《带着小猫闯天下》 第1章 路遇 初春三月,草木刚见些许绿色。洛城外的温度仿佛比城内更冷些,官道两旁的树木远远看去,似乎有一抹浅绿,走近了,却只剩下一些干枯的枝丫向着天空伸展着。 已是近黄昏的时刻,远处已有缕缕炊烟升起。官道上已经没有了白日的喧闹熙攘,许久不见一个行人。树上的老鸦像只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仿佛提前入了梦。 不知过了多久,路上传来了一阵不紧不慢的马蹄哒哒的声音。接着一辆青棚小马车慢慢的驶了过来。 马车走近了。听见里面传来一声男孩子的略显稚嫩的声音:“娘,我渴了。” 一个娇滴滴,极其温柔的声音响起。:";夫君,昊儿渴了,水囊里的水也不多了,今晚还要连夜赶路。我们停车下去找个水源,取点儿水,歇息一会儿再走吧。"; “好”一个温厚的男声响起。那声音又道:“芸娘,已经出了都城了。咱们说话可以随意些,就不必……"; “啊?哦,行!知道了!”还是刚才的女声,声音却少了刚才的娇柔,变得干脆利落。 “呵呵”随着男人略显尴尬的笑声。一只皮肤白皙,指骨颀长的手掀开了车轿的布帘。 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探出头来向外望了望,说:“前面有一片树林,我们从大路上下去,那里应该有水源,我们就在树林里歇息片刻吧。"; “好的,爹爹。我们到树林里生火烤些干粮吃。”男孩的声音响起,声音里明显有了些兴奋。 片刻后马车驶下了官道,书生模样的男人先下了车,伸手将男孩儿抱了下来,待转头去接车上的女人下来时,女人已经身手矫健的跳了下来,看着自己伸出的手,男人摇头笑了笑。 女人环顾四周,打量了一下这个小树林,发现树林并不小。绵延伸展出去有一点望不到头。树木树形不是多么高大。枝头也才刚有了一抹绿色。显得不那么茂盛。树下倒是有不少干枯的树枝。 女人活动了一下手脚。声音清亮干脆:“昭哥,你捡些干柴,我去南边看看,那里应该有河。” 叫昭哥的男人没有反对,只是说:“芸娘你小心些。” 一旁的男孩儿跳跃着说:“娘,娘,我陪您一起去。”说着,蹦跳着跟了上去。 被留下的昭歌先将马拴在一边的树上,接着捡了一堆干柴。升起一堆篝火,又从马车上拿下一个干粮袋儿,准备烤一烤。 不一会,昭哥听到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接着那个叫昊儿的男孩儿的声音响了起来。“爹,爹,你看,你看我们捡到了个什么?” 昭哥寻声望去,看见儿子一脸新奇的跑了过来。紧随着儿子身后的妻子,手里抱着一堆绿油油的东西。 走近一看,竟然是一个穿着绿衣的孩子。只是这孩子现在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着,紧闭着双眼。 昭哥用探寻的眼神看向了妻子,妻子朝他摇摇头。 旁边的儿子放下怀里的大水囊,邀功似的对他说:“爹,这个小绿人儿是我看见的,他躺在那条河的河边。看上去跟一堆水草似的。我觉得奇怪,就拿了个树枝去戳它。本来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小鱼,结果看到了他的脸。我以为他死了呢,吓了我一大跳,后来,娘过来看过了。说他没有死,才把他从河边抱出来了。” 男孩絮絮叨叨的说着。不料头上被母亲敲了一记:“好了,别啰嗦了。把瓦罐儿拿下来煮点儿粥,这个孩子像是饿晕在河边的,我先到马车上。给他把湿衣服换一下。” 昊儿被打断了讲故事的兴致,很不高兴,撅着嘴走开了。 昭哥笑着拍了拍儿子的头。转身去煮粥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小马车又重新回到了官道上。没人驾车,马儿不紧不慢的哒哒的走着。车厢里四个人大眼儿瞪小眼儿的看着,异常安静。 半晌后,昊儿沮丧的声音响起:“你咋是个哑巴呀?” 一个时辰前。从马车上下来的芸娘在昭哥耳边轻语道:“那孩子醒了,像是吓坏了,问什么也不说。我看那孩子的身世有些古怪,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昭哥抬起头,探寻的看向妻子。芸娘这才又道:“那孩子的外衫是普通的细棉布制的,样式也普通。是寻常人家孩子的打扮。 底衣却是丝绸制的。染色织工,裁剪款式无一不精。上面的刺绣也不像是市面上普通绣坊做出的活计。而且那孩子细皮嫩肉。看上去也不像是一般人家也能够养出来的。” 昭哥微微点了点头:“一个娇养的孩子,却一个人这样流落在外,不知道又有什么样的故事?” 接着叹了一口气道:“这世道,看上去是太平盛世,其实已是败絮其中。怕是又要乱上一阵子了。” 接着递给女人一碗热粥,道:“先让孩子吃点东西吧,别的慢慢再问。” 半个时辰后,吃饱喝足的一家人都上了马车。 昭哥和昊儿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车里的小人儿。昭哥还好,很快恢复了镇定自若的神情。昊儿却扯着嗓子哇哇大叫了起来:“你、你、你咋变成女娃娃了?” 车厢里的小绿人儿,现在穿了一身蓝布棉衫,看样子应该是昊儿的,明显有些大,虽然还是男童样式,但小脸儿已经擦拭的干净。白皙粉嫩,头发也已经重新梳过,梳了个女童的双抓髻。芸娘居然还给她绑了两根蓝色的丝带。虽然面色有些萎顿,但唇红齿白,妥妥是个漂亮的女娃娃。 昊儿一边大叫,一边去扯女孩儿的胳膊:“你是我从水边儿捞上来的小绿人儿吗?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变样儿了。” 女孩儿像是被她吓到了。用力抽出胳膊,抱紧双臂,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言不发。 芸娘一巴掌拍在儿子的手上,呵斥道:“她当然是个女娃娃。娘什么时候说她是个男娃娃了?把手缩回去,把这娃娃吓到了,我要你好看。” 昊儿挨了了一记,委屈极了,嘟嘟囔囔的说,:“娘,你也没说过她是个女娃呀。” 回头寻求父亲的帮助:“你说是不是啊?爹?” 昭哥轻咳了一声,把脸扭向一边。装作没有听见儿子的问话。 芸娘不顾儿子委屈的小眼神儿,用一种温柔到极点的声音问道:“乖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家在哪儿啊?怎么一个人在河边啊。” ………… 又半个时辰过去,一家三口轮番上阵,各种问询。昊儿更是百宝尽出,想让这小姑娘开口说话。但小女孩儿依旧瞪着水汪汪的大眼,一声不吭。 昊儿泄气的说:“看来我们捡了一个哑巴。 对,肯定是个哑巴。所以人家不要了,把她扔到河边了。” 话没说完,头上又挨了一记:“不许胡说。你再这么多话,我就把你扔到河边去。” “我说的是……”昊儿委屈的为自己辩白,抬头却看见向来和颜悦色的父亲也投来了制止的眼神。赶紧把“实话”两个字咽了回去。 马车行至一处三岔路口。昭哥出来勒了一下缰绳,马儿拐进了东边的小路。马车渐行渐远,慢慢的看不清了。 夜幕降临。不知何时岔路口出现了一道纤细的红色身影。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名身着红色劲装的少女。她看着远去的马车,挥手抹去了满脸的泪痕。转身顺着官道向着来时的路疾驰而去,飘忽之间便已不见。 第2章 安家 楼镇是东文国最东边的一个小城镇。城镇再往东是数个稀稀落落的小村庄,和连绵不绝的山脉。山脉的东边是什么?就无人能够说的清了。 有人说翻越大山,就到了仙人的居所。也有人说山脉的那一边是妖兽横行的地界。不论真假,从来没有进入深山的人回来过。久而久之,山脉深处变成了禁地。无人敢进入。 不过山脉边缘却是猎户钟爱的地方。有山有水,植被丰茂,小兽众多。幸运的还能够采到珍贵或不那么珍贵的药草药材。所以山脚下慢慢的也出现了不少小村落。萧家村就是其中一个。 虽说村名叫萧家村,村民也并不都姓萧,据说第一个来此开荒狩猎的人是萧家的老祖宗。于是萧家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村子的名字。 小村庄人口不多,大多是都是男人狩猎耕种。女人农忙时下地,农闲纺织。因为地处偏远,朝廷官员不屑于踏足。也有可能他们根本儿都不知道如此偏远的地方究竟有多少个小村落,没有人查问,镇上的小官吏们,也懒得跋山涉水。而山里的物产又比较丰富。所以这里的生活倒是比其他地方更好过些。 不过同样因为远离繁华,这里的人见识有限,大多不识字。一辈辈少有人能够走出大山。生在这里,别说将来出人头地。想念个书,识个字,不做睁眼瞎。都要翻山越岭的去镇里的私塾,还要交上相对穷人来说昂贵的束修,也仅仅能学的勉强看懂书信而已。 因为私塾里唯一的先生自己也不过是个老童生,教来教去去都是几句人之初,性本善……好在耕田狩猎也能吃饱肚子。代代也就这么过了下来。 不过这样平静且平淡的日子,随着萧家村多了一户人家。很快被打破了。 一个月前,萧家村的萧老村长接待了一户人家。 这是一家四口儿。架着一辆青棚小马车来到老村长家。第二天老村长便召集村里年轻力壮的劳力在村东头儿开始为他们一家建屋立院。 村里人开始都颇有微词,在中原地带过不下去的。来这大山脚下谋生的人也有。但都是像燕子衔泥一般,自己先搭个茅屋,再一点点开荒置业。 村里不排斥外人,甚至有热心肠的左邻右舍也都会去帮忙。却从没见村长这样几乎举全村之力帮着安家落户的。 于是有好事之人打听了出来。这家人的娘子是萧姓。和老村长一样,也是建村的萧家老祖宗那一脉的。 不过这家人看着颇为富裕。盖屋的材料都是用的最好的木料和石头。参与建屋的人虽多,但这家人一点都不吝啬。每天管两顿饭不说。一人100文工钱。工匠一天150文。这可比在山里担着风险狩猎挣得还多。大家钱拿到手,嘴慢慢也就闭上了。 反正村子里人越多,在这大山脚下就越安全。大村子无论是抵御山里的野兽还是应对镇里偶尔来的差役都更有话语权。 人多力量大。新来的人家的宅子很快就建好了。可令萧家村人没有想到的是这户人家建好了房舍。却不开荒种地,也不进山狩猎。倒是陆续从外面运进来,几大马车的东西,遮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道是啥。 一时间,村里的人议论纷纷。只看这几大马车的东西,就知道这是一户富户。富户为什么要到这穷乡僻壤来生活呢?而且不开荒种地。这家人将以何为生呢?难道要坐吃山空吗? 人总是对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特别好奇。 可这家那个叫景昭的男人跟个大家闺秀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个孩子。女孩儿大约五六岁,从不说话,也从不出门。男孩子七八岁的样子,倒是很憨厚,嘴甜爱说话。只是出门也少。 有那好奇心重的。偶尔碰见那男孩儿出门。就上前逗那男孩儿说话。想从中探听出人家家里的事情。这个男孩儿倒也配合。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不论是谁一和他聊起来,不知不觉就能聊上半天。还能聊的你把脸上的褶子笑的多出两道。直到回到家才反应过来。聊了半天,自己少做了半天的活儿不说,人家家里的啥情况都没问出来。自己家里的事儿。上到老爷们儿不干活儿,光喝酒。到大娃子十岁了还尿炕,全讲了个底儿掉。 不过越神秘的事儿就越勾起人的好奇心。既然男人和孩子都不中用,打听新住户内情的重任就落到了女人身上。 这一天,一群女人在河边巧遇了来洗衣的昊儿娘-- 萧芸娘,立刻无比热情的迎了上去。 昊儿娘,来来来,上这儿来,这块儿石头低,浣衣方便。捶衣也好用力。 昊儿娘,你家昊儿几岁了?八岁了。真是个好孩子,那小嘴儿太甜了,前几日见着我,二婶儿,二婶儿的叫。我家孩子都快十岁了,出门都不知道叫人。 就是,昊儿娘你可生了个好儿子,看长得虎头虎脑的,多精神呐,那双大眼跟昊儿他娘你长得一模一样呢。 对了,昊儿娘怎么不见你家丫头出来玩呢? 是啊,是啊,也不见你家男人出来,你家不出来开荒吗?得赶紧开片儿地出来,再不下种,今年就没收成了。 是啊,难道你们家准备进山打猎?听我说还是多少开上几亩田。光靠打猎可养活不了一家老小。 众妇人七嘴八舌,吵的萧芸娘头嗡嗡的,几次想解释,居然没有插进话去。 于是她把捣衣锤用力一捶,咚的一声。吓的众妇人一跳,顿时都闭上了嘴。 芸娘这才微微一笑,“哎呦,不好意思,我劲儿使大了。吓着众位嫂嫂婶婶了,只是众位的问话。我得一个一个的回。” 一群妇人赶紧陪着笑说:“对,对对。昊儿娘,你慢慢说。” 芸娘于是不紧不慢的说:“我家不是不想开荒,只是没有人手,开了也种不了田。我家当家的是个先生。手无缚鸡之力做不了力气活儿。” “缚鸡之力,哎呀,男人家哪会孵小鸡呀?那都是女人的活儿。我跟你说,昊儿娘,这活儿啊,就是女人也不是都会干的。你要想孵小鸡,我帮你。我家老母鸡年年都孵一窝小鸡的。” 一个声音爽朗的农妇热情的说。 这位嫂嫂我说的不是孵小鸡,是……哎呀,就是抓鸡的意思。 杀鸡呀,哎,抓鸡也是女人的活儿,就说我家男人吧,力气大,上山打猎能拖一头野猪回来,可在家从来没帮我抓过鸡。 “行了,大力他娘,你别说鸡了,听昊儿他娘说吧。你家男人是个啥先生?”有聪明的妇人将话题又引回来。 只是这几个女人说的起劲儿,那边芸娘都快哭出来了。 听见有人解围,赶紧说:“今日既然诸位嫂嫂婶婶问起来,正好请几位嫂嫂婶婶回去跟大家告知一声。我家准备开个学堂,诸位家里有要读书的孩子,子侄后辈尽可以来学堂入读。” 妇人们一听更加热情了,连着称呼也变了,“哎呀呀,没想到芸娘你男人居然是个教书先生啊。” 是啊,芸娘,你可嫁了一个好人家呀,教书先生啊。怪不得你家里的人看着就不一样呢。你家先生莫不是个秀才相公? 哎呀,云娘,那你岂不是个秀才娘子。 不管秀才相公还是秀才娘子,咱们村儿里要是有了先生,孩子们岂不是不用大老远的去镇上了? 村里有学堂,那真是太好了,可是芸娘,你家先生的束修要多少啊? 是啊,芸娘,咱们同村住着这束修能不能少要点儿啊?我家有两个孩子呢。都想去读书,认字,可是我们家真的供不起呀。 离要开学堂众人更加起劲儿的议论起来,萧芸娘感觉就像有五百只鸭子围着他嘎嘎的叫。 她赶紧把洗好的衣服收进木盆儿,站起来,边走边说:“众位嫂嫂婶婶放心。乡里乡亲的,我家绝不多要。实在是手头紧,没有银钱的,粮食猎物也可以抵。” “呀,那可太好了,云娘啊,你们家的学堂什么时候能开呀?” “是啊,芸娘啊,我家小子都十多岁了,也不认得几个字,能不能去你们家的学堂读书啊?可不要嫌他太大呀。后的一片嘈杂声中,萧云娘健步如飞,逃也似的奔回了家。 第3章 水瑶 萧云娘进了自家宅院。“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坐在桌前长出了一口气,叹道:“这些女人,真是要人命啊。和她们说话,我比出去打一架都累。"; 景昊在一旁摆弄着一个精巧的木制九连环,不屑的说:“谁让娘你不让我出去的。让我出去告诉他们,咱家要开学堂的消息。准保比你出去说,消息传播的快。还省的你出去跟他们打交道。” 芸娘白了儿子一眼,没有说话。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自己和昭哥都不是多话的人,偏偏儿子生了一张绕舌的嘴。 这时,景昭给妻子递过一杯茶来。 “芸娘你今天出门辛苦了,刚刚沏好的云雾茶,喝杯润润喉咙吧。” 芸娘接过茶来,轻啜了一口。 道:“辛苦倒是不辛苦,咱们家也必得做个营生,方能在此地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不然,就和别人太不一样,太引人注目了。只是学堂开起来,家里就会有上学堂的孩子们出出进进。人多眼杂,昊儿还好说,这丫头怎么说呢?也不能总拘着,不让见人呐。” 听见这话,三人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了墙角的小姑娘。 小姑娘身穿浅绿色的棉布衫,头上扎着双垂髻,系着同色的浅绿丝带。弯弯的眉,水灵灵的大眼,忽闪忽闪的,红润润的小嘴嘟嘟着,小脸儿蛋白皙水嫩,让人有一种掐上一把的冲动。 小姑娘正在垂头摆弄着一只木雕苹果。苹果雕工精湛,提起苹果把,苹果居然弹开成几瓣,露出中间一个小小的存储盒儿来。 小姑娘仿佛对木雕苹果入了迷,一直不曾抬起头来。 “丫头长得这么精致乖巧,一看就和村里的孩子不一样,我真不敢让她去村里玩儿。”芸娘叹了口气,担心的说。 “娘,你别给他穿这么好看,她就不会这么扎眼。”昊儿在一旁撇着嘴说。自从捡了这个小姑娘到家,芸娘最爱的就是给她梳妆打扮。仿佛要弥补景昊不是一个女孩子的缺憾。这让景昊非常不满。 “你知道什么?小姑娘当然要打扮的干净,漂亮,不然让娘打扮你这个臭小子吗,那还不是白费力气。";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人靠衣裳马靠鞍,娘,你要是好好给我打扮打扮,我也是很标致的。” 接着景昊看了一眼小姑娘,又说:“她要是穿的和我一样灰秃秃的,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景昊自顾自说的高兴,没有注意到小姑娘悄悄的抬了抬头,瞄了他一眼,小嘴撇了撇,眼神里尽是不屑。 这一幕,景昊没看见,却尽数落在一旁的景昭眼里。 他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开口打断了在一旁嬉笑吵闹的妻儿。 “好了,不说闲话了。等学堂开起来,在后院当学堂的那间房开个侧门。今后入学的孩子走侧门入学堂。和咱们家的前院隔开,这样两边更相宜些。” “不过丫头,来咱们家有两个月了,还没有个正经名字。不如今天起个名字吧。别的以后再议。” 一听给小姑娘起名字,一边玩闹的娘儿俩立刻有了兴趣。 “名字可得好好起,丫头长得这么俊俏,可得起个好听的名字。”芸娘笑着说。 “我来起,我来起,她是我从河边儿捡回来的,一定得我来起。”景昊在一旁急的跳了起来。 “好,那让我们昊儿来起一个,你想给妹妹起个什么名字呢?” “叫什么好呢,让我好好想想。”昊儿一看娘难得没有反驳他,一时兴奋,居然卡了壳儿。 再一看爹爹和娘都在一旁偷笑,他顿时有些急了: “她是我从河边捡到的,穿的绿油油的,像一堆水草,就叫小草吧。不然叫小翠也行。” 噗嗤,芸娘笑出了声,昊儿顿时不愿意了。 “娘,你笑什么?你不喜欢,可是我这个名字多适合她啊。” “嗯,合适,合适,你这个名字倒是很合适村儿里的小姑娘们,却不适合我们家这个丫头。我们家这丫头,年纪虽然小,气度却不一般。那些花花草草的俗气名字可不适合她。” 昊儿还要争辩,这时一旁的景昭开了口:“既然是这丫头的名字,当然要这丫头同意才行。这样吧,我们起了名字来让这丫头选。” “这个主意好。”芸娘站起身来,走到小姑娘身边坐下,轻轻将她揽在怀里。替她理的理发髻上的丝带。 柔声道:“丫头呀,你自己的名字自己选,好不好?” 小姑娘依然一言不发。 芸娘笑着说:“你不摇头,我就当你同意啦。” “好,选就选。”景昊一个箭步冲到小姑娘身边,弯下腰。扬着脸,用他自己自以为最温柔的声音问道:“妹妹,你叫小翠,好不好?” 小姑娘轻轻扯住芸娘的衣袖,摇了摇。 芸娘赶紧拍了拍小女孩儿的小手。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喜欢这个名字,我们不用这个。” “那捡你的时候河边有柳树,要不然你叫阿柳吧?” 小姑娘又赶紧摇了摇芸娘的胳膊。 “那叫阿林吧。”又摇了摇胳膊。 “那叫 水儿?”还是继续摇了摇胳膊。 …… 一刻钟后,昊儿彻底泄了气。 “你啥也不喜欢,说啥都要摇胳膊,那你干脆叫瑶瑶吧。” 话音落地,小姑娘突然抬起头,睁大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眼睛里却是一片迷茫。 过了好一会儿,她缓缓的点了下头。 昊儿愣住了。芸娘低下头轻声问道。 “丫头,你喜欢这个名字是吗?” 小姑娘轻轻的点了点头。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泪光。 芸娘把问询的目光投向了丈夫。 景昭看着这一幕,开口道:“瑶瑶是个好名字。你既然喜欢,那今后,我们就叫瑶瑶。不过,我算着你命中缺水。遇水则贵,那边再加一个水字。就叫景水瑶。” 小水瑶抱紧了手中的木雕苹果。的默认了这个名字。 片刻后,昊儿突然大声叫道:“水瑶,水瑶,水和这个摇不都是刚才我说过的吗?这么说起来,你还是喜欢我起的名字。既然是我给你起的名字,那你可得好好谢谢我。不过,算了,算了。你什么东西也没有。话也不会说。连句谢谢我都听不到。今后,要好好的给我当妹妹。听哥哥的话,哥哥我就大方的把这个名字送给你了。哎呀,就是可惜,你不会讲话。不然你就现在就可以叫声哥哥来听了。不过没关系,我爹,哦,不,咱爹有一手上好的医术,他肯定会治好你的。等你好了,你可得记住,一定得多叫几声哥哥来补偿我。” 景昊今天得了个妹妹,还给妹妹起了名字。心里顿时涌起了巨大的成就感。兴高采烈,独自一个人说的开心。抬头却发现爹爹已经进了书房,娘亲牵着小水瑶的手进了卧房。只留下他自己在自言自语,顿时气的哑了声。 第4章 来历 夜幕降临,小村庄慢慢变得寂静,犬吠声都几不可闻。景家小院儿的东厢房内忽然传来几声小孩子嘤嘤的哭泣声。 芸娘起身掌灯走到门口,隐约听见房内传来一声滴滴的呓语。:“哥哥,快跑,快跑!” 芸娘推门进屋。床上的小水瑶蜷缩成一团,似乎在沉沉的睡着。芸娘轻轻的拍了拍水瑶。小姑娘似乎睡得很沉,没有睁眼。芸娘替小水瑶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手指似乎是无意间拂过了水瑶的眼角,感觉到一丝丝的潮意。 她不动声色的柔声道:“瑶瑶,放心睡吧。有娘在这里,什么都不要怕。”接着替水瑶掖好了被角,起身轻轻的掩上了房门,离开了。 黑暗中,小水瑶睡在温暖的棉被里。小小的身子却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手握成个拳头,死死的抵在口中,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 刚才,她又做梦了。梦见了那一天,梦见了哥哥。 那一天,清晨起床的时候,她还是那个万千宠爱集于一身、无忧无虑的小郡主。还在向哥哥抱怨。马上到来的六岁生辰,父亲母亲却都不能陪在她的身边。哥哥为了哄她,许诺在她生辰那一天,把他最珍爱的那匹小白马送给她。 她听了,心里乐开了花儿。面上却装作矜持的样子,勉为其难的答应同哥哥一起去春狩。心里却在偷偷的计算着,还有几天到自己的生辰。计划着到时候让红衣和哥哥一起陪自己去训练她新得的小马。 只是过了一天,仅仅短短一天的时间,她见到了,在她将近六年锦衣玉食的生活里从未见过的血腥和丑陋。 她看到那些平时对她唯唯诺诺、唯命是从的人变得那么穷凶极恶。她看到危险来临之际,她的护卫四散而逃,只剩下一个红衣在苦苦的支撑。她看到那柄闪着寒光的剑刺来的时候,哥哥扑过来挡在了她的面前。哥哥惨白着一张脸,毫不畏惧的挥剑和那些杀手搏斗。可是哥哥也只有十二岁,他单薄的身体抵抗不了成年的杀手。于是她看到了哥哥身上流下了鲜血。她 看到哥哥的近身侍卫青霄赶来抱起哥哥时,无力垂下的手臂。最后的最后,她只看见红衣蒙上她双眼的手掌。 她不理解这一切是为了什么?红衣带着她逃离了那个是非之地。她想知道哥哥怎么样了,却无从知晓。她不想和红衣分开,却不得不分开。她知道景家爹爹和萧家阿娘是好人,对她是真心的疼爱和怜惜。但是她却不敢开口说话。因为她不知道一旦开口说话,她应该说什么? 她不敢告诉他们自己的来历。甚至名字。临别时,红衣对她说,不要向任何人泄露她自己的身份,自己一定会回来找她的。可她不知道怎样才能隐瞒自己的身份,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以前人人羡慕的小郡主身份现在却不能公之于众,但她见识了那场刀光剑影,她真的很害怕,于是她只好闭口不回答任何问题。甚至在睡梦中都记着,生怕说梦话,让别人探知道到她的身份。 但是今天那个爱说话的昊儿哥哥说到了瑶瑶这个名字。听到这个名字,她差一点叫出声来。是的,瑶瑶,她是瑶瑶。母亲给她起的名字叫芷瑶,但是家里的人都叫她瑶瑶。她忘不了哥哥挡在她面前时大喊着:“瑶瑶快跑,瑶瑶,快跑!"; 红衣说过办完了事会立即来找她的。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红衣还没有来。她随着景家爹爹和萧家阿娘赶了将近一个月的路,来到了离都城很远很远的这里,她不知道红衣还能不能找到她。思来想去好多的问题,让只有六岁的小人儿实在理不出头绪。于是迷迷糊糊的,她就在这一团乱麻的思绪中睡着了。 芸娘回到卧室,景昭从书卷里抬起头来问:“水瑶又做噩梦了。"; “我进去的时候可能已经醒了,却不肯睁眼,我试着她眼角还有泪痕。也不知道这小小的人儿究竟遭遇过什么?” “这孩子虽小,但是十分聪慧。这一路看下来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是对外界的感知非常敏锐。我替她诊过脉也试过针,应该没有哑疾。现在她不开口讲话,要么是突逢变故,受惊吓所致,要么是另有隐情不肯开口。总之不必操之过急,先这么休养着吧。”景昭合上了书卷,不急不缓的说。 芸娘叹了口气说:“也只能先这样了,不管她遭遇到了什么,所幸年龄还小,希望能够慢慢的忘掉吧。不然这么好的孩子要是一直恢复不过来真是太可惜了。” “这孩子虽小,但是样貌气质实在太过出众,暂时不开口讲话,倒也可以稍稍遮掩一下她的与众不同。我们一家出现在这偏僻的地方就已经有些突兀,再有一个这么出众的女儿。实在太显眼了,容易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景昭宽慰芸娘道。 “女儿?我一直没有仔细同你商量过这事儿,这么说,昭哥你这次是真的同意让水瑶做我们的女儿了。” “我同意不同意,做得了数吗?”景昭失笑道:“你和昊儿不早就一个把她当女儿,一个把她当妹妹了吗?” “那是当然,这么玉雪可爱的孩子谁不喜欢?只有你,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顾虑,非要说不能操之过急,要多看看。” 芸娘走到书桌旁。取了一把刻刀和一块黄梨木,娴熟的雕刻起来。边刻边说:“我说你也是谨慎的过了头。这么点儿的孩子还说什么来历不明,要谨慎小心。今日摸骨明日看相,这看了两个月下来,也没见你看出什么,倒是今天,怎么肯开口认下这个女儿了?” 接着不等景昭回答,就接着说:“说起来这两个月,你也为瑶瑶起了几次卦,怎么一次都没给我说明白,这卦象究竟如何呢?”芸娘说着说着笑了:“该不会是你的卦不灵了吧。久未起卦生疏了?” 芸娘本是说笑。她知道丈夫天资聪慧,出身名门。但性情疏朗,不喜拘束。从小读万卷书,后来行万里路,所访名师无数。却无心科举入仕。也不屑于只读那些圣贤书。他所学博杂,算术格物,易经八卦,甚至被读书人不齿的江湖摸骨看相,占卜起卦皆有涉猎,而且几乎样样精通。就连自己与他的相识,也起源于机关术的研究制作。 不料景昭听了芸娘的话,神色忽然有些凝重:“说起来,我一直没有跟你细说这事。我虽不常起卦,但所起之卦从没有错过,而水瑶这孩子。看她面相是大富大贵之相。而卦象却显示这孩子年少多坎坷,多灾祸。身入绝杀之局,却有大气运 ,遇贵人相助,才逢凶化吉。 芸娘仔细的听着,手里的刻刀上下飞舞,毫不停顿,“遇贵人相助,逢凶化吉,那不就没事了?怎么看你还一副为难的样子。” “你不要着急,这就是我担心的。这孩子虽然年少坎坷,但遇贵人相助后却一帆风顺,原本也算是好命。然而成年后的卦象上显示她前路迷茫。我起了几次卦,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她的终点是什么,仿佛预示着人生断绝。” 芸娘不由低声惊呼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说水瑶这孩子短命吗?你不是说她的面相是大富大贵之相。大贵之相又怎会短命?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哎呀!不然你想些办法破一破。我不指望这孩子将来能大富大贵,只要她平平安安就好。” “你不要着急,我之所以迟迟没有告诉你,就怕你沉不住气。”景昭忙出言安慰道。 “怎么能不着急呢,那么聪明伶俐的一个孩子。你知道我是一直想要一个女儿的,这孩子我一见面就觉得与她有缘。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我既然已经认了她做女儿,那她和昊儿就是一样的。”芸娘坚定的说。 “让你不要心急是因为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给水瑶起了三次卦,三次都看不清她的前路。但这也不一定就是生机断绝,因为她不仅仅是面相富贵,观她的掌纹,摸她的骨相,也皆是长寿之相。所以我推测这种种相悖的地方也许是我学艺不精,所知有限,看不透的缘故,也许是将来水瑶有大机遇,而天机不可泄露,普通的卜卦不可看出也未可知。” 听丈夫这么说,芸娘才稍稍放下了提起来的心,须臾又笑着说:“想来我们住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人祸。若是有什么天灾,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的扛就是。不过你要开的学堂这几日就得赶紧筹备起来了,我看那些四邻八舍听说能在村子里入学,都高兴的不得了呢。"; “这事不用操之过急,明日请村长他老人家先正式告知一下各位乡邻。咱们还需找木匠做些桌椅板凳才可开课施教。” “这些都是小事,我来安排就好。"; “芸娘你真是我们家当家人呢。” ";景昭!你现在怎么如此贫嘴?” 第5章 学堂 村里要开学堂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萧家村。家里有孩子想要读书识字的村民都非常高兴。读书不用翻山越岭的去镇上,就可以回家吃饭,不用在私塾搭伙,就省下了不少伙食费。 而且景家学堂收的束修比镇上便宜一半,而且听说若是手头银钱不方便的,还可以以粮食或者猎物折价来抵,大家就更乐开了花。 乡下人挣钱不容易,没有几个挣钱的门路。也就是卖点儿粮食和猎物。可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和担着风险打到的猎物,也必须要运到镇上或者是更远的城里去卖,才能换点银子,路途遥远不说,还常常会被压价。但若是不卖就得翻山越岭的运回来。所以即使被压价也得忍痛卖掉。因此到手的每一文钱都弥足珍贵。平日里除了必要的量盐买醋的不得不用的开销,村里的人都尽量自给自足,轻易不愿动用手里的每一个铜板。 而镇里的私塾是只收银子的,若是背着粮食或猎物送去。会被先生认为有辱斯文,所以景家学堂同意以物来抵束修。让大家感到高兴又新奇,都巴不得学堂明日就能开门授课。 于是就有闲来无事的人想去景家看个新鲜,便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或拿上一捆柴火,或抓上一把青菜登上了景家的门。 进门都是客,虽然萧芸娘不耐烦应酬这些包打听似的妇人们。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还是得打起精神开门迎客。 不过芸娘于萧家村来说也是初来乍到,家里忽然涌入了一堆的人,这个叫婶子,那个叫妹妹。芸娘一时间也不由得一头雾水。 幸亏萧老村长是个知情达事的人,特意嘱咐他那个名叫惠英的大儿媳妇得空的时候来过来帮忙。芸娘这才勉强应付了村里这波向学热情。 这天,刚送走一波不请自来的客人,芸娘长舒了一口气,转身请惠英嫂子坐下喝茶。 惠英将近三十岁的年纪,一头乌发整齐的在脑后盘了个发髻。一张被山里的太阳晒的稍稍有些黑红的圆脸,身材匀称。举手投足都透着山里精明主妇的利索劲儿。 惠英对芸娘一家也充满了好奇。这会儿得了清静,又见芸娘热情相邀,就顺势坐下和芸娘聊了起来。 惠英嫁到萧家村已经十来年了,孩子都已经生了三个,大儿子东子已经十二岁了。老实懂事,已经到了可以帮家里干活儿的年纪。去不起镇上念书,平时跟着孩子爹夏天打猎,农闲时跟着村里的木匠学手艺。二儿子小西九岁多了,和哥哥完全是两种性情,他从小调皮捣蛋,但聪明伶俐,鬼主意最多,村里的一群小孩儿都围着他转。小女儿南南今年七岁,长得眉清目秀,因为前面有了两个儿子。这个女儿的出生倒是随了惠英两口子的心愿。虽然家里并不富裕,一家人对这个小女儿却极尽疼爱。 这几年风调雨顺,夫妻俩又都勤劳能干。公公是村里的一村之长和萧家族长,萧家在村里是大姓,所以平时自家的日子也算过得顺风顺水。这两年两口子攒了点儿钱,正准备狠狠心把二儿子小西送到镇上读两年书。没想到天上掉下了个族妹,带来个女婿居然是教书先生。这让两口子欣喜不已,对着芸娘自然就亲近了几分。 ";咱们村咱们萧家是大姓,占了一多半的人口。从村子中央到村东头多是咱们本家人村西头住着的以田姓居多。他们当年也是从外地举族迁过来的,除了咱们萧家,他们就是村里人口最多的了。其他的张,王,李,赵的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迁过来的。慢慢的你就知道了。"; 惠英仔细的向芸娘交代着村里的情况。芸娘笑着说:“好的,惠英嫂子,我都记下了,你说了这半天,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惠英看了看桌上的细磁茶碗,两手轻轻的交叉握了握,没有伸手。 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对了,除了田家那些人,咱村还有两户人家,是兄弟两个,也算是咱们村里的能人。哥哥是个石匠,弟弟是个木匠,虽然人丁不是很旺,但兄弟俩都孔武有力又肯干,娶的媳妇也都能干,兄弟俩上山能打猎,下山有手艺,能挣钱,关键是他们兄弟两个齐心,两个妯娌也和睦。两家人抱团,虽然搬来这村里年头不长,倒也没人敢欺负他们。而且这兄弟俩为人也实在。咱们这个学堂,景先生要的桌椅板凳就是张家二弟在连日的赶工呢。还有因为张石匠那个大儿子大力也要来咱们学堂。所以兄弟俩说桌椅板凳只收木料钱。” 惠英滔滔不绝的说着,芸娘赶紧把茶递到她手里,说:“嫂子,你喝口茶,润润嗓子。” “你家这喝茶的碗看着就金贵,我这捧在手里,心里都害怕一不小心碰坏了它。” 惠英小心的接过茶碗,有些粗糙的手指拂过那白如玉般的瓷器,半天没敢往嘴边儿送。抬起头,有些羞赧地笑了笑。 “哎呀,惠英嫂子。东西再金贵也是给人使的,嫂子你快喝吧。”芸娘挺喜欢这个朴实的远房嫂子。 惠英小心翼翼的把茶碗捧到嘴边。看着清凉的茶汤,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只觉得入口微苦,片刻后口舌生津,回味甘甜。不由得抬手将杯里的余茶一饮而尽,接着又觉得颇为不好意思。 “让妹妹你笑话了,茶真好喝。其实我们乡下人哪里喝过茶呀?渴起来不管井水溪水舀起来就喝了。扯点薄荷叶,竹叶或是采点儿荷叶切碎了。放到锅里一起煮沸了再喝,就算是讲究的人家了,哪里喝过真正的茶?” “嫂子你不要这么说,什么乡下人,咱们都是同根同族的一家人。我不过是随着父亲和夫君多去了几个地方,这茶也算不得什么金贵的东西。是以前我们在南边住的时候,自己在山上采了。我家景昭自己炮制的。回来一并带了过来,嫂子,你要是喜欢,一会儿回去,我给你包上几包。你带给伯父他老人家和大哥让他们也尝尝。”芸娘很是爽快的说。 “这可不行,这么金贵的东西。”惠英连连摆手拒绝。 “都说了是自己采的,自己制的,不值什么钱的。再说这两个月你往我家送了那许多的干菜,腊质的野味,我们不也都收了吗?如今嫂子你怎么跟我这么见外呢?”芸娘故作不高兴的样子说。 “哎呀,那些都是老爷子叫送来的,你们刚来村里什么都不趁手。……再说那些东西都是乡下自己晾晒的,不值什么钱,咱们同姓同宗的一家人。……”惠英连忙解释道。 “是啊,嫂子你都说了,咱们是一家人,那就别跟我见外了。”芸娘手脚麻利的包好两包茶叶,又进卧房拿出三块细棉布来一起塞给塞到慧英的手里。说到:“这几块棉布给孩子们做件新衣。” “那更使不得了”惠英帮忙往外推。“这些个好东西,若我拿回去,岂不是成了来妹子家打秋风的了吗?当家的肯定要骂的。” “什么金贵东西,这棉布本就是我要给孩子们做衣裳的,别的不说。小西过两日要来学堂,怎能让他没见人的衣裳?楠楠小姑娘家家的,更得收拾的干净漂亮,弟弟妹妹都有了,东子当哥哥的又怎能让他亏着?”来到村子里的日子多了,芸娘也开始熟悉这些乡亲讲话的精髓。句句落在惠英的心坎儿上,让她想推又舍不得,想想家里三个孩子身上的旧衣裳。不由自主地就接过了云娘递过来的包袱,满心不安的出了门。 惠英回到家 ,把今天在芸娘家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萧老族长,把芸娘所送的衣料和茶叶也一一都拿给公公看了。 萧老村长五十多岁的年纪,须发都开始染霜,年轻时也是这一带颇为有名的猎手。如今虽然年纪渐长,但身体看上去还颇为健壮,精神气不减。 他接过儿媳妇递来的茶叶包,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说:“真香啊!”也转身递给惠英。:“收起来吧,日后留着待客用。” 转过身来看向一旁的儿子萧虎:“你媳妇刚才说的话,你也都听见了,芸娘是咱们萧家主之一脉的人。她那个夫婿据我看也不是常人,如今在咱们这儿安家落户,咱们本就应该照顾几分。现在人家又肯亲近厚待咱们。咱们一家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毕竟在这里地头上熟。遇事该提醒提醒,该帮衬帮衬,不能让他们一家被村里那些不省事的人欺负了。” 萧虎听了老爹的话,赶紧连连应下。吃过晚饭收拾妥当后就和妻子回了卧房。 夫妻二人都觉得老爹对着这个远道而来的族妹异常关心,都有些不太符合平时不爱管闲事的性情。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谈论了半天,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到底多一个有本事又富裕,而且看上去还不势利的亲戚是件好事。所以夫妻俩索性不去琢磨了,高高兴兴的接受了这个凭空掉下来的妹妹一家。 第6章 景先生 三日后,二十套桌椅送到了景家学堂,学堂正式开始授课了。学生的年纪参差不齐。小的五六岁,最大的有十一二岁了,再大的孩子,已经是家里半个劳力,虽然景先生的束修要的不高,但乡下人家一般也舍不得,让快要长成的劳力扔下手中的活计去学堂,里外里差着两份收入呢。 第一天来上学的孩子,大概是在家里被父母拎着耳朵嘱咐过了。再加上到一个从来没有来过的环境,多少有些怯生。所以一个个都规规矩矩的坐在板凳上。 一群熟识的小伙伴,以前天天在田间地头,村口树下追逐打闹。如今第一次板板正正的坐在一起,相互之间又新鲜又好笑。谁也不敢大声喧闹,只是有那调皮的,偷偷的挤眉弄眼,按捺不住心里的兴奋。 一袭长衫,玉树临风的景先生缓步走了进来,一群乡下的孩子都不由得看呆了,有那嘴快的偷偷在下面嘀咕: “先生长得真好看。” “就是,先生咋比女人还白呢?” …… 声音虽然小,却架不住景昭耳聪目明。他轻咳一声,目光向下一扫,果不其然,如他所料,所有孩子的桌上都干干净净。空无一物。 没办法,乡下没有几个读书的。不知道是不懂得还是是舍不得银子,于是装作不懂得置办笔墨纸砚。他这学堂一开张就能收到这十几个学生,无非是因为他收的束修便宜。这比镇上便宜一多半儿的束修,十几个孩子,还有一多半儿是扛着粮食和自家打来的猎物来抵的。看那几个流着鼻涕的四五岁的孩子,估计把他这里当做看孩子的所在,腾出家里的人手,好去做活计了。 不过这难不倒走南闯北的景先生,他早有准备。冲旁边充作书童的儿子景昊使了个眼色,景昊就飞快的搬来了一摞薄薄的石板,又端来了一摞子木碗。 窗外,芸娘领着默不作声的水瑶在偷窥新鲜出炉的景先生。 水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上学堂拿碗做什么?难道这里的学堂和家里的不一样? 景先生食指清扣了一下桌子,开口道:“既然你们没有准备笔墨纸砚,咱们今天就因陋就简,每人一方石板,一枚木碗,碗中至清水,以指蘸水为墨,以板为纸学习书写。现在都上前来,各自领取自己的器具。取水后再回到座位上。” 一屋子的土娃子听的晕头胀脑,半晌坐在前面一个瘦小的孩子怯生生的问:“先生,你说啥?” (村娃听不懂,可水瑶听懂了,以指为笔,以水为墨?为什么,为什么不用真正的笔墨呢?用手指怎么能练出好字呢,以前,夫子曾说过…… 在很久之后,水瑶才体会到,“何不食肉糜”说的就是她的现在。) 觉得自己说的很清楚的景先生无语。 一旁扮了一早晨合格书童的景昊,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景先生侧过脸来瞪了他一眼,正准备指使景昊去把东西给孩子们分发下去。最后一排站起来,一个又高又壮的孩子,他快速走的前排。一巴掌打在那个刚才说话的孩子的后脑勺上,说道:“先生让咱们上来领石板和碗。” 说完,上前拿起一个石板和一个木板,在旁边的木桶里舀了一碗水。又说道:“像我这样一人拿一份儿回去,用你的手指头沾着水在石板上学写字儿。” 孩子都明白了,呼啦啦的涌上来,拿石板的拿石板,舀水的舀水,一阵的兵荒马乱。地上湿了一片,半晌,总算都回去坐好了。 景先生满意的看了看他的学生们。说:“今日你们初入学,我们不讲经史子集,每个人先把自己的名字报上来,先生给你们入册。然后今日每人学会自己姓名的书写。” …… 片刻后,执笔要给学生们建名册的景先生再一次无语了。 王二毛,张大力,李四小,田守财……这些好歹还算是个名字。狗蛋儿,猫蛋儿,孬蛋儿是啥名字?自诩开朗豁达的景先生也不由暗自腹诽:这些人的爹娘咋想的?这么喜欢蛋吗?这名字咋登记入册呢?这简直是……景先生都差点脱口而出他一向不屑的那句:真是有辱斯文。 不过,景先生的涵养还是修炼的不错的,他合上手中的册子。慢悠悠的开口道:“现在我们先描……咳,咳”他想说描红,忽然又想到无红可描。只好轻咳了两声。“这样吧,习字之前我们先学写笔画。先把笔画学会,每个人把自己的姓氏学会,晚上回家的时候,请你们的父母给你们起一个官名,明日我们再登记造册。” …… 第二日景先生还是没有完全如愿的得到他想要的名字。只有两、三个孩子的父母给自己的孩子起了官名,剩下的孩子异口同声的带来了父母的回话:“请先生赐名。” 这让景先生很是怀疑他们是不是私下里商量好的。他不相信所有的父母都能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来。但他没证据,这也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大不小的烦恼,因为起名字是他擅长的诸多五花八门的技艺之外的事情。所幸他有一个为人热情,乐于助人,颇善交谈,关键是最爱给人起名字的儿子。 景昊非常主动,非常开心的揽去了这件对父亲来说烦心的任务,而且非常认真,非常负责的跟每个人交谈了后,才很慎重的写好了名字交给了父亲。 景先生颇有些好奇的打开了景昊递给他的那张纸。儿子三岁由他亲自开蒙,自幼聪慧。虽然性格有些跳脱。但学识还是不错的,给几个乡下孩童起个名字应该不在话下。 “李槐!” “哦,他家门口有一棵大槐树。他说每年开的槐花特别香甜。可惜今年已经开过了,不过他说明年开的时候一定送些来给我吃。”景昊热情的解释着。 “刘仕” “他爹娘让他好好读书,将来当官儿。” “萧多金” “他说他长大了要挣好多钱。” “萧逸兴、萧遄飞,这两个名字起的不错,超逸飞扬。” “哦,这两个是兄弟俩,嘿嘿,这两个名字是瑶瑶起的,爹,你不知道,瑶瑶看我在写名字,随手写了这两个名字,那字,超绝的一手簪花小楷,真不愧是我妹妹……” …… 景先生越听脸越黑,水瑶会写字,他和芸娘都知道,可看看这个傻儿子,自己也曾悉心教导,怎么起个名字还不如一个比他自己还小的小女娃。 教训儿子还是自己干活?心中权衡再三,景昭还是忍下了这口气。攥住了想要拍向儿子脑袋的手。 “昊儿起的名字不错,这样吧,你代爹把这些名字登记入册吧。” 景先生心中腹诽:这名字实在写不下去。他害怕他写不完,就控制不住伸向儿子的手。 景昊倒是不以为意,高高兴兴的接受了这个任务。三岁由父亲亲自启蒙,他如今一笔小楷写的很是工整,不一会儿,就把一部整整齐齐的学生名册就交到了景先生的手里。 景昭打开名册,不由得对儿子真心有了几分赞叹。景昊建的名册,每个学生的名字后面都缀着简短的介绍: 学生的年龄,父母的姓名,甚至主要的亲戚关系都有标明。 他抬头看了儿子一眼。心想:昊儿的聪慧和细致不是一般的孩子可比的,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这个年龄。可贵的是他热情健谈却聪明不外露,无论高门雅士还是市井三教九流,他都乐于交往。这一点是他和芸娘都不能及的。 转念又想: 孩子长成如今这个性格,也许是这几年带着他四处漂泊云游的缘故吧,说起来孩子也跟着他们吃了不少苦。幸亏这个孩子天性豁达,乐观,四海为家,不以为苦,反而很开心。只是身为他和芸娘的孩子,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任由心中翻腾不已,景照面上却是不显。 他指着一个叫张大勇的名字问道:“张石匠的儿子不是叫张大力吗?记得他就是那个第一天上来取石板的孩子。如今怎么变成张大勇了?” “哦,他见我起名字也想让我给他起一个好听的名字,我夸赞他勇毅果敢,可以勇字为名,本来给他取名叫张勇,可他说他是家里的老大,名字中一定要有个大字。所以就叫张大勇了。”景昊开心的解释着。 景先生第三次无语了。 算了,不问了,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造好了名册,景先生终于可以正式执教了,虽然开端不是很顺利,没有达到景先生的预期。但是后面的教学进展却不错。第三天,学堂放学的时候,每个孩子的手里都拿着一张纸,纸上都歪歪扭扭的写着各自的名字。 这一晚,每个在景家学堂入学的孩子,爹娘都激动坏了。有多少人家的父母这辈子都不会写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孩子才上学堂三天就会写自己的名字了。景先生有大才啊! 而且人家景先生还很大方,一个孩子赠了一支笔,这真是老天爷眷顾萧家村呐!这样下去,没准儿过几年萧家村真的能出一个秀才老爷呢。 …… 第二天,景先生的好名声就传遍了萧家村。萧家学堂也就算在萧家村扎下了根,一个月后,村子里仅有的三个在镇上读书的孩子回来了两个,进了萧家的学堂。 剩下的一个,是村西田家当家人的儿子,据说在镇上读书读的非常出类拔萃。他爹娘对他寄予厚望,再加上他爹也识得些字,是村里唯一一个在镇上铺子里当管事的人。年轻时也曾出去见过些世面,所以比一般的农人心思活络,有远见。 一家人咬着牙准备供出一个读书人来。而他的长子田文杰也是一个争气的孩子。七岁才入学堂,读书不过三四年的时间,已在镇上的私塾里无有对手。据说今年秋天,先生准备让他下场参加童生考试,所以一家人宁可多花钱送儿子在镇上读。也不肯图省钱,让儿子跟一个从天而降的先生和一群刚刚启蒙的孩童厮混,害怕耽误了儿子的大好前程。 这些村里人才知道的内情,都是热心的惠英嫂子悄悄告诉芸娘的。说完又怕芸娘多心。 不服气的说:“他们田家也就是手里有俩钱儿烧的,非要翻山越岭的让孩子在镇上受那个苦。我看镇上那个老先生也不见得比得上咱家的景先生。咱们家景先生可是有大学问的人,现在我家小西会写的字我都数不过来了,说话办事也比以前有规矩。我家男人都说咱萧家村的风水好,才能让景先生这样的人来到了这山沟里。” 说完还偷偷观察了一下芸娘的脸色,看到芸娘脸色如常才放下心来。 第7章 水瑶的心事(一) 芸娘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惠英嫂子聊着,她确实不是很关心这件事。学堂里多一个学生,少一个学生对她来讲无所谓。 她和景昭并不为生计发愁,学堂本身就是为了给景昭打发时间的。因为景昭一个大男人不找点事做,天天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时间长了怕引起周围人的注意。而且自家若是什么营生都不做,在这人人都不闲着的山村里也显得很不正常。 相比景昭的学堂,芸娘更关心的是两个孩子。昊儿虽然年龄不大,表面憨厚讨喜,但却是一个心思缜密的孩子。他们夫妻二人为了避世,闲居在这山野乡村。孩子的生活自然远不如以前,也不见他有什么不自在。景昭让他充当书童,其实他倒是担当了半个先生的事情,有一半的课倒是他教授的。 而且他天天笑嘻嘻的,下学后就能和那群孩子玩到一起,对那些山村里的孩子来说,他简直无所不知,又没有先生的架子。很快得到了孩子们的信任和钦佩。仅仅几天的时间,居然隐隐有了孩子王的倾向。 所以芸娘对昊儿倒是放心,她担心的是小女儿水瑶。 来到萧家村已经有三个月了,水瑶还是不肯开口说话,要不是听见过她夜里的梦呓,芸娘真的以为她确实不会说话。 而且这孩子安静的可怕。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坐在角落里摆弄那个木雕苹果。小小的孩子,面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若不是一双大眼睛十分灵动,芸娘都以为她天生是个痴儿。 芸娘暗自猜测水瑶有可能是受到什么惊吓刺激,导致脑子出现了什么问题。于是就让景昭给她施个针,开个药医治一下。 结果得了景昭一个大白眼,还被严肃的训诫了一通:“医者只能医身,不能医心。这孩子我早已看过。身体上没有任何毛病,她不开口讲话必有她自己的缘故。或者是有难言之隐,或者是有心病,怎可胡乱施针用药呢?” 芸娘知道景昭说的是对的,但是她关心则乱。一是担心水瑶。二则讨厌景昭装神弄鬼的语气。(当然这装神弄鬼,如果不是对她,她倒也不是这么排斥,甚至有可能在旁边看看热闹。) 于是毫不留情的怼道: “你不是自称杏林高手吗?不能施针用药,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心病难道不是病?是病做大夫的就得想办法医。自己女儿的病都治不了,以后就别在我面前吹嘘什么师承名医,妙手回春了。” 景昭看着已经有些不太讲理的妻子,想说自己现在是个教书先生,并不是什么治病救人的大夫。妙手回春那是以前医好的病患说的话,自己也从来没有吹嘘过自己是杏林高手。他还想说芸娘你自从来到了萧家村,说话行事越来越像外面那些叽叽喳喳的村妇了。 但是幸好景先生是个脑子比嘴转的快的人。即将出口的时候,他抬头望了望芸娘那一双睁的比平时更圆的杏眼,就把这些话都乖乖的咽了下去。 思忖片刻,景昭和言细语的对芸娘说:“芸娘你说的对,不过我想着瑶瑶毕竟是个孩子,她这个年龄还是需要玩伴的,你可以让惠英嫂子再来时带上她家的小女儿。孩子们有个伴儿,自然会玩儿的开心些。还有平时你多注意一下她喜欢做什么,让她做些她喜欢做的事情。人开心了,心结也就慢慢打开了,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 “你这话说的倒是还有几分道理。”芸娘瞪了景昭一眼。一副“早点儿这么好好说话不就行了吗”的表情。 “我明天就跟惠英嫂子说,让她下次来的时候带上他们家的小南南。我再备几样小女孩儿喜欢的吃食和小玩意儿,让小姐俩好好玩一玩儿,没准儿玩儿的高兴,瑶瑶就肯开口讲话了。至于东西,我看瑶瑶对吃穿用度都不甚关心,让她吃什么就吃什么,让她穿什么就穿什么。倒是对那个木雕机关苹果喜欢的紧,走哪儿都带着。前几日我发现她把它拆了,居然自己又装起来了,我问过昊儿也不曾教过他。看来在机关术术方面没准儿倒有几分天赋,她若是对这些有兴趣,我可要好好教教她,没准我萧家的衣钵倒是有人可以传承下去了。” 景昭看着越说越高兴,为从女儿的病跳跃到衣钵传人的芸娘。心里暗自好笑,却也没敢出言打断她,她自己高兴就好。只有娘子的心里高兴了,他这个做夫君的才会有好日子过呀。 芸娘对水瑶的关心,水瑶不是不知道,虽然她只有六岁,以前也几乎没有出过家门。没有来到过这么远的地方,但是三个多月的相处下来,她知道芸娘一家对她是真心的疼爱。 她自打生下来就锦衣玉食,仆从环绕,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粗茶淡饭的日子。开始她努力的忍耐着,每天都想着再熬一天,再熬一天,红衣就会来接她了。 这日子一天天过去,红衣没有来,爹爹、娘亲、哥哥都没有来。刚开始她心里很慌乱,很生气。她想爹爹、娘亲、哥哥是不是都不要她了? 不过她又安慰自己说,爹爹、娘亲离得太远了。可能还不知道她离家的消息。哥哥那天受伤了,分开的时候还昏迷着,是不是哥哥的伤还没有好,不能前来接她? 每当想到这里,水瑶的心里总还有一个恐怖的念头,让她不敢想下去,那就是: 哥哥不会死了吧。虽然她还小,但是她见过死亡。 那年过生辰,哥哥送给她一只小白猫,说是波斯猫,那小白猫长长的白毛,蓝汪汪的眼睛,别提多漂亮了。她喜欢的不得了,给她起了一个名字叫咪咪。 哥哥笑她起的名字俗气,她不管,每天早晨起来都要找咪咪。走到哪里都带着咪咪,咪咪跟她也很亲近。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轻轻的舔她的小手指,还会躺在她的怀里,翻起肚皮,让她挠痒痒。然后舒服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那是她收到的最开心的生辰礼物。比那些繁复好看的衣服,精美的玩具摆件,昂贵沉重的珠宝首饰都要让她满意。 西苑的阿婷妹妹也很喜欢咪咪,经常到她的院子里来,和她一起和咪咪玩儿。但是不久咪咪死了,有一天怎么也找不到咪咪。她急的让人到处去找,后来哥哥告诉她咪咪死了,它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死了。 哥哥不让她去看咪咪。但她还是去看了。咪咪躺在那里,毛还是那样的白,但是却没有了光泽。眼睛闭着紧紧的,她轻轻地去用手推它,它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睁开眼睛,也没有用力的伸长四肢,伸一个大大的懒腰;更没有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来舔她的小手指。咪咪的身子僵硬着,任凭她用多大的力气去推,也不会再起来和她一起玩儿了。 她伤心的哭了一大场。病了好几天,她把咪咪喜欢的东西都一起交给了哥哥,让哥哥找了一个好看的小箱子把咪咪带出去安葬了。 那之后,她以为这就是死亡,死亡就是安静的躺在那里,不会说也不会动,是让人伤心的事情。但是后来经过那一天,她知道死亡不仅让人悲伤,还让人恐惧。 那一天,她早早被哥哥叫起来,穿上利落的小骑装出门。红衣陪着她坐上马车,跟着家里众人准备去参加春季狩猎。这是她第一次去,她还不会骑马,但是哥哥说会找一匹温顺的小马让她学着骑。哥哥说会亲自教她,哥哥虽然也只有十二岁,但是马已经骑的相当好了,哥哥说等她学会了就会送给他一匹漂亮的小马。等娘亲和爹爹回来的时候,他们就可以一起骑马去迎接。哥哥说的很高兴,还说爹爹和娘亲很快就要回来了,她得快点儿学。 她听的也很高兴,因为她知道哥哥从来就是说到做到的。哥哥说送她小马就一定会送她小马,说爹爹和娘亲很快就会回来,那就一定会很快回来。所以那天她很开心,即使早早的被人从床上叫起,坐马车的时候还在打哈欠,但她依然很快乐。 但是这让人快乐的一切,忽然之间就不见了。她坐在马车里,听到外面的人喊叫声,马儿受惊的嘶鸣声,然后她透过窗帘看到了雪亮的刀光,看到了溅起的鲜血,甚至看到了滚落的人头。她吓坏了,她看见有人朝他们的马车冲了过来,红衣告诉她好好的躲在马车里,就提起剑跃出了马车。红衣很厉害的,一柄剑舞的极快,她几乎都看不清,那些冲过来的人不是红衣的对手。很快就被红衣打伤了。 可是后来涌上来的人越来越多,红衣就挡不住了,她听见红衣发出尖厉的呼哨声。但是那些平常前呼后拥的围在身边的侍卫却迟迟不见。后来不知怎么的,哥哥就来了,在后来就看见了哥哥手中的剑和身上的血。 从那以后,她知道死亡不一定是安安静静的,有可能是惨烈的,让人心生恐惧的。还有不愿意想起却又在你梦里出现的感觉。 第8章 水瑶的心事(二) 现在水瑶住在萧家村,这里的生活和以前在家里的生活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以前她睡在最柔软的床上,穿着最漂亮的衣服,每天早晨一睁眼,有好几个侍女伺候着她。穿衣,洗漱,用膳,她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现在的她要自己穿衣服,自己睡觉,晚上房里也没有人给他陪夜。虽然芸娘娘亲夜夜会过来看她,但却绝不会给她陪夜。 一开始,她不习惯这种生活,也不太会自己穿衣,但是她不敢说话,也不敢表示出来。不过幸好,芸娘娘亲给她的衣服都样式简单。不像以前在家里,衣裳层层叠叠,款式繁琐。她虽然不太会穿,但却无师自通的把衣服穿好了。那时候,她心里还有一点小小的骄傲,心想,将来见了哥哥一定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他一定会夸奖自己的。 就这样,慢慢的,她似乎已经习惯了,甚至喜欢上了现在的生活。而且现在的这个家,也有很多和以前相同的地方。 现在,她也有爹爹娘亲和哥哥,虽然她从来没有开口叫过他们。但是相处下来,她觉得有这样的爹爹娘亲哥哥似乎也不错。 她自己的亲生爹爹娘亲虽然疼爱他,但是爹爹和娘亲还有她不住在一个院子里。中间隔着好几个院子和一个小花园,她经常会好几天都见不到爹爹。娘亲在家的时候,倒是日日都会来看她。但娘亲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却很短。 娘亲总是很忙。娘亲总是让红衣好好照顾她。就像红衣是她的娘一样。但是她知道红衣做不了她的娘,因为娘亲是高贵稳重的,可红衣私下里经常和她一起调皮捣蛋。所以虽然红衣日日在身边照顾她,她最多也只能算个姐姐。 至于哥哥,刚开始的时候,她根本看不上昊儿,觉得他根本不配做她的哥哥。她的哥哥长得那么英俊好看,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是什么都会。读书读的比西苑的大哥哥还要好。家学里的老夫子都说哥哥有天赋,是文曲星下凡。武艺上哥哥虽然输给了西苑的大哥哥,但是那是因为大哥哥比他大好几岁,个子比他高,力气比他大。而且从那以后,哥哥每日都早起半个时辰练功,连陪她玩的时间都少了许多。 而这么优秀的哥哥。最疼爱的就是她这个妹妹。她年纪还小,又是女孩子,所以不经常出门。偶尔出门也是坐在车里,不让她下车去逛。于是哥哥经常给她讲外面看到的事情。给她带外面街上的小玩意儿。草编的小蚂蚱,糖吹的小糖人,泥涅的各种大阿福、小兔子,竹子编的小箩筐。件件精致好看,她特别喜欢。而且哥哥从不多话,每次都坐在一旁,笑着看她玩儿。这个昊儿哥哥呢,天天就会贫嘴饶舌,他一天说的话哥哥一个月都说不完。而且昊儿哥哥脸圆圆的,浓眉大眼,没有哥哥长得精致好看。昊儿长得像芸娘娘亲一样,但是同样的脸,芸娘娘亲看上去英气勃勃,整个人看上去就觉得精神。她有时觉得芸娘娘亲和红衣很像,但是她们长得却明明一点儿都不一样。 而昊儿哥哥的圆脸看上去却憨憨的,一副很讨喜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景昭爹爹,景昭爹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文质彬彬的。看上去和爹爹有几分相似,就像以前她听人家夸爹爹的话: 有一股谪仙的气质。 不过相处的久了,她也已经习惯了这个多话的昊儿哥哥。况且他也不是一无是处,他也会读书,字写的也很漂亮。而且她发现每天天不亮的时候和她睡后的夜里,昊儿哥哥都在后院和芸娘娘亲一起练功。昊儿哥哥和哥哥不一样,看上去憨憨的昊儿哥哥。腾挪跳跃,身手十分利索。似乎,好像,好吧,虽然她不愿意承认,昊儿哥哥是比哥哥看上去要厉害一点点。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昊儿哥哥和哥哥是一样的,就是同样对她非常好,虽然嘴上经常说着嫌弃她的话。在外面遇到什么好东西都会带回来送给她。在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昊儿哥哥总是让她先吃。因为她不说话,就总怕她不开心,总是找一些他认为新奇的东西给她玩儿。甚至从外面给他捉蚂蚱,小鸟回来,看她喜欢那个木雕苹果,给她拿来了很多精致的木雕机关小物件。把他心爱的常玩的九连环也送给了她,不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最爱那个木雕苹果。 说起来,这也是让她感到有些奇怪的事情。芸娘娘亲的这个木雕苹果和娘亲屋里摆着的一个木雕苹果有几分相似,只是娘亲屋里的那个木雕苹果稍大一些,她早早就知道那个苹果是一个藏着机关的器物。母亲的那个提起苹果把,向相反方向同时转动两片苹果叶,苹果就会自动打开,打开后里面有一个储物槽。她以前在家的时候很喜欢,玩过一阵子,娘亲告诉她这是一个机关储物盒。 娘亲当时当着她的面把机关苹果分解组装给她看,还说她要是喜欢可以教她制作。那时她还小,没有长性。喜欢了两天就抛开了。娘亲见她没有兴趣了,还很是有些遗憾。她记得娘亲当时搂着她,说了好久好久的话,娘亲说,这个苹果是从她自己家里带出来的。她很想自己的家,想自己的亲人们。还问她想不想和自己一起回外祖家看看,外祖家和她见过的所有的地方都不一样。有这世上没有的神奇的东西。她听不懂,她没有回过外祖家。每当年节的时候,西苑的阿婷妹妹都能收到她外祖家送来的好多的礼物。每当那个时候,阿婷妹妹都会来向她炫耀。她也问过娘亲,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回过外祖家,也没有收到过他们送来的礼物。娘亲总是说外祖家太远了。等她长大了,一定会带她回去看看。后来她慢慢的就习惯了,没有外祖家也没有什么,至于礼物,没有也没什么。反正她什么也不缺。后来,娘亲就越来越忙,再也没有提过外祖家的事。 所以在看到这个木雕苹果的时候,她找到了一丝家的熟悉的感觉。她天天摆弄琢磨着,后来她把苹果拆了,自己摆弄了半天,居然自己又把它装起来了,那一刻,她很开心。心想如果母亲在面前,肯定也会夸她吧。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了,她还是不说话,也不爱出门玩儿。芸娘娘亲跟她说要让那个常来家里婶婶带个小女孩儿来陪她玩。她其实并不想有什么玩伴。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她也没有什么玩伴。周围除了是侍女就是小厮,偶尔西苑的阿婷妹妹会来找她玩。但是阿婷妹妹比她小两岁,不是太懂事,而且脾气大,很是任性。开心的时候会姐姐,姐姐的叫着,跟在她的身后像个小尾巴,甩也甩不掉,不高兴的时候就大发脾气。 有一次,阿婷妹妹发脾气乱扔东西,她好心的帮她把扔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不料阿婷妹妹一把揪住了她头上的小发髻。身边的侍女们吓坏了,上来劝解的时候,她还抓着不放,最后揪下了她发髻上的小珠钗,摔在地上摔坏了,还顺带揪下了她几根头发。疼得她眼泪汪汪的。 那一次,她真的生气了,说以后不许阿婷妹妹来她的院子里。但是后来,茜姨娘带着阿婷妹妹来跟她认错,还送了她一只镶嵌着红宝石的小珠钗和一只雪白可爱的小白兔。 小白兔的眼睛红红的,就像那个珠钗上的红宝石一样。小白兔很可爱。阿婷妹妹也奶声奶气的认了错。所以她就原谅了阿婷妹妹。从此以后,阿婷妹妹再也没有动手打过她。但是还是经常的爱闹脾气,所以她们也不常常在一起玩儿。 因为这个缘故,她对于芸娘娘亲口中说的那个大一岁的南南姐姐并没有渴望。她只想让红衣快点来把她接走。 不过,有时她也想如果她跟着红衣走了,芸娘娘亲和景昭爹爹,昊儿哥哥会不会难过?会不会舍不得她呢? 第9章 出门 水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很快就得到了。 已经七月的天,山上已经郁郁葱葱,这个时节进山打猎采药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小孩子进不了山,山下的一条小河溪,就是他们快乐的源泉。 天渐渐变暖,小河溪里的水温也升上来了,鱼也虾呀也都开始多了起来,这一天昊儿兴冲冲的从外面跑了回来。手里捧着一个木盆儿。 进门就喊:“瑶瑶,瑶瑶,快出来。”喊了半天竟然没有人应,景昊就放下小木盆,冲进里屋,把正在拆卸木雕苹果的瑶瑶拉了出来。 水瑶有些生气的瞪着景昊,不情不愿的给他半拉半拖的拽到了小木盆前。 然后她惊讶的发现,小木盆里游动着的一尾红彤彤的小鱼和几只透明的小虾。小木盆里还有几根水草。虾是常见的小青虾,在清澈的水里有些无处遁形,只得尽力把自己藏在水草的缝隙里。那尾小鱼却长得极为漂亮,红彤彤的纺锤一般的身子,鱼鳍也是红色的,只是颜色比身子的颜色稍稍浅了几分。最漂亮的是长长的,似薄纱一般的鱼尾。随着小鱼的游动,那鱼尾就像在水中浣洗的最上等的红色丝绸,虽然没有触摸到,却给人一种清凉丝滑的感觉。 水瑶看了一眼,就被深深的吸引住了,她以前的院子里有一口缸。也养着水莲和鱼。那些鱼长得也很漂亮,据说还是特意培养的名贵品种。都吃的胖胖的,看着傻傻的。和眼前这条小鱼相比,虽然都漂亮,木盆里的小鱼看上去,却十分灵动。虽然小木盆很小限制了它的游动,但它看上去却还是那么矫健。全身上下唯有一对小眼睛是黑色的,水瑶看着他的时候,感觉它好像也在看着自己。 不由自主的,水瑶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手指浸在水里有点凉,但却十分舒适。小鱼慢慢游过来,一点不怕生的,用嘴轻轻的触碰水瑶的手指,一下,两下,后来居然张嘴吸吮起她的手指来。痒痒的,麻酥酥的,让水瑶不由得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还想去摸摸小青虾,因为虾这个东西她只在饭桌上见过,今天见到活的却比他吃过的虾小了许多,她想可能这些小虾还没有长大。于是她也友好的向小青虾伸过去了手,但是虾却是个胆小鬼,她的手刚一伸过去,小青虾就“咻”一下游开了。 真是胆小啊,水瑶想着。她不经意间抬起头,惊讶的的发现景昭爹爹和芸娘娘亲都站在门口望着她和景昊。身边的景昊瞪大了眼激动的看着她,这顿时让她有点无措。怎么了?那什么?这个鱼不能摸吗? 她不知道,这是她三个月来第一次笑的这么开心,笑出了声。 芸娘给景昊使了个眼色,景昊立刻说:“瑶瑶,这条小鱼漂亮吧?你猜小鱼从哪里来的?” 水瑶抬起头,盯着比她高一头的景昊用询问的眼神看了过去。景昊故作神秘地说,告诉你吧,这是张大勇他们在河里抓的。山脚下那条河有许多漂亮的小鱼,不仅有这种红色的,还有彩色的呢。对了,还有小螃蟹,只是今天没有捉到,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捉的吗? 水瑶不说话,但是大眼睛分明在说。:”快说!快说! 景昊得意的说他们捉鱼的办法可多了,但是想像这样对鱼一点儿伤害都没有,我觉得还是用瓦罐来钓最好 钓鱼,听上去就不错,水瑶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钓过鱼,她真的很好奇。 看水瑶有兴趣,景昊把目光投向了他娘,芸娘冲着景昊微微点了下头。 “瑶瑶,你想去钓鱼吗?想去的话,今天晚上咱们就去。” 水瑶看着盆里漂亮的小红鱼,犹犹豫豫的点了下头。 于是晚饭后,景昊一手提着草绳和瓦罐,一手牵着水瑶走出了家门。除了进村的一天,这是水瑶第一次走出家门。 和来时时的风景不一样,一进盛夏,小山村显得生机勃勃,只是正是晚饭时分。外面的人不多,只遇到了零星几个夏天晚归的男人和闲不住的孩子。景昊是一个自来熟的脾气,来到小山村两三个月的时间,村里的人基本上认识了个七七八八。 见人就打招呼,一路叔叔大爷的叫着,弯上去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水瑶木着一张小脸,眼睛盯着前方,要不是漂亮的小鱼对她吸引力太大,要不是景昊牵着她的手攥的太紧,她真想转过身跑回家。 幸好这个时间路上的人不多,小河离家也不算太远,不久他们就到了小河边,然后景昊拉着水瑶,走到河边一块水草丰茂的地方。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沿着水边的石块儿向里走了两步。景昊还特意告诉水瑶说这石块儿是村里的小孩儿为了抓鱼,特意搬到这里来的。 看着景昊小心翼翼的走到石头边缘,拨开水草,把瓦罐儿沉在河中灌满了水。投了几粒鱼饵在瓦罐里面,然后用草绳系住瓦罐口下方稍细的罐颈。把瓦罐儿斜着放进了河里,然后把草绳的另一头系在旁边一个凸起的石头上。 景昊站起身来,甩了甩手上的水,对水瑶说:“好了,瑶瑶,这就可以了。明天早晨我们早点儿来,把瓦罐儿拉起来看看准能捉到小鱼小虾,没准儿还能捉到一只小螃蟹。” 水瑶抬头看去,太阳快要落山了,挂在西边的天空,红灿灿的耀眼。像是要把今天没有散掉的光辉在这最后一刻全部赠予人间。眼前小河的水面被映得仿佛泛起了红色的涟漪,波光粼粼。有鱼儿成群结队的游着。有的游的看似缓慢悠闲,却不知什么惊吓了他。“咻”的一摆尾巴就不见了。 水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乡村的景色,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开阔,一时间她有点恋恋不舍。好想就在这小河边一直坐下去。 景昊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微扬起的小脸,映着西边的红霞。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景昊觉得这一刻,他似乎从瑶瑶的身上看到了春天小草萌芽的气息。 一会的功夫,天边的夕阳已经隐去了小半张脸,景昊从美景中回过神来。他拉了拉瑶瑶,说:“瑶瑶,咱们回家吧,天快黑了。” 二人依依不舍得离开了那小河边,水瑶跟着景昊往村子里走。进了村,迎面碰上了几个学堂里的孩子。领头的一个孩子长得虎头虎脑,长手长脚,看上去结实有力。他一看见景昊,就笑着跑了过来。 大叫道:“ 小先生,你做什么去了?” “张大勇啊,我带我妹妹去河边钓鱼,刚下好了瓦罐儿回来,你这是在做什么?”景昊回答道。 “你去钓鱼,怎么不叫上我呢?我知道哪里的鱼最多,不过没关系,我也在河边下了篓子,明天我们一起去捉。如果捉到大鱼就送给你,带回去给先生吃。” 张大勇人非常热情,景昊也挺喜欢这个在自家学堂读书的孩子头儿。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的,但是读起书来却并不笨,而且为人仗义,虽然力气颇大,一群孩子在一起常常打闹,但却从不仗着自己孔武有力,欺负弱小。 “谢谢你张大勇,不过不用了,我们抓鱼不为了吃,就想抓几条好看的小鱼养起来给我妹妹玩。” “这是你妹妹吗?听我娘说你有妹妹,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呢。” 他打量了一下水瑶,接着又说“你妹妹长得真好看。你们一家的都好看。” 这话让能言善辩的景昊听了之后,也有一点儿不知道该怎么接了,于是他岔开了话题。 “天都快黑了,你们出来干什么呀?” “哦,我们出来逮知了猴儿,昨天下过一场雨,这个时候知了猴应该都爬出来了。我们去村口的小树林看看。” “知了猴是什么?”景昊不明白的问。 “知了猴就是知了猴啊。”张大勇挠了挠脑袋说:“你不知道什么是知了猴吗?” 景昊有些迷茫了,他是真的不知道。于是,他低头问水瑶。说:“瑶瑶,你知道什么是知了猴吗?” 水瑶瞪着眼睛看着他。心想知了猴是什么?是一种猴子吗?村口的树林里有猴子。 “知了猴也叫爬叉猴儿,就是那种到了夏天晚上就从地里爬出来,爬到树上。知了猴儿串成串儿,用火烧烧,撒点儿盐末可香了。”张大勇拼命的解释着,想跟他们说清楚,知了猴是什么。 可景昊和水瑶听的一头雾水。 张大勇有些急了。两只手在胸前比划着。“就是那种虫子夏天才有的,晚上天擦黑,它就从地里爬出来。爬到树上退掉壳儿,天天在树上知了知了的叫着。不过那时候就不好吃了。对了,那个时候也不叫知了猴儿,叫知了。” 张大勇手舞足蹈,口沫四溅的说了半天。景昊终于明白了。 “哦,你说的是夏天在树上知了知了的叫着,有一对黑色透明翅膀的虫子,是吗?” “对呀,对呀!” “我知道了, 那是蝉,不过蝉是从土里爬出来的吗?这我可还不知道。”景昊看向张大勇。 “啊,小先生,知了叫蝉吗?是书上说的吗?我们一直都叫知了,不过蜕壳之前叫知了猴儿。你以前没有见过知了猴儿吗?跟我们一起去捉吧。” “恐怕不行,天快黑了,我得带妹妹回家了。”景昊有些意动,但是看着初次出门的水瑶,想起出门前娘亲的叮嘱还是拒绝了。 “没关系,现在天还没黑呢,这附近也有几棵树,我带你们去看看有没有知了猴儿?逮一个给你妹妹玩儿。”张大勇热情的说。 “那好吧,就到附近的树底下去看看吧。”景昊听见要逮知了猴送给水瑶,立刻就同意了。 第10章 知了猴 一群半大的孩子,簇拥着景昊和水瑶走到了离家不远的一片很小的树林里。其实这也称不上是个树林。是几户挨着的人家在房后种了两三排树木,时间久了就形成了一片小小的林子。 几个人围着小树林转了一圈,可能天色还尚早,竟没有发现一个知了猴。看着天越来越黑,景昊有些着急了,说:“ 算了,不找了,我们回去吧。” 大勇说:“别急,别急,看我帮你钓一个。” “什么意思?大勇,你是说像钓鱼那样钓一个知了猴吗?” “没错!” 景昊真的迷茫了,又不是在水里,怎么钓呢?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张大勇神秘的笑了笑。 张大勇在小树林低头找了半天,似乎发现了什么,接着从旁边捡起一个小树枝。在地上轻轻一挑,一层薄薄的土皮被挑开,地面上居然出现了一个圆圆的小洞口。 大勇笑着说,“这个就是知了猴的洞口了,看我把它钓上来。” 说着,张大勇把那个小树枝慢慢的伸进了洞口,景昊和水瑶在旁边慢慢的蹲下,瞪大了眼睛,全神贯注的看着,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喘。 看了好一会儿,只见张大勇慢慢的提起了手中的小木棍儿,小木棍儿一点一点从洞口抽离。景昊和水瑶赫然发现小木棍儿的顶端居然有一只大大的黑褐色的虫子。 虫子的六只小小爪子紧紧抱着木棍儿的顶端,直到被钓出洞口,还依然紧紧地抱着木棍儿不肯撒手。张大勇哈哈的笑着,伸手把知了猴儿从小木棍儿上取下。递给了水瑶。 “小妹妹,送给你玩儿。” 虫子的六只爪子乱动着,水瑶有些害怕,没有接。景昊替她伸手接了过来,说:“那天快黑了,我们就先回家了。” “好吧,不过一只知了猴儿没什么吃头,你们拿着玩儿吧,回到家把它放在院子里的树干上。它今天晚上就能蜕下壳,变成知了的,刚变成的知了不能飞,样子可漂亮了。” “好的,我们知道了,你们自己去捉吧,我和妹妹回家了。” 两人和一群小孩儿分开后,景昊和水瑶赶紧回了家,果然见芸娘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着。看见景昊和水瑶回来,才又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招呼他们。 “昊儿,你怎么带妹妹去了这么久?找到什么好玩儿的了?看天都黑了,瑶瑶这是第一次出门,天黑了走夜路会害怕的。” “娘,我们早就回来了,刚才在村口碰见了张大勇他们,他们还给瑶瑶捉了一只知了猴儿,就回来晚了。” 景昊说着,摊开了手心儿,向娘亲出示他手里的知了猴。 “你捉这个回来做什么?芸娘有些啼笑皆非,“瑶瑶是个小姑娘,会喜欢这个东西吗?” “瑶瑶喜不喜欢玩儿知了猴,我不知道,但是张大勇钓知了猴的时候,我看瑶瑶看的挺认真的。” 景昊就绘声绘色的向芸娘讲述了一番张大勇从土里钓知了猴的情景。 芸娘听了,也不由得啧啧称赞了两句。“这个张大勇,看着粗粗笨笨的,心还挺细的。既然你说要给水瑶玩儿,那你把它放到那棵枣树上去吧。看它能不能蜕壳变成蝉。” 景昊小心的把手中握了半天的知了猴放到树干上,然后两个人搬了两张椅子坐在树下,看了半天,许久,知了猴都没有什么动静。 景昊说:“该不会这只知了猴被我捏死了吧?”说完,用手拨拉了一下知了猴儿,发现它紧紧的握在树干上。 “哎呦,看来没有死,瑶瑶,你累了吗?我们进屋睡觉吧,明天早晨再来看看它。” 水瑶默不作声的站起来,玩了一天,她真的有些累了,这只知了猴儿就明天再看吧。 第二天,水瑶醒的比昨天早。不知道是不是惦记着门前那个知了猴儿。 她和景昊一样,见过蝉,没见过知了猴。更不可能吃这种东西,看上去脏脏的。那么多爪子乱动,感觉有点可怕。 但她很想看看,这只小虫子究竟能不能长出翅膀变成蝉。它从土里爬出来的时候,身上沾着湿泥。趴在那儿,安安静静的。怎么一夜之间变成那种一到夏天就不停的在树上喧闹的样子的?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夏天,家里有专门粘蝉的小厮。因为它们的声音实在太大太吵闹了。尤其是爹爹在家的时候,仆从走路都要小心翼翼的。娘亲就不在意这些,娘亲喜欢绿油油的树木,好像也并不讨厌这些吵吵闹闹的蝉。瑶瑶甚至听她说过,这样子才有烟火气。不过爹爹不喜欢蝉鸣。娘亲也就安排人天天举着长杆去粘蝉。 清晨静悄悄的。水瑶一个人走到昨天放知了猴的那棵枣树旁。昨夜她睡得不好。总在想,万一今天她起晚了。那个知了猴已经变成了蝉,飞走了怎么办? 到了枣树旁,一眼望去,水瑶愣住了,只见昨天那只知了猴。背部裂开了一条长长的缝隙。一只知了已经露出了大半个身子。头努力的向后仰着,像是要拼命挣脱外壳对它的这层束缚。可是,它的生命就这么定格在了这一刻。它没有完成蜕变。它死了。 水瑶呆呆的看着,有点不知所措。一时间,她有一种冲动。想伸手帮助这只知了猴褪去外壳。可现在做什么都没有用了,这只知了猴已经死了。它千千万万的同伴都可以完成蜕变,飞上树梢,尽情歌唱。可是现在,它死去了。那么辛苦的爬出泥土,那么痛的裂开后背,努力的探出身体,眼看就可以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却失败了,生命戛然而止。 水瑶又一次见到了死亡。尽管这一次,只是一只小小的虫子,但是她的心里,就是那么的难过。 不知何时,芸娘和景昊站到了水瑶的身后。景昊扯了扯水瑶的衣角,故意欢快的说:“瑶瑶,吃早饭吧。吃完早饭咱们去河边收瓦罐儿。” 片刻,水瑶转过身来,却看向了芸娘。她的神色已变得很平静,似乎刚才的惊讶与悲伤不曾有过。 芸娘拂了拂水瑶的头发,用比平时温柔的声音说道:“好孩子,先把早饭用了吧。” 吃完了早饭,临出门前,水瑶又去小木盆里看了看小红鱼,小红鱼依然欢快的游着。看见水瑶,居然还吐了几个泡泡。这让水瑶对昨天在河里放下的瓦罐儿有了一丝期待。她想给这条小红鱼找个伴儿。 水瑶跟着景昊来到了河边,一路无话。景昊有点儿怀疑刚才在家门口是不是感觉错误?瑶瑶这么小的女孩子。怎么会有曾经爹爹身上才感受到的悲伤的情绪呢。不过是小孩子看到小玩偶死了。心里有点不高兴吧?不过水瑶真是懂事。从来不哭闹,一会儿多抓几条漂亮的小鱼,应该就会忘了那个死掉的知了猴儿了。 还是是那个河边,还是那块石头,两个人在河边居然又遇到了张大勇。这次他身边没有平时跟着的小伙伴们。只有一个还不停吸着鼻涕的小男孩儿,看上去比水瑶还要小一点儿。 张大勇看见景昊两个人很开心,说:“小先生真巧,又遇到你们了。” 景昊有些好笑,故意说:“真的这么巧吗?我记得我昨天说过放了瓦罐。当然今天要来收。” 张大勇被景昊说破也不尴尬,嘿嘿笑着说:“我就想来看看能不能碰到你们,不过我也是来收鱼篓的。” 张大勇指了指旁边的小男孩儿,说:“这是我二叔家的弟弟,叫张紫檀。紫色的紫,檀木的檀。我们都叫他阿檀。” 景昊有些惊讶,这张大勇的堂弟名字起的还挺雅致。就是男孩子名字中有个紫色的紫,有点儿怪怪的。不如改成子曰诗云的子。但贸然提议人家改名字是不是不太好。 景昊正在这儿胡思乱想之际,旁边的张大勇补了一句。我二叔是个木匠,他喜欢紫檀木,说紫檀木很贵重,值钱。 “呃,好吧,你二叔说的对。” 景昊扭头对水瑶说,“瑶瑶,那你跟阿檀在河边儿玩会儿吧,别进去了,早上水边凉,石头也滑。” 水瑶点了点头,留在了岸边,看着景昊和张大勇沿着石块儿一步一步走进了河中的草丛。 不一会儿,两个人拎着昨天景昊放下的瓦罐儿就回来了,走到岸边叫两小只过来看。 瓦罐儿清澈的河水里,有一条颜色较深的小鱼。张大勇说这叫青鳉鱼,它在太阳底下身上的鳞片会发光,尤其是背上的鳞片,五彩斑斓,非常好看。另外还有几条小鱼苗也是青暗的颜色,看上去不起眼的样子。 水瑶看见没有昨天的那种小红鱼。心里有点失望,她很想给家里那条小红鱼找一个伴儿。景昊看到了水摇一闪而过失望的表情。 安慰道:“咱们晚上再来放,肯定还会捉到昨天那种的小红鱼的。” 张大勇看着景昊兄妹,说:“不用等到晚上啊,我昨天也下了鱼篓和瓦罐儿,咱们去收吧,有大鱼就带回去给景先生补身子。有小鱼就给瑶瑶妹妹养起来玩,就是我下篓子的地方比较深,离得比较远,你们得多等会儿。” “那我和你一起去,”景昊说完,回头嘱咐水瑶说:“瑶瑶,你和阿檀好好待在岸上,别往水边来。” 水瑶点头后,景昊才随着张大勇走了。 …… 第11章 水瑶丢了 景昊和张大勇走了,水瑶和张紫檀大眼瞪小眼。 她不太会和比自己小的孩子相处。 以前她挺喜欢阿婷妹妹,可每次和阿婷一起玩,开始的时候高高兴兴,最后总要出各种意想不到的意外,闹得不欢而散,后来,她就不愿意和她一起玩了。 眼前的阿檀和阿婷的年龄差不多,一样爱笑,就是,唉,就是比阿婷脏了些,看那鼻涕…… 水瑶下意识的从怀里抽出帕子,上前给张紫檀擦了擦鼻涕。 好脏,水瑶拿着帕子走到水边洗了洗。 阿檀挺喜欢这个小姐姐,小姐姐长得真好看,给他擦鼻涕的动作还很温柔,不像娘,每次都像是要把他的鼻子拧下来。 小姐姐在洗帕子,阿檀也凑过去,看见水边长了好多小棒槌和接骨草,就伸手拔了一些。 水瑶转头看着阿檀,没说话,但阿檀就是看懂了她的意思。 “瑶瑶姐姐,这个是棒槌,晒干了,点着可以驱蚊,这个是接骨草,你看,就是这样,可以揪的一节一节的,再接起来,好玩吗?” 嗯,其实没啥好玩的,但是水瑶没见过,就玩玩吧。 两人拿了棒槌和接骨草到岸上去玩。 要离水远一点,哥哥们说过的。 微风习习,两个小娃坐在草地上斗草,画面温馨静好。 忽然,水瑶觉得眼前好像有一片红色飘过。 她急急转睛去看,一个若隐若现的红衣姑娘的身影在前方不远处的山坡上一闪,不见了。 “红衣,红衣姐姐”水瑶不由喊出了声,一时间,什么棒槌,什么接骨草,什么阿檀,都不见了,她的眼里只有那片刚刚消失的红衣。 她拔腿追了过去,身后隐隐传来阿檀带着哭腔的声音,可她什么都没听见。 …… 大约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景昊和张大勇开心的回来了,老远就大声叫着:“ 瑶瑶,你看我们捉到了什么?” 景昊的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岸边上只有阿檀一个人坐在地上。鞋也掉了一只,腿也磕破了一块皮,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们,嘴一扁,哭哭啼啼的说:“瑶瑶姐姐跑了,我追不上。” … 张大勇冲上前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什么叫跑了?怎么会跑了?不是让你们在岸上好好等着吗?” 阿檀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嘴里含糊不清的说:“ 跑了就是跑了,我叫她,她不理我,我追不上,摔了一跤。呜,呜呜!” 景昊也急了,但是他还是上前去,拨开了张大勇的手,给阿檀擦了擦眼泪,尽量用和缓的语气说“ 阿檀不哭,哥哥给你吹吹。回家上点儿药就不疼了。跟哥哥好好说说,瑶瑶姐姐怎么会跑了?往个方向跑了?” 阿檀抽抽答答地说: “我和瑶瑶姐姐玩接骨草,本来好好的,突然瑶瑶姐姐喊了一声,然后就跑了。” “她喊的什么?” “她往哪个方向跑了?” 张大勇和景昊一起问,然后互相看了一眼又一起喊: “对,她往哪儿跑了?” “对,她喊的什么?” 阿檀哇的一声又哭了。 “我不知道她喊的什么,就听见她说红……红……,然后就跑了,顺着河边跑的,我就想去追她,追不上,她跑的可快了,呜呜呜。” 景昊听完,立刻对张大勇说: “我顺着河去找瑶瑶,你带着阿檀回村去我家找我爹娘,告诉他们瑶瑶丢了。让他们赶紧来找。” 张大勇说: “你不熟悉路,我陪你去吧,让阿檀自己回村就行。” “我顺着河边走,你赶紧回村,找我爹娘来,阿檀太小,不要让他自己走,万一也丢了就麻烦了。” 说完,景昊就顺着阿檀指给他的方向跑了。 张大勇看着景昊消失的背影,惊讶他怎么跑的如此之快,默默的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心想:不是都说瑶瑶是个哑巴吗?怎么会说话? 他蹲在阿檀身前:“上来,哥哥背着你。” 阿檀抹着眼泪,趴在哥哥的背上。说: “哥哥,瑶瑶姐姐会丢吗?” “不会的,你快别哭了,鼻涕都抹在我身上了。”张大勇嫌弃的说。想了想又问道: “阿檀,你真的听见瑶瑶姐姐说话啦。” “瑶瑶姐姐没有跟我说话,她就是喊了一声红……红……,好像是红西,哥哥,什么是红西?好吃吗?” #@#%?…… 张大勇不想说话了。跟一个吃货弟弟有什么好说的?不过他现在倒是可以确定一点。瑶瑶不是哑巴。 张大勇背着阿檀,脚步飞快的往家跑去,什么小鱼篓,小瓦罐儿通通扔在了小河边。 进了村,他把阿檀往地上一放,说:“阿檀,你先自己回家去,到家了,去告诉我爹。景先生的女儿丢了,让他赶紧一起帮忙去找,我先去给先生报信。” 张家在村中没有别的亲戚,石匠兄弟俩怕分散居住受人欺负,就把房子盖在了一处,毗邻而居。所以张大勇让阿檀回家去找自己的爹。 阿檀答应着,迈着小短腿儿往朝家中的方向跑去,张大勇立刻使出吃奶的劲儿,拼命的朝景家跑去。 芸娘正在灶间做饭,听见门口有人大喊:“先生,师娘,快开门,瑶瑶妹妹丢了……” “瑶瑶怎么会丢了?昊儿去哪儿了?”芸娘几乎是瞬间就到了门口,开了门。 “张大勇,你慢点儿说,说清楚,瑶瑶怎么找不到了?”这时景昭也出来了。 “先生,是这样,我在河边收鱼篓……”张大勇口齿清晰的把事情交代清楚,说到岸边只有自己的堂弟的时候,有点心虚。不安的挪动了一下脚步,生怕先生怪罪到他。 “那景昊现在去哪儿了?”景昭问。 “哦,小先生按着我弟弟指的方向,顺着河边追去了,先生,我们也赶紧去找吧。我带你们去。”张大勇看先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立刻活跃起来,主动提议道。 “好。”景昭答应道,他来不及回房换衣服,撩起袍子的一角,向腰间一掖,就准备和张大勇一起出门。 “等会儿。”芸娘叫道,“等我撤了灶间的火,一起去。” 芸娘飞快的进了灶间,又迅速的出来,手里拿着块笼布,包着几个馒头递给景昭和张大勇一人一个,说:“边走边吃吧。” 景昭和张大勇都没有伸手接,景昭觉得自己边走边吃样子太不雅,不符合他刚刚树立的先生的威信;张大勇觉得那馒头太白,这是自己家过年才能吃上的好东西,不敢贸然伸手去接。 芸娘有些恼了:“赶紧接过去吃啊,愣着干什么?” 芸娘一怒,景昭就想君子不拘于小节,刚才是自己迂腐了,赶紧伸手拿过馒头说:“大勇,快点。” 张大勇见先生发了话,赶紧也伸手接过馒头说:“那咱们快走。” 三人急匆匆的走到村口,迎面碰上张石匠兄弟二人带着一群人跑过来,原来是阿檀把他的消息捎到了,张石匠立刻召集了左邻右舍一起出来找人。 两拨人汇合到一起,沿着张大勇指的方向散布开来,前前后后的搜寻起来。 景昭和芸娘离开众人,到了众人目光不能及的地方,屏气凝神,纵身一跃。霎时之间,不见了踪影。二人竟然皆是一身的好轻功。 两人加快速度往前搜寻了半晌,却不见两个孩子的身影。心里暗自疑惑,瑶瑶怎么可能跑了这么远?正在这时,从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小人儿,仔细一看,竟是垂头丧气的景昊。 景昊也看见了两人,立刻一屁股坐在地上,吧嗒吧嗒的掉起眼泪来,芸娘过去心疼的把儿子扶起来,给他拍着身上的土问道:“没有发现瑶瑶的踪影吗?” 景昊摇了摇头,说:“我追下来的速度很快,瑶瑶不可能跑这么远,你说瑶瑶是不是碰到坏人被抓走了?” “刚才这一路,我们走下来,路边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但瑶瑶应该不会随便跟别人走的。”芸娘道。 “比被坏人拐走,迷了路的可能性更大,她是突然跑出去的,有可能是看到了什么。沿着这个方向的村庄找一找,不是入了村就是进了山了。”景昭沉声道。 “若是进山迷了路,就没那么容易找了。”芸娘的心不由得一沉。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景昭一家人和萧家村的众人从日出找到日暮,一个个精疲力尽,却依旧没有找到水瑶。 后来大家都聚集在村口,七嘴八舌的说着各种猜测,都觉得一天过去了,这么小的女孩子只怕凶多吉少。 这时一个穿着青布衣裙,看上去结实健壮的女人从村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扯着一个十三、四岁的穿着红色衣裙的姑娘,她急匆匆的冲到芸娘跟前。说:“先生娘子啊,今早小英子上山采药草,在山上碰到了一个小女孩儿。样子有点儿像你们家瑶瑶。”说着拉了拉身边的小姑娘:“英子,究竟怎么回事儿?你快点儿说。” 小姑娘明显有些局促。巴巴的说:“我今早上山去采药,才上山不多久,就有一个小女孩儿从身后追过来。一个劲儿的叫我红衣姐姐,我转过身问她是谁,她却又摇着头说,不是红衣姐姐,不是红衣姐姐。我觉得她还小,就好声好气的对她说,她太小了,不能上山来玩儿,让她赶紧回家去。她愣愣的看了我半天,然后转身下山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家的孩子。对了,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衣裳,衣裳很好看,料子也好。” 小英子絮絮叨叨的说着,芸娘已经能够确定这就是水瑶。红衣这个名字,她从水瑶的梦呓中听到过的。 想到水瑶小孩子家家的,独自进了山,芸娘心急如焚,面上却依旧镇定自若。 拿了银子出来给后来赶来帮忙找人的老村长大儿子萧虎,请他回村,让惠英嫂子张罗着,请帮忙的众人吃饭。 然后自家一家三口决定上山寻找。 萧虎一边答应着,一边说“昊儿先回去吧,再留两个人陪你们进山,你们不熟悉这里的山况。” 不料景昭开口道:“萧大哥,你按芸娘说的做吧。大家辛苦了一天,都回村安置吧。我们三个人只到山脚下去找一找,看看有没有水瑶走过的痕迹。” 众人跟着找了一天,也确实是有些疲惫,见三人拒绝帮忙,虽然心中疑惑,但也不好多问,就一个个的回村了。 景昭三人不顾疲惫,匆匆忙忙的赶到山脚下的岔路口。景昭对芸娘说:“我进山,你和昊儿守在山脚下,昊儿留在路口,芸娘你在山脚周围搜寻。” 芸娘点头答应了,景昭脚一点地,几个起落之间便没了踪影。芸娘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竹筒,递给儿子说:“昊儿,你守在这里,娘到四周搜寻一遍,如果有情况立刻发信号给我。” 景昊点头接过竹筒,又担心的对芸娘说:“娘,你小心一点。” 芸娘拍拍景昊的肩膀,说:“你还小,自己要注意安全,不管有没有看到水瑶,如果有异常,立刻发信号。”说完,沿着山脚奔去,很快也不见了踪影。 第十二章 回家 景昭进了山,靠着村庄的是山脉的边缘既不险峻,也不陡峭。因为经常有人上山采药打柴。人出没的多,野兽就不多。偶尔有些山鸡,野兔从旁边惊起掠过。 景昭判断水瑶一个小孩子绝不会自己到深山中去,如果没有被歹人掳走,磕了碰了或者迷了路,藏在哪个山坳里的可能性比较大。于是他每到一处都找到制高点,登上去四处搜寻,不停的呼喊着水瑶的名字。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景昭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正打算吹着了火折去寻找,忽然听到山脚下响起一声尖利的呼啸声,接着空中亮起一朵红色的信号烟花。是芸娘在召唤他回去。 景昭毫不迟疑,提足一口气,运起轻功,快速的向山下奔去。 其实信号是景昊发出的,芸娘和景昭一前一后赶到。就看见景昊,一手拉着水瑶,一只手里已经拔出了一把匕首,指向对面的一个男人。 景昭和芸娘冲过去,挡在儿子和水瑶的面前。将他们护在身后,抬头向对面那个男人看去。三个人凌厉的气势,把对面那个男人吓得“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嘴里哭喊着:“饶命,饶命,壮士饶命,我不是坏人,也没有钱。” 水瑶像是被吓坏了,在景昊身后焦急的扯着他的衣襟。 景昭打量了一下对面的男人,只见他的衣着打扮比普通的的庄户人家要体面一些,身量中等偏上。却不十分壮实,显得有几分文弱,旁边的地上,歪倒着一只大背篓。地上还散落了两块玉米饼。 景昭和芸娘对视了一眼,收起了浑身迫人的气势,回身问景昊:“怎么回事?瑶瑶是怎么找到的?” 景昊在芸娘的示意下已经收起了手中的小匕首。气愤的说:“这个人是个拐子。是他把瑶瑶拐走了。我看见他背着一个大背篓,背篓外露出两条小孩儿的腿来。我一看脚上穿的是娘给瑶瑶做的绣花鞋,就冲上去把瑶瑶抢下来了” 这时,水瑶像是缓过了神,突然开口道: “不是,他不是拐子。” 听见水瑶开口,地上的人似乎也缓过劲儿来了,壮着胆子抬起头,仔细的看了看面前的几个人。 恍然大悟似的叫道:“这是怎么回事的呢?我怎么就成了拐子呢?你是萧家村的景先生吧?我是村西的田守礼呀。” 景昭正一头雾水,不知道田守礼是谁。那边芸娘忽然认了出来:“原来是村里的田家大哥,可你怎么会背着我们家的瑶瑶呢?” 田守礼一骨碌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说:“这事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这是你们家的女儿吧?这孩子的腿受了点儿伤,已经上过药了。所以我才用背篓背着她,咱们要不然先回村吧?边走边说。” 景昭和芸娘点头称是,田守礼想把水瑶再放进那个大背篓里背着,景昊不愿意,结果还是景昭把水瑶背在了背上。 田守礼又背起了那个大背篓,把两块玉米饼也捡起来,吹干净揣在了怀里。一行五人往村里走去。 水瑶在景昭宽厚的背上,感受着薄薄的衣衫下传来的温热,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嗯,不是因为身上伤口的疼痛,就是想哭。 今天,她一路追着那个红衣女孩上了山,好容易追上了,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红衣,只是个普普通通采野菜的小村姑。 她伤心极了,红衣还是没有来找她,她们真的都不要她了。 她失魂落魄的往山下走,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迷了路。 她好慌,浑身上下好疼,肚子还饿,草也越来越深,还有一些不认识的小动物突然之间就出现在面前,又突然消失。 她慌了,不知怎么脚下一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山坳里躺着,旁边一个穿着粗布长衫,背着书箧的大哥哥正在给自己喂水。 水瑶怕极了,尽管那个大哥哥看上去很面善,一个劲的问她家在哪里,她也一个字都没说。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的家在哪儿呢,她都不知道,爹娘哥哥红衣,她们都没有来找她,她是不是已经没有家了? 她伤了腿,还崴了脚,很疼,走不了路。 她很怕那个大哥哥,因为她不认识他,但她又很怕他丢下自己走了,她不想再被人丢下。 幸亏那个大哥哥人挺好,没有丢下她,尽管他好像很着急,很为难,但是他还是没有丢下她。 他背着她去了村子里,打听有没有人认识她。 他背着她去了镇上,给她请医问药。 他背着她到了一个小杂货铺,找到了一个大伯,哦,那是他的爹爹…… 他们都对她挺好的,她终于开口说了她是萧家村景家的。 她应该算是萧家村景家的吧?那里现在可以算是她的家吧? 她不知道。 景昭爹爹和芸娘娘亲都对她挺好的,但她只是她们捡来的,现在她又丢了,也可能她们也就这样算了。 没有人肯来找她! …… 那个大哥哥父子二人从铺子里找了个装货的大背篓,底下掏了两个洞,让自己瑶坐进背篓,从洞里把腿伸出来。 自己听话的随他们把自己装进了背篓,像个货物一样。心里也不知道该不该对回去抱希望。 但坐在背篓里还挺舒服的,一摇一晃的,她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被人摔在了地上,然后被人从背篓里拽了出来,她睁开眼,就看见眼前景昊放大的焦急的脸。 景昊看她睁了眼,好像长舒了一口气,难道他是在担心自己?他是在找自己吗? 还没想明白,一阵大力传来,水瑶被景昊拽到了背后。 片刻后,她才听清,景昊是在骂那个背她回来的田大伯,说他是个丧尽天良的拐子,胆敢拐走他的妹妹…… 她忽然有点高兴,景昊真的在找她,为了她敢和一个成年人对峙。 直到她看见了景昊手里的匕首,赶紧去扯景昊的衣襟,错了,这个大伯是好人…… 好在景昭爹爹和芸娘娘亲都来了,原来,原来她们都在找她,这么晚了,天都黑了,在山里找她。 水瑶伏在景昭的背上,一摇一摆,腿还是很疼,但她就是有点高兴。 有人肯找她,她又有家了。 …… 田守礼等铺子里关了张,上了板,趁着天还没黑,急急忙忙的背着水瑶往家赶。结果在快到家的时候碰到了景昊。他一声不吭的冲上来,夺下了背篓,抢走了水瑶,还拿匕首指着他,把他吓了个半死。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手里怎么会有刀? 这么凶的小孩居然是村里景先生家的公子。 好在景先生和芸娘妹子赶来了。 …… 一路往村里走着,景昭和芸娘发现,田守礼居然是一个颇为健谈的人,而且口齿极为利索。 不一会儿的功夫,几个人便弄明白了今日的情形。 原来田守礼就是村西田家现在的当家人。他儿子就是村里那个正在镇上读书的田文杰。 田文杰昨日回来休了旬假,今日一早赶早去镇上的私塾。结果在一个山坳里,碰到了伤了腿的瑶瑶…… …… 三人听田守礼絮絮叨叨的把事情讲完,不由得有些内疚。 景昊虽然心里还在嘀咕:谁让你长得那么猥琐,还把瑶瑶放进大背篓里背着,鬼鬼祟祟的,看上去就不像个好人,分明像个拐子。 但面上却十分诚恳的对着田守礼一躬到地。 说: “田家阿伯,今天是我莽撞了,真是对不起,改日我登门道歉。” 田守礼本来心里奇怪,昊儿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身上有刀?可看这会儿昊儿文质彬彬,恭恭敬敬,说起话来有条有理,举止得体,进退有度。不由得把刚才景昊凶猛的样子忘到了九霄云外。 嘴里着急道:“哎呀,哎呀,使不得,使不得。不用行礼,不过是一时的误会,你也是担心你妹妹。好孩子,快起来,可不能行这么大的礼。” 几个人一团和气的一起回到景家,听到信儿的惠英嫂子送过来了温热的吃食。景昭和芸娘留田守礼在家吃饭。田守礼拒绝了,他着急回家。 因为天比较晚了,又记挂着水瑶的伤势。景昭和芸娘也未留。再三道谢后送田守礼出了门。一再说日后定会去登门致谢。 田守礼走后,一家人检查了水瑶的伤势,确实并没有什么大碍。身上有几处擦伤和磕碰的淤青,估计是从山坡上跌落下来造成的。 芸娘给水瑶擦洗了伤口,换了干净的衣裳,景昭拿来自己配置的药膏。芸娘重新给水瑶敷上药, 安抚道:“瑶瑶,你今日受到的惊吓太多了,早些休息吧。”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芸娘一脚即将跨出门槛的时候,听到了身后有一声低低的呼唤:“娘亲,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芸娘猛的回头,看着床上的水瑶,果然是水瑶正望向她,没错,刚才那句娘亲就是水瑶叫的。 芸娘的眼睛亮了,故作镇定的摆了摆手,亲切的对水瑶说: “好了,娘知道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你早点儿睡吧。”说完就跨出了房门。 折腾了一天的水瑶,全身又累又疼,很快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折腾了一天的景昭,景昊和芸娘,却不顾一天的劳累聚在一起,开起了小会。 芸娘先告知了水瑶开口说话并唤她娘亲的事情,景昭听了之后说道:“既然瑶瑶愿意开口说话,并唤了你做娘亲。说明她现在已经认可这个家了。突然开口可能也跟今天的走失有关。只是不知道她今早究竟为什么出走?” “她是看到那个穿着红衣服的小英子之后才追出去的,可英子说她追到后,又一脸失望,估计是认错了人。”芸娘道。 “所以说瑶瑶这孩子的身世必定不一般,只是她还这么小,不知道能记得几分。如今既然她愿意开口说话,等明早起来问问。”景昭说道。 “问是可以问,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说。今日她既然已经唤我做娘亲,便是我的女儿,不管她的来历多么的非同一般,若是她不愿意回去,那谁也不能迫她回去。” “但凡是你再想要一个女儿,若是人家的亲生父母找上门来,你也不能不归还。”一旁的景昭慢悠悠呷了一口茶,却一针见血的说道。 说的芸娘火往上冒,好容易忍住了要拍桌子的冲动。 “谁说过要赖着人家的女儿不放了,只是瑶瑶已经跟着我们走了这么久。何曾有一个人来寻她, 瑶瑶自己也没有表现过要离开的意思。今天她亲口唤了我做娘亲,那便是认了我做娘,怎么是我占了人家的女儿不归还呢?” “对,对对,还是娘说的对,不管瑶瑶以前是谁,她现在已经是我们家的孩子了。是我妹妹,瑶瑶今天只不过是认错了人,跑丢了,以后我一定会看紧她。”景昊一怕娘生气,二怕真的把瑶瑶送走,丢了这个妹妹。所以赶紧从一旁跳出来打圆场。 景昭无语的看着这个儿子,这么小就会察言观色,每有争执,从来都是站在芸娘那一边,让他这个做父亲的觉得毫无权威。不过,好吧,他也不敢再次招惹芸娘。 于是景昭说道:“水瑶的事,等明天水瑶醒了,我们看水瑶自己的意思,慢慢再说。昊儿,现在说说你今天的问题。” “我有什么事啊?”景昊一头雾水。 “你今天带着水瑶出门,却没有看顾好她,后来再遇到田守礼的时候,你怎么能够把匕首拔出来呢?” “是啊,昊儿”芸娘成功的被景昭带偏了航道。 “我们一家出现在这种偏僻的小山村,本就显得突兀。所以更应该谨小慎微,处处注意。你可好,一个小孩子敢从一个大人手中抢夺下瑶瑶不说,还敢掏匕首,你看看这四邻八舍的孩子,谁能够身携如此锋利的一把匕首?” “我这不是看见瑶瑶,心里着急嘛,再说了,你还给了我信号弹,让我有事发信号。那信号弹也不是村里应该有的东西呀,人家看见了,不一样要起疑心。 爹娘你们既然要到这里来隐居,就索性种地,打猎,彻底改变。 爹爹你不要读书,占卜,观天象,娘你也不要成日摆弄你那些机关算术,研究什么奇门遁甲。那样我们倒是能够更像这村里的普通农家。” 景昊虽然年纪小,但却是遇强则强,一看父母二人都开始指责自己,立即奋起反抗,却句句说在点上。发挥出了他平日里饶舌的本领。说的景昭和芸娘无言以对。没办法,再隐居,景昭也种不了田,芸娘也耕不了地。 家庭三人讨论会草草收场,不过景昭和芸娘还是好好警戒了景昊一番,让他平时收敛着点儿,绝不可暴露出自己一家都身负武功的事情。 景昊既然避免了爹娘的责备,心里也知道今天自己贸然掏出匕首的事太冒失了一点,于是立刻虚心接受了爹娘的教诲,一家人都仿佛无事般的散了。 第13章 景水瑶 第二天清晨,一家人都早早的起来,包括水瑶,懂事的自己穿好衣裳走出卧房。一家人心照不宣的坐到了一起。 不等发问,水瑶自己开口道:“爹爹,娘亲。对不起,我不是哑巴,让你们一直以来替我担心。是瑶瑶不对。” 说完水瑶离开座位。向景昭和芸娘跪拜了下去。 “瑶瑶感谢爹爹娘亲当日救命之恩!” 景昭和芸娘待水瑶行完大礼,示意景昊把她扶起来。坐回到到座椅上。 景昭才开口道:“瑶瑶,今日我和你娘亲受了你的礼。以前的恩,你就算谢过了。你现在既然愿意开口,是有什么想对我们说的吗?” 水瑶又站起来说:“爹爹,娘亲。之前一直不说,是因为有很多事情我自己也不明白。 我以前的家是住在都城的,家里很大,家里的人很多。不过,我的爹爹和娘亲总是很忙,我常常见不到他们,尤其是爹爹。 后来爹爹和娘亲出了远门。我很久没有见到他们,在我身边的只有哥哥和红衣姐姐,哦,红衣姐姐是我的侍女。 有一天,哥哥说出门带我打猎。我很开心。 可是在路上遇到了好多人追杀我们。我身边那些人都不见了,只有红衣保护着我,后来哥哥来了。但是哥哥也只是个孩子,很快被他们打倒了,还是拼命挡住他们,让我快跑! 红衣姐姐就背着我一起跑了。 再后来的事情我就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红衣带我到一个破屋里躲着,又给我换了衣服,带着我出了城。 再再后来红衣就跟我分开了,她说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还跟我说一定会回来找我的。可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停顿了一下,水瑶接着又说:“后来,红衣给我留的食物吃完了,我出去找她,怎么也找不到,再后来就遇到了娘亲。” “ 爹爹娘亲你们都对我很好。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因为红衣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事情。 昨天我看到有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姐姐上山去了,我以为那是红衣。我就追了过去,可是等我好不容易追上她。才看清楚她不是红衣。我很难过,下山的时候,走着走着,就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后来我从山坡上滚了下去,醒来的时候我就被一个大哥哥背着。背着我到了很多我不认识的地方,我很害怕。他还带我做了一段牛车,到了镇上。又找人帮我看了伤,上了药。我觉得他不是坏人,所以就告诉了他,我是住在萧家村的,我姓景。他就把我交给了昨天那个大叔,那个大叔就把我背回来了。” 水瑶交代清楚了昨天的事,和芸娘她们了解的倒是一样。 芸娘还想仔细问问水瑶的身世。水瑶的家在都城的什么地方?姓氏名谁?但水瑶一概都摇头,说记不清楚了。芸娘心中疑惑还想继续追问,却见景昭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芸娘开口道: “不记得了就算了,反正从今以后你就是咱们景家的孩子了。 不过,还是得再问问你的意思,是不是愿意留在咱们家做咱们家的小女儿?问清楚了,也省得将来你的亲生父母找上门来。说我们拐带了你就不好了。”说完,芸娘白了景昭一眼。 听到芸娘的话,水瑶再一次从座椅上站立起来。 走到景昭和芸娘面前,双膝跪倒,盈盈一拜。 “瑶瑶见过爹爹娘亲。 瑶瑶谢过爹爹娘亲这几月的照顾养育之恩,我愿意做爹爹娘亲的女儿。至于以前的家,既然没人来找,想必已经放弃了瑶瑶,那今后瑶瑶愿意只做景水瑶。” 尽管景昭和芸娘早就猜测水瑶出身不凡,但看见这么小的人在经历昨天的惊吓后,这么快就镇定自若。 说话行事不急不许,礼仪周到,犹在心中暗叹暗赞,这孩子沉稳有度,便是都城内的高门大户,家里也很少见这样资质的孩子。 现在水瑶既然已经坚定的表态,从今以后只做景水瑶。那么就是不再眷恋,不再纠结之前的生活,那以往的种种便不问也罢。 二人心里一边翻腾着,一边笑盈盈的扶起了水瑶。 那一边,景昊已经按耐不住了,在一旁高声叫道: “你还没有来见过我这个哥哥呢。” 水瑶向景昊望去,心想: 这个哥哥不开口倒还算是相貌堂堂,有个哥哥的样子唬人,只是一张嘴,一点兄长的风范也没有了。” 但昨天景昊手持匕首护在她身前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水瑶款款向景昊施了一礼,口中道: “昨天都是瑶瑶不好,没有听哥哥的话在原地等。让哥哥跟着着急了,瑶瑶给哥哥赔不是。” 这句话,水瑶也是发自真心的。 当时景昊从田守礼的手中抢过了她,把她护在身后。跟小狼一样,冲着比他高大许多的田守礼,亮出爪子。 虽然只是个误会。虽然田守礼反而被他吓得哆哆嗦嗦。但是水瑶很感激。 那一刻,景昊和哥哥的样子重叠在一起,她突然感到不再那么孤单。 水瑶决定今后只做景水瑶,是因为昨晚她梦中又看到了爹爹娘亲和哥哥为她的丢失而心急如焚的脸。 她看到景昭爹爹一向纤尘不染的衣衫,处处沾满了山里的草汁与泥土。 她看到芸娘娘亲散乱的鬓发上粘着的汗水和草叶碎屑。 她看到了景昊哥哥脸上的汗迹和泪痕。 梦中,她忽然感到几个月来围绕在身边的孤独感,顿时消失殆尽了,第一次,她在梦中也感到踏实,不再惶恐。 原来,离开了自己的那个家,还是有人这么的疼爱着她。 梦醒时,她下了决心,这个家接纳了她,那她今后就属于这个家,她就是景水瑶。 景昊不知道水瑶的心中所想。看到以前一个字都不讲的妹妹突然间这么会说话,这么有礼貌,顿时让他高兴的不得了,又有点不太好意思。 他挠了挠头,“没关系,没关系,谁让你是我的妹妹呢,你既然叫我哥哥,我就一定会保护好你。” 景昊歪头想了想,对景昭和芸娘道:“爹娘,今天是瑶瑶正式加入咱们家,你们没有给她准备见面礼吗?” 景昭恨不得一个白眼翻到天上去,芸娘对这个小女儿已经喜欢的有点儿不讲道理了,再加上这个憨儿子更是一副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样子。这是妥妥的向妹控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为了维护一家之主的威严,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瑶瑶,爹爹两袖清风,身无长物,但是见面礼还是要给的,只是爹爹没有那些黄白之物,也不屑于给我的女儿那些俗物,所以你听好了。 爹爹会教你一项本事来做见面礼,经史子集,琴棋书画,医术占卜……,总之,你喜欢什么,你慢慢想想,想明白了学什么,告诉我。我都会悉数传授于你。” 景昭颇有些得意的说完,面前的水瑶点了点头,“女儿会好好的想想学什么,不过,爹爹,如果我都想学,你都会教吗?” 景昭自豪的说:“只要你想学,爹爹都会教给你。” 顿了顿,又觉得话不能说的太满,于是又说:“若是真有爹爹不会的,爹爹也定会为你找到名师,你尽管放心就是。” 水瑶听了,郑重的说:“谢谢爹爹,水瑶一定会好好学的。” 两人说的开心,却没看见一旁的芸娘和景昊悄悄的嘀咕道:“天天的就会弄这些虚的,华而不实。” 景昊一边附和着,一边大声对芸娘说,“娘亲你可得送瑶瑶点儿好东西。不要像爹爹似的,说了半天什么东西都没见到。” “那当然,”芸娘正要往下说,水瑶却突然接了句口。“娘亲,我就喜欢那个木雕苹果,你可以把那个送给我当见面礼吗?” 芸娘怔了怔,接着说,“当然可以了,瑶瑶,你喜欢那个木雕苹果,娘回头教你怎么制作,可好?” “谢谢娘亲!” “瑶瑶你要是喜欢机关术,以后娘会好好的教你,不过这个苹果可不算是什么见面礼。娘会为你量身定做一套防身的小机关,以后你在这山里玩的时候,若是遇到什么野兽,什么坏人也可以抵挡一二。 水瑶再次点头谢过了芸娘。 景昊看爹爹和娘亲都送过了礼物,却有些犯了难。送什么好呢?他可真不知道小女孩儿喜欢什么,于是他对水瑶说,“瑶瑶,不然我带你到我房里去,你看中什么就挑什么,好不好?” 水瑶轻轻的摇了摇头说,“谢谢哥哥,不过我不要哥哥的东西。哥哥昨天保护了我,那就是最好的礼物。” 景昊却急眼了。“不行,我做哥哥的怎么能够不给见面礼呢?这样吧,我先欠着你的,以后你碰到了你喜欢的东西,告诉我,我一定会弄来送给你。 水瑶被景昊逗笑了,甜甜的笑着,答应了下来。 第14章 田家 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吃完了早饭,瑶瑶身上的擦伤还未好利索,就进房休息了。 景昭和芸娘商量,是田家的人救了水瑶,无论如何应该上门去表达一些谢意。田家有读书的儿子,一家人商量后,决定带上一套笔墨纸砚和二十两银子作为谢礼去登门致谢。 商量好后,夫妻二人立刻包好一套笔墨纸砚,把银子装进一个小荷包,向村西走去。 村西头大多数都是田姓人家,只要稍一打听就找到了田守礼的家。田守礼的家看着比村里大多数的人家都要气派一点。石头砌的屋子坐北朝南,方方正正,四周围着一块儿不小的院子,屋后是菜园。院子里一棵枣树刚刚开始抽枝发芽。 芸娘叩响了大门。 “来了,来了,”从里屋奔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头上挽着一个圆圆的发髻,包着一块蓝色的头巾。身着一身同色的裤子褂子,袖口挽起,露出比一般村妇要白嫩许多的手腕。湿漉漉的像是正在浆洗。 她打开门,看着面前不认识的两个人,愣了一下,急忙放下了挽住的袖口,问道,“二位找谁?” 芸娘笑嘻嘻的说:“我是新搬到村里的萧芸娘,这是我家景先生,请问这是田守礼田大哥家吗?” 少妇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是的,是的。哦,原来你就是萧家的芸娘妹子呀,都怪我眼拙,没有认出来,田守礼是我男人,你们快请进。” 少妇热情的领着景昭和芸娘往屋里走,这时田守礼也听到了动静,走出了屋,热情的招呼景昭和芸娘进屋坐下。 景昭打量了一下田家,发现屋里屋外虽然没有几件家具,但却收拾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显然这户人家的女主人是一个勤快的。 田守礼招呼着景昭和芸娘在堂屋里落了座,田家娘子手脚勤快的沏上了一壶茶来,茶壶不精致,茶碗也粗糙,但却比一般庄户人家用吃饭的碗喝水要讲究了许多。 芸娘接过茶杯,礼貌的啜了一口,惊讶的发现茶水居然清甜可口,一口茶下去觉得嗓子里冰冰凉凉,十分舒爽。她抬头望向田家娘子,笑着说道:“这茶清甜可口,饮一口感觉精神都好了许多,可是薄荷制的?怎么如此清凉甘甜呢?” 田家娘子羞涩的笑了笑,“庄户人家哪有什么好茶,我们也买不起茶叶。是我用晒干的薄荷叶煮的水。里面有点孩子他爹铺子里的茶叶末。加了一点野山蜜。妹子,你们都是讲究人,将就着喝些吧。就只不要笑话我就是了。” 话虽这样说,芸娘知道薄荷叶虽然常见,但是野山蜜对庄户人家来说也算是不易得的稀罕物了,即使进山能采得一些,也都不舍得自家吃。一般都进城卖卖山货,换些银钱补贴家用了。至于那茶叶末估计是这田守礼在镇上的铺子里当掌柜才会得一些,田家娘子能如此招待。是非常尽心了。 “田家嫂子你说的这般客气,倒叫我不好意思了,我还从未喝过如此好喝的茶呢,怎么能说是将就呢?况且今日我和景先生登门拜访,本来就是为了答谢你们家对我家瑶瑶的救助之恩。” 话说至此,芸娘和景昭一同站起身来,向田守礼两口子弯腰行了一礼。田守礼两口子赶忙站起来,摆着双手说,“使不得,使不得。孩子是我家文杰看到救回来的,我们两口子本来也没有做什么,何况这种事情无论是谁碰到也都会帮把手的,可当不得先生和萧家妹子如此的客气。” 寒暄过后,四个人重新落座,闲聊了几句后,景昭就弄明白了田家的情况,田家是在萧家在此建村后,第一个迁入的大姓。祖上也是读书人家,后来子孙不成器,又加上遭遇战乱,几经迁徙就到了如此偏远的地方。 田守礼是田家主支嫡系一脉,虽然身子骨不是很强壮,在这偏远的小山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但他幼时读过几年书,算得上识文断字,脑子灵活,为人又公正实在,所以理所当然成了现任的族长。 他的妻子毛氏,娘家就在镇上,镇上那个私塾里的老童生是他娘家的族叔。有了这层关系,再加上田守礼本身脑子灵活,为人勤快,就在镇上的一家杂货铺子谋了一个掌柜的职位,虽然离家比较远,不能日日回来,但好在每个月都有活钱进账,日子在这村里也算是过得好的。 毛氏虽然生在镇上,但是在娘家的时候是长女,从小洗洗涮涮,照顾弟妹,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嫁给田守礼以后也没有嫌弃田家。田守礼在镇上谋生,她在家里种着几亩地,侍弄着菜地,抽空还做些针线活计,放到田守礼的铺子里寄卖。两口子齐心协力,小日子也算过得红红火火。 后来生了个儿子田文杰,自小聪明伶俐,读书上非常有天分。虽然比镇上的孩子启蒙晚点儿,但是现在在镇上的学堂里却没有敌手,只是毛氏的族叔也不过是个童生,夫妻俩只想着把儿子送到县里去,进一个正经的学堂。多学点文章,期盼着将来儿子能够考个功名,得个一官半职。光耀田家门楣。只是县里的学堂束修昂贵,仅凭杂货店儿小掌柜的收入和毛氏做针线的那几个铜板,实在是供不起,这事就一直没有提上日程。 听到这里,景昭和芸娘已经大致弄清了田家的情况,于是景昭笑着说,“这么说来,你们家文杰是一个有天分的聪明孩子。他见到路边受伤幼女能够主动伸手施救,说明这孩子秉性善良,将来定有福报。今天这孩子既然不在,那等他回来,我让小女当面致谢。如今孩子既然有心向学,作为一村的邻里,我们也应该尽一点绵薄之力。” 景昭说完,示意芸娘将带来的笔墨纸砚和小荷包一起放到了桌上,说:“这套笔墨纸砚赠予文杰,希望他能够一心向学。早日金榜题名,不负十年寒窗之苦。” 话音落地,又把小荷包往前推了推,说道: “这点银子不多,是我夫妇二人答谢文杰对我家小女的救助之恩。” 田守礼夫妇二人面面相觑,看着桌上的笔墨纸砚和荷包。想了想,田守礼开口道: “景先生你这么说就客套了,同乡之间无论是谁看见那么小的孩子倒在路边,也不可能袖手旁观,怎么当得起你这么重的谢礼呢?” 毛氏看着桌上的笔墨纸砚,想着儿子在学堂里笔用的都快秃了,都不舍得买新的,那纸更是节省着用,为了省纸倒是练出了一笔蝇头小楷。想想这些,就让她这个做娘的心酸。 如今看着桌上这套精致的笔墨砚台,还有那刀一看就质量上乘的宣纸,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是眼睛却像被粘住了一样抹不开。 芸娘看着田家夫妇诚心诚意的推让,心里不由得十分赞叹,心想,在这边陲小村镇一对没有读过多少书的夫妇,虽然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是却秉性纯良,让人敬佩。 她拿起小荷包,塞到了毛氏的手里,说:“嫂子,这点谢礼同我家女儿的安危相比,并不值得什么,我们是诚心诚意来感谢大哥和文杰的,你们就不要客套了。况且大哥刚才也说了,想送文杰去县里读书,那就更应该收下,免得耽误了孩子的前程。这点儿钱你们先收下,尽早的让孩子去县里读书,若是不够,嫂子尽管去我家向我开口,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这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说不定哪天金榜题名做了官,这点银钱嫂子要是觉得不过意。到时候再加倍还我就是了。” 芸娘虽不如景昊巧舌如簧会说话。但察言观色,已知二人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于是说话句句不离开田家的文杰,可谓是说到了田家夫妇的心坎儿上。 田家两口子听到儿子,就犹豫了,景昭和芸娘立刻笑着说,天不早了,自己还要回家照顾水瑶,然后就告辞离开。 田家夫妇二人依依不舍的把芸娘和景昭送至了大门外,景昭回身对田守礼说: “我虽然学问不深,但是还有几本藏书,若是文杰需要,可以上我那里借阅,书中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过来找我探讨。 田守礼不知道景昭学问几何,但景昭虽说的客气,他却不敢有任何轻视之意,连忙点头说,“等我家文杰回来,我一定让文杰登门拜访先生。多谢先生不吝赐教。” 景昭和芸娘走远了,田守礼夫妇二人进了屋内,关上门,田守礼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对妻子说: “哎呀,我的天呐,这景先生年纪不大,说话也平易近人,也不像你那族叔说起话来摇头晃脑,咬文嚼字。可我怎么面对着他就这么紧张呢?说这一会儿话,我感觉把我肚子里的词儿都用尽了。” 毛氏白了男人一眼,“亏你还平日里整日说自己是半个读书人呢。遇上人家,连话都说不囫囵。”说完打开了芸娘塞给她的小荷包,惊讶道: “天啊,这么多银子。” 田守礼凑过来,一看也愣住了,雪白的几块碎银子在小荷包里,他说: “天啊,这该不是得有十几两,我本来以为是一袋子铜钱。” “那荷包递到我手里时,我摸着便不像铜钱,心里寻思怕不是得有四五两银子,这看起来至少得有十几两吧。” 两口子赶紧找小称子称了一下,整整二十两,不由得咂舌,这景家可真是个富户。 二人回过神来,又一阵狂喜。这下儿子去县里读书的费用有了。两人赶紧把银子收起来。突然得了这么一大笔钱,两人都兴奋的不知如何是好,东掖西藏的半天才算收好。 第十五章 田文杰 田守礼也顾不上吃饭。对妻子说: “我这就到镇上去,先去铺子里料理一下,再寻咱家文杰。商量一下他去县里读书的事。” 毛氏是心里也是一样的火热,见男人这么说也没有阻拦。去厨房拿来 一块笼布,包了两块干粮。说:“那你带着点儿干粮,边赶路边吃。” 田守礼急匆匆的赶去了镇上,一直到第二天天擦黑才回到了萧家村。一同回来的还有他的儿子田文杰。 儿子回家,毛氏很是开心又疑惑的问: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还未到旬假?” 田文杰道:“我向先生回禀了要去县里进学的事情,先生给我写了荐书,催我尽快去县里,我就跟爹先回来了。学堂里的铺盖、衣物都暂且先寄放在爹的铺子里。等去县里的时候直接带走就好,不必往家里拿了。” 毛氏听了以后非常开心。说:“这么快就成了?先生对你真不错。你以后要是读书真的出了头,可不要忘记他。” 田文杰点头称是。 一旁的田守礼却黑着脸哼了一声。说:“什么不错,迂腐古板,遇事不分青红皂白,不知变通。” 毛氏很是惊讶的看着男人,不知道他为什么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田守礼伸手抓住田文杰的左手,伸到毛氏跟前说:“看!什么也不问,就把孩子打成这样,还是你的族叔呢,一点儿情分都不讲。” 毛氏看了看儿子的左手,只见儿子整张手掌红肿破皮,连五根手指头都有些肿胀起来了。 毛氏心疼的眼泪都要下来了,捧着儿子的手问道,“这是怎么说的?是先生打的吗?为什么要打你?” 田文杰抽回母亲握住的手,轻描淡写的安抚母亲道: “娘,你不必担心,这不算什么,学堂里经常有学生挨手板子。过几天就好了。况且先生是留了情的,并没有打我写字的右手,我读书写字都不受影响的。 一旁的田守礼愤愤的说,“若是你犯了错,挨了先生的责罚,那是没什么说的。可这件事情本不是你的错,他却不问清楚就把你打成这样。” 毛氏在一旁抹着眼泪,忙问儿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原来是那天因为路上救了水瑶,沿途到各村去打听水瑶的情况。到了镇上又带水瑶去看伤,最后把水瑶送到田守礼的铺子里,托付给田守礼。 田文杰忙完了这一切,再赶回学堂,已经几乎是耽误了一天的课。这在他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并且田文杰家境贫寒,而学业又太过优秀,本来就在学堂里招人嫉妒。这次无故耽误了课,落了人口。而他又跟先生沾点儿亲,带点儿故。那些平时调皮捣蛋,想找茬的学生,趁机起哄说要看先生处事公不公平。 私塾里的老童生先生虽然心知肚明,却为人古板迂腐,本着有错必罚的信条。再加上要树立一个罚不避亲的威信,田文杰这顿手板子就挨的又重又狠。 毛氏听了,也替自己儿子委屈不已,但当着男人的面儿,又不肯说自己族叔的不是。就张罗着要给儿子的手敷草药。 田文杰说:“娘你不必忙活了,我已经敷过药了,这伤不要紧,过几天就好了。” 毛氏又讪讪的问儿子:“怎么不把铺盖拿回来呢?你去县里读书,把铺盖拿回来,娘给你拆洗一番也好。” “不必拆洗了,直接拿去县里就好,这些都是小事,我明日想去村里的景先生家拜访一下。虽说我救了他家的女儿,但也担不起人家送了咱家这么大的谢礼,我去县里读书之前应该去拜谢一下,况且我听爹说这景先生是个有学问的人。儿子去拜会一场或许还能增益不少。” 田守礼和毛氏都点头称是,于是一家人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田守礼带着田文杰到景家拜访。去的时候学堂里还没有下课,田文杰便站在窗外聆听了一会儿,初闻的时候不在意,村里的孩子刚刚开始启蒙。无非是讲些《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 可听了一会儿,田文杰不由得有些惊奇,这个景先生虽然讲的有些心不在焉,但不经意间带出的典故奇闻,兴致来时脱口而出的诗句。那些懵懂的孩童听不懂,他却不由得为之惊讶。因为他也有一大半从来未曾听过,然而听到之后却觉得耳目一新,像是面前开了一扇窗,见到了不一样的风景。心里不由得萌生敬意。 田文杰是一个天赋极高的孩子,虽然当初启蒙的晚,但是在学堂里却是学的最快的孩子。私塾里那个老童生先生其实早已经教不了他了,他渴望更广阔的天地。 听了一会儿景先生的课,他有一瞬间竟然冒出了不去县里读书,跟着景先生的念头。可回头看看对他充满期盼希冀的父亲,他又按下了这个念头。 景昭见了田文杰。又将水瑶从房内唤出。 水瑶大大方方的从房里走出来。一眼就认出了田文杰是那天那个将她背去镇上看伤的大哥哥。 小小的人不急不徐的走到田文杰的面前,弯腰施了一礼,说道: “多谢田家哥哥那日的救助之恩,水瑶不胜感激。” 田文杰看着和那日判若两人的水瑶,来不及惊讶。赶紧站起身来说:“瑶瑶妹妹不用放在心上,你的伤没事就好。” 接着转过头,又向景昭弯腰下去说: “小子多谢景先生赠银之义,如果小子真的有出头的那一天,定前来拜谢先生。” 景昭看着田文杰,微微笑了笑说道:“年轻人当有青云之志,你一心向学,假以时日,必有回报。如果不嫌弃,可以到我书房里选几本书看看。” 田文杰惊喜的睁大了眼睛,他最缺的就是书,村里别说书,普通的庄户人家,家里想找到一张带字的纸都难。镇上也只有老先生那里有几本破旧的经史子集。他几乎都已经翻看的倒背如流。所以才想去县里的学堂开阔眼界。 景昭提到借书,看着田文杰眼里突然绽放的光芒,心中暗道: “这确实是一块璞玉。只是还需要雕磨。他不动声色的带着田文杰进入了自己的书房。景昊正在书房里整理学生的作业。(这些都是他的工作,景先生当然是不会批改稚童的作业。不会做这种低端的工作。)看见田文杰进来之后,立即起身站好,向田文杰点头示意。同时热情的说:“你好,田家哥哥,我是景昊,多谢你救了我的妹妹。” 田文杰连忙还礼,目光不经意的扫过景昊刚刚整理的村童作业。只是一些粗劣的纸上写了一些字,墨迹很淡,想必是不舍得用墨兑多了水。字迹也歪歪扭扭,但确实是能让人看懂的文字,偶尔有几个缺笔少画的。景昊都在旁边用极漂亮的小楷在旁边更正。 田文杰又一次吃惊不已,他虽出身贫寒,但在心中,一向自诩聪明,一手的楷书虽没有名家指点,但却深得先生的夸奖。如今与这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景昊相比,居然颇为不如,心中顿时生了许多挫败之感。 田文杰虽然生来老城,但毕竟年纪不大,城府不深,心中感到挫败,面上便露出沮丧之意。 景昭在旁边看的分明,却不如不动声色,在一旁的书架上挑了几本书,放到田文杰面前。说:” 你准备去应试,可以看看这几本书,书中我都做了些批注,你自己回去看,若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随时到我家来找我。以后若是功课不忙,也可以到我这里来选些游记来看看。年轻人多读书是没错的,但是也不要为一味的为了科考。只专注于那几本经史子集。 田文杰点头称是,但他现在一门心思想着科考中举,光宗耀祖。对什么野史游记,心中却并不在意。只是看着面前的几本书,有的听过却未曾见过,有的甚至连书名他都没有听过。不由的心里激动不已,他捧起面前的书,向景昭鞠躬道: “多谢先生赠书。敢问先生,这书我可以看多久呢?” 景昭笑了笑说,“你放心拿回去看吧,什么时候看完,什么时候来归还,到时也可以,再拿些别的书回去看。” 田文杰千恩万谢的捧着书,急匆匆的就要告辞。景昭又唤住了他。指了指他红肿的左手。 问道:“是受了外伤吗?” 田文杰红了脸,低头说。:“小子在学堂里犯了错,受了先生的责打,不碍事的。” 景昭笑了笑,并没有往下问,只是让景昊拿来了一个小瓷瓶,递给田文杰。 说:“这是我自己配的药,晚上回去洗净后抹上一层,轻揉片刻,早上中午各重复一次,过个两三天,你的手就完好如初了。” 田文杰惊讶的抬头,看着景昭问道,先生还善医?” 景昭笑道:“不算善医,只是略通而已。” 田文杰捧着一摞书和药瓶连声道谢后,告辞离开了。 景昊望向自己的父亲说,“爹,这个田文杰的言谈举止不俗,这小山村里的人藏龙卧虎啊,只是怎么小小年纪,一身的学究气。” “你还懂什么学究气,还说什么小小年纪,人家比你大好几岁呢。”景昭被儿子逗笑了。 转色又说: “不过这田文杰确实是块好料,但缺乏名师指点,若不经打磨,一味的困在这里,开拓不了眼界,只想着科考做官。早晚要归于平淡。” 这时,芸娘进门来,接话道:“平平淡淡有什么不好,我们选择在这小山村里落户。不就是看中了这里的平淡,如今你又起了惜才之意,说这些没用的话。” 接着又转向景昊,你不要一天到晚的帮你爹弄那些,他自己的事情让他自己做。当先生又嫌琐碎,天天指使儿子像什么话?说完芸娘又给了景昭一个白眼,继续说道:“现在水瑶肯开口说话了,只是性情还不是很开朗,你多带她出去,到村里村外转转玩玩。小姑娘家家的就得多玩多闹,多笑笑才好。” 景昭无语的看着芸娘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样子,说道,“你倒是很适应这里的生活。” 芸娘又白了他一眼,说: “我这人通透,不像某些人,活的拧巴。” 景昊眼看着一场辩论就要开赛,立刻机警的说,“爹爹,娘亲,我带瑶瑶出去玩,你们继续。” 说完就一溜烟儿的溜出了屋,留下景昭和芸娘在屋里大眼儿瞪小眼儿。” 第16章 打架 水瑶的伤没几天就痊愈了。景昊开始带着她在村中闲逛,美其名曰:熟悉周围环境。 这一天,两人没有目的的溜达着,逛至村中晒谷场附近,迎面碰上了惠英婶婶的儿子小西,他背着一个小竹篓。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 小西在萧家的学堂读书,跟景昊已经很是熟络了,再加上两家走的近,所以见了景昊,一点儿也不拘束。 热情的叫他: “景昊,景昊,你上哪里去?我娘让我和妹妹给你们家送菜呢。”说完卸下来背后的小竹篓,让两人看里面鲜嫩的野蘑菇和碧绿的小青菜。 景昊拉着水瑶走上前去,指着小西对水瑶说: “瑶瑶,这是惠英婶婶家的小西哥。这是他的妹妹南南,南南比你大,你可以叫她南南姐姐。” 水瑶眨着大眼睛打量了一下小西和南南,小西的个子很高,比景昊还高半头。人长得很是讨喜,两道眉毛浓黑,眉稍稍稍往下耷拉着,有一点八字眉,却没有不精神的感觉,配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自然上翘的嘴角,很是讨喜。再让人看了就想笑。 旁边的小南南同样梳着两个小抓髻,身材有一些偏瘦,鹅蛋脸略微有些黑,下巴略微有一些尖,一双眼睛不算太大,但却很有神。忽闪忽闪的看着水瑶,手里抱着一只黑白橙三花的小猫。小猫温顺的蜷缩在小南南的怀里,也正歪着脑袋看水瑶。两只圆圆的眼睛,黄褐色的眼珠还稍稍带一点淡蓝,中间一对竖瞳非常可爱。 水瑶的叫了声小西哥哥,南南姐姐,就不再说话了。南南难得被人叫了声姐姐,心里高兴,看见水瑶一直盯着她怀里的小花猫看。就抱着小花猫递了过去,说: 你喜欢小猫吗?你可以上我家来玩儿。和它一起玩儿,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阿狸,你看它是不是很漂亮?” 其实不是很漂亮,水瑶心里想,没有当初我养的咪咪漂亮,但是它看上去却比咪咪有精神。看着比咪咪瘦了很多,但是耳朵竖起来,一副机警的样子,虽然还是一只小奶猫,却给人一种威风凛凛的感觉。 水瑶心里这么想着,面上还是使劲的点了点头,说了两个字: “漂亮。” 南南满意的笑了,她伸手拉着水瑶说,“瑶瑶妹妹,那我们去晒谷场上玩儿吧,那里地方大,我把小猫放下来,让它跑一跑。它有好多的本领,,让它表演给你看。” 水瑶有点想去,她看看景昊,景昊看了看小西,小西想了想,说: “好,今儿的天儿好,晴朗又有风。景昊,你陪他们去晒谷场,我把菜送到你家,然后回家取了纸鸢,我们一起放纸鸢吧。” 景昊是放过纸鸢的,但是他不晓得,在这个小村子里也有小孩子放纸鸢,很高兴的同意了。 于是小西背着一只小竹篓走了,剩下的三个人很快来到晒谷场。 南南把小猫阿狸放在地上,阿狸活泼的跑起来,景昊拿着一根折下的树枝逗弄着阿狸,阿狸很兴奋。跳起来去扑树枝上青翠的叶子,景昊一次次在阿狸快要扑到的时候,猛的把树枝抬高让阿狸扑了个空,阿狸却不生气,也不气馁,继续一次次的扑着,有时还像人一样直立起来。就是站不稳,马上就摔个大屁股墩儿,逗的南南和水瑶咯咯的笑。 正当三个人玩的开心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阴阳怪气的叫声:“哎呦,这不是咱们村儿新来的那个小哑巴吗?怎么还会笑呢。” 景昊皱眉,往旁边望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晒谷场上站着四五个半大孩子。 为首的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长得比景昊高一头。脸不知是生的肤色不好,还是没有洗干净,黑一块儿,白一块儿的。衣裳倒并不破旧,却有一些脏污。此刻,他歪着头,一脸不怀好意的盯着水瑶,嬉笑着说。 景昊瞪了他一眼,心里告诫自己不要生事。转过头来,准备带着两个妹妹到另一边去玩。 不料,那看着有些泼皮的男孩儿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指着水瑶说:“喂,小丫头,你是哑巴吗?” 水瑶瞪着他,一脸厌恶。 南南在旁边生气的说: “刘阿牛,你胡说什么?你才是哑巴。” 刘阿牛看了看南南说:“小丫头片子,滚一边儿去。今天我不想搭理你,我就想看看这个小丫头是不是哑巴,你要不是哑巴,那你叫声好哥哥来听听。” 景昊听了,怒火只往脑门上冲,他尽量压着怒气说: “我们不认识你,请你把路让开,还有,如果你再对我妹妹出言不逊,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刘阿牛和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子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他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一头的景昊说:“小子,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对我不客气。 我知道这是你妹妹,我还知道她是个小哑巴。不仅是个小哑巴,还是个小傻子。自己家在哪儿都不知道,才被田家那个书呆子捡了送回来。 那个书呆子也是很蠢,为了这个小傻子。自己都被学堂的先生把手给打肿了,真是笑死人。……哎呦。” 话音未落,刘阿牛的脸上重重挨了一击,定睛一看,只见景昊怒气冲冲的攥着拳头。被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孩子打了,刘阿牛的脸上顿时挂不住。他招呼着身后三四个小孩儿说: “上啊,都瞎了吗?这可是他先动的手,给我揍他。” 四五个人一拥而上,朝景昊挥起了拳头。 景昊虽然不惧,但是因为前两天,刚在田守礼面前亮了刀子,被爹娘警告过。不能在外人面前显露武功,所以只好故作笨拙,只用蛮力和他们扭打在了一起。只是这架打的分外憋屈,一不留神,鼻子上挨了一拳,鼻子一酸,血流了下来。 一边的南南吓哭了,大喊着:“你们住手,你们住手,你们别再打了。” 景昊一边应付着挥过来的拳头,一边大喊:“瑶瑶,南南,你们躲开,快躲开。” 水瑶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又看见了那一天黑衣人刺杀她们的情景。 一时之间,她有些茫然,直到看见了景昊的脸上滴滴答答落了鲜血。她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怒火。 弯腰捡起地上的土块儿、石子用力的向打架的那帮孩子砸去,然后抄起刚才逗猫的那根树枝,直冲了上去,没头没脑的朝着围着景昊的几个人抽去。 树枝抽两下就断了,她又像一头小狮子一样扑了过去,用手指抓,用牙齿咬。 带着哭腔喊:“让你们打我哥哥,不许打我哥哥。我打死你们。” 几个泼皮小子被瑶瑶吓愣了。 一个村里住着,他们跟景昊对打,毫无压力。对瑶瑶这么小,又这么娇弱的一个女孩儿,还真不敢动手。生怕惹出什么事情来,回头不好交代。 正在愣神之际,刘阿牛冲了过来,一把把水瑶推倒在地。张嘴骂道:“死丫头片子,胆子还不小。” 水瑶摔在地上,没哭也没闹,胡乱抓起地上的土块杂屑,用力朝刘阿牛扔去,没打疼他,倒是迷了他的眼,让这坏小子骂出一堆污言秽语。 景昊见了,却真的急了,正想不顾爹娘的告诫冲上去踹飞刘阿牛,就听见刘阿牛,哎呦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扭头一看,原来是小西到了。小西虽然也比刘阿牛小了几岁,但是他在这个村里是孩子王般的存在。 这时,小西手里拿着一根自制的皮鞭,指向刘阿牛,刘阿牛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 他刚才后背挨了小西两鞭子,火辣生疼,此时面对着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王,却没了刚才的威风。 但是嘴还硬:“萧小西,你想干什么?不要仗着你爷爷是村长,就敢胡乱动手打人。” 小西说:“这关我爷爷什么事?景昊是我们的小先生,你今天敢打他,还敢欺负我的两个妹妹,那我们就把村里的长辈和你爹都叫上一起评评理,看谁欺负了人,看谁该受罚。” 刘阿牛听了,心虚了,他家在村里是外姓,没有几个族人在此,而且他爹也是个泼皮无赖,终日在外游荡,一年中没有几日能在家里。 有时混好了,能拿几个闲钱回家,有时就好几个月不见人的踪影。家里的一切都靠他娘来支应。 他娘长得丑,却健壮能干。因为一家人的重担都压在她一人身上。脾气很是暴躁。 平日里,他娘虽然顾不上管他,但是要是他在外面胡闹,被人找上门来,惹得起的,他娘会撒泼打滚地护着他,惹不起的,他娘就会给他一顿痛打,给人做交代。 而这个小西是村长的孙子。萧家族人又人丁兴旺,是他惹不起的。 只好吃下这个哑巴亏,嘴里嘟囔着道:“不跟你们这些小毛孩子计较。”说完就带着他的一群人扬长而去。 小西在他的背后狠狠的呸了一口。接着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冲着他的后背大喊道:“刘阿牛,竖起你的狗耳朵听着,哥现在有官名了,叫萧亭西,下次别叫错了。” 刘阿牛气的一个趔趄,头也不回的带着他的小弟们走远了。 小西这才回过头来,看着景昊脸上的血迹说:“景昊,你不要紧吧?” 景昊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说:“没事。一点鼻血而已。” 说完,一把拉过水瑶,替她拍着身上的土,说:“瑶瑶,你没事吧?刚才吓坏你了吧,别害怕,哥没事,你千万别哭。” “哥,我不怕,我能和你一起打那个坏牛!” 水瑶从怀里掏出芸娘给她绣的小手帕,小心翼翼的擦干净景昊脸上残存的血迹,恨恨的说。 坏牛! 小西差点笑出声来。 他赶紧捡起带来的纸鸢,说:“真扫兴,都怪那个泼皮刘阿牛,算了,景昊你都受伤了,今天就不放纸鸢了。我送你们回家去,你先让景先生给你敷点儿药,不然会肿的。” 景昊本想说没事,但是回头看看亢奋的水瑶和垂头丧气的南南,心想,两个小姑娘受了惊吓,估计已经没有玩的心思了,不如先回家也好。 于是,四个人拍拍身上的浮土,准备回家,这时南南却突然惊叫到: “阿狸,我的阿狸不见了。” 第17章 云放 刚才一群人打作一团的时候,阿狸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四个人急忙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急的南南眼泪都下来了。 小西安慰妹妹说: “不要着急,我们回家去找找,没准儿阿狸自己已经回家了。” “不可能的,阿狸还那么小,又没有自己出过家门,它不会认识回家的路的。”南南根本就不相信。 水瑶也安慰道: “南南姐姐,我们再仔细找找,小猫胆子小,它不会跑很远的。” 于是四个人分成两波,又沿着晒谷场找了一圈儿,却仍然没有发现阿狸的身影。南南也没有办法,只好跟着哥哥准备回家。抱着一丝侥幸。想看看阿狸是不是自己回家了? 四人走到村中的一处小磨坊旁,忽然听到一阵微弱的,没有气力的小猫的叫声。南南激动的说: “阿狸,肯定是我的阿狸。” 几人忙加快脚步,冲着猫叫的方向走去,远远的,又看到了刘阿牛几个人。只见他们用树枝撑起了一块破布,把小猫阿狸的四只脚绑在了树枝上。正准备往房顶上爬。嘻嘻哈哈的笑着,嘴里还在喊: “今天我们来试一试,放一个猫纸鸢,看看这个小猫能不能飞上天。” 旁边有一个小子喊道: “牛哥,这个小猫要是掉下来,摔死了怎么办?” 刘阿牛哈哈哈的大笑着说: ";不都说猫有九条命吗?我们看它能不能死。” 四个人一看都急坏了,但是他们离磨房还有一段距离。 水瑶先一步冲了出去: “坏牛,你放开阿狸,不然,……” 她也想像刘阿牛那样骂他两句,却不知道该骂什么,只好说:不然,把你打成死牛!” 景昊和小西奔跑的脚步都稍稍一滞,瑶瑶今天是跟牛过不去了吗? 刘阿牛看见了他们,却装作看不见,扯着小猫阿狸就往磨坊顶上爬。对地上一个手里拽着纸鸢线的半大小子大声喊。:“一会儿我说放,你就赶紧扯着线跑,我们来看看这个猫纸鸢能不能飞起来。” 地上的小子兴奋的答应着,刘阿牛举起了小猫阿狸,正准备松手。突然他哎呦一声跪倒在了磨房顶上,小猫阿狸也从手中跌了出去。 小猫挣扎着,一只爪子抓住了房檐。剩余三条腿悬空,拼命的用力想爬上屋顶。可因为四肢都被绑在树枝上,用不上力,眼看就要跌落下来,房前出现了一个瘦削的身影, 他一把夺过地上小子手中的线,用力一拽。阿狸连同树枝和破布一起从磨坊顶上滚落下来。 水瑶和南南远远的看到了,吓得南南闭上了眼睛,一只手紧紧的拽着水瑶的胳膊: “阿狸要摔死了,怎么办?怎么办?” 那个瘦削的身影却不慌不忙,身子往前一纵,干净利索的接住了小猫。 水瑶赶紧告诉闭着眼睛的南南: “南南姐姐,阿狸活着呢,没死,你快看。” 这时,小西和景昊也跑到了磨坊前,打眼一看,是一个和小西年纪相仿的男孩儿。 看上去身材瘦瘦的,高高的,身上的衣服打了几个补丁,却浆洗的干干净净。只是挽着的裤腿儿,穿着草鞋的脚上粘着些泥土。 景昊抬头看清了男孩儿的长相,心里不由得一惊。男孩儿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虽然面色稍稍有些泛黄,也有点过于消瘦。但整个人却是少见的俊逸不凡。 景昊还在一旁愣神。小西已经扑了过去,嘴里大喊着: “云放,幸好你在这儿,谢谢你。” 两人帮着那个叫云放的男孩儿把小猫阿狸身上绑着的绳子拆掉,小西把小猫抱在怀里安抚着。 阿狸吓得浑身直抖,嘴里咕噜咕噜的叫着,尾巴的毛炸着,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景昊仔细看了一下云放,这时才发现他的一只手里拿着一只弹弓,弹弓的木头光滑,黑亮,黑色里微微透着发红,闪着油光。一看就知道就经过常年的磨挲。弹弓上的皮条不知道是什么皮革揉制而成,看上去十分有韧性。这时云放将弹弓插在了腰间,走到一旁背起了硕大的一捆扔在地上的柴。 小西忙喊着: “云放,你别走,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咱们村景先生家的景昊。你不是想读书吗?你可以去他们家的学堂啊。” 云放看了小西一眼,小西忽然就闭上了嘴,景昊不明就理,于是依然很热情的上前了一步说: “云放是吧,我是景昊,谢谢你救了我们的阿狸,小西说的对,你要是想读书,可以来我家的学堂。” 云放看了一眼景昊,眼中似乎有光闪过,然而很快就黯淡了下去,他冲景昊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低声说: “我读不起,也没有时间读。”就背着柴走了。 这时瑶瑶和南南也赶到了,南南心疼的把小猫阿狸抱到怀里,瑶瑶帮她一起安抚着。 小西抬头,看着依然跪坐在磨坊顶上的刘阿牛,恨声道: “刘阿牛,你等着,这笔账我给你记着。” 刘阿牛捂着膝盖,坐在磨房顶上,看见云放走远了,嘴硬的说: “怕你不成,有种你就来。” 景昊和小西也不愿意与这种无赖多做纠缠,带着南南和水瑶往家走,景昊不解的问小西: “这个云放是谁,看刘阿牛似乎很怕他,挨了一弹弓居然没敢吱声。” 小西叹了口气,说: “云放的命挺苦的,他家来村子晚,来的时候就他们一家三口。那时云放还小,只有几个月,被他娘抱在怀里,他爹是个能人,识文断字,还会一些武艺。在我们这个地方,这么个能文能武的人是很少见的,虽然没有什么根基,靠他爹一个人下山种地,上山打猎。家里的日子过得也不错。三年前,云放还不到九岁。他爹进山,遭遇了兽群,好容易逃出了一条命回来。受了重伤,回家没有几天就死了,剩下云放和他娘两个人相依为命。 云放他娘生的柔弱,性子却刚烈,好多人劝他改嫁,她都不肯,一个人带着云放。白天下地种田,晚上做针线换钱。苦苦支撑,云放小小的年纪,身手是村子里这些孩子中最好的,人也聪明。如果去学堂读书的话,我觉得不比田家的田文杰差,可是他爹去了,他只能和他娘一起撑起了这个家。云放是个很能干的人,从去年开始,他就不让他娘下地干活儿了。一个人下地种田,进山打猎,从来不惹事,也不怕事,像刘阿牛那种废物,尽管比他大好几岁。三个刘阿牛也打不过他一个。以前刘阿牛不知道云放的厉害,招惹过他几次。结果从来没有占着过便宜,有一次还被云放下狠手打的三天没下床。他那个无赖的爹,去找云放的麻烦,也没在云放那里讨着便宜,后来他爹还想找外村的无赖来渡堵截云放。被我爷爷叫去狠狠的教训了一通,说今后要是再敢欺负村里的人,就把他驱逐村子,他爹才不敢生事了。” 小西一口气说完云放的故事,想了想又笑着补充道: “后来刘阿牛他爹觉得丢了面子,气不顺,还把刘阿牛收拾了一顿,从那以后,刘阿牛再也不敢招惹云放了。所以刚才刘阿牛被他打了一弹弓,才一声也不敢吱。” 景昊听了,一言未发。心中有些感叹这云放小小年纪,却过得如此辛苦。又觉得这萧家村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自己从小随爹娘走过了不少山河大川。形形色色的人见了不少,没想到在这小山村里也有这种钟灵毓秀的人物。 夜幕降临了小村庄,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景昊和水瑶回了家,向爹娘讲述了今天在外面的事情。 芸娘先把水瑶拉在身边,好好的查看了一番,见水瑶一切正常才问道: “瑶瑶今天吓坏了吧?打架是男孩子的事情,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要冲上去了,万一伤到你就不好了。” “打架是男孩子的事,娘(芸娘)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吗?”景昊和景昭对视了一眼,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水瑶这时却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我不怕,以后谁敢欺负我和哥哥,我都要打回去,打不过,我就咬。” 芸娘三个人看着水瑶,一时间又惊又喜,惊的是水瑶的反应,这孩子如今的性格似乎有些偏执。 不会是受刺激太深了吧。 喜的是水瑶无意中已经是真心的把景昊当做了哥哥,把这个家当做了自己的家。 景昭弯下腰,温言细语的对水瑶说: “瑶瑶,你想保护哥哥,这很好,但是我们在保护别人的同时,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力量保证自己的安全,那就保护不了你想要保护的人。 水瑶抬起头看向景昭,说: “那我想保护自己,想保护哥哥。”她看了看芸娘,接着说: “我还想保护娘亲,” 又看了看脸色有些变了的景昭,又加了一句: “哦,还有爹爹,我应该怎么做?” 景昭微微有些卡壳,心里暗道: 算你小丫头有良心。要是一家人都说到了,就没有提到他这个爹爹,那他可太没面子了。 他想了想接着说: “这样吧,你今后也跟着你娘练练拳,站站桩。学点儿功夫在身上,强身健体,遇事也可以自保。” 芸娘听了下意识的想反对,她不舍得这么娇娇弱弱的小女儿去吃练功的苦。可是转念一想,丈夫说的也对,这世界上没有谁能够无时无刻的跟在你的身边保护你。水瑶的身世还不知道怎样,学点功夫也算有自保之力。 于是她笑着对水瑶说: “瑶瑶,练功可是很苦的,你受得了吗?” 水瑶抬头看着芸娘说: “娘亲,我不怕苦,我知道你和哥哥每天早晨和晚上都会练功,我今后跟你们一起练。” 景昊嘻嘻哈哈的笑着说: “哎呀,那你可得记住了,千万不要哭鼻子,娘教起功夫来可凶了,可千万不要被她吓着。” 景昊话音未落,收获了芸娘和水瑶一双大白眼。 第18章 林芳 这一边,景昊一家热热闹闹的讨论着今天发生的事。 另一边,少年云放也回到了家里,刚把一大捆柴放进了柴房,母亲林氏就端着一盆水迎了过来。 “放儿回来了,赶紧过来洗一洗。” 云放接过母亲手里的水盆儿,说: “娘,我自己来就可以,你做了一天的针线活,歇息一会儿吧。” 林氏靠在门框上,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她本名林芳,三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却像二十出头。虽然经历了生活的困苦,却一点儿也没有损害到她的美貌。 她与云放长的极其相似。只是极为相似的五官,长在林芳的脸上,轮廓线条柔和,给人一种温婉可亲的感觉,一双大眼顾盼有神,转眸之间似乎能够诉说千言万语。 长在云放的脸上,面容轮廓似刀削斧刻一般,英气中带着几分冷峻。 自从丈夫过去后,云放似乎一夕之间长大,变得沉稳少言,不苟言笑,周身隐隐透着几分冷冽和生人勿近的气息,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 看着自己少年老成的儿子,林芳不知道是该心疼还是该欣慰,见儿子已经洗刷完毕。连忙回屋端上早已做好的晚饭,母子二人一言不发的吃完了饭。 饭后,林芳看着儿子说: “放儿,你今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有什么事尽管跟娘说。” 云放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娘亲,目光落在母亲那双虽然依旧白皙,却满是老茧的双手上,欲言又止。 林芳伸手拂了拂儿子的肩膀,开口道: “有什么事不能跟娘说,你这样岂不是让娘更着急?” 云放说: “并没有什么事,只是今日打柴回来,碰见了村东的小西,他同村中刚来的教书先生家的孩子在一起。他们邀我去景家学堂念书。” 林芳看了一眼儿子,叹了口气说:“说起来,还是爹娘耽误了你。其实我也正想同你说这事。以前说要读书需得到镇上去读,听说镇上的先生学问也并不高。所以你一直在家由我和你爹教导着认几个字,如今家中这几本书你都已读完,我也教不了你什么了。你如今当真需要一个好先生。我这几天听村里人说,这个景先生家中藏书颇多。课也讲的极好,应当是个有学问的,况且他就在村中,你即使去读书,家中若有什么事,你也可以兼顾到。这真算是一个难得的机遇,不如明天我们就去景家学堂拜师,如何?” 云放微微叹了口气说: “娘,你不要操之过急,虽然是在村里,我若是去读书,总不好日日请假。况且先生的束修虽然要的低,但总归是一笔钱,你现在已经日夜做针线,再熬下去眼睛会受不了的。去学堂读书就无法进山狩猎,我们娘俩的生计该怎么办呢?” “你这孩子不要钻牛角尖,凡事都有个变通。我听说这景先生是个极通透的人,他的束修也并非只收银钱。听说粮食猎物甚至瓜果蔬菜皆可的。这是个有善心,又通达的人,这样吧,我明日先去探探口风,同先生商讨一下,总归会有办法的。” 云放看着自己的娘亲,有时他也疑惑母亲这么一个娇弱的人,为什么这么有韧性?遇到什么事情总是那么乐观,当初父亲去世时他还小。只觉得天都塌了,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可母亲伤心归伤心,却依然不改端庄的模样。 那一年娇弱的母亲下田种地,纺纱织布,自己做针线,换柴米油盐。一边扛着生活的重担,一边还要防着外面那些觊觎她美貌的登徒子。那一年的艰辛,他现在还想都不敢想,可母亲硬生生的扛了过来。如今听着母亲为他的将来做着打算,他恍惚之间有了一丝的希望。或许我真的可以一边读书一边兼顾着家里的生计。 见儿子有了松动,林芳笑着说: “好了,不要多想了,万事都有解决的办法,你也辛苦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第二天一早,林芳早起到屋后的菜园子里拔了些新鲜的菜蔬,仔细的择干净。放进一个大篮子里,然后盖上一块布巾。取了自己绣的一个小荷包和一块手帕子出门往村东头走去。 “哎呦,这是谁呀?真是少见啊,咱们村儿的大美人舍得出来了,这是准备去哪儿啊?”一声有点尖利的刻薄声音响起。 只是听这声音,林芳就知道这是刘阿牛的娘刘氏,这刘氏长的五大三粗,面貌本就生的不俊俏,再常年的风吹日晒的劳作,面孔黝黑,更显得粗鄙。 她其实也是一个苦命人,因为面貌丑陋,所以在娘家待成了个老姑娘,都没有嫁出去。后来遇到了刘阿牛的爹刘大,刘大是个四体不勤的泼皮无赖,一直娶不上媳妇,看中了她身强体壮。就勉为其难的托媒把她娶了进来。成亲后,家里家外的活计全都是刘氏在做,刘大好吃懒做不说,还对她动辄打骂。好容易生下个儿子刘阿牛,也是从小就在外面惹事生非。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自己的日子过得苦,也看不得别人好,尤其嫉妒林芳。 林芳长得俊俏,男人活着的时候,就对她百般疼爱,从不让她下地干活。那时刘氏每每下地累的腰酸背痛,心里就充满了对林芳的嫉恨。 本来嘛,村里的女人哪有不下地干活的,偏偏她的男人就娇惯着她。后来林芳的男人死了,她其实有点儿幸灾乐祸,本以为林芳从此就掉进了苦海,可没想到邻村的几个单身男人都像闻着腥味儿的猫一样,上赶着去林芳家去献殷勤,帮她干活儿。甚至求娶她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这也算了,可这林芳还不识好歹,一个个都赶了出去,宁肯自己下地干活吃苦也不肯改嫁。一副假惺惺的贞洁烈女的样子,本来这样下去,要不了几年,她就会变得又老又丑。可是更没有想到的是,没过两年。她的儿子居然一个人就敢进山打猎。家里家外的重活,小云放一个人就扛了起来,依旧像他爹在世那样,不让他的母亲染指。 想到这些,刘氏的心里就跟猫抓一样难受,她恨老天不公,自己怎么没有嫁一个那么有情有义的男人,没生那么一个懂事的儿子,因此,刘氏格外讨厌林芳,看到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就恨不得下手挠花了才解气。 平时刘氏没有机会,也不敢招惹林芳,因为林芳基本不出门儿,而且他的儿子云放虽然平日默不作声,但是却是一个狠角色,虽然年纪小,但是打起架来敢下死手,自己的男人和儿子都在他的手里吃过亏。 但是昨日一向在外面游荡的刘大回家了,破天荒的带了养家的银子回来。还给她扯了身衣裳,送了个镯子给她,这让刘氏受宠若惊,觉得男人似乎要发达了,自己在这村里也马上就要水涨船高了。 刘氏一心想炫耀的心情按耐不住,一大早就满村的逛游着,手里抓着葵花子,见人就塞上一把,趁机炫耀她手上的镯子。没成想溜达了一大早上,也没遇见几个人。还都对她敷衍了事,正在心里憋屈,看见了林芳,忽然想到了儿子昨天说被云放用弹弓打了。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就拦住了林芳的路,阴阳怪气的开了口。 林芳压根儿不接她的话茬,挎着大篮子拧身从她的身旁绕了过去。 刘氏怒火中烧,从后面一把拽住了林芳的胳膊,说: “ 你别走,你家的小子昨天打了我儿子,这件事我们得说道说道。” 林芳看着刘氏,开口道: “ 刘家嫂子,你说我家儿子打了你儿子,有什么证据?是你看见了还是有谁看见了?不然我们把两个孩子都叫来当面对质,说说事情的原委。” 刘氏语塞了。 她并不想找林芳理论,昨天的事情只是一时情急才提起,她知道云放虽然小,但是个敢拼命的主。自己家的男人虽然是个泼皮,儿子也是个无赖,但是他们却不敢玩儿命。所以他们平时都不敢招惹云放,若是她无事生非,把事情闹大,家里那两个吃了亏,回去肯定不会饶了她。 但是现在周围已经有人开始看热闹,要是就此罢休,面上又有点挂不住。于是她一边悻悻的撒了手,一边说: “谁要跟你家那土匪一般的小子对质?你儿子打了人,我只管跟你这当娘的说道。” 林芳面不改色问: “那你想怎么说道说道?” 刘氏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刘氏是个没有什么心眼儿的人,只会直来直去,若是碰见跟她吵,跟她能对打的泼辣村妇,那她能发挥自己的优势。骂个狗血淋头,打个落花流水。可是林芳就像一团棉花,无论她说啥都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现在林芳摆出一副任她指责的模样,她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这一时间,有一点骑虎难下。但她又不肯在林芳面前弱了气势,于是硬着头皮去夺林芳挎着的菜篮子。 “算了,你家小子打了我儿子,我也不跟你计较了,这篮子菜就算是赔偿了,拿回去给我儿子补补身子。” 天气已经转暖,地里的蔬菜都开始一茬茬的绿了,一篮子菜其实不值什么,刘氏觉得林芳好欺负,拿她一篮子不值钱的菜,自己也好下台阶。不料林芳挎着篮子向后一退,她夺了个空。 只见林芳正色道。 “刘家嫂子,你若是想吃菜,跟我知会一声,到我家菜园子里由着你挑着摘。如果说我儿子打了你儿子,那就叫他们当面对质,要是这样还是不行,咱们就请出村长他老人家来做个公断。这一篮子菜虽然不值什么,却不能就这样白白给你,让我家云放担个理亏的名声。 刘氏一时间恼羞成怒,不由破口大骂道: “好你个云寡妇,仗着自己有几分颜色,到处勾三搭四。纵着你家的小崽子欺负人,今天我跟你没完。” 说着就要往林芳身上扑,旁边几个看热闹的妇人连忙起身拉开,七嘴八舌的劝导着。有的人劝林芳快点儿走,不要理这种人,也有平日里跟刘氏走的近的,看不惯林芳的与众不同,也帮着刘氏七嘴八舌的说着林芳的闲话。 乱糟糟的,林芳也被这无理取闹的泼妇气的无言以对。 第19章 家常理短 正在混乱之际,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 “阿牛他娘,你消停点儿吧。昨日你家阿牛在村子里也闹得鸡飞狗跳,今日一大早你又在这里骂人,我看这村子里现在是盛不下你们娘俩了吧。” 众妇人听了这话,抬头一看,原来是惠英和张石匠的媳妇一起过来了。 惠英是村长的儿媳妇,这个萧家村萧姓居多,刘氏一个外姓人轻易不敢惹。张石匠跟他家虽然同属外姓。但人家是兄弟两个,身手好,还抱团儿,平日里在村子里为人又不错。无论谁家有事都肯伸手帮忙。身边也有许多人与他家张石匠交好,不像自己男人在村里人缘儿不好,有限的几个本家也不待见自家。男人自己跑到外面,游荡多年,这手指缝也宽,有钱的时候胡吃海喝。身边也跟着几个小喽啰,但那都是不讲义气的,有奶便是娘的主,这村子里实际上没有几个人能看得起他们。 所以,惠英和张石匠的媳妇桂花,她一个都惹不起,而且那个桂花跟她一样,大字不识一个,却一样的身强体壮,真要动起手来,她根本占不到便宜。而现在这架势,这两个人明显是要替云寡妇出头。 于是,刘氏只好摆出一副惹不起躲的起的模样,悻悻的说: “我不跟你们这些人计较了,一篮子破菜我也不稀罕,留给你,爱孝敬谁孝敬谁去吧。” 然后,嘴里嘟囔着一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骂骂咧咧的走了。 惠英走到林芳跟前,亲热的说:“芳妹子别生气,不要跟这种人计较。昨天的事,我都听我家小西讲了,多亏你家云放,我还得好好谢谢你。” 林芳客气的说: “都是小孩子不懂事,在一起闹着玩,说啥谢不谢的。” 张石匠媳妇桂花笑嘻嘻的接话道: “云家姐姐,大早晨这是去哪里呀?这有些日子没见你出门了呢。” 林芳与桂花不熟,但是张石匠两口子都是为人爽直的痛快人。虽然没有读过书,大字不识几个,但是为人不错,懂道理,是萧家村子里数得着的热心人。 于是,她也痛快的实话实说: “想去村子里的景先生家,拜会一下他家的娘子。"; 惠英和张石匠的媳妇对视了一下,顿时明白了林芳的意图。 “好啊,咱们也正准备去看看芸娘,顺路一起过去吧。” 张石匠的儿子在景家学堂读书,惠英更是跟景家的芸娘走的亲近。由她们一起陪自己到景家,自己说话更加便宜一些。于是林芳很高兴的三人结伴一起朝景家走去。 三人到景家的时候,芸娘正在灶房里打转。 这两日,瑶瑶一早一晚都跟着她和景昊练功。不同于景昊从小就打磨筋骨,瑶瑶虽然年龄不大,但却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想当初在自己府里的时候,连杯水都没有自己倒过。如今事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不说,还要早起晚睡的练功,对于集万千宠爱长大的水瑶来说属实不易。 然而几经磨难,如今小姑娘的性格却非常坚韧,再苦再累都咬着牙坚持下来了,这让芸娘又欣慰又心疼,今日她在灶房里团团转,想着给水瑶做点好吃的补补,奈何自己厨艺不精,不知道该做什么。 正想着是不是应该去忽悠着景昭下个厨,景昭是个兴趣广泛的人,在芸娘看来几乎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但凡他感兴趣的东西都会去学,且都要做的比一般人要精通。 不过,他有个毛病,很多东西兴趣过后便不再触碰。厨艺曾经潜心研究了三个月,从不会烧火到能做出一桌的盛宴,从荤腥到素宴,都能上手。只是那几个月的兴趣过后便极少进厨房,美其名曰: 君子远庖厨。毫不在乎自己所言所行矛盾之极。 芸娘正在灶房里转着圈圈,忽然听到院门口处有人喊她。急忙走过去开了门,看见门口站着惠英嫂子和张石匠的媳妇桂花,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却生得极其美貌的妇人。 惠英先开口道: “芸娘妹子我和桂花过来看你,路上碰到了芳妹子,她正想来你家,我们就一起来了。” 林芳也赶紧上前一步,冲芸娘微微弯了一下腰,施了一个福礼。客气道: “萧家妹妹,我贸然前来,打搅了。” 林芳的福礼,姿势标准,姿态优雅。芸娘有些诧异,来这萧家村几个月了,所见到的村民村妇都很朴实。今天居然在这小山村里见到林芳这样的人物。 眼前这林芳,不光模样生的好,举手投足之间透着温婉贤淑,知书达礼的气质。虽然穿着同村子里其他妇人一样的粗布衣衫,头上也只简单的挽着一个发髻,没有任何一件饰物。却又让人一眼能够看出她的与众不同。 芸娘招呼几人进了堂屋坐下,几个人闲唠了几句家常。芸娘明白了眼前这位美貌的妇人。就是昨日儿子回来提到的那个少年云放的娘亲。 顿时对她的来意也猜到了几分。主动对林芳说:“原来姐姐是云放的娘亲啊,昨日我家昊儿和瑶瑶出去,多亏你家云放出手相助。我还说应该好好去谢谢那孩子,想不到今日咱们就有缘相见了。” 林芳赶紧摆手说道: “萧家妹妹客气了,不过都是些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算不得什么。”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一边的惠英接过了话。“昨儿,几个孩子出去碰到刘阿牛那个坏小子,欺负了几个小的不说,还差点儿把我家的小猫阿狸摔死。我家南南回家还气的哭了一场。多亏云放出手救下小猫,护住了几个孩子,就因为这事儿,还得罪了刘阿牛那个不讲理的娘。芸娘你不知道,我们刚才遇到芳妹子的时候,正碰上刘阿牛他娘拦着芳妹子为难她。” 桂花在旁边也说 “就是,要说那刘氏真是一个四六不懂,好坏不分的主。她家刘大不是个东西,成天不着家,家里的事儿啥都不管不说,气不顺了还动手打她。她不敢跟男人理论,在家是个窝囊废,出了门倒是挺厉害,知道柿子捡软的捏,专挑那些脾气好的人欺负。孩子也没养好,她家那个阿牛,从小她也不好好教,现在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伙子,不做工也不种田。天天和一群半大小子裹在一起,招猫逗狗,惹是生非,我看这家人都快成了咱村的一个祸害了。” 桂花为人直爽,说话却一针见血,三言两语把刘阿牛一家评判了个彻底。剩下的三人都忍不住笑了,拉近关系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对付共同的敌人。女人之间,尤其是如此。四个人,越聊越亲热,一会儿就熟络起来。 女人永恒的一个话题就是孩子,说到孩子。林芳趁机提出云放想到景家学堂跟着先生入学的事。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家的家境,惠英姐姐和桂花都知道,我也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现在家里的生计大半都要靠放儿支撑着,所以放儿他每天还得干活儿,只有半日能在学堂里读书。我也知道,学堂里有学堂里的规矩,这样做不好,但放儿他确实很想读书。所以才先来妹子这儿,想请妹子同景先生讨个情。看先生能不能给放儿破个例。” 听说是学堂里读书的事情,惠英和桂花两个人都知趣儿的没敢插话。在她们看来,读书是件神圣的事儿。在学堂就得听先生的,这读书的事情,她们这些不识字的妇人可不敢随便议论。 芸娘听了,心中明了。她爽快的说: “我家既开着学堂,那肯定是欢迎所有的孩子来读书。但是在学堂里怎么教和怎么学这就得先生来操心,不是我一个内宅的妇人能管得了的了。” 林芳听芸娘似乎不太想管,心里咯噔了一下。 又听芸娘开口道。 “我知道云放是个好孩子,他自己能吃苦,愿意读书,相信景先生不会拒绝任何一个肯上进的孩子,这样吧。我跟先生提一下这事儿,你让云放抽空来我家一趟,让先生见见本人。” 林芳听了大喜,连忙答应着。一旁的惠英跟桂花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一个村里住了这么久,她们都知道云放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也都真心希望这么好一个孩子今后的路能够走的顺畅。 说完云放,几个人又开始说自家的孩子,惠英说小西自从进学堂读书,越来越懂事了。桂花说他家的大勇(原来的大力)是识得字越来越多了,他们老张家终于有希望出一个识文断字,知书达理的人了。要是读的好,将来能像景先生一样当个先生,就不用出苦力,抡大锤做石匠了。 芸娘心里暗自发笑,实在想象不出像张大勇那么一个生的如此粗犷的孩子,长大后穿着长衫,满嘴的之乎者也,给一群孩子当先生的情景。 第20章 拜师 芸娘觉得自己再想下去,会忍不住笑出声来。赶紧岔开话题,诉苦道: “我家昊儿我倒是不操心,这孩子皮实。就是这个小女儿瑶瑶,身子生的弱。不知是不是初到这个地方,又有些水土不服。这还不到盛夏,胃口就不好,一顿饭吃的跟一只小鸟一样少,这要是再过几天,天热了,万一害夏,还不得瘦的一阵风就给吹跑了。” 惠英忙附和,说小闺女家家的,就是生的娇弱,没有别的办法,也只好在饮食上给她多调理一下。只是大家都是穷家小户的孩子,也都粗糙,皮实。只有不够吃,没有吃不下的,所以一时之间也没有人能提出啥有用的建议。 只有林芳略一思忖,开口道:“萧家妹子,小姑娘家喜欢吃的清淡,这个天气渐热,你弄些新鲜的菜蔬给她用滚水焯了,晾凉,加些细盐,麻油。少许陈醋拌了,吃着爽口,兴许能多送点儿饭。” 芸娘听了眼睛一亮,说: “这个办法不错,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办法还简单不费事。回头我试试,估计瑶瑶爱吃。还是林姐姐你心细。” 林芳又笑着说: “我那里还有两罐自制的菌油,用来拌个面和饭也都不错,明日我让放儿来拜见景先生的时候捎来,看看小姑娘爱不爱吃。” 芸娘笑着谢了,说: “本来不应该收你这么些好东西,可是为了我家瑶瑶,我也就不推诿了。” 林芳笑着说: “都是自己家制的,算什么好东西。” 说着把自己带来的篮子拿过来。掀开上面盖着的手巾,说:“我今早摘了几样菜蔬,萧家妹子,你趁新鲜给孩子做了吧。” 又把自己绣的手帕和小荷包拿出来递给芸娘。“我自己绣的帕子和荷包,妹妹和孩子拿着玩儿吧。” 芸娘接过手帕和荷包,惊奇的发现这上面的绣工很是精湛。绣线和料子虽然一般,可是配色讲究,那帕子居然还是个双面绣。芸娘立刻啧啧称赞起来。 “姐姐你这一手绣工,可真是了得。别的不说,这帕子若是拿到”她想说京城又及时的住了口,改口道。“若是拿到省城,卖给那些达官贵人,富商巨贾,可就值钱了。” 惠英和桂花本不懂这绣品竟如此贵重,听芸娘这么一说,也拿过来仔细的看,翻来覆去的看了一番,确实是越看心里越爱,纷纷夸林芳长了一双巧手。 林芳此行目的达到,也不多言,谦虚了几句就告辞离去了。 第二日,云放如约而来,先将林芳让他带来的两小罐菌油交给景昊,托他交到芸娘手里。接着便去拜见景昭,景昭带云放入书房,二人在书房内交谈了将近两个时辰。云放才告辞而离去。 回到家中,见到了自己的娘亲,才终于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 他对林芳说: “没想到我们这穷乡僻壤的,能来景先生这样知识渊博的人物。先生家里藏书无数,先生本人更是读破万卷书,行过万里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而且为人开明豁达。不嫌弃我们家家贫,说要收我为弟子,知道我要养家。要我每日午后去他那里单独授课,还免了我的束修。” 林芳听了万分欣喜。拍拍儿子的肩说: “这是你的福气,能遇上这样的贵人。好先生可遇不可求,如今我们能遇上这样有才有德的先生,是我们的运气,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先生对你的善意。” 云放听了,连连点头。 林芳沉吟片刻,又道: “先生既然收你为弟子,又肯破例单独授课,那与学堂里的那些学生就不同,算得上入室弟子了。咱们该有的礼数不能少,拜师之礼也不可缺。明日娘给你备上四样拜师礼,你抓上后院那只大公鸡。去了恭恭敬敬行拜师礼,才是为人弟子的礼数。” 云放郑重的答应了。 另一边的景家,景昭也分外高兴,晚饭时,破例让芸娘给他温了一壶酒。 芸娘笑他好为人师。前几日见了个田文杰,就说是块璞玉,今天见了云放又说是奇才。天下的人才也未免太容易得,而且恰巧也都这么容易都聚到了他景昭身边。 景昭听了哈哈大笑,说芸娘不怪你不相信,我也惊讶此地的风水是否太好。前几日那田文杰头脑清醒,思维敏捷,遇事沉稳且又勤奋。只是生在这小山村里,思想有些局限,若是生在京城,得遇良师,细心栽培,考个状元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难事。 景昭饮了一口酒,继续说: “可今日这云放与那田文杰是不一样的。虽然比那田文杰还要年少,但性情中的果敢刚毅,不是区区一个书生能同日而语的。虽未进过一天学堂,读书写字却毫无滞涩,即使从未走出过这小山村,眼界和见识却丝毫不弱于京城那些只知道读死书的书生。而且我看他眼神清澈,眉宇间一股正气。虽然父亲早亡,家境贫寒,但这孩子的面相既无困苦悲怆之意,亦无羞怯,唯唯诺诺之貌。进退有度,一问一答之间,见其风骨。我要免其束修,他开始还不肯应承,只说每日允他半日假,让他去劳作即可。“ 景昭说道这里,看看芸娘: “ 这等聪慧有志气的孩子,芸娘你不喜欢吗?” 见芸娘不回答,景昭又继续讲道: “ 最后我说我既收他为弟子,便看作是半子,对他有教导之责,他若同意入我门下。便须视我如父,守我门中规矩,宁做闲人,不为佞臣。否则必受惩罚,让他考虑清楚,再决定是否拜师。不料这孩子立刻跪下行礼,说大丈夫为人在世。即便没有读书明理,做一辈子田舍农夫。也不会做这些有违人伦底线之事。如此种种,这样的孩子,若是没有遇到倒,也罢了,既然遇到了,怎舍得让他埋没在山间地头?” 芸娘看着滔滔不绝,明显有些兴奋的景昭,忽然叹了口气。 “你自己都要隐居在这小山村,即使收他做了弟子又如何?纵然调教出来,难道还指望着他入阁拜相? 还是将来扬名立万呢? 景昭毫不在意的呵呵一笑,看着芸娘说: “芸娘啊,你还是着相了,圣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既然遇到如此良才,我只管教授我的心中所学。他将来的机遇是他自己的命数,与我无关。” 芸娘哼了一声,看着景昭说: “好吧,但愿如此。” 第二日,云放来到景家,郑重的行了拜师礼,正式成为景昭门下的大弟子。 多了这一个大弟子,景家顿时变的热闹了起来。云放是一个细心的人。他跟随景昭读书没有几天,便发现其实景家的生活多有不便。 景家无田无地,日常的吃穿用度都要去镇上,甚至县里去买。空有一个大宅子,居然连家家户户都拥有的菜园也没有。吃菜不是靠惠英婶子送,就是在村里买,其实景家的后院就是一片空旷的荒地,估计景家劳力少,一直没有开出来。 于是云放默不作声,每日在先生授课结束后,就一个人默默到屋后开荒。 景昭发现后也不阻拦,他是一个性格洒脱的人。生活小事上。既不上心也不计较。弟子只要心思纯,品行正,勤学善思就够了,其余的他任其自然,绝不多加干涉。 云放在这里,他只管授他的课。能够学到多少是学生自个儿的事儿,有疑问来问,他会解答,有疑问不问,那他也不管。如今云放愿意给家里干活,那是云放尊师重道,是云放的自由,他也由着他。 芸娘和景昭不一样,她对这个勤快的云放很是喜欢。毕竟嘛,景昭是一个只管吃粮,不管闲事的主。虽然整日笑眯眯的,看上去脾气极好。可基本上属于四体不勤,油瓶倒了都不扶。可一家子的吃穿用度不是不管就不存在的。虽然她们家不缺钱,但什么都出去买,在这小山村却是极为不方便,也极为另类的。 但是云放不一样。云放年纪虽小,却因为早早挑起了一家生活的重担,所以勤勉细致,有了他,这个家的生活都开始变得便利起来。 他很快在后院清出几分田地,从家里拿来种子种了下去,正逢万物生长的季节,种子种下,很快就发芽。没多久,景家后院的菜地就是绿油油的一片了。 这让芸娘高兴,也让景昊和水瑶非常开心,因为云放是和学堂里其他孩子分开授课的,其他的孩子都是上午到学堂。由景昭亲自授课,下午景昭是一概不管的。全都交给景昊去看管,主要就是督促学生们完成先生布置的功课。 现在有了云放,每日等景先生小憩起来,就开始给云放、景昊以及水瑶一起授课。 三人年纪不同,本来的基础也不一样,景昊读书最多,行过的路最多,见识最广。不过从小因为景昭放养式的教育,养成了自由随意的性格。 他像景昭一样,兴趣广泛,注意力从来都不止集中在书本上,他对这天地人都充满了好奇与热情。 云放因为生长在这小山村,读书不如景昊多。见识不如景昊广。 但令景昭和芸娘惊讶的是: 云放的基本功扎实,领悟力极强,因为过早的品尝了生活的不易,求知欲是三人中最强的。 水瑶年纪最小,却天资聪慧,她三岁启蒙,虽然在府中并没有刻意读书,但父母的潜移默化,无形之中的积累也能够显露出她以前生活的底蕴。这半年多来,遭逢大难。透露出了与年龄不符的坚韧,所以现在每天随着爹爹读书,随着娘亲练功。整个人也是异常勤奋。 最后导致的结果是: 景昭和芸娘都觉得,云放和水瑶天赋异禀且又刻苦努力。只有自己家的儿子像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没心没肺,整日傻玩傻乐,不求上进。于是在景昭和芸娘的评价里,云放和水瑶就成了天上飘着的云,景昊就成了地上脚下的泥。 第21章 求医 不提景昭和芸娘对云放的满意,云放心里也充满了对师父和师娘的敬意和感激。 不仅师父收自己为亲传弟子,倾心教授。师娘还特意找到自己的娘亲,说她那一手双面绣精湛绝伦,只做些寻常的绣品,卖到镇上不识货的人手里,是暴殄天物,师娘说她有门路,可以把这些绣品卖到省城甚至更远的地方。师娘给娘亲送去了一些上等的料子和绣线。让娘每个月只需绣上两、三块帕子或荷包就好。然后按一块帕子或荷包给半吊钱的工钱。 云放觉得这是师娘在故意救助他们,但娘亲说若是师娘真的有门路将这些绣品销到达官贵人的手里。确实也能卖到比这还高的价钱。 当然娘亲也知道,实际情况是没有人会千里迢迢到这深山里来收这几件绣品。所以不管师娘是不是真的有门路将这些绣品卖出高价,他们都是真心实意的在帮自己家脱离生存的困境。 娘亲嘱咐他要将师父师娘待自己的好铭记在心里,要以侍父母之心侍奉师父师娘。 所以,现在林芳每月只需绣出三四件小绣品,就够母子二人的吃穿用度。云放除了侍弄好自家那几亩田,剩下的时间便全都泡在了景家,他与景昊和水瑶三人朝夕相处,很快变的情同兄妹。 不过三人毕竟年纪都不大,聚在一起花样百出,先是不满意后院的小菜园太小,每天闲暇时便在屋后开荒。所幸景家在这村中安家最晚。屋子建在村子最东边,屋后是无边的荒地。一直通向东边的大山,所以三个人计划将菜园再扩大几倍。 景昊说索性再搭几个棚子,养上鸡鸭鹅,水瑶说可以挖个鱼塘,养上一池塘她心爱的小红鱼。云放说可以再搭个大棚子,养上牛羊,再把他们来时带来的那辆青棚小马车上的马儿也迁到后院来。那匹马在前院的小棚里住的不自在,还弄得前院一股子臭味儿,若是移到后院来,前院可以给师娘种点花花草草。 最后三个人又一致觉得,还得在后院打一口深井,才能供给这些鸡鸭鹅牛马羊以及菜地用水。还得再平整出一块地,建个练武场,三人练习好武艺才可以进山狩猎。 计划有些宏伟,定下来后三人自己也觉得仅靠他们三个人的力量,估计得建到猴年马月。为了能够早日实现他们的宏伟蓝图,三个人想到了借助其他的有生力量。 于是景昊和云放就趁着下午二人轮流看管学堂的时候,(现在下午的学堂答疑,小先生已经从景昊一人增加为景昊和云放两位了) 给萧家村的莘莘学子们增加了一堂体能课,也就是让所有的孩子们到景家的后院儿开荒。并且三人还定制了奖惩机制,每天开荒最优秀的五人各记一分。十天一个总结,由水瑶记录,每人按自己名下的分值来景昊这里兑换习字用的纸张。景家学堂里的孩子们都是从小干活出身,没有怕出力的,而且纸张的诱惑忒大。于是每日下午放学后,景家后院的空地上就出现了你追我赶,挥汗如雨的劳动场面。其中张大勇力气最大,小西脑子灵活,二人总是得分最多。 景昭和芸娘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景昭初时也有些惊讶,但心里强大的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一切,对芸娘笑着说: “ 看样子再过几年,我们两个什么都不用干,就可以靠这几个小的养着了。” 芸娘很不开心的瞪了他一眼,心里暗自有些郁闷。两个小子就算了,她那个白白嫩嫩,娇娇弱弱,长得跟朵花似的小闺女。不是应该在房里写写字,绣绣花,然后抱着她的胳膊娇声细语的唤阿娘吗? 可现在怎么除了一早一晚找她练功时,能见着闺女的人影,别的时间都在后院儿对付那些石块儿,土坷垃呢? 阳光那么炙热,尽管她的宝贝女儿生的皮肤雪白,但也经不住这么个暴晒啊。都怪景昊那个混小子。还有云放,刚来的时候看着高冷,每日里也不多说一句话。担心他是小小年纪背负着生活的重担,性格会变得偏执,她和景昭才一边给林芳假借收绣品,实则送银子,一边让景昊和水瑶多跟他一起玩耍。可没想到三个人在一起没多久时间,就弄出这种搅天搅地的情形来。 景昭看芸娘一副心事重重却又沉默不语的模样,便收起了戏谑,正色道:“芸娘,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芸娘抬头看了看景昭,说: “不错,我是有一些有点儿担心。我们当初选择隐居在这偏僻的地方,就是想过平静的日子。你如今惜才,不忍云放这样的好孩子埋没。但昊儿本身就不是一个安生的主,瑶瑶的来历明显不凡,生的又太好。这几个孩子聚在一起,若是显得太过出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就违背了我们避居在此的本意了。” 景昭看着芸娘,良久开口道: “芸娘啊,虽说我们是因不愿意掺和外面那些纷争才隐居在此。但人生一世,若是因为担心这,顾虑那,不能按自己的心意畅快而活。又有什么意思呢?咱们已经避居到如此偏远的地方,既然遇到了水瑶和云放这样的孩子。难道只因为怕惹上红尘的纠纷,就限制他们吗?那我还是景昭,你还是萧芸娘吗? 景昭声音不高,话也柔和,但就像一颗雷在芸娘的头顶炸响。是从何时起,她萧芸娘活的如此瞻前顾后了? 她是为了避开俗世中的纷争,才与夫君隐居在此。但那也是因为她喜欢这种逍遥自在的田园生活,若是一味的为了避世而限制自己的本性,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活着,失了本心,那她还是当初那个萧芸娘吗? 芸娘的脸上慢慢绽开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定定的看着景昭,道: “景先生天天传道解惑,活得越发通透了。今日是芸娘钻了牛角尖,如今得你这一席话,受教了。” 景昭听了哈哈大笑,戏谑道: “娘子谬赞了,古人说家有贤妻夫无祸,因为芸娘你贤良淑德,有福气,为夫才能如此逍遥自在啊。” “不过,我还是不能放任瑶瑶天天在田里打滚儿。”芸娘白了景昭一眼,又把话题引回到水瑶身上,说: “不然我好好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儿,就要变成野小子了,我得想个办法把水瑶哄回来。这样吧,以后他们在田里胡闹的时候,我把水瑶带回来,教她机关算术。我看瑶瑶那孩子对这些也很感兴趣,而且我们要在这里长期安家,对这房子周围的防护也需要完善一点。” 景昭点头道: “你说的是,这房子建的匆忙,周围的防护,我们当初布置的也确实是太粗略了一点。瑶瑶如今是我们的女儿,这些她也确实应该多学学,再观察一段时间。若云放确实品行无二,心智坚定,很多东西也可以让他接触学习。” 芸娘点头称是。 夫妻二人在房中言谈正酣,忽然听到院门口有人急切的呼喊: “景先生,景先生在家吗?萧家妹子,萧家妹子开开门。” 喊声中带着哭腔,景昭和芸娘疑惑的对望了一眼,芸娘连忙起身去前院开门。 刚打开门,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差点撞到芸娘身上,芸娘身手敏捷的向旁边一闪,又及时的伸手扶了他一把。来人才勉强站稳了脚。他连连冲芸娘抱拳致歉,芸娘定睛一看,居然是田文杰的父亲田守礼。 她惊讶的问: “田家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这时,景昭也踏出了屋门,田守礼一见景昭,慌忙奔了过去,带着哭意喊道: “景先生,景先生,求你救救我家文杰吧。” “文杰,文杰不是去县里读书了吗?这是怎么了?田大哥,不要着急,进屋慢慢说。” 田守礼急得摆着手,说: “我不进屋了,求先生随我回家去,看我家文杰一眼。文杰前几日还好好的在县里读书,不知咋的却受了伤,脸上破了相,腿也断了。”田守礼说着禁不住眼泪纵横,三十多岁的人一时间似乎老了十岁。 他哭着说: “文杰在县里的医馆里躺了七八天,医馆里的大夫给接上了腿。说这条腿纵然长好了也废了,脸上的伤也会留下疤。文杰知道后当场就昏死了过去。残废,这,这是从根上断了我家文杰科考的路啊。可怜文杰他从小点灯熬油,起五更,睡半夜的读书。现在这样,他哪受得了。现在家里的银子也花完了,只好把他从医馆里接回来。不料他到家这半日就高烧不止,吃不进,喝不进,我看他人马上就不行了。我记得景先生你是懂医术的,你上次给文杰那个药膏,文杰抹上,手很快就消肿了。所以我现在来请先生,求先生能到我家去看看文杰。若是能救文杰一命,我下辈子给先生当牛做马。”田守礼说着,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景昭连忙弯腰去扶,同时对一边的芸娘说:“ 芸娘去帮我把我的药箱拿来,再把那几样治外伤的药带上,我现在就随田家大哥去看看文杰。” 田守礼本来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听见景昭说马上就去看文杰,立刻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激动的搓着手,嘴里一遍遍的说: “ 谢谢景先生,谢谢景先生。” 第22章 原委 景昭这一去,一两个时辰都没有回来,芸娘不放心,打发景昊去看个究竟。 景昊去了不多时就回来了,还带来了父亲开的方子,母子二人按景昭开的方子,在家中常备的药材中抓好了药,景昊又匆匆忙忙的带着药赶去田家。这时暮色已经开始降临,学堂里的学生们都已经归家了。云放不放心,也跟着一起去了,直到把景昊送到田家,才自己回家了。 暮色深沉,月亮已经高挂在天上。景昭父子二人踏着月色回了家。 芸娘和水瑶连忙端上了饭食。景昭的吃相,依旧斯文,景昊可饿坏了,不管不顾的狼吞虎咽。被芸娘递了好几个白眼儿以后才规矩起来。 父子二人吃过了迟到的晚饭,一家四口聚在一起,景昭讲述了今天的事情原委。 原来,田文杰去县里读书,不过几日,就开始在县里的书院里崭露头角。博得先生们的一致好评。 一个偏远穷山村来的泥腿子如此出风头,自然会招得学院里某些人的不满。于是田文杰就开始被孤立,甚至开始被欺负。但田文杰是一个性格比较坚毅的孩子,一心想要出人头地。所以对这些刁难,能忍就忍,能躲就躲,更加用心的读书,想在快要到来的乡试中一举得中,就能扬眉吐气,远离这些势力小人。 不料,田文杰虽然选择忍让,可跟他同窗的一个学子却看不下去了。出头狠狠的教训了那些欺负他的人,因此跟田文杰成了好友。田文杰因为他出手相助,对他非常感激,两人很快就无话不谈。田文杰不是一个虚荣的人,对自己贫寒的家境毫无隐瞒,都告诉了对方。对方也很坦诚,于是田文杰知道了,他是县里大户人家的儿子,其叔父就是本县县令。所以他虽然出面教训了那帮欺负人的纨绔子弟,也没有人敢出头来找他的麻烦。县令的侄子名为李琦,他与田文杰一起都准备参加即将到来的乡试。自从与李琦成为好友,也没有人再敢欺负田文杰了,田文杰于是心情大好。还向来县里看望他的父亲,说了这件事。 没料到田守礼看过儿子,回去没几天就接到了田文杰受伤的消息,田守礼急急忙忙的赶到了县里医馆。发现田文杰模样凄惨的躺在医馆里,一条腿被打断,面上也有伤痕,田守礼吓的魂飞魄散,追问这是怎么回事儿?田文杰只说遇到了歹人,遭了殃。 田守礼一时之间,也顾不得追问事情的原委,只想快点儿治好儿子的伤势,不料县里的医馆收费高昂。没几日就把家里的积蓄花的一干二净,田守礼没办法,只好把儿子接回家了。可田文杰的伤势本来就没有稳定住,经过一路的颠簸劳累,到家就发起了高烧,这才病急乱投医,求到了景昭门下。 讲完事情的经过,芸娘说: “这孩子受伤绝不会这么简单,恐怕是得罪了什么人或是挡了什么人的路,才遭此横祸。” “那都是后话,现在当务之急是治好文杰这孩子的伤势。”景昭说。 水瑶在旁边担心的问:“文杰哥哥的伤势重吗?能治好吗?” 景昊插嘴道: “咱爹的医术不说是天下第一也能排到前三,这点儿伤对别人来说不好治,对咱爹来说可不算什么。” 景昭用手中的折扇敲了儿子一记,故作严肃的道: “口无遮拦!为人做事,怎能如此大言不惭,不是告诉你要低调吗?” 接着又正色道: “文杰的伤势并不是很重,外伤而已,我倒不是治不了,只是伤病好医,心结难解。今日我观他遭此重创,心性已大乱。早在他听到自己颜面有损,腿也会落下残疾的时候,估计就已经萌生了弃世之念。” 水瑶着急的问: “那爹爹你治不好他脸上的疤痕和腿上的伤吗?文杰哥哥救过我,他是个好人,我不想他有事。” 芸娘在旁边拂了拂瑶瑶的头发,说:“瑶瑶别着急。文杰救过你,我们一定会尽力帮他的。” 景昭说: “ 瑶瑶你不明白。田文杰一直以来一心想科举成名,光宗耀祖。虽然出身贫寒,但天资聪慧,智力超群,读书也是一路顺风顺水。现在突然遭遇这样的事情,不管其中有什么隐情,终归现在看来,他腿上落了残疾,面上也留了疤痕。等于是断了他的科举青云之路,对他来说不仅仅是肢体上的伤害,更是湮灭了他一直以来的希望。所以他现在才心神崩溃。如果不能扛过这一劫,他在心理上就会成为一个废人。那么即使治好了他身体上的残疾,他也很难重回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田文杰。” 水瑶蹙起了眉头,泪水慢慢溢满了眼眶,喃喃道: “为什么一定要科举,读书就一定要做官嘛,做官又有什么好的?” 芸娘见不得水瑶眼泪汪汪的样子,顿时心疼了,瞪了景昭一眼。说: “你也不要听你爹说的这么吓人,这种意外现在对田文杰来说可以是打击。也可以是机遇,若是他能够直面灾难,在逆境中崛起,那今后就很难有人能击垮他,无论处于何种境遇,他都能有绝地求生的勇气。这就像凤凰涅盘,浴火重生,只有经历过绝望才能无惧重生。 景昭也在一旁点头道: “你娘说的对,所以说,这究竟是田文杰的劫难,还是他的一场磨炼,只看他自己是怎么想的。” 水瑶想着那日,田文杰背着她走了好几十里的山路,到镇上求医的情景。抹了一把眼泪,说: “文杰哥哥曾经那么辛苦的救过我,我也一定要帮他,爹爹,我相信文杰哥哥这么好的人,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自己了。” 景昭点点头: “我今日给他留了几剂汤药,先帮他把身上的热度降下来,调养几天,待身体恢复一点元气,再帮他治腿,面上的伤,其实不难,待自行愈合后,用我自己配置的伤痕膏,就不会留疤。” 接下来几日,景昭日日去田家看诊,田文杰腿上的伤很快有了愈合的迹象。身体也看着有了些起色。 但整个人沉默寡言,与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判若两人。景昊和水瑶也随景昭去看望过他。田文杰接人待物依旧礼貌客气,见了水瑶也显得关怀亲切。但即使是水瑶,也看出了文杰哥哥的笑未达眼底,透着一丝的苦涩。 一日,景昭又一次来到了田守礼的家里。替田文杰敷了药后,说: “文杰,你这腿的外伤基本也算痊愈了。” 接着又递给他一个小罐子。说: “ 这是我自行调配的祛痕膏,你脸上的伤,以后日日清洗后用此膏涂抹,慢慢疤痕就会消失。” 田文杰接过伤痕膏,看向景昭说: “先生,我此番遭遇此劫难,多亏了先生救助。先生的救命之恩,文杰不知该如何报答。” 说到这里,田文杰眼里透出一股无奈和茫然,他失神的问: “ 只是我的腿,就先生看来,是不是就此残废了?” 停顿了一下,看看景昭,见他没有立刻回答,又说: “先生,千万不要安慰我,文杰只是想知道真实的情况。” “文杰,”景昭直视着田文杰的那双显失去了光彩的眼睛,问道: “在回答你的疑问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可愿回答?” 田文杰说: “先生,请问。” “ 你的腿能治好,你今后会如何?治不好,你今后又如何?” 这是个简单的问题,可田文杰居然哑然了。 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他现在全部希望都放在了景先生身上。如果景先生也治不好,他的腿真的残疾了,他还能做什么? 他忽然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觉得自己在这世上了无生趣。 景昭见田文杰默不作声,继续问道:“ 你的腿若是治不好,是不是就会一蹶不振,就此沉沦?” 田文杰灰心的说: “若是真的治不好,绝了科举之路。我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难道下半辈子要靠父母养着?那有什么生趣?” 景昭冷笑了一声说: “即使我为你治好了腿,难道就能保证你下半辈子一帆风顺?若是我费心尽力替你治好了腿。明日你又遇上七灾八祸。你再不要了这条命。岂不辜负了我这一番心思。我又何必费这个神呢?” 田文杰被景昭说的哑口无言。他心里不服气,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景昭看出他面有不服之色,转过话题又问道: “你的伤是何人所为,你自己可知晓?” 田文杰回答道: “此事,我心中有猜测,但仍有疑问,现在只能说事出有因,并非意外。” 景昭颔首道: “那这个因,你心中是否明白?” 田文杰道: “虽不是很明了,但也有迹可循。” 景昭接着追问: “若是治好了腿,你是否要重回书院?回去后是否能避开纷争?是否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田文杰沉默不语。 良久后,他开言道: “这也是我百般苦思,无法解决的事情。重回书院极有可能重蹈覆辙,可要是因此放弃读书科考,那我和父母亲这些年来付出的辛苦又该怎么办?我辛苦读书岂不是白费了?” 景昭不以为然的对田文杰说: “若你读书仅仅为了科考,那我劝你这书不读也罢。现在你躺在床上,正好可以好好思索一下,生而为人,来世上走这一遭。究竟是为什么?你读书除了科举当官,就没有其他的用处了吗?” 田文杰沮丧的说: “我想这些有什么意思?如果我的腿不能治好,也就不能再走科举之路。只不过就是困在这个小山村里苟延残喘的度过一生吧,若是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说来说去,话又绕了回来。 景昭看着田文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他缓缓的说: “田文杰,虽说性命是你自己的,可今天你这条命是你爹和我花了力气救回来的。你若不想要,也由你。但我绝不会救你第二次,你若想让你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想必他们也拦不住。至于你的腿,我也不妨坦白的告诉你,现在已经愈合,走路不妨碍。但是会有些跛脚,你若想完全恢复,也不是没有一点希望,但会遭些罪。需要将已经愈合的骨头重新折断,再由我重新接骨,但成功的希望也不过是五五分。所以,治与不治,由你决定。考虑好了,让你的父亲捎信给我,这个时间不能太长,时间越长,你骨伤愈合的越牢固,成功的希望就越小。” 说完景昭就收拾了医箱,准备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说道: “ 如果你真的要治,我希望你也要考虑清楚。今后的路该怎么走?我不希望我付出了心血,只救回来一个浑浑噩噩的人。” 说完这一句,也不看田文杰的反应,拂袖扬长而去。 留下田文杰一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心里反复回味着景昭的话。 第23章 治伤 过了两日,田守礼来请景昭。 景昭又一次来到田家,见到了田文杰。只见十几岁的少年愈发清瘦,但双目却较前几日显得有了些神采。他支开父亲,对景昭说: “先生前日的话,我仔细琢磨了,我自开始读书,一门心思想的就是科举入仕,如今骤然断了这条路,心里也是有些无法承受。但先生的话是至理名言。我田文杰活在世上不应该除了科举做官就再无出路,更不应该辜负父母的养育之恩,萌生轻生的念头。如今先生点醒了我,我愿意为自己的将来拼搏一次。还请先生为我医治,即便治不好成为跛子,文杰也无憾。今后纵然是瘸着一条腿,我也会在这世间活出一个人样,绝不让先生的辛苦白白付出,不让为我操劳半生的父母蒙羞。 景昭点点头,他很满意田文杰的回答,人生是盘长棋,田文杰未及弱冠之年,遭遇大难,几日之间能有如此的认识和决定,已经算是心志坚定。 见文杰的腿还有希望恢复正常,田守礼和毛氏都很是惊喜。但听说要将已经基本愈合的腿骨折断,再重新接骨。两个人顿时吓得的目瞪口呆。毛氏更是泪如雨下,手揪着胸前的衣襟,哽咽着说: “那怎么成,那岂不是要疼死。” 田守礼也犹豫了,儿子残疾,他接受不了,让儿子再受一遍断腿的锥心之痛。他也实在是狠不下心来,尤其听说这事儿还只有五分的把握,他更是下不了决心。 于是他看向了田文杰。 “ 文杰,这事儿你自个儿拿个主意吧,若是你不愿意受这个罪,咱就认了,就算腿真的跛了,爹娘也会照顾好你的。” 田文杰苦涩的笑了,说: “ 爹,我不想认命,我相信景先生,我还想再试一次,我不怕疼。我不愿意下半辈子活的比别人矮一截。” 一旁的毛氏控制不住,抱着田文杰,就大哭了起来。 景昭在一旁皱了皱眉头,开口道: “ 既然文杰同意再治一次,我们就听孩子的。只是这断骨再接比第一次接骨还要凶险,接骨后的照顾护理很是重要,恐怕你们两个照顾不来。这样吧,今日就把文杰送到我家里,我也好根据病情来调整药方,等他的腿没有大碍的时候,再回家休养。” 田守礼和毛氏听了以后感激不尽。田守礼更是一脸羞愧,他赧赧的对景昭说: “ 先生给我家文杰看诊又送药,还要把文杰接到家里去照顾,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先生才好。只是我家的积蓄全都花在了文杰在县里的束修和前几日在医馆的救治上,如今家里是真的拿不出钱来。不过,景先生请放心,先生的诊金和药费,我一定会付的。先请先生说个数目,我打个欠条,来日一定还上。” 毛氏在一旁也说: “ 对,对,先生说个数,我明日就回娘家借钱,一定尽早给先生付清诊费。” 景昭冲田文杰夫妇摆了摆手,说: “ 田大哥和嫂子客气了,你们当初救助我家瑶瑶在前,如今文杰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我理当帮把手,况且我并不是行医的郎中,要什么诊费,那些药也不过是些寻常药材,都是家里自备的,也不值什么银子,你们不必放在心上。若是执意要还,待文杰的腿好了,再让他亲自来还吧。” 说完,景昭就出门张罗着,将田文杰接回了自己的家中。 景家这边,芸娘听说田文杰要接到家中来医治,早早就收拾好了间卧房。 云放和景昊将屋子收拾干净,水瑶特意将自己房中平日里喜欢的摆件,挑了几件提前放到了文杰哥哥的房里,希望文杰哥哥看了,心情能好一些。 看着这个家里所有的人都为了他忙里忙外,田文杰心里涌上了一股久违的情绪,不知道是酸还是甜。一会儿为这些平日里并没有太多交集的人,却为他做了这些而感激涕零,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命运多舛,痛恨那些小人,把自己害到今天的地步。 安顿好住所,景昭先开了几副药,让芸娘帮着熬好,然后又调制了外敷的药敷在田文杰的腿上。 田文杰敷上药后,先是凉凉的,接着感觉温热,慢慢的腿有些麻。景昭用银针试过之后,取出的提前做好的硬木器具,将田文杰的断腿放入,固定好,田文杰还没有看清景昭是如何操作的。只觉得腿上传来一阵剧痛,他用牙紧紧的咬住早已备好的一段软木,只觉得牙都快要咬碎了,那阵尖锐的痛楚才慢慢过去,腿上传传来钝钝的痛感。 景昊帮忙利索的把田文杰腿上的器具拆除掉,景昭提起双手在田文杰的断腿上轻抚,田文杰只觉得一股热流涌入伤腿,感觉这条腿仿佛轻盈了许多,正当他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忽然腿上一紧,景昭的手重重的落在他的腿上,他甚至都听见了骨头里的咔嚓声。 还来不及呼痛,田文杰就听见景昭说好:“好了,拿夹板过来。” 一旁的景昊赶紧递过来早已准备好的夹板和白色的布条。景昭手脚麻利的给田文杰的腿打上夹板,对他说接下来好好养几天就可以了。 这时,水瑶捧着一只大药碗进来,小心翼翼的递给田文杰。 “文杰哥哥喝药吧,已经凉好了,不烫。这是止痛的,喝了你就不痛了。” 田文杰此时痛的满身大汗,但还是硬扯起嘴角给了水瑶一个微笑。 他撑着床板,单手接过水瑶递过来的药碗,硬逼着自己几口喝干了药汤。本想对水瑶说声谢谢,可苦涩中带着酸的药让他闭紧了嘴,生怕一张嘴就呕出来。不禁在心里暗自嘀咕,为什么这景先生调的药一碗比一碗难喝呢? 水瑶看田文杰痛快的喝了自己端过来的药,心里很高兴,自告奋勇的要留下来照顾田文杰,被芸娘一巴掌揪了出去。 芸娘说: “好了,骨已经接上了,就都出去吧,不要都围在屋子里,对伤势不好。” 然后对景昊说: “文杰在家里住的这段日子,就由你负责照顾,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去问你爹。” 说完,一把拉着水瑶走开了,水瑶还想再跟娘亲争取一下,不料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娘亲,大眼一瞪。说:“ 水瑶,这几天我教你制作的转轮水车,你做好了吗?” 这话说的水瑶低了头。娘亲平时都是叫她瑶瑶的,今天叫她水瑶,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芸娘看着水瑶委屈巴巴的样子,又不忍心了。柔声说: “我知道你想照顾文杰哥哥,但是,一是你太小,手脚都短,且没有力气,万一照顾不周到,反而把他磕了,碰了岂不更不好了。二是你也不懂医术,不知道该怎样照顾病人,我们做事不是有好心就一定能够做好事的。所以文杰的事情交给你昊儿哥哥就好了。你还小,需要多学习,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这样等你长大一些,有了本领才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帮助你想帮助的人。 水瑶听着芸娘的话,抬起自己的小手看了看,发现自己的手真的很小,心想娘亲说的真对,像我这双小手应该扶不动文杰哥哥。万一真的好心办了坏事就不好了。 于是她抬起头看着芸娘,甜甜的笑着说:“娘亲你说的对,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好好的学习,去把转轮水车做完。我以后还要跟你学着做很多很多的东西,我还要跟爹爹学习怎么治病救人。我一定会成为有能力的人的。” 水瑶快乐的走了,芸娘在后面满意的笑了。 心里暗道,小丫头,我还治不了你,田文杰那个小子虽然人还不错,可怎么配我的宝贝女儿在房里照顾,伺候呢。万一两人相处的久了,让这小子生出了别的图谋就不好了。 田文杰如果此刻能够探知芸娘心中所想,一定会哭死在病床之上。 水瑶只是一个站起来还没有桌子高的小丫头,谁会那么十恶不赦的对她有了别的图谋啊。 而且,田文杰现在全部的精力都在他自己那条又痛又肿又胀的长腿上,并不在意谁来照顾他。 而作为一名在世华佗的名医的景昭先生也不在意这些,他只管做重大的事情,这种琐碎的小事天经地义的,应该由别人干。 至于这个别人是不是他那个只有八岁多,不到九岁的儿子,他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所以,景家的儿子兼小厮——景昊只好苦哈哈的干起了这项护理工作。 一天后,景昊腰酸背痛的躺在了床上,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沦为全家的仆人。心中思来想去越想越不忿,但又很明智的知道,自己无法反抗,因为反抗无效。 但是这个难不倒聪明的景昊,第二天景昊便把云放抓来帮忙。 云放是个说的少,干的多的实干家。二话不说就接替了景昊一大半的工作,让景昊觉得师哥在某些时候确实比妹妹要有用的多。 第二十四 养伤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田文杰已经在景家住了半月,他的伤腿也渐渐好转,景昊和云放每天的细心照顾,让田文杰很是感动。 田文杰终日躺在床上,有些无聊。景昊和云放就经常给他讲述外面的有趣的事情。 主要内容就是他们在后院儿的伟大工程的进展。说的田文杰心里痒痒的。 他以前只是一心的钻在书本里。虽然也是山村里的孩子,但跟萧家村的小伙伴并不是很熟稔。由于家里没有种太多的田,所以父母也从来没有让他下过地。这也算是萧家村的独一份儿,如今听景昊和云放讲述田间自由自在的日子,心里竟莫名生起了一种向往。 景昊怕他一个人在的时候无聊,还给他带了两本景昭的藏书,他看过之后,三个人也在一起研讨。 田文杰惊讶的发现,景昊虽然年纪比自己小几岁,但对经史子集的熟悉程度根本不亚于自己。而且在圣人圣言的解读上,观点新颖,独辟蹊径,虽然有些观点让他不能够苟同,却又让他反驳不了,不由自主的折服。 相比景昊,还可以说是家学渊源,从小有景昭这样的名师指导,可那个同村的云放,也让他惊讶不已。 他知道云放来景先生家之前,是没有进过学堂的。但他不知道云放的母亲和已经过世的父亲居然都识文断字,甚至在他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可以称得上是饱读诗书。云放一直跟着自己的爹娘读书识字,虽然没有学过经史子集,没有写过科举文章。但思想开阔,学习速度快,一点就通。 云放是小山村长大的孩子,甚至都没有去过县城,但说起整个东文国的地理状况,人文面貌居然如数家珍。 田文杰好奇云放怎么会懂得这么多?云放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他也是来到景先生家后,从景先生的藏书中看到的。也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 田文杰恍惚记的上次拜访先生的时候,先生也曾向他提议,建议他闲时可以多看一些游记散篇。他当时一心在圣贤书上,也没往心里去。如今听云放和景昊谈论这些,他感觉眼前仿佛被打开了一扇门,通向那个他从未踏足过的世界。 田文杰每天都期待景昊和云放有空的时候,能陪他坐坐,聊聊,他还期待自己的腿尽早痊愈,他就可以和景昊、云放一起去后院儿劳作。 他从小一个人读书,在私塾和书院也没有几个好友。一个人独来独往,也从不觉得孤独。可现在这一刻,他就是那么渴望能够加入进去,能够加入景昊、云放、水瑶他们那个热闹的团体里去。 这一日上午,景昭在给学堂的学子们授课,水瑶跟着芸娘在房中做着她的手工。 景家小院,四面静悄悄的。忽然前面的大门口传来了一阵叩门声,景家的门童——景昊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田守礼,旁边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那少年看装扮并不是这村里的人。一副书生的打扮,身着一件绣花的蓝衫,脚上像是一双新鞋,只是这时,雪白的千层底糊上了泥巴,蓝布鞋面上也溅上了点点滴滴的泥点子。 少年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无意识的用折扇敲击着自己的手心。景昊抬眼看去,这少年五官生的尚属端正。只是脸色有些惨白,想必是终日待在房里,不见阳光所致。 他看见有人来开门,脸上顿时堆起了笑意。再看见开门的是个小孩子,脸上的笑意依旧不减。但是景昊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的不耐和不屑。 田守礼看见了景昊,忙上前一步,开口问:“昊儿,景先生在吗?” “田大伯,我爹现在在学堂里,给学子们上课呢。” 田守礼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身边的少年,开口道: “哎呀,李公子,你看,我说这个时间来拜会不太合适。先生不在家,这……” 少年脸色有点儿僵,只是一瞬间就又堆起了笑容,说: “伯父,我只是想见见文杰,即便主人家不在,也无妨吧。” 田守礼只好对景昊说: “这是我家文杰在县城的书院里的同窗,李琦公子。他来探望文杰,只是文杰现在在先生这儿养伤。可他这么远来了,我也只好把他带过来,要不然昊儿你去问一下你娘,能不能让李公子进去看一眼文杰? 一边的李琦也对昊儿笑着说: “小兄弟,我是田文杰的至交好友,听闻他伤了,特意从县里赶过来探望,不料文杰现在住在贵府,冒昧打扰了,希望能通融一二,让我见一见文杰。 景昊打量了一下李琦,面向田守礼,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说道: “田大伯,不必问我娘了。我带你们去见见文杰哥哥就是了,你们跟我进来吧。” 三个人直接到了田文杰的卧房,田文杰正手里捧着一本东文国游记,看着津津有味。 只听见一声“ 文杰老弟,你受苦了。”声音有些大,还有些尖,感觉像一把利器刺穿了小院的宁静。 田文杰抬眼看去,就看见李琦正跨过门槛走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毒蛇盯住了的猎物,周身感到一股子的寒气。 定了定神,田文杰开口道: “李琦,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的伤势怎么样了。”李琦无比亲热的伸手拉住了田文杰: “ 哎呀,文杰,几日不见,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田文杰淡淡的说: “只是受了伤,一时饮食不调而已。” 李琦很是自来熟的,在田文杰的床边坐下。继续说道: “当日我家中有事,一早起来就随父亲赶往了省城。才不能赴与文杰你的雅集之约。谁料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等我从省城赶回,去医馆探望,文杰你已经回乡下了,我多方问询打听,才得知你家地址。所以直到今日才过来探望。文杰,你千万不要恼我。” 田文杰说: “李兄,你多虑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大多是李琦在说,田文杰只是淡淡的回着。 李琦却毫不在意: “文杰,你当时怎么会遭遇歹人,那歹人的模样?你可看清了,他们因何劫你? 还把你打成这样。当时,那歹人可曾说了些什么?” 李琦装作不经意的问着。田文杰也不由得眉心跳了一跳。但依然淡淡的说: “ 歹人心里怎么想的,我怎么会知道呢?当时情况混乱,我也不记得他们的长相。说什么我也记不得了,只不过就是叫我交出身上钱财。只是我是一个穷学生,身上并没有什么银钱。他们恼羞成怒,才把我打成这样罢了。” 李琦听了,大骂歹人可恶。接着又问田文杰的腿上的伤养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可以恢复?什么时候可以回书院? 田文杰长叹一口气,说: “ 还回什么书院,腿在县里接骨接的就不好,回来又摔了一跤,导致这骨头到现在都没有长好。要不是我们村里的景先生略懂一点接骨的手艺,好心把我接到他家住着,帮我接好了腿,可能我早就连命都不保了。如今还奢求读什么书,只求能早日养好伤,种好家里这几亩田,求个温饱吧。” 李琦一边用眼睛瞟着田文杰额上的伤疤,一边嘴里大呼着可惜, “文杰,你文采斐然。将来乡试必定榜上有名,如此放弃实在太可惜了。” 田文杰说: “我容貌已损,身有残疾,就是文章做的再好,也考不了科举,入不了仕,这都是我的命,我认就是了。” 李琦眼神瞟向田文杰放在一边的书。 “文杰,你过谦了吧?这在病榻上不是还在用着功。” 田文杰伸手取过落在一旁的书,说道: “不过是病中无聊,向景先生借了本闲书打发时间而已。” 李琦定睛一看,发现果然是一本东文国的游记,不由得心里升起一股轻视之意,他面上不显,依旧笑着说: “文杰尚在病中,看些闲书打发时间也好。” 这时屋外传来的水瑶清脆的声音: “ 文杰哥哥,你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说着水瑶手里捧着一只精致的小木马走了进来,进房后发现屋里有一个陌生人,不由得一愣。 一直在旁边沏茶,沏了半晌还没起沏好的景昊,连忙站起来,过去拉着水瑶的手,说:“妹妹,文杰哥哥有客人,你等会儿再来。”说完,牵着水瑶的手,兄妹二人就离开了田文杰的房间。 只是这么一瞬,李琦已经被水瑶精致漂亮的模样看呆了。 他扭头问田文杰: “ 刚才进来的女孩儿是谁,竟生的如此俊俏可爱。” 田文杰已经看到了,李琦刚才目光粘在水瑶身上的瞬间,心里一阵恶心。他面色一沉,说: “李兄,非礼勿视。” 李琦被田文杰刺了一句,面上有些讪讪的。 田文杰接着道: “ 李兄,我如今借住在先生家养病,实在不方便招待你。何况我们这小村子也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起你的,还请李兄早点儿回县里吧。” 一旁的田守礼也赶紧过来说:“是啊,李公子,山路崎岖不好走,你还是早点儿启程回县里吧,我们穷家小户的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真是对不住了。” 李琦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恼怒,但他的脸上还是带着笑,起身说: “文杰,你说的对,这里确实不方便。那改日文杰你养好了伤,到县里去,我们兄弟二人再聚。” 说完,李琦就和田守礼一起告辞而去。 第25章 韬光养晦 田守礼把李琦送到村头,便折返回家了。李琦朝村外走了不多时。进了一片小树林。树林里有一个体型健壮的大汉牵着两匹马在等候着。李琦伸手接过一匹,两个人上马往县城的方向走去。 大汉问李琦: “怎么样?看出什么了?那小子还有回来的希望吗?” 李琦轻蔑的说: “一个山野小子。断了腿又毁了容。家里又穷的叮当响,没钱治病,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回来是不可能的了。” 大汉又继续问道。:“当日的情景,这小子有没有看出点儿什么端倪?” 李琦摇摇头道: “ 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能看出什么来?只不过以为自己倒霉,遇到了歹人罢了。” 大汉长舒了一口气: “那就好,若他疑了心,再闹出点儿事情来,咱们虽然不怕他,但还是不要给县令大人惹麻烦的好。” 李琦阴着一张脸说: “谁让这小子不识抬举,白费了我一番功夫跟他交往。他断了腿倒不打紧,害得我被叔父一通训斥。” 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两锭五两的银子,伸手抛给大汉一锭。笑着说: “本来我爹给了十两银子。让我去那小子面前把戏做到底,也算把这事首尾做全。可这小子如今像个丧家之犬,还居然敢对我爱搭不理的。我索性不跟他演这戏了。这十两银子,咱们一人一半,回去喝酒去。” 大汉哈哈一笑,接过银子。: “好,谢谢公子,算今天咱们没有白辛苦这一趟,翻山越岭跑到这乡下地方。” 二人打马,扬长而去。 另一边,景昭给萧家村的学子们上完了课,午后来到田文杰房中,先给他检查了一下腿,表示恢复的不错,可以试着下地走动一下了。 田文杰听后,心里不由一阵激动。 接着景昭问道: “ 听昊儿说,今天你有同窗来访。” 田文杰沉了脸,答道: “是的” 景昭问道: “听说是你的至交好友。” 田文杰低头思索了良久,景昭也不催他,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田文杰沉默了好一会儿。下定了决心似的抬起头: “ 先生之前问过我,因何遭此横祸,其实我心里一直有所怀疑,只是不敢确定。今日李琦来这一趟,倒是让我心中的疑问有了八九分的把握。” 景昭看着田文杰,索性在旁边的木椅上坐下,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田文杰说: “我当初进了县里的书院读书。几篇文章做下来,得了书院不少先生的称赞,也招了一些人的嫉恨。所以受了书院里那帮势力小人不少的欺负。 这李琦曾经出手帮过我。他是县令大人的侄儿,家里又是县里的首富。出手豪阔又有背景,他与我交好,那帮子小人都只是在背后诋毁我几句,再不敢当面继续欺负我,我心里对他很是感激,确实与他走得近了几分。” 田文杰这里停顿了一下:“很多事情,当时不觉得奇怪,现在想来,他当时与我的交往是别有打算。 他那时常与我闲谈,旁敲侧击的问过我几次,我的家境与家里的亲朋故旧。我只觉得君子坦荡荡,有什么不可说的?就说我们小门小户的,家境贫寒,所有的亲戚朋友不是在村里,就是在镇上,在县里更是举目无亲。 他听了这些,也毫不在意,继续与我走的亲近。我那时心里还暗暗感激他,觉得他虽然出身富贵,却能平等待人。属实是品行高洁。” 田文杰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继续道: “不久之后,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他与别人的谈话,竟然涉及到下次县试的试题。因为县试还有些日子,我只当自己没有听清楚,会错了意。不料他发现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居然坦白说他能够弄到县试的试题。他还说我文章做的好,待拿到试题后,提前做两篇锦绣文章,给他一篇,到时我二人便可一举夺得头筹。 我当时只以为他是好人,苦口婆心的劝他不要做这样的事情,科举作弊是会被革去功名,永不录用的。他文章写的也还不错,现在还有时间,我同他一起刻苦攻读,纵然这次不中,还有下次。 他听了以后,嘻嘻哈哈的说,只是跟我开个玩笑罢了,我也就信了,还埋怨他不该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 田文杰说到这里,停了停,双手握拳,狠狠的捶了一下床板。 景昭看了他一眼,说: “然后呢,然后你就遇到了歹人?” 田文杰再次苦笑,说: “先生睿智。 这件事后不久,他约我一起去参加文集。这场文集设在了县城郊外,我还问他为什么设在了郊外。他说那些有名的文人墨客喜欢野趣,不喜欢城里的污浊之气。结果,我在约好的地点没有等到他,一个人回城的时候,却又遇到了歹人。 当时我心里就有了不好的猜想,又不敢十分肯定,怕自己冤枉了好人。今日,他说来探望我,但言语之间却非常关心我是否能复原,是否还要回书院?还一再追问那天遇袭的事情,问我是否看清了那天歹人的长相。像是不经意的向我打听那天的事情经过。 他今天的种种表现,已经让我可以肯定他与那天的歹人必有联系。只是我不明白,我一个寒门学子,从来也没有妨碍过他,他怎么能对我下这么狠的手。” 景昭看着田文杰,说: “你能自己参透这些事情,说明还没有被那些科举文章糊住了头脑和心智。至于为什么对你下手? ” 景昭冷笑了一声,自己答道: “ 无非是利用不成,就除之而后快罢了。他们那些人看你无权无势,身后又无人撑腰。也就是蝼蚁一般的存在而已。当然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你如今已经看明白了这件事,今后打算怎么做呢?” 田文杰惨笑了一下,说: “我能做什么呢?他家有权有势,我是仰仗景先生您,才勉强保住了这条性命。我一无实证,二无人脉。与他纠缠这件事无异于以卵击石,暂且也只能隐忍,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就是了。” 景昭听了不由一笑,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能明白这一点,不争一时得失,孺子可教。” 说罢,站起身来。 “好好养着吧,也不必妄自菲薄。你还年轻,路还长着呢。风云难辨,厚积薄发,总有你出头之日。” 景昭走至门口,忽然又回过头来,看向了田文杰。问道: “你额上的疤怎么不见好转?” 田文杰不好意思的抬手摸了摸额头,说: “我之前很多事没有想明白,所以想着留着也罢,故先生给的药膏,我一直没有用。今日与先生交谈这半日,我的心境已经变了,明日我便开始用。” 景昭听完绷着脸说道: “原来如此,还以为我的药膏不起作用了呢。你记着,即便是要韬光养晦,也没必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藏拙而已,有的是办法,何必自苦。” 他一只脚跨出门口,又转头留下一句: “既然要用,为什么要等到明日?今日便开始用,不好吗?年轻人做事如此拖拖拉拉,哪有一点朝气。” 说完扬长而去,田文杰在后面连连称是,心里却在想: 景先生这脸咋像那六月天,孩儿脸一样,说变就变? 这一边,景昭给了田文杰脸色看。 另一边,水瑶自从到了这个家后,第一次被芸娘训斥了一通。 起因是快嘴的景昊,向她讲述了今天在田文杰房里发生的事。 芸娘一听说今日来看田文杰的那个人不像个好人,而水瑶去看田文杰,正好撞上。被那人不怀好意的打量了一番,顿时肺都要气炸了,恨不得追到县里把李琦的两个眼珠子挖下来。 于是,抓着水瑶好好的给她上了一课。说以后不许有事儿没事儿就往田文杰的屋子里跑,想过去的话一定要告诉娘亲或者哥哥。 水瑶被芸娘的大惊小怪,弄得哭笑不得。可是第一次见芸娘板着脸训斥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一点害怕。连连向娘亲表示她记住了。 偏偏景昊还在旁边添油加醋的说: “瑶瑶现在有点太不像话了。天天文杰哥哥,云放哥哥挂在嘴上。动不动就往别人的屋子里跑,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倒把我这个亲哥哥放在了脑后。(景昊自动选择忘了,其实他也不是水瑶的亲哥哥。)还有娘亲,你做的也不对,天天把水瑶打扮的花枝招展,别说碰上坏人。就是好人不也得多瞟两眼吗?你就应该让水瑶跟着我,到后院的施工现场去干点儿活儿,沾点儿土,皮肤再晒黑一点,人就会变得丑一点,再出去就安全了。” 景昊自顾自的在一旁兴致勃勃的胡说八道着,越说越兴奋,连芸娘都指责起来,却没有注意他已经得罪了两个人。 芸娘放弃了对水瑶的说教,很是不满地瞪着儿子,水瑶没有说话,暗暗在心里打定主意。刚做好的那一套缩小版的木马流车,还有那套立体的,哥哥最喜欢的《炎君狩猎图》都收起来,摆到爹娘的房里去,不送给哥哥了。 景昊到此时,还茫然不知,他已经错失了很多本来即将属于他的好东西。还得意洋洋的看着芸娘和水瑶说: “今日多亏了我……”他想说多亏了我反应快,及时的把水瑶拽走。 没等说完就被芸娘打断了话: “你既然知道那个人不是好人,怎么还要把他放进家门?你既然知道不应该让坏人看见瑶瑶,为什么不在瑶瑶进门前就把她拦住?你当了哥哥,就应该尽到一个好哥哥的责任,把危险提前预测到,而不是在这事后诸葛亮。 景昊被娘亲这么一通指责,鼻子都快气歪了。他想说: “娘,你真不讲理,我又不是神仙。”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忍着心里巨大的委屈说: “好吧,娘,那我今后跟爹学学卜卦。” 第26章 景家大院 夏季对生活贫困的人家来说,是比较友好的。最大的好处就是冻不着,饿不着。 今年夏天对萧家村的孩子们来说,更是友好。景家后院儿的土建工程从一开始悄咪咪的三个小孩儿的捡石头、砸土块儿,一天往外挪三尺。到全学堂的孩子下了学不回家,都去帮忙。从开始的如同儿戏到热闹非凡,俨然形成了规模。 芸娘见每天孩子们都干的热火朝天,索性也不再管了。反过来又开始心疼。天气渐热,担心孩子们中了暑。于是每天下午熬上一锅绿豆汤,送到孩子们的工地现场。芸娘的厨艺虽不精湛,但绿豆汤只要豆子好,熬制起来也没啥难度。况且,芸娘还去镇上买空了一个杂货铺的糖。现在每天孩子们都盼着那碗沁人心脾的绿豆糖水。 日子久了,景家的施工现场也会吸引一些在地里劳作回来的村人。若是正赶上孩子们喝糖水,景昊总会笑嘻嘻的递过去一碗。 糖水甜,景昊的嘴更甜,路过的人不好意思拒绝,也不想拒绝。喝了景家绿豆糖水的人多半儿会逗留一会儿,指点孩子们一二。有那性子急的就自己下手示范起来。 于是,先是糖水从每天一大锅到两大锅。后来芸娘觉得孩子们读书辛苦,干活儿更辛苦,只喝水顶不住,就备些点心给孩子们垫垫。结果孩子们喝了糖水,吃了点心,干劲更足,回家的时间更晚了。芸娘心里过意不去,索性就烧上两大锅饭,让孩子们吃了再回家。 如此,几日下来,芸娘爆发了,把景昊和云放叫来,让他们适可而止,因为她要累死了。 景昊嘟嘟囔囔的说: “没人让你烧水做饭,还不都是你自己跑过去做的,现在又嫌累。” 芸娘怒视着景昊,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儿子。还是女儿好,看得见自己的辛苦,每天都用软软的小拳头给自己捶肩膀。还懂事的帮自己烧火。不过她怎么舍得让宝贝闺女在灶间烟熏火燎呢?熏黑了怎么办?烫着了怎么办? 这儿子可好,就知道在后院胡闹,不知道帮亲娘干活儿,还不会说句贴心话。 …… 云放看着师母的火气成功的被景昊点燃,眼见着就要爆发,昊儿还在傻乎乎的引火烧身。 赶紧开了口说: “ 师母不要着急,明日你歇着,烧水做饭的事情我会解决的。” 芸娘好奇的问: “云放,你打算怎么解决?” 云放笑笑说: “明日师母就知道了,一定不让师母如这几日这般劳累就是。” 第二日,芸娘知道了,云放的解决方案非常简单。他把母亲林芳请了过来。 林芳进了景家,一点闲话都不说,麻利的进了灶间,洗菜煮汤,如鱼得水。做起饭来动作如行云流水。她本来人长得就美,在灶间做着饭,雾气缭绕,不见一丝狼狈,倒像田螺姑娘来了人间。 芸娘看着林芳干活,心想: 这是不是也算是术业有专攻?简简单单一顿饭,自己做起来,只觉得烟熏火燎,稍不注意,不是糊了就是夹生。每每做好饭,自己就感觉没了食欲。而林芳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同样的简单食材,她偏有不同的做法。就算大致相同的做法,她也有与别人不同的心思在里面。 而且,林芳手脚麻利。一顿饭做好,衣裳不脏,发丝都不乱。 芸娘由衷的赞美道: “难怪昨日云放那么有底气,原来林姐姐你这么能干。” 林芳抿嘴笑着说: “我也只会这些家里的活计,比不得芸娘妹子你是有大能耐的人。” 听话听音儿,芸娘知道云放回家讲过自家的事了。她前几日开始教云放一些简单的机关布置。准备把家里外围的一些布置,以后交给昊儿和云放去练手。所以林芳现在也是自己人。也就不打算刻意隐瞒了。 林芳见她话出口,芸娘脸色无异。知道芸娘没有把她当外人,心里不由一阵高兴,继续说道: “ 芸娘妹子,以后你依旧忙你自己的事情,这些琐事,交给我就行。只是这么多人吃饭,妹子,你家这花费不小。” 芸娘看她为自己考虑,心里高兴,笑着说: “ 既然孩子们愿意干,就让他们折腾去,比起请人开荒,现在只是出个饭钱,还省了工钱呢,说起来还是我家赚了。” 两个人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有了林芳的帮忙,伙食供应充足,景家工地越发人丁兴旺。不仅学堂里的孩子每天都在,不上学的大娃子,小豆丁也都凑了过来。能干的不能干的,到了饭点儿,景昊都笑眯眯的给他们盛上一碗饭。于是工地面积成倍扩大,林芳和芸娘又开始忙不过来了。 再后来,惠英,桂花,以及田文杰的娘亲毛氏也都自动的过来帮忙,芸娘和景昭索性请了匠人过来。以他们现在住的房子为中心,又在外围加盖了一圈儿房子。将景家修成了个五进的大院子,还专门在一侧盖了个正式的学堂,将这项轰轰烈烈的开荒运动的画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一个夏天过去,景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景家的房子本来就是萧家村最新的。现在翻新加盖后,俨然成了全村最大的院子。不知什么时候起,村里的人说起景家,都称作景家大院。 整个景家大院的建成,除了景昊、云放和水瑶三小只亲力亲为,还有一个虽然没有出力,却一直默默旁观的人——田文杰。 田文杰的腿可以开始下地的时候,景家三小只,就在芸娘的指导下,给他做了一副拐杖。 云放到山里伐了木头,仔细烘干。景昊和水瑶画了个草图。三小只边做边改,最后给田文杰做了一对谁也没有见识过的拐杖。 这拐杖可以折叠可打开,打开是一副可以借力的普通拐杖,两只拐杖上都有可以按下的机括,按下后,两只拐杖内侧的一边都有木榫弹出。再将两只拐杖的木榫对接卯住,连成一体后,再对折拉伸开,就变成了一张简单的椅子。 本来水瑶还想再改进一下,给这张椅子装上个轮子,这样,田文杰即使坐着,也可以自由的活动了。 结果景昊在一旁凉凉的说: “瑶瑶,你再去修改一下图纸,然后把轮子打磨好,我和云放再动手把现在做好的这副拐杖重新改造一下。若改的不好,云放还可以重新进山伐木制作。嗯,不错,等做出一副你心中满意的拐杖,你文杰哥哥可能已经可以自己满山跑着去找木头去了。” 水瑶年纪虽小,却也不傻,被景昊这不咸不淡的风凉话气的差点儿没哭了鼻子。她嘟着嘴没有回嘴,心中暗想,等下次娘亲再教训哥哥的时候,她绝不阻拦,也绝不替他说一句好话。 不过不管怎么说,拐杖做好了,田文杰很满意,很感动。 受伤这么久了,他终于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离开床铺,到院里走一走了。 田守礼和毛氏已经来景家感谢过多次,见田文杰可以下地,就想把他接回家中自己照料。 景昭也说田文杰的腿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只需要再休养些时日,就可以痊愈了。 不料以往脸皮薄的书生田文杰,此时却装聋作哑,装作听不懂景昭的弦外之音,绝口不提回自己家的事,一副要在景家住下去的架势。 田守礼和毛氏夫妇不知道儿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心疼儿子受了这么大的罪。心想,既然先生一家没意见,儿子在景家住到腿脚好利索也不错。就是觉得自家人麻烦景先生一家太长的时间,心里着实过意不去。于是两口子便三天两头的向景家送些他们家里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 景昭对田文杰住在哪里倒是无所谓。景昊、云放、水瑶三小只,因为跟田文杰相处的愉快,更是欢迎文杰哥哥多住些日子。 只有芸娘心中暗中嘀咕: 这个田文杰,怎么赖在家里不走了?莫不是真的对她的宝贝女儿起了什么歪心思?芸娘也不好意思把这种想法说出来。心中暗道: “ 看来以后还是得多约束一下水瑶,少让她在田文杰面前出现。” 第27章 重生 田文杰的腿脚不便,别的事儿做不了,读书写字没问题。于是本着人尽其用的原则,田文杰就成了景家学堂的第二位先生。虽说是第二位先生,其实已经基本取代了景先生在学堂里的绝大部分工作。 就这样,田文杰在景家继续住了下去。每日翻阅着景昭的藏书,待景昭闲暇时,就拄着拐去向景昭请教。他本来就是个聪明人。一旦不再钻牛角尖儿,整个人都变得鲜活起来。 景昭本就是爱惜田文杰的才华,见田文杰如此上进,又不似之前那么迂腐。自然对他的求教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日子这么平静的过着,田文杰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过上了梦想中的生活,可以什么都不想,不想过去,不想将来,只停留在此时此刻的每一天。 景昭的学识很快让田文杰佩服的五体投地,说不出是哪一天,田文杰开始对景昭以师父相称。景昭既不拒绝也不表态。这让田文杰心里时时忐忑,暗自琢磨,是不是自己以前太让人失望,师父看不上自己呢。 田文杰很羡慕云放,羡慕他轻轻松松的就被先生收到门下了。他自己也想像云放一样拜入师门,已经暗示了景昭好多次了,可是景昭迟迟不提起收他为弟子,田文杰摸不清景昭的用意,怕被先生一口回绝,也不敢贸然开口。 其实,景昭确实早就看出了田文杰的心思,不开口倒并非是对田文杰有什么偏见。只是芸娘生怕景昭收了田文杰为弟子后,他更赖在自己家里不肯走。于是建议说让他晚些再收,等什么时候田文杰回了自己家,再提起这件事。到那时,就算收了他为弟子,料想他也不好意思再搬回来。 景昭被芸娘的小心思弄得哭笑不得,但是显然娘子要比弟子重要。他还是要听娘子的。 于是田文杰就只能借口养伤赖在景家。不过这不妨碍景昭把田文杰当弟子使用。 景家学堂的小学子们也逐渐适应了景先生的风格。日常上课见到的往往是小景先生,云先生。田先生说起来还比小景先生和云先生大几岁,授课时板着面孔,倒是跟传说中的其他学堂里的先生更像一点。所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一日傍晚,景家的人都在前院纳凉。张大勇和小西匆匆的跑来,约云放和景昊去后山下套子打野兔。水瑶也想去,被芸娘制止了。 开玩笑,小姑娘家家的,跟着一群臭小子跑什么,乖乖的在她眼前待着。 张大勇看着水瑶不高兴的小脸,笑嘻嘻的掏出了一只知了猴递给水瑶。说: “瑶瑶妹妹,听说你想看知了猴变知了。可上次那只没变成,今天我又找了一只,你拿着玩儿吧。” 水瑶惊讶的说: “ 现在还能逮着知了猴呢,我哥哥说现在已经过了季节了。” 张大勇得意的说: “ 现在确实已经过了季节了,都快到秋天了。这只是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碰巧找到的。专门给你找的。” 水瑶伸过一只手指,让知了猴爬到她的手指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门前的枣树树干上,此时枣树已经枝繁叶茂,枣儿也开始变红了。这只知了猴儿一动不动的趴在树干上,仿佛没有知觉一样。 水瑶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知了猴都没有任何反应,芸娘叫水瑶回房歇着,水瑶不肯,固执的站在树前,盯着那只知了猴。 芸娘没有办法,只好给她搬过一把小椅子,让她坐下看。 然后水瑶就那样呆呆地坐在树下,仰着脸,小手托着腮,一动不动的,仿佛一座小雕像。 田文杰拄着拐杖从房中出来的时候,眼前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尽量无声的走到了水瑶跟前,顺着水瑶的目光,朝枣树干看去。 一只深褐色的知了猴趴在枣树干上,小爪子紧紧的勾着粗糙的树皮。背部已经裂开了一条长缝,露出来的新的皮肤颜色有些浅淡,显得十分鲜嫩。 乍一看上去,像是一直纹丝不动,仔细看,却发现他全身都在颤抖,像是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背部,身体不停的抽搐着。新生的背部隆起了一个大包,在拼命的挤开那道缝隙。 眼看着,那道缝隙越来越大,已经能够看到新生的蝉的头部和两侧那黑黝黝的眼睛。 田文杰不由得握紧了拄着拐杖的双手,似乎自己也在替这小虫子努力。 新生的蝉继续蠕动着,努力的向外探出他的头。像是突然爆发了全部的力量,终于,在又一次的抽搐抖动中,他成功地把头伸出了壳儿外。 看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被看的蝉却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累到无法挣扎。它半天一动不动,宛如一张静止的画面。 过了许久,似乎调集好了周身仅存的力量。缓慢中蝉又动了,开始努力的向后仰着他的头,角度越来越大,胸腹部开始上翻,慢慢的,露出了腹部一对嫩黄色的小爪子。背后有一对粘成一团的小翅膀,也像没有掖好的被角一样,不经意似的掉了出来,有点湿漉漉的感觉,又像是一张被揉皱了的纸,在风中缓缓的伸展开来。透出边缘淡淡的黄绿色,像初生的草芽般颜色清新可爱。 蝉继续努力向后仰着它的头,仿佛想靠自己身体的重量从壳中脱身而出。它真的暂时得逞了,又一对,两对爪子从壳里露出来,六只小爪子在空中乱抓了一阵,好像要抓住什么依靠一样,结果什么也没有抓到,又规规矩矩的蜷缩在了身前。 不过蝉没有放弃挣扎,依旧拼命的把头向后仰过来,慢慢的拗成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角度,最后只余小小的腹部还留在壳里,形成了一个倒挂金钟的姿势,看上去仿佛浅浅的、斜插在壳里的木雕。随时都有可能跌落。 田文杰看的全神贯注,禁不住,屏住了呼吸,他感觉这小东西似乎随时都可能从壳里坠落下来,于是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接。 只是那新蝉似乎凝聚了全身剩余的力量,把它用到了腹部,拼尽全力之下,居然神奇地将整个身体翻了上来。六只新生的嫩黄的小爪子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壳,牢牢的固定住了自己的身体,然后用力把自己的腹部从壳里抽出来。同时两只皱巴巴的翅膀也飞快的伸展开来,田文杰惊讶的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幕。蝉用力往上翻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腹部都不由得一紧。 然后他惊奇的发现,蝉的翅膀以一个较之前极快的速度伸展开来。边缘从淡淡的黄绿色越变越深,透明的翼翅长度慢慢超过了身体。半透明的翅膀上白色的纹路越来越清晰。抽出来的腹部又细又长,此时也慢慢的缩了回去,整个蝉的样子越来越接近成熟。 夜色越来越浓,蝉的颜色也慢慢越变越深,想必不多久,它就会重新积聚好力,飞走了吧? 田文杰看完了这场蜕变,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有些麻木的几乎迈不开步子了。 水瑶的注意力也从蝉的身上转向了田文杰,立刻发现了田文杰的不对劲,赶紧帮田文杰把两只拐对接在一起,拉伸开来,支成一把简易的座椅,让他坐下。 这两个人都好像被刚才的蝉的蜕变惊呆了,就那么默默地坐了一会儿,等田文杰的双腿恢复了知觉,就各自回房了。 虽然水瑶还那么小,但田文杰从她刚才的全神贯注和现在一言不发的情绪中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情愫。那一刻,他觉得水瑶不是一个玩虫子的小女孩儿,他在刚才蝉的蜕变中感觉到了新生的力量,他莫名的相信水瑶也是如此。 这一夜,田文杰失眠了。躺在景家他早已熟悉的床铺上。田文杰把自己这短短的人生翻来覆去的咀嚼着。 他就是一个山野小子。因为父辈的疼爱与希望,才有幸踏上了读书这条路。知道家里供他读书不易,所以自己也倍加努力,从不敢有一丝松懈。书读的好,他自己也为自己骄傲。他想报答父母的恩情,想替田家光宗耀祖。可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灾祸。不仅断了他的腿,还几乎摧毁了他的信念。 幸亏有了景先生,把他从绝望的泥沼里救了出来。然而,每当想起今后的路,他还是一阵阵的迷茫。如果继续读书回书院,那免不了还要面对李琦那帮人。而且如果让李琦发现他完好无损的回到书院,相当于一切都又回到原点。 自己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自己。自己无权无势,又拿什么来跟他们抗衡呢?会不会连累了家人?甚至连累好心的景先生一家。 想起李琦当初看见水瑶时,那惊艳却又恶心的目光。他就觉得不寒而栗。他不能,就算他这一生不科举,不报仇,也决不能把灾祸引到好心的景先生一家。 田文杰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个小虫子。这只小虫子的出土,已经过了时令,可它依然不屈不挠的破壳而出。 也许它在土里度过的黑暗时光比其他的同类要长。如今拼尽一切,飞上枝头,最终获得的光明却最短。可它依然义无反顾的钻出了土壤,爬上了树,飞上了枝头。褪去了包裹限制住它的外壳,展开了翅膀,发出了属于自己的鸣叫。 田文杰的心仿佛浸入了一汪温水中。慢慢的,越来越放松,越熨帖。 第二十八章 潦草收徒 秋天农忙到来之前,景家大院儿基本完工了。 田文杰的腿也已经恢复正常,虽然跑跳还不行,但行走已经和常人无异了。他也实在不好意思在景家继续赖下去,便开口向景昭和芸娘辞别。 芸娘终于等到了田文杰主动要求离开,心里自然很高兴。只是田文杰忽然双膝跪地,开口道:“先生,婶婶。文杰还有一个请求,希望二位能应允。” 芸娘听了,心里忽然一紧,生怕田文杰说出什么让她无法接受的事情来,急忙伸手一把拉起了田文杰。说:“你这孩子,动不动的跪什么,有什么话你说就是了。” 田文杰本来一腔诚意,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跪下,准备要说拜师的事情,不料被芸娘一把拉了起来,力量之大,竟然让他一时没有站稳,趔趄了一下才勉强站住,心想,这未来师娘的力气怎么如此之大? 芸娘看田文杰站起来后,居然迟迟不开口,更加害怕自己心中那可怕的猜想成为现实,于是略微有些沉下脸来,准备先下手为强,堵住田文杰的口。 于是说: “文杰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话吞吞吐吐不干脆。不过你现在岁数还小,不要胡思乱想,心思嘛,还是应该放在学业上。” 田文杰正在出神,突然被芸娘呵斥了一句,有些紧张,忙拱手施礼道:“婶婶说的是,文杰想说的是,文杰仰慕先生许久,想拜先生为师,希望先生能够不嫌文杰资质愚钝,收在门下。文杰今后定当恪守师门规矩,谨守弟子本分,望先生应允。” 田文杰本来准备了一席颇为诚恳的拜师感言,被芸娘一吓,全都忘了,结结巴巴的说完,说了个语无伦次。 芸娘一听,田文杰原来是要拜师,顿时松了口气,笑语晏晏的说: “原来是这事儿啊,我还当你要……,哎,没事了,没事了。不就拜个师嘛,……哎,我是说拜师这是好事儿,不过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你还是问景先生吧。” 田文杰心里委屈的嘀咕着,我本来就是要问景先生啊,师娘你一把把我拉起来。说了这么多。 直到此时才找到存在感的景昭,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已经没有了收徒的兴致。黑着一张脸,颇为不高兴的说:“你在我家住了许久,本也算我半个弟子了,如今收你入门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之前我已经收了云放为弟子,他虽然年纪比你小,但入门比你早,你若入门,按师门规矩,须得尊他为师兄,你可愿意?” 田文杰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规矩,但他此时也不敢挑剔什么,连声答应着: “一切听老师的。” 见田文杰答应的痛快,景昊心里才消了点儿气。稍微缓和了语气,温声道: “你住了这许久,家里的规矩基本也都明白了,倘若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尽管去问云放和景昊。以后就和云放同样的时辰来听课吧,如今院子也大了,学堂那边也有空的房间。今后授课的地点就改到新建的学堂那边,无事就不必来前院儿了。”说完摆摆手,示意田文杰快走。 田文杰连声称是,随后就收拾了自己的行囊,回了田家。 田文杰走后,景昭依然黑着一张脸,不理会芸娘。 芸娘自知自己差点儿闹了笑话。才让今天景昭收徒收的这么草草了事,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对景昭的态度也就软了几分,也不叫景先生了,昭哥长昭哥短的嘘寒问暖。 景昭见芸娘忽然变得乖顺,心里还残存的三分不快,也就散了。不过,能让芸娘觉得理亏,这样的机会却不多得。于是他依旧板着脸,教训芸娘道: “你如今也是做师娘的人了,说话做事须得多考虑些。在弟子面前,更得沉得住气。”看了看芸娘依旧没有变脸。又道: “我现在把他们全都安排到学堂那边,没事儿不许他们来前院,如此,你可放心啦。” 芸娘被景昭看穿了心思,不由得有点儿脸红,笑着说: “昭哥你想的明白,看我,只知道着急,不如昭哥你懂策略。” 景昭难得被芸娘奉承了两句,心里很是受用,嘴上还是埋怨道: “其实,你一天到晚的担的什么心,瑶瑶才几岁,天天跟防贼似的,防着那些小子们。” 芸娘不服气的说 :“昭哥,你这就不懂了,我瑶瑶虽小,那些小子们却都不小了,况且我瑶瑶是个美人胚子。现在他们虽然看上去还没起心思,谁知道哪天就会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呢?我必须得看紧点儿。” 景昭看着芸娘,觉得她有点儿走火入魔了。“你看的再紧,等瑶瑶长大了,难道不嫁人?” “这事儿还早,我现在没有想过,不过我瑶瑶要嫁人,必得嫁个貌若潘安,才比子建的人中龙凤。”芸娘一脸小星星的憧憬着。 那边景昭气的无言以对,默默地闭上了嘴,算了,跟一个女儿奴有啥可说的呢? 第二日,田守礼和毛氏带着拜师礼,陪着田文杰正式登门拜师。 礼成后,田守礼和毛氏两人回了家,把田文杰留在了景家。 景昭于是问起田文杰今后的打算,是否还要继续科考? 田文杰说: “经历此事,我才知道自己以前太幼稚了。外面的世界错综复杂,不是我只读几本圣贤书就能够闯荡的。遇见老师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给了我重新选择的机会,让我知道了我以前是何等的坐井观天。所以我想留在老师的身边好好学习,不仅学圣人之言,治国之道。还想学庄稼民生,什么时候能学到老师一二,再考虑是否科举。” 景昭又问:“那你之前的种种遭遇,现在作何打算?” 田文杰道:“无论我当初是真的受了歹人的劫持,还是遭了人背后暗算。如今的我都没有能力去解决这件事情。在自不量力的时候去调查这件事情。无异于引火烧身,不仅害了自己还会害了家人。所以我觉得我现在该放下过去的种种。待强大了自身,才有资格去问问这世上的不平事。至于那些恶人,即使我不追究,只要他们不停止作恶,早晚都会遭到报应的。” 景昭颔首表示赞许。说道:“你能这么想,很好,静水流深,沉得住气,能容常人难容之事才能成大事。” 说完又把云放和景昊还有水瑶也一同叫过来,让他们师兄弟妹们正式见面。 田文杰恭恭敬敬的尊称云放为师兄,倒把少年老成的云放弄得有些脸红。本想说不必这么称呼,转念一想,这是老师定的规矩,既然入了师门,当然应该听师父的。也就红着脸应了。 景昊有些闷闷不乐,他是景昭的儿子,不是徒弟,不论进门前后,只能论年龄,所以他就只能是师弟。不过景昊天生是个乐天派,不一会儿,就开始暗自庆幸,幸亏在来萧家村的路上捡了个妹妹,不然他岂不是家里最小、最没存在感的了。 想到这儿,他又用热烈的眼神瞧了瞧水瑶,水瑶被他这奇怪的眼神弄得莫名其妙。不过若是水瑶懂得读心术,探知了景昊心里所想的话,也一定会不屑的嘲笑他,就算我是家里最小的那个,你也一样是家里最不受宠的。 第29章 美好生活 乡村里的日子静谧而悠闲。秋收冬藏,转眼又一年的春天来了。 景家入住萧家村已经整整一年,这一年萧家村的村民好像还是像以前的生活。日子千篇一律,好似没有什么变化,但又好像有一些不一样。 萧家村的孩子们普遍到景家学堂读过几天书,那天赋好的,爱读书的。对景先生无比崇拜,打算跟景先生苦读几年,也试着看看能不能考个功名。性子比较散漫,不爱读书的,也多少从景家学堂学了些。起码看个告示,读个书信不成问题,家里的长辈就觉得已经很够用了。只要不是睁眼瞎,以后出门就不怕被外面的坏人骗。 景昭的教学工作变得越来越轻松,因为田文杰和云放已经彻底成长了起来,完全接过了他在学堂里的工作,他变得既清闲又无聊。 芸娘倒是很忙碌,她先是教水瑶一个人机关算术,后来见云放天赋也不错,也有兴趣,于是本着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的原则,也开始一起教。再后来景昊眼看着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不仅不如水瑶,云放也快要超过自己了,赶紧也跑到亲娘面前刷存在感,明里暗里的暗示自己才是亲儿子,不是爹爹的书童,家里的小厮。 于是芸娘现在经常带着三个孩子,三个孩子就是一台戏,层出不穷的花样经常让芸娘招架不住。不过有了三个孩子的帮忙,大院四周的防御工程倒是做的快多了。 田文杰偶尔也来学些简单的制作,只是他的动手能力远远不如三小只,兴趣也不在这方面,多数的时候还是跟着景昭。 但田文杰整个人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再一味的苦读圣贤书。经历了一遭坎坷后,对文人墨客所推崇的诗词歌赋,也没有了之前的艳羡与兴趣。 他本就是农家的孩子,深知农家的生存不易,地里产的那些粮在农人看来不是粮食,而是命。而他从景昭的藏书里发现了《齐民要术》,《四时篡要》,《农政全书》等等。才知道种地原来也有这么多的学问。 一时之间,他的眼前像是推开了一扇新的门,进入到了一个他从前从未触及到的世界。 田文杰感叹这些务实的书籍,自己以前居然不知道,转念一想,以前的自己纵然见过这样的书籍,估计也不会有兴趣吧。所以只能说,人生中的一切遇见都如四季轮回一样,自有它既定的时刻。 景昭对田文杰如今沉浸在农桑之中,不阻拦也不鼓励。他对学生和孩子都一样,纯属放养,要学的他就教,不想学的他也不勉强。 于是,仿若新生的田文杰就开始日日泡在景家后院儿庞大的实验田里,开启了他的新技能。 他自己过的异常充实,就是每天回到自己家的时候,毛氏看到他,总是奇怪自己那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儿子,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个农夫呢?不过,看着虽然日益变得黑黝黝,但是却强壮了许多的田文杰。毛氏也是说不出一个不字。那场人祸害得儿子险些没命,现在看到他活蹦乱跳的待在身边。即使是没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毛氏和田守礼也知足了。 自从景家变成景家大院儿后,房子空的太多。芸娘和景昭商量过后,索性把云放母子接到了景家来住。 林芳是一个知进退,懂分寸的女人。知道住在景家对他们母子是个庇护,云放也可以不必挂心自己,全心跟随先生进学,所以也并未拒绝。 不过她一来,就包揽了一家人的伙食,林芳擅长烹饪,做的饭食全家都喜欢,芸娘也就乐得清闲。除了偶尔跟她学几样菜式,也就只能给她打打下手,最后,索性,彻底交出了厨房的管理权。 林芳平时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无事从来不出院。芸娘和水瑶都非常喜欢她。芸娘尤其喜爱她那一手精湛的刺绣功夫。自己懒得学,便日日哄着水瑶去学。 水瑶喜欢这个漂亮的婶婶,也喜欢她绣的那些漂亮的荷包,于是倒也十分感兴趣的学了一阵。只是不知是不是在芸娘身边待久了,水瑶的天赋都酷似芸娘。《九章算术》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动手设计一个消息机关,雕刻一个物件,水瑶的小手也灵巧的像飞鸟扇动的翅膀。可拿上针线,虽说也不算笨拙,但是却始终绣不出林芳的那一份灵动。不过水瑶是个不随便放弃的孩子。坚持下来倒也绣的似模似样,可以拿出去唬人了。 一年来改变最大的其实还是云放和田文杰,他们两个已经彻底融入了景家。跟着景昭习文不说,天天还要跟着芸娘习武。 田文杰终于明白了当初他为什么觉得师娘的力气那么大?原来师娘居然武艺超群。越深入的了解景家,他越觉得这里是个不断给他惊喜的宝藏。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师父和师娘都是有来历的高人。为什么隐居在这小山村里? 他不知道也不敢问,但他知道这是他田文杰一生最大的机缘。 跟着师父习文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头悬梁,锥刺骨也没啥。读书本就是他的强项,他的兴趣,他不觉得苦。但是跟着师娘习武,却实实在在的让他脱掉了几层皮。 本来他觉得自己虽然从小读书,但比起书院里那些书生来说体魄算是强健的,他去镇上读书,多数都是步行,有时还要背着吃穿用具,一走就是几十里的山路。所以他觉得习武对他来说,只是练习招数罢了。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真正的练起来根本没有他想的那么轻松。 最初的马步就让他觉得两股战颤,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感觉大腿上肌肉都在无意识的颤抖。他在几个孩子中年纪最大,习武却最晚。就连最小的水瑶体质都比他强健,悟性也比他高,更不要说云放和景昊了。 他一直觉得景昊整日笑嘻嘻的,憨厚有余,机灵不足。接触的多了,他才发现景昊憨厚的表象下是非同一般的坚韧和智慧。有景昭和芸娘这样的爹娘,景昊的天资自不必说。而且从小耳濡目染,所学之杂,涉猎之广。以往他闻所未闻。让他有的时候忍不住感叹: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有时候比人和狗的差距都大。 至于比他年纪小的大师兄云放,本来就上山打猎,下地种田,小小年纪吃过苦,筋骨却被锻炼的极好。而且自小随他那个去世的爹爹练过功夫,根基扎实。景昭和芸娘都喜欢他性格沉稳,坚韧不拔,至于天姿,更是要文能文,要武能武的聪慧。以致后来田文杰每每看到云放,都不禁想,可笑自己以前总是自谦道:山野小子,井底之蛙。心底却常常自诩有几分聪明。如今见识了云放这种文武双全的人才,才知道自己说的也没错,自己果然是——井底之蛙。 …… 云放从不知道有人会这么羡慕他。自从和母亲林芳一起搬进了景家大院儿,没有了生计上的后顾之忧。云放的进步堪称飞速,芸娘更是喜欢这个长相清秀俊朗,无论什么一点就透的孩子,格外愿意花时间调教他。 一年多下来,云放的身手已经和景昊不相上下,只是云放和景昊都谨记景昭和芸娘的教诲。在外从不显露自己的功夫,云放有时仍然上山打猎,他也只不过多了一张芸娘给他特制的弓箭,那弓箭看上去也其貌不扬,内里的乾坤也只有云放自己才知道。 不过景昊和水瑶再聪慧,也还是个小孩子,两人一心想随云放到山里去打猎,只是芸娘嫌他们两个还太小,迟迟不肯让他们独自去。只抽空自己带他们到后山逛过几次,猎个山鸡,逮个野兔。 两个孩子刚开始的时候还挺开心,后来随着身手越来越好,就连水瑶都嫌少了趣味儿,更何况景昊了。于是私下里就缠着云放带他们进山,云放被他们缠的没有办法,就许诺说,秋天的鸟兽最肥,等秋天一定带他们进山,还调侃水瑶道: 瑶瑶你要好好吃饭,长高一点儿,免得进了山,不够山里的大兽塞牙缝的。” 水瑶嘟着嘴,说: “云放哥哥,你跟着我哥学坏了,居然取笑我。”回头看见景昊笑的开心,心里更加不高兴,说: “咱们三个,哥哥你最胖,大兽来了,先吃你。” 景昊一句话没说,就遭了这无妄之灾,气得反应都慢了半拍: “我招谁惹谁了?凭啥先吃我?……诶,不对,谁胖了?怎么说话呢,我哪儿胖了?我这么身材匀称,玉树临风的,你从哪儿看出我胖?” …… 第31章 小猫蛋蛋 到了南南家,看到小猫后,水瑶沉默了,她有点儿不太明白。阿狸生小猫之前,肚子好大,都快拖地上了,结果就只生了一只小猫咪。那这只小猫咪也应该强壮一点儿吧?可眼前这只小猫又瘦又小,眼睛都没有睁开。身上的毛稀稀落落的,嘴巴倒是张得很大,不停地嗷嗷的要吃奶。 水瑶看看小猫咪,再看看阿狸,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只又丑又小的小猫咪是阿狸生的。阿狸是一只漂亮的三花猫,身上永远干干净净的。橙色、黑色、白色三种颜色,在她身上像是三种颜色的花朵。一双琥珀色的圆眼特别精神。 眼前这只小猫,只有黑白两色,黑也黑的不明显,白也白的不干净,黑白混杂在一起,不像小猫咪,倒像只小老鼠。 南南也觉得这只小猫咪太丑,有点儿对不起水瑶这么多天的期待。犹犹豫豫的说: ”瑶瑶,你要是不喜欢这只小猫,就先不要了吧。我娘说,过几个月阿狸还会再生小猫的,到时候一定能多生几只,你再挑只漂亮的。” 水瑶眼睛盯着小猫,看它吧唧吧唧的吃奶。奶水顺着它的小嘴巴流了下来,水瑶下意识的伸过手去,想替它擦擦。小猫头一歪,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在了水瑶的手指上。软软的,粉嫩的小舌头上带着小小的倒钩,舔的水瑶的手指麻嗖嗖的。水瑶忽然间就下定了决心,这只小猫咪她要养! 只是小猫咪还太小,只能留给阿狸先带着。等过两个月小猫咪不吃奶了,再接回家去。 自从决定要养小猫咪,水瑶的一颗心就挂在了它的身上,每天都要去南南家看看猫。回家的时间,就开始给小猫咪安家做准备。 现在景家有的是空间,水瑶给小猫咪设计了睡觉的小房子,玩耍的小乐园,喜欢的小玩具,磨牙的小抓板,攀爬的高架子。 …… 小猫乐园旁边,挖了一个小沙坑给它如厕用。南南看了之后,连连惊叹,水瑶的手太巧了。做的太漂亮了。如果做的大一点,她能钻进去的话,她都想进去住了。 两个月转眼就过去了,第二天水瑶就要去接小猫咪回家了她不免有些兴奋。拉着景昊和云放热烈的讨论着她的猫。按捺不住的快乐从眉梢眼角和上翘的嘴唇溢了出来。 水瑶兴奋的讲着她的小猫。云放在旁边捧场的连连点头。景昊突然插了一句: “ 瑶瑶,你的小猫叫什么?” “啊?叫什么?”滔滔不绝的水瑶忽然卡了壳儿。” “是啊,小猫叫什么呢?准备好了一切,却忘了给小猫取名字了。不过,没关系,现在取也来得及。” 景昊一听说水瑶的小猫还没有起名,立即来了兴趣说,瑶瑶,我来帮你取吧。我取名字有经验,学堂里大部分人的名字都是我起的,不错吧。 听景昊提起他给人起名字的事,水瑶想了想那些奇葩的名字,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连忙说: “不用,不用,我自己给小猫起名字就好了。” 景昊看出了水瑶的嫌弃之意,不开心了,嘀嘀咕咕的说: “你的名字还是我起的呢。” 水瑶瞪大眼睛,送了他一个大白眼。自己暗暗的想着小猫的名字,可惜她在这方面也不是很擅长,起了好几个名字,自己都不满意。 直到第二天,景昊和云放陪着她把小猫带回了家,她还没有打定主意给小猫叫什么名字。 景昊取笑她说: “你要是取不出来名字,以后就叫它猫吧,这也不错,反正它就是只猫。” 水瑶很生气,但她没有时间搭理景昊,因为小猫咪自从进了家以后,不吃不玩儿也不睡觉,水瑶给它打造的华丽大房子,它也不进去,反而钻进了院子里的柴堆,死活也不肯出来。 水瑶急得不得了,小猫还这么小,不吃不喝不会饿死吗?她看了这小猫两个月,已经很有感情了。 正当水瑶无计可施的时候,景昊走了过来。和水瑶一起蹲在柴火堆前,盯着藏在柴堆里的小猫。 他拿着两只煮熟的鸡蛋,磕开了一只,自己吃着,把另外一只递给了水瑶。安慰道:“ 别着急,小猫刚来咱们家,胆小害怕,过一会儿就好了。” 可水瑶心里就是着急,现在吃不下任何东西,景昊看她不接鸡蛋,有些无趣。把鸡蛋朝柴堆里的小猫递了递,说: “ 小丑猫,吃不吃鸡蛋?” 柴堆里探出一张脏兮兮的小猫脸,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着景昊,看看鸡蛋没有动。 景昊看小猫儿盯着他。就把鸡蛋往地上一放,地不平,鸡蛋顺着斜坡滚了出去。 小猫嗖的一下从柴堆里冲了过来,向鸡蛋扑了过去。扑着了鸡蛋,鸡蛋滚得更快更远了,小猫一路追过去,两只爪子不停的拨弄着,鸡蛋被它拨弄的滴溜溜的转着。小猫也跟着鸡蛋不停的转着圈圈。 飞快的跑动中,小尾巴摆起来,几乎要和猫头首尾相连,成了一个圈儿。 水瑶几乎看呆了,这还是那只生下来瘦弱不堪的小猫吗?怎么跑的这么快。这时景昭和芸娘也走了过来。 景昭也有一点儿惊讶,一个两个月的小奶猫居然跑起来,快出了残影。他奇怪的问: “ 这是那只叫阿狸的三花猫生的小猫吗?怎么速度这么快?长得也不像三花儿啊。” 芸娘接口道: “ 确实是阿狸生的小猫,但是我听惠英嫂子说,她家的阿狸曾经丢了几天,回来后就怀孕生了这只小猫。不知道这只小猫的爹爹是谁,难道是跑到山里去遇到了山里的狸猫?可这小猫长得也不像山猫啊。 景昭虽然学识渊博,但是对猫猫狗狗却没有什么研究,于是一家人放弃了讨论小猫的爹是谁这个问题,转过来讨论猫的名字。 水瑶这时福至心灵,看着拨弄着鸡蛋,玩儿的不亦乐乎的小猫脱口而出: “ 我知道了,它这么喜欢鸡蛋,以后就叫它蛋蛋吧。” 话一出口。景昊在旁边笑的捂着肚子坐在了地上,景昭也尬笑了一声,硬夸道: “这名字,很接地气。” 芸娘站在旁边,绝不肯说女儿起的名字不好,捧场的说: “叫蛋蛋挺好的,看村里的小男孩儿,那么多都叫这蛋那蛋的,咱们家的小男猫叫蛋蛋也算入乡随俗了。” 此话一出,又让水瑶傻眼了。 怎么是个男猫?她明明是想要个女猫的呀。都怪自己先入为主,两个月了也没想着问问小猫的性别。 转念一想,阿狸就生了这一只小猫。问了也白问,连个别的选择余地都没有。 蛋蛋已经是她的猫了,是男是女也不重要了。水瑶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趁蛋蛋现在高兴,赶紧拿出她早准备好的好吃好喝,把它引进了屋。 第三十章 南南的礼物 在景家,几个孩子亲如兄妹一般,出了门,几个孩子和村里的很多小伙伴也很亲近。其中关系最好的就是张大勇和小西,张大勇这一年,足足长高了一头,身板儿更加魁梧结实,小西读了一年的书,整个人也像脱胎换骨了一般,不像以前那么调皮捣蛋。但却依然是这个村里的孩子王。闲暇时带着孩子们一起玩耍,同大勇一文一武配合默契。几个小子在一起还研究起行军布阵,煞有介事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却又隐隐感觉不容小觑。 对于张大勇和小西来说,景家的这几个孩子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他们和自己很多地方都不一样,却像是有一种引力,让他们情不自禁的想聚集在身边。一起胡闹,一起成长。 相比调皮捣蛋的男孩子,水瑶看上去要稳重的多,她没有那么多的女伴儿,最亲密的就是小西的妹妹南南。 南南长大了一岁,不再是以前那个瘦弱的柴火妞,肤色还是健康的小麦色。她嫌自己黑,羡慕水瑶肌肤如雪。水瑶却觉得她一脸英气,有一种活力四射的美。 因为景家学堂里没有女孩子,所以南南没有上过学堂。实际上就连最疼她的娘亲,也没有想过女孩子要不要读书认字。但南南很羡慕小西哥哥可以读书。水瑶知道了她的心思,悄悄的教她。就这样, 她偷偷的跟着水瑶学会了不少字。 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南南虽然没有读过诗书,但精神气却与往日大相径庭了。她没事的时候,最爱往景家大院儿跑,在这里,她学会了做好吃的点心,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得到过水瑶亲手制作的木质小玩具,甚至和水瑶一起跟着林家婶婶学过刺绣。 尤其令人惊讶的是,她绣起花来,居然一点儿都不比水瑶差。她没有水瑶那么多才多艺,但她绣的帕子,林婶婶都啧啧称赞呢。一开始她还怕林婶婶夸了她,瑶瑶会不高兴,因为她用的丝线和料子都是瑶瑶的。不料瑶瑶一点儿都没有生气,还帮她出主意,让她挑个料子,选个漂亮的花样,让她给娘亲绣个了荷包。 娘亲拿到荷包的时候,高兴的眼睛里都闪着泪花,一个劲的说,将来,我家南南靠这一手刺绣,应该也能养活自己了。 所以,南南特别喜欢并且感激瑶瑶。 但是一直以来,都是瑶瑶送她东西。南南认字以后,学了个词叫礼尚往来,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所以,她也很想送瑶瑶一件礼物。但她不知道能送瑶瑶一些什么,瑶瑶看上去什么都不缺,而她们家能拿来送人的东西却不多。 南南很苦恼,不过这个问题,不久后,却迎刃而解了。 春天来了不久,南南发现她养的小猫阿狸,长胖了许多。尤其是肚子鼓了起来。开始她以为阿狸吃多了,希望阿狸多在院子里跑跑。阿狸现在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么活泼,常常窝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嫌阿狸太懒,就不停的去撵它。后来阿娘跟她说不要去招惹阿狸,阿狸是快要生小猫了,南南听了后一愣,接着一阵高兴,立刻跑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瑶瑶。 她兴奋的对瑶瑶说: “ 你不是也喜欢小猫吗?等阿狸生了小猫,我挑一只最漂亮的送给你。” 水瑶确实很喜欢毛茸茸的小猫,她有时候会想起以前的咪咪。听说阿狸要生小猫了,水瑶想,不知道阿狸能不能生一只雪白的,像咪咪那样的小猫给她。这个问题,南南也不知道,不过她豪气的说,我娘说了,阿狸能生好几只小猫呢,反正,让你选一只最漂亮的就是了。 水瑶也觉得南南说的对,于是,两个人就天天盯着阿狸的肚子。期待它能尽快地生下漂亮的小猫来。 …… 春末的一天清晨,南南一大早就来找瑶瑶。一脸难言的兴奋,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表情。 南南对瑶瑶说: “瑶瑶,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水瑶哭笑不得,南南特别爱这么说话,不过她知道,好消息不会太好,坏消息也不会太坏。这个,看南南的表情就知道了。 但是她必须去配合南南,不能扫了小伙伴儿的兴致。 “我先听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 阿狸生小猫啦。”南南快乐的宣布道。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水瑶也很高兴。这说明她马上也要拥有一只可爱的小猫咪了。想到这,水瑶忍不住嘴角上翘。 “太好了,生了几只? 咱们现在就去看看,南南,我先说好的,我得先挑,我要一只最漂亮的小女猫。” 南南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水瑶,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水瑶看着南南: “ 怎么了?南南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你反悔了。” 南南连忙摆手道: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反悔呢?不过,你可能没法挑了。” “为什么?” “这个嘛,这个就是我要说的坏消息了,阿狸她只生了一只小猫。” …… “为什么?猫不是一次能生好几只吗?阿娘和婶婶他们都是这么说的,还说阿狸的肚子很大,至少能生四五只。” 水瑶疑惑了。 算了,不管了,先去看看再说。 第32章 好猫蛋蛋 事实证明,蛋蛋是只好猫,它很快就和水瑶亲近起来。而且水瑶发现,蛋蛋其实是一只漂亮的小猫。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蛋蛋一天天长大,身上的毛越来越浓密,花纹也逐渐变得黑白分明。 额头上有着几道清晰的竖纹,两只眼睛圆溜溜的。黄褐色的瞳孔隐隐透出淡淡的蓝光。鼻头和嘴巴是肉肉的粉红色。 脖子,前胸一直到肚子上的毛雪白雪白的。背后到尾巴的毛色较深,黑灰相间,形成两侧一模一样的对称花纹。爪子雪白,脚底的小肉垫也粉粉的。 坐在那里仰着脸发呆,那模样呆萌可爱,让水瑶有时不禁在心中暗想。是不是娘亲说错了,这难道不是一个温柔可爱的小女猫吗? 不过很快水瑶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蛋蛋五个多月大的时候,秋天来了,云放兑现承诺,带景昊和水瑶去山里玩儿。因为三人的武力值上升到了芸娘满意的程度,芸娘也就默许了。 水瑶开心之余,非要带着小猫蛋蛋,结果一不留神,蛋蛋不见了。三个人焦急的在山里到处寻找,生怕它被山里的野兽叼走了。最后云放看到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走了过来,仔细一看,原来是蛋蛋。圆滚滚的小身板儿,一摇一晃的,嘴里咬着一只色彩斑斓的野鸡,费力地走着。野鸡漂亮的翎羽耷拉在地上,还滴着血。 景昊看到后,惊讶的跳起来,蛋蛋居然抓住了一只山鸡,还是一只比它大了许多的山鸡。乖乖,这小猫厉害呀! 一向镇定沉稳的云放都忍不住咂舌。这是猫还是猎狗啊,居然能抓住山鸡。 水瑶赶紧冲过去,蛋蛋看她跑过来,松开了口,野鸡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居然还没有死透,翅膀扑棱了几下,两条腿在地上无力的抽搐着。蛋蛋骄傲的仰起头,尾巴竖得高高的,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巴。等着水瑶的表扬。 水瑶一把把蛋蛋拖过来,前前后后的检查了一下,看它有没有受伤。发现蛋蛋除了肚皮下雪白的毛蹭了点儿泥土,显得有些脏之外,毫发无伤。她拍了拍自己的小胸口,安抚了一下自己有些受惊的小心脏,说: “ 幸好,幸好没有受伤。” 转过头来,忽然又绷起了脸,小手指点着蛋蛋那高高扬起的猫头。 杵着它的脑门儿说: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猫,居然一个招呼都不打,就到处乱跑,今天这是碰到了一只山鸡,你可以打得过它。你若是碰到了比你大的野兽呢? 怎么办? 不就让人家叼在嘴里当美餐啦。” 水瑶越说越生气,小手也变指为掌,噼里啪啦的打在蛋蛋身上: ” 以后还敢不敢乱跑,敢不敢乱跑啦?” 蛋蛋骄傲的气势一下子就被水瑶给打击掉了,它蹲坐在地上,高竖起的尾巴也耷拉了下来。小猫脸仰起来,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无辜地盯着水瑶,露出脖颈下雪白的毛,仿佛在说: “主人,你怎么啦?猫有什么错?为什么要打猫?” 水瑶看着蛋蛋,忽然之间从威风凛凛的小猎手变身呆萌可爱的小猫咪。心一下子就软了,连忙抽出一条手帕,给蛋蛋擦了擦沾了泥土的毛。 然后把它抱在怀里,说: “ 好啦,好啦,不说蛋蛋啦,蛋蛋是好猫。嗯,看我们蛋蛋多么能干啊,居然抓来一只这么漂亮,这么大的野山鸡。今天晚上,我们吃炖山鸡,奖励蛋蛋一条大鸡腿哦。” 蛋蛋仿佛听懂了水瑶的话,立刻又开心起来,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水瑶的手。又努力去舔水瑶的脸,水瑶一边咯咯咯的笑着,一边拼命的躲闪。 一旁的云放和景昊看着这一人一猫,一脸的惊讶,一脸的无奈,一脸的哭笑不得。 不过从这以后,小猫蛋蛋就正式加入了三个人的狩猎小组,只要家中无事的时候,三小只就带着蛋蛋到山里打猎。学了一年多的武,景昊自不必说,他从小锤炼筋骨,如今大了一岁,武艺自然更加精湛。 云放本来就身手不凡,现在有了名师指点,更是突飞猛进,况且他比景昊还大几岁。练起功来心思专一,自然进步飞速,用景昭的话来说,假以时日,必可排入东文国十大高手之列。 水瑶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娇弱的小姑娘了,离开京城已经快两年了。水瑶已经几乎快要忘却了自己的来历,一年多的山村生活让她脱胎换骨。 相比之前,她似乎更喜欢现在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虽然她的武力值比不上两个哥哥,但是她有一个聪明的头脑,会借力于外物。芸娘又对她视若珍宝。每次进山,芸娘都恨不得把她全身上下武装到极致,她自己也很喜欢倒腾这些暗器机关,于是身上的臂弩,袖剑,暗器层出不穷。 不过,即使三个人身手再好,抓起猎物来,居然比不过一只猫。蛋蛋在家里不是调皮捣蛋,就是卖萌耍懒,但是一进了山就是一副标准的机警狩猎模样。 蛋蛋似乎天生就擅长狩猎,进了山,往往前脚还是一副慵懒的模样,突然之间,就进入了战备状态。小耳朵竖着,小眼睛瞪着,四条长腿往地上一趴,居然贴着地皮。像是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中。 三人起初看到蛋蛋这副模样只觉得好笑,景昊更是嘲笑蛋蛋说: 真是一只狸猫的身体里住了一条猎狗的灵魂。 但是后来,三人发现,每当蛋蛋摆出这副模样的时候,总是很快就能发现猎物冲出去,只是它有的时候有一点自不量力,居然去挑衅比自己大很多的猎物。结果常常是差一点被别人当做猎物,还得靠三小只去救他。 最夸张的一次,蛋蛋在三小只不在的情况下,自己袭击了一只跟妈妈走散了的小山猪。 小山猪年龄虽然小,但是体型却比蛋蛋大了许多。小猪皮虽然跟山猪妈妈比起来要嫩许多,但也是蛋蛋的小尖牙咬不透的。可蛋蛋这只猫属于初生的猫犊不怕虎。而且它天生喜欢惹是生非,所以它打不过也要打。仗着自己体型小,敏捷灵巧,主动的挑衅小山猪。 招惹的小山猪气势汹汹的冲过来,蛋蛋却转身飞快的爬上了身边的一棵小树。 小山猪虽然小,却拥有着山猪一族的倔脾气。它狠狠的向小树冲了过去,一下就撞的小树直晃。 小山猪也被撞的头晕眼花,不过它好像是被疼痛刺激到了,继续一下,两下,三下拼命的撞着小树。眼看小树就要被撞断,小山猪似乎也没那么有劲儿了。趴在那里,喘着粗气,似乎准备蓄力再撞。 就在这个时候,蛋蛋一个跃起,从树上跳了下来,稳稳的落在了小山猪的头上。小山猪拼命的甩着头,想把蛋蛋甩下来,可蛋蛋两只小爪子像钩子一样,紧紧的抓着小山猪的耳朵。像长在了小山猪的头顶上,小山猪咆哮了一阵,就是甩不掉蛋蛋,也长了心眼儿,准备就地打个滚。 但是就在他停止咆哮的一瞬间,蛋蛋松开了一只爪子,狠狠的拍在了小山猪的眼睛上。啪的一声,山猪的眼睛流出了血。 蛋蛋接着借力往旁边一跃,跳到了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嗖嗖嗖地爬上了树。 小山猪疯狂了,它嗷嗷的叫着冲向了大树,失去一只眼睛的疼痛,让他本来就不聪慧的脑子完全失去了理智。它拼命的用头撞着树干,然而这棵树又粗又大,蛋蛋在高高的树杈上趴着,纹丝不动。小山猪疯狂了一阵,又疼又累,躺在树下不动弹了。 蛋蛋又悄悄的溜下来,跃上山猪的背,如法炮制。这一下彻底激怒了小山猪,它瞎了双眼,疯狂的在林子里狂奔着。 蛋蛋一时之间,居然无计可施,眼看疯狂的小山猪就要带着蛋蛋,一起朝着一边的悬崖奔去。唰唰唰,三支利箭,一前一后的飞来。正中了小山猪的脖颈和心脏,小山猪往前奔了几步,扑通一声倒下了。 蛋蛋抓着山猪的耳朵,趴在山猪的头顶,慢慢的站直了身体。又骄傲的竖起了尾巴,猫脸上满是得意。 真的就是得意,起码景昊就是这样认为的,也是这样说的 : “ 你这只小傻猫,居然还好意思洋洋得意的,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儿就和这只蠢猪一起摔死了?” 其实水瑶也是这么想的,但她看不惯景昊训斥蛋蛋,替蛋蛋辩解道: “ 我们蛋蛋才不傻呢。我们蛋蛋是最勇敢、最聪明的小可爱。” 水瑶招手道: “ 蛋蛋来。” 蛋蛋纵身一跳,跳到水瑶身上,顺着水瑶的手臂,爬到了水瑶的肩膀上坐了下来,用鄙视的目光看向景昊。 景昊被这一人一猫气坏了,他拉着云放的胳膊说,云放,你快看看,那只猫是不是在鄙视我?你看它的眼神,我没看错吧。它居然还鄙视我,我刚刚才救了它的命诶,我居然被一只猫鄙视了,真是没有天理呀。” 云放看着两人一猫闹成一团,自己笑着把小山猪捆起来,手脚麻利的把山猪的四个蹄子绑在一根粗木杆上,准备抬回去。景昊看了,也赶紧过来帮忙,只是一边干活,一边不住的训斥蛋蛋。 云放捆好小山猪,打断喋喋不休的景昊,说: “ 我们得赶紧下山了,这只小猪的妈妈应该在附近,估计很快就会找过来,我们不一定能对付的了。” 对于山里的事情,云放比景昊和水瑶熟悉的多,所以,进山后对云放,两人是绝对服从,于是三人赶紧抬着小猪下山了。 第33章 打猎这事也分猫 就这样,蛋蛋虽然只是一只小猫,却长成了一只比猎狗还要会打猎的存在。 不过,只要回到家,蛋蛋就立刻化身成一个呆萌可爱的小猫咪,每天晚上都不愿意睡在自己的猫房子里,总是趁着夜深人静,大家都熟睡了的时候,悄悄溜进水瑶的屋子,钻进水瑶的被窝,卧在水瑶的小脚丫旁边。 水瑶每天清晨醒来的时候,都会看到那毛茸茸的一团,老老实实的蹲在一边,睁大一双圆眼。那单纯可爱的小猫脸,仿佛在说: “ 瑶瑶,快醒醒,快起来和我玩儿,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芸娘说小猫不应该睡在房里,应该给小猫蛋蛋立立规矩。但是水瑶只要一看到蛋蛋那张萌哒哒的小脸,圆溜溜的大眼,立刻就投降了。芸娘也没有办法,因为小猫蛋蛋会向水瑶撒娇,水瑶会向娘亲撒娇,做娘亲的能怎么办呢? 水瑶的小姐妹南南,非常羡慕小猫蛋蛋会打猎,她觉得蛋蛋是阿狸生的,那阿狸应该也会打猎才对。 于是,在又一次三小只进山的时候。南南和小西也抱着阿狸一起跟去了。一进了山,蛋蛋仿佛就踏入了自己的领地,自由自在,一眨眼儿就跑的不见了影儿。再次出现的时候,十有八九会叼着个猎物。 已经到了深秋。小猎物们,哦,不,小野兽们都长得很肥了。蛋蛋很轻易就能捕捉到猎物。不过,有些令人难堪的是,蛋蛋打猎有点儿随心所欲,有一次,它居然叼着一只松鼠回来了。景昊看着小松鼠,一阵爆笑,笑的捂着肚子,弯着腰。 “我说蛋蛋,你叼只松鼠干什么?看这只松鼠,长得多像你。从后面看上去,简直就是缩小版的你,尤其像你小时候。你说你一只猫怎么会长得像只鼠呢?蛋蛋,你可不知道,你小时候长得丑的呀,简直是丑的可圈可点。哎呀!”景昊的话没有说完,哎呦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原来是蛋蛋冲上来,狠狠的给了他一爪子。用的力倒是不大,小尖爪子也知道收起来了,但是蛋蛋的速度太快,撞得景昊胸口生疼。 景昊被蛋蛋吓了一跳,坐在了地上,顿时怒了。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就去追蛋蛋。他的轻功不错,可蛋蛋的速度更快,一人一猫转眼就跑的不见了。 南南在一旁看呆了,对水瑶说: “景昊哥哥和蛋蛋怎么跑的这么快?”水瑶心想,坏了,景昊一着急,忘了藏拙。 云放在旁边收拾着夹板和套子,轻描淡写的说。“天天胡闹,一到山里就瞎跑,腿脚自然快了,你俩要是也天天像他似的闲不住,跑上几天,也跑得快。” 所幸南南和小西都不会轻功。只觉得景昊跑的快,对有多快,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于是就被云放三言两语糊弄了过去。 只有小西接了一句:“跑得快也得有天赋才行,我估计我就是跑上一年也跑不了他这么快。” 然后也没有就这个话题说下去。拉着云放,兴致勃勃的到一边去讨论这个季节什么最肥。在什么地方下套子最好? 南南很少进山,她自己对打猎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她就想让阿狸也像蛋蛋一样去抓只猎物回来。这样,她也可以向小姐妹们炫耀一下她的小猫了。 所以,进了山之后,她就撵着阿狸去跟着蛋蛋打猎。可蛋蛋一进山就自顾自的跑,没了影儿,阿狸倒是对儿子蛋蛋的行为不以为意,自己很开心的跑来跑去,忙忙碌碌的。却没有给南南抓回一件猎物。一会儿去扑只蝴蝶,一会儿去逮只虫子。有一次还喵喵的叫着回来了,苦着一张猫脸,去找南南求救。大家一看,原来是被扎了一脸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刺,让旁观的几个人笑坏了,南南哭笑不得,气鼓鼓的,还得帮它挑刺。 最后,还是蛋蛋比较心疼他的阿狸娘亲。拖回来一只肥硕的兔子,兔子被咬了个半死。只有出气没有进气。蛋蛋把兔子放在阿狸的面前,示意阿狸去咬一口,结束兔子的痛苦。结果阿狸上前嗅了嗅,转身就离开了。蛋蛋只好自己一口咬在兔子的要害,结束了它的生命。 几个人在旁边看着,惊讶极了,小西说:“蛋蛋,你怎么这么聪明?还会孝顺娘亲呢。你要是去景先生的学堂念书,肯定比我堂叔家的多金学的快,对了,你还比他仗义,你都舍得把自己抓的兔子让给阿狸。多金那小子天天就会耍花样骗我的东西。” 南南看了自己哥哥一眼,说:“ 我觉得蛋蛋要是去读书的话,可能比你读的也好。娘昨天还说,你要是再调皮捣蛋,不好好读的话,就让你去跟着张大勇他爹学石匠。” 说完转过脸,不看小西瞪着她的眼神,冲着阿狸说: “ 还有你,阿狸,一天天的就知道玩儿,你今天要是什么都抓不到的话,就待在山里,别跟我回家了。” …… 大家一起启程回家的时候,肩挑手扛,带回了不少猎物。一路上欢歌笑语的,玩的非常尽兴。 只有南南在一边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尽管她对阿狸放了狠话,但是她也拿阿狸没有办法,也舍不得真的把阿狸扔在山里,气呼呼的抱着阿狸,戳着它的头说,再也不带它进山了。 瑶瑶在旁边安慰着南南。说: “ 猫和猫也是不一样的,就像人和人的喜好也不一样。蛋蛋是只男猫,所以调皮捣蛋,爱打猎。阿狸是只女猫。所以喜欢小花儿啊,蝴蝶呀,这很正常。你看你的阿狸多乖呀!还会叼来小花儿送给你。蛋蛋就不会这些,天天只会调皮捣蛋。”说完,瑶瑶摸了摸南南怀里的阿狸。阿狸的皮毛油光水滑,此刻舒服的躺在南南的怀里。眯着眼睛,咕噜咕噜的叫着。 瑶瑶又看看一旁,在山路上撒欢儿的蛋蛋。蛋蛋的皮毛同样也油光水滑,只是现在身上沾满了泥土。四只原本雪白的小爪子。变得灰突突的。猫脸上还沾满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看不清楚颜色的汁液。 水瑶叹了口气。她本来是想哄南南开心。所以想多夸夸阿狸。可是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还是阿狸好。脾气温顺,又黏人,又可爱。蛋蛋越大越皮。精力充沛,从不闲着。而且越大越不让她抱。有时,它自己会颠颠的跑过来,蹭蹭水瑶的腿,舔舔水瑶的手。可总是还没等她抱起它来,好好撸一撸,就又一溜烟儿的跑的不见了。 南南被水瑶劝的高兴了。看看自己怀里的阿狸。又看看旁边儿撒欢儿的蛋蛋。心里想了想,觉得水瑶说的对,还是温柔的小女猫好。算了,打猎这事儿也分猫。既然阿狸不喜欢打猎,那就别难为猫了。 南南想通了,把阿狸往水瑶怀里一塞。说:“ 瑶瑶你说的对,给你抱抱阿狸。我们两个一起跟阿狸玩儿。让蛋蛋负责给我们三个打猎。” 一句话让身后跟着的景昊、云放和小西都哈哈的大笑起来。 景昊更是指着蛋蛋说: “ 蛋蛋,你这傻猫儿,都成了给人家干活儿的苦力了。还在这里傻玩儿傻乐呢。也不知道学学你的娘。给你的小主人送个花啊,草啊!你看看阿狸的日子过得多舒服。连路都不用走。” 一旁的蛋蛋好像听懂了。不服气的冲景昊喵喵的叫了两声,转身顺着下山的路就跑了。景昊故作可惜的说: “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呀!我这么苦口婆心的教你,都教不会,你可真是个笨猫啊。” 小伙伴们说说笑笑,欢乐的回了家。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景家大院儿,水瑶的房间,突然传出来一声愤怒的大叫: “蛋蛋,你这个傻猫,你看看你干了些什么?” 芸娘闻声,赶紧冲进了水瑶的房间。吃惊的看到,水瑶披头散发的,光着脚站在屋子的中间,床上粉红色的枕头旁边,整齐的摆着两大四小六只灰毛老鼠。床尾处,蛋蛋蹲在那里,不知所措的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眼神里全是无辜和委屈。 水瑶愤怒的瞪着蛋蛋。又转过头来,看看娘亲,哇的一声哭着扑进了芸娘的怀里。谁能理解她啊,在一个美好的早晨,睡得心满意足的醒来,然后突然看见枕头一旁摆着一排龇牙咧嘴,死的硬邦邦的老鼠,另一旁蹲着一只得意洋洋的小猫咪。此情此景,足以让还不到八岁的她心神崩溃。现在那只猫还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天理何在呀? 听见水瑶的哭声。闻声赶来的景昊在门外也有点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紧张的在门外问: “瑶瑶,你没事吧?出什么事了?” 正哭的伤心的水瑶忽然明白过来。是景昊,是景昊昨天教蛋蛋要给她送礼,讨好她。蛋蛋今天早晨才会把老鼠送到她的床头的。 于是,水瑶的怒火顿时有了宣泄口。大声叫道: “你还好意思问,都是你把蛋蛋教坏了。你进来看看你干的好事。” 景昊在门外被训得摸不着头脑。既然叫他进来,那他就大大方方的进来看看。 片刻后,水瑶的房间传来了景昊的爆笑声和水瑶更大的哭声,以及芸娘训斥景昊的声音。 喧闹了一早晨后,萧家村洗衣服的妇人们在河边遇到了景家大院儿的景昊。 景昊端着木盆,在河边清洗一套粉红色的床单,枕套。一众妇人都惊讶的议论纷纷,不知道景家这是什么规矩?怎么让一个男孩子到河边来洗床单。不过她们更加不知道的是,这套粉红色的床单,枕套,景昊不仅要洗干净,还被逼着用了整整一年。 …… 第34章 宝参 秋天很快过去了,今年风调雨顺,家家户户都收获了不少粮食。看样子这个冬天应该是不那么难熬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渐渐凉了。这一天芸娘和林芳正在房里裁剪衣料,制作棉衣。忽然听见前面的院门被拍的咚咚响。还没等芸娘出去,水瑶已经快手快脚的冲出去,打开了院门。见门口站着小西的哥哥东子。景昭给他取了个官名叫萧旭东,但是大家都记不住,依然还叫他东子。 东子这时一脸的焦急,看见开门的是水瑶,焦急的问: “ 瑶瑶,景先生在家吗?” 水瑶回答道: “ 我爹在学堂里呢,东子哥,你有什么事?” 东子急急忙忙的说: “ 我爹他们的狩猎队有人受伤了,伤的比较厉害,我爹他们治不了,想请景先生给看看。” 进山打猎的猎手少不了受些外伤,所以平时都会准备一些治疗外伤的药,能够治疗一些普通的伤势。如今东子既然这么说,肯定是这个人伤的比较严重了。而景昊自从治好了田文杰的腿,医术就得到了萧家村人的认可。 这时芸娘也出来了,听到了东子的话,赶紧问: “人在哪儿呢?怎么没有送过来?水瑶快到学堂把你爹叫回来。” 东子回答说: “ 人现在在我家呢,伤的挺重,不敢随便移动,要不,请先生到我家去看吧?” 芸娘说道: “也好,那东子你到学堂去叫景先生一起先去你家,我和水瑶整理一下需要用到的药箱,直接送到你家里去。” 东子连连点头说好,接着绕过围墙,朝景家大院儿后面的学堂跑去。 芸娘和水瑶迅速收拾好了景昭的药箱,两个人一起急匆匆的朝萧家走去。 母女二人到的时候,景昭已经在检查伤者的伤势了,云放在旁边打着下手。景昭见药箱送到,先取了银针出来,手法娴熟的把针施了下去。 不一会儿,伤者的身上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像个刺猬一样,但是血却肉眼可见的止住了。 周围焦急的人见止住了血,都长出了一口气。 景昭吩咐人煮了滚水,兑了些盐进去晾凉。将屋内的人都请了出去,然后将伤者的伤口清洗了一遍。这时,景昊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几块削好的薄木板。景昭从药箱里拿出瓷瓶,倒出两粒小药丸,给伤者的嘴里塞进去,一刻钟后,又取出另一个小瓷瓶里的药丸,放在伤者的嘴里,说: “止疼的,含住!” 然后手法奇快的给伤者的左手臂、左小腿正好了骨。云放和景昊在一旁配合着将木板固定好,用干净的布带捆扎住。 云放从药箱中取出一根弯的细针,仔细的用烧酒擦过,又在火上烧了烧。又取出一团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半透明的线,一并递给景昭。 景昭将伤者腹部的伤口清洗干净后,慢慢的缝合起来,伤者痛得闷哼。云放和景昊一边一个的按住他的肩膀,他很快就疼的晕了过去。 景昭丝毫不受影响的缝完了伤口,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瓷瓶。在伤口上倒了一些黄色的粉末,吩咐景昊和云放将伤口包扎起来。又拿出一些自制的外伤药递给云放,说: “把身上好好检查一遍,有外伤的地方都上点儿药。”这伤者似乎被拖拽过,身上有不少擦伤的痕迹。景昊和云放非常细致的检查完,并且上好了药。景昭吩咐云放和景昊看着伤者,自己走出了房门。 外面的堂屋里候着许多人。坐着的、站着的都是一脸的急切之色。见景昭出来,立刻将他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问着。 景昭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回答谁的话。 幸好萧老村长也在,见此情景沉了脸,他轻咳了一声开口道: “ 都闭嘴,让景先生坐下歇歇再说。” 众人这才恍然,连忙搬过了一把椅子过来,让景昭坐下,旁边惠英递过来一杯水,景昭忙活了半天,也确实有点渴了,接过来,喝了个底儿朝天。 解了渴,景昭开口道: “大家不要着急,伤口我都处理好了,但他身上的伤比较多,今夜可能会有高热。一会儿我开个方子,你们先把药熬上,他若是能够扛过了这一天一夜,应该就没有生命危险了。” 周围的人听了以后,心里先是一喜。那人被血淋淋的送回来,马上就要没命了,没有想到景先生居然还有办法救治。接着听到景昭说还要过一天一夜才知道能不能救活,一个个的心又悬了起来。 萧老村长这时开口道: “景先生你能够有办法救治,这已经是他的运气了,没有你,估计他连今天晚上都过不去。” 然后扭头对旁边一个抹着眼泪的妇人说: “侄媳妇,你不要哭了,一会儿景先生开了药,你赶紧去抓药。早点儿熬上是正经。” 那妇人抹着眼泪答应着。萧老村长接着对围观的众人说: “ 现在没什么事儿了,大家都回去各忙各的吧。” 众人都三三两两的告辞出去了,萧老村长才扭过脸对惠英说:“ 东子他娘,你把咱家藏的那根参拿出来,给景先生看看,能不能用,能用的话,关键的时候能吊一下命。” 听到拿参,惠英愣了一下,接着答应了一声,进房了。 等着景昭开方子的妇人听见这话,又哭出了声,她急忙扯过旁边一个和小西年龄差不多大的男孩儿。景昭一看,原来是他学堂里的学生,叫萧多金的那个。 只见那妇人扯着萧多金,一起跪在地上,哭着说: “多谢大伯,大伯拿这么金贵的东西来救他。他若是能救过来,我们一家以后一定好好孝顺大伯。” 一旁的萧虎连忙拉起萧多金,萧多金抹着眼泪扶起了他娘。 老村长沉声道: “ 侄媳妇,你这是干什么?萧铁他是我的亲侄子,我怎么可能不救他。东西再金贵,和人命比起来啥也不是。” 这时,惠英已经拿过来了一个小木盒,递给了萧老村长,老村长小心翼翼的打开木盒,将参递给景昭。 景昭接过来一看,只见木盒里放着一根色泽金黄的人参。人参一般都呈淡淡的暗黄色,这根参不是太大,但形状极好,颜色比一般的人参要深很多。 景昭小心翼翼的拿起盒子,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赞了声好参! 转头看向老村长,说: “不瞒伯父,这根人参品相极好。但颜色有些不同寻常,我还是第一次见。” 萧老村长点头道: “这根参是我早年进山的时候偶然所得,为了采它,我当时也差点送出去半条命。本来想采回来能换些钱,结果药铺里的人说这参颜色与其他参的颜色不同,说我造假,不肯收。我只好自己拿回来,但这是我自己亲手采的,自然知道它有没有假。不过它的功效我当时也不太清楚,因为我那次进山受的伤有些重,伤了根本,半年都没有恢复过来。我就想,这根参反正也卖不掉,就自己补补试试吧,就剪下来点根须煮水喝。” 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人参上少了一根根须的位置: “ 我只喝了这么一点,就觉得身上大好。所以我知道这是个宝贝,也没舍得再喝,就好好的收了起来。” 说完他抬眼看了看周围这几个人,继续说道: “虽说他是个宝贝,凭我空口说,外人也不信。所以也没有再拿出去卖,这参有大功效的事,也只有家里这几个人知道。一是,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家里有好东西,也不敢让外人知道。二是,咱们猎户人家,一年四季在山里行走,若是出了事,这东西保不齐就能救一条命。所以我一直藏着,但愿今天他能保住萧铁一条命。” 景昭说: “ 伯父您说的在理,有这根参,萧铁的命应该能够保住大半了。” 说完他从药箱内取出一把雪亮的小刀,在人参上削下了薄薄两片,说: “现在就给他含上一片,到子时,再换上一片。” 说完想了想,又说方子倒也不必写了,你们现在去镇上抓药,再回来就迟了,我家中还备有一些药材。一会儿我回去,配好你们赶紧熬上,过了这要紧的三天,我再另开方子给你们。” 一旁的萧多金母子连连躬身道谢。 景昭也不耽搁,立刻起身带了云放和景昊回家,萧老村长让孙子小西陪着萧多金,一起跟着景昭回去取药。 第35章 禁忌之林 第二日,景昭吩咐田文杰继续代他上课,自己带了云放和景昊去老村长家看望伤者。 进门后,就看见了一脸喜色的萧多金,看见景昭,就连忙跑了过来,喊着: “先生来了,多谢先生,我爹他已经醒了。” 这时,正在院子里支着药锅熬药的多金娘也站了起来,站在原地冲景昭弯腰感谢道: “谢谢景先生,萧铁他已经醒了,还请您再去看看他。” 景昭点点头: “ 醒过来就好,应该没有大碍了,我这就去看看。” 进屋看见萧铁,景昭都不由得吃了一惊,不知道是这萧铁身体素质太好,还是昨日那根参确实有很强的药效。 萧铁昨日那灰白的脸色已经大大好转,虽然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还有一些苍白。但一双眼睛已经明显有了精气神儿。 他的床边坐着萧虎,见景昭进来,立刻站了起来,笑着说: “景先生来了,你快看看,我这弟弟是不是好多了?” 景昭走过来,床上的萧铁也知道这次是景昭救了他的命,在床上挣扎着动了动。景昭连忙将手往下压了压,制止道: “ 你现在不宜挪动,不要逞强。” 然后为他检查了伤势,换了腹部的绷带,重新上了点儿药,说: “ 你这几日不宜挪动,暂且这么养着吧。不过你这一晚上的恢复确实不错,快到令我惊讶。现在看来,性命应该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是你的左臂和左腿伤到了骨头,短时间内不要想着起床,要静养。” 床上的萧铁和床下的萧虎连连称是,萧虎还开口道: “萧铁,你就在这里好好养着,别的事情也不要担心。山里的人我们现在都撤回来了,这次收获的猎物也不少,等到镇上卖了钱,少不了你那一份儿。” 床上的萧铁听到这话,脸上忽然有几分羞惭。说: “ 虎哥,这次都怪我,不该自不量力的跑太远,才会遇到那头熊。” 萧虎大大咧咧的把大手一摆: “好了,不说这些,进山嘛,什么情况都会遇到,也不能怪你。都是想猎点儿猎物好过冬。” 这时萧多金捧着一碗药走了进来,萧虎道: “ 多金,你伺候你爹喝药吧,我陪景先生出去坐坐。 萧虎和景昭到堂屋落了座,景昭好奇地问: “ 昨日没有来得及问,你们一向在这山里打猎都没出过事,这次又是组队去的,萧铁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萧虎叹了口气: “ 咱们村子附近这片山林,越往东,林子越茂密,野兽也越多。从村子往东依次是嵖山、岈山、岷山。我们一直都在靠村子近的这三座山林里打猎,从岷山开始向东基本就没人去过了。那里的林子太茂密,白天进去,都有可能看不到天日。里面的野兽凶性也大,当然听说里面好东西也不少,我爹那根参就是从那附近采的。当时也差点儿丢了半条命,所以不是逼不得已,没有人进那片林子。” 景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 “那这次,你们就进了这片林子吗?” 萧虎叹了口气: “我们这次是组了队,十几个人一起去的,为的就是大家在一起安全。怎么可能随便进那种凶险的地方?” 他看了看景昭,接着说: “我们打猎,一般都在嵖山和岈山附近一带。这两座山比较安全,大的野兽即使碰上,也大都是单独一两只,正好可以捕杀。这一次是萧铁遇到了一只狐狸,皮毛火红,他看见后爱的不行,就一直追到了岷山。其实那山平时也没什么,我们以前也是去过多次的,只要不翻到山的东边应该是没有什么事儿的。谁知道这次在山腰上就遇到了一头黑熊,那黑熊长得出奇的大,当时萧铁在前面,我们都落在后面。只远远的看到了那头熊,感觉它几乎要比平时成年的熊要大上一倍。真是我这辈子见到的最大的一头了。 景昭听了,也不由得有些惊讶: “ 那么一头凶兽,萧铁居然在它的爪下逃出命来,这萧铁兄弟的身手可真是不一般。” 萧虎听了,略微有点尴尬的笑了一声: “萧铁的身手确实还好,但也远远不能跟那头黑熊抗衡。我们当时离得太远,看的不是很清楚,只看见萧铁顺着山崖边滚落下去。那头熊没有纠缠,转身跑掉了,我们这才上去把萧铁救了回来。” 景昭听了这有些奇葩的故事,摸了摸鼻子,无语道: “那萧铁兄弟运气不错,这黑熊的脾气挺好。” 萧虎听了景昭的话,有些哭笑不得。说道: “那倒也不是熊的脾气好,我今早问过萧铁了,他说当时那黑熊似乎自己也在躲避着什么。看见他时根本就没有攻击的意思,只是冲他挥了一掌。那黑熊体型太大,挥了一掌居然带过来一阵狂风。他自己又惊又怕,下意识的顺着风势一躲,结果一脚踩空,顺着山崖滚了下去。胳膊和腿就这么摔断了,肚子上的伤,也不知道是被黑熊掌风带过来的什么东西打到了。还是滚下去的时候被戳到的。伤的倒是不深,就是一路上血流了不少。好在回来后景先生你及时的给他止住了血,才保住了一条命。” 景昭和萧虎正聊着,老村长从外面走了进来,神色凝重,两人连忙站起来请老村长坐下,三个人又继续讨论着萧铁受伤的事情。 景昭不解的问老村长: “ 这深山中的野兽居然比平常的野兽长得要大许多吗?” 老村长吸了一口旱烟,慢慢的吐出了几个烟圈,皱着眉说: “昨天我听萧虎讲了那头熊,心里就咯噔一下,今早再听萧铁讲了讲他遇到那熊的情景,感觉这事有点儿不好。” 萧虎也接话说: “ 是啊,要是以后这近处的山里也出现了这么大的凶兽,我们打猎的范围就又缩小了。” 老村长抬头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又吐了一口烟,缓缓说道: “ 倒不仅仅是为了打猎的事,只是这近处的山里出现了这么大的凶兽,那是一个不好的兆头。” 景昭眼睛盯着老村长,眼神里满是: 怎么回事儿?快点儿讲的意思。 老村长看着眼前一个、两个都眼巴巴望着自己,依旧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们周围这些村子,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都只在村子这附近的大山里狩猎。越往东去越危险,狩猎最远不过东边第三座大山,因为听祖祖辈辈在这山脚下讨生活的老猎手传说,岷山山脉再往东被称为禁忌之林,是凶兽的世界。那里的凶兽不仅体型比常见的野兽要大许多,还有一些我们人力都无法抗衡的本领。有的速度奇快,有的力量极大,甚至有些会拥有像人一样的智慧,会说话。 老村长的话还没有说完,萧虎在旁边接了一句: “ 会说话,那怎么可能?那不成妖怪了。” 老村长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没好气的说: “ 都说了,这是传说。” 萧虎大大咧咧的说: “ 爹,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在这儿讲古了,故事啥时候都能讲,现在你讲点儿有用的呗。” 老村长被这蠢儿子气的一口烟呛在了嗓子里,咳了半天才能继续开口说话: “ 那片林子里头有没有妖怪我不知道,但是那里面确实是有比普通野兽凶猛许多的凶兽。传说禁忌之林的边缘有一个无形的屏障,大凶兽是无法突破屏障的。所以在禁忌之林往西的山脉里都是普通的野兽,我们才能在这里自由出入。你们这次遇到的那头体型巨大的黑熊,我怀疑就是一头凶兽,可你们却并没有进入禁忌之林,这就奇怪了,我怀疑有凶兽突破了屏障。如果真是这样,不仅山里不安全,村子里也有可能会受到波及。” 第36章 兽潮将至 萧虎听到这里,有点大惊失色: “ 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像黑熊那样的凶兽会跑到村里来吗?” 老村长摇摇头道: “ 不是,如果那些凶兽能够轻易的跑到村子里来,那山脚下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村落了。” 老村长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景昭: “ 我们和芸娘同属萧家一脉,你是萧家的女婿。所以我也不瞒你了,想必芸娘也跟你说过,这山里有我们萧家的一处藏宝之地。” 此话一出,景昭并未动色,萧虎惊的瞪大了眼睛,他好容易控制住自己,没有打断老村长的讲话。 “我们这一支家传的任务就是为了守护这片宝藏。为了保密,这个藏宝之地每一代都只有我们这一支的家主知道。本来我们的家是安置在相对富庶的中原地带,每隔三五年家主会自行来此地检查看守。如今传承了几代下来,萧家也变得有些凋零了,已经有两三代没有人过问过此地的事情。传承到我曾祖父手里的时候,我们这一支在中原的日子也过得越来越艰难。后来我的祖父到这里来,看到此地虽然偏僻,但胜在山高皇帝远,苛捐杂税少,只要肯下力气,土地有的是,山上的猎物也多,只要人勤快是饿不死的。所以就下决心举家迁到了这里。” 老村长忽然停下来,瞟了一旁急得抓耳挠腮,却一直忍着没有开口询问的萧虎,继续说道: “我们那座藏宝之地其实从我祖父那一代开始,就已经只知道个位置,并没有人进去了。而且据我所知,所谓的藏宝之地也并不是藏的什么金银珠宝。我们萧家祖上听说是出了一个奇人。擅长制作各种精巧器械,从军队专用的弓弩利器到行商用的车船。耕作用的农具,灌溉的水利设施,家用的细巧器具,无一不精。他心思奇巧,能做出外人想都想不到的东西。” 老村长讲到这里,眼中仿佛有光在闪,他回味着祖先的荣光,半晌才说: “ 只是天降奇人,必有奇事。后来听说他迷上了炼丹修仙,最后就不知所踪了。萧家的后人只学会了他本事的不足一成,但这也成就了我萧家当时在这一行的霸主地位。只是从他离去后,他遗留下来了很多作品,有完工了的,也有没有做好的,后人琢磨不明白他的心思,也没有他的巧手,所以无法完成。还有很多虽然是成品,但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也根本就不会使用。就秘密的都运到了这里封存了起来。其实我想这么多年过去,里面的东西就是还在,估计也都腐朽了。所以这个所谓的藏宝之地,也不过就是我们萧家人的一个传说和念想罢了。” 老村长说完这一段家族秘史,景昭还没怎样,萧虎在一旁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满脸都是“我就知道宝藏什么的都是故事里才有的,做人还得踏踏实实干活才是正理。不过,他不敢打断自己老爹讲故事的热情,于是继续不以为然的听着。 “我当年年轻,喜欢在那附近巡查。因为那个地方离禁忌之林不远,我就大着胆子进了禁忌之林的边缘,其实虽然叫禁忌之林,它的边缘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林子。唯一和我们附近的山林不同的是,里面的植被更茂盛,猎物更肥美,种类更多。” 他讲到这里停了停,吧嗒吧嗒的吸了两口烟,才开口道: “那根人参其实就是我在那里发现的,我之所以见它颜色奇特,还断定它有大用。其实是因为我当初看见这只人参的时候,它的旁边是有守护者的。” 听到这里,萧虎终于忍不住接话道: “ 守护者?这株人参还有守护者? 那这是有人种在那里的,你不是说那是禁忌之林?怎么还有人在那里居住呢?” 老村长对儿子这种沉不住气的做法很是不满,心想,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看人家景先生多沉的住气。 他抬头瞪了儿子一眼,说道: “ 我说它有守护者,没有说这个守护者是人。” 萧虎嘴上没敢说话,心里嘀咕: 不是人,难不成是鬼?但他刚被自己的老爹训斥了,到底没敢说出声来。 景昭听到这里,却开了口: “ 灵药旁边的守护者,难道是灵兽?” 老村长听了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 还是景先生你有见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灵兽,但它确实看上去比一般的野兽有灵性。那是一条带着翠色花纹的小蛇,体型虽然很小,我却不敢惊动它。它身上的翠色花纹看上去很漂亮,却有可能有剧毒。好在那条小蛇大部分的时间似乎都在沉睡。但我依然不敢贸然上去采药,却也舍不得这株人参。而且,我看那小蛇一直在旁边守护着,似乎在等待这株参成熟。于是我也不着急。每次进山的时候去那儿看一看。这样大约过了三年时间,我都已经对那株人参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是却养成了个习惯,每次进山,不由自主的就走到那附近,然后总忍不住过去悄悄的看一眼。结果有一次,我看见那株人参起了变化。只有七片叶子的植株,顶端结出了一个红艳艳的果实。那条小蛇绕着那棵人参快速的游动着,突然变得又兴奋又焦躁。不过,很快,那个红艳艳的果实就像花朵一样绽开了,里面露出了几粒朱红色,像种子似的东西。小蛇快速的缠绕上去,吞下了那几颗种子,然后飞快的游走了。让我心惊胆战的是,它走的时候,居然朝我隐藏的方向看了一眼,我当时的感觉浑身冰凉。就那么两颗黑豆似的小眼睛。可我觉得它清楚的看到了我,但是却不屑于攻击我。我当时觉得浑身冰凉,似乎动都动不了了。过了好一会儿,好像感受到了一个声音在我心里说,对,那种感觉不是听到的声音,就是感觉一个声音在我心里突然出现。它说: “ 愚蠢的人,取了这根红参快走吧,不要再来这个地方了。我当时是怕极了的,其实已经不再想要那根参了,只想着赶快逃出去,但是那个声音却好像拥有让我无法抗拒的力量。我哆哆嗦嗦的挖出了那根参,转身就跑,一直跑到岷山上,才敢回头看了一眼。就这一眼,我这辈子都忘不掉。我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猿猴和一个长着翅膀的不知道是什么的野兽在打斗。打的天昏地暗的。我脚下的山里也开始有狼嚎,虎啸的声音不断的传来。我的胆子都快被吓破了,只好认准了方向,拼命的往回逃。幸运的是我逃回了家,但是路上也遭遇到了好几次野兽的袭击。不过所幸没有碰到太大的野兽,捡回了一条命。” 老村长一口气讲完了在禁忌之林的遭遇。萧虎在旁边听着,惊的已经说不出话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 “ 爹,这真是你亲身经历过的事嘛,不是你听人家讲的故事吧?这么吓人,以前咋没听你讲过呢?” 老村长气得直摇头,这儿子,自己也是当爹的人了,说起话来还这么没脑子。再看看人家景先生,多稳重!看来读不读书就是不一样啊。 萧虎不知道,他今天让老爹不满意的表现,更加坚定了老爹准备让孙子多读两年书的决心。 景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开口道: “那伯父你是觉得,如今又有凶兽出了禁忌之林了。” 老村长点点头: “ 我现在担心的就是这个,那头黑熊怕是从禁忌森林边缘出来的。上一次仅仅看到了禁忌森林的边缘有凶兽在争斗,就引起了周围山脉里野兽的暴躁和不安,这一次居然在禁忌之林之外的山里。发现了凶兽,我担心事情会更严重,怕是会引起周围山里的野兽暴动,如果真的引起野兽暴动,就有可能出现传说中的兽潮,到时候,即使只有一小部分野兽逃下山,波及到我们山下这些村子,那就损失惨重了。” 萧虎听到这儿,皱着眉说: “ 那怎么办呢?咱们老老少少都在这里住着,爹你这说的都是猜测,难不成为了这不一定发生的兽潮就让全村人都躲出去?” 萧老村长低头抽着烟不说话。是啊,该怎么办呢,他也犯难。 第37章 芸娘的手艺 景昭思忖片刻,开口道: “ 这些年,村子里遭受过野兽袭击吗?” 萧虎说: “ 偶尔也有野兽到村子里来,但都是伤了些鸡鸭、牲畜,几乎没有伤到人的。野兽一般都不愿意离开山林,他们也怕人。多数是在春冬两季,山里找不到吃食的时候。才会有一些老弱病残的失群孤兽下山到村子里来。 景昭听了点点头,说: “拖家带口的出去躲藏是不太可能,大家安个家不容易。咱们这的人本就是依靠打猎为生,不可能因为怕野兽袭击就抛家舍业的离开这儿,再说这么多人,就是要逃,也无处可去。 老村长磕了磕烟斗,说: “ 这样吧,萧虎你去你们狩猎队说一下,这段时间暂且不要进山,即使要进山也就在嵖山、岈山附近转转,不要入深山,让各家各户夜里都关好门窗,防止有野兽夜里进村。暂且也只能先这样了,但愿是我想多了。” 景昭说道: “ 多做些准备总是没错的,一会儿大哥你跟我去我家走一趟,萧家的祖传技艺,芸娘还知道一些,她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做了一些小玩意儿。大哥,你去我家拿些过来预备着,倘若真的有大批的野兽进村,也可以抵挡一阵。 萧虎听了,又惊又喜,说道: ”芸娘妹子居然还有这手艺,那我一会儿就跟景先生你回去见识见识。” 三个人又闲聊了一阵,景昭就告辞而去,萧虎好奇芸娘究竟制作了些什么,就跟着景昭一起回了景家大院儿。 到了景家,芸娘听了事情的原委,吩咐云放和景昊去开库房,交代他们拿几样弓弩到后院儿的练武场去,然后对萧虎说,大哥,我这儿有几件弓弩,用法和你们平时用的不一样,咱们去练武场,我实验给你看看。 萧虎一听弓弩,心里稍稍有些失望,心想咱们以狩猎为生,这弓弩可是比一般人熟练。再说咱们虽说是萧家分支,毕竟也是传承于萧家一脉的,普通的弓弩制作,在这一代也是无人可以匹敌的,不知芸娘能把弓弩造成什么样。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没敢说什么,带着几分好奇,随景昭和芸娘来到了后院的练武场。 三人来到了后院的练武场。只见云放和景昊抬着一个大箱子,已经在候着了,芸娘示意景昊打开箱子,从中取出一把小弩,小弩的造型扁扁的,薄薄的,底座略微有些弧度。 芸娘把小弩递给云放,萧虎还没有看清楚,云放已经把小弩装在了右手臂上,他转头对萧虎笑笑说: “ 萧虎叔,这是臂弩,你看清楚了。” 说完萧虎只见他右臂一抬一甩,嗖嗖嗖,只见三只短小的箭矢从臂弩中射出。直冲练武场对面的靶心儿而去。 萧虎的目力极好,眼见那三支小箭皆从靶心穿过,他不禁惊讶道: “这叫什么,臂弩?我只见过我爹做的袖箭。威力不及这臂弩的一成,而且制作复杂,威力不大。上山打猎基本用不着,所以我们现在没有人用,但是你这臂弩几乎没有瞄准就出手了,速度这么快,还这么准。威力极大,而且袖箭是需要瞄准后,一手按动机括才可以发射的。刚才我看云放只是一甩手,就出去了三只箭,这是怎么做到的? 芸娘说: “这臂弩我做了一些改进,相对市面上的袖箭来说,确实使用比较简单,但是想达到云放这么收放自如的程度,确实也需要训练一番的。” 接着她朝云放招了招手,云放走了过来,伸手摘下右臂上的臂弩,递给了萧虎。详细的给萧虎讲解了臂弩的使用方法。 萧虎听后恍然大悟,点点头又摇摇头: “ 这是谁想出来的?这想法也太神奇了。这制作也太精巧,环环相扣,错一点儿也不行,况且一般的袖箭里面最多也就只能装三支箭,你这臂弩看上去轻薄小巧,居然能装十八支箭之多。只是这箭杆的形状,不是常用的圆形。” 芸娘点头笑道: “ 大哥看的很仔细,确实,这剑杆儿的形状以及箭槽的形状设计都与普通的袖箭不同,所以能够容纳更多的箭,而且臂弩的发射和普通的袖箭也不同。所以他能射的更远也更准,而且他的发射,单手就可以完成,对敌的时候更加出其不意。要是在山里遇到野兽袭击也可以让他抵挡一阵,争取时间,只是这臂弩的分量比一般的袖箭要沉些,若要熟练掌握它的用法,还需练上几天。” 萧虎在旁边啧啧称奇,芸娘又笑着说: “ 袖箭我这里也是有的,不过也与普通的袖箭不同。”说完随手拿过一把,试验给萧虎看。这袖箭总体和刚才的臂弩大小差不多,分量却较轻。内里所容纳的箭矢更小,箭支数量也更多。 芸娘笑着说: “ 这袖箭可使用次数更多,但是威力不及刚才那臂弩。打猎的话用处不大,用来防身倒也不错。” 接下来,芸娘又示意云放和景昊向萧虎展示了另外几种大大小小的弓弩。其中最令小虎咋舌的是放在宅院里的防守器械。 最大的一件由硬木制成,铁皮包裹,皮带连接。前面装一个圆形,可以活动升降的直筒。圆筒内可填入特制的圆球。圆球打开后,那里装满了铁钉,碎石。芸娘说可用底座上的器械将圆球从圆筒内抛出,圆球被抛出后会自动打开。圆球内的铁钉,碎石会向外喷射,单个杀伤力不大,但如果真的有兽潮,应对兽群正合适。 萧虎看着激动不已,立刻就想实验一番,不过芸娘说这台机械的射程比较远,伤害比较大。不适合在院子里演示,改日可以送到村外试炼。 萧虎这才注意到,这台器械虽然体型有点儿大,但底座上装有打磨的异常光滑的轮子。只需一人就可以移动,他暗自琢磨,如果这东西的威力果然了得,而且又容易移动,那么真要有兽群到来,此器械的作用就太大了。 他激动地问芸娘: “芸娘妹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这叫什么?” 芸娘笑着说: “ 这也算我们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只是我又做了些许改进,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筒炮。” 萧虎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筒炮笑呵呵的说: “我这都有些忍不住,希望兽群赶快到来,让我试试这筒炮的威力了。如果用的好,没准儿能打死打伤一片,这咱们都不用进山打猎了,等于在家门口就可以捡猎物了。” 一番话让大家笑了,然后几个人约好明日将筒炮送到村外去演练。接着芸娘又详细的给萧虎讲述了另外几种器具的用法,萧虎走的时候各给他带了一套,叫他带回去给老村长看。 就这样,在景昭和芸娘的帮助下,萧虎用这些新式的武器把他的狩猎队好好的武装了一番。队里的人第一次接触到这么新奇的宝贝,都恨不得赶紧进山,遇到一个大一点的野兽去试炼一番。但是老村长告告诫他们不许到深山里去,于是一队人也只敢在村子附近的嵖山打点猎物。 第38章 消失的阿狸 只是一连十多天过去,连萧铁的伤势都已经好了大半,山里却显得越来越平静了,也并没有野兽到村子里来。于是大家紧张的心情又慢慢的松懈了下来,老村长也不好过多的约束大家。毕竟过些日子大雪封山,也就不能进山狩猎了,现在正是山里的野兽肥硕的时候。大家都指望着这一季多猎些猎物,换些银钱作为来年的开销。于是大家的生活就又慢慢的归入了正常。 一日学堂旬休放假,几个孩子闲来无事,张大勇和小西约景家几个小伙伴儿一起去山里玩儿,水瑶和南南也带上了两只猫,一起到山下去采山菜。 几个小伙伴儿很久没在一起玩了,秋天的山林色彩绚丽,各种野果挂在树上的,熟透了落下来的,散发着迷人的香气,阿狸和蛋蛋进了山林,更是撒了欢儿的奔跑自嗨。不知不觉,就比平时走的远了些。 在这一群小伙伴儿中,云放最是稳重,他第一个发现,招呼小伙伴说: “ 我们往回走吧,今天有些走的远了。”几个人也发现了周围的环境变得有些幽深,只是觉得玩的还是不是很尽兴。 张大勇提议说: “这里我也来过,知道在那边的岩壁上有一个大蜂巢,只是我上次来,没有工具,人也少,没有办法采下来。今天我们人多,带的工具也齐全,我们一起去把它采下来吧。这样,明年一年的蜜都够吃了。” 几个人听了眼睛一亮,尤其是景昊,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但是从来没有去招惹过蜜蜂。很想亲眼看看野生的大蜂巢,于是第一个表态说: “好,咱们就去把它弄下来,然后就回去。” 云放看看天色,也还不晚就同意了。一群人跟着张大勇朝着梦想中的野蜂巢走去。 一会儿就来到了张大勇所说的岩壁边,远远望去,果然有一个硕大的野蜂巢挂在直立的悬崖壁上。一群一群的黑色的野山蜂,围着那蜂巢嗡嗡的飞进飞出。 小西说: “ 这么大的蜂巢,要是弄下来,出的蜜咱们几家一年都吃不完。” 南南也在旁边笑嘻嘻的说: “野山蜜最好吃了,又香又甜。” 张大勇一边掏着绳索,一边说: “ 蜂巢里的蜂蛹白白又胖胖,烧着吃,简直香死个人。” 几个人七嘴八舌,说的景昊都快流口水了,四个人七手八脚的准备好工具,嘱咐水瑶和南南,带着两只猫在原地等他们。 几个人去岩壁上采蜂巢,水瑶学了一年多的功夫,有点跃跃欲试,也很想跟着去。但是她知道不能留南南一个人在下面,就乖乖的留了下来。 两个小姑娘,四只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哥哥们离去的方向,看着他们攀岩、挂绳、驱蜂、采蜜。 南南惊讶的对水瑶说: “ 瑶瑶,我以前只知道云放的身手好,不知道景昊哥哥也这么厉害,你看他攀岩的时候像只猴子一样,好灵活啊。” 水瑶心想:景昊的轻功那么好,当然爬得快,不过如果景昊知道你把他比喻成猴子,鼻子都得气歪了。 不过她还是笑着说: “是啊,我也不知道,他居然能爬的这么快。但是小西哥哥也很厉害呀,你看他每次都能从山崖上找到缝隙把绳子系牢,而且他的速度也不慢。” 南南得意的说: “ 我二哥从小就跟着我爹进山,他闲不住,就喜欢鼓捣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的好些本领,我大哥都比不上。” 水瑶看着岩壁上的四个人说: “不过,张大勇也很不错,以前看他长得那么粗壮,看上去笨笨的,觉得他有一把子力气,没想到在岩壁上能攀援的这么灵活。” 南南说: “ 张大勇看上去傻乎乎的,但是我爷爷说他随他爹,是个外粗内细的人,他爹不光是个石匠,在山里打猎也是一把好手,张大勇也是经常跟他爹一起进山的。云放哥哥以前更是能够独自进山打猎,要不然我娘今天才不会让我跟着一起到山里来的。” 水瑶听了抿着嘴笑道: “ 是啊,是啊,你可是惠英婶婶的宝贝,惠英婶婶把你当眼珠子疼呢。” 南南听了心里开心,却又故意的想绷着脸,结果忍不住小脸皱成了一团。 她故意嘟着嘴说: “ 瑶瑶,你还说这样的话来笑话我,你才是芸娘姑姑的心肝宝贝呢,我娘说一看见你,芸娘姑姑就把景昊哥哥这个儿子忘掉了。不过我娘还说了,你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懂事可爱,谁见了都会喜欢的。我看如果你肯给我娘做女儿的话,我娘可能就不要我了。” 两个小姑娘聊天聊的高兴,阿狸和蛋蛋在旁边的草地上互相追逐玩闹着。不知不觉天色有些昏暗了下来,本来应该明亮的日光透过浓密的树叶间隙洒下来。更加显得有些斑驳陆离。 这时,一个黑影飞快的从林间一闪而过,速度快的好像不曾发生,正在和蛋蛋躲猫猫的阿狸也突然加快速度向林子中奔去。剩下玩的正高兴的蛋蛋愣了一下,一脸的懵懂,不过接着它也加速朝着阿狸跑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黑影闪过的时候,水瑶和南南都没有看见,但是水瑶无端的觉得一股冷意从心底升起,感觉就像身边起了一阵冷风,她打断正聊的兴致勃勃的南南: “ 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儿冷?” 南南愣了一下,说: “ 没有啊,现在是午时,不会冷啊,瑶瑶,你冷了吗?”说完,南南抬头看了看天,说: “ 天好像是有点儿阴了,等哥哥们回来,咱们就赶紧回去吧,瑶瑶你要是冷了。我把外衫脱下来给你穿。” 水瑶摇摇头,“我不冷,我只是觉得刚才好像有一阵冷风刮过。”接着她向四周环视了一番,说: “ 蛋蛋和阿狸跑到哪里去了?” 南南这时也发现阿狸和蛋蛋不见了,开口喊道: “ 阿狸,阿狸,蛋蛋,蛋蛋,你们去哪儿了?快回来。” 回答她们的是一片寂静。 四个采蜂巢的哥哥们兴奋的回来的时候,个个头上都顶着几个包,不过一个个也开心的不得了。 他们采回来了一个巨大的蜂巢,分成了几段儿,一个人扛着一个。 远远的就看见了水瑶和南南,高兴的朝他们喊: “瑶瑶,南南,看我们采了多大一个蜂巢。” 还没有走到跟前,就看到两个小姑娘朝他们飞奔了过来,南南扑到小西身边,抓住他的袖子,带着哭腔喊道: “阿狸和蛋蛋不见了。” 小西愣头愣脑的说: “ 怎么会不见了?是不是又贪玩跑远了,找回来非得打一顿不可。” 南南正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生生被小西这毫不客气的回答气的憋了回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愣了一下,才捶着小西的胳膊说: “ 都怪你,都是你天天说要打阿狸,阿狸才跑丢的。” “这怎么能怪我,你这个丫头太不讲理了,你自己看着猫,猫丢了还怪我。” 二人话不投机,争执起来。 一旁景昊问水瑶: “蛋蛋也不见了吗?蛋蛋虽然调皮,但是是一只有灵性的猫,应该不会离你太远了,你找过了吗?” 水瑶点头道: “我和南南一直看着它们两个玩,只是一眨眼间,它们就不见了,我和南南已经找了好一会儿了,只是你们没有回来,我们不敢走的太远。” 云放说: “别着急,我们回来了,咱们一起找一找。” 几个人把东西聚成一堆,让水瑶和南南看着,然后扩大范围继续寻找。 四人分了四个方向朝周围搜寻着,不断的喊着阿狸和蛋蛋,希望能够听到他们的回应。 过了许久,水瑶突然听见旁边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警惕的站起来,示意南南在原地不要动,抄起旁边一根防身的木棒,朝发出声响的草丛慢慢的走了过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 草丛里面钻出来一只脏兮兮的小猫,水瑶仔细一看,居然是蛋蛋。她立刻扔掉木棒,冲上去抓住蛋蛋,说: “蛋蛋,你去哪里了?吓死我了,你碰到野兽了吗?怎么会这么脏?” 蛋蛋伸出舌头舔舔水瑶的手,又用小爪子使劲的拍了拍,然后扭身跳出水瑶的怀抱,咬住她的裤腿,示意她跟自己走。 水瑶连忙掏出一个帕子,给蛋蛋擦着身上的泥土,安抚道: “蛋蛋,你先不要着急,我哥哥们都去找你们了,等我把他们叫回来再说。” 这时,南南也跑了过来,着急的问蛋蛋: “ 蛋蛋你怎么自己回来了?阿狸呢?阿狸去哪儿了?” 蛋蛋焦急的用脑袋蹭着水瑶的手,嘴里喵呜喵呜的叫着,一副恨不得要开口讲话的样子。水瑶赶紧掏出脖子上挂着的一把哨子,吹了三声,两短一长。尖锐的哨声响彻了森林,传的很远。这是她和景昊、云放的联系方式。 果然,没过多一会儿,景昊和云放,大勇和小西就都回来了。 几人看见蛋蛋都很高兴,只是不一会儿就发现了阿狸并没有回来,而蛋蛋一副焦急的样子。 景昊说: ”看样子,阿狸是被困在什么地方了,蛋蛋这么着急,肯定是想让我们过去救他。” 南南急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说: “我们赶紧跟着蛋蛋走吧。” 云放抬头看了看天,说: “天不早了,这样吧,张大勇和小西,你们两个带着水瑶和南南先回去吧,我和景昊带着蛋蛋去找阿狸。” 小西想了想,说: “阿狸是南南的猫,不能让你们独自去找。大勇和景昊带着两个妹妹回去吧,我跟云放哥去找阿狸。” 景昊拍了拍小西的肩膀,大大咧咧的说: “ 别客气了,我跟云放的身手更好一些,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只是回去的路上你和大勇要背双人份的分量了。 小西听景昊这么说,犹豫了一下,也只好同意了。从刚才的攀岩中,他就发现景昊居然比他这个经常在山林里出入的孩子的身手还要好。 南南没有找到阿狸,很不舍得回去,但是她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留下来只能是给哥哥拖后腿,于是很乖巧的没有说话。 水瑶这时说话了: ”你们三个先回去吧,我要跟着哥哥和云放哥哥去找阿狸。” 张大勇和小西异口同声的道: “这怎么可以?你一个小女孩儿快不要闹了,让两个哥哥去吧,你赶紧跟我们回去。” 可是平时温顺的水瑶,这时固执的摇了摇头说: “不,我不离开蛋蛋,我一定要去。” 她抬起手臂,露出臂上扣着的一个精致的小臂弩,说道: “我可以保护好自己,不会拖后腿的。” 云放和景昊原本想去劝水瑶回去,可是看着水瑶坚定的表情,景昊开口道: “好吧,瑶瑶就跟着我们。大勇和小西,你们先回去吧。” 张大勇和小西只好带着南南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景昊和水瑶跟着焦急的蛋蛋向林子深处走去。 南南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 瑶瑶,你们一定要早点儿回来,如果真的找不到阿狸,就不要找了,天黑前一定要回来。” 茂密的树林遮住了三人一猫的身影,只是传来水瑶清脆的回答: “知道了。” 第39章 寻找阿狸 离开了小西他们的视线,水瑶三人的速度明显加快。 蛋蛋灵活的在树林里穿梭着,云放和景昊运功提气,轻松的跟着。水瑶努力的调整着呼吸,尽量让自己跟上两个哥哥的速度。 三人中水瑶练功最晚,她人小,力量小,但轻身功夫却进步很快。只是从来没有全力施展过,刚开始还有些紧张,不一会儿慢慢适应了树林里的地形,跟在云放和景昊的后面也显得越来越自如了。 云放和景昊不时的回头观察着水瑶的情况,景昊笑的说: “瑶瑶,你的轻功进展真是不错,不过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来?怕我们把蛋蛋弄丢了吗?” 水瑶调整了一下呼吸才开口道: “不是的,刚才我和南南在树林里等你们的时候,阿狸和蛋蛋本来一直在我们身边玩儿,突然我觉得一阵冷风刮过,接着就发现阿狸和蛋蛋不见了。可是南南并没有觉察到,所以我想跟着你们来看看,毕竟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 云放和景昊听了对视了一眼,说: “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那我们这次一定要小心了,不知道会碰到什么,咱们把身上的暗器机关都打开。万一碰到什么凶兽抵挡一下,立刻就撤,瑶瑶,你一定要注意。如果遇到什么情况你先走。” 水瑶知道这不是争强好胜的时候,点点头答应了。 三个人跟着蛋蛋向林子深处穿梭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只觉得植被越来越茂盛。几乎已经没有可以走的路了。 终于,蛋蛋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三人看去,只见蛋蛋停在一处野草茂盛的地方,在那里扭头示意他们过去。三人过去扒开草丛,往里面看去,黑黝黝的,居然是一个山洞。 看样子蛋蛋是想让他们从这个山洞里钻进去,这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云放有些犹豫了。他并不害怕,但他不想带着景昊和水瑶涉险。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蛋蛋一低头,钻进了山洞,四脚生风,很快就跑的看不见了。 景昊开口道: “别犹豫了,走吧。 云放知道水瑶舍不下蛋蛋,而且他也正处于猎奇的年龄,自己也很想进去看一看究竟。 于是说:“我在前面开路,景昊走在后面,瑶瑶你在中间。”两人点头同意,于是三个人朝山洞里走去。 山洞不大,三个人虽然还是孩子,身量并不高,还是需要弯着腰前行,而且脚下还坑洼不平。 云放用手摸了摸周围的石壁,冰凉潮湿,像是还生了些苔藓。手摸上去有些滑腻。 就这样,三人走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走到尽头,山洞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因为情况不明,也不敢贸然打开火折子,让人觉得有些憋气。而且走了半天也没有看见蛋蛋的踪迹,如果不是这个石洞并没有分支,他们都怀疑和蛋蛋走岔了路。 景昊走在最后面,开口问最前面的云放: “ 有没有发现蛋蛋的踪迹啊?这个死猫,这么个小山洞,它倒是跑的挺快,我都恨不得要爬着走。” 景昊正喋喋不休的说着,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声不满的喵呜。水瑶惊喜的叫起来: “是蛋蛋。” 原来蛋蛋在前面停住了,在这儿等着他们。正好听见了景昊骂它的声音,很是不满的喵呜喵呜叫了两声。 前面云放和水瑶笑的开心,后面景昊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 你这只猫简直要成精了,你能听懂我说话就算了,还神出鬼没的,在背后骂你都不行。” 三个人找到了蛋蛋,继续跟着它往前走去,走着走着,发现山洞越来越宽,越来越高,足够让人直起身体来走路。洞里的空气依然潮湿,但是却慢慢的开始变得清晰起来,不再有那种让人呼吸不畅,憋气的感觉。 云放嘱咐两个人道:“这附近的空气有了流动的迹象,应该快到洞口了,我们打起精神来,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水瑶和景昊齐齐应了声好。 不知又往前走了多久,只觉得空气越来越潮湿,却不见一丝光亮,似乎这条山洞永远都走不到头一般。 蛋蛋似乎也有些疑惑,它在前面不停的嗅着,似乎失去了方向,它冲水瑶喵喵的叫着,声音里似乎充满了委屈。 水瑶冲蛋蛋招招手,蛋蛋跳上了她的肩膀。她伸手把蛋蛋一把搂到了怀里,拍了拍它的小脑袋说: “ 蛋蛋不要着急,你已经很棒了。既然到了这里,我们就走到最后,去看看究竟有什么。” 正当几人感叹,这条山洞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的时候,前面的云放忽然说了一句: “大家注意脚下。” 接着只听见云放哎呦的一声,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声音。水瑶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云放好像忽然之间消失不见了。景昊也在身后急切的呼喊着云放,却听不到任何回答。 这突然的变故让水瑶有些慌神。景昊心里也紧张,却勉强故作镇定地说: “瑶瑶不要怕,到我身后来。” 他把水瑶往自己身后一扯,自己向前迈了一步,本来是想在水瑶面前努力塑造一个胆大心细,果敢刚毅的哥哥模样。只是下一刻,就听见景昊也哎呦了一声,也从水瑶眼前消失了。 水瑶立刻明白前面有古怪,但是两个哥哥是怎么消失的?他还是不知道,她心一横,抱紧了蛋蛋,对蛋蛋说: “两个哥哥都不见了,蛋蛋,无论前面是什么,我们也都得去闯一闯了。” 水瑶抱着蛋蛋,闭起眼睛也向前迈了一步。 只觉得脚下一滑,有一种踩空了的感觉,整个身体向下坠去,但很快水瑶发现。她并没有完全在空中,应该还在石洞里,只是这个石洞突然有一个很陡的斜坡,他们三人都是因为太黑,看不清楚脚下,所以从坡上跌落了下去。只是四周的石壁有些坚硬且突兀,三个人在下坠的过程中被磕碰的几乎快要晕了过去。 水瑶只觉得自己像坠入了无尽的深渊。不停的往下落下去,落下去,就像刚才在山洞里感觉永远走不到头一样,现在她觉得自己像是永远也坠落不到地面。 坠落中,水瑶的思绪飘散,脑中居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这要是摔落到了地上,可能会变成一张肉饼吧。她紧紧的抱着怀里的蛋蛋,又模模糊糊的想,一会摔下去,让蛋蛋躺着自己的怀里,它应该会摔得轻一点吧,都说猫有九条命,希望蛋蛋能活下来。 正在水瑶胡思乱想之际,她忽然觉得脸上一凉,接着整个身体像是被倾盆大雨浇了个透心凉,全身的衣服都湿了。正当她努力让自己弄明白究竟是到了哪里的时候。突然间眼前一亮,刺的她睁不开眼睛,顷刻间,只感到天旋地转,接着扑通一声,像是掉进了深水。巨大的冲击力拍的她的胸腔生疼,只感觉一口血向口中涌出。冰凉刺骨的水流向她涌过来,她是会游泳的,但是此刻一阵慌乱,在水中挣扎了几下,就慢慢失去了意识。 第40章 神秘的山谷 不知道过了多久,水瑶慢慢的醒过来,只感觉到天旋地转,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掉一样疼痛。她缓缓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碧蓝的天。 此刻,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是: 我究竟死没死啊?如果已经死了,这地府的天也太蓝了吧?空气还如此清新,简直比人间还要舒服。都说碧空如洗,是不是讲的就是此刻的天空啊,但也许人间的天空本来就是这样的蔚蓝。只是我们的眼睛蒙了尘,看不到而已。如今我被从头到脚洗了一遍,眼睛也变的明亮了,所以看的天空也清晰了…… 水瑶在心里胡思乱想着,好不容易才攒出点儿力气,缓缓的爬起来,瘫坐在地上,打量着自己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处谷底,环顾四周,皆是悬崖峭壁,面前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水潭有一半儿与悬崖相连,一道瀑布从一侧的岩壁上飞驰而下。水瑶回忆了一下自己跌落的过程,心想,看样子这瀑布后面有一个洞口,自己走过的那条山洞的出口大概就在那儿。自己应该就是从那里滑落下来的。这个洞口应该也不算太高,不然自己稀里糊涂掉进水里,呛也呛死了。所以,这么说来,自己现在应该是活着的。 确定了自己还活着,她忽然有些着急起来。云放和景昊也掉下来了,肯定也掉在了水潭里,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不会淹死了吧?她清楚的记得,掉下来的时候,她把蛋蛋抱的紧紧的,蛋蛋现在去哪儿了? 水瑶心里着急,努力的站起身来,正准备出发去找云放和景昊。这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温和的声音: “ 瑶瑶,你醒了?” 水瑶惊讶的扭过脸,看过去。只见身后一堆怪石中,斜靠在大石头上的人,正是云放。 她跌跌撞撞的走过去,拉着云放的手说: “云放哥哥,你没事吧?我哥呢?蛋蛋呢?你有没有看见他们两个?” 云放抬手握住了水瑶抓着他乱晃的小手。皱着眉头道: “ 瑶瑶,不要晃我,我受了点儿伤。” 听见云放受了伤,水瑶立刻收回了手,紧张的看着云放说: “云放哥哥,你哪里受伤了?上药了吗?我帮你看看吧。” 云放忽然脸一红,支支吾吾的说: “ 哦,没关系,只是大腿上受了一点皮肉伤,景昊已经给我上过药了,你不要担心。” 听见云放提起景昊,水瑶立刻惊喜的说: “ 哥哥给你上的药吗?那他肯定也没事吧?他去哪里了?”水瑶一边环顾四周,一边着急的问: “ 那你们两个看见蛋蛋了吗?蛋蛋没有游上来吗?我怎么没有看到他?” 云放连忙安抚道: “ 别着急,他们两个都没有事儿,你在水里晕过去了,到岸上后迟迟的没有醒过来。景昊闲不住,就带着蛋蛋到四周勘察地形去了。” 听见景昊和蛋蛋都没有事,水瑶不由的一阵高兴,感觉身上似乎也有了力量。她顺着云放指着的方向看过去,隐隐约约看见水潭边似乎有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面站着一个黑影,应该就是景昊了。 于是水瑶说: 云放哥哥你受伤了,先在这里歇着,我去找哥哥和蛋蛋。” 说完,不等云放说话,就朝着景昊的方向跑去。 云放看着水瑶跑走的方向,无声的笑了笑。接着一阵痛楚袭来,疼的他咧了咧嘴,单手撑着身下的石头,艰难的换了个姿势。嘴里低声骂了一句: “ 该死的老乌龟,咬我哪儿不好,非要咬我屁股。” 飞奔的水瑶一点儿也没有觉察到云放的异样,她沉浸在大家都活着的快乐中。自己身上顿时哪儿哪儿都不疼了,脚底生风,呼呼的朝着水潭边跑去。一边跑一边喊: “哥哥,蛋蛋,我来啦。” 距离越来越近,景昊听到了水瑶的呼唤,转过身来看向水瑶跑过来的方向,向她挥了挥手。 蛋蛋两只小耳朵竖起来,它也听到了水瑶的呼唤,两只前爪一抬,两条后腿用力一蹬,跳出了景昊的怀抱,朝着水瑶狂奔过去。 景昊正被它蹬在胸口,只觉得前胸一痛,一个趔趄,差点从石头上掉下去。不由得喃喃的骂了句: “ 该死的蛋蛋,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亏我对你这么好,见到瑶瑶就把我忘了,真是个养不熟的猫。” 水瑶看到蛋蛋毫发无损的向自己跑过来,一副精神小伙的模样。哦,不,精神小猫的模样。于是她开心极了。 水瑶蹲下,张开双臂,像是要迎接自己的孩子。蛋蛋快跑到水瑶跟前的时候,一个跳跃扑到了水瑶的怀里,力气之大让水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过她也不生气,搂着蛋蛋,撸着它油光水滑的皮毛。 蛋蛋收拢起它的利爪,用毛茸茸的小爪子拍拍水瑶的脸,爪子上的小肉垫,热乎乎的,毛茸茸的让水瑶觉得一阵发痒。于是伸手抓住了蛋蛋的小爪子,蛋蛋也不恼,又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去舔水瑶的手。水瑶搂着蛋蛋,哈哈哈的笑着。又可以和蛋蛋笑闹在一起,水瑶的心里居然有一种劫后余生,久别重逢的感觉。 玩闹了一会儿,水瑶站起来,重新抱好蛋蛋,继续朝大石头上的景昊走去。远远的,就看见水潭边有一块巨大的半圆形的石头,景昊正站在上面,昂首挺胸的,双手负在背后,看上去意气风发。 水瑶看着不由的想笑,景昊大概是没有在潭水里照一照,看一下自己现在的形象。摆着这么一个自以为炫酷的姿势,殊不知他的发髻上缠着一圈绿绿的水草,已经干了的水草的一端耷拉了下来。此刻被水潭边的微风一吹,一飘一荡的,像是一面昭告天下的小旗子。 水瑶笑的不行,牢牢的记着景昊此时的样子,心想等回去,一定要画一幅景昊指点江山图,送给他挂在墙上。 水瑶一边想着景昊见到这样的图的模样,在心里猜测着他的反应。一边快步向景昊走去。 突然,她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异样,难道是她的眼睛出现了错觉?怎么感觉景昊身下的大石头似乎在动。 她的眼花了?水瑶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继续看过去,这次看清了,那块大石头真的是在缓慢的晃动,还在慢慢的升高。随着石头的升高,她看到了石头的底下,居然有四根又粗又短的柱子在慢慢升起。 深山里这么个空不见人的地方,居然有这么大型的机关? 水瑶惊讶万分,却不敢呼喊,她担心有机关的地方会有人看守,生怕叫喊声会引来歹人,于是她拼命的向景昊做手势。希望他能自己下来,走过来。 景昊似乎没有感到脚下石头的变化。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点也没有察觉,依旧自以为潇洒的站在那里,用一种欠打的声音说: “ 瑶瑶,你终于醒了,等了你半天都没醒,我还以为你被呛傻了呢,这可把我吓坏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回家娘还不得打死我。哎呀,你怎么站在那里不动了,还不快过来,赶紧过来啊。” 随着景昊的絮絮叨叨,水瑶惊恐的发现: 那块石头前面的一段长条石也动了起来。慢慢的,那块石头转向了她。她渐渐看清了那块转动的石头的模样,天啊,是一颗巨大的蛇头。虽然没有吐出蛇信子,但两只黑溜溜的小眼珠牢牢的盯着她,水瑶觉得,它下一步就要冲过来咬她了,如果不是惦记着那个傻乎乎的景昊还在前面。水瑶真的要马上转身逃跑了。 水瑶不停的在心里默念着: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娘亲说过,只要我有勇气,我可以战胜一切。” 她把怀里的蛋蛋放在肩头,缓缓的抬起了手臂,露出手臂上的臂弩,幸亏制作臂弩的时候,娘亲用的是最好的精铁打造,并不怕水。 水瑶将那臂弩对准那蛇头,心里盘算着:一定要一击必中,绝不能给它留下攻击石头上的景昊的机会。 第41章 聪明的乌龟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景昊发现了水瑶的动作,他朝蛇头的方向看了看,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像一下子明白过来,连忙高声喊道: “ 瑶瑶,不要射箭,它没有敌意,你误会了。” 水瑶听见了景昊的喊声,虽然很惊讶景昊为什么这么说,但是她还是选择相信了景昊,慢慢松开了按在机括的手。 而那块大石头居然缓缓的转动了起来,带着那个前端的蛇头也转向了水瑶。接着那块大石头居然动了起来,缓缓的朝她的方向移动了过来。 天呐,石头成精了。 水瑶惊的把手捏成了个拳头,堵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喊叫起来。 景昊远远的看见水瑶的动作,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开口道: “ 瑶瑶,你可真胆小,仔细看看,这不过是一只巨大的乌龟吗?怕什么呢?” 水瑶听到乌龟两个字,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打量着这个朝她移动过来的庞然大物。看了一会儿。也不由得开始笑自己,怎么跌了一次水潭,就成了一只惊弓之鸟呢。眼前分明是一只巨大的乌龟,它正瞪着两只黑豆似的眼睛看向自己,有一种憨憨愣愣的感觉。 不过乌龟的头乍一看,确实跟蛇头有点相像。不怪自己刚才看花了眼。 水瑶在心里安慰着自己,重新把蛋蛋从肩头搂到怀里,故作镇定的向着大乌龟背上的景昊走了过去。 景昊这时也笑够了,抬腿轻轻松松的纵身跳了下来,姿势非常完美。动作也很飘逸,只是落地的时候,哎呦的叫了一声,手伸到背后,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水瑶本来很是气恼,刚才景昊站在上面取笑她,但这时看着他好像是受了伤的样子,又开始担心起来。 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了景昊一把,说: “ 哥哥你怎么了?受伤了吗?伤到哪儿了?赶快让我看看。” 景昊嘿嘿一笑,说: “ 你可不能看,我被这老乌龟咬了屁股。” 水瑶听景昊说他伤在了屁股上,立刻讪讪的缩回了手。 不过还是关心的问: “伤的厉害吗?有没有上药?你随身带的伤药没有被水冲走吧?刚才我听云放哥哥说他伤了腿,是你给他上的药。你没有让云放哥哥帮你也上点儿药吗? 水瑶滔滔不绝的说着,每一句话里都充满了关切,景昊听着,心里不由得有些感动,本想跟水瑶说他伤的不重,也已经上过药了,不用担心。结果听到水瑶说云放伤到了腿,注意力立刻就跑偏了。 他笑着问水瑶: “ 你说什么?云放伤到了腿,是他亲口对你说的吗?哈哈哈,这个家伙脸皮真是薄。死要面子活受罪。” 水瑶纳闷的看着景昊,说:“ 云放哥哥伤到了腿,这有什么好笑的?你自己还伤到了屁股呢,他也没有笑你。云放哥哥的伤一看就比你重,你不关心他,还在这里幸灾乐祸。” 景昊听了水瑶的话,笑的更开心了,前仰后合的笑个不停。水瑶接二连三的被他笑,气坏了,可又拿景昊没有办法。娘亲不在身边,没人给她撑腰,景昊也不怕她了。 最后只能气鼓鼓的背过身去,不再搭理他。怀里的蛋蛋看到瑶瑶不高兴了,抬起头,不满的冲景昊: “喵呜,喵呜”的叫着。 景昊自己笑够了,停下来,伸手拍了拍蛋蛋的头说: “蛋蛋,你喵什么喵?我又没有笑你们,你们两个生什么气呀?” 水瑶撅起小嘴,不理景昊。 “瑶瑶,你知道我们是怎么从那个水潭里出来的吗?”景昊开口道。 说到这件事,水瑶很好奇,也顾不上生气了。她连忙回道:“我也不知道啊,掉进潭水里以后,我心里很慌,眼睛也睁不开,很快就昏了过去,我以为我要死了呢。等我醒过来,就在那边的高地上躺着。云放哥哥靠在附近的石头上守着我,你呢?你和云放哥哥是自己游上来的吗?怎么你们还都受伤了呢?” 说起受伤,景昊绷起了脸,转身指着身后那个巨大的、有一人多高的大乌龟。气愤的说: “ 别提了,都怪这只老乌龟,小爷我身手敏捷,武艺精湛,水泅的也不错,虽然突然掉到了水里,不过就是呛了两口水,还是能够平平安安的游到岸上的。” “那然后呢?最终是怎么上的岸啊?快说重点。” 水瑶实在是听不了景昊这喋喋不休的自吹自擂,催促道。 “还说什么呀,然后我的本领还没有发挥出一成,就被这个老乌龟一口咬在了屁股上,甩在了它的背上。” “啊,什么? 哥哥你是被这只大乌龟救上岸的,也是这只大乌龟咬伤的?!”水瑶像听到神话一样,惊讶极了。 不过她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么说这只大乌龟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不应该这么说它的,它肯定是好心救你,只是力道用的有些大了而已。” 听到是眼前的大乌龟救了景昊,水瑶立刻心里升起了对它的好感,转头看向那个庞然大物,对它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大乌龟似乎听懂了水瑶的话,知道水瑶是在替它说话,居然轻轻的对水瑶点了点头,像是在说: “还是小丫头明白事理。” 得到认可的水瑶兴奋极了,激动的说: “ 哥哥,你看大乌龟也赞同我的话。哎呀,它听得懂我的话耶。” 景昊比水瑶醒来的早,况且他是清醒着被老乌龟救起来的,自然早就发现了这只老乌龟颇有灵性,拥有着寻常野兽没有的智慧。 于是此时他说: “ 是啊,它当然能够听懂你的话。蛋蛋这个小猫都能够听懂人话,这只老乌龟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我看它都快要成精了。” 说完后退了两步,斜靠在老乌龟的身上,说: “它不但能够听懂人的话,还聪明的不得了。我被它甩到背上的时候,看到云放已经在它的背上了。”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笑了两声。 “云放是个倒霉蛋,他是第一个被老乌龟救起来甩到背上的。老乌龟那时没轻没重,也一口咬在了他的屁股上,我看到云放的时候,血都已经把他的裤子染红了。这老乌龟也算聪明,第一次咬重了,第二次咬的就轻,所以我的伤要比云放轻。第三个就是你,它居然是用头把你顶起来,顺着它的脖子滑到背上的,所以你才毫发未伤。不过也幸亏它聪明,要是你也被他咬了屁股,我和云放都不好意思给你上药。” 水瑶听景昊一口一个屁股,虽然她还小,本来不是特别的在意,但此时也着实被这个大嘴巴的哥哥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听到自己原来也是被大乌龟救上岸的,水瑶顿时有些激动起来,看着大乌龟,越看越觉得不同寻常。 他是那么的憨厚可爱,黑豆似的眼睛闪烁着智慧与善良的光芒;有点儿三角形的脑袋看上去是那么的朴实无华,憨态可掬;厚厚的龟壳像一块巨大的岩石;四条粗壮的腿,看上去充满了力量。整个人,哦,不,整个龟溢着满满的安全感。自己刚才怎么会看它像一条蛇呢?嗯,肯定是在水里把眼睛弄坏了,所以才会看错了。 水瑶在心里做好了自我修复的功课,走过去伸手,想摸一摸大乌龟的脖颈,哎呦,个子有点儿矮,乌龟有点高,够不到。 于是,她仰起头看着大乌龟的眼睛:“谢谢你救了我和我的两个哥哥,你不要听我哥的,虽然你不小心咬伤了他,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哥哥他其实也是不在意的,他就只是喜欢胡说八道,他的心里肯定也是对你很感激的。等我回家去告诉我爹娘,我娘亲要是知道你救了我,肯定也会感谢你的。到时候我们带好吃的来看你,谢谢你。只是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对了,我哥哥他们采集了一个很大的野蜂巢,家里现在肯定有很多野蜂蜜,等我回去带些来给你吃,你喜欢吃甜的吗?” 景昊站在旁边,目瞪口呆的看着水瑶和老乌龟聊天儿,心想瑶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了,这废话多的,比自己还能说啊。 老乌龟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儿滔滔不绝的说着,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善意,慢慢的低下头来,两颗远看像黑豆的眼睛凑到了水瑶的面前。水瑶抬起手来比了比,哎呦,这眼睛和她的拳头一样大。她的小手在乌龟脖子上的褶皱上摸了一把。居然有一种又坚硬又柔软的感觉,于是就像撸蛋蛋一样又狠狠的撸了两把。乌龟被她弄得痒痒的,慢慢的晃动了一下脖子,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水瑶惊讶的大叫起来: “大乌龟,你是在对我笑吗?哎呀,哥哥,你快来看大乌龟,他好像是在对我笑诶。” 景浩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人一龟,本来想说一个乌龟能有什么表情,怎么可能笑? 可是当他漫不经心的看过去以后,他愣住了,那两只圆溜溜的眼睛这时候亮晶晶的,真的像是蕴含了笑意一般,乌龟的嘴角上翘着,难道这龟真的会笑? 景昊心里嘀咕着,但是嘴上却说: “ 瑶瑶,你离这只老乌龟远一点,万一它脑子不清醒也咬你一口。你这么个小身板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话音未落,一人一猫一龟,齐齐扭脸看向他,其中唯一会说话的人类——水瑶,代表另外两个开口道:“哥哥,别胡说八道。龟龟这么可爱,怎么会咬我呢?” 第42章 灵龟 龟龟!这么一会儿,这只长得跟块岩石似的老乌龟居然得了这么萌萌哒的名字,而且它看上去似乎对这名字还很满意。 景昊只觉得血往自己的天灵盖上涌去,无语的用手扶着额头。他觉得自己的世界都要被颠覆了。不过一对三,他自知不敌,于是很知趣的闭上了嘴。 水瑶又亲亲热热的跟老乌龟唠了半天的嗑儿,最后说道: “ 龟龟我要回去找云放哥哥了,你跟我们一起过去吗?” 景昊在旁边又忍不住开口道: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这只老乌龟可不舍得离开水潭边儿,它刚才就把我们三个都放在了这水边儿。还是我把我和云放忍着疼,把你给抬到岸上的高处去的。” 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老乌龟又用头顶起了水瑶,稳稳当当的把水瑶放到了他的背上,然后一摇一晃。朝着刚才水瑶过来的方向走去。 频频被一只老乌龟打脸。景昊简直被气坏了。愣了会儿急忙追上去,大喊着: “ 等等我,等等我。带我一起走,我还有伤呢。” 大乌龟依旧慢慢悠悠的走着,没有搭理他。景昊只好运功提气,靠自己跃上了大乌龟的背,落地时,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他很不满的埋怨水瑶道: “瑶瑶你也不仗义,怎么不让老乌龟停下来等等我?” 水瑶和蛋蛋一起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景昊更不满了,指着蛋蛋说: “蛋蛋,你现在越来越坏了,好的不学,学瑶瑶翻白眼,你说你一个猫,居然对我翻白眼,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不过说起来,蛋蛋你是不是要成精啊,你怎么和水瑶越来越像了,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猫。” “哎,你们俩别生气啊,我没说你们俩不好,我的意思是说,蛋蛋你是个男猫,应该像我一样,英俊潇洒,威风凛凛的,就算做不到哥这么帅,起码也不能学小女孩翻白眼。” “哎,蛋蛋,你干什么,别挠,算了,算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嘛,瑶瑶,快把这臭猫抱走。” …… 靠在石头上休息的云放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这奇怪的两人一龟一猫的组合,在明亮的日光中,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看着老乌龟放下了景昊和水瑶,然后冲水瑶点点头。转过身又慢慢的朝水潭边走去,水瑶还在不停的挥着手,跟老乌龟说着再见。 云放急忙问景昊: “ 怎么回事?这只乌龟是特意送你们回来的吗?它刚才不是把我们扔在水边就不管了,怎么现在这么好心还把你们送回来?” 景昊看到老乌龟对云放也是一样的不理不睬,心里顿时平衡多了,于是开始添油加醋的讲着刚才的故事。 云放听景昊的讲述。想了一会儿说: “ 我听师父说这世上有很多灵兽,它们拥有堪比人类的智慧。只是它们一般都不愿意接触人类,只生活在灵气充裕,人迹罕见的地方。难道这次我们进了一个灵谷?这只乌龟是只灵龟?” 景昊的神色也正式起来,开口道: “ 你说的有道理,我以前也听爹爹提过,在爹爹的藏书里也有这些奇闻异事、妖精灵兽的记载。只是大家都把这些当做趣闻来看待,难道还真的有这样的灵兽吗?再者传说灵兽一般都不愿意接近人类,只有有仙缘的人才能见到,而且即使见到,也很难取得他们的好感。” 他说着说着,又开始眉飞色舞。“如果老乌龟真的是只灵龟。咱们三个今天遇到他,算不算是有仙缘的人?虽然这只老乌龟形象不怎么样,但个子这么大,还这么通人性,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应该也算灵兽了吧。 云放笑着说: “如果说有仙缘,是不是也得分缘深缘浅?看样子这只灵龟跟瑶瑶的缘分就比跟我俩要深,它对瑶瑶的态度明显就要比对我们两个要亲热。” 景昊听了,嘿嘿嘿的笑着说: “说的也是。我娘一直都说瑶瑶漂亮,可爱,人缘好,没想到现在连仙缘都这么好。” 水瑶在一旁认真的说: “ 龟龟不喜欢你,是因为你不尊重他,他救了我们,虽然他不小心咬了你。但也是为了救你。娘亲说过,做人要心存善意,对帮助了我们的人更要心存感恩之心。虽然龟龟不是人。但他帮助了我们,我们就应该感谢他。” 景昊被水瑶说的哑口无言。半晌后低声说: “ 瑶瑶你说的对。不管怎么说,是这只乌龟帮助了我们。无论他是一只灵兽还是一只普通的乌龟,都应该对他表示感谢和尊重,这样吧,下次见了他,我一定跟他道歉。不叫他老乌龟了,不过我该怎么叫他呢?”景昊愁眉苦脸的说: “我可没法叫他龟龟,会起鸡皮疙瘩的。” 云放在旁边听着水瑶和景昊的对话,心想:幸亏自己没当着水瑶的面喊那只乌龟叫老乌龟。 云放和景昊一样,他没有觉得老乌龟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好。不过现在水瑶这么一说,似乎真的有些不太尊敬,毕竟这只老乌龟对他们充满了善意,还救了他。 他偷偷的用手揉了揉自己被老乌龟咬伤的屁股。开口道: “水瑶说的对,老乌龟听起来是有些不太尊敬,这样吧。这只老乌龟一看年龄就比我们三个要大,以后我们就叫一声龟兄好了。” 景昊听的笑了起来,连连摆手道: “ 云放,我不是笑你,别介意。叫龟兄雅雅的,挺好,不过,我听着怎么也这么想笑啊,不行不行,我实在叫不出来。” 水瑶在旁边跺着脚: “哥哥,这有什么好笑的?龟龟那么大,一看就活了很多年了,而且他还救了我们,你叫他一声哥哥有什么不可以?” 景昊在旁边捂着肚子说: “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没有说不可以,只是我听着龟兄实在好笑,这样吧,下次我见了他,就叫他一声龟老哥。” 水瑶听到这个称呼,满意了。于是嘱咐道: “那你千万不要忘了,下次见到龟龟一定要跟他道谢。” 景昊说道: “ 好,我记住了,一定郑重的向他道谢。不会让你和你的龟龟失望的。” 云放看到二人统一了意见,于是说: “ 好了,我们现在应该想想正事了,究竟该怎么从这里出去?我们来到这个谷里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你们有没有觉得不太对劲。” 一句话说的景昊和水瑶都收起了笑容。水瑶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惊讶的说: “ 是啊,云放哥哥,这里的天好像不对呀,我们进那个山洞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现在折腾了这么久,应该早就过去了好几个时辰,怎么这里的天还这么亮啊?” 景昊说: “在你没有醒来的时候,我和云放已经讨论过这里的山势地形。觉得这里似乎不太像嵖山、岈山和岷山的地形。” 云放接过来说: “ 这三座山我以前虽然没有跑遍,但大部分的地方都去过了,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也没有听有经验的老猎人提起过,有这么一处险峻的所在,你看这里周围的山地几乎都垂直而下。那上面应该都是悬崖,平常人从上面落下肯定是必死无疑,而我们从那个奇怪的山洞里坠落而下,居然毫发无伤。” 景昊点点头说: “而且这里异常幽静,除了那只乌龟,我们没看到任何其他的小动物。连只山鸡,野兔都没有。” 水瑶歪着头想了想: “不管这里有什么不一样,我们想办法出去。不就能回家了。”说完低头搂了搂怀里的蛋蛋:“蛋蛋,你说对不对?” 蛋蛋仰起小猫脸儿,看着水瑶,喵喵的叫了两声,好像在说,对对,瑶瑶说的对。 云放皱着眉说: “ 就是出去不易呀,我和景昊仔细的看过了,四周全是坚硬的山体,没有出去的路,也没有山洞通往山外。我们下来的那个洞,在瀑布的后面,别说我们进不去,就是进去了估计也爬不上去。” 水瑶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山崖,说: “ 那我们就从山崖上爬出去。” 云放和景昊沉默了,这山崖的高度,就凭他们三个,爬上去,瑶瑶可真敢说。 水瑶看着不说话的两个哥哥,干脆的说: “ 你们两个都受伤了,先好好的休息一下,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找点儿吃的。吃饱了再想办法出去。” 云放和景昊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水瑶就向山崖边跑去,小猫蛋蛋速度更快,瞬间就跑到了水瑶的前方,替水瑶在前方开着路。 看水瑶很快就跑远了,云放和景昊都伤在了屁股上,确实有些行动不便,于是就放任水瑶和蛋蛋出去了。 第43章 水瑶中毒 水瑶和蛋蛋一路向山崖奔去。起初的路还比较好走,脚下的石块层层叠叠。以水瑶现在的轻功功夫,一块儿一块儿的跃上去很是轻松。石缝中生长着一些灌木和水瑶不认识的小树木,郁郁葱葱。现在已经是深秋,在这个季节草木依然长得这么浓绿,确实有些奇怪。但是水瑶现在顾不得去想这些,她刚才提议要去找些吃的,也确实是她觉得有些饿了。 但是令她失望的是,这里的植被虽然也算丰富,但她搜寻了良久,居然没有发现一个能吃的野果,也真的没有碰到一只山鸡,野兔之类的猎物。 一天的劳累和坠崖的惊吓,让水瑶也有些疲惫了。她咬着牙继续向山崖边靠近,即使找不到吃的。走到山崖边去看看到底有没有可能攀爬上去,也算是没有白白出来这一趟,水瑶心里想。 她招呼着蛋蛋和她一起努力向前奔去。蛋蛋倒是灵活敏捷异常,一点都没有疲惫的样子,终于,一人一猫接近了崖脚边。 当时从水潭边向四周看去的时候,只觉得四面的山体垂直而下,如刀削斧凿一般,让人望而生畏,鼓不起攀爬的勇气。 现在站在崖脚边,水瑶仰头看去,发现山壁上有怪石凸起,还是可以借力往上攀爬的。这山崖太高,凭他们三个的力量,绝无可能一口气爬到崖顶,如果没有中途休息的地方,到半山腰力竭,只怕就只有坠亡一条路了。 水瑶沿着山崖边走了几步。注意到山崖的缝隙中有不少藤条垂下来。心想若是这藤条够结实,再能找到一处这藤条生长的多的地方,是不是就可以借力向上爬了? 她向后退了几步,蓄力跳上一块一人多高的石块儿,努力向离她最近的一条藤条攀爬过去。等攀爬到藤条边,她单手攀住山崖上凸起的石块儿,伸出一只手抓向藤条,很幸运,她握住了藤条。用力往下拽了拽,不错,很结实,她又加大了几分力气拽了拽,藤条依然纹丝不动。 于是水瑶试着将全身的重量挂在藤条上,然后脚尖一点岩壁拽着藤条荡了起来。同时看了看脚下,判断着,如果藤条断裂,自己从哪里落脚比较好。但是,藤条很结实,她顺顺利利的荡起并抓到了另一根更高处的藤条。 就这样,她荡起藤条,在刚荡到高点的时候。尽力抓住相邻的更高点另一根藤条,继续起荡。重复几次后,水摇找到了下一个合适的落脚点,停下歇了一会儿。水瑶背靠在岩壁上,心想这样确实速度比较快,而且省力不少。 就在这时,水瑶忽然听见蛋蛋在前面喵喵的叫声,寻声望去,发现蛋蛋在她右上方的岩壁上。那里长着一棵小树,树不大,却枝繁叶茂,绿叶中露出硕果累累。那果子红彤彤的,个头不大,和蛋蛋的猫爪差不多大小。 蛋蛋找到可以吃的野果了,水瑶心里一阵高兴,兴奋的喊道: “蛋蛋,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蛋蛋听懂了,骄傲的喵了一声,纵身跳到了岩壁的小树上,站在最高的一根树枝上,竖起尾巴,得意的向着水瑶喵喵的叫着。 水瑶也荡起了手中的藤条向蛋蛋靠去。就在即将靠近蛋蛋和小树的时候,水瑶抓向了离它们最近的一根藤条。却没有注意到这根藤条上长着尖利的小刺,藤叶的叶脉也透着蓝幽幽的光。就在水瑶一把抓住藤条,准备荡起的时候,突然感到手上一阵刺痛。手下意识的一松,人就跌落了下去。 水瑶急速的从岩壁上落下,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断线的纸鸢一样在岩壁上碰撞,跌落。 就在即将坠落至崖底的时候,她又幸运的抓住了一根藤条。单手握住粗糙的藤条,又向下滑了几步才止住了下坠的趋势,手被磨破了,鲜血流出来,染红了藤条的茎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她努力将身体靠近岩壁。腾出一只手来摸索这岩壁上凸起的石块儿,努力地攀住。一只脚也好不容易的找到了一块着力点,像个壁虎一样贴在岩壁上,喘着粗气。 等调整好了呼吸,水瑶低头看看地面,找好了一个平坦的落脚点,双手交替握住藤条,向下滑去,待手中的藤条快到了尽头的时候,水瑶狠了狠心,松开了手中的藤条,跳了下去。 随着一股钻心的疼痛,水瑶终于落到了地面上,她长出了一口气,瘫软在了地上,顷刻间,觉得双臂脱力,双腿打颤,身体仿佛到了极限,眼前一片金星闪烁,慢慢的,她昏倒在了地上。 蛋蛋也从岩壁上跳了下来,它的嘴里衔着一根挂满红果的小树枝,快速的向着水瑶跑了过来。 水瑶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蛋蛋吓坏了。轻轻的把小树枝放在了水瑶身边,抬起雪白的小爪子,拍了拍水瑶的脸。 水瑶一动不动,也没有睁眼,蛋蛋急的绕着水瑶团团转。伸出粉红的小舌头,小心翼翼的舔着水瑶。水瑶被蛋蛋舌头上的倒刺刮得生疼。却感觉眼皮好像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她努力的发出了一声几乎是梦呓的声音: “蛋蛋别闹。” 蛋蛋似乎听懂了,不敢再舔水瑶的脸,它看着水瑶紧闭的双眼和干裂的嘴唇,急的发出喵呜喵呜的叫声。 水瑶朦胧中听见了蛋蛋焦急的叫声。她想抬起手,摸摸蛋蛋的头,告诉蛋蛋别担心。但是,一股极寒的冷意却在她的体内弥漫开来,仿佛冻结了她全身的力量,她的手脚已经不再受她控制。慢慢的,蛋蛋喵呜喵呜的叫声也越来越飘忽不定,越来越遥远,直至听不见。 第44章 红果的功效(上) 蛋蛋围着水瑶转了两圈儿,小心翼翼的舔了舔水瑶的发丝。又叼起自己衔下来的小树枝。放在了水瑶的手里,舔了舔水瑶的手心。像是在说: “ 瑶瑶,吃个小果子吧,我摘的。” 水瑶只是手指动了动,眼睛也没有睁开。 蛋蛋真的急了,它伸出爪子,重重的拍在水瑶的脸上,水瑶雪白的脸颊上顿时泛起了一个红红的小爪印。但是水瑶依然没有醒过来。蛋蛋愣住了,它不知所措的在水瑶的脸上嗅了嗅,又讨好的伸出小舌头,在那个红红的小爪印上舔了舔。 但是无论蛋蛋怎么做,水瑶依旧昏迷不醒。 蛋蛋没有办法了,把头埋在水瑶的脸上,嘴里呜呜的叫着,像是在哭。 过了一会儿,它忽然抬起头来。叼下来一颗红色的小果子。把果子喂到了水瑶的嘴边。 水瑶昏睡中,只闻到了一股异香,想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有千钧重。 而蛋蛋见水瑶仍然不吃,急坏了,它伸出小爪子,轻轻的抓在小红果子上。果子的皮很薄,蛋蛋锋利的小爪子戳在上面,立刻破了,红色的汁水流进了水瑶的嘴里。 水瑶迷迷糊糊中,只觉得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溢满了口腔,不由得张嘴吞咽了一下,却被流入咽喉的果汁呛住。她剧烈的咳嗽了两声,居然慢慢睁开了眼睛,醒了。 水瑶看着近在眼前的放大版的猫脸,单手撑地坐了起来。 蛋蛋看见水瑶醒了,高兴极了,想扑进水瑶的怀里。却又害怕撞坏了水瑶。急得两只前爪抬起,原地蹦了几个高。 水瑶看见蛋蛋滑稽的样子,又好笑又感动。她轻轻地向蛋蛋招了招手,蛋蛋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她。用自己的小脑袋用力的蹭着水瑶的手心,接着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颠儿颠儿的跑过来。把掉落在一旁的,缀满小红果子的树枝叼过来,递到了水瑶的手里。 水瑶看着蛋蛋,蛋蛋不停的向她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像在说: “ 快吃,快吃,吃了你就好了。” 于是水瑶又吃了一粒果子,果汁酸甜可口,吞入腹中后,只觉得一股热流流向四肢百骸,水瑶胃口大振,不一会儿,就把树枝上面的小果子都吃完了,她感觉自己似乎有了点儿力气。想给景昊和云放也带些果子回去,就对蛋蛋说: “ 蛋蛋,你还能到岩壁上去摘些果子回来吗?” 蛋蛋听懂了,冲水瑶点了点头,几个跳跃就不见了踪影。水瑶趁机闭上眼睛,努力调整着气息。 过了一会儿,蛋蛋拖了一根比刚才还要大的树枝回来了。 树枝上结满了红色的小果子,蛋蛋得意的将树枝放在了水瑶身边,冲水瑶喵喵的叫着。水瑶夸奖了它几句,蛋蛋立刻把尾巴竖的高高的,做出了一副我还可以再去摘一些回来的样子。 水瑶看着小小的蛋蛋,再看看大大的树枝,心疼的说: “ 蛋蛋,可以了,你已经很棒了,现在,我有力气走路了,我们回去吧。” 于是蛋蛋又把树枝叼起来,但是树枝太大,蛋蛋太矮,一端拖在了地上。水瑶帮它抬起树枝的另一端,一人一猫蹒跚着往回走,走到半路,水瑶碰到了前来寻她的景昊。 景昊看着这一人一猫抬着根缀满红果子的树枝,不觉得有些好笑。刚想开口调侃几句,忽然发现水瑶的脸色不对,连忙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水瑶。 “瑶瑶,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水瑶靠在景昊的肩头,虚弱的说: “哥哥,我可能中毒了。” 景昊大惊失色,连忙扶水瑶坐下问道: “怎么回事?你先不要动,我替你把一下脉。” 片刻后,景昊皱着眉说: “你的脉相忽快忽慢,极为不稳,你是误吃了什么中毒的吗?”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红果子,问道: “ 是吃了这个中毒了吗?” 水瑶摇摇头说: “ 果子没有毒。我想抓着岩壁上的藤条攀岩。可看上去一样的藤条,有些上面有尖刺,我被藤条上的尖刺伤了手,跌了下来。本来是皮外伤,应该不打紧,但是后来,我却觉得一阵阵心悸,只觉得体内有一股冰凉的气息在游走,恍惚间几乎失去了意识。” 水瑶讲到这里,伸手摸了一下蛋蛋的头,蛋蛋仰起头,乖顺的眨了一下眼睛。水瑶对着蛋蛋笑了笑,继续道: “多亏蛋蛋,找来了这红色的小果子喂给我吃,这果子清甜可口,吃下后只觉得一股热流在体内流淌,仿佛抵抗住了身体里的那股寒气。只是这股寒气和热流在我的体内交织游走。我只觉得一阵冷一阵热,勉强走到这里,如果不是你来接我,我可能都走不回去了。” 景昊着急道: “如果是这种情况,那我们身上带的解毒丹也不敢随便乱吃了。要是爹爹在就好了,都怪我平时贪玩儿,学医学的不精。现在也看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毒。” 水瑶惨白着脸,虚弱的笑了笑:“ 哥哥不要胡说了,跟你没关系,我只是觉得疲惫,困倦,应该不会马上就死的,你不要怕。” 景昊呸呸了两声,说: “别胡说,我先把你背回去,我们和云放一起商量商量。” 景昊俯下身,将水瑶背了起来。水瑶伏在景昊的背上,莫名的一阵心安,不知不觉,沉沉的睡了过去。 蛋蛋在旁边不停的跳跃着,一遍遍的叼起树枝,冲景昊喵喵的叫着。提醒他不要忘了它辛苦摘下来的果子。 景昊一手托着水瑶,一手拎起来那根缀满了红果子的树枝。对蛋蛋说: “ 好了,好了,知道这是你辛苦摘下来的,我不会浪费的,走吧。” 景昊带着水瑶找到了云放,两人顾不得自己又渴又饿,轮流替水瑶诊脉。 这一次,景昊惊喜的发现水瑶的脉相似乎在渐渐趋向平稳。和云放两个人商量了之后,决定先观察一下情况再做决定。因为不知道水瑶究竟中的是什么毒,也不知道这个红果子究竟有什么样的药力。虽然身上带了景昭配的解毒丹,却不敢贸然的给水瑶吃下,怕药力相克,也怕打破了她体内的寒热平衡。 观察了一会儿,眼见的水瑶的呼吸渐渐平稳,他二人的心也慢慢的放下。 景昊这才拿过蛋蛋摘下的小红果子,和云放分着吃了起来。果然小红果子跟水瑶说的一样,入口酸甜可口,果汁入腹后,却觉得一股热辣流向了四肢百骸。 二人今天落入那寒潭,潭水冰冷彻骨。虽然靠着平时熬打出的结实筋骨可以抵抗住,但还是消耗了不少体力。这会儿吃了这红彤彤的果子,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通体舒坦。 景昊喜出望外,对云放道: “我吃了这个果子,浑身感到热乎乎的。屁股上的伤口好像也不疼了,只觉得痒痒的。是不是已经开始愈合了?看来这果子真的是个好东西。这个地方这么幽静,又有龟老哥那样的灵龟,莫不是这个果子也是个灵果?” 云放也感到被老乌龟咬破的伤口在慢慢愈合。他试着盘膝坐下,居然真的没有那么疼了,心里暗自高兴。心想,一天了,我总算可以坐下歇歇了。 于是也开心的对景昊说: “ 不管是不是灵果,这果子,肯定是有几分药用的。等我们出去的时候,想办法采一些带回去,给师父师娘还有我娘亲他们都尝尝。” 两个人边说边吃。一会儿就将整根树枝上的红果子吃了个干干净净。 再看看水瑶,气息平稳的睡着。蛋蛋似乎也累了,趴在水瑶的身边,困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还在伸着粉红色的小舌头,努力的一下一下替水瑶舔着头发。只是舔着舔着,可爱的小猫头就慢慢的垂了下去,睡着了。 第45章 红果的功效(下) 景昊和云放商量好轮流守夜。 云放做师哥的守前半夜,于是景昊就心安理得的找了块平整的石头躺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云放看着横七竖八的躺在身边的师弟和师妹,宠溺的笑了笑。 自从拜入景昭门下后,他觉得他的生活变得越来越精彩。眼前的师弟师妹虽然还小,他们相处的时间也还不到两年,但他感觉他已经深深的融入了这个家。 这个家里,有洒脱不羁的师父,爽直亲切的师娘,有看似憨厚,实则狡黠的师弟,还有娇俏甜萌的师妹。他们都不是他的血脉亲人,却给了他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云放盘膝而坐,按师娘所授的心法,慢慢的运气调息着。他希望能尽快的恢复体力,好好的把这个山谷探一探,找出一条回家的路。一夜未归,娘亲和师父师娘肯定急坏了。 云放盘膝打坐。只不过运行了两个周天,就觉得身体从内向外越来越热。他努力的调整着气息。想将心内的燥热压下去。却感觉热流慢慢的布满了肺腑,涌向了四肢百骸。 他猛的睁开眼睛,看向一边的景昊。景昊早已坐起,满脸通红。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沁出。景昊撕扯着自己的衣领,用手扇着风,对云放说: “怎么回事儿?我怎么这么热?就像被架到火上烤着一样。” 云放此时也感觉到,自己就像在经受烈焰焚身一般难熬。他一边努力克制,一边说 : ”不知道,我现在也很热。难道是果子吃多了?” 景昊热的受不住,不由得叫道: 怎么回事呢,水瑶也吃了果子。只是说体内感到一股热流。没说热成这个样子啊。” 云放也在咬着牙苦苦的忍着,他看景昊的脸色通红,似乎头上都要冒烟儿了。忽然灵机一动。对景昊说: “ 我们今日跌进的那个水潭似乎是个寒潭,水温很低。不如去潭水里浸泡一下,看看能否缓解。” 景昊想了想说: “ 好吧,现在就走。” 云放摇头说: “不能留水瑶一个人在这儿。你吃的比我多,你先去吧,我还忍得住。” 景昊想了想,说: “好吧。我先去,你在这里看好水瑶,我一会儿就来换你。” 云放点着头,咬着牙说: ”放心,你快去快回。” 景昊飞也似的向着水边冲去。身后传来云放破碎的声音: “昊儿,你尽量快点儿回来替我。” 景昊答了声“好。”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跑了。 云放咬紧了牙关,努力让自己不要泄了那口真气。他逼着自己盘膝坐好,靠毅力强撑着,继续运功,希望将体内的热量往外逼出几分。 景昊就像一颗燃烧的炮弹一样,一头扎进了潭水里。本就寒冽的潭水到了晚上更加冰冷刺骨,景昊一入水,觉得自己似乎要被撕裂了。外面是极致的冷,内里是极致的热。他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冰火两重天。 景昊努力的集中着自己快要涣散的意识。将自己完全浸泡在水中,并且在水中盘膝坐下,聚集精神,运转着自己的内功心法。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觉得自己体内的极热和体外的极寒,似乎慢慢在融合。体温也在慢慢趋于正常。心里那一种酷热欲焚的感觉也慢慢在消退。 只是他一直紧闭着双眼,没有发现他身边的潭水慢慢的由清澈变浑浊,直至变得乌黑。景昊仿佛进入了一个似梦似幻的极境,意识在浮浮沉沉,找不到一个结实的着陆点。 随着身体上冰与火的感觉逐渐消退。景昊飘忽不定的意识忽然回到了体内,他一瞬间恢复了清明,只觉得遍体通泰,仿佛被打通了传说中的任督二脉,拥有了无尽的力量。 “我又活过来了。”景昊开心的想,但只是瞬间,他就想到了云放。心里顿时一惊,刚才在水中,他的意识飘忽不定,也不知道现在究竟过了多久了。云放怎么样了? 景昊心里无端的感到了慌乱。他呼的从水中跃起,用比平时快了数倍的速度向岸上冲去。 他没有注意到,此时,自己的身后都带起了一道道残影,只顾用出了浑身的力气,冲到了他们用石块和树枝临时搭起的栖身之地。抬眼望去,顿时目瞪口呆。 水瑶,还是安静的躺在铺好的草垫子上一动不动。旁边盘坐着一个人形的泥雕,却不见了云放的踪影。 景昊吓坏了。这是云放吗?云放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被体内的火热烤成了人干儿了吗? 景昊颤抖的手慢慢的伸向了泥人的鼻子。云放微弱的声音响起: 景昊,你终于回来了,瑶瑶没事。”接着,轰隆一声,云泥人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 景昊急的顾不上许多,一把抱起云放,冲着旁边被惊醒了后,正弓着腰努力伸直四肢的蛋蛋说: “ 蛋蛋,你看好瑶瑶,不要让任何东西接近她。” 蛋蛋疑惑的瞪圆了眼睛,不过还是冲他喵的叫了一声,表示答应了。 景昊抱起云放,拼命的跑向寒潭。将云放全身都浸在潭水里,用寒彻透骨的潭水不停的搓洗着云放。 一刻钟后,云放渐渐恢复了意识。景昊只听到耳边一声怒骂: “景昊,你要死啊,你想冻死我吗,快停下,你快把我揉散架了。” 云放终于活过来了。景昊激动的眼泪都下来了。他抱着云放又哭又笑,语不成句的说: “云放你没有死,太好了,如果你死了,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云放人还在水里,被潭水冻得直哆嗦,身体被景昊紧紧的抱住,无奈的说: “你再不放手,我不是被你冻死就是被你勒死了,相信我,我要是死了,后半辈子鬼魂都会牢牢的缠着你的。” 景昊连忙松了手。小心翼翼的伸手搀着着云放的胳膊,想将他扶上岸。 云放没好气的一巴掌打开了他的手,说: “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不用你在这儿献殷勤。”说完,自己深一脚浅一脚的快速跑上了岸。 这时天已经开始放亮,两人惦记着水瑶,顾不上多说,赶紧回到了栖息之地。 水瑶已经醒了,正靠在石块上半坐着,焦急地向四周张望着。看见他们两个人回来,才放下心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三人开始讨论昨天晚上发生在景昊和云放身上的事情。 云放说自从景昊走后,他感觉五脏六腑似乎都在被烈焰灼烤着。于是开始努力运转内力,想靠内力将热气逼出来。慢慢的运转了几个周天后,只感觉有丝丝缕缕的东西顺着全身的毛孔向外排出,身上的热量也随之减轻了几分。于是他咬紧牙关继续运功。随着身上温度的降低,他也感觉越来越虚弱。靠着坚强的毅力,硬撑到景昊回来了,就昏了过去。 景昊听了,说: “我看见你的时候,真是吓坏了。你浑身脏污,和泥人一样。感情你排出的不是热气,而是体内的杂质。” 云放摇摇头。说: “ 当时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内功运转上。自己当时是个什么情景,确实没有注意到。当时那丝丝缕缕的随着热量往外排出的,如果真的是体内杂质,那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洗筋伐髓吗?那红果子居然会有这种奇效吗?” 景昊听了又说: “ 那也不对呀,我吃的比你还多。那我为什么没有被洗筋伐髓?” 他看看自己又低头闻了闻,说: “没有臭味,怎么反而有一股芳香扑鼻的气息呢? 景昊那欠欠的模样,让一向好脾气的云放也不由得呸了一声,说: “ 你在那水里泡了半夜,便是有什么东西被洗伐了出来。也早就被水流带走了,你现在能看到什么?” 景昊想了想,说: “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瑶瑶她并没有入水呀,她也吃了红果子。为何她身上就没有半点儿泥星儿呢。是不是云放你就是体质特殊,体内的杂质太多呢。” 云放想了想,说: “瑶瑶这个情况我也不想不明白。” 水瑶这时自己开口道: “我并没有感到像你们两个那样极致的热,是不是跟我之前中的毒有关?当时毒入体后我只感到了一阵冰寒。那股冰寒似乎顺着我的经脉在游走,很快就让我觉得全身麻痹,无法行动了。后来还是蛋蛋将红果子喂到了我的嘴里,还帮我挤出了果汁。我喝了点果汁,才有力气坐了起来。吃了好些的果子之后,才有力气往回走。所以,我想这红果子应该是极热的东西,我误打误撞将这股极寒和极热,同时纳入了体内。两种相反的力量互相制衡,才没有出现你们那种情形。 云放想了想,说: “瑶瑶说的有道理,总之我们三个人现在看上去,都没有大碍,也算是有惊无险了。” 景昊笑嘻嘻的说: “ 何止是有惊无险,我觉得我们应该是非常幸运了,我现在相信云放说的那果子有洗筋伐髓的功效了。我自打从潭水中出来后就觉得神清气爽,感觉功力都比以前高了许多。” 说完,他抬腿迈了出去。围着云放和水瑶转着大圈儿跑了起来。蛋蛋刚补足了觉。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看见景昊一路狂奔,也跟着兴奋起来,莫名的加入了景昊狂奔的队伍。 云放和水瑶本来看他精力充沛的做着这无聊的事情,正好笑,不过一会儿就惊讶的发现,景昊越跑越快,居然快出了残影。蛋蛋的速度本来就奇快。跟着景昊也不甘示弱。一人一猫并驾齐驱。景昊跑着跑着,猛然纵身一跃。云放和水瑶惊讶的发现,景昊居然轻松跃到了旁边一棵大树的树梢之上。 景昊站在那纤细的树梢上,随风晃动。蛋蛋也不甘示弱。虽然它猫小,不会轻功。但是它有四只锐利的爪子,嗖, 嗖嗖,蛋蛋飞快的爬上了大树。也卧在了一根纤细的树枝上,只是刚卧上去,树枝就晃动起来,吓的蛋蛋立刻换了一根粗一点的树枝,乖乖的坐好,圆圆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树下的水瑶和云放。仿佛在说: “我棒吧?快夸夸我。” 第46章 期待自助烧烤 水瑶这时顾不上蛋蛋。她自己体虚气短,提不起内力,就催促云放道: “ 云放哥哥你也赶紧试试,看看有没有什么提升。” 云放自己也跃跃欲试,点头道: “我气息不是太稳,先调整一下再说。” 景昊笑嘻嘻的靠在大树上,屈起一条腿,盘坐在树头,另一条腿悠闲的晃着。说: “ 云放,快点儿哦,我就在这里等你。” 云放屏气凝神,运功一个周天后,抬手一掌击出。水瑶只觉得旁边像是刮过了一阵热浪,眼睁睁的看着云放的掌风落在了景昊栖身的那棵大树上。 觉得无聊,正靠在树上假寐的景昊,只觉得一阵热浪扑面而来,身下的大树却只颤了一颤,并没有什么动静。 景昊正打算说,云放你这一掌声势虽大,效果也不怎么样啊。还没开口,就觉得屁股底下的树枝变得滚烫。原本青枝绿叶的树枝,瞬间变得枯黄衰败,已经承受不住景昊的重量,垂了下去。 这时,蛋蛋已经一个纵身跳下了大树,扑进了水瑶的怀里。受到惊吓一般,低头不停的舔着自己的尾巴。 景昊也赶紧脚向旁边的树干一点,跳了下来。下来后还捂着屁股说: “ 哇,好烫,云放你是放了一把火吗?” 云放不作声,起身走到大树旁,手指在树干上轻抚了一下。水瑶惊讶的发现,树上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掌印。景昊看后,也快步走到掌印前,伸手摸了摸。说: “居然还有余温。” 接着他从腰间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向掌印刺去,这一次他用了五分的力气。匕首轻松的没入了树干,他旋转匕首挖出了一节树心出来,惊讶的发现整个树心都已经焦糊了。 景昊咋舌道: “ 云放你这手厉害呀,你这什么时候练成了这种霸道功夫?这分明是火焰掌嘛?” 云放回到水瑶身边,说: “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一种感觉,身体内似乎能够调动出无尽的热量。运功调息后,就试着把这种炙热打出去,这一掌打出去后,身体里有一种虚脱了的感觉,这掌虽然威力不小,目前我应该也只能出手一次,就得调息休息了。” 景昊听了,大咧咧的笑道: “这么厉害的手段,短时间内尽管只能用一次,关键时刻也能保命了。况且你好好琢磨琢磨,待身体适应了,也许就可以收放自如了。” 云放和水瑶都点头称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忽然又见景昊一脸遗憾的说: “不过可惜了。” 水瑶问: “可惜什么呀?” “我刚才摸着那树干热热的,心想云放有这功夫,那我们以后在外面烧烤就不用生火了。火折子也不用带了,想吃的时候放到云放手心里加热一下就好了。结果短时间内只能出手一次,看这样子力道也控制的不是太好,如果让他来烤肉的话估计容易烤糊,所以说可惜了。” 云放和水瑶被他那煞有介事的样子气笑了。云放拍拍身旁的蛋蛋说: “蛋蛋,上去咬这个贪吃的家伙。” 清晨的蛋蛋正是精力无处释放的时候,听到云放的召唤,立刻一个跃起扑到了景昊的身上,和景昊打成了一团。 云放和水瑶看的开心,水瑶更是咯咯的笑出了声。 山谷里洋溢着短暂的温馨而欢乐的气息。 笑着笑着,水瑶忽然捂住了胸口,面色潮红,一颗颗的汗珠顺着鬓角滴下来。 一旁的云放立刻发现了,伸手扶住了水瑶,惊讶的发现:水瑶浑身发烫,还没等他张口问水瑶究竟怎么了? ”哇!”的一声,水瑶向旁边吐出了一口鲜血。 这突然的变化让景昊和蛋蛋都吓了一跳。蛋蛋从景昊身上跳了下来,落在了水瑶的身旁,着急的用头去蹭水瑶的腿。 景昊也跑到了水瑶的身边,只见水瑶面色通红,一摸额头潮湿滚烫。 云放按着水瑶的脉搏说: “水瑶的脉跳的好快,她体内的寒热平衡似乎被打破了。现在的情形跟我昨晚有点相似。只是昨晚我本就有一种烈焰焚身,九死一生的感觉,而水瑶本就中了毒,身体虚弱,我担心她不能硬扛。” 景昊也焦急的说: “ 那怎么办?像我昨晚那样,把水瑶也浸在寒潭里吗?” 云放说: “ 我们先把她背到寒潭边再说,只是她并不如你强壮,而且她的寒毒和热毒都已入肺腑,进到寒潭的冷水里,也只能缓解表面的热度而已。” 云放和景昊一边将水瑶抱起,快步向寒潭边走着,一边讨论着不知道该不该把水瑶放进寒潭。 人都是关心则乱,这水瑶的情形比他们自己要复杂,两人都不敢贸然做出决定。 到了水潭旁边,两人先小心翼翼的将水瑶的脚浸在了潭水里。这时水瑶已经浑身滚烫,皮肤都已经开始泛红,两只滚烫的脚浸入到寒潭那冰凉刺骨的水中,水瑶立刻打了一个寒颤,浑身剧烈的哆嗦起来,吓得云放和景昊立刻又将她的脚丫从水中捞出。 看着水瑶一脸的痛苦煎熬,云放和景昊两个人急得团团转,却无计可施,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水瑶减轻痛苦。 蛋蛋也急的围着水瑶不停的打着转,喵呜喵呜的叫着。伸出舌头去舔水瑶的脸。 突然,蛋蛋仿佛听到了什么,直愣愣地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耳朵机警的竖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不停地四下寻找着。片刻后,它仿佛弄懂了什么事情,转身向水潭扑去。 景昊和云放目瞪口呆着,看着平时怕水的蛋蛋一头扎进了潭水里。 过了半晌,景昊才结结巴巴的说: “ 蛋蛋这是怎么了?这是急得要投湖自尽吗?” 等了好一会儿,只见蛋蛋精疲力尽的从潭水里跃了出来,艰难的跑到了水瑶的身边,张开嘴。一条银白色的小鱼从蛋蛋的嘴里掉了出来。 景昊和云放看着这条小鱼,小鱼极小,还没有半个手掌那么大。鱼身极薄,像一把利剑,全身被银色的鳞片覆盖,银光闪闪。仿佛是纯银打造的一般。 蛋蛋看景昊和云放盯着小鱼发呆,急得喵喵叫了两声。叼起小鱼放到了水瑶的嘴边。 景昊和云放恍然大悟: “ 蛋蛋,你这是要让水瑶吃掉这条小鱼吗?” 蛋蛋拼命的点着头。 景昊和云放看着半昏迷状态的水瑶说: “ 这怎么吃啊?水瑶现在的情况也吃不进去呀。” 蛋蛋急了,不再搭理景昊和云放,自己冲着那条小鱼啊呜就是一口。小鱼被蛋蛋咬破了,滴下了几滴鲜红的血,蛋蛋叼着小鱼,放到了水瑶的嘴边,试图把鲜血滴到水瑶的嘴里。本来就不多的鱼血,一多半儿都滴在了水瑶的嘴唇外面,只有几滴滴进了水瑶的口中。正全身炙热的水瑶,只觉得一股带着腥气的清凉顺着她的口腔流下,胸腔内的燥热似乎减了几分,她迷迷糊糊的呓语道: “ 水,再给我一点水。” 景昊和云放仿佛一下子恢复了清明,这鱼的血真的有用。景昊看明白后,立刻冲了上去,把蛋蛋嘴里的小鱼夺了下来。掏出匕首,三两下就把那小鱼开膛破肚,蛋蛋在旁边不满地叫着,很想自己去喂水瑶。 景昊腾出一只手,把蛋蛋推到了一边。笑话!哥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怎么还能让一只猫去喂妹妹?! 他刚才看的分明。不仅是几滴鲜血,包括这条鱼的内脏的汁水都滴进了水瑶的嘴里。等水瑶醒了,知道了这一切,不得恶心死。 景昊迅速的把鱼肉剔下来,把鱼肉里面的鲜血挤进了水瑶的嘴里,还不忘扭过头来问蛋蛋: “蛋蛋,只喝鱼血就可以了吗?还需要吃鱼肉吗?” 蛋蛋不满的冲他喵喵叫了两声。 景昊也没有弄明白,到底是吃还是不吃。不过看水瑶现在这种情况,算了,喝吧,吃也吃不进去。 一条小鱼的鱼血太少,云放在旁边说: “景昊,你看好瑶瑶,我再下去捉一条鱼回来。” 景昊头也不回的说: “ 好,你快一点儿。” 云放纵身跳入了水潭。很快,就带了一条鱼上来,个头依然不大,对比蛋蛋抓的那条,只大了一点。 景昊清理着小鱼,瞥了一眼云放,发现他脸色青紫。后知后觉的说: “云放,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属热,在调息好身体之前不适合接触这寒潭的水。你看着水瑶,替我给她喂鱼血,我进寒潭再捉几条。” 云放没有跟景昊客气,他经过昨晚的洗筋伐髓,身体内一直有一种灼热的感觉。进入寒潭,只觉得内外冰火两重天,全靠他的意志坚定才勉强支撑着他从寒潭内抓到了这条鱼出来。所以还确实是景昊更适合入水抓鱼这活。 …… 在连续喂了水瑶七八条鱼的鱼血后,水瑶身上的热度慢慢消减了下去,整个人安静的睡着了。 两人一猫守着水瑶,经历过刚才的惊心动魄,都感到疲惫异常。 最后还是景昊率先缓过劲儿来。看着旁边乱糟糟,被取尽了鱼血的鱼肉说: “ 这些鱼肉也别浪费了。从昨晚到现在,除了那几个红果子,咱们什么也没吃,这样下去,不管水瑶有没有事,我们先饿死了。” 说完,他从腰带内取出了密封好的火折子开口道: “多亏我娘给我做的腰带有密封功能,不然我们连火都生不了。” 说完一边生火,还一边不忘记回头调侃云放: “云放,你得赶紧熟悉你的新技能,你早点儿掌握了,我们以后生火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火生起来了,鱼肉的香味也飘了出来,虽然鱼肉已经被切的乱糟糟的,但不影响它的口感。 因为都饿了,两人一猫吃的很是香甜,就在最后一条鱼被蛋蛋抢到口里的时候。大家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呼唤:“哥哥,蛋蛋,你们就不知道给我留一点儿吗?” 第47章 东文国第一高手? 两人一猫扭脸看去,水瑶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此时的水瑶异常狼狈,嘴唇边儿是一道道干涸的鱼血,而她自己现在却茫然不知。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吃剩的鱼骨,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脸的委屈。 景昊和云放看着水瑶,又惊又喜又好笑。但是看看水瑶一脸的委屈和不断翕动的嘴唇,两人沉默了。水瑶饿了,可烤鱼已经吃完了。 于是,俩人同时伸手指向蛋蛋,异口同声地说: “ 蛋蛋,是蛋蛋把最后一条鱼吃了。” 蛋蛋听懂了。它很委屈,它明明吃的最少,它好容易才把这最后一条鱼抢到了嘴里。它想替自己辩解,可是它不会说话,它没有嘴。也不是,它有嘴。可它没有长一张说人话的嘴。它觉得猫生好难。 它现在不想吃鱼了,它想咬人。 …… 笑闹过后,还是景昊又去抓了几条鱼过来。不用放鱼血,收拾的干干净净,烤的焦香扑鼻。水瑶一口气吃了两条,才觉得肚子里有了点儿东西。 云放又给水瑶诊了诊脉,发现脉象更稳定了。三个人暂时放下心来。 景昊问水瑶: “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水瑶有了些精神,说: ”感觉好多了,我运功试试。” 水瑶盘膝坐好,运转内力,大半个时辰后,水瑶睁开了眼睛,额头上沁出了豆粒大的汗珠。在一旁的景昊连忙问: “怎么样?” 水瑶没看见云放,问道: “云放哥哥去哪儿了?” 景昊回答道: “哦,他去周围转转,熟悉一下地形,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话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水瑶摇头道: “我也说不清楚。我感觉我体内仍然有一寒一热两股气息。只是现在这两股气息势均力敌,到达了一种平衡。我现在每运转内力一次,就觉得这种极寒和极热就深入体内一分。我有一种感觉,现在它们只是一个短暂的平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景昊听了,眉头紧锁。但还是笑着安慰水瑶道: “瑶瑶别害怕,爹爹以前说过,凡是有毒之物,百步之内必有解药。我们先不急着出去。就在这个山谷里找解药,什么时候给你解了毒,再想办法出去。” 水瑶看着景昊那笑的比哭还难看的脸,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没害怕,可我看哥哥你倒是吓坏了吧?” 说着,像个大人一样,抬手拍了拍景昊的肩膀: “爹爹还说过,凡事都有好坏两种可能,我现在控制不了体内这两种力量,所以才会被他们侵蚀。但是我想,如果能将这一冷一热的力量化为己用,练到能收放自如,那我该多强大啊。你说,那时我要是打出去一掌,会不会比云放哥哥还厉害?” 正在这时,云放回来了。看见水瑶挂着满脸的汗珠,却笑的像一个明亮的小太阳。以为水瑶没事了,心里不由一阵轻松。快步走到跟前说: “瑶瑶,你感觉怎么样?什么事让你笑的这么开心。” 水瑶还没回答,景昊没好气的说。:“ 咱们家瑶瑶现在厉害了。马上就能超越她的大师兄云放成为东文国第一高手了,当然笑的开心了。” 云放被景昊说的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的问: “ 什么东文国第一高手啊?水瑶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不过,我也不是什么东文国的高手啊。水瑶就是超越了我,也不能就算东文国第一高手吧?” 景昊和水瑶看着云放一脸的莫名其妙,不由得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旁边打瞌睡的蛋蛋被吵醒了,睁开眼,看见水瑶笑的开心,也以为水瑶已经彻底没事了。兴奋的原地蹦了好几个高,纵身扑到水瑶的怀里。伸出它那带着倒刺儿的小舌头,去舔水瑶的脸。水瑶被它舔的痒痒的。连忙一边推它一边躲。蛋蛋不依不饶的非要舔,一人一猫闹了起来。 景昊上来帮着水瑶抓猫,伸手就去抓蛋蛋脖子后面的皮毛,一边抓一边说 : “你个傻猫,别往水瑶身上扑。她的毒还没解呢,身体虚弱的很,经不起你这么扑。还有,你别随便乱舔人。你那舌头,跟个小刀子一样,拉的人生疼,你自己不知道啊。” 蛋蛋正跟水瑶玩儿的开心,冷不妨见景昊来抓它,顿时恼了,回头冲着景昊的手就是一口。景昊哎呦一声,捂住了手。定睛一看,手腕上好几个深深的牙印儿,已经开始渗血了。 景昊气坏了。大叫一声: “ 蛋蛋,你这蠢猫,你还真咬啊!都给我咬出血来了,来,来,来,今天,我和你大战三百回合,让你知道知道谁是大小王。” 第48章 寻找出路 景昊正准备抓住蛋蛋,好好教训教训它一次。忽然看见蛋蛋停止了嬉闹。两只耳朵竖起来,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尾巴竖的高高的,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困惑的向四周看来看去。 景昊和云放立刻警惕起来,蛋蛋玩闹的时候不会这样,现在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难道周围有危险?两个人连忙一左一右,护住了水瑶和蛋蛋,紧张的朝四周望去。 可是看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发现。四周只有丝丝微风吹过,温暖如春。景昊慢慢收起了握在手里的匕首,看着蛋蛋说 : “蛋蛋,你发现什么了?做猫能不能靠点谱,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吓死人了。” 不料,蛋蛋这次却没有理会景昊,它低头舔了舔水瑶的小手,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四爪着地,飞也似的冲着山崖边跑去。崖边植被茂盛,蛋蛋小小一只猫,很快就隐匿其中,看不见了踪影。 几个人在后面招呼了几声,想把蛋蛋叫回来,可蛋蛋仿佛发现了什么,头都不回的消失了。水瑶有些担心,云放说: “不要紧,这里没有出去的路,蛋蛋跑一会就回来了。” 景昊也说: “ 放心,瑶瑶,你在这儿,蛋蛋一定会回来的。再说了,它要是有本事跑出去,倒还好了。没准还能带人来救咱们呢。它要是真有这本事,我们还真得谢谢它。” 水瑶见景昊这么说蛋蛋,心里很不服气,很想替蛋蛋辩解两句。可是再看到景昊手上被蛋蛋咬出的血印。心想,算了,这次是蛋蛋有错在先,就让哥哥发两句牢骚吧。反正蛋蛋现在不在身边,也听不见。 三个人讨论了一会儿水瑶的伤势。又研究了一会儿如何找到出去的路,都是一头雾水,毫无头绪。 云放不禁有些犯愁。他是大师兄,是他带着师弟师妹出来的,如今被困在这里,师妹还中了不明原因的毒。再想想这会儿,师父师娘还有自己的娘亲在外面不知道该急成了什么样子。云放越想越懊悔,觉得都怪自己当初太轻率,冒冒失失的就带着师弟师妹进了那个山洞。 景昊是个看上去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的人。他看出了云放的心思。 劝道: “ 师兄你不必自责。我跟我爹学卜卦的时候,我爹说过,每个人的命运都自有他的定数。但是命运像一条长河,会有无数的分支,人在命运的长河里是浮是沉,决定权都在自己的手中。选择哪个分支走下去,也是自己的决定。有些路虽然艰难,但如果能不畏艰难的走出去,那就是逆天改命了。我们现在被困在这个山谷里,就是我们三个的命数。至于是福是祸,应该就看我们怎么抉择了。现在我和你的功力都涨了,水瑶的毒如今看来也已经稳定下来了。所以,这次虽说是遇险被困,说不定还真是我们逆天改命的机会呢。” 水瑶也看出来云放对自己的担心,于是也笑嘻嘻的说: “ 是啊,云放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解毒的办法和出去的路,我们慢慢找就是了。如果真能找到办法,控制好我体内的这两股气息,没准我真的能功力大增,成为咱东文国的高手呢。” 云放看到景昊和水瑶年纪虽小,却能如此的体贴入微,尤其是水瑶,自己身中不明之毒,却还能反过来乐观的开解自己,心中漾起一股暖意,感觉一阵热浪涌到眼底。 他连忙掩饰的抬手揉了揉眼睛,笑着说: “我不担心咱们瑶瑶的伤,我也相信咱们瑶瑶一定会成为东文国第一高手。只是咱们现在被困在这里。不知我师父和师娘还有我娘他们在外面急成什么样了。” 景昊听了,哈哈笑着说: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爹和我娘心大着呢,他知道咱们不会那么容易死,一定会进山找咱们的。顶多这次让他们着了急,受了累,我们仨回去,认个错,罚个跪也就没事了。你娘你也不必担心。有我爹我娘在,她不会有事的。而且,我看你娘人也很有主见,不会想不开的。” 景昊这几句安慰比不说还让让云放糟心。倒是成功的让云放收起了眼底的泪意。哭笑不得的说 : “好,等出去了,师父师娘如果要罚跪,你们俩的,我都替了。” 景昊听了,立刻笑的跟朵花儿一样,说让云放一定记住自己的承诺。一会儿说可惜此地没有纸笔,不然就让云放写下字据。一会儿又拉着水瑶说让水瑶做好人证。 云放陪着景昊笑闹了一会儿。他心里知道,景昊这是苦中作乐,不想让大家失了斗志。但他也没有办法。他刚才出去,在四周搜寻了一圈,除了找到几颗野果,确实找不到出路,况且就是找到出路,以水瑶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立即出去。他一个做大师兄的,在这种时候,不能破坏师弟师妹的信心,更不能自怨自艾,反而让比自己小的师弟师妹来安慰自己。 云放想通了,拿出自己刚才采集回来的野果。招呼景昊和水瑶过来。 三人坐在一起,一起吃完了野果。天色也开始昏暗起来。水瑶觉得自己越来越有精神。体内的那两股气息仿佛达到了一个完美的平衡。整个人感到神清气爽。 头脑清醒了,水瑶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扭头对景昊说: “ 哥哥,你今天有没有去找过龟龟?你不是说要去给它道谢吗?” 景昊拍着头说: “哎呀,我忘了。不过今天连番出状况,过得这么惊心动魄的。我哪儿能想得起这事儿?” 水瑶说: “这会儿没事儿,不然我们三个一起去找一下龟龟。” 景昊问 : “你行吗?” 水瑶骄傲的拍了拍小胸脯说: “我感觉已经都好了,没问题,咱们走吧。” 云放看着又生龙活虎的水瑶,心里也很高兴。 说: “你们两个去吧。我守在这里,抓紧时间运功调息,争取将昨日那红果子的药力全部吸收,化为己用。早日稳定好气息,明日也可以多搜寻些地方,即使找不到出去的路径,也好早点找到能彻底医治水瑶的解毒药。” 景昊点了点头: “ 好,如果明天瑶瑶能够稳定住,我和你一起去找。” 水瑶笑着说: “ 你们两个不用这么紧张,我觉得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没准儿明天就彻底痊愈了。” 云放宠溺的看了看水瑶,说: “对,没准儿明天早晨起来,我们家水瑶就成了东文国第一高手了。” 水瑶听到这话,顿时黑了脸。她只是开了一句玩笑,怎么两个哥哥都抓住这句话不放了呢? 景昊听见如今云放也这么说,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水瑶被他笑恼了,扬着手要打他。两个人打打闹闹的朝着水边跑去。 第49章 水瑶的心意 两个人连跑带跳的奔到了水潭边。那只巨大的乌龟依然卧在潭水边。远远望去,像一块巨大的岩石。 景昊和水瑶跑到了乌龟的身前,发现乌龟头缩进了壳里。四条腿趴着在睡觉。两人围着乌龟转了好几圈儿。水摇试着敲了敲乌龟的壳儿。轻声的喊道:“龟龟,我们来找你玩儿了。你怎么了?睡觉了吗?” 喊了半天,乌龟也没有任何反应。景昊说: “ 你的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这乌龟年纪大了估计耳背,你得大点儿声。” 说完,景昊用力拍了拍乌龟厚厚的壳,大声的喊道: “ 龟老哥,别睡了,醒醒。我来给你道谢来啦。” 乌龟依然纹丝不动。景昊又继续大喊: “龟老哥,你睡时间太久了,对身体不好。起来运动运动吧。你在这山谷里住了这么久,对这山谷很了解吧?我还有事要请教你呢。麻烦你醒醒。” …… 俩人喊了半天,乌龟仍然是充耳不闻。景昊也泄了气。拍了拍乌龟的甲背,说: “龟老哥,我这也算正式给你道过谢了。我可是诚意满满的,对了,连同云放那份儿我也一并谢过了。是你自己不起来,就不要怪我礼数不周了。” 水瑶在旁边拉着景昊的衣袖说: “好了,哥哥,你不要说那么多了。龟龟睡了,咱们走吧。不要在这里吵他了。” 景昊被水瑶拉着走开,一边还唠叨着: “这个龟老哥,睡得也太死了,亏得我们是好人,要是来个坏人,把它炖了,它还睡呢。哎,瑶瑶,你别拽我了,我告诉你,我这算是正式给这龟老哥道过谢了,以后别再提这茬了,知道吗?” …… 没有乌龟的参与,身边也少了蛋蛋。两个人在水潭边觉得 少了许多乐趣。景昊对水瑶说。这样吧,你在岸边等我,我进水潭里再抓几条银鱼回去,万一你再有事,可以直接喝点血。 水瑶已经知道景昊和云放用鱼血救她的事情。想到自己曾经生喝了鱼血。水瑶不禁有点恶心,但她也知道这不是娇气的时候,就点头道: “好吧,你不要抓太多。现在天快黑了,水里凉。” 景昊答应了一声,一个猛子扎进了潭水里。入水后,景昊发现自己可以感觉到潭水冰凉,却没有那种寒彻透骨的感觉。仿佛自己已经可以适应这种程度的寒冷。 他闭着气,试着往潭底继续深潜,发现潭底幽深,自己无论如何也潜不到底。同时他也发现自己在水中闭气的时间越来越长。在水底居然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他心中暗自琢磨,难道经过昨夜,自己和云放真的都无意中被洗筋伐髓了?不然如何解释这突然提升的身体机能呢? 景昊在水底游着,又想到,自己和云放的身体素质虽然都比之前有了很大的提升。但似乎提升的方向不太一样。云放的身体是单纯的变得阳气充沛,刚性十足,整个人就像正午的太阳,温暖而炙热。 而自己相比较云放,没有那么强的攻击力。但整个身体的速度,韧性,强度似乎都均匀的提升了一大截。这种提升的感觉,不像是通过练功就能够得到的。倒像是整个肉体被重新洗涤改造过了一般。可他和云放明明是吃了一样的红果子。怎么结果不一样呢? 如果非要说有不同的地方,就是当时自己药力发作的时候,进了这潭水中。难道是在洗筋伐髓的过程中,这潭水还起到了不同的作用?景昊百思不得其解,手划过潭水,潭水从指尖流过。 他又想到了水瑶,水瑶先中了藤条上寒毒,后来吃了红果子,果子所含的热力抵抗住了寒毒的侵蚀。但红果子却没有解毒的作用。无法消除体内的毒素。却因为体内有毒素的存在。反过来抑制住了红果子的药效。导致水瑶纵然也服用了那么多的红果,却不能像他和云放那样。洗筋伐髓,身体素质得到改变和提升。 景昊想通过这一层。不由得有些激动。虽然依然没有找到给水瑶的解毒方法,但是如果能够弄明白水瑶现在这种状况的原因也算是进步。 景昊激动过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道下来了多久。水瑶在岸上该等急了吧。于是他匆匆的抓了几条鱼。是的,这次,他一入水,就发现自己在水中的速度堪比一条大鱼。而深水处的银鱼群很多,很大,他轻轻松松的就捉了几条大鱼,一手掐着鱼鳃,一手划水回到了水面。 刚一回到水面,他就发现水瑶已经下了水。正浸在冰凉的潭水里。一边努力的游着,一边焦急的呼喊着哥哥。 景昊心里不由得一阵懊悔。都怪自己在水底耽误的时间太长了。水这么冰凉。要是把水瑶冻出了伤寒可怎么办? 于是他急忙快速向水瑶游去。喊着: “ 瑶瑶,我没事,快跟我上岸去。”然后一手拉着水瑶。一手拖着几条大银鱼,仅靠两腿蹬着水浪,一会儿就游到了岸边。 上岸后,急急忙忙的把几条大银鱼甩在了岸上。抱起水瑶就上了岸。看着水瑶的小脸儿冻得煞白。责怪道: “不是让你在岸上等我吗?你下去干什么?” 水瑶冰凉的小手紧紧的抓着景昊: “哥哥,你没事吧?你下去了那么久。怎么喊你都没有回应。我担心死了。” 景昊着急道: “你担心什么呀?我昨晚上在潭水里泡了一晚上都没有死。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冒冒失失的就下水,回头又中毒又生病。小命还要不要了?” 景昊心里着急,话一出口就是不假思索的埋怨。可水瑶一点儿都没有生气。她刚才在岸上看哥哥迟迟的不上来。心里涌出了许多可怕的念头。尽管潭水冰凉,她还是毫不迟疑的就跳进了水中。如今看见哥哥活蹦乱跳的站在自己身边,气急败坏的埋怨着自己。她的心里居然有一种满满的幸福感。 景昊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说重了。正想再说几句好听的补救一下,却看见水瑶仰起脸来甜甜的笑了。又不禁绷起了脸,恨声道: “笑什么笑?赶紧回去,生起火来烤一烤,真生了病,娘不在这,我可不管你。” 说完俯下身背起水瑶,还不忘拎着他的几条大银鱼,就往回去的方向跑。 刚跑了没几步,水瑶在他背上喊: “ 哥哥,等一下,等一下。” 景昊连忙止步,紧张的问: “ 怎么了,水瑶,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水瑶在背上连连摇头,说: “ 不是的,哥哥。我看你捉了好几条大银鱼,给龟龟留一条吧,就算是我们的谢礼了。” 景昊听了哭笑不得。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乌龟。再说那乌龟,个子那么大,都不知道在这里活了多少年了,想吃啥鱼,自己抓不到? 但他拿水瑶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好一边嘴里抱怨着,一边挑了一条最大的银鱼,放在了那个巨大的乌龟壳面前。还不忘嘱咐道: “ 龟老哥,你可快点儿醒过来,把鱼吃了。要是把鱼放臭了,那可就辜负了我们家瑶瑶的一番心意了。” 第50章 大师兄的担当 兄妹二人摇摇晃晃的往回走。夜晚将至,暮色渐起。山谷里的微风渐渐夹杂了一股凉意。 回到他们的临时栖息地,云放已经升起了一堆篝火。景昊让水瑶赶紧坐到篝火前暖和着。并帮水瑶把湿漉漉的外衫架到篝火前去烘烤。 云放看着景昊一边抱怨一边努力照顾水瑶的样子。一把夺过景昊手里的衣服: “ 快把你自己烤烤吧。瑶瑶的衣服我来收拾。” 景昊笑嘻嘻的,也坐在了篝火旁。抬头望着忙碌的云放: “别看我也湿漉漉的,我还真不冷。我刚才在水下时还在想,才过了一天的时间。我的功力好像又有所提升。在水下闭气的时间更长了。难道那果子的药效还没有用完?还是这山谷真的有灵气?云放,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 云放点了点头:“ 你们俩走后我练了一会儿功。感觉气息也越来越顺畅,心中的那股燥热也慢慢能够压制住了,我感觉 ,很快就能适应这种力量。等我彻底控制住了这股纯阳之力,像今天那种力道的出掌,估计我就可以自由使用了。” 景昊惊讶道: “ 这么厉害。我以为我的进步就够神速了。没想到大杀器在你这儿。” 云放笑道: “ 大杀器不大杀器的不重要,咱们抓紧时间提升功力,赶紧找到出口,把瑶瑶带出去,彻底治好她身上的余毒,才是最重要的事。 景昊和云放交谈了片刻。忽然发现水瑶那里没了动静。回身一看,只见水瑶靠在篝火旁,已经睡着了。红红的篝火映在水瑶那精致的小脸上,给她有些苍白的脸颊增加了一丝红润。 景昊过去摸了摸水瑶身上的衣裳,已经干了。可水瑶的手还是冰凉。 他皱眉对云放说: “ 都怪我,在水下待的时间太长了,水瑶着急了,才跳下潭水里去找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着了凉,千万别得了风寒。” 云放安慰道: “ 不会的,水瑶也吃了那红果子,纵然不像咱们两个一样体热难耐。只是入个水应该也无事。” 说完也过来。重新给水瑶搭了搭脉。水瑶的脉象尚且还算平和,只是确实是两手冰凉。 云放抬头对景昊说: “ 我现在的内力自带热属性, 我试着给水瑶输点内力过去,看看有没有用。你在旁边替我们护法。” 景昊点头答应。又担心的嘱咐道: “ 你慢点儿输,先输一丝丝内力过去试试。水瑶身子弱,力量太猛,她经不起。” 云放道了声好,就盘膝坐下,握住了水瑶的双手。他面上平静,其实心里也很紧张。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做错什么,就伤到了水瑶。 云放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努力感知着自己丹田内那股纯阳之气。控制着它在经脉间游走,缓缓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周天后。才小心翼翼的如抽丝剥茧一般,竭力的分出了一缕。引导至指尖,一点一滴的注入了水瑶的体内。 随着云放内力的输入,水瑶的双手温热起来。面色也逐渐有了一丝血色。 景昊在一旁喜道: “云放,有用,真的有用啊,你再慢慢的、缓缓的、弱弱的多输进去一丢丢试试。” 云放听着景昊有点语无伦次的要求,心中好笑,精神上却不敢有一丝的松懈。他竭尽全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内力,向水瑶体内多输出了景昊的口中那一点点、一丢丢。 景昊看着水瑶的红润了起来。忙冲云放制止道: “ 啊,好了,云放,你收功吧。我们先看看瑶瑶的情况再说。” 云放闻言慢慢松开了水瑶的双手。自己盘膝打坐,继续运行了一个周天后。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见这时,景昊已经把水瑶安置在他给水瑶临时铺好的草垫子上。水瑶的面色红润,呼吸平稳,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云放放了心,长舒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水。 景昊安置好了水瑶。转睛盯着云放道: “云放,你没事吧?怎么一副很疲惫的模样?真的只输了一点点内力给水瑶吗?怎么我看着你一副消耗极大的样子。” 云放回答说: “我没事,只是有点精神疲惫。” 他看着景昊一脸不安的模样,笑了笑又说: “ 放心,确实是按你说的只给水瑶输入了一丝丝一丢丢的内力。但就是这一丝丝一丢丢的内力才不好控制。我的精神高度紧张,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分出你所说的那一丢丢内力给瑶瑶。我也担心力量控制不好。反而弄巧成拙,害了瑶瑶。” 景昊听了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是这个道理。又殷勤的递过一条烤好的鱼说: “这次辛苦大师兄了,师兄吃条鱼补补吧。” 云放看着他那调皮的样子。心中暗笑。师弟无论平时装的多么老成,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虽然跟着师父,师娘走过五湖四海,山川大河。文采高,武艺也精。但还是一直生活在师父师娘的羽翼之下,享受着父母的慈爱和护佑。才会拥有着一个幸福的小孩儿特有的博爱与仁慈。 他转头看看水瑶熟睡的小脸,又看看景昊在篝火边忽明忽暗、没心没肺的笑脸。虽然露宿在这头顶无片瓦遮身的山谷中,少年心中却感受到了满满的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自从进了景家拜了师就与日俱增。这种安全感,不需要房屋田舍保障,不需要金银财物傍身,甚至不需要任何承诺。就那么一点一滴的融入了少年云放的感知中。 就像现在,他看着水瑶熟睡的脸和景昊瞌睡的、慢慢闭上的眼睛,他知道他们两个完全信任他,并且依靠他。而他愿意无条件让他们依靠,他们的信任和依靠让他踏实,让他安心。同时他也知道,无论遇到什么,他也可以同样信任并依靠这一双年纪虽小,却不同寻常的师弟师妹。 云放想着想着,心里溢满了甜甜的温暖的感觉。不知不觉的,他的眼睛也悄悄的合上,头也慢慢的垂了下去。悄然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云放忽然听到了水瑶痛苦的呻吟和蛋蛋急切的喵呜声,他猛的睁开了双眼。 第51章 再次毒发 云放睁开眼睛,看见景昊也已经醒了。水瑶躺在那里,紧闭着双眼,面色煞白,双手紧抱着双肩,牙齿冻得咯咯直响。 小猫蛋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正蹲在水瑶脸颊一侧,焦急的喵喵的叫着,抬起雪白的小爪子,想拍拍水瑶的脸,又怕弄疼了她,犹豫的不敢落下爪子。 急得在水瑶的头部一侧走来走去。又停下来低头凑过去,在水瑶的小脸一侧嗅了嗅,好像被水瑶身上溢出的寒意冻着了,扭过脸去打了个喷嚏,伸出小爪子在自己的头上,脸上揉了两把。 接着继续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用一种满是担忧的眼神看着水瑶。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轻轻的舔了舔水瑶脸侧的散乱的鬓发,慢慢的趴下,把脸贴在水瑶的脸旁,发出了低低的喵呜喵呜的呜咽声。 云放一个箭步冲到水瑶身旁。一把扣住了水瑶的手腕,去探她的脉搏,只觉得入手冰凉。他竭力集中心神,为水瑶诊脉。水瑶的脉搏跳动的缓慢而且微弱无力,云放的心也像坠了块大石头一样,跟着一直往下沉。 水瑶此时的意识已经有些混乱不清,云放不假思索的对景昊说: “快把瑶瑶扶起来坐好,我输点内力给她试试。” 景昊扶起水瑶,但是水瑶已经坐不住了,景昊从背后揽住水瑶,自己跪坐在地上,然后让水瑶靠在自己怀里。对云放说: “云放,快一点。” 云放连忙盘膝坐下。凝神静气,调集内力。迅速将内力在体内经脉游走了一个周天后,用最快的速度分离出一缕,尽量缓慢的注入到了水瑶的掌心之间。 然而这一次的效果却没有上一次那么立竿见影。景昊有些着急。 对云放说: “ 云放,你再多输点试试。” 云放狠心加大了一倍,又加了一倍。就这样,当云放加到了将近十倍的内力输出时,水瑶的脸色渐渐有了好转,身体也不再冷的似冰块一样。 感受到水瑶掌心里的温度,云放暗自松了一口气,一颗汗珠从额头落下,慢慢的流进了他睁大的眼睛里,一种又酸又涩的感觉,充斥着他的眼睛,让他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景昊轻轻的搂着水瑶,感觉到水瑶体温的变化,慢慢的松开了咬的紧紧的牙关,后知后觉的发现嘴唇已经咬破了,口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三个人就这样,保持着盘坐的姿势,持续的努力着。慢慢的水瑶的身体越来越暖,脸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终于,云放收回了已经有些僵硬的双臂。 景昊扶着水瑶的双肩,想将她慢慢放平在草垫子上,让她躺下歇歇,这时,水瑶慢慢睁开了双眼。 景昊连忙问: “瑶瑶你感觉怎么样?” 云放也将询问关切的目光看向了水瑶,却没有开口。 水瑶努力挤出了个微笑: “ 我没事了。” 景昊开口问道: “ 你刚才怎么了,怎么突然冷的像块冰一样。” 水瑶也有些疑惑的说: “我也不清楚,我睡着了,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个梦。梦中好像在冰天雪地中不停的走,可就是走不到头。后来腿就像是被冻僵了,慢慢的迈不动步子,然后,我就倒在了雪地里,全身感到刺骨的冰寒,我想站起来,不停的告诉自己,起来走走就暖和了,可我就是站不起来。慢慢的,我觉得我好像被封在了冰块中,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了。” 景昊和云放听的心都揪起来了,虽然眼前的水瑶活生生的,笑着在说话,可两人心里却是一阵阵的担心和害怕。 水瑶继续说: “后来,我的手中像是被人塞了一个暖炉。手心里感受到了一丝丝温暖。慢慢的,手指不那么僵硬了,我就拼命活动手指,去抠那些冰块。再后来,手心里传来的温暖越来越多,我的力量也越来越大,最终,我能站起来,迈动步子走路了,身体也就暖和起来了。然后,太阳出来了。那阳光那么明亮,那么温暖。冰雪慢慢的融化了,我的身体也彻底暖和了过来了。” 水瑶的回答,景昊和云放面面相觑。这是水瑶真实的感受吗?还是她毒伤发作,出现了幻觉? 景昊有些傻愣愣的问: “那再然后呢?” 水瑶奇怪的看着他,说: “哥哥,你傻了,我都说是个梦了,再然后,我醒了,睁开眼就看见你和云放哥哥了呀。” 云放抬头望望天。发现在混乱忙碌中,黑夜已经过去。天真的已经蒙蒙亮了。太阳初升,一道明亮但不刺眼的光晕悬在山谷的上空中。温暖的阳光,微微的清风,这个神秘的山谷又开启了新的一天。 云放的心里忽然一阵悸动,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刚想张口叫景昊,却觉得自己一阵的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景昊还没有从水瑶的的话中回过神来,就看见云放毫无征兆的晕倒在地上。吓得他几乎要跳起来。连忙一个箭步冲到云放跟前,将云放的后背托起,靠在了自己的怀里。抓过云放的手腕,去探云放的脉搏。 水瑶紧张的握着小手,大气都不敢出的看着景昊。蛋蛋在她旁边老实的卧着。它还没开始为水瑶醒过来欢呼跳跃,就看到了云放摔倒在地。一时之间,小小的猫脑袋有一些转不过来,不知道这些平时看着威风凛凛的人类怎么这么脆弱。 不过蛋蛋是个知道好歹,会看眼色的猫。自从进到这个山谷以来,蛋蛋觉得这里的空气都特别好闻,有着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而且,自己好像越来越聪明了。它好像能听懂的话越来越多。越来越能够体会到人类的喜怒哀乐。 比如现在这个时候,蛋蛋知道他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的趴着。不要去打扰景昊。平时景昊都只是跟他嬉闹,吓唬说要揍它,从来没有真的打过它一下。但此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它就是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它去招惹景昊的话,一定会被景昊胖揍的。 所幸景昊一会儿就放下了云放的手腕。看着水瑶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 瑶瑶别担心,云放只是有些脱力,歇一会儿就能醒。” …… 景昊的医术师承景昭,虽然治不了大病,普通的脉象看的还是很准的。果然不多一会儿,云放就悠悠的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云放觉得异常饥饿。吃了景昊采回来的一捧野果。又吃了景昊烤的两条大银鱼。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他吃饱喝足,后知后觉看看眼前两个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师弟师妹。尴尬的笑了笑说: “刚才可能是精神力过度透支。所以睡过去了,现在没事了,你们不要担心。”看了看被自己胡乱扔在一边儿的果核和鱼刺。红着脸补充道: “ 而且,据我分析,精神力透支可能也影响肠胃,所以……” “所以你吃了就吃了吧,没关系,昨天晚上你辛苦了,多吃一点应该的。”看到云放没事,景昊心里高兴,又恢复了贫嘴的本性。不咸不淡的取笑云放道。 云放装作没听见,不理采景昊的挑衅。 景昊吹了吹手里刚烤好的一条小鱼。递给了水瑶,拿起旁边一条更小的,递给了蛋蛋。还不忘指责蛋蛋道: “蛋蛋,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睡觉的时候都没见你回来。我们在这山谷里,人生地不熟的,你到处乱跑。丢了可真的没有人找你。” 蛋蛋有些不满的看着眼前那条最小的小鱼。很想抗议。接着又听到景昊在指责它。更加不服气了。它想说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我半夜回来看到瑶瑶发病,喵喵的叫醒了你们。你睡得跟头猪一样。肯定到早晨都发现不了。 可惜蛋蛋在心中骂了景昊半天,嘴中却只发出了几声喵呜喵呜的抗议。还被景昊训斥道: “吃鱼还堵不上你的嘴,喵喵叫什么?” 接着,景昊翻动着手中一根串着银鱼的树枝,一边烤着鱼,一边漫不经心的唠叨着: “蛋蛋,你不是来找你娘阿狸的吗,这进来两天了” 蛋蛋委屈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做猫的真的好难。做人的怎么可以这样?一天天的就会欺负猫不会说话。如果不是猫不喜欢水,不能亲自到水潭里给水瑶抓鱼,只能靠景昊去水里打猎,猫才不受景昊的窝囊气呢。早就跳上去抓他一个满脸花了。 蛋蛋在心里暗自生着气,啊呜一口,冲着小鱼咬过去,发泄着对景昊的不满。 第52章 追本溯源 云放这时已经完全恢复了元气。他沉吟了一下,看着气色渐渐好转的水瑶,又抬头看了看越来越明亮的天空。开口对水瑶说:“瑶瑶,你此刻的感觉是不是见好?” 水瑶抬头看向云放: “是的,云放哥哥。我现在感觉不冷也不热。身体很舒服,就像体内那一寒一热的气息都陷入了沉睡一样。” 云放点点头,接着又皱起了眉。 景昊看着他,收起了嘻嘻哈哈的表情。开口问道: “云放,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云放说: “我在晕过去之前,心里就有了一个想法。但是现在还没有得到确切的验证。” 景昊和水瑶都目光灼灼的盯着云放,示意他快点往下说。 云放继续说: “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了没有?从昨天到现在,瑶瑶发病。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固然是因为中了藤条上的寒毒和服用了红果子的缘故,但具体是什么性质的发作,却似乎与一天的时辰有关。 ” 景昊和水瑶低头想了想,俩人同时抬头对望了一眼。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接着景昊代替水瑶说了出来: “每日清晨,日头初升的时候,水瑶就会觉得冷热适中,正午日头毒,天气炎热,体内热毒上升,水瑶就开始感到燥热,就像我们刚吃了红果的那个晚上一样,最终上升到终点就会感到似烈焰焚身;而日暮时分,天气凉爽,体内的热毒也开始下降,又会有短暂的一段舒适时光。夜里阴气升,寒气重,体内的寒毒肆虐 ,就导致了水瑶昨夜那种冰寒刺骨的情形。” 景昊说着,水瑶在旁边频频点头。待景昊说完,水瑶忙不迭的接口道: “ 哥哥说的对。我应该就是这种情形。” 云放说: “ 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咱们猜测的不错。” 他抬头看了看天: “ 很快就正午了。中午过后,水瑶会重复昨天的烈焰焚身之痛。” 水瑶想起昨日那种酷热欲焚的感觉,不由心里也有一丝丝的恐惧,于是抿着嘴没有说话。 景昊心疼妹妹。懊悔的用拳头捶着地说: “都怨我,一时偷懒,让你一个人去探路,才会中了这该死的毒。” 水瑶一听景昊自责,立刻露出笑脸说: “ 哥哥,你不要这么说,路是我自己要去的,中毒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怎么能够怪哥哥呢?再说哥哥当时屁股上受了伤。确实也没有我跑得快呀。” 水瑶故意把“屁股上受了伤”几个字咬的很重。引的景昊瞪了她一眼。 见成功的转移了景昊的注意力。水瑶又说: “哥哥,云放哥哥,你们不用太担心。既然知道了我这毒发的规律。我们早做准备就是了。现在不是已经摸索到了应对之法了吗?怕什么?” 她笑着伸出手去,一手拉着云放,一手拉着景昊。娇憨的说: “ 白天嘛,哥哥给我捉鱼。晚上让云放哥哥给我输送内力,我只需要舒舒服服的等着就好了。” 云放和景昊都被水瑶逗笑了。云放笑着说: “ 水瑶说的对。我和景昊都听你使唤。” 景昊接口道: “ 但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找到一个根本的解决办法才好。” 云放抓起水瑶和景昊的手,将三人的手叠放在一起。 俊秀的脸上透出坚定的神色: “ 不要怕。咱们三人齐心,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现在趁着热毒的发作还有些时间,我们赶紧准备起来吧。” 于是,三个人商量定,景昊出去抓鱼,云放去水瑶受伤的地方寻找,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可以相生相克的解毒之物。水瑶则留在原地,趁体内的寒毒和热毒暂时的平衡,运功调息。试着看自己能不能吸收消减掉一些。 中午时分,景昊倒是收获颇丰,抓到了不少鱼,虽然这次没有水瑶的嘱咐,景昊还是没忘记给那只龟老哥也送了一条。龟老哥依然在睡觉,但是昨天放的那条鱼却不见了。景昊一边挑了一条大鱼给他放下,一边暗自腹诽: “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这乌龟的日子倒是比人过得舒坦。 相比景昊,云放却一无所获,他沿着崖脚边搜寻了半天,也试着往上攀爬了很高的距离,只觉得岩壁陡峭,难以登顶,却没有找到水瑶说的结满红果的小树,也没有看到那根长着尖刺的藤条。 …… 三个人忙忙碌碌,都忽略了一只猫,蛋蛋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不觉的消失了。 这一消失就整整消失了三天。水瑶发现的时候,很是着急。三个人趁着水瑶没有毒发的时候,还仔细的在周围寻找了一圈儿。却一点儿蛋蛋的踪迹都没有找到。 三人这才回忆起,自从进了这个山谷,蛋蛋的行为就越来越奇怪。蛋蛋是追寻着阿狸的踪迹来的,可到了这里,不要说阿狸的踪迹一点都没有找到。就连蛋蛋也变得神出鬼没的,经常无缘无故的消失。 现在回想起来,治疗水瑶热毒的第一条银鱼,还是蛋蛋去水潭里抓到的。可是蛋蛋一直都不喜欢水,又怎么会想起去抓鱼呢?何况当时还是蛋蛋执意要给水瑶的嘴里滴鱼血,就像知道鱼血可以帮助水瑶一样,可是一只猫又怎么会懂得治疗热毒呢?三个人讨论来讨论去,百思不得其解。 再想想水瑶寒毒发作的前一晚,蛋蛋就像听到什么一样,浑身的毛都竖着,让他们如临大敌般的警惕的防守了半天,结果什么都没发现,蛋蛋自己却突然毫无征兆的跑掉了。 那一晚,云放本来是在守夜的,却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他以为是自己太累了,一直暗暗自责,还很感激蛋蛋回来的巧,正好发现了水瑶发病,及时叫醒了他们。现在想想,这一切都透着不太正常的巧合和诡异。 …… 不过,后来水瑶的毒发越来越严重。需要的鱼血量越来越大。而夜晚每次云放的内力输送量也越来越大。最后,云放只有将自己几乎全部的内力输送给水瑶,才勉强能够压制住水瑶的寒毒发作。 这让他们无暇顾及蛋蛋。开始日夜为水瑶忧心。不过慢慢的,他们也发现,水瑶虽然毒发时,状况越来越凶猛。但当清晨和日暮,日月交替,天地冷热均和的时候,却越发的神清气爽,内力也逐渐提高,居然隐隐有追上景昊和云放之势。 景昊日日去寒潭中捕鱼,越来越不惧寒冷。水下闭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觉得自己好像和自然越来越契合。无论在水里,还是在岸上的丛林里,身体的感官对周围的感知仿佛提升了一倍。 至于云放,因为要控制对水瑶内力的输出。几乎不停的走在运功输出,练功恢复的过程中。结果导致他的内力不仅越来越深厚,对内力的控制也越来越精准,他那出手炽热的纯阳掌(景昊起的名字)也逐渐收发自如。 总而言之,三小只的武力值越来越高,可他们对水瑶所中之毒的彻底解决,依然束手无策,对如何走出山谷,也仍旧毫无头绪。 第五十三章 龟老哥的回礼 又一天的中午。烈阳高悬,水瑶的热毒又发作起来,这一次发作的异常迅猛。云放和景昊不停的往她口中滴鱼血,却宛若久旱的田地里倒入的一碗水。片刻的滋润过后,依然是干涸龟裂。 正当景昊和云放束手无策的时候,旁边水潭的水面一阵波动。一只巨大的乌龟,慢慢的从水底浮了上来。接着,缓缓的靠近了岸边,景昊定睛看过去,正是龟老哥,只见他嘴里好像叼着什么东西,一步一步的走上岸来。 龟老哥上了岸,迈着粗壮有力的四条腿,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满脸惊讶的云放和景昊跟前。他努力的甩了甩头,景昊和云放终于看清楚了。它叼着的是一个巨大的蚌壳,景昊试探着对乌龟说: “ 龟老哥,你带这个大蚌壳上来干什么?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吃了那些大银鱼,带这个来给我们做回礼的是吧?” 龟老哥依然叼着蚌壳。黑黑的两个眼珠直直的盯着景昊。 景昊不明白他的意思,又说: “龟老哥,谢谢你,你把这个蚌壳放下就好了。现在我们顾不上吃。” 景昊说完,又看看乌龟,心想,有病乱投医,这乌龟长这么大,不知道在这个山谷里活了多少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像蛋蛋一样知道点什么,水瑶如今情况危急,问问他也好。于是,他抱着一丝侥幸问: “ 龟老哥,我妹妹中毒了,你有解决的办法吗?” 龟老哥冲景昊晃了晃脑袋,小眼睛依然一眨不眨的盯着景昊,似乎有些愤怒。 景昊也有点不耐烦了,心想,我真是脑子犯抽了,怎么会向一只乌龟求医问药。 于是用尽量客气的语气说: “龟老哥,我知道你救过我们,可是我现在真的没有时间跟你聊天儿。瑶瑶她中毒了。你要真的想帮忙,不如到水潭里去捉条大鱼来吧。” 龟老哥努力的甩了甩头,嘴里巨大的蚌壳儿随着他的甩动不停的晃动。他眼睛里的怒火仿佛下一刻就要喷薄而出。 这时,云放忽然在旁边说道:“龟兄不是不肯放下蚌壳,看上去他像是被这个蚌壳咬住了。” 景昊恍然大悟,他赶紧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果然,乌龟咬住了蚌壳,蚌壳也紧紧的夹住了乌龟的嘴。乌龟应该是想要把蚌壳放下来的,可是蚌却不肯松开他。于是巨大的蚌壳就这样吊在了乌龟的嘴上。 景昊哭笑不得,低声嘀咕道: “我还以为你是来帮忙的,原来是找我们求救的。” 云放在一旁又破开了一条大鱼,一边将鱼血滴入水瑶的口中,一边催促景昊道: “ 龟兄毕竟曾经帮助过我们,你快点儿帮他把这颗蚌取下来吧,这么大的一个蚌壳吊在他的嘴上,他肯定很疼。” 景昊无语的摇摇头,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吹着。慢慢的将火折子伸到巨蚌壳下,火苗灼烧着蚌壳儿,蚌壳慢慢的张开了,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龟老哥晃了晃脑袋,好像在缓解被蚌壳夹肿了的嘴上传来的疼痛。接着又低下头,把那巨蚌往水瑶身边推了推。 景昊收了火折子,疑惑的看着乌龟: “ 龟老哥,你究竟是来向我们求助的,还是来送这个蚌的?可是这会儿我们真的没工夫收拾这只蚌啊。你看我妹妹中了毒都昏过去了,她现在什么也吃不了。” 龟老哥抬起头,黑亮的小眼睛看了看景昊。目光里尽是鄙夷和焦急。 景昊被乌龟这一眼看出了真火。这世道是怎么了?以前被自己家的猫鄙视,现在又被一只乌龟瞧不起。是不是人的脾气太好了,啥花鸟鱼虫,飞禽走兽的,都想骑到人的头上来作威作福? 他怒火上涌,刚想反击,忽然福至心灵: 那银鱼的血对水瑶的热毒有用,这巨蚌也来自寒潭,难道…… 他转头看向云放。正看见云放也带着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他。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莫不是这蚌对水瑶的热毒也有功效?” 云放满脸的热切: “ 先撬开这只蚌看看再说。” 景昊痛快的答应了一声: “ 好嘞。” 他利落的掏出了腰间的匕首,正打算插入蚌壳缝。忽然被乌龟咬住了衣角。低头看过去,发现龟老哥居然冲他摇了摇头。 景昊被弄糊涂了: “ 老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这只蚌送上来,又不让我开蚌壳,取蚌肉。你想怎么样?” 乌龟松开了他的衣角儿。走到巨蚌跟前,用头轻轻的拱了拱那个巨蚌,态度诚恳,动作温柔,就连那对黑亮的小眼睛里,都透露出一丝谦卑讨好的神情。可那巨蚌依然纹丝不动。旁边的两个人正看的摸不着头脑。忽然发现乌龟急了,他抬起脚来,狠狠的踢了巨蚌一脚。 这通操作,实在太像人了,还是两个话不投机的人。 云放和景昊在旁边看的瞠目结舌,景昊甚至举起双手,狠狠的揉了揉眼睛,手上的鱼血混合着脏污,弄花了脸,自己也茫然不知。 他实在是不懂龟老哥这是什么操作。 正当两个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惊讶的看到,那蚌壳居然慢慢的张开了。露出里面雪白的蚌肉。蚌肉这时慢慢的蠕动着,不一会儿,居然吐出了一颗淡蓝色的珠子。珠子呈半透明状,刚从蚌肉中滚出,湿漉漉的,越发显得晶莹剔透。 景昊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想从蚌壳中将淡蓝色的珠子取出。不料乌龟抢前一步,一爪子将那珠子从蚌壳中拨拉了出来,速度极快。那珠子被拨拉的滚出了老远,滴溜溜的转了半天才停下。 景昊心疼那珠子,猜想这珠子也许是给水瑶解毒的关键,生怕摔坏了,正想抱怨乌龟几句。却发现那蚌壳啪的一声合上了,合的又快又狠。届时,龟老哥的爪子刚刚离开蚌壳边缘。 景昊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刚才他冒冒失失的伸手去拿。可能珠子拿不出来,现在他的手也一并留在蚌壳里了。 他不由得向龟老哥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却无语的发现,他又收获了龟老哥一个满是不屑的眼神儿。 不过这次是自己冒失。景昊没往心里去。连忙跑过去捡起那颗珠子。珠子依然纤尘不染。居然没有粘上一星一点的泥土。景昊捡起珠子,发现这珠子入手清凉,带着一股清新之气。握在手中,仿佛置身雨后的清晨,整个人都有一种被净化了的感觉。 景昊赶紧将珠子递给云放。两个人商讨了几句,不知道这珠子应该怎么用。究竟是给水瑶吃下去,还是给她佩戴在身上呢?两人不懂,也不敢贸然行事。又转过脸来看着龟老哥。 龟老哥的嘴肿的比刚才更厉害了。他看着两个人迟迟不动,黑亮黑亮的小眼睛里又射出了愤怒的光芒。 景昊心里无端的冒出了个念头。这只乌龟现在一定在心里吐槽: 为什么做人的都这么蠢吧?不过他还是勇敢的迎着乌龟愤怒又鄙夷的目光走过去。诚恳的开口问道: “谢谢龟老哥帮我们取出了这颗珠子。只是我还得请教一下。 这颗宝珠是吃啊?还是带在身上呀?” 龟老哥应该是听懂了,他慢慢的,艰难的张开了他肿的高高的嘴,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景昊明白了。立刻弯腰鞠了一躬。回过身来,冲着云放坚定的说: “吃!” 云放也看清了刚才一人一龟的交流。他将水瑶慢慢扶起来,将那颗淡蓝色的宝珠塞进水瑶的口中。景昊也过来替云放扶住水瑶,云放又向水瑶嘴里灌了一口鱼血。两人忙活了半天,好不容易让水瑶咽下了珠子。然后,扶着水瑶,慢慢躺下。见水瑶的呼吸越来越平稳。两人不禁面露喜色,这珠子果然有效。 第54章 投崖 水瑶没事了,景昊又来了精神。看着龟老哥儿肿的高高的嘴唇。走上前殷勤的开口道: “ 龟老哥,谢谢你,哎呦,你看你的嘴怎么都肿成这样啦?我这里有医治外伤的药,需要给你上点儿药吗?” 龟老哥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应。 景昊挠了挠头,又说: “ 哦,可能我们人类用的药不太适合乌龟。”接着又赔着笑脸说: “ 这只巨蚌咬伤了你,我生把火,把它烤了,给你报仇。” 龟老哥儿的眼睛里有了别样的神色。 景昊以为这句话打动了龟老哥。立刻取出了火折子,准备生火。龟老哥抬脚走过去,挡在了巨蚌的身前,警惕的瞪着景昊。 景昊愣住了。回头看了看云放。说: “云放,你看懂了吗?龟老哥是什么意思?这只蚌我们究竟是烤还是不烤啊?” 云放看了看看龟老哥,又看了看巨蚌。开口道: “ 我猜,龟兄的意思是不烤。” 景昊看向龟老哥,发现龟老哥居然点了点头。 云放也站起来走到龟老哥身前说: “龟兄,你这次是专门来给瑶瑶送那颗珠子的,对吧?” 龟老哥继续点了点头。 景昊听了试探着问: “那你现在的意思是不想让我们伤害这巨蚌。” 龟老哥又点了点头。 景昊恍然大悟: “龟老兄,我知道了。这只巨蚌肯定是你的好朋友。你知道他的珠子能帮助瑶瑶,就去好声好气的朝他借。结果他不但不给你,还咬了你。你就一生气把他一起拖上岸来了。不过,现在他肯把珠子给了我们。所以,你就不生他的气了。也不想让我们伤害他。是这样吧。” 景昊绘声绘色的讲着故事。云放在旁边忍禁不住笑出声来。景昊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回过头去,继续追问龟老哥: “龟老哥,我说的对吧?” 然后两个人惊讶的发现龟老哥那双乌黑乌黑的眼睛,慢慢睁大。先是惊讶的看着景昊, 接着眼神里明显流露出了喜悦的情绪。最后居然冲着景昊缓缓的点了点头,肿胀的嘴唇儿微微上翘,似乎露出了一个赞许的微笑。 这让景昊自己都惊讶的几乎承受不住。他受宠若惊的看着龟老哥儿。激动的抓着云放说: “云放,你看看,龟老哥是不是在笑?他好像在夸我欸?我猜对了耶!我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天才。” 云放看看景昊,又看看龟老哥。在心里默默的吐槽了一句: “是善解龟意,不是人意。” 午后的阳光越来越炽热。云放对兴奋的景昊说: “既然这只巨蚌是龟老哥的朋友,它也确实送了宝珠,救了瑶瑶。不管它是不是自愿的,我们都不应该伤害它,这会儿天太热了,一个蚌在岸上时间久了不太好,我们把他送回水潭吧。” 景昊点头答应着。两人抬起了巨蚌,发现巨蚌真的很重。两人如今内力增加了不少。才勉强抬了起来。景昊和云放把同情的目光投向乌龟,真心有点儿心疼他。嘴上挂着这么沉重的巨蚌,是怎么一步一步走上岸来的?心中对龟老哥的谢意又重了几分。 两人送回了巨蚌,龟老哥也跟着回到了水潭里。 一切又暂时归于平静。云放和景昊升起了一堆篝火,给自己烤了几条鱼吃。 两个人边吃边聊着,希望水瑶今天服下这颗珠子,能够起到永久的效果。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两人正奇怪水瑶这次沉睡的时间过长,到现在还没有醒来。突然发现天色变了。 原本还明亮的天空,忽然变得漆黑,天和地好像连接在了一起。周围的树木隐隐绰绰,看不清楚。似乎有雷在远处隆隆的滚动着,声音沉闷且迟钝。 景昊和云放面面相觑。进入谷中已经有些日子了。都是风和日丽,宛若世外桃源的仙境。今天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仿若末世来临的景象? 正在疑惑间,头顶忽然一道惊雷炸响,接着一道强光划过,仿佛要把天空撕裂。 景昊和云放被这惊雷和闪电惊住了,齐齐回头看向水瑶,发现水瑶不知道何时,已经坐了起来。 二人惊讶的看见,水瑶瞪大了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天际。嘴里不停的喃喃道: “ 蛋蛋,是蛋蛋。 接着水瑶一个跃起,站起身来。用手指着天空,愤怒的喊道:放开!放开蛋蛋!” 景昊和云放顺着水瑶的手指向天空看去。只看到天际一团漆黑,而水瑶仍然一脸怒容,直视着天际。 两人不禁一阵心慌,景昊拉着云放的衣袖说: “云放,那颗珠子不会有问题吧?水瑶这是怎么了?是傻了还是出现幻觉了。” 云放皱着眉,走近水瑶身边。慢慢的将水瑶抬起的手臂按了下去。安抚道: “瑶瑶没事,蛋蛋也没事,它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坐下休息一下吧。” 不料,水瑶看都没有看他,伸手推开他的手臂。继续怒视着天空,大声道: “如果你们敢伤害蛋蛋,我发誓,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们想干什么?究竟怎么样,你们才可以放开蛋蛋?” “是,那又怎么样?你们把蛋蛋还给我。” “好,我答应你们。我自己去救。” “不许,不许这样对待蛋蛋。” “蛋蛋,别怕,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 听着水瑶一声一声的怒吼。看着天空如墨染一般的漆黑。云放渐渐冷静了下来。他说: “景昊,你看到什么了吗?” 景昊摇摇头:“ 我只看到一片漆黑,别的什么都看不见。” 云放看着水瑶说: “ 瑶瑶虽然愤怒,但眼神清澈,神智不可能有问题,也不像是出现了幻觉。这个山谷不同寻常,我觉得她可能是看到了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景昊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忽然想到,当初水瑶要跟着他们一起来找阿狸的时候,说到过,阿狸消失的时候,她感觉到一阵冷风从身边刮过,而坐在一起的南南却并没有感知到,难道瑶瑶真的有什么超出常人的感知力? 他心有余悸的说: “这个山谷是真的很诡异。我们怎么会来到这个鬼地方了。不知道瑶瑶究竟看到了什么?她像是一直在跟人对话。可我却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两人正在踌躇,不知道该怎么帮助水瑶。 突然,这时水瑶大喊了一声:“住手,不要扔下蛋蛋。” 接着水瑶猛的拔足向前狂奔而去,空中还留下她撕裂般的喊声: “蛋蛋,别怕,我来了。” 云放和景昊愣了一下,立刻朝着水瑶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黑暗中,两人只能模模糊糊捕捉到水瑶一个漆黑的身影。他们在身后一边喊着: “瑶瑶,别跑,天黑,危险,快回来!”一边深一脚浅一脚的追着。 天太黑,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和水瑶的距离越来越远。两人都暗暗惊讶,水瑶居然能跑的这么快,以他们两个人的轻功,居然都追不上水瑶。 追着追着,两人彻底失去了水瑶的踪影。正在焦急和无奈之中,空中划过一道闪电。强光之下,两个人惊恐的发现:水瑶站在一处高高的悬崖上,崖壁周围陡峭异常,空无一物。 二人又急又怕,奇怪水瑶究竟是怎么上去的?想喊水瑶,又怕惊吓了她,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看见水瑶毫不迟疑的纵身跃下了高高的悬崖。 景昊和云放目眦欲裂,一边拼命的往悬崖下跑去,一边竭力向前伸着双手。嘴里同时大喊着: “瑶瑶,不要,不要!” 然而闪电过后,又是一片漆黑。云放和景昊两个人又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们无力的停下了脚步。两眼无神的看着前方,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第55章 失而复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那一夜,也许只是一瞬。景昊和云放已经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他们两个跪坐在地上,眼睛失神的望着前方,无声的流着泪。 眼前全是瑶瑶那活泼可爱的身影: 瑶瑶第一次下厨学会了做糕点,兴高采烈的捧给他们品尝;瑶瑶刚学会刺绣,就熬夜给他们绣好了小荷包;瑶瑶帮他们在芸娘面前讨情;瑶瑶帮他们抄书;瑶瑶努力练功,期待着早日追上两个哥哥。 …… 云放和景昊仿佛失去了灵魂,又像被抽去了筋骨,全身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却没有注意到,远处的雷声渐渐的消失了,闪电也已许久未曾亮起,天空中那一片漆黑,也渐渐开始消散。整个山谷,又重新回到了傍晚的景象。 仿佛有一阵树叶摩挲的声音响起,声音那么轻,那么小。却惊醒了两个沉浸在无边的痛苦中的人。两个人惊讶的发现,山谷依旧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景象。天空中的云彩上依旧染着日落的红霞。刚才那末日般的情景仿佛从未出现过。 景昊和云放疑惑的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发现他们确实已经不在原地。而是站在了一片乱石和草木丛生的山崖边。 两个人不解的对望了一眼。不知道刚才所看到的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幻境。然而令他们感到惊喜的是: 前方蓬杂的草木中,传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杂乱的草木丛中钻了出来。 是水瑶! 水瑶的头发被横生的树枝刮得乱七八糟,一缕一缕的碎发黏在脸颊上, 雪白的脸蛋儿上横一道,竖一道的不知道抹了些什么。手里抱着一只猫,竟然是蛋蛋。蛋蛋此刻仿佛在沉睡,眼睛紧紧的闭着。身上比水瑶还要脏。原本油光水滑的皮毛,现在脏的一团一缕的。显得整个猫都似乎瘦了几分。 水瑶钻出草丛。一眼看见了云放和景昊,立刻向他们扬起了了灿烂的笑容,露出了雪白的八颗贝齿。 景昊愣愣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水瑶,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呆在原地。直到看见水瑶露出了那个灿烂的微笑。忽然双手捧着脸,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水瑶被景昊的哭声吓得不知所措,不敢继续向前走,呆立在了原地。 云放眼里含着热泪。弯腰一把扯起景昊。跌跌撞撞的走到了水瑶的身前。将景昊和水瑶都揽在了怀里。在水瑶看不见的背后,泪水潸然而下。 …… 过了好一会儿,景昊忽然像是哭够了。一把推开云放揽着他的胳膊。拉着水瑶,前前后后的检查了一遍。看到水瑶确实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接着又皱起眉头。用一种嫌弃的声音说: “你看看你,怎么弄的身上脏兮兮的。一点小姑娘的样子都没有。” 说完扯起水瑶就走,“快到水潭边去洗洗。要是让娘亲看到你这个样子,又该怪到我头上了。” 水瑶被景昊拉扯的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耳边听着景昊絮絮叨叨的抱怨和指责,一反常态的没有回嘴。她的脑海里不停的回荡着景昊刚才见到她时崩溃的哭声。那是经历过绝望,压抑到极致之后,又突然看到希望,看到光明的无力承受。 那种崩溃,她懂。 水瑶怀抱着昏睡的蛋蛋。一只手被景昊拽着,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脚步,跟着景昊的节奏往前走。一面竭力的回过头来,望着身后的云放,示意他赶紧跟上来。结果正看见一向高冷的云放正扯着自己的衣袖。胡乱的擦着满脸的泪痕。水瑶又赶紧尴尬的把脸扭回来,生怕云放发现自己看到了他偷偷拭泪的样子,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只好装作认真的样子去听景昊滔滔不绝的唠叨。 “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这才刚刚好一点儿。就不管不顾的乱跑。我知道你是担心蛋蛋,蛋蛋几天没回来。我和云放就不着急吗?你发现了蛋蛋的踪迹,完全可以告诉我和云放啊。我们两个可以去帮你找呀。为什么一声不吭的就跑了?那么高的悬崖,你不管不顾的就往下跳。不要命了吗?不过说起来我眼花了吗?这天晴了之后我怎么看不见那个悬崖了,你昨天手指着天空大骂。疯魔了吗?还是我出现幻觉了?” 景昊一口气都不喘的,滔滔不绝的教训着水瑶,不给她一点插话反驳的机会。最后看见水瑶态度出奇的好,一点还嘴的意思都没有,自己的心才放下来。自动把刚才当着妹妹的面儿嚎啕大哭的尴尬选择性的遗忘了,好奇心又重新开始占了上风,不知不觉就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水瑶来到了水潭边,先将自己好好的清洗了一番。又把小猫蛋蛋从头到脚擦洗了一遍。这时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兄妹三人回到他们搭建的临时栖息地。升起了一堆篝火。水瑶开始慢慢讲述她看到的情景。 今日午后,水瑶热毒发作的时候,昏迷中服下了龟老哥给她送来的那颗蚌珠。淡蓝色的蚌珠进入腹中,水瑶的意识立刻清醒了过来。她睁不开眼,眼前却出现了那颗珠子入腹后的情景。蚌珠进入体内。化为了一团淡蓝色的雾气,冰冰凉凉,穿透了五脏六腑。最后停留在丹田的位置,重新凝聚成一颗淡蓝色的珠子。原本已深入水瑶五脏六腑的寒气,开始慢慢的、一丝一缕的向珠子聚拢,最终全都被吸收,容纳进了这颗淡蓝色的珠子。彼时,珠子的颜色似乎是更蓝了,在丹田处缓慢的转动着。体内的那股燥热之气仿佛感知到了危险。也慢慢的汇聚到了丹田。一丝一缕的聚拢过来,将淡蓝色的珠子团团包裹起来。水瑶只觉得丹田处暖暖的,却并没有感到之前的灼热。多日以来渗透在她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的寒毒和热毒顷刻间一扫而光,整个人从身体到精神前所未有的舒坦。 她慢慢睁开了眼睛。景昊和云放坐在身前。她正打算招呼两个哥哥。还没等喊出口,天空剧变,顷刻之间,天色暗沉,远处惊雷阵阵,空中的闪电像飞舞的银蛇,在黑暗的苍穹中乱窜。突然,一道极强的闪电在夜空中闪过,黑暗像是被撕开的一块幕布,露出了幕后的世界。 一黑一白两个模糊的光团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天空中。渐渐的,两个光团越来越清晰。她逐渐的看清了,里面像是有两只巨兽模样的东西。黑色的巨兽所在的光团大些,白色的光团小一些。两只巨兽仿佛在对峙,悬浮在空中,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举动。水瑶觉得他们似乎在交谈,但她什么都听不见。正在奇怪,就打算叫过来景昊和云放,问问他们这是怎么了,一起琢磨一下这天空的异象。忽然之间,天空的景象出现了变化。 那个黑色的巨兽抬起了一只爪子。爪子中亮起一团粉红色的光芒。水瑶清晰的听见一个痞痞的大叔声音响起: “我的东西,想拿走,做梦。” 说完,就看见他将那团粉红色的光芒猛的向身后抛去,就在那团粉色光芒离手的同时,对面那那团白色光芒中突然探出一只雪白的毛茸茸的爪子,爪子瞬间变长变大,向着那团粉色的光芒抓过去。眼看就要把那团光芒握在爪中,却不料黑色巨兽的身后猛的窜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一口将那粉色的光芒吞到了腹中。 那白色的爪子抓空了,在空中定格了一瞬,“唰”的一声缩了回去。水瑶只听见一个萌哒哒的女童的声音很是气愤的响起: “混蛋!把我的猫猫子母珠还给我。” 这声音又清又脆。还带着一股女孩子的娇嗔。” 痞痞的声音也紧跟着响起: “哎呀,你这孩子。我让你接着,也没让你吃了。不过算了,吃了就吃了吧,反正早晚得吃。” 那个萌哒哒的声音又气愤的响起: “该死!我的猫猫子母珠你也敢吃。不怕吃死你吗?” 两个声音在空中争吵着。光团中同时伸出了一黑一白两个爪子,都抓向了刚才的那个小小的身影。黑色的爪子离得近,抢先抓住了那个身影。白色爪子也不甘示弱。稍慢一步,但也抢在黑色的爪子还没有撤回的时候抓住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那个小小的身影在一黑一白的两个爪子中竭力挣扎着。片刻后,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叫声: “喵呜喵呜,喵呜呜!” 水瑶听到这个叫声,耳边如晴天霹雳一般,是蛋蛋。这是蛋蛋的叫声! 她拼命的瞪大了眼睛。向空中看去,正巧又有一个闪电在空中划过。在一片刺目的白光中,她看清楚了,那个小小的身影正是蛋蛋。此刻它被一黑一白两种力量撕扯着,一脸痛苦之色,嘴角已经溢出了一丝鲜血。 第56章 幻境? 水瑶只觉得血往头顶上涌。她呼的一声站了起来。怒视着天上那一黑一白的两个巨兽光团。大声喊道: “ 放开,放开蛋蛋!” 令人惊讶的是,天空中那两个巨兽光团似乎真的听到了水瑶的怒吼。更令人惊讶的是,它们居然停止了拉扯,蛋蛋就那样被两个爪子定在了空中。 水瑶心疼极了。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力量和空中的巨兽抗衡,不管不顾的大喊道: “ 如果你们敢伤害蛋蛋,我发誓,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虽然水瑶自己也不敢相信,但那两个巨兽光团竟然真的一副被她吓住了的样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没有发出任何动静。时间仿佛静止了。蛋蛋也不再喵喵的叫,就那么悬在空中,可爱的小猫头低垂着。 水瑶看不清蛋蛋脸上的表情。她心急如焚,不知道蛋蛋现在是死是活。 看着空中那仿佛静止了的画面。她急切的大喊: “ 究竟怎么样,你们才肯放过蛋蛋?” 仍然是一片静默。 又过了好一会儿,水瑶已经有些无计可施了。她终于听见那个萌哒哒的声音响起: “你能看见我们?还能听见我们的声音?” 水瑶被这个声音问糊涂了。她心想:“你们在这里闹得天翻地覆的。这么大的动静,我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怎么会看不见,听不见?” 不过此时她没有心情和那声音斗气,干脆利索的回答: “是,那又怎样?快点儿把蛋蛋还给我。” 这一次,又是好一会儿没有回应。水瑶觉得那两个光团似乎在商量些什么,但是她这次却什么也听不到了。 时间只是过了片刻,水瑶却觉得这一刻是如此的漫长。她看见空中那一黑一白的两个爪子都已经收了回去。蛋蛋的周身泛起了一个小小的光团,将它包裹在内。静静的悬浮在那一黑一白两个大光团之间。那个的痞痞的声音响起: “你想要这只小猫,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要指望我拱手相让,想要,就自己过来拿。” “好,我自己去救。” “既然如此,那你就来吧。” 只见那黑色的光团中又伸出了那只黑色的爪子,向着远处的地面一指,水瑶就看见远处的山崖在一片光亮中慢慢清晰起来。一处她这几天从来没见过的悬崖,陡峭的矗立在那里。 她正在迷惑,不知道该怎么样去救蛋蛋。 就见那黑色的爪子抬起来,向着蛋蛋挥了一记,悬浮在空中的蛋蛋就像一颗流星一样。快速的向那陡峭的山崖飞过去,并坠落了下去。 水瑶只觉得心都要裂开了,她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喊着: “不许,不许这样对待蛋蛋。”一边拼命的向着悬崖的方向跑过去。 她拼命的向前奔跑着。有什么东西刮住了她的头发,她不管;有什么东西刮破了她的脸,她也不顾。树枝和荆条在她的脸上,手上,腿上刮出了一道道血痕,但是她丝毫感觉不到痛楚。只是不停的在嘴里喊着,念着: “蛋蛋,别怕,我来救你啦。” 她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那座悬崖。站在崖顶往下看。崖下是一片极致的黑,她看不到底,但奇怪的是,她却能看到下面有一个小小的光团。她知道,那就是蛋蛋,蛋蛋在等她。与此同时,她的耳边隐约响起了景昊和云放两个哥哥的呼喊声,但她已经顾不上了,她担心多耽搁一刻,蛋蛋就会离死亡更近一步。于是她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她准确的跳到了蛋蛋身边,伸手抄起蛋蛋,一把搂在了怀里,接着她和蛋蛋一起向下坠落,仿佛又回到了初入这个山谷时,从山洞里坠落的情景。她依旧双手紧紧的抱着蛋蛋,闭紧了双眼。脑中却在想,如果这一次还落到水中。我一定不会再惊慌失措,一定要带着蛋蛋平安的游上岸去。 可是想象中的落水没有发生,担心的坠地而亡也不存在。 水瑶觉得她似乎被一片云托住,慢慢的放在了地上。她睁开双眼。天空中的电闪雷鸣都不见了。天色不明亮,但也不是一片漆黑。西边的天空,日头已经落下了一多半,飘浮的几朵云彩上,还染着片片红霞。 看着这分外正常的、傍晚的天空。水瑶几乎都以为自己刚才是做了一场梦。可她低头看看,蛋蛋却又那么真实的睡在了自己的怀里。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落在一处荆棘丛生的灌木丛中。她仔细辨别了一下方向。正在苦恼不知该向那个方向走,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云放和景昊的呼喊声,她连忙拨开挡路的荆条,努力的向着声音的方向靠过去。可是,杂乱丛生的荆条让她走的很慢。 渐渐的,呼喊声听不见了,她听到了低低的哭泣声。水瑶急了。她知道到哥哥和云放哥哥在担心她。她竭力加快速度,拼命的往前走。终于,她从荆棘丛中中钻了出来。出现在那两个几近崩溃的少年面前。 …… 水瑶慢慢的讲述了她的所见所闻。然后就看见景昊和云放两个哥哥像见了鬼似的看着她。 良久,云放开口道: “ 瑶瑶,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看见了有两个巨兽在天空中?还听到了他们讲话?” 景昊也点头附和道: “ 瑶瑶,你不是在说胡话吧。” 说完他站起身,走到水瑶面前,把手放在了水瑶的额头上。说: “摸着也不热呀,看上去也挺正常的呀。” 水瑶被他们气笑了,一巴掌把景昊的手打掉。开口道: “ 起先,我也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可是,” 说到这里,她举了举怀里的蛋蛋。 “蛋蛋确实被我找到了呀。” 然后,水瑶抬起头,忽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景昊和云放。“那哥哥,你们看到的是什么呢?” 景昊看着水瑶,忽然有些沮丧的就地坐了下来。作为一个话痨,他第一次没有了讲故事的兴趣。他抬头看着云放,说: “云放,你是大师兄,你讲给瑶瑶听吧。” 云放又好气又好笑。心想,怎么,这个时候你想起我是大师兄了。不过,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爱斗嘴的性子。于是他详细的给水瑶讲述了他和景昊的所见所闻。 水瑶听了吃惊的说: “ 这么说,云放哥哥你和哥哥都没有看到那两个巨兽光团和天上的蛋蛋,也没有听到他们讲话的声音吗?” 云放点点头: “没有” 景昊坐在地上,举起一只手来,肯定的说: “我发誓,我和云放,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只看见了电闪雷鸣,乌云压顶。然后你就跟疯了一样,飞快的跑出去,很快就不见了,最后出现在那个悬崖顶上,接着就义无反顾的跳崖自尽了。” 云放和水瑶对视了一眼,齐齐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云放还轻轻的拍了他一巴掌: “我刚才让你说,你不说,现在又在这里胡说八道。” 景昊听后不服气的说: “我说云放,你摸着良心想一想,瑶瑶她跑出去的时候,像不像发了疯,中了邪?” 水瑶也被弄迷糊了。她一脸茫然的说: “ 难道我真的中了邪?我看到的东西、听到的东西都是幻觉?那我是怎么找到蛋蛋的呢?” 三个人正在百思不得其解。弄不清楚 ,哪个是现实?哪个是幻境? 忽然,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喵呜。” 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了水瑶怀里的小猫。 只见蛋蛋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水瑶一声惊喜的 “蛋蛋,你醒啦。”还没出口。就只见蛋蛋费力的挥舞着小爪子,挣扎着出了水瑶的怀抱。 三个人迷惑的看着蛋蛋,不知道它要干什么。 蛋蛋站在三个人围成一圈的空地中间。四只小爪子紧紧的抓着地,弯着腰,低着头,腹部一抽一抽,发出咕、咕的声音。 水瑶慌了,不知所措的抬起两只手,却又不敢触摸蛋蛋。只是不停的问:“蛋蛋,你怎么了?蛋蛋,你怎么了?你病了吗?很难受吗?哎呀,你怎么不会说人话呢?你要是会说人话就好了。” 景昊和云放听着水瑶语无伦次的碎碎念,还没来得及出言安慰。 只听见蛋蛋“呕”的一声,吐了…… 第57章 我相信蛋蛋 蛋蛋一口吐完,仿佛累坏了一样。蹲坐在地上,神情委顿,可怜又无助。水瑶心疼极了。从怀里掏出一条小手帕,想给蛋蛋擦擦嘴。 还没有碰到蛋蛋。就听见景昊“咦”了一声。 然后大喊道: “蛋蛋,你这是吐了个什么?珍珠吗?你又不是河蚌,还能吐出珍珠来?” 云放和水瑶,都顺着景昊的视线,朝着蛋蛋看了过去。 果然,在蛋蛋面前的草地上,有一颗熠熠生辉的粉红色珠子。那珠子,比之前大河蚌生出的那颗淡蓝色的珠子,小了很多,只有水瑶的小指肚一般大。却圆润可爱,整颗珠子散发着粉粉的光芒。 景昊看着珠子,觉得很是漂亮,伸过手去,想捡起来仔细看看。不料,才刚刚向那珠子伸过手,就被蛋蛋抬起的爪子推到了一边儿。 蛋蛋抬起一只前爪,抓起了那颗珠子。接着,他把珠子向水瑶递过去。 景昊看到后,在旁边撇撇嘴: “蛋蛋,你这只猫真是越来越小气了。我又不要,就是想看看。你这么警惕干什么?” 蛋蛋一反常态的没有理会景昊,固执的把爪子伸向了水瑶。 水瑶接过蛋蛋递过来的粉红色小珠子。只觉得珠子入手,温暖华润,圆润的珠子在手心里滚动,就像一湾温泉在手心中流淌。珠子散发着温暖的光芒,水瑶将珠子在掌心握住,掩不住的流光从指缝中透出,依然光彩熠熠。 云放也在旁边看着说: “蛋蛋你从哪儿找到的这颗珠子?还真是漂亮。像夜明珠似的还会发光呢。就是珠子太小了,如果再大一点儿,晚上瑶瑶你挂在帐子里,肯定很好看。” 水瑶没有出声。她呆呆的看着手心里的粉红色小珠子。心想这难道就是我看到的蛋蛋吞掉的那个粉红色光团吗?如果是这样,那我所有的感觉都不是幻境,而是真实发生的。 她蹲下去,看着蛋蛋。郑重的对蛋蛋说: “这就是你的那个粉色光团吗?你为什么要吞下它呢?为了给我吗?可我并不需要这么一个漂亮珠子呀。为了一个珠子,你差一点儿丢了命,你知道吗?” 蛋蛋没有理会她的问话。纵身跳到了水瑶的膝盖上。伸出爪子拍拍她的手,又把猫脸凑到她的脸颊旁,喵喵的叫了两声。 三个人六只眼睛。一眼不眨的盯着蛋蛋,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看了一会儿,景昊沮丧的说: “哎呀,蛋蛋,你不会说人话,我们也听不懂猫语。咱们沟通起来是真的有点儿难呐。” 半晌,云放迟疑的说: “蛋蛋,你是想让瑶瑶吃了这颗珠子吗?” 蛋蛋扭过头来看了云放一眼,居然点了点头。眼神儿里流露出“还是你聪明。”的神情。 水瑶还没说话,景昊在一旁怪叫起来: “蛋蛋,你想什么呢?这颗珠子你刚吐出来,接着就让瑶瑶吃了。你恶不恶心啊!” 蛋蛋迅速的把头扭向景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接着又看向水瑶。热烈的眼神里一副: 瑶瑶,快吃,快点儿把珠子吃了的神情。 云放看看水瑶,又看看蛋蛋,眉头紧锁,问水瑶: “蛋蛋究竟为什么非要让你吃掉这颗珠子呢?” 水瑶心里暗道: 我也不懂猫语,我怎么知道蛋蛋到底为啥让我吃这个呀? 不过,她还是认真的想了想,猜测到: “我刚才给你们讲过的我看到的情景,你们还记得吗?” 不等二人回答,水瑶又说: “我记得当时蛋蛋在空中,一口吞下了那团粉红色的光芒,现在你们看。” 水瑶说着,把握紧的手打开。手心儿里环绕着一团朦朦胧胧,梦幻般的粉红色光芒。 云放和景昊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的意思说,这颗珠子就是蛋蛋吞下去的那团光芒?” 水瑶点点头道: “ 看到这珠子。我现在更能确定我看到的都是真实的景象。只是不知道蛋蛋当时为什么要抢这颗珠子,现在又要吐出来给我,这颗珠子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景昊和云放眼睛盯着水瑶手里的粉红色光团。喃喃的说: “ 如果你看到的都是真实的景象,为什么我们两个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呢。” 水瑶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时,蹲在水瑶膝盖上的蛋蛋却明显着急起来。一爪子抓过水瑶手里的珠子,向水瑶的嘴里塞了过去。 水瑶连忙一手抓住了蛋蛋的爪子: “蛋蛋,别急,别急。吃不吃这事咱们慢慢说。” 景昊也上前一步帮着安抚蛋蛋,开口劝道。“蛋蛋,你别急嘛,咱们慢慢商量商量,这颗珠子是非吃不可吗?” “哎呀,好了,好了。就是要吃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呀。” “蛋蛋,你怎么又挠人呢?” …… 正当景昊和蛋蛋又打成一团的时候,水瑶忽然感到了一丝异样。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只觉得黑沉沉的暮色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 水瑶立刻制止了景昊。景昊和云放也看出了水瑶的神色起了变化。于是问道: “瑶瑶,你怎么了?又看到了什么吗?” 水瑶没有回答。她的眼睛盯着前方那一团暮色,尽量镇定的说: “你是谁?为什么藏在那里偷窥我们?你出来。” 云放和景昊顺着水瑶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前方一片浓的化不开的暮色中,黑暗仿佛被割裂了一般,缓缓的走出了一只巨兽。 黑暗仿佛一块幕布,从中间分开卷起,然而露出的底色依然是黑暗,走出来的主角,也是如墨一般的漆黑。 然而这黑暗与漆黑,漆黑与黑暗,却并不曾互相交融在一起,而是壁垒分明。 水瑶清清楚楚的看到: 从浓墨一般的夜色中走出的这漆黑巨兽,是一只巨大的黑猫。周围也是一片暗黑,没有一丝亮光,可她就是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一只通体如黑曜石一般的黑猫,就连两只圆圆的眼睛,也像用黑曜石磨成的一般,乌黑发亮,露出冷冽的目光。 那黑猫一步一步的朝三人一猫走了过来。 云放和景昊,齐齐一个箭步冲到前面,挡住了水瑶和蛋蛋。一言未发,却警惕地看着那只黑猫。 看到云放和景昊的举动,水瑶居然如释重负的感觉。她的心里涌上了一股喜悦,原来两个哥哥也能看见这只黑猫,终于不是只有我才能看得见了。这种和大家一样的感觉真好。 那只黑猫根本无视云放和景昊,但他没有继续往前走。 只是此时,三个人的心中同时响起了一个声音: “别磨蹭。赶紧听猫的话,把那颗珠子吃了。” 景昊顾不得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不由得脱口而出: “为什么?这珠子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要吃掉它?” 那个声音又在心底响起来:“她的时间不多了。再不服下这颗珠子,她体内的寒毒再次发作。你们就再也救不了她了。” 景昊和云放听到这句话,顿时大惊形失色,也顾不得去防备面前的这只黑猫巨兽。迅速的冲到水瑶面前。一左一右把住了她的脉搏。 奇怪的是,水瑶的脉搏很平稳。两人疑惑的把目光投向了那只黑猫。 “不相信我,不吃也可以。那你们就等着给这个小丫头收尸吧。”那个声音不屑的在三个人的心里响起。 云放和景昊都犹豫了。 这时,只听水瑶说: “我不相信你,但我相信蛋蛋,这珠子,我吃!” 说完,水瑶就从蛋蛋的爪子里接过那颗珠子。抬手往口中送去。 珠子刚要入口。就听见景昊在旁边大喊了一声: “先不要吃!” 所有的人都被吓了一跳。水瑶愣住了,用疑问的眼神看向了景昊。 景昊从水瑶手里一把夺过那颗珠子。快步走到旁边,捡起扔在地上的水囊。倒出水将那颗粉红色的小珠子冲洗了一遍又一遍。 终于,洗的他满意了。才将珠子递给水瑶说: “好了,现在可以吃了,吃吧。” 接着,他看了看一旁好像石化了一般的蛋蛋: “怎么了?你吐出来的东西,还不得洗洗再吃。不然多恶心呀!” 回头又看了看呆立在地的水瑶: “好了,快吃吧,那黑猫不是说时间不多了吗?洗干净了就赶紧吃吧。唉,小姑娘家家的,一点儿都不知道爱干净。” 水瑶听着景昊的数落,一声不吭的接过珠子,默默的张嘴,把珠子吞了下去。 旁边的两个旁观者: 云放和黑猫。一个心里在想:“这种时候,景昊还不忘了让瑶瑶洗干净再吃。师弟真是个干净人啊!” 另一个在心里想: “天啊!降个雷劈死这个矫情的人类吧。那可是我千辛万苦带出来的宝物啊。就这么轻易的给了他们,他居然还敢嫌脏,要不是宝贝儿子不让,我现在就上去撕碎了他。” 至于那个被嫌弃的主角小猫,渐渐从石化状态缓过神来:牙好痒,真的很想咬人,可是猫现在真的好虚弱,猫真的很……喵呜…… 第58章 恼羞成怒的黑猫 水瑶一口吞下了珠子。感觉一股暖流自上而下,逐渐扩散到全身,最后慢慢汇聚到丹田里。丹田中那围绕着淡蓝色珠子的炙热气息,就像听到召唤一样,开始一丝一缕的向那粉红色的珠子汇集。只是水瑶没有注意到,围绕着蓝色珠子的这股炙热气息,已经比午时略略的稀薄了一丝。 慢慢的,所有的炙热气息都被那颗粉红色的珠子吸收殆尽。珠子显得更加明亮温润了几分。 粉红色的小珠子也缓缓的在水瑶的丹田内转动起来。水瑶惊奇的发现,她丹田内的两颗珠子都在以自己的规律自转着。带动着各自的周围仿佛起了一层气流薄雾,也随着珠子的转动慢慢的形成了一个固定的运行轨道。似乎是一个图案。但那图案太模糊,水瑶看不清楚。她想睁开眼,问问那只巨大的黑猫。可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告诉她: 立即盘膝坐下,调息运气。 水瑶最终遵从了本心,默默的坐下,开始运功调息。 水瑶不知道的是,在她服下那颗珠子,闭目吸收的时候,巨大的黑猫,向她挥手打出了一掌,不,挥爪打出了一掌,云放和景昊下意识的想出手制止。但只是在心中想了想,还没来得及出手,那掌风就已经袭向了水瑶。 那掌风到了水瑶身边,消失不见了。景昊心系妹妹,立刻想扑到水瑶身前去检查一番,不料虽然和水瑶近在咫尺,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接近她。那种感觉,就像隔着一个坚实的、看不见的透明壁垒,无法穿越。景昊激动的回过头来,怒视着那黑猫。 “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黑猫很不屑。但是为了避免麻烦,他还是解释了一下。 景昊和云放只听得那个声音又在心底响起。 “她服用了蕴海炎珠的子珠。在一个时辰之内必须毫无杂念的吸收宝珠的功效。尽快让宝珠在体内稳定下来。这段时间绝不可以让任何事情去打扰她。所以我给她设了一个隔离罩。这个罩子,对外不对内。外面的任何东西都不能打扰到她,等她清醒过来,就可以自己走出来,不会有任何阻拦,不过,这个罩子是一次性的,她走出来,这个罩子就消失了。 你们两个愚蠢的人类,就不用在这里做些无用功了。免得弄巧成拙害了她。” 景昊和云放正在半信半疑。忽然听到到地上的蛋蛋发出了的“喵呜,喵呜”的叫声。低头一看。见蛋蛋神色痛苦的摇着头,又不停的发出呕、呕的干呕声。 景昊又急了,连忙蹲下把蛋蛋抱在了怀里。忧心的问道: “蛋蛋,蛋蛋,你怎么了?你可不要有事啊。” 只听那个声音又响起: “ 哼,真是没用。这么点儿时间就支撑不住了。胆子挺大,本事却没多少!” 云放和景昊不知道他说谁,齐齐抬眼看向他。 只见那黑猫眼睛盯着景昊怀里的蛋蛋。抬起猫爪来,轻轻一招爪,蛋蛋就从景昊的怀里飞了出去。 景昊傻眼了,云放反应奇快。一个纵身,跳起来去抢蛋蛋。但是他的指尖从蛋蛋光滑的皮毛上划过。就差一点,蛋蛋毫无悬念的飞进了黑猫的爪中。消失在黑影中,不见了。 云放和景昊同时掏出了腰间的匕首,指向黑猫。 “你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抢走蛋蛋?快把蛋蛋还回来。” 那声音继续响起,居然带了一点点赞许: “你这个人类小子!反应还挺快。” 接着那黑猫转身隐入了黑暗。 “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我自己的儿子的。这个傻小子,吃了蕴海炎珠的本珠,身体承受不住。自己小命都要保不住了,还不服管教,擅自偷跑回来救那个人类小丫头,真是找死。” “你们不要追,你们是追不上我的。赶紧回去守着那个小丫头吧,如果再有什么差错,那神仙也救不了她啦。” 黑猫消失在了黑暗中。声音也从心底消失了。 云放和景昊看着蛋蛋就这么被带走了,却感到无能为力。 愣了片刻,景昊突然冲着那无尽的黑暗喊道: “ 你就这么把蛋蛋带走了,我妹妹醒过来,我该怎么交代?再说,你怎么成蛋蛋的爹了?亲爹还是干爹?这是啥时候的事儿?你有没有证据啊?就这么乱说。” “不过你要真是蛋蛋的爹,是不是应该尊重蛋蛋的意愿啊?如果蛋蛋醒过来,还想回到瑶瑶的身边,你能不能把他送回来啊?” 云放扭头看向景昊。心想,人家都走了这么半天了,你现在喊还有什么用? 其实景昊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是一个有话不说就难受的性子,纵然知道那黑猫听不见了。还是要一吐为快。 但是令两人没想到的是,片刻后,那个声音居然又从心底响了起来。 “好吧,我答应你们。如果那个小丫头不死,我儿子也没事了,他还想回到你们中间,我就随他去,绝不干涉。” 这回答是意外之喜呀! 景昊和云放立刻喜上眉梢,这样即使瑶瑶醒来看不见蛋蛋,他们也有交代了。 云放甚至用崇拜的眼神看向景昊。默默的在心底想: 以后该说话的时候一定要多说几句。多说几句累不着啥,却有奇效啊。 云放心底的敬佩还没开始泛滥,就听见景昊又开口了: “哦,对了,还有阿狸,阿狸是不是也被你藏起来了,你跟阿狸是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等我们走的时候,你能不能把阿狸也还给我们。” 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回应,景昊又说: “阿狸也是有主人的,也是个小姑娘,阿狸不回去,她会伤心的,你看你也像是一个有品味,有素质的猫,应该不会强抢民猫,强猫所难……” 景昊絮絮叨叨的说着,云放刚想说,景昊别白费口舌了,可能那只黑猫已经走了。结果话还没出口,就听见耳边一声炸雷般气急败坏的声音: “放屁,做梦!” 半晌,云放幽幽的对景昊说:“景昊,我刚才好像真的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是谁在说话?不会是……” 景昊机械的、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云放,喃喃的说: “天啊,猫真的成精了,居然真的说人话了。” …… 云放和景昊轮流守护着打坐的水瑶,一眼都不敢眨,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水瑶醒来的时间比那黑猫预计的还要长。直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水瑶才睁开了眼睛。 水瑶奇怪的看着面前的景昊和云放,他们两个兴奋的笑着。朝她挥着手,张着嘴。似乎在说些什么,但她却听不到。 水瑶纳闷儿的问: “哥哥,云放哥哥,你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你们怎么光张嘴不出声呢。” 面前的云放和景昊比划的更快了。水瑶心底一沉。难道在我打坐的这段时间,两个哥哥也中了什么奇怪的毒?哑巴啦,不会说话啦。 水瑶急了,觉得这个山谷真是个不祥之地。她们来找阿狸,结果阿狸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反而他们兄妹三人和蛋蛋不停的出状况。想到阿狸和蛋蛋,水瑶急切的朝云放和景昊的身边看过去,没有蛋蛋。蛋蛋又去哪里了?难道又丢了吗?还是被昨晚那只黑猫抓走了? 她急切的问景昊和云放: “哥哥,你们到底怎么了?蛋蛋呢?蛋蛋又去哪里了?蛋蛋昨天吐了,是不是病了,它到底有事没事啊?快说话呀!不要比划啦,我看不懂啊。” 水瑶急急的说着,看着面前的景昊和云放像放弃了什么似的,垂头丧气的坐在了地上。景昊单手托腮,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她,慢慢的抬起另一只手,冲水瑶勾了勾手。 水瑶不知道景昊这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向前迈了一步,伸手抓住了景昊的那只手。 开口说道: “哥哥,你要做什么?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呢?” 水瑶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景昊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拽 ,水瑶立足不稳,跌在了景昊的身上。 突然之间,水瑶像是从无声的世界走进了热闹的集市。 云放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一手一个把景昊和水瑶都从地上拽了起来。水瑶只听到云放和景昊两个人快速而急切的话语。 “瑶瑶,你终于明白了。” “瑶瑶,你可算是出来了。” “你快要把我们两个急死了,你知道吗?” “如果你一直不出来,我们两个该怎么办啊?” “瑶瑶你也够笨的,我的手势都做的那么明显了,你还看不出来我们的意思吗?” “是啊,瑶瑶,就这么一步之遥,你怎么就不知道往前走一步呢?” “是啊,平时看着你挺聪明伶俐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这么傻呢?就会张着嘴在那儿问问问。知不知道咱们互相之间什么都听不到啊?” 水瑶看着两个哥哥两张嘴,却像五百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说着,心里感觉无比的异样。 哥哥也就算了,他平时就是个话痨,废话说不完。云放哥哥平时少言寡语的,怎么今天话也这么多呢。 …… 第59章 猫猫子母珠? 三个人兵荒马乱,七嘴八舌,你问我答的交谈了半天。 水瑶终于弄懂了她入定之后的状况。 知道了那只大黑猫居然是蛋蛋的爹,水瑶惊讶不已。她想起惠英婶婶曾经说过,阿狸失踪了几日,难道就是遇到了那只大黑猫,被它劫持了,然后就生下了蛋蛋? 水瑶有点想不明白。然后她忽然想到黑猫能够找到蛋蛋。那阿狸呢?阿狸去哪儿了? 景昊很笃定地分析道: “阿狸肯定是被那只大黑猫藏起来了。现在他把蛋蛋也带走了。肯定是想一家三口,老婆儿子热炕头的过好日子。没想到阴差阳错,把咱们也引到了这里。他原先肯定是想把咱们都害死。这样,就没人知道他抓住了阿狸和蛋蛋。不然就是想把咱们困在这里,让咱们自生自灭。但是蛋蛋是只好猫,它的心是向着咱们的,于是就拼命反抗,趁他不备,偷了他的宝珠。回来想和咱们一起逃走。结果力量悬殊,又被这只大黑猫抓回去了。” 云放和水瑶,听着景昊津津有味的讲着故事,都有些无语。但是也不可否认。景昊的故事讲的也算合情合理。 云放说: “算了,不管怎么说。蛋蛋的下落我们是知道了。阿狸应该也在这个山谷里,就是不知道藏在了哪里。不过这些都可以慢慢再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瑶瑶你的身体感觉到底怎么样了?” 景昊也同样把问询的目光投向了水瑶。 水瑶回答道: “我体内的两颗珠子都沉在了丹田。 丹田内似乎形成了一个太极八卦图。珠子分别做了阵眼,现在应该不会再出现以前那种忽冷忽热的毒发情况了。但是那颗蓝色的珠子威力强些,粉色的珠子威力弱些。所以总体上这个太极八卦图并不平衡。我感觉现在的身体整体偏寒性,应该每天中午,阳气旺的时候,身体会达到一个平衡状态,会舒服些,夜晚阴气盛的时候,会感到寒凉些。不过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 云放和景昊听到没有性命之忧,一起点点头,松了一口气。不过景昊接着皱了皱眉说: “你体内居然有个太极八卦,还运转的不平衡?”他苦恼的说: “ 寒气盛,阳气不足,而且你这种病症也不是正常人的寒症。这可不好医治,难道要受制终生?” 水瑶忙摆摆手,说: “哥哥不要太担心,我还没有说完。据我推测,那颗粉红色的小珠子似乎可以成长。等它成长起来应该就可以和那个蓝色的珠子势均力敌。只是我现在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能够帮助它快一些成长。不过这个不着急,只要现在没有性命之忧。我以后可以慢慢琢磨。” 云放和景昊听水瑶如此说,又认真的给她把了把脉。发现确实如她所说,脉象平稳,没有了性命之忧,只是显示体质寒凉,有些虚弱。 确定了水瑶这次是彻底没有毒发的隐忧后,景昊和云放放心了。可水瑶又开始担心起蛋蛋。 想到刚才景昊的讲述,水瑶奇怪的问: “哥哥你刚才说,那只黑猫说蛋蛋吃了什么?” 景昊笑道: “那只黑猫很搞笑,说蛋蛋吃了什么云海吃珠,笑死了 ,这名儿起的。不知道是那珠子想吃猪还是猫想吃猪。” 云放忍不住拍了景昊一巴掌: “ 别开玩笑了。那黑猫说的是蕴海炎珠。他的意思是这珠子应该有两颗。蛋蛋吞进去了珠子的本体,吐出来的是一颗子珠。他说蛋蛋吞噬了那颗珠子却又承受不住珠子的力量,应该需要尽快的处理。但是蛋蛋却急着回来救你,所以偷着跑了回来,给你送来了那颗子珠。我们判断他说的不像是假的,凭他的力量如果要杀了我们,强行带走蛋蛋,应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既然愿意同我们解释,就没有必要编假话来欺骗我们。” 景昊这个时候也不开玩笑了。对水瑶说: “假如大黑猫说的都是真的,那颗珠子本身蕴藏的力量无穷。仅仅是一颗它附生的子珠,你就吸收了这么久,蛋蛋那么小个儿的一只猫。又不会什么内功心法,吃进去的还是本珠,估计是真的承受不住。如果留在我们身边,我们也不懂得如何帮它。那黑猫既然是当爹的,不管干爹亲爹,应该不会袖手旁观的。” 水瑶虽然满心里都是蛋蛋的安危,不过,她也明白两个哥哥说的有道理。蛋蛋如果现在真的在她面前,她确实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它。 不过还有一件事她不太明白,于是问道:“我恍惚记得当时天空中那个白色巨兽曾经说过,蛋蛋吞掉的叫什么?对,叫猫猫子母珠,怎么现在又出来一个蕴海炎珠,也是一对子母珠。蛋蛋究竟吃了多少珠子?” 三个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过了好一会儿,景昊试探着说: “ 也许这猫猫子母珠和蕴海炎珠是一回事儿?这珠子也跟人一样,一个官名,一个乳名?” 云放和水瑶: “景昊你这说的……好吧,可能也有道理。” 不过,三个人不知道的是,这一次,景昊真的……说对了。 抛开珠子不说,对于以后,三个人又继续商量了许久。都觉得这山谷中不知道是不是有传说中的灵气,反正环境优美,空气清新,在这里,内力的提升速度比以前在家中练功时,快了十倍不止。 商量到最后,三人决定一边练功,一边继续寻找出路。如果内力提升的够快,即使找不到出谷的路,也可以试试攀上崖顶,离开此地。 于是三人接下来的日子,开始勤修内力,拼命的提升自己。练功之余,还轮流去灌木丛中仔细寻找,希望能够找到蛋蛋或者阿狸的踪迹。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三人来到谷中已经有月余。三人的内力提升的很快。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功力到底如何,但三人都觉得已经可以和景昭和芸娘的功力相抗衡了。 景昊开玩笑说: “这样练下去,等我们三个人出去。就可以位列东文国前三大高手了。” 三个人和水潭里的龟老哥也日渐亲密。一个奇怪的现象是,以前景昊到水里去,除了那种小银鱼,基本上看不到其他的水中生物。所以他们起初的时候就日日吃鱼。现在每次潜入水底,会碰到各种大大小小的贝类。多的他拾都拾不完。将这些贝类捡上岸来,扔进篝火中烤熟,味道异常鲜美。引得云放和水瑶抱怨,这么多好吃的东西为什么以前没有捉上来,反而总给他们吃那千篇一律的银鱼。 景昊委屈死了。他把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这些贝类的事情告诉了云放和水瑶。两人也都觉得奇怪。讨论来讨论去,到最后,景昊总结性发了个言: “这个山谷是真的是有灵性的。这里的花草树木,飞鸟鱼虫,都有他们的首领在管制着。这些的贝类,可能就是那个大蚌精的子子孙孙,他不想让我们吃,我们就看不见。现在因为我们没有伤害他的性命。他就特意送些小贝小蚌的感谢我们。” 虽然景昊的故事讲的跟天书一样神奇,但是云放和水瑶真的信了八成。因为他们也解释不明白,山谷里发生的奇怪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事情也有可能真的像景昊描述的一样。 当三个人的轻功到了以前他们觉得高不可攀的程度的时候,三人决定去试着向崖顶攀援。一开始攀至一半儿的时候,三个人就开始体力不支必须下来。慢慢的,一天比一天爬的高,出去的希望慢慢的越来越大,可是蛋蛋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第60章 障眼法 随着三个人的功力越来越高,他们在岩壁上能够攀爬的高度也越来越高。但一个奇怪的现象出现了,每天他们看着自己离崖顶就只差一线的距离,感觉自己第二天一定能够登顶。然而第二天却仍然只是差了一线。 三人觉得奇怪,若是自己的功力停滞不前了。怎么会三个人同时停滞呢? 后来,他们在一个固定的区域,计划每天在尽量相同的地点向上攀岩,又在每天到达极限的地方做好标记。慢慢的,她们发现这山崖确实有古怪。每一天他们明明感觉自己爬的更高,也确实超过了上一次标记所在的位置,但仍然离崖顶差着那一线距离。那短短的一线,仿佛再进一步伸手就可触及,却好像天地之间的天际线一样。只能无限的接近却永远无法到达。 三人发现了这个事实,不免有些沮丧。难道要在这里永远的困下去?这个山谷,现在就像一个没有封顶的笼子,将他们牢牢的困在了里面。 他们就像井里的青蛙,抬头可以看见天,如果安于现状,这里有吃有喝,气候适宜,也不是不可以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可是三个人都慢慢的明白,这里就像一个虚假的世界。他们在这里,一切都只能被动的接受。但他们不愿意,即使这里是真正的仙境,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他们一定要出去,因为外面有等着盼着他们回去,对他们牵肠挂肚,无条件的爱着他们的人。 再后来,三个人渐渐冷静了下来。云放说: “世上不可能有无限长高的悬崖。我们不知道这个山谷是什么人打造的,但我们经历的一切,一定有不真实的地方。” 水瑶也开口道: “娘亲教我机关术的时候曾经说过。再精密的机关,都会有他的破绽。或者说都会有一把开启的钥匙。如果我们把这个山谷看成是一个制作精密的大型机关。他不可能只能进不能出。我们如今出不去,不应该是没有出口的缘故,最大的可能是出口被隐藏了。只要我们找到开启出口的钥匙,或者说洞悉这个山谷的破绽。应该就可以出去了。” 景昊也点点头道: “如果真的把这个山谷看作一件机关。那么他的构成看似复杂,我们所能看到的水潭、天空、山崖,甚至周围这些花草树木,都是构成机关的部件。但是如果把它们回归本质,最终不过还是金木水火土。我们眼睛看到的景象,必然有些故弄玄虚的幻境,但大多应该都是真实的。目前看来这个山谷中最有可能被借力布阵的就是木和水,我们下一步从这两个部分着手,不单单用眼睛去看,那样会容易误导了我们的判断。我们需要利用全部感官去甄别哪些是真实存在的,哪些是幻境?” 水瑶听到这里,两只大眼亮闪闪的,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说: “哥哥说的对,也许并不是这个山谷没有出去的路。可能这条路就明明白白的在那里,只是它的周围设置了阵法,导致我们对它视而不见罢了,所以,现在不应该完全依靠眼睛去看,因为眼睛有可能看到的是假象。” 云放这时也接口道: “有这个可能。师娘当初给我们讲江湖上的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时曾经讲过。厉害的阵法师设置的阵法可以让你根本觉察不到,无声无息之间就改变了你对外界的一切感知,而你却一无所知。所以不单单是眼睛。其他的感知也有可能会欺骗我们。” 说到这里,云放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水瑶,接着说: “有时候那些说不出缘由的直觉反而是最可靠的。比如之前阿狸失踪时,水瑶感受到的那股冷意。” 三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景昊更是鼓劲儿道: “我娘说过,这世上就没有破不了的机关术。破不了只是你身陷其中,没有参透他的奥妙罢了。现在我们有三个人,不可能同时钻入同一个牛角尖儿。所以我们只要不怕花费时日,肯定能够找到出口。现在讨论一下这个出口最有可能在哪里?” 分析来分析去。三人觉得既然山谷中木和水最旺,那就从木和水两个方向入手。 水,最有可能的还是那个水潭。而且他们进这个山谷就是从水潭上方跌落下来的,出口也放在水潭,倒也合情合理。三人当中,现在景昊的水下功夫最好。这个在水底找出路的任务,当之无愧的给了景昊。 景昊拍着胸脯,很是有担当的说: “云放,瑶瑶,你们两个放心。哥现在别的不敢跟你俩比。水底的功夫绝对没问题,虽然不能跟那些鱼似的住在水底下,倒也当得起浪里白条四个字啦。” 水瑶和云放都被他说笑了。云放顺手又给了他一记巴掌。笑着训斥道: “ 满嘴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浪里白条。你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还哥,你是谁的哥?别忘了我可是大师兄。” 景昊夸张的抚摸着被云放打到的部位。说: “大师兄,我知道你是大师兄。可我是瑶瑶的哥呀!我说也没错呀。而且大师兄,你现在学坏了。说话就说话,怎么老是动手呢?你的君子之风哪里去了?不知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吗?” 景昊贫嘴的说着,云放和水瑶彻底的忽略了他。商量如何在地面上生长茂盛的草木中寻找破除障目阵法的办法,当然如果这个阵法真的存在的话。 两人商量了许久。因为缺少线索,两人跟随芸娘学习的时日也短。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头绪。最后决定采取笨办法。先找到一处他们认为最真实的山岩壁。作为起始点。做好标记后,环崖脚一寸寸去探索。虽然他们现在所学甚浅,所知甚少。但每天探索一小块儿距离,凭两人的观察力和对五行八卦的了解,是可以判定出阵法的痕迹。如果真的能够发现端倪。三个人再一起去寻找破阵的办法。 就这样,不知疲倦,永不后退的三兄妹又开始了永不言败的探索。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三人休息打坐的不远处,赫然有一个山洞,就那么毫无遮挡的摆在那里。山洞前,开满五颜六色鲜花的灌木丛围成了一个野生篱笆墙。阿狸悠闲的在篱笆墙前踱着步,偶尔有蝴蝶飞过,阿狸就兴奋的扑过去。蝴蝶展翅飞走了,阿狸逮不到也不生气,继续伸着鼻子去嗅开的五彩缤纷,颜色绚丽的花朵。 山洞内,那只巨大的黑猫,依然威风凛凛,只是个头缩小到普通健壮猫咪的身材。他的面前,蹲着一只毛色雪白,眼珠乌黑的长毛白猫。这只白猫,毛发蓬松浓密,体表一根根长毛泛着银光,即使在幽暗的山洞里,白猫也自带银光闪烁的效果。让人无法忽视,也无法直视。如果水瑶在这儿。一定能够发现,这分明是当时天空中那白色巨兽轮廓的迷你版。 此时一黑一白两只缩小版巨兽猫咪,正同时一筹莫展的盯着两猫中间的空地。空地上躺着一只睡得四仰八叉的小猫,如果水瑶三人看见,一定会尴尬的扭过脸去,因为这只一点形象都不要的小猫,正是她(他)们牵肠挂肚,日夜为它悬心的小猫蛋蛋。 但是可惜的是,尽管距离如此接近,阿狸在篱笆墙内兴奋的喵喵声也如此响亮,水瑶三人却如同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看不见,也听不到。 第61章 黑猫白猫 一座神秘而幽静的山谷。两个少年和一个小女孩都在起早贪黑的忙忙碌碌。寻找着那个他们坚信一定有,但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的出口。 离他们不远处的山洞里。两只看上去强壮而睿智的黑白双猫在谁也不服谁的对峙。 这小小的世外桃源。唯一快乐、无忧无虑或者说没心没肺的,大概就是篱笆院儿里的阿狸和她那个正在山洞里呼呼大睡的儿子蛋蛋了。 寂静突然被院中阿狸一声惊喜的“喵儿,”打破了,山洞里的黑白双猫都寻声向院中看去。 原来屡战屡败的阿狸这次终于捉到了一只蝴蝶。 那只蝴蝶,五彩斑斓的,长得煞是好看。爱漂亮的阿狸骄傲极了。她嘴里叼着蝴蝶,影响了说话。于是聪明的用两只前爪摁住了蝴蝶。冲着山洞里的黑猫“喵喵”的叫了两声,像是在炫耀:“小黑,你看我抓到了一只漂亮的蝴蝶。” 山洞里的黑猫,居然一脸宠溺的表情看着阿狸。同样冲着她喵喵叫了两声。 “小花,你太棒了,你真是一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猫。” “喵喵喵”——“小黑,你喜欢这只蝴蝶吗?我送给你吧。” “喵喵喵”——“小花,谢谢你,不用啦。这么漂亮的蝴蝶,只有你这么美丽的女猫才能配得上。” …… 黑猫和阿狸就像一对陷入热恋中的情侣。圆圆的眼睛里散发出来满满的爱意,还有相互之间无比的欣赏。 这真是一幅泛着粉红泡泡的温馨画面,——如果排除掉旁边那只表情怪异的白猫的话。 就在黑猫眼中的爱意几乎要化为实质流淌而出的时候,只听旁边传来极其煞风景的一句: “蠢猫,吵死了。”声音萌哒哒的,虽然是不耐烦的语气,却透着一股娇憨的奶音。 黑猫愣了一下,他沉浸在爱河之中,还没有 游上岸。就听见对面的白猫又说了一句: “这么傻的凡猫,居然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黑猫终于明白过来了。面前这只猫在辱骂自己的心上人。立刻怒火攻心。抬起爪子就要扇向对面的白猫。 对面的白猫毫不畏惧。两只前爪人性化的在胸前一抄,警告道: “墨足将军,你想好了,现在可是你在求我。你如果再挑起纷争,那么我宁肯永远困在这里。也不会管你这只蠢儿子。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不过你好像也没有这能力。” 黑猫气的浑身打颤。但是他好像真的对白猫有所顾忌,半晌后忍气吞声的道: “好,我不动手。那你准备怎么救我儿子?” 白猫不屑的撇撇嘴,“我什么时候答应要救这只傻猫了?” 黑猫顿时暴怒了,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说: “挞挞,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救我的儿子?” 对面的挞挞看出来黑猫已经行走在暴怒的边缘,心里也有点儿发虚。立刻收敛了几分,说: “我当然能救。只是这只傻猫吞了我猫猫子母珠的母珠,本就极其危险。现在还丢失了子珠,导致母珠强大的能量外溢。他一只凡猫。 如果不是靠你一直庇护,早就被母珠的力量摧毁了。” “这些我都知道了。你别说废话,你就说到底该怎么救?” “你说的才是废话呢。你也是只蠢猫,蠢猫!” “你……” “你什么你?你只知道猫猫子母珠有庞大的能量,能够帮助猫猫提升灵力。可你根本就不知道,灵力的提升要循序渐进。而且,猫猫子母珠根本就不是吃的。只有使用合适的办法,猫猫子母珠才能柔和的将能量传送给猫猫,同时也不伤害珠珠本身。可是你……” 白猫挞挞站起来,怒气冲冲的伸爪指着面前的黑猫: “你觊觎宝珠的能量,偷走了我的宝珠,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教唆你儿子吞下了宝珠,还愚蠢的把子珠送给了别人,让子珠和母珠母子分离。导致现在宝珠能量外溢,哼,你儿子现在只是陷入沉睡。下一步就是四分五裂,飞灰烟灭了。” 说到这里,白猫挞挞幸灾乐祸的笑了:“我现在很想知道,这傻猫真的是你儿子吗?我怎么觉得你是想要害死他呢。” “闭嘴,挞挞!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告诉你,蛋蛋是我的儿子,我不想从任何人嘴里听到任何质疑的话。还有,你要明白。蕴海炎珠不是你的,是你把它从王宫里偷出来的。只不过你没有能力保住它,它又落入了我的手中而已。所以你不必这么义正言辞。” “什么蕴海炎珠?那是我的猫猫子母珠。我小时候就玩过的,再说,按规矩它也是属于我的。” “那是成年以后,举行了传承仪式后才属于你。可你现在还没有成年。” “没有成年又怎样?我只不过提前拿过来玩一玩儿。” “那我也只是借过来玩一玩儿。” “胡说,你让你儿子把它吃了。” “我没有让我儿子吃它。是你要来跟我抢,我儿子是不小心吃的。” “墨足,你好歹是个将军,你怎么能这么无赖?” “别说废话了,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救我家蛋蛋?” …… 两只会说人话的猫激烈的吵了半天,最终,挞挞吵输了,沉默不语。 良久,挞挞幽幽的开口说: “其实,这只小猫吞了宝珠,只要尽快想办法吐出来就好了。可是你当时不但没有想办法让他吐出来。反而用自己的内丹之力让宝珠彻底固定在了他的体内。现在想取也取不出来了。 “吐出来就没事儿了,那你怎么早不告诉我?” “你也没有问我呀。再说那时候我让你取出来,你也不会听我的呀。” 黑猫沉默了,他很生气,但他没法否认,挞挞说的是事实。 “那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不会骗我吧?” “这么做对我有啥好处?这么做,我的牺牲最大,好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办法听着好像有点儿别扭。你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猫猫珠只有等成年后才能正式传到我手里。关于它,我知道的也不是那么多。所以,我只有这一个办法,用不用就看你的了。” “要不让我再想想?” “行啊,你慢慢想吧,我不着急。不过,这只小猫能不能扛得住?还有外面那三个人,好像很快就要发现点儿什么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发现阵眼。” “你的阵眼他们是还没有发现,但是不妨碍他们有可能会发现点儿别的。” …… 第六十二章 阿狸重现 正如白猫挞挞所说,三个辛辛苦苦寻找出路的小伙伴儿,在经过长久的寻找后,终于有了一点点发现。只是这发现的重要性,他们自己现在并没有清楚的意识到。 这天傍晚,景昊,水瑶和云放照旧聚在一起,讨论一天的探索结果。 水瑶和云放,每天只能往前推进一个很小的区域。但水瑶很乐观,不管怎么说,排除掉的区域越来越大。剩下的区域越来越小。接着两人问景昊:“你在水下,有什么新发现吗?” 景昊笑嘻嘻的举起了一只虾,“看,这就是我的新发现。我如今在水下发现的好吃的越来越多了。” 云放和水瑶都笑了。云放捧场的说: “ 你说的倒也不错,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还真的要饿肚子了。” 景昊剥着虾壳儿,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说: “不过我今天潜的比以前还要深,有件事稍稍有点儿奇怪。” 水瑶和云放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起望向景昊。 景昊看看他俩,说: “ 别紧张。没有什么危险。按照正常来说,这寒潭的水越往下越冰凉刺骨。今天潜到了一个新的深度,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一侧水的温度比其他方向的温度高,当时因为在水底的时间太长了,而且潜的太深。急着浮上来就没有深究。现在想想,如果真的是有一股温暖的水流,有可能是一股活水。如果我们能顺着活水找到源头,也许就可以游出去了。” 云放听着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苦笑着道: “ 如果真的是一股活水。在那么深的位置,你可以游出去。我和瑶瑶恐怕不可能。” 景昊和水瑶听了,也有些泄气。不过云放接着说道: “ 不管怎么说,有了新发现总是好事。现在我们就是在这里千篇一律的过日子。只要有了改变就是好事。如果这里真的蕴藏着一个大的阵法,那么也许有个变化就能够改变这里的阵法布置。” 景昊听了,点点头。夸奖云放道: “ 果然还是大师兄看的透彻 ,我明天就再潜进去仔细的寻找一下。没准这个阵的阵眼就在水下,让我误打误撞就给破了呢。” 水瑶在旁边笑嘻嘻的握着小拳头。给景昊加油道: “哥哥最棒,这次就看你的了。” …… 旁边的山洞里,蛋蛋在沉睡,阿狸也进入了梦乡。 一个萌哒哒的声音响起: “你听见了吧?他们马上就要找到水下的关键了。” 黑猫痞痞的声音很不屑的说: “找到又怎样?那也不是我的阵眼。” “那里确实不是阵眼。但那里一样能出这个山谷。” “走那里,出了山谷他们也回不了家。” “可他们也不知道从那里出去回不了家呀。” “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要说他们不知道那个出口是通向哪里的,只要发现出口,他们必定会从那里出去!” “出去就出去,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又不在乎那几个人族。” “墨足,你是在这里装糊涂,还是跟那只蠢猫待在一起时间长了,也变蠢了?你难道不明白,他们从那里出去以后是必死无疑。那个小女孩儿要是死了,子珠就永远都回不来了。” “挞挞,我警告过你,不许侮辱我的小花。”黑猫墨足怒了。 “好了,我道歉,你的小花不蠢。”白猫挞挞很痛快的道歉。不想和这只恋爱脑的猫纠缠。 “但是你到底决定了没有?你好歹也做过将军,怎么现在变得如此优柔寡断?实话跟你说,他们真要从那里走出这个山谷,带走了猫猫子珠,那你家这只小猫就只能等死了。” 这一次黑猫许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闷闷不乐的声音响起: “好吧,按你说的做。不过你要记着,隔一段时间你要回来一趟,让我看看。不然我不放心。” “哼,这还用你说,就是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白猫萌哒哒的声音傲娇的说。 …… 新的一天开始了。山谷里依然是风和日丽。水瑶从睡梦中醒来,忽然觉得今天草好像格外绿,花格外鲜,就连空气也分外的香甜。 她开心的对景昊和云放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起来就觉得心情格外的好。有一种好事即将发生的预感。” 景昊哈哈的笑道: “这是个好兆头,说明我今天下水一定有收获。” 水瑶调皮说: “ 也许是我和云放哥哥有收获呢。” “那也是,不如这样,我们比一比?”景昊冲水瑶挑了挑眉,挑战道。 水瑶今天心情无端的超好,出乎景昊意料,她开心的接受了挑战。于是两人约定。输的人剖鱼,烤虾,做晚饭。 云放看着两个小的玩闹得开心,自己也笑的嘴角上扬。 兄妹三人嘻嘻哈哈的准备出发。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喵喵的叫声。 水瑶不禁心中一喜,大喊一声: “蛋蛋。” 三人一起齐刷刷的回过头去。 只见一片花香鸟语的草地上。一只三花小猫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嘴里居然叼着一朵小红花。看见三人转身,立刻四足发力,朝着他们飞奔过来。 三人仿佛被定格了一般,呆立在原地。默默地看着那只小猫飞奔过来,跳进了水瑶的怀里。亲热的用脸蹭了蹭水瑶。张开嘴,用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舔水瑶的脸颊。吧嗒一声,嘴里的小红花掉了下来。小猫迅速的跃下,叼起小红花,再次跃进水瑶的怀里,讨好的把花递给了她。 水瑶一动不动的抱着小猫,终于问出了一句: “阿狸,你怎么在这儿?” 阿狸冲水瑶眨眨大眼睛,仿佛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于是又舔舔她的手,撒娇般喵喵的叫了两声。 旁边的景昊忽然爆笑起来,“阿狸,居然是阿狸。蛋蛋没回来,阿狸回来了也不错。瑶瑶,这次终于有人给你送花了,你终于可以不再收老鼠当礼物了,哈哈哈。” 水瑶还没反应过来如何反击,忽然听见云放说: “景昊,瑶瑶,你们看。” 两人停止嬉闹,抬头看去。只见刚才阿狸跑过来的路上,慢慢起了变化。就像无端的打开了一扇门,但是门里究竟是什么?影影绰绰的,他们看不清。 三个人惊讶的互相对视着。阿狸突然从水瑶的怀里跳了下来。朝着那扇虚空中的门跑了过去。 云放看着师弟师妹,坚定的吐出来一个字:走! 三个人跟着阿狸,很快的接近了那扇门。门后的风景若隐若现,一道从来没有见过的山崖,周遭云雾缭绕,一道石阶,自下而上,直达崖顶。石阶两旁,花香阵阵,彩蝶飞舞。 景昊迟疑的说: “这是出去的路?” 云放回答: “看着像。” 水瑶问: “我们走吗?” 景昊问: “为什么不走?” 水瑶说: “阿狸回来了,蛋蛋还没有回来。” 云放说: “这条路出现的突然,如果不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水瑶迟疑了。她真的很担心蛋蛋。可是她也知道她们已经在外面很久了。她想爹爹娘亲他们,她知道哥哥和云放哥哥,虽然嘴上从来不说,但心里的牵挂不比她少。她还知道,她们三人消失这么久,爹爹娘亲和林婶婶她们都不知道已经急成了什么样子。她不能为了蛋蛋,断送大家回去的希望。 可是,她也真的舍不下蛋蛋,她想知道蛋蛋现在是生是死。 水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第63章 出谷 就在水瑶犹豫之时,景昊忽然动了,他一步跨上台阶,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 大喊道: “黑猫,你出来。你不是答应过,我们离开的时候把蛋蛋还给我们的吗?现在阿狸回来了,蛋蛋呢?” 山洞里,一只黑猫正气的七窍生烟。嘴里嘀咕道:“该死的人族小子,我什么时候答应过把儿子给你们啦。我只是说要尊重儿子的意愿而已。” 他旁边蹲着一只小猫,那小猫正是蛋蛋,现在正一副讥笑的面孔看向他。 黑猫没好气的说: “好啦,你快走吧。没看见他们都在等你吗?” 蛋蛋傲娇的看了他一眼,瞬间消失了。空中只留下一个萌哒哒的声音: “告诉他们,我在崖顶上等他们。” 黑猫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洞里正躺着一只白猫,依旧在呼呼大睡。他无奈的摇摇头。 片刻后,石阶上景昊的呼喊,得到了回应。: “你们赶紧走吧。那只小猫在山顶上等着你们呢。” 听到这个回答,三人又惊又喜。急忙沿着石阶向上爬。爬到一半,水瑶忽然意识到什么,转身一边找一边说: “ 阿狸呢?阿狸去哪儿了?怎么没有跟上来?” 云放和景昊这才发现阿狸并不在身边。回头望去,发现阿狸仍然在石阶的最底端,遥遥地看着他们。 水瑶立刻大喊: “ 阿狸,快上来!” 与此同时,那个痞痞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小花,回家啦。” 阿狸又看了三人一眼,喵喵的叫了两声,转身向着那扇快要消失的门跑了过去。 水瑶在半山腰惊呼: “阿狸,你去哪?快回来。南南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阿狸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回过头喵喵的叫了两声,好像有点不舍。不过,它接着转过身,看了看那扇已经有些模糊的门, 迅速的冲了出去。门渐渐的消失了,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水瑶一见阿狸跑出了那道门,立刻沿着石阶往下追了下去,只是还没追几步,就看见门已经消失了。 水瑶急了,立在原地,情不自禁的大喊道: “阿狸,你回来啊,阿狸,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走啊?你不知道南南还在等着你吗?你让我回去怎么跟南南交代呢?” 看着水瑶失望的样子,景昊于心不忍。正准备走过去,劝说几句,突然听见云放在石阶上方大喊: “昊儿,水瑶,别磨蹭了,快点走,石阶要消失了。” 景昊连忙朝下方看去,只见他们走过的石阶,正在从下往上慢慢变淡。最下端的几级阶梯已经模模糊糊的看不见了。 不好,这石阶的出现是有时间限制的! 景昊连忙冲下几级石阶,一把拉住水瑶,说: “快,瑶瑶,快走。” 水瑶也从刚才的失神中回过神儿来。不能再犹豫了。阿狸选择了自己的生活,蛋蛋还在前面等她呢。 水摇果断的转过身,一边走一边对景昊说: “哥哥,我们快走!” 景昊依然不放心,他侧过身,用力把水瑶推到自己的身前: ”你走中间,我断后!” 水瑶没有跟哥哥谦让,快速向着石阶的上方奔去。 经过在谷内这段时间的提升,三人如今的轻功就是放眼整个东文国也已属于佼佼者,如今用上全力,登梯速度极快。 而令三人没有想到的是,那石阶消失的速度越来越快。像是山间被风吹散的一缕烟,起初是一阶又一阶的消散,后来就是整段整段的不见了。 很快,石阶消失的速度就赶上了他们攀登的速度。每当最后面的景昊,脚刚刚离开一级石阶,那石阶就像随风飘散了一样消失了。 就算平时心大的景昊,此时也有些发麻,他不知道如果脚下的石阶先他一步消失,那他是不是就得落入万丈深渊呢? 此时云放已经到了崖顶,双脚站在真实的土地上。他顾不上去看周围的环境,立即俯下身将手伸给还有两三级石阶才能登顶的水瑶。 水瑶一边极速向上奔跑,一边抬起手来,努力的伸向了云放递过来的那只手。两只手刚刚握住,水瑶只觉得手臂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她整个人被云放抡起来甩向了崖顶。 水瑶的心里有着一丝丝的不解,云放哥哥为什么用了这么大的力量? 可就在她被云放抛向崖顶,身体在空中,将落未落的时候,她惊恐的看见:紧跟在她身后的景昊,脚下的石阶已经消散,景昊脚下一空,身形一晃,立刻就要落入万丈的深渊。 …… 水瑶的心都要裂开了。从口中挤出两个变了调的字。“不要!”然后人就重重的摔落在了悬崖顶上。 是的,又惊又惧的水瑶,完全忘了她自己轻功不错的事实,毫无防备的摔在悬崖之上。 这一下,摔的很重,但是水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因为她的心要碎了。 “哥哥,哥哥。”她喃喃的低声唤着。这一刻,她最想做的事是杀了自己。是的,都怪她自己。是她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企图去追回阿狸,耽误了时间;是她没有在意哥哥的安危,走在了哥哥的前面;是她的功力不够,跑的速度太慢,影响了在她身后的哥哥…… 一时之间,水瑶的心中涌出了无尽的后悔,她真想重新跳下悬崖去找哥哥,或者,就这么摔下去吧,不计后果! 泪眼中,水瑶从地上爬起来,失魂落魄的,想到悬崖边一看究竟。突然发现,刚刚用力把她抛上来的云放匍匐在地上,像是被什么东西拖住了,脚一寸寸的也向悬崖边滑了过去。 云放哥哥!水瑶吓得肝胆欲裂。什么东西在拖云放哥哥下悬崖?云放哥哥可不能再出事了!水瑶不假思索的冲上去,抱住了云放的腿,拼命的往后拽。 只听见云放艰难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 “ 水瑶,别拽我的腿,过来帮我一起拉。” 拉什么?云放哥哥在拉什么?水瑶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但她不敢相信,会是这样吗?她不敢问出口,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她快速的冲到悬崖边,看见云放双手握住一条长鞭,长鞭此时崩的直直的,长鞭的另一端有什么?水瑶不知道。因为悬崖下面升起了一层的白雾,此刻云雾缭绕,马上就要漫到悬崖顶部。 水瑶也赶紧匍匐在地,双手握住长鞭,和云放两人齐心合力将长鞭一寸寸的往上提。 终于,在两人几乎都要力竭的时候,悬崖下露出了一只手,又一只手。接着是一张带着泥泞,挂着血痕的脸,是景昊! 第64章 平安下山 挂在悬崖上的景昊异常狼狈,但是看见崖顶的云放和水瑶后,居然还露出了一张笑脸。用那一贯毫不在乎的口气断断续续的说: “云放,瑶瑶,你们两个用点儿力呀。” 水瑶看见景昊,止不住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她雪白的贝齿死死的咬住了嘴唇,咬的沁出了血。她拼命的向上提着长鞭,只是这时身边的云放大喊了一声: “瑶瑶,让开。” 水瑶只觉得身边的云放周身突然爆发出了极大的力量,让她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双手,被这股力量推到了一边。 水瑶长鞭离手,正在满心惶惶之际,只见云放单膝跪地,双手握紧长鞭,用力提起来,往后一甩,长鞭另一端的景昊就像一个被放逐的纸鸢。瞬间飞过了崖顶,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水瑶瘫坐在一边,彻底傻眼了。心中隐隐约约冒起了一个念头: “哥哥不会被摔死了吧?” …… 原地愣了片刻,水瑶连滚带爬的奔到了景昊的身边。景昊静静的躺在地上。两只眼睛紧紧的闭着。两条长腿,一条曲着,一条伸的直直的,一动不动。 水瑶颤抖着手,壮着胆子把手指伸到了景昊的鼻尖下方,谢天谢地!指尖感觉到了丝丝的热风。还有气,哥哥还活着!水瑶立刻瘫坐在地上,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半晌,景昊像是缓了过来,睁开眼,看着坐在他身边抹着眼泪的水瑶,说: “瑶瑶啊。看你照顾小猫照顾的挺好的,怎么不知道照顾照顾哥哥呢。哥哥的腿都弯不过来了,你也不知道帮哥哥捋一捋。” 水瑶看景昊醒了,忙扑上去问: “ 哥哥,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摔坏了?腿怎么了?是这条腿吗?哦,我帮你来捋一捋。不过我能动它吗?它没有摔断吧?要不我还是先扶你坐起来吧。” 景昊看着水瑶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样子。再看看她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泪痕。“噗嗤”一声笑了。 水瑶被他笑蒙了,愣愣的看着他。 景昊笑够了,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开心的对水瑶说。你跳崖吓了我一次。今天我坠崖又吓了你一次,咱们两个扯平了。” 水瑶被景昊这心没肺的话,弄得哭笑不得,不过也成功的疏解了她心中的那种懊悔,整个人脱离了刚才那种痛不欲生加生无可恋的木讷状态。关心的对景昊说: “哥哥,你别一上来就忙着取笑我,赶紧看看你究竟有没有哪里摔坏了?” 景昊活动了活动手脚。很不在意的说: “没事儿,摔坏倒没有。只是云放,你的劲儿太大了,要不是这段时间轻功提升的快,差点儿就被你摔死了。”一边说一边用眼睛寻找着云放。嘴还没有停: “云放,你是不是跟我有仇?不然,就是嫉妒师弟我长得太帅,不过其实你不用嫉妒我,师兄你长得也不比我……” 景昊一个差字还没出口,忽然改口大叫道: “云放,云放,你怎么了?” 水瑶这时也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没有出声的云放。只见云放依然坐在悬崖边,双臂无力的垂着,身前一滩鲜血。 景昊再也顾不上贫嘴,快步奔到了云放的身边。一叠声问道: “云放,你到底怎么了?伤到哪里了?怎么会吐血?” 水瑶也跑了过来。看着云放那奇怪下垂的双臂说: “云放哥哥,你的胳膊怎么了?” 云放面色惨白,向师弟师妹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别担心。我只是有些脱力,不要紧,只是突然爆发出超出身体负荷的力量,有点反噬,吐的是淤血,吐出来就好了。” 他喘了口气,歇了歇。又继续说: “你们两个先扶我起来,离开这悬崖边儿吧。在这儿坐着,我有点恐高。” “师兄你居然恐高。”景昊和水瑶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把这句话默默的咽到了肚子里。 两人伸手去搀云放。云放又叫道: “别动我的胳膊,它们好像脱臼了。” 啊?好吧…… 一个时辰后,三个人终于休息好了,景昊也给云放的双臂复了位。趁着云放休息的时候,绘声绘色的给水瑶讲了一遍云放是怎么一手抛出水瑶,一手抛下长鞭,卷住自己,最终把自己拉上悬崖的。 讲到末了,景昊崇拜的看着云放说: “我们在山谷里,也算有奇遇,可练了这么多天的功,师兄你都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原来你才是提升的最快,最深藏不露的呀。” 云放歇了半晌。体力已经恢复了过来,就是双臂还有些酸软无力。他慢慢活动着双肩,笑看着景昊: “昊儿你要是能少说些话,功力一定能够提升的更快些。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以后把你说的话写下来就可以当话本子卖,以后我们就不愁吃喝了。” 云放的话说的水瑶跟着哈哈哈的笑起来。景浩也不以为忤,点头赞同道。“云放你说的也不错。回头我们去都城开个书局。我来写话本子,你和水瑶去卖,保准赚个盆满钵满。” …… 三人说笑够了,也休息好了。起身辨别了一下地形,这是一处从来没有到过的山峰。一时之间,三个人都不太能判断出来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但能够肯定的一点是,这是一处真实的普通山脉。虽然缺少人迹,但周围草蚁虫蛇,飞禽走兽 的踪迹处处可见。 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下山。然后一直往西走,肯定会走到熟悉的地界的。 三人一想到马上就要回到离别了两三个月余的家。心里都有些归心似箭的冲动。离家这么久了。爹娘和林婶婶都急坏了吧。让他们担了这么久的心,这次回去,无论爹娘是打是骂,一定要受着,绝不顶嘴,让他们好好出口气。 兄妹三人说说笑笑的往山下走,充满了归家的憧憬。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三人的身影逐渐消失的时候,悬崖顶上慢慢的现出了黑猫墨足的身影,旁边赫然站着可爱的阿狸。 黑猫温柔的对阿狸说: “喵喵喵”——“你看见了,他们安全的走了,你就不要担心啦。” “喵喵喵”——他们这就回家了吗?阿狸问道。 “喵喵喵 ”——“是的,放心吧,我们回家看看儿子吧。” “喵喵喵”——”那不是儿子,那是白猫挞挞。” “喵喵喵”——“小花, 那就是咱们的儿子蛋蛋,只不过蛋蛋现在住进了挞挞的躯壳里。” “喵喵喵”——你说什么躯壳?听不懂,但是那就不是蛋蛋,蛋蛋是我的儿子,我认识!” “喵喵喵”——“好了,好了,小花,你别生气,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黑猫和阿狸走了。 只是远远的传来了一声: “哼 ,几个人族小娃娃,还想拐走我的小花,不给你们一点苦头吃吃,就不知道我墨足将军的厉害!” 第65章 小猫归来 师兄妹三人健步如飞的向山下走着,虽然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但是脸上却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这次咱们走的太急,也没来得及和龟老哥告个别,我这心里还有点遗憾呢,也不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记得咱们。”话痨景昊边走边说,插科打诨的。 忽略掉三人有些褴褛的衣衫,倒是很像一副踏青郊游回来的样子。 只是这幅温馨的画面,被水瑶一声惊呼打破了。 云放和景昊吓了一跳,不解的望着水瑶。不明白她好好的走着走着,为什么发出这么渗人的一声惨叫。 景昊首先开口,疑惑的问水瑶: “瑶瑶,你怎么了?这么一惊一乍的,中邪啦?” 水瑶的小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她呆呆的看着景昊: “哥哥。” 接着又转过脸看向云放: “云放哥哥。” 景昊和云放纳闷的看着水瑶,不知道她想说些什么。 水瑶嘴唇翕动着,艰难的吐出了三个字: “蛋蛋呢?” 云放和景昊同时傻了眼。是啊,他们都把蛋蛋给忘了。蛋蛋去哪儿了?那个黑猫传来的声音不是说蛋蛋在悬崖顶上等着他们吗?现在,猫呢,猫去哪了? 景昊第一个气愤的跳了起来。“该死的黑猫!不讲诚信,亏我们那么相信他,居然敢骗我们。卑鄙!无耻!没有人品,不是,没有猫品!” …… 景昊语无伦次的骂着黑猫。旁边草丛中,一直跟着他们下山的小猫,默默收回了正要迈出草丛的前爪。 “骂吧,多骂几句。骂的再狠点儿,那只黑猫就是该骂,人族小子,这次我支持你。等你骂够了,我再出去。” (远处山洞里,无辜遭受辱骂的黑猫什么也没察觉到。他正一脸柔情的给他心爱的小花舔着毛,眼睛还时不时的看看在山洞深处呼呼大睡的白猫,遗憾的想: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能醒?当初诱导儿子一口吞下蕴海炎珠,现在想想,还是有点儿草率了。) 景昊气愤的骂了几句,冷静下来。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原路返回,继续到悬崖顶上找一找。也许蛋蛋睡着了,没有看见他们,错过了;也许蛋蛋受伤了,正躺在某个地方等着他们去营救呢。 三人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转过身,急匆匆的就要往回走。 草丛中的小猫: 哎呀,怎么不骂了,怎么才骂了这么几句,难道这么快就没劲了,这个人族小子,持久力不行啊。 小猫摇摇头,无奈的举起前爪,撸了一把脸,缓步从草丛中走了出来,看着三人就要匆匆离去的背影,发出了一声: “喵。” 这声喵,声音不大,听在水瑶的耳朵里却如同仙乐。她迅速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小猫。 “蛋蛋,真的是蛋蛋!”水瑶欢乐的喊了一声,扑了过去,一把将蛋蛋抱在怀里,又举了起来。兴奋的旋转着,清脆的笑声响彻在山间的小路上。 云放和景昊看着神采飞扬的水瑶,也情不自禁的嘴角上扬,心里有一种叫做幸福的情绪在流淌。 唯一感到不是太快乐的可能就是小猫了。 “这个人族小姑娘是不是疯了?为什么举着我疯狂的旋转?啊,好难受,啊,好晕,啊,我要吐。” “喵,喵,喵!喵喵喵!” 听到小猫抗议的叫声,水瑶马上停止了旋转,把小猫搂进了怀里。 “哦,蛋蛋,对不起,我太高兴了,吓着你了,是吧,好了,好了,我们不转了,我们要回家了,你高不高兴啊?” “哎呀,好了,好了,蛋蛋不要生气嘛,来,我们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哈哈哈,蛋蛋,你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呀,这么可怜弱小又无助,真是可爱死了。” “喵!” “哈哈哈” …… 一刻钟后,三人小队继续下山。小猫不习惯被水瑶抱在怀里,几次挣扎着想跳下地自己走,都被水瑶牢牢的按在了怀里。 水瑶轻柔的挠着他颈下的白毛。柔声细语的安抚的说: “蛋蛋不要自己走了。自己走,多辛苦啊!哎呀,蛋蛋你这段时间肯定没有吃好,睡好,看,你都瘦了。” “这个人族小姑娘的眼神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这具身体吃了我的猫猫子母珠以后,整日都在睡觉,虽然确实没有吃多少东西,但可吸收了不少猫猫珠的能量,养的这么好,哪里瘦了?明明是胖了!” “还有,为什么不让我下去?我可是猫灵国最勇敢的勇士挞挞,怎么可以被人族抱着走路?这是对我的羞辱。” “哎呀,算了算了。抱着就抱着吧。这个躯壳太弱了,刚住进来还真的有点不适应。再说人间的道路太泥泞,下去走会弄脏我挞挞高贵的足。” “哦,好像不对。这具躯壳不是高贵的挞挞的。算了,算了,真让猫头疼,这人族小姑娘的怀抱还挺舒服的,嗯,味道也香香的,挺好闻。不如睡一觉吧。” 小猫一边在心里碎碎念着。一边闭上眼睛,不一会儿真的睡着了。 水瑶连忙招呼走在前面,兴奋的和云放聊天儿的景昊: “哥哥说话小点儿声,蛋蛋睡着了,可别吵醒他。” 景昊第n次无语,索性不说话了。 三个人沉默的下了山。到了山下,发现他们刚刚走过的,只不过是群山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峰。 身处在山峰上时,视野尚属开阔。如今他们下来,身在一片密林深处,古木参天,遮天翳日,周遭的环境显得幽深可怖。 三个人的神色凝重起来。这里明显不是靠近村子的那几座山里应该有的景象。景昊轻轻的从口中吐出了四个字:“禁忌之林。” 云放轻轻的点了点头,沉声道: “有可能。” 第66章 行走在禁忌之林 于是依然是云放打头,景昊断后,两人将瑶瑶和小猫护在了中间。辨清方向,继续向西走去。 走在路上,三人发现这密林确实与他们常去打猎的山林有所不同。林内格外幽深,很少碰到以前常见的山鸡,野兔。虫蛇鼠蚁倒是遇见了不少,而且个头奇大。 云放在前面开路,手持那条长鞭,一路上鞭子啪啪作响,驱赶着路上的虫蛇。遇到傻乎乎不长眼冲上来的,也灭杀了不少。 水瑶走在中间,怀里紧紧的抱着小猫,精神高度紧张。小姑娘天生怕这些虫蛇鼠蚁,看着云放长鞭上偶尔滴下的颜色可怖的汁液,本能的觉得胃里翻腾。 不过她暗暗的告诉自己要镇定: “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瑶瑶。”她在心里默念着自己的名字。“哥哥和云放哥哥已经够累了,千万不要再因为自己给他们拖后腿、帮倒忙了。” 走在最后的景昊,看着水瑶绷的直直的双肩,刚想开口安慰几句。忽然发现水瑶前面一根粗大的树枝上垂下了一只拳头大的蜘蛛。 “瑶瑶最怕蜘蛛了。”景昊心里想着,一个箭步冲上去,正准备灭杀这只蜘蛛。只听嗖的一声。蜘蛛不见了,同时听见水瑶啊的一声惨叫,接着是云放,哎呦一声,向一旁跳出了一丈开外。 这是怎么了?景昊一时之间,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侧过头看看水瑶。只见水瑶满脸泪痕,一只手搂着小猫蛋蛋,另一只手平抬,此时,手指有些颤抖,手臂上的臂弩,机括打开,俨然刚才已经发射出去了一支。 景昊恍然大悟。他顺着水瑶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只蜘蛛被水瑶的弩箭牢牢的钉在了一棵大树的树干上。绿色的血液正顺着树干向下流淌。 “瑶瑶,你不错啊。你不是最怕蜘蛛嘛?今天灭掉了这么大一只。有进步啊,哭什么呢?蜘蛛都死了,怎么你还被吓哭了?” 接着,他又扭头看了看云放。 “云放,你这是怎么了?瑶瑶杀死了一只蜘蛛,怎么还把你吓得跳的那么远?难道你也怕这玩意儿?可我看见你的鞭子一路上也抽死了不少啊。” 云放没有说话,迈步走了回来。走到水瑶面前,一脸宠溺的看着水瑶说: “瑶瑶,不错!反应很快,这只蜘蛛杀的好。” 水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云放哥哥,对不起。” 景昊更纳闷儿了。“瑶瑶你杀个蜘蛛,跟云放说什么对不起,这蜘蛛又不是云放养的。” 话说到一半,景昊忽然有所醒悟。他看看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的水瑶。再看看走回来的云放。又瞄了瞄树上钉着的蜘蛛的位置,恍然大悟: 刚才要不是云放闪的快,这只蜘蛛可能就钉在了云放的肩上了。 景昊摸了摸鼻子。干笑了两声。什么也没有说。能说什么呢?师兄辛辛苦苦的在前面开路,无辜受到了惊吓。妹妹也不容易,第一次鼓起勇气,灭掉了一只她最害怕的生物,结果差点儿闯了祸。现在哭的梨花带雨的,怪叫人心疼的。 哎呀,手心手背都是肉。能说会道的景昊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干脆装聋作哑吧。 …… 待水瑶情绪恢复了。三人继续前行。一路上,云放细细的给水瑶讲着山林里的生存法则,旁边的景昊也一言不发,津津有味的听着,他在这方面也是短板,而从山里长大的云放最有发言权。 不知不觉,已近日暮。而无边无际的深山老林好像走不到头。只是这一路。虽然也碰到了几头野兽,但也只是体型稍稍比普通中的野兽大些。攻击力稍强一些。以云放三人现在提升了数十倍的战力来说,毫无悬念的胜利了。 景昊有些不以为然道: “ 这禁忌之林哪有传说中那么可怕啊?虽然这里的野兽确实凶残些。但也没有村长爷爷讲的那种能飞天遁地,口吐人言般的神奇啊。 云放摇了摇头。说: “咱们不可大意。谁说没有口吐人言的怪兽?山谷中遇到的那只黑猫不就是啊,我们现在暂时没有遇到,也不见得就是没有,我们还是小心没大错。” 水瑶怀里的小猫: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这么一座破林子也配叫什么禁忌之林?这里面的野兽不过就是长得稍微大一些。连普通的妖兽都算不上。连意念传音都做不到,还口吐人言,呸呸,呸!还拿那只黑猫来做比较。黑猫墨足虽然可恶,但他也是正儿八经的一只灵猫,还做过我们猫灵国的大将军。现在拿这些最低级的野兽来相提并论。简直是侮辱我们,哼!人族小子,没见识! 小猫在心里疯狂的吐槽。可惜没有一个人能够听到他的心声。只听见景昊附和云放道: “ 师兄,你说的对。是我大意了。你放心,在走出这片林子,回到家之前我都不会放松警惕的。” 水瑶抬头看看,天色已经越来越暗了,再加上茂盛的枝叶遮挡着,几乎看不清楚了天空。 于是有些担心的说: “ 哥哥,云放哥哥,天越来越黑了。如果我们今天走不出这片林子,是不是应该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先休息一下。 云放想了想,开口道: “在这林中露宿不比赶夜路安全。我们也累了一天,先找个有水源的地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然后继续赶路。瑶瑶你要是累的话,一会儿找到水源,你可以先睡一会儿。 水瑶点头答应着。 很幸运,没过多久他们就听到了潺潺水流的声音。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笑。一起快步向着水流的方向走去。 很快他们爬到了一个高坡的坡顶。低头望去,顿时觉得耳目一新。一条小溪缓缓的在坡底流淌。溪水清澈,小溪两岸甚至盛开着星星点点、色彩鲜艳的小花。给人一种祥和的感觉。和他们刚刚走过的幽深的密林,宛若两个世界。 云放制止了两个马上就要冲下山坡的师弟师妹。解释道: “森林里有水源的地方,一般也都是野兽的取水区。我们先观察一下,再下去。” 景昊和水瑶很是钦佩的看着云放,跟着他细细的观察了良久。最终云放笑笑说: “看起来没事。我们下去吧。” 三人下去后,在小溪旁松软的土地上发现了一些蹄爪印,看上去都是些体型比较小的野兽留下的。云放松了口气说,看样子这一带没有太大型的野兽。我们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一个时辰后,吃饱喝足,休息好的三人淌过了小溪。爬上了对面的山坡。准备继续赶路。 云放还在关切的问水瑶有没有休息好。突然发现水瑶身体僵直,一动不动立在原地。 两人顺着水瑶有些惊恐的视线望去。只见坡下又是一片密林。不远处一棵巨型参天古木上,有两颗碗口大小,黄褐色的眼睛冷冷的注视着他们。 是一头巨蟒!昏暗的天空下,视线受阻,看不清它的全貌。只是看了那一双碗口大小的眼睛。云放就觉得从头凉到了脚底。丛林巨蟒本就是霸主般的存在。这条蟒还生活在这个神秘的禁忌之林,不知道有什么特殊的附加本领。纵然是他们三人在山谷中有所奇遇,实力数十倍的提升。但直面这条蟒,恐怕也是十死无生。 第67章 两面夹击 三人站在山坡上,如坠冰窟。 云放暗自在心中估算,自己的纯阳掌现在虽然可以出手,毕竟还是需要短暂的时间蓄势,蛇类行动迅速,估计不等自己出掌就被袭击了。况且这体型相差太大,力量上就极其不对等,即使他能够侥幸打出一掌。如若打不到蛇的要害,一击毙命,恐怕就再也难以逃出生天。 景昊一眼不眨的,盯着那两个巨大的眼睛,身体纹丝不动,压低了声音问云放: “怎么办?” 云放同样目不斜视的看着那对阴森森的大眼,身体宛若木雕般一动不动,低声回答景昊: “敌不动,我不动。” 景昊和水瑶深以为然。他们都记得。爹爹和云放都曾经讲过,面对凶猛的野兽,如果它无意攻击你,千万不要引起它的注意。面对这条巨蟒,他们明显打不过,现在就只能指望它已经吃饱了,对他们不感兴趣吧。 一刻钟过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 秉承“敌不动,我不动”的三个人就像木头人一样,一直僵立在原地。但这时已经快要站不住了。 这条该死的巨蟒,一直纹丝不动的和他们对峙。就那么大睁着双眼,连眨都不眨。既不进攻也不游走。三个人一直站在高坡上严阵以待,几乎要崩溃了。 这时木头人水瑶用蚊子般低低的声音,不确定的说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条蟒已经死了。” 木头人景昊: “我觉得有这种可能。” 木头人云放: “也有可能是睡着了。” 木头人景昊: “睡着了还睁着眼睛。” 木头人云放: “好像比死了还睁着眼睛的可能性大。” 木头人景昊: “死不瞑目,没有听说过吗?” 木头人云放沉默,好吧,说不过你,你有理。 木头人景昊,试探着: “要不我下去瞧瞧?看看死没死?” 木头人云放,强忍住转过头去白他一眼的冲动。默默的低声说: “我们乡下有句话,叫:狗不咬,拿棍儿戳。” 景昊……,景昊的心声: 我无声的抗议!我不管了,你是大师兄,你做决定吧。 两条腿又酸又麻,眼看就要站不住了。云放知道作为大师兄,现在是他该做决策的时候了。 “这条蟒头朝南。我们慢慢的从北边往西绕过去,尽量注意脚下,不要发出任何声响,不要惊动他。”云放低声说。 于是三个木头人儿慢慢的动了,迈着又酸又麻的两只脚,悄悄的向北移动。 一寸一寸的,一尺一尺的,三人一边移动一边紧盯着那两只恐怖的大眼睛,直到慢慢的看不见。他们知道已经绕到了巨蟒的背后。昏暗不明的夜色中,模模糊糊的看到,那巨大的蟒蛇庞大的身躯,从那棵参天古树上一直蜿蜒向下,蛇身前端最粗的地方,大约有健壮成年人腰那么粗。 景昊倒吸一口凉气,在心里嘀咕着。幸亏刚才没下去。不然这巨蟒要真是睡着了,被自己惊醒,只怕它吸一口气,自己就麻利的进了它的蛇腹。 眼见巨蟒如此巨大。三人更不敢怠慢。学着小猫阿狸平时走路的样子,慢慢的绕过巨蟒,向西走去。 就这样,三人有惊无险的绕到了巨蟒的西边。闷不作声,一鼓作气的继续向西摸去。感觉离开了巨蟒的感知范围,三人拔足极速狂奔。 狂奔了大约一刻时的样子。水瑶觉得自己的嗓子里都泛着一股腥甜。领头的云放终于停下了脚步。喘着粗气道: “那巨蟒应该不会再追来了,我们歇会儿吧。” 景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气喘吁吁的说: “这回我可开了眼了。这林子里果然有凶兽。” 话音未落,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声音。三人立即紧张起来,景昊一个鹞子翻身从地上站起来。拔出了腰间的匕首。云放一手执匕首,一手持长鞭。水瑶一手搂着小猫,胳膊抬起,臂弩的机括自动打开。三个人背靠背,成犄角之势,警惕的巡视着四周。 那咚咚的声音明显的是从西南方传过来的。而且令三人心惊的是,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分明是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跑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云放的大脑激烈地运转着。听着这声音。过来的这头野兽体型必然也不算小。但若是往回撤,就又回到了那头巨蟒的领地。向右边跑,可能会遇到河流阻挡,刚才那条小溪,像是从那边流过来的河水的分支。那只能向左去? 云放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判断,就听到前面有咔嚓咔嚓,树木折断的声音。不禁心往下一沉。坏了,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那就开战吧。 云放鼓起勇气,勇敢的抬起头,直面着即将到来的危险。 前方黑洞洞的,那咚咚的声音伴着草木碎裂的声音越来越近。云放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都快凝固了。时间也仿佛停滞不前。那声音裹挟着危险,明明很近了,却迟迟的没有到达他的面前,仿佛在故意放大他内心的恐惧。 “该死!不管你是什么,赶紧出来。”云放有些破音的吼声,响彻了这片密林。 终于,如他所愿。前方黑洞洞的密林中走出了一头黑乎乎的巨熊。 那熊足有两人多高,此时居然人立站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三人只觉得在这熊面前他们是如此的渺小。仰头望去,只看见巨熊的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看不清这头巨熊此时的表情。究竟是愤怒还是暴虐? “师兄,这熊可是实实在在活着的,你这次拿棍戳的着实有点儿草率了。”景昊的心底居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接着就看见那熊抬起了一只熊掌。呼的一下,掌中带风,向着他们扇了过来。景昊还没来得及应对,就被云放一脚踹了出去,堪堪躲过了那熊的掌风。 景昊飞在半空,眼角的余光扫到,踹飞他的同时,云放扑到了身后的水瑶身上。牢牢的把她护在了身下,而那熊的掌风,尽数打在了云放的后背上,云放后背的衣衫立刻被鲜血染红。 景昊目眦欲裂,怒吼了一声,抬起手臂,疯狂的将从未用过的臂弩中所有的弩箭,全部向巨熊激射过去,接着,毫不停顿的举起匕首,向着那熊不管不顾的就冲了过去。 第68章 战黑熊 景昊眼见云放硬扛黑熊的掌风,倒在了血泊之中。怒火攻心,不管不顾的向着黑熊扑了过去。 这一次,他抱着必死的决心。然而,面对景昊的怒火,那头黑熊默默的放下了前掌。迈动着四只肥厚的熊掌,转身跑了。 跑了,为什么跑了?这是逃吗?黑熊被我吓得逃走了? 景昊一个人留在风中凌乱,感觉他以往的认知都被颠覆了。 不过不管怎样,黑熊既然逃了,他还是救人要紧。景昊转身向血泊中的云放扑过去。看见水瑶已经坐起来,正在把云放扶起来,往自己的身上靠。小猫蛋蛋从水瑶的怀里跌落下来。正傻呼呼的站在旁边的草地上,伸直四肢,努力的舒展着。 景昊嫌弃的看了小猫一眼。但他现在没有时间跟这个回来以后就呆呆傻傻的小猫计较。(小猫:你才呆,你才傻。) 景昊和水瑶合力把云放扶起来。情况比他想象的好,云放居然还是清醒的。他背后的伤看着惨烈,但都是皮外伤。只是云放的外衣后背已经被掌风刮的破破烂烂。 景昊和水瑶,七手八脚的帮他把破烂的外衫褪下。景昊从腰间拿出最后剩的一点外伤药。尽数洒在了云放的后背上。接着扯下自己的一块里衫,横七竖八的把云放的后背包裹起来。脱下自己的外衫,强迫云放穿上。自己捡起云放那件破破烂烂的外衣,胡乱的穿在身上。他的身量比云放略低。云放的衣服,他穿着本就略大,现在又破破烂烂的,看上去就像个乞儿。而云放穿着他的外衫明显有短小,云放轻声的提议换过来。景昊却手一挥,说:“紧点儿更好,可以护着伤口。” 好吧,现在谁也不要和怒斗黑熊的勇士争执。 三个人包扎好了云放的伤口。商量着下一步何去何从? 景昊说既然黑熊逃了,云放又受了伤,不如就地休息一会儿。云放反对说: “不行,必须赶紧离开这儿。我受了伤,这儿的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儿。很容易招来别的野兽。” 水瑶担心的问云放。“云放哥哥,你受了伤,还能走吗?” 云放笑笑道: “放心,我没事,咱们立刻就走。” 水瑶听了,把小猫从怀里放下,认真的对小猫说: “蛋蛋,云放哥哥受伤了,我要扶着他走。你自己走,但是必须跟紧我,绝对不可以再跑丢了,记住了吗?” 地下的小猫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水瑶现在无暇顾及小猫的情绪。一手扶着云放,另一只手臂上佩戴着臂弩,时刻做好了发射的准备。她这支臂弩只发射过一支弩箭。就是射中的那只大蜘蛛。还被景昊拔下来。擦干净重新给她装了回去。 景昊戴着的那支臂弩内的弩箭,刚才已经全部射在了黑熊的身上。黑熊皮糙肉厚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给它造成伤害,反而逃跑时把所有的弩箭全都带走了。现在景昊一手持匕首,另一只手握着云放的那根长鞭,在前面开路,三人的战斗力明显不如刚才。 水瑶暗暗在心里发誓: 如果再遇到危险,她一定不会让受了伤的云放哥哥冲在自己的前头。就算不要命,她也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去保护受了伤的云放哥哥。 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摸索着。走了好一段儿路,奇怪的是,周围静悄悄的。连一只野兽都没有碰到。三人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凶还是吉,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走了不多时,水瑶忽然觉得不对劲,急忙唤住了前面开路的景昊: “哥哥,你听,好像有什么声音?” 景昊停下脚步,单膝跪地,一只手掌轻按在土地上,仔细的侧耳倾听。 稍顷,他抬起头来,脸上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会不会是听错了?我怎么感觉那头熊像是又回来了。” 云放和水瑶也希望他听错了,但是令三人感到绝望的是,接着他们两人也听到了那咚咚咚的催命般的声音。 没法侥幸了,三人提起全身最后的力量,背靠背站在了一起,只不过这次是景昊一手持匕首,一手持长鞭站在了迎敌的最前方。 果然等了没多久。那只令人恐怖又无语的黑熊,再一次咚咚咚的跑了过来。 黑熊明显也看到了他们三人,却没有发出任何攻击,整只熊像傻了一样,呆立在原地。水瑶莫名其妙的感觉到,这头熊似乎是流露出了一种手足无措的情绪。 她用力的甩了甩脑袋。心想:这是一头凶兽啊,怎么会不知所措,我一定是疯了。 时间像是被瞬间定格了,一熊三人就那样呆呆的对峙着,彼此都没有发出进攻,保持着短暂的和平。 片刻后,地上的小猫第一个按捺不住,冲着黑熊“喵呜呜”的叫了一声。 这一声,仿佛按下了某个机关的开关。面前的黑熊清醒了过来。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地上的小猫,接着忽然人立而起,发出了“嗷”的一声嚎叫。接着做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眼看黑熊就要冲了过来,景昊想,这次是真的完了。这个该死的蛋蛋,胆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大。不管面前站着什么,都敢挑衅。不过虽然是这样,他内心也知道,即使没有小猫儿,他们也不可能和一头活着的黑熊保持永远的友好和平。这场人与熊的对决,早晚要发生。 就在电光石火的瞬间,景昊的脑中闪过了如此多杂乱无章的片段。但却丝毫没有影响他头也不回的冲着身后的水瑶大喊: “ 瑶瑶,快带云放离开。” 然后,自己就长鞭一甩,横跨一步,立在了黑熊的面前。心里却苦涩的想:这次无论如何也没有那么好的命,把这头蠢熊吓跑了。 熊这次真的没有跑。他张着嘴又嗷的嚎叫了一声,呲着嘴里的獠牙,向景昊扑了过来。 眼看景昊那弱小的身板儿就要被那头巨熊扑在掌下。 身后的云放拼命调集了体内全部的内力,运到掌上,一声“景昊,让开。”已经到了嗓子眼。 突然,黑熊的后方传来一声清脆的呵斥: “ 死狗熊,把熊掌留下再走。” 接着就是一阵咔咔咔的,连弩发箭的声音。 这声音,景昊熟悉,这是诸葛连弩发射的声音。 那个声音,景昊也熟悉,那是他的娘亲——萧芸娘的声音。 第69章 又见娘亲 娘怎么在这儿?景昊一时间说不清是惊是喜。听见娘的声音,他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委屈的情绪,好想扑到娘的怀里大哭一场。这些日子以来,别看他表面上总是嘻嘻哈哈的,但是内心也是极度的煎熬,几次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可望着面前的黑熊。他又不由得一阵恐慌。他想大喊,想让娘快点离开,这么大的熊,就是加上娘亲,加上娘亲手中的诸葛神弩,胜算也是微乎其微,娘在这里,太危险! 然而他此时又什么也不能做,也不能喊,怕惊动了那只熊,弄巧成拙。他只能牢牢的挡在水瑶和云放面前,两眼怒视着面前看上去有些惊慌的熊。 不错,很奇怪,那头熊现在看上去真的是有些惊慌。它现在四爪着地,高度比人立的时候矮了不少。景昊仰着头,盯着那张硕大的熊脸。惊讶的发现那张脸上竟然流露出非常拟人化的表情。那是一脸的惊慌和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委屈? 如果不是这个时候气氛太紧张,景昊都要抬手揉揉眼睛了。这熊真的成精了?脸上居然有表情?有表情就算了,它居然还惊慌委屈?一定是自己出现幻觉了,要不,就是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黑熊下一刻举动证实了景昊的眼睛没有出错。 随着熊背后传来的诸葛神弩的咔咔声,黑熊庞大的身躯微微一颤。它刚要愤怒的人立而起,发出再一次的怒吼。嗖嗖嗖,几支短小的箭弩从前方射在了它刚刚露出的肚皮上。黑熊尚未发出的嚎叫变成了呜咽。 它快速转身,然而,不是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疯狂进攻,而是——又一次落荒而逃了! 看着黑熊向一侧迅速逃跑的背影,景昊无语了。他清楚的看见,黑熊的后背上插着几支诸葛神弩的利箭,但都没有射中要害,而且入肉不深。至于黑熊肚皮上那几支小箭,明显是身后的水瑶用臂弩射出的,此时随着黑熊的跑动,景昊模模糊糊的看见,已经一支接一支的,从黑熊的肚皮上掉落下来。这熊的皮究竟有多厚啊?简直比一身铠甲都硬。 不过景昊此时顾不上琢磨这头熊了。反正它已经逃了,还是赶紧寻找一下娘亲比较要紧。 他把目光投向黑熊来时的方向,只见一个身影从密林中飞速的向着自己的方向掠过来。脚尖时不时的在周围的枝叶上轻轻一点。整个人翩若惊龙,瞬息间就来到了面前。 是娘亲,是萧芸娘! 眼前的萧芸娘和萧家村的萧芸娘打扮完全不一样。她一身黑色劲装,背着一把诸葛连弩,手持一把细长的软剑,英姿飒爽。正面色沉重,一脸警惕的看向景昊三人,脸上还残余着一丝怒气。 “娘!”景昊站在原地,泪盈满眶。他想冲上去扑到娘亲的怀里,哎呀,好像又有些不太好意思。这时,他看见对面的娘亲,先是一脸的惊愕,接着笑容慢慢挂上嘴角。 娘亲笑起来真好看。哎呀,娘亲怎么好像哭了?现在要不要赶紧冲上去?哄一哄娘亲,他一直担心失踪了这么多天,再见面,娘会给他两巴掌。现在看起来,好像不会? 景昊正在胡思乱想,忽然看见娘的眼中落下两颗泪珠,但娘连擦也没有擦,而是扬起了满是笑意的脸,“唰!”一声将手中的软剑插入腰间。向他张开了双臂。 “娘!”景昊感动的大叫了一声,正准备不管不顾的扑入娘的怀抱。忽然觉得身上一沉,一个重重的人靠了过来。接着耳边响起清脆的呼喊: “娘亲!” 声音娇嫩悦耳,含着惊喜,带着委屈。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如乳燕投怀一般。扑入了萧芸娘的怀抱。 景昊傻眼了。他下意识的扶着那个重重的靠过来的人——云放,后悔的喃喃道: “我咋又慢了一步?” 被水瑶一把推到景昊怀里的云放没有听清楚,下意识的抬头问: “昊儿,你说啥?” 景昊抬手偷偷抹去眼中的泪痕。装作不在意的说: “没啥,云放,你看,我娘来接咱们了。” 说完就搀扶着云放向着面前那一对母慈女孝的娘俩走了过去。 走到芸娘跟前,景昊笑嘻嘻的说: “ 娘,真巧,怎么在这儿碰到你啦?你特意来接我们的吗?怎么自己在这儿呢,爹呢?爹去哪儿了?” 芸娘上下打量的景昊,一身的破衣烂衫染着血迹,但精神尚好,一颗揪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尽量用平稳的口气问道: “怎么弄得这么狼狈,这么多血,哪里受伤了” 又看看旁边推开景昊的搀扶,努力站直的云放。“云放 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娘,我没事,我穿的是云放的衣服,他受伤了。” “师娘,我没事,只是一点外伤。” 景昊和云放异口同声的回答芸娘的问题,接着又异口同声的问:“爹呢?” “师父呢?” 听到问起景昭,芸娘的眉头皱了皱,接着又若无其事的说: “你爹不在这里,我带你们回去找他。” 又看了看云放,说: “云放伤在哪儿了?要不要紧,还能走吗?” 云放露出一个坚强的笑容: “ 没事儿,师娘,只是伤了后背,腿没事,能走。” 芸娘没有犹豫 : “那就走 ,昊儿,你扶着你师兄。” “师娘,”云放忽然叫住了拉着水瑶就要往前走的芸娘,后者回过头: “还有什么事?” 云放不好意思的问道:“师娘,我娘她还好吧?” 一句话问的芸娘笑了。接着又绷起脸来说: “ 你还知道问你娘,她都快急死了,不过,你放心,她身体还好。” 云放在山谷之中时,还不觉得怎样。现在离家渐近,又看到师娘,顿时体会到了归心似箭的滋味儿。 几人健步如飞的跟着芸娘往回走。水瑶一只手被芸娘拽着,一只手抱着小猫。疑惑的问芸娘: “ 娘亲,这里真的是禁忌之林吗?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芸娘一边快步赶路,一边点点头道: “ 这里就是村里人说的禁忌之林,娘今天在这儿,是想找点药材。” 芸娘的声音迟疑的顿了一下,接着又看了景昊一眼,继续说道: “你爹受伤了。” 第70章 景昭的伤势 “什么?爹受伤了?” “ 师父受伤了?” 水瑶、景昊、云放三人齐齐发出惊呼。 景昊连连问道: “娘,爹伤在哪里了?伤的重吗?这里离家究竟有多远?我们今夜能赶到家吗?” 景昊三人现在真的是后悔莫及。都怪他们几个自不量力,不知道山里的凶险。害了爹(师父),虽然不知道爹(师父)究竟是为什么受的伤,但一定是因为他们几个受到了连累。 三人恨不得一步跨到景昭的床前,都用可怜的、探寻的目光,看着芸娘。 芸娘依然急步的往前赶着。“这里离村子有好几个山头呢。不过你爹现在不在家里,他也在山里,就在禁忌之林的边缘,我们一会儿就能赶到。” 爹受了伤,为什么还在禁忌之林里待着?三人都一头雾水,但看着娘着急赶路的样子,也不敢再问,只是闷头跟着芸娘往前赶路。 几个人轻功都不错,尽管为了照顾受伤的云放,没有使出全力,还是速度极快。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芸娘带他们来到了一处石壁前。夜色中,看不清楚她弯腰做了什么,只见面前的石壁缓缓移动,居然露出了一扇门。芸娘又将手伸进一个凹槽,不知道操作了些什么,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了。 芸娘若无其事的率先进了那扇门。立在门内的一侧,示意三小只进来。三人茫然又机械的随芸娘走了进去。 待三人进来后,芸娘在一边的石壁上不知道做了什么。门就无声无息的关上了。接着隐约还能听见外面石壁回到原处的轰隆隆的声音。 继续往内走,是一条幽深的匝道,里面光线很暗,近乎伸手不见五指。道路倒不算窄,能容下两人并行,地面也很平整。故三人走的也算平稳,只是不如前面的芸娘熟门熟路,行走间毫无滞涩。 慢慢的,前面透出了一点微光。三人都以为到了目的地,到了跟前才发现,拐了个弯,依然是一条匝道,只是道路两旁的石壁上。隔着不远便镶嵌着一颗圆珠,珠子散发着微弱又柔和的光。 夜明珠?三小只心里极度震撼。这是什么地方?居然用夜明珠来做灯,这也太奢侈了。 芸娘没有回头看,就猜中了三人的心中所想。她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说: “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不是夜明珠,只不过是冷光珠罢了。” 冷光珠是什么?三人不知道,但是现在一心记挂着景昭的伤势,也无人有心思去问。 继续走着走着,三人只觉得面前豁然开朗,道路的尽头仿佛是一个大厅。大厅呈圆形,赫然摆放着居家所用的家具物什,居中的一张八仙桌。桌子中间放着个造型别致的荷花盆。盆中有一颗硕大的冷光珠。盆内有水,仿佛还听见了潺潺的流水声,只是不知道这流水声从哪里传来? 尽管好奇,但几人此时顾不得去看这些细节。环顾四周,整个大厅一览无余,却不见景昭的身影。 三人纳闷儿的看向芸娘。芸娘走向了大厅的一侧。这时三人才发现,圆形大厅的墙壁上。嵌着着一道道的门。 芸娘走到一扇门跟前。门上同样有个凹槽。如同刚才进门一样,芸娘将手伸入了凹槽,那一瞬间,水瑶看清了,那凹槽内有一个个凸起。样子有点儿像娘亲教她做过的鲁班锁。这里是什么地方?处处都暗藏着机关? 水瑶心里充满着疑问,但她此刻无暇去想这些。因为那扇门慢慢的开了。 随着那扇门缓缓的移向了一侧。水瑶看清了,里面是一间石室,面积不是很大。布置成一间卧房的样子,一个床榻占了石室大半的面积。床榻上,各种用品齐全,此刻上面并没有人,床榻的另一侧,放置着一把椅子。椅子上端坐着一人,背朝着房门,一袭白衣胜雪,没有束发,一头如墨染的黑发随意的散落在背后,背立得笔直,身形有些瘦削,无端的给人一种落寞的孤寂感。 听到门口的动静,椅子上的人缓缓的回过头来。嘴角噙着微笑: “芸娘,你回来了。” 此人,面如冠玉,脸庞虽然有些消瘦,但眼中含笑,若蕴藏着星光点点。——正是景昭! 景昭话音未落。就看见了站在芸娘身后的三人。神色稍一愣怔,笑容更加灿烂了,继续向芸娘说: “芸娘,你终于把孩子们找回来了,辛苦了。” 说完双手慢慢的推动着椅子,从床榻的一侧绕了过来。三人这才发现,景昊坐着的是一架制作精良的轮椅。 景昊水瑶云放皆从芸娘的身后扑了过来。跪在景昭的轮椅前,泪水唰唰的从脸颊滑落。齐齐问道: “爹,你伤在哪儿了?” “爹爹,你的腿怎么了?” “师父,谁伤了你?” 景昊看着三个跪在眼前,泣不成声的孩子。一个个的抚过他们的头顶。欣慰的说: “你们总算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今后就有人陪你娘了。” 三人听到景昭的话语,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中升起,还不等几人开口询问,身后的芸娘厉声喝道: “景昭,闭嘴!” 接着,芸娘走到三人旁边,说: “都起来,让开!” 三人吓傻了,赶紧退让到一边。芸娘走到景昭身边,轻松的将景昭从轮椅上抱了起来,放到榻上。 接着听见芸娘继续训斥道: “你不作死,就不会死。”她放好靠枕,让景昭靠在床榻上,动作轻柔的给他盖好被子。又用和缓了许多的语气说: “我一定会找到解毒的药草,你死不了!” 爹(师父)中毒了?! 这时,三人心中齐齐冒出了一个念头: “爹中了什么毒?居然连他自己都解不了。” 第71章 洞里乾坤 “爹究竟是受伤了还是中毒了?”景昊代替大家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只是受了点小伤,不妨事。” “没事,只是中了个毒而已。” 景昭和芸娘同时说,只是说的内容毫不相干。 景昭还像以前一样,呵呵笑了两声,芸娘也像以前一样,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看着爹娘(师父师娘)这熟悉的神情,三人心里才略微放了点儿心。 不待他们继续追问,芸娘有些不耐烦的说:“好啦,此事说来话长。既然你们已经回来了,就慢慢再说,现在先把你们三个身上都收拾一下。看你们一个个,像叫花子一样。” 三人互相看了看,水瑶身上尚好,衣衫只是有些破旧,景昊和云放,互换了衣衫,穿着都不太合适。景昊的衣衫沾满血迹,破烂不堪,云放换上景昊的外衫后,背部又隐隐渗出了鲜血,同样是狼狈不堪。 只是三人齐齐看向芸娘,石室之中,上哪里清洗沐浴换衣衫呢?再说,他们也没有替换的衣裳呀。 芸娘看了看三人,露出了一个骄傲的笑容。她绕过床榻。走到石室的另一边,在石壁上如法炮制的操作了一番。 毫不意外,石壁上又凭空出现了一道门。看着这道门,三个人已经麻木了。自从跟着芸娘进了这个隐藏的山洞,就是再出现多少个门,他们都不惊讶了。 自以为见识过大世面,心理素质超好的三小只,在芸娘推开了那扇门后,被结结实实的打脸了。他们齐齐惊讶的喊了一声: “怎么会这样?” 景昊相信,即使那扇门的后面堆满了奇珍异宝 ,也不足以让现在的他们三人感到惊讶。 可是那扇门的后面没有金,也没有银,居然是一个小小的庭院!真实的庭院,甚至能够看到漆黑的夜空中挂着的那一弯月牙,和在那夜空中璀璨闪烁的星星。 我们不是进了在山体中开凿出来的山洞吗?现在不应该是在山腹中吗?怎么会有庭院?又怎么会能够见到天空? 不止水瑶和云放,就连景昊也彻底迷茫了。这可是他的亲娘。难道他的亲娘也像那山谷中那只黑猫一样,是个精怪?哎呀,呸呸呸,怎么能这么想自己的娘,娘如果不是凡人,肯定是个仙女。 芸娘看着三个惊讶到一句话都说不出的孩子,开心的笑了。嘴上却教训道: “好歹也跟着我学了这么久的消息机关制作,就这么没见过世面,这里不过手笔大了点,至于这么惊讶的?” 看着三人迫切的眼神,芸娘又说: “好了,院子里有个水塘,也有洁具,昊儿和放儿去院中洗洗吧。换洗衣服,我一会儿给你们找出来,放到院中的石桌上。” 还有换洗衣服!云放和景昊都用崇拜的眼神看向芸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娘真是无所不能啊。 芸娘心中骄傲,面上不显,直接无视了景昊和云放热切的眼神。转身唤过水瑶: “瑶瑶,跟我回房去洗。” 景昊和云放眼中崇拜感激的小星星立刻消失了,为啥我俩去院里的池塘洗,瑶瑶就可以在房里洗? 还没等两人表示不满,就听见芸娘一边拉着水瑶往门口走,一边殷殷叮嘱道: “院里的水凉,咱们去房里用温泉水洗,瑶瑶你记住了,小姑娘家不能用凉水洗沐,” “啥?瑶瑶还有热水?”景昊彻底放弃了抗议,算了,凉水让人清醒。反正,我现在冷热不忌。“不过,”他转头看向云放: “洗凉水澡,你行吗?” “行,怎么不行?!”云放咬着牙说。心中暗道: “多亏最后在谷中的那些日子,反复给瑶瑶输送内力,自己对内力的操控也得到了扎实的锻炼,现在已经能基本控制好那股炽热的内力了,不然,告诉师娘自己和小姑娘一样不能洗凉水澡,可就丢死人了。” 景昊和云放正准备洗漱,一脚跨出房门的芸娘又回过头来嘱咐道: “ 你们两个在院里老老实实的洗,庭院里有院门,但你们千万不要出院门,否则后果自负。” 院门外面有危险?两人用疑问的眼神投向芸娘,结果芸娘转过身,施施然的走了。 怎么回事?说清楚再走呀。究竟有什么危险?那我们在院子里就绝对安全吗?景昊和云放心中忐忑,只好把惊疑不定的眼神又投向了景昭。 景昭温和的笑了笑。向他们做了个口型,吐出了无声的三个字: “有机关。” 哦,原来是设了机关呐。这有什么可怕的? 景家大院儿也设了机关,他们还参与了机关设计呢。现在他们功力上涨了可不是一点儿半点儿,爹娘还不知道他们的厉害。景昊和云放的心放下了。景昊还调皮的冲着爹还回去一个口型,同样吐出了三个字: “小儿科。” 突然发现景昭又吐出了无声的三个字。“会死人。” 天呐,这么可怕。娘做了什么?算了,好奇害死猫。他们不是蛋蛋,还是老实的听话,乖乖洗漱吧。 水瑶跟芸娘进了隔壁的一扇门。一间石室被隔成了两个区域,外侧放着床榻,中间用屏风隔开。屏风后面,靠墙壁放着一个大大的浴桶。浴桶旁有一个小小的石槽。浴桶的上方墙壁上有一个石头雕刻的龙头,龙头口中含着一颗石珠。 芸娘伸手将龙头中的石珠拨动了一下,石珠咔的一声裂开,分成两半儿,一股清澈的泉水从龙口中涌出,流到下方的浴桶内。 芸娘笑笑对水瑶说: “这是温泉水。你就在这儿沐浴吧。娘去给你找换洗的衣裳。” 水瑶伸手试了试从龙头中喷涌而出的泉水,发现水流入手,温热且滑腻,顿时觉得自己身上的脏污黏腻,难以忍受,迫不及待的想要赶紧洗浴一番。 水瑶脱掉外衣,一个红色的物件从怀里掉落,她弯腰捡起,一看居然是阿狸叼给她的那朵小红花。 她记得当时把它插在了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落到了她的怀里,这一路波折,几番折腾,竟然也没掉落。 (小猫:当然是多亏了我啊,这朵花从你头上掉下来,你也不知道,还是我捡起来,偷偷放到你怀里的。) 芸娘看着水瑶,盯着一朵小红花,目不转睛的看着。开口问道: “” 怎么看的这么入迷呀!一朵小花儿而已,看上去都蔫儿了。娘帮你丢掉吧。” 水瑶想了想说: “娘先不要丢,小花是阿狸送给我的,我想把它带回去给南南。 我们没带回来阿狸,给她带回一件跟阿狸有关的东西也好。 芸娘听了,笑着说: “好,我帮你把它放到水里先养一养,看看能不能养过来。然后明天娘教你把它风干,做成一朵永生花,也方便南南存放。 …… 半个时辰后,三小只洗漱完毕,穿上芸娘带给他们的干净衣裳。围坐在大厅内的八仙桌旁,开始讲述分别后的故事。 三人急于弄清楚景昭是怎么受的伤,中的毒。就催促芸娘先说。 芸娘看了看三小只。开口道: “事情很简单,你们当天进山,很晚没有回来。我和你爹不放心,准备连夜进山寻你们。没想到当晚村子里就遭遇了兽潮,我们就被拖住了。耽误了及时进山的良机之后,再次进山寻你们,就一直寻到了禁忌之林。然后遭遇了禁忌之林里的凶兽。你爹受了伤中了毒。就是这样,我讲完了,现在该你们了。” 第七十二章 抵抗兽潮 啥啥啥?村子遭受了兽潮,那有没有人员伤亡啊?爹娘你们又怎么会到禁忌之林来找我们?你们怎么知道在这里能够找到我们的。到底是遭遇了什么样的凶兽,又怎么会受伤中毒的?怎么还有爹解不了的毒呢?说清楚,哪有娘你这样讲的?我们还是什么都没听明白呀。 三小只被芸娘讲的一头雾水。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清楚,心中的疑惑更胜了,景昊按耐不住的大声问询着。 景昭笑着摆了摆手。看了看芸娘,温和的说: “还是我来讲吧。” …… 那一日,眼看暮色已然降临,景昊三人依然迟迟未归,芸娘在家中坐立难安,景昭也预感不好。于是两人准备进山寻找。 出门时,遇上萧虎,他从小西和南南的口中得知了景昊三人留在了山里,没有一起回来,顿时急了。责怪两个孩子不懂事。为了一只猫,将景昊三人留在了山里。 一时间也来不及多说,匆匆的向景昭家中赶来。正碰上景昭和芸娘准备出门,于是三人一起向山中赶去。 不料还未进山。就发现有大量的山鸡,野兔等小兽惊慌的逃窜。三人正觉得情况异常,突然在一旁的草丛中窜出一头饿狼。当时天还未全黑,一头狼反常的出现在山脚下,着实让人有些没有料到。 饿狼很狡猾,突然跃起,扑向了身材最为娇小的芸娘。萧虎在旁边看的心中一颤,虽然拼命冲了上去,却知道已经来不及,整颗心正陷入绝望,却发现芸娘整个身子像是柔弱无骨一般,向后仰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长剑,剑身细长,笔直的迎了那头饿狼。 萧虎只觉得他并没有眨眼,但一切快的他几乎什么都没有看清。待他醒过神儿来的时候,只看见芸娘立在一旁,正皱着眉看着自己裤脚上溅到的几滴鲜血,那头饿狼一动不动的卧在地上。身下慢慢的流淌出了鲜血。 萧虎正惊魂未定,就听见身旁的景昭说: “不好,只怕今夜真要有野兽进村。” 萧虎也醒悟过来,这狼出现的如此奇怪,只怕兽潮真的要来了。正想着,就听见远处的山里隐约传来了野兽的嘶吼声。 三人只能暂时放弃进山的打算,一起赶回村中去。 到了村口,景朝嘱咐萧虎立刻去村中集合所有的猎户。尽快赶到村口,迎接即将到临的兽潮,尽量把野兽隔绝在村外。村内的各家各户全都关门闭户,老弱妇孺,都留在屋内,无论发生什么事,严禁出门,防止可能进村的野兽伤人。 因为景家大院儿就在村东。离村口最近,理所应当的充当了抵御兽潮的掩护所和阻挡野兽进村的第一道防线。 接下来,毫无悬念的野兽一波波的来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体型特别大的凶兽,但是数量却比任何一年进村的野兽的总和还要多。 在村口埋伏的猎户们很快就抵挡不住败下阵来,躲进了房屋坚固的景家大院。然而冲过来的第一波野兽还有将近半数没被杀死。 正在众人有些绝望的时候,景昭和芸娘冲出大院,杀退了第一波冲过来的野兽。他们的弟子田文杰也趁此机会给大家更换了受损的弓弩,补齐了缺失的弩箭。更重要的是提振了所有人的信心,让他们鼓起勇气,重新冲出去,驻守在村口,准备迎接下一波野兽的冲击。 那一夜,大大小小的兽潮一共来了三波,天亮时,彻底没有野兽进村了,所有的人也精疲力尽。幸运的是,景家大院儿给所有的猎户提供了好用的弓弩,新的弓弩射程长,使猎户很少和野兽近身搏杀,伤亡很少,只有一个姓田的猎户伤重,几天后去世了。 不过一夜的兽潮也留下了不少野兽的尸体,这都是上好的猎物。一时之间,众多的皮毛,大量的野味,堆积在萧家村。幸好这时天气已经转凉,猎物也不易腐烂,萧老村长组织着大家处理善后,计划着将那些猎物卖个好点的价钱,好对村里有人员伤亡和财物损失的村民做点抚恤和补偿。 芸娘和景昭因为兽潮的事,在村中耽误了两天。这两天之中,每天他们都抱着希望,盼着三个孩子能自己回来。最后只有深深的失望。于是交代好田文杰守家,夫妻两个只身进了深山寻找。 只是两人在山中寻找了月余,依然没有三人的踪影。这期间,村里的猎户也几次组队帮着进山寻找,同样一无所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虽然没有找到人,但也没有发现三人遇害的痕迹。再后来,天越来越冷,眼看就要大雪封山,景昭和芸娘两人商量后,决定住在山里,慢慢寻找,直到找到三人为止。 听到这里,景昊开口问道: “ 爹,娘,然后你们就住在了这儿吗?这是什么地方?这个地方工程浩大,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建成的。” 景昭笑了笑说: “这就要问你娘了。” 三人看向芸娘。芸娘迎着三小只的目光,无奈的说: “真是不想这么早告诉你们。你们三个太不让人省心了。” 三小只低头,主打一个不吱声。 芸娘开口道: “你们还记得老村长提到过的我们萧家的藏宝之地吧?“她顿了顿,迎着三人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说: “这 里 就 是 !” 景昊第一个发出了疑问: “不是说那个藏宝之地早就废弃了吗?而且据说里面就是堆放了一些无人会用的机关消息,这里,明显不像啊!” 芸娘看看景昊: “以前我教你们奇门遁甲,教你们制作消息机关,教你们布置阵法,这一切都有一个相通的地方,就是隐藏。那么如何才是最好的隐藏?” 芸娘明亮的眼神在三人身上一扫而过。水瑶不由得脱口而出。“虚虚实实。” 景昊和云放恍然大悟,芸娘赞许的笑了: “瑶瑶说的对,虚虚实实,实中有虚,虚中有实。” “那老村长口中所说的藏宝之地就是假的了?这里才是真正的萧家宝藏。那老村长他们这一支,祖祖辈辈所守护的岂不是个谎言?这也太惨了。”景昊有些替老村长这一脉感到委屈。 不料芸娘轻轻的摇了摇头,笑着说: “你错了,没有人受到欺骗,两个藏宝之地,都是真的。” 第73章 老祖宗的宝藏 景昭被弄糊涂了,他看着娘亲,没有说话,心想: “娘亲真是设置机关的高手,如今连说话都虚虚实实的了。” 芸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儿子在心里吐槽了。还在耐心的讲解着: “我们萧家祖上确实出过奇人。不过,他的杰作,流传在世间的不过是九牛一毛。” 景昊充满希冀的望着芸娘,眼中有小星星在闪烁,原来这神奇的祖上流传下来的宝贝都在这里呀。 不料芸娘看了看三小只渴望的眼神,继续说道: “我们这位神奇的祖宗。真正呕心沥血做出的杰作,根本就不在这世间,全被他自己带走了。” “啥,带走了,带哪去了?带到阴曹地府去了吗?哦,不对,传说这位祖宗修仙去了。那是带到仙界去了。这个祖宗也真是够吝啬的,你都修仙了,你都成仙了,还要这凡间的东西干什么呢?给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后辈留下点儿多好。” 从天降惊喜到希望破灭,这个打击来的实在太快太大,景昊接受不了,忍不住,嚷出声来。 芸娘被儿子一通叫嚷惊了一下,无语的看着儿子,再看看旁边淡定的云放和稳重的水瑶。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若不是儿子今天才刚刚找回来,而且回来时的样子也确实比较凄惨,心里着实有些心疼。就凭眼前他这个财迷的样子。真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实在是太丢人了。 景昊一通话出口,心里就后悔了,再看了看娘的脸色。赶紧赔着笑脸说: “我不插话了,娘,您讲您讲。” 芸娘已经失去了讲故事的兴趣,草草的说道: “没什么好讲的,这里是老祖宗开辟的,他的众多世人无法理解的杰作都是在这里完成的,这里算是他在人间最后的居所,凭他的机关制作造诣,这里修建的非常安全完备,设施也齐全,而且掩人耳目。入口放在人人望而生畏的禁忌之林之中,几乎可以说无人能够找到。” 讲到这里稍微停了停,看无人插话, 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继续说: “老村长他们一脉所守护的。正如他自己所说,是老祖宗早期的一些作品,遗留在了世间。后来被运到这附近,埋藏了起来。所以我说无论是他那一支祖祖辈辈留下来的祖训,还是当时的后人收藏起来、作为传承的藏宝之地,都是真的,并没有人被欺骗。” 看芸娘的讲述告一段落,云放小心翼翼的问道: “师娘,我们明明是走进了山腹之中,为什么师父的石室外面是一片真实的院落呢?” 芸娘对这个问题很不屑。但还是耐心的解释道: “我们是进了山腹不假,但在山腹中曲曲弯弯的走了许久,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是从山腹中出来的另一条通道。所以外面有一个院子有什么稀奇?只不过这个院子处于禁忌森林里一个非常隐秘的山谷处。外面无论是人或是野兽都极难进入。相当于一个天然的屏障。况且我们出去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于这个院子。在外面有老祖宗当时留下的各种消息机关布置,即使年代久远,纵然是我,现在也不敢说走出院子后,能在这个山谷中走多远。” 三人听芸娘一口气解释完了这个院子的构建思路,都颇为不平静。一会儿为这个山体迷宫构建思路如此之简洁而惊讶。一会儿又被这个庞大的建筑而折服。最后想想,能在这个神秘的禁忌之林中建造出这么一个浩大的工程,而且百多年过去,里面的基础设施依旧能够正常运转,这位老祖宗真担得起奇人二字。 见三人对山体迷宫兴致不减,还要追问。芸娘摆了摆手,开口道: “ 好了,知道这些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你们现在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而且许多未解之谜,我也解释不了。 “那娘你们自从入山后就一直在这里居住吗?爹又是怎么受伤的呢?” 景昊第一个从好奇中挣扎出来,开始惦记景昭的伤势。 “一开始我们也没有到这里来。没想到你们能跑到如此之远且凶险的地方。”说到这儿,芸娘忍不住瞪了三小只一眼。 接着说道。 “我们以你们走失的那个区域为中心扩散的寻找,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你们的踪迹。我们大致确定了你们处于禁忌之林的方位,才冒险进了这座林子。为了方便起见,我按照祖上传承的方法追踪找到了之前那个石壁,抱着一丝侥幸去开启石门。幸运的是让我打开了这座石门,进来后发现这里设施齐全。所以我们才住了进来,并且从村里的家中带出来了不少日用品,包括你们的衣物。” 说到这里,芸娘的语气中颇有些自豪。脸上透露着一副: “看,还是娘的心细致吧”的骄傲表情。 三小只连忙捧场: “是啊,还是娘细心。” “娘亲最厉害了。” “多亏了师娘,我们现在才有这么好的栖身之所。” …… 三人的吹捧让芸娘的嘴角慢慢开始上翘。 这时,水瑶无意中问了一句: “不过,娘亲,你和爹爹是怎么知道我们进了禁忌之林呢?” “是啊,娘,我们当时掉进了一个神秘的山谷,直到出谷。我们都不敢确定自己是在哪里,你和爹爹是怎么知道我们在禁忌之林呢?”景昊也纳闷儿的问道。 云放没有说话,也同样用疑问的眼神看向了芸娘。 听到三个孩子的问话,芸娘的脸慢慢的沉了下来。 气氛一时有些紧张,三小只不知道这句普通的问话怎么会让芸娘变了脸色。水瑶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着芸娘,怯生生的喊了一句: “娘亲?” 一旁,许久不曾说话的景昭,这时打圆场道: “我们在外面找不到你们,当然怀疑你们进了禁忌之林,所以就到这里来找了,这有什么奇怪呢?” 如果不是刚才芸娘变了脸色,景昭的这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可现在三小只明显都不相信。 他们都看向芸娘,芸娘转过头看着景昭,开口道: “景昭,孩子们都长大了,他们应该知道,你为他们做过什么。” 她看向三个孩子,目光中充满了慈爱,低声但异常清晰的说: “我们找不到你们,为了确定你们的生死和大致方向,你们爹(师父)他动用了禁术,取心头之血,卜了一道血卦。” 第74章 血卦与祥瑞 芸娘的话音未落地,三个孩子齐齐跪倒在了景昭膝前。 血卦!水瑶年龄小,并没有跟景昭学习过卜卦。但只听取心头之血这几个字,小姑娘就不由得浑身一颤。 云放跟随景昭,这血卦之术虽未学过,却偶尔听师父说起过一次,血卦可问千里之外血亲之行踪和安危,但这是禁术,若功力不够,算卦人和问卦人 都有可能有性命之忧。 三人之中唯有景昊真正明白血卦这两个字的含义。 爹爹居然为他们取心头之血起卦。云放和水瑶不知道,取心头之血,稍有不慎就会命丧当场。而这种卦,常常是有执念的问卦人查找离散的血亲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问卦。可纵然冒着险成功取了心头血,若那算卦之人学艺不精,也是白白辛苦一场,不仅什么都算不出来,还会折损算卦之人的性命。最让人心寒的是,就算是得偿心愿,问卦成功了,被取心头之血的问卦人和以血为媒介的算卦人,同样要付出代价,一个会伤及身体本源,一个会折损寿元。所以,这种卦术才会被归为禁术。 事实上,无论是问卦还是算卦,都极少有人愿意触碰此种卦术。想寻人,办法多的很,犯不着冒如此大的风险。而爹此次动用这种禁术,等于将问卦和算卦双方的风险叠加,虽然现在肯定是问卦成功了,可爹爹肯定是承担了双份的损伤,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为什么? 景昊一双泪眼望着景昭,愧疚、心疼之外还有满满的不解。 景昭微笑着看看三个孩子。示意芸娘一个一个的扶起来。 解释道: “不是我们心急,非要用这种禁术。只是当时,已经找寻了你们两、三个月的时间。而且无论我用何种办法,都查不到你们的一点踪迹。好在景昊与我血脉相连,我还有这最后一个办法可用,而且……,” 景昭说到这里,脸上忽然绽开了一个开心的笑容,看向景昊:“而且卦象显示,你周围所在不但没有厄运笼罩,反而有祥瑞相伴。” 说到这里,他又看看芸娘,“此卦象显出之时,可把你娘高兴坏了,本来还担心只能算出昊儿一人的安危,可既有祥瑞相伴,那你们三人定然都会受到庇佑,性命无碍了。” 景昭讲的这里,三个人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芸娘见到他们三个的时候,虽然欣喜却无比镇定,仿佛从来都没有为他们的安危担忧,笃定他们早晚会出现在面前一样,原来是爹早早的泄露了天机。 只是,祥瑞?爹爹说的祥瑞是什么呢?难道是那只黑猫?可想起黑猫漆黑模糊的样子,和那痞痞的声音,实在是和祥瑞没啥关系。 三小只各自心里琢磨着。芸娘和景昭已经齐齐的问出了口: “你们说说吧,究竟遇到了什么祥瑞?” 三人为难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答道: “我们也不知道啊。” 这下芸娘不解了 ,她看向景昭,难道费了这么大劲算的卦居然不准?景昭看着芸娘的眼神,心中不免也有些忐忑,但他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他狐疑的看向三人, “你们三个再仔细回忆一下,真的没有什么与祥瑞有关的东西出现或者事情发生?” 景昊看了看云放和水瑶,代表两人回答道: “爹爹,不是质疑你的卦象不准,我们真的没有看到什么祥瑞出现。” 他迟疑了片刻回答,“不过怪兽我们倒是看见了一只,难道那就是祥瑞?” 说到这里他浑身打了个寒战,“不可能,不可能,祥瑞怎么可能长成那样,也太寒碜了。” “不管怪兽还是祥瑞,赶紧说怎么回事?!” (黑猫:你才寒碜,你才是怪兽,你全家都是怪兽。老子是灵猫将军墨足,怎么不算是祥瑞,老子是大祥瑞!) …… 许久,景昭和芸娘终于听完了景昊前前后后的讲述,又用眼神向水瑶和云放确认过后,终于相信了儿子讲的这个过于奇幻的故事。 不过相信归相信,要想真正的接受,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景昭和芸娘,也需要点时间来消化震惊。 芸娘忙着向水瑶追问山谷里的各种细枝末节,景昭在一旁沉思不语,心下暗想: 当初为水瑶起过三卦,都显示她将来前路断绝,此次她谷中遇险中毒,又得到如此奇怪解毒之法,难道这就是这孩子的破局重生? 听孩子们的讲述,那老乌龟和河蚌,已通人性,倒可算得上是祥瑞。至于那只黑猫,和只有水瑶才看见过的白色巨兽,已然不是祥瑞两个二字能够解释的。 虽然没有像传说中的异兽化为人形,但能上天遁地,口吐人言,改变天象,制造幻境。这已然是修仙传说中妖兽、仙宠才能做到的事情。难道那几个孩子误打误撞入了仙界? 景昭虽然所学繁杂,涉猎甚广,但却对传说中的修仙一无所知。所以这一次也是茫然不敢断定三个孩子究竟是遇到了什么。 而芸娘显然被景昊所讲的故事深深的吸引住了。一直在追问这三个孩子在谷中的各种细节。最后忽然醒悟一般的说: “你们说那只黑猫自称是蛋蛋的爹?那蛋蛋就是阿狸和祥瑞所生,我家岂不是养了一只小祥瑞?” 三个小伙伴原本颇为嫌弃那只黑猫,觉得他身形巨大可怕,声音桀骜不驯,行事诡异莫测。很是不愿意承认他是蛋蛋的爹。但如今听娘这么一说,又觉得蛋蛋真有这么一个疑似祥瑞的爹也不错。就是可惜阿狸,明显的被那只可怕的黑猫劫持了,也不能像蛋蛋一样跟他们一起回家。 几个人说着说着,话题就说到了蛋蛋身上,不禁有些憧憬,若那黑猫真是只祥瑞,蛋蛋就是只小祥瑞。他们天天与祥瑞相伴。以后的运道是不是就越来越好了? 芸娘和三个孩子越说越肯定,深深地陷入了家有祥瑞的幸福之中。冷不防,景昭在旁边问了一句: “蛋蛋不是跟你们回来了吗?它去哪儿了?” “蛋蛋?它不是在一边蹲着吗?哎呀,它去哪儿了?” “蛋蛋,你去哪儿了?” “蛋蛋,蛋蛋,你在哪儿?” 团聚的第一天,离别后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几个人又陷入了寻找蛋蛋的慌乱之中。 第75章 酒花草 几个人惊觉蛋蛋又不见了,除了身体虚弱、行动不便的景昭,全家人都开始忙着寻找起来。 可是这间石室的这个大厅就这么大,绝大多数的门都是关着的,蛋蛋绝对不可能进去。其他的地方,几乎可以说是一目了然,然而几个人却怎么也没有发现蛋蛋的身影。 找了好一会儿,云放忽然想起师娘的警告,猜测道: “ 蛋蛋调皮,不会趁大家不注意,溜到院子里去了吧?” 然而,院中没有猫。几个人失望又纳闷,蛋蛋如今神出鬼没的,可这间石室,除了小院,都是封闭的,它能跑到哪里去呢? 正准备回去继续寻找的时候,水瑶忽然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喵。”连忙招呼大家寻声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景昊问水瑶: “瑶瑶,你真的听见蛋蛋的声音了?我怎么什么也没听见,又是只有你自己能听见,不会这蛋蛋也学会了它爹的坏毛病,用了什么术法,只有你自己能勘破吧?” 水瑶不高兴的反驳道: “ 我们蛋蛋是最乖的小猫,才不是那个黑猫那样的怪兽呢,是你自己耳朵不灵,你别说话,安静一点就听到了。” 景昊被水瑶怼的哑口无言,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问题?不过接下来一声清晰的“喵呜。”传来,大家都听到了。 景昊正得意的准备回怼水瑶,芸娘在一旁,忽然脸色一变叫了一声: “不好,蛋蛋出院子了。” 说着赶紧推开院中的篱笆小门,走了出去。追出来的三人赶紧跟在芸娘的身后,也出了院门,定睛一看,篱笆外面有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的伸向远方,颇有些“篱落疏疏小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的意味。 小路的尽头隐进了黑暗中,看不清远方到底有些什么,但眼前的景色宁静安好,一点也看不出芸娘之前所说的危险所在。不过, 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跟在芸娘身后,注意着她的步法,不敢踏错一步。 走了没几步,芸娘在前面招呼了一声,“找到了。” 水瑶顺着芸娘手指向的方向看去。只见小路旁边的一块草地之中,蛋蛋像是喝醉了酒一样。东倒西歪的在转着圈圈,还不时张大猫嘴去咬自己的尾巴尖儿。咬不到就急的喵喵叫。 几个人看的好气又好笑,只有水瑶有些担心的问芸娘: “ 娘亲,蛋蛋这是怎么了?怎么像喝醉了一样?不会也中毒了吧?” 芸娘笑着说: “它应该是误吃了酒花草,也算是中毒吧,现在找到了就不要紧,赶紧回去吃点解药就好了。” 说着,芸娘将手向云放一伸: “放儿,把鞭子借我一用。” 云放将腰中长鞭解下,双手递给师娘,芸娘站在小路一侧,长鞭一甩,卷住摇摇晃晃的小猫,接着往回一带,小猫“嗖”的一声,随长鞭飞了水瑶的怀中。 水瑶眼疾手快,小手向前一伸,接住蛋蛋,指尖一弹,鞭梢飞出,水瑶抱着蛋蛋原地旋转了半圈,化解了蛋蛋飞过来的冲力,稳稳的站在了原地。 芸娘看着水瑶的反应,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连看也不看,伸手将长鞭抛给了云放,说了一声: “快进屋。”就带着几人和蛋蛋原路返回。 回到石室当中,芸娘取了解药给蛋蛋吃了。又取出一粒放入茶壶中,化开后,给三个孩子一人倒了一杯,说: 都喝了。”三人不明白自己也没有吃那酒花草,为什么也要喝解药,但还是听话的喝了。 芸娘看着三人都乖乖的喝了解药,很是有些玩味的说: “那条小路两边种满了酒花草。此草味道清新淡雅,却有麻醉迷幻的效果。寻常的人从小路上走过,注意力都在脚下的阵法上,忽略了路旁的草木。只会觉得草色茵茵,如雨后初晴,令人心旷神怡,不知不觉中就会中招。但中招之后,也只是让人意识模糊,容易受人控制,如若对主家无恶意,离去后,药力也就慢慢散了,中招之人自己都不会有什么察觉。“ 芸娘说到这里,三小只都出了一身冷汗,怪不得刚才一找到蛋蛋,芸娘就让立刻回来。原来三人不知不觉间,已经中招,却毫无感觉,这院外的机关果然可怕。 ”但若是服用,”芸娘看见三人眼神清澈,知道药力已解,于是继续说道: “ 少则如同喝醉酒一般,多则头晕目眩直至昏厥,时间久了,不解毒,体质虚弱的也可能就此长睡不起,于美梦中离世。这小猫肯定是调皮,闻到了酒花草的香味儿,跳过篱笆,冲进了酒花草丛中,误食了酒花草。可它这小小的身体,误食了酒花草,就算不醉死,也早该晕过去了,居然到现在还没有晕厥,莫非真的是个小祥瑞。” 小猫确实没有昏厥,但是他现在感觉自己四肢无力。软软的缩在水瑶的怀里。茫然的睁着眼睛,心中却一片悲愤: “我是聪明又睿智、美丽又可爱、灵力超凡的灵猫国挞挞将军,怎么会受那小草的香味引诱,去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还被这些狡猾的凡人看在了眼里,真是丢死猫脸了……” “不,不,不,挞挞才不会做这样丢脸的事情。肯定是因为现在栖身在这个愚蠢的小猫的躯壳里,影响了挞挞的思维和判断。唉,要不是为了拿回我的猫猫子母珠,挞挞才不会答应那个蛮横霸道、自以为是的墨足,为了救他的儿子,委屈自己跟在这些凡人身边,还要每天用绝大部分的灵力,来维持这个蠢猫蛋蛋的躯壳,不要被猫猫珠本体的力量撑爆。” …… 不错,如今跟在水瑶身边的,只是小猫蛋蛋的躯壳,躯壳里面却住着白猫挞挞高贵而骄傲的灵魂。此刻骄傲的挞挞正因为自己受到酒花草的引诱,偷吃醉倒,却又因为灵力受限,不能自己脱困而不得不接受凡人的帮助(当然同时也收获了一些嘲笑)而懊恼。 此时 ,景昊就正在取笑小猫蛋蛋,说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喝醉酒的小猫,又说小猫蛋蛋是:干别的不知道行不行,反正偷吃肯定是第一名。 骄傲的挞挞现在头还晕着,胃里还一阵阵的恶心,四只爪也无力,但她真的很想挠花面前这个凡人的脸,哎呀,牙也有些痒,不然,去咬他一口试试? …… 第76章 遭遇巨熊 景昊的嘲笑让挞挞羞愤欲死,可头脑清醒,四肢却不给力,挞挞觉得自己的猫生从未如此苍白无力。 这时,还是人美心善的水瑶替小猫解了围: “哥哥,不要嘲笑蛋蛋,那酒花草的香味儿确实清新淡雅,蛋蛋喜欢酒花草的香味儿,说明我们蛋蛋是只懂欣赏、有品味的小猫,咱们三个刚才不也不知不觉就中了招吗?如果没有娘亲在身边,咱们和蛋蛋也是一样的。” 正在努力把猫脸藏在水瑶怀里的挞挞,听见水瑶一口一个蛋蛋的为他辩护,聪明的猫脑袋忽然灵光一现,哎呀,是的!她现在可是小猫蛋蛋,无论怎么丢猫脸,丢的都是小猫蛋蛋的脸,不关她挞挞什么事哦。 想到这里,挞挞开心起来,又悄悄的把猫脸露出来一些,还是别把头埋的太靠里了,实在有些憋闷。嗯,这个小姑娘为人还是不错的,有点见识,蛋蛋那个蠢猫选主人还是有几分运气的,嗯嗯,这个怀抱也不错,还香喷喷的,适合小猫睡觉。呼,呼,呼噜噜…… 开心的小猫进入了梦乡。水瑶抬起头来看着爹娘,忧心的问: “ 娘亲,说了这么久,你还没有告诉我们,爹爹到底是怎么中的毒呢?” 是啊,云放和景昊也同样把疑问的目光投向了景昭和芸娘。即使是因为血卦导致景昭身体虚弱,可一见面时,为什么说他中了毒呢? 芸娘叹了口气说: “我们进了禁忌之林,遭遇了不少野兽的袭击。我和你爹身上都有些功夫,也都应付过去了。后来又找到了这一处安身之地,有了补给和休息的场所。你爹因为血卦身上受的亏损也慢慢开始得到了恢复,一切都开始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有一天,我们两个在林中寻找你们的踪迹的时候,碰见了一头奇怪的黑熊。” “黑熊?是我们相遇的时候,娘亲你追赶的那头熊吗?”景昊惊讶的问。 “没错,就是那一只蠢熊。”芸娘恨声回答。 “难道是那熊伤了爹?不对呀!没听说熊身上带毒啊。”景昊有些迷惑。 云放和水瑶也有些不解的望向芸娘。 芸娘咬牙切齿的说: “那熊身上没有毒。你爹的伤也不是它造成的,但是却跟它脱不了关系,因为它是一头奇蠢无比的窝囊熊。” …… 当日景昊和芸娘从卦象上得知三个孩子性命无忧,又找到了老祖宗旧日的洞府得以安身。就安心的在这禁忌之林中住了下来。一边让景昭恢复因为血卦而损伤的心神,一边慢慢寻找三个孩子的踪迹。 刚开始,因为刚过去不久的兽潮,二人还异常谨慎。担心在这禁忌之林中遇到难以应付的凶兽。但居住的时日多了,发现这林中的野兽或是比外面寻常的野兽个子大些,凶悍一些。却没有碰上传说中那些智慧非凡或者是拥有神奇力量的凶兽。 禁忌之林中的温度,气候都与外界稍有不同。景昭与芸娘进山入住不久,外面的山林早已大雪封山,无法出入。而这林中还有草木尚青。但是景昭与芸娘在洞府中发现了一个冰室,于是商量着多打些野兽储存起来。以防万一这林中突然降了大雪,不好狩猎。 当时景昭的伤势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又和芸娘两人携手,这林中的普通野兽,基本上是手到擒来。 一日两人猎了不少的猎物。 在林中的一处水源附近休息。洗剥了两只林中特有的锦鸡,抹上盐巴、调料烧烤,当做午饭。 就在锦鸡即将烤好的时候,景昭忽然感知周围危险降临。抬头一看,只见面前不远处一棵老树旁边,居然蹲坐着一头两人多高的巨熊。 这是景昭和芸娘自从进入禁忌之林后见的第一头凶兽,也不由得一阵紧张。但是为了对付这林中的凶兽,之前二人也制定过不少的应对之策。所以两人惊讶之后,立刻掏出了随身的武器,两人身上的弓弩也已打开了机括,用上涂抹了见血封喉的毒药的弩箭。 景昭对自己配制的毒药很是自信,面前这头凶兽体型巨大,肯定无法将他立刻毒死。但只要在短时间内将他麻醉,使他四肢麻痹,无法灵活的袭击自己二人,自己和芸娘就能迅速的逃脱,回到安全的石洞之中。 然而无论景昭和芸娘之前预演过多少次与凶兽遭遇的场面,事情有的时候却总是不按照人们预想的来发展。 因为两人的目的是生存,而不是杀戮。(当然他们的内心也觉得自己根本杀不了这头巨熊。)所以为了保证成功脱身,两人选择等这头熊先发起进攻的时候再反击。当然,万一这头熊对他们两个并无兴趣,看看就走了,也可以轻松避免一场恶战。 然而半个时辰过去了。芸娘觉得自己的神经紧张的都要崩断了,可面前那头黑熊,就像是一座木雕一样,蹲在那里一动不动,既不攻击也不走开。芸娘严重怀疑它是想等自己二人老死在这儿,再过来捡块儿现成的肉吃。 最后芸娘终于沉不住气了,向着黑熊的方向大喊了一声: “要么打,要么走,你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做什么?” (听到这里的三小只都不由得默默的在心里喊了声:娘亲威武。) 芸娘大喊一声后,就想率先发起进攻。却被心细的景昭制止了。景昭发现黑熊虽然看似一动不动,却在芸娘大喊的时候,挪动了两下前掌,似乎很是不安。 景昭取下了一只烤好的锦鸡,试探着冲着黑熊说: “你坐那儿半天了,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儿东西?”说完就将那锦鸡朝黑熊投掷了过去。 锦鸡落在黑熊面前,黑熊猛的抬高了一只前掌,景昭和芸娘都心中一紧,立刻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却见那黑熊的前掌又缓缓落下。屁股抬起,好似有些不安的向后挪了挪,接着让人汗颜的是他又坐下了。 芸娘眼睛盯着这头让人无语的黑熊,低声对景昭说: “不然,咱们悄悄的走吧,这些猎物都不带了,都留给这头傻熊。” 景昭也觉得芸娘说的不错,这头熊看上去似乎真是有点儿傻。没准儿他们可以悄悄的离开。 就在二人尽量不引起黑熊的注意,收起了武器,准备悄悄离开的时候,那头熊突然动了。 第七十七章 熊蟒之战 黑熊突然动了,芸娘这时已经收起了弓弩,千钧一发之际,景昭猛的挡在了芸娘身前,将手中的硬弓瞬间拉至满弦,三支长箭,箭头闪着幽蓝的光芒,对准了黑熊的要害。 然而,就在这箭在弦上,蓄势待发之时,令二人哭笑不得的是,二人发现,那只熊突然迅速的站起,只是为了抓住那只快要滚落山坡的锦鸡。 黑熊用与它庞大身躯并不相称的敏捷动作成功的抓住了那只锦鸡,并且送到了自己的嘴边。正准备张嘴咬下去。惊讶的发现了景昭二人戒备的动作和对准它的长弓。它像是受到了惊吓,立在原地愣怔了片刻,傻乎乎的伸出了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边儿的锦鸡,居然没有敢一口咬下去。 芸娘看的有些呆了,景昭也觉得这头熊实在是超出了自己的认知。但是他毕竟是景昭,于是,心一横,拾起地上另外一只锦鸡向着黑熊投了过去,大声对着黑熊喊道: “吃吧,这鸡香着呢,不够的话,这里还有一只。” 黑熊看着景昭投掷过来的又一只锦鸡,似乎很开心。动作敏捷的一掌按住,同时飞快的把掌中原有的那只鸡塞进了硕大的熊口,咔嚓,咔嚓吃的很开心,寥寥几口,一只鸡就不见了踪影。 不一会儿,那两只景昭精心烤制的鸡就都进了黑熊的肚子。然后他意犹未尽的伸出舌头舔舔嘴,两只黑亮的熊眼滴溜溜的转了转,然后乖乖的蹲坐在那里,眼巴巴的盯着景昭和芸娘。 走也走不了,景昭索性拉着芸娘又坐回了原地,继续升起篝火,烧烤猎物。 因为不远处有一只体型巨大的黑熊明显在等吃。所以景昭和芸娘这次直接洗剥烧烤了一头麋鹿和一头形似狍子的野兽。这两头兽体型不大不小,肉质不肥不瘦,架在篝火上烧烤时,油脂滴答在柴堆上,一阵阵焦香四溢。馋的那头熊悄悄的向前移动了两步,不停的伸出舌头,舔着嘴巴。 肉烤好后,景昭悄悄地将几块最肥美的部位切下来,留给自己和芸娘,将剩余的肉整头抛给了黑熊。自己和芸娘边吃边看着黑熊在那儿享受饕餮大餐。 很快,黑熊吃完了,两头小兽下肚,一副吃的心满意足的样子,恋恋不舍得舔舔自己的熊掌,转过身一摇一摆的走了。 景昭和芸娘赶紧收拾了剩下的猎物,匆匆忙忙的赶回了自己的安全屋。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谁料几天后,两人在林中又遇到了那头黑熊。 黑熊不紧不慢,摇摇晃晃的跟着他们,始终和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景昭试探着向它抛过去一只锦鸡,黑熊拿鼻子嗅了嗅,不理也不睬。景昭又抛过去一头小野猪,黑熊依旧不理不睬。 景昭明白了: 这头熊,爱上了烧烤。 从上次遇到黑熊后,为了安全起见,景昭和芸娘决定不在洞府以外的地方动火做饭。可现在面对着这头黑熊的淫威,他们只好屈服了。 就这样,他们在林中隔三差五的就会遇到这头黑熊。这黑熊除了嘴馋倒也没有别的毛病。吃饱后干净利索的转身就走,从不过多纠缠。 景昭和芸娘也熟悉了黑熊,习惯了它吃烧烤时越来越近的距离,最后,两人一熊干脆坐在一起,共享烧烤大席。导致有时几天不见黑熊,两人还会有些想念。 直到有一天,景昭和芸娘打了一头肥硕的野猪,准备按照惯例和黑熊分享一下。结果在老地方却没有等来黑熊。正在奇怪的时候,远远的听到了黑熊的怒吼声。 二人跟黑熊相处的久了,这头熊虽然体型硕大,但是性格却像一个绵软的小孩儿,好奇嘴馋又胆小懦弱。却从未对他们做出过危险的举动,如果不是体型太过庞大,倒显得有些呆萌可爱。 此时听见它如此的怒吼,不禁好奇之中有了一丝担忧。林中还没有见到比这头黑熊更加巨大的野兽,不知是什么凶兽,竟能把它逼得如此怒吼。 景昭和芸娘快速赶到声音的附近,在茂密的树丛中隐藏好身形,抬眼望去,只见那头黑熊正跟面前一头巨蟒怒目对立。 那头巨蟒,浑身乌黑,头上一个黑色的肉冠凸起,口中吐着猩红的蛇信子,蛇身有健壮成年男子的腰那么粗,上面附着的黑色鳞片映射出黑色的光芒,尾巴甩过,碗口粗的小树轻易被折断。 这是一头实打实的凶兽,景昭和芸娘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对面的黑熊。 黑熊此时也俨然一副霸主的模样,浑身黑毛奓起,根根分明,如同钢针一样。硕大的熊掌好似比平时大了一圈,狠狠地拍向了巨蟒,巨蟒不甘示弱,血盆大口张开,青白的獠牙带着恶心的粘液,闪着幽冷的寒光,向着黑熊咬去。一时间,黑熊和巨蟒战在一起,鳞片和熊毛乱飞,鲜血四溅,分不清是蟒还是熊。 树丛中的二人看的眼花缭乱,暗自惊叹这场丛林王者之争竟是如此可怕且精彩。 打斗的时间并不长,战况却异常惨烈。黑熊和巨蟒一时之间都没有了战力,浑身伤痕累累,各自蜷缩在自己的地盘一侧,还不忘时刻警惕着对方。 这个时候谁先恢复战力,谁就有了取胜的把握。很不幸,黑熊庞大的身躯显然恢复的慢些。眼看那巨蟒一点点的昂起头来,口中吐出猩红的信子。阴恻恻的眼中闪出狡黠的光芒。 景昭和芸娘对视了一眼。芸娘悄声说: “咱们帮一下那黑熊。”景昭点头,二人分开从两侧向巨蟒包抄过去。 这时,那巨蟒盘起的身体越升越高,黑熊也趔趄的努力站起身来,虽然身上几处都在流血,但显然不想坐以待毙。 而巨蟒显然不想给黑熊调整好状态的机会。张开大嘴,露出两颗獠牙就扑了过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嗖嗖嗖” ,“刷刷刷”几支,几支弩箭裹挟着破空的声音,正中那巨蟒的七寸。 “咚”的一声,那巨蟒重重的摔落在黑熊面前不远的一棵粗大的古树上。黑熊被眼前的变故惊得不知所措,茫然的四处张望。 只见景昭和芸娘一左一右缓步向它走来。芸娘走至黑熊身旁,笑盈盈的看着它,开口说: “老熊,咱们又见面了。” 侧着脸的芸娘没有注意,那摔倒在地的巨蟒,居然又一次昂起头来。用尽全身力气,巨大的蛇尾,向着芸娘甩去。 芸娘没有看见,可近在咫尺的黑熊和一步之遥的景昭双双看得清清楚楚。此刻那巨蟒已是强弩之末,那巨大的蛇尾虽然比芸娘盈盈一握的小腰还要粗。但在雄壮的黑熊面前却不值一提。只要黑熊向前一步,挥出熊掌,就能给这巨蟒最后致命的一击。 可这黑熊,看着那对它来说不值一提的蛇尾,面露惊慌之色,居然狼狈的转身,逃了。 第78章 景昭中毒 黑熊突然的落荒而逃,让芸娘彻底的暴露在巨蟒的威胁之中, 而她对即将到来的危险还尚未察觉。 说时迟那时快,景昭咬破了舌尖,全身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瞬间就抽出了腰间细长的软剑,将全身的内力注入剑身,化柔为刚,一剑朝那蛇尾斩去。蛇尾在即将扫到芸娘之际,被长剑斩中,“啪”的一声,重重的砸落在地上。景昭也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量,颓然坐在了地上。 可就在这时,那断了尾的巨蟒,猛然昂起头来,张大了血盆大口,口中两点寒星,向着景昭激射而来。景昭看见了,但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量。此刻他双臂无力,无法提剑拨开那两点寒星,只能尽力将身一侧,去躲那两点寒星。一点堪堪擦着景昭的脖颈旁飞过,射入了旁边老树的树干上,一点却没有躲开,射中了景昭的肩膀。 巨蟒使出了最后一击。终于摔落下来,头卡在一棵古树的枝丫上,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一系列变故让芸娘眼花缭乱,看见景昭倒地,她迅速冲到景昭旁边。发现景昭中招的那个臂膀已然抬不起来。 景昭朝她笑笑道: “ 伤口酸麻,应该有毒。快帮我把解毒药拿出来。” 芸娘快速的给景昭服下解毒药。又用匕首划开景昭的衣衫,查看他中招的部位。赫然见一颗蛇牙斜插在景昭的肩头。幸好当时景昭侧身闪躲,卸去了大半的力量,蛇牙只是从他的肩头擦过,入肉不深,但显然毒性不小,周围的皮肉已经开始变黑。 芸娘狠心用匕首划破景昭的伤口, 挤出毒血,剜掉变黑的皮肉,敷上外用的解药。 景昭此刻只觉得眼前发黑,强忍着眩晕吞下一颗药丸。让芸娘扶他到死去的巨蟒身前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勉强开口让芸娘去划开蟒腹,取出蛇胆。 巨蟒的蟒皮坚硬,芸娘灌注内力到匕首之上,才勉强划开蟒腹,取出苦胆。这时,景昭的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不清了。 芸娘迅速背起景昭,准备立刻赶回洞府,突然,一个庞然大物横在了眼前。抬头一看,竟然是那头逃跑的黑熊,不由得一阵暴怒,恨不得提剑杀了这头熊。 只是此刻,赶回去救景昭的命要紧,这头该死的黑熊挡住了去路,也不知道是什么来意。 但是因为景昭中毒,芸娘急怒攻心,已然顾不上这巨熊是善是恶。 她冷声冲着黑熊喊道: “滚开!” 激愤之下,芸娘的声音有些尖锐,黑熊像是吓了一跳。赶紧向旁边闪去,让出了去路。 芸娘背着景昭,急匆匆的往回赶。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身后有些异样,猛一回头,那头黑熊竟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 芸娘真的气坏了,觉得遇上这头熊简直就是今生的厄运。她单手拖住景昭,拔出腰间的长剑,指向黑熊,怒气冲冲的喊道:“你再跟着我,我就杀了你。” 黑熊显然听到了她的话,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唯唯诺诺的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会儿,不但没走,竟然还慢慢的向着芸娘的方向蹭了过来。 芸娘索性站定,怒视着黑熊,想看它究竟要做什么。 黑熊走近了,芸娘发现它的口中叼着一颗草,卵圆形的叶子,草的顶端开着几朵紫色的小花,不美丽也不惊艳。 芸娘没有见过这种草,也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黑熊将口中叼着的草放在芸娘面前的地上,然后慢慢的向后退去。芸娘还在迟疑,忽然背上的景昭微弱的声音响起: “芸娘,这是蛇草,专治蛇毒的。” 芸娘一听,也顾不上这草是黑熊拿来的。急忙捡起小草塞进怀里。转身背着景昭,继续向洞府奔去,远远的留下一句话: “不要再跟着我,否则剁掉你的熊掌。” 以后的事情就简单了。二人回到洞府后,芸娘用了些急救的法子将景昭救醒,景昭教芸娘以蛇草入药,将身上的蛇毒解了个九成,但就是这一成的余毒,就废掉了景昭半数的功力,还时不时的发作。一旦发作起来,就全身无力,不良于行。 昨日景昭的毒再次发作,芸娘心里郁闷,安顿好景昭后,一个人到林中去找那黑熊泄愤,却巧遇了三个孩子,顺利的把他们接回了这个临时的家。 …… 三个孩子听完了这个冗长又奇特的故事,半晌不语。既为景昭受伤中毒感到伤心难过,又为那头既呆萌又胆小懦弱的黑熊感到无语。 半晌,水瑶噙着眼泪问景昭: “爹爹,你如今的伤口还疼吗?你的毒真的没有办法肃清吗?”水瑶问出了三个孩子的心声,他们齐齐的抬眼盯着景昭。 景昭笑笑道: “这毒很是麻烦。一般的蟒是没有毒的,这条蟒蛇生长在这禁忌之林,已经有些灵性,也有些变异。它平时的攻击也是无毒的,当日那最后一击应该是它明白自己必死无疑,所以才将它仅有的两颗毒牙脱体射出。至于这两颗毒牙上的毒是它自带的,还是它以前咬死过各种毒兽储存的,就不得而知了。” 景昭顿了顿又说: “因为这条蟒蛇的毒从未出现过,是它自己独一无二的,所以解起来也困难。”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芸娘,笑着拍了拍芸娘的手,继续道: “说起来那头那头狗熊送来的蛇草已是顶尖的解蛇毒良药。我能活到今天,恢复到现在这种境地。也有那黑狗熊的功劳。” 芸娘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反驳。 景昊这时问道: “娘,那你昨天为什么追着那狗熊,要剁掉它的熊掌?” 芸娘还未回答,景昭哈哈的笑着说: “你娘迁怒那头黑熊,觉得如果不是他胆小,我也不会受伤。所以,只要你娘心情一不好,就去追杀那头黑熊。估计我要是真的死了,你娘肯定会想办法杀了那头黑熊给我陪葬。” 三个孩子听了景昭的戏谑之言,想笑又不敢笑。 不料芸娘却呸了一声,“说什么陪葬,人死了,要陪葬有什么用?再多再好的陪葬品,死人也用不上。我去追杀那头黑熊,是想剁下它的熊掌,趁你活着的时候,让你享一享口福,也算没有白被这头蠢熊害死!” …… 芸娘的话震惊了众人,除了景昭了解自己的娘子,一直镇定自若,保持着面不改色。三个孩子都默默的在心中给芸娘叫了一声好,暗道: 娘亲霸气! 第79章 两个时空 得知了娘亲跟黑熊的恩怨,三个孩子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那天黑熊即使中了弩箭,也没有攻击他们,反而落荒而逃。接着又后知后觉的想到那条被爹娘和黑熊合力杀死,害得爹爹中了毒的巨蟒不会就是他们之前看到的那条吧? 于是赶紧向芸娘询问了熊蟒大战的地点,果然是他们过来的方向,这运气也真是没谁了。 芸娘听了他们遇到蟒蛇的经历,无奈扶额开口道: “我和你爹进山快一年了,总共就遇到这两头凶兽,你们出来不过一天的时间竟然都遇到了。幸亏那头蟒已经死了,如今就剩了个皮和骨架在那了,如果活着的时候被你们遇上,你们三个哪里还有命在?” 原来那蟒已经死了,只剩了个骨架。想想自己三人当时被一张蟒皮吓了个三魂出窍 ,云放和景昭都有些汗颜。只有细心的水瑶听出了些许不对。有些疑惑的问芸娘: “ 娘亲,你说你和爹爹已经进来住了多久了?” 芸娘回答道: “ 你们走了已有一年的时间,我们在你们走之后不到两月的时间就住到了这禁忌之林之中,也有近一年了。” 说完芸娘还感叹道: “ 起初是忙着寻你们的踪迹,后来你爹受伤中毒后,身体虚弱,我们就再也没有回过村子,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了?离别时让田文杰照管着私塾,不知道现在荒废了没有?” 芸娘自顾自的说着,才发现面前的三个孩子神色十分的古怪不自然。不禁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水瑶看着芸娘,期期艾艾的说: “娘亲,我知道这有些诡异,但是我们进那山谷,只停留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啊。” 一旁的景昊和云放也恍然大悟一般,“怪不得我们进谷的第一天就觉得天色与外界不同,当时我们进谷之前外面已经接近傍晚,然而落入谷中时,却如同正午时分,宛如不在同一片天空之下,若是真的像娘这样说,外面已经过了有一年之久,而我们在山谷内仅仅才过了一季,那真的就是两处时空了。 三人此话一出,景昭和云娘都惊了。那山谷中的时间流速,居然与外界不同?难道三个孩子真的进入了神仙洞府?怪不得当时景昭想尽了办法都找不到三个孩子的一点踪迹,实在无奈之下才只好用了禁术。 几人讨论了半天,谁也不敢断定那山谷究竟是何方所在。 景昭嘱咐三个孩子,说他们在山谷里的奇遇,实在听起来有些荒诞,等出了山回到村中,万万不可以对任何人提起。 看了一眼云放,又加了一句: “即使是你娘,也不可以。”说完,又怕云放介怀,解释道: “你娘不是习武之人,这种听起来荒诞的事情告诉她,有害无益。” 云放也知道师父说的对,他自己也怕惊吓了亲娘,连连点头称是。 于是景昭就安排道: “咱们在这里休整几日,我这毒一般发作两三日也就好了,然后就一起出山回村吧。” 三个孩子没等说什么,芸娘第一个反驳了景昭,“不行,要回去让他们三个先回去吧,我和你要继续在这里住着。” 三小只不解的看着芸娘,景昊大着胆子问道: “娘,你和爹爹为什么不跟着我们一起回去呢?” 芸娘看了看景昊,突然伸手,温柔了抚了抚他的鬓发,充满慈爱的说: “昊儿你跟着你师兄和你妹妹一起回村。你现在是个男子汉了,要照顾好妹妹,把家里撑起来。” 接着,她转头看向景昭,目光坚定地说: “我要陪着你爹在这林中去寻找解除你爹身上余毒的灵药。找不到,永远都不回去。” “这林中还有能解除爹爹身上余毒的灵药?爹爹(师父)身上的余毒是可以彻底清除的,娘亲(师娘)你是这个意思吗?” 一听景昭身上的余毒还有灵药可医。三个孩子顿时都兴奋起来。异口同声的说: “那我们也不回村,我们也要在这里帮爹爹(师父)寻找灵药。” 景昭无语。一个劝不动,现在又来了三个。他苦口婆心的,对景昊说: “昊儿,瑶瑶还小,不能让她在这山里久住,她一个人回村也不妥当,你是哥哥理应陪着她。” 接着他又转向云放: “放儿,你娘已经有一年没有见到你了,如今你平安归来,怎么能够不下山去见她一面呢。” “不,我不下山。让大师兄带瑶瑶下山回家吧,家中有林婶婶,她会照顾好瑶瑶的。”景昊眼里含着泪,坚定的说。 云放也抬起头,毫不躲避的直视着景昭的眼睛说: “我也不回去,我知道我娘在惦记我,可我娘在山下,衣食无忧,安全也有保障。而且我娘是明事理的人,师父,师娘待我恩重如山。如今师父有伤在身,我若抛下师父下山,我娘以后知道了,也不会原谅我的。” 两个男孩子都不听话,芸娘顿时有些怒了,板着脸说: “你们两个都不下山,那瑶瑶怎么办?难道让她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子自己下山去吗?” 景昊和云放为难的对望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却听水瑶开口道: “娘亲,为什么瑶瑶就一定要下山回村呢?为什么瑶瑶就不能留在山里帮爹爹寻找解毒的良药呢。爹爹和娘亲难道认为瑶瑶是只会吃饭,不会做事的废人吗?” …… 这话应该怎么回答?景昊和云放在心里暗暗替水瑶叫好。景昭和芸娘彻底被三个孩子说的哑口无言,只好妥协。 不过两人与三个孩子约定,只能在山里再留一个月余。因为再过一个多月,天气转冷,外面的大山又要大雪封山,到时候即使想出去也出不去了。 三个孩子见景昭和芸娘答应他们留下,赶紧答应了芸娘的条件。心中却暗想,到时候还找不到灵药的话,再想办法赖在这里不走就是了。 此时小院儿里的天光已经见亮。几个人不眠不休的诉了一整夜的离别之情,现在伤的伤,疲的疲,有些支撑不住了,芸娘赶紧赶着他们回房休息。 安顿好了三个孩子,景昭和芸娘也回到了自己最初的那间石室。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景昭道: “我们二人有子,有女,有徒如此,夫复何求?” 芸娘细心的把景昭安置在床榻上,自己轻靠在景昭的肩头,口中喃喃道: “我们有这么好的孩子,昭哥,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找到灵药的。” 关了门,熄了灯的石室内一片漆黑。 黑暗中, 景昭的唇边慢慢浮起了一丝微笑。 芸娘的脸颊上缓缓滑落了一颗泪珠。 …… 第80章 寻找灵药 三个孩子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起来。起床吃饱喝足后,就缠着景昭和芸娘,让他们讲如何去找能解余毒的灵药。 景昭苦笑着讲道,这灵药寻起来,可没有那么容易。天下有三物可解百毒,算得上是灵药,分别是一花朵,一草根,一果实。 那花朵传说是凤凰泣血而生,名曰凤凰泪,有凤凰涅盘之意。以花朵入药服下,便如火焰入体,可焚烧尽体内毒素,却不伤及人体,还可趁机锤炼体魄,算是解毒练体的上乘良药。唯一的缺点是解毒的过程有些痛苦,比较考验人的意志。 一草根指的是生长在雪山之中的一种小草,名冰蓝,因生长在冰雪之中,碧绿的草尖微微带点幽蓝而得名。此草看上去平平无奇,与普通小草无异,却只能生长在冰天雪地之中。解毒的部分说是草根,其实却是生长在地下的一节根状茎。据说这草根生长在冰雪覆盖的土壤之下,就如冰雪一般洁白晶莹。不须入药,直接口服,入口冰凉,不仅能解各种外侵之毒,还可消除身体本身的毒疮病痛,医治沉疴,延年益寿。 那果实是山中一种多年生的灌木所结。那灌木名归元木,看上去普普通通,容易让它与普通的杂草灌木混为一谈。但它其实生长的年份极长,只是如那铁树一般,不易开花,更难结果。就算是找到了归元木,也有可能等上三十年,五十年不见它开花结果。但如果侥幸找到了这归元果,用法倒也简单,可取出果实中的归元子,先吃其果肉,将那归元子用烈酒浸泡,每日饮一小杯归元酒,调养一年半载,身体中的余毒也就慢慢除尽了。 三人听完景昭的讲解,不仅没有失望,反而有些雀跃。一个说凤凰泪不错,即可解毒又可锻体。 另一个反驳说还是那归元果比较好,吃吃喝喝就把毒解了,多舒服呀。 水瑶说,我还是喜欢那冰蓝草。找到了即刻服用,冰冰凉凉的立刻就把毒解了,还能让爹爹延年益寿。 景昭和芸娘看着三人那模样,仿佛三种灵药摆在了面前,任由他们挑的样子,不由一阵好笑。心想孩子总归是孩子,不知道愁,永远都往好处想。 但是三个人的乐观也感染了芸娘。坚定了她找到灵药,救治景昭的信心。 于是芸娘就带领着三小只开始了在茫茫无边的禁忌之林中寻找灵药的过程。 一连三天下来。几人都一无所获,倒是每天傍晚归来的时候,随手带回来不少的猎物和其他珍贵的草药。景昭这次的毒发也慢慢的好转了,已经可以不坐轮椅。平时几人出去找药的时候,景昭就慢慢的在院中整理带回来的药草。 这一天几人出门的时候,水瑶的小猫蛋蛋赖着没有起床,闷头呼呼大睡,水瑶叫了它几次,它都不理。 景昊取笑道: “这小猫昨晚八成又溜到外面去偷吃酒花草了,你看现在睡得香,估计是酒还没醒。” 水瑶没有反驳,因为景昊很有可能说的是事实。这几日小猫蛋蛋好像是跟篱笆外的酒花草有仇一般,逮到机会就偷偷的溜过去啃。 不过自从第一次醉的东倒西歪之后,现在明显是学聪明了。每次都会迅速的跳出篱笆墙,拔出两根草,带回石室中再吃。它虽然猫小,但是对酒花草的耐受力却超出常人,酒花草的些许气味并不能影响到它。吃上一两棵,也只是让它美美得睡上一觉,第二天早晨就又生龙活虎的,上蹿下跳了。 可是今天直到大家要出门了,它还在呼呼大睡,估计是昨天真的吃多了。 小猫蛋蛋自从这次归来后就不太听从管教,水瑶觉得它这次吃了苦头,很是心疼它,所以也就对它比较放任,反正在这石室之中,它也闯不了什么大祸,就随它去吧。 水摇几人照例出门去寻找灵草。景昭在院中摆弄着各种在外界少见的珍稀药材,一阵微风从外面的山谷中吹过来。夹杂着似有似无的酒花草的香味儿,让人不知不觉有些陶醉。 景昭和芸娘在这石室中住的久了。饮食中添加了克制这酒花草的药材,早已对这香味儿免疫了,但却不妨碍他享受这花草清香的气息。 景昭把收拾妥当的药材归置在一边。负手站在小院的篱笆门前,遥望着曲曲弯弯伸向山谷的小路 ,心中其实有几分走出去的渴望。 他本就是个放荡不羁的性子,要不然也不会少年时就离家远游,结识了芸娘并娶她为妻。 他有着显赫的家世,祖父和父亲都受人尊敬,他自小也才思敏捷,幼时神童的名号便响彻洛城,但年岁渐长后却不愿待在洛城受那些礼教的束缚。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离开了洛城,看到了外面世界的广阔,从此他就慢慢变成了家人眼中离经叛道,走了歧途的逆子。 遇到水瑶的那一年,是他听闻祖父病重,才带芸娘和昊儿去见一见从未谋面的家人。家里人见了他也是高兴的,但对他在外私自娶妻生子很是不满,也看不上芸娘来历不明,不似大家闺秀出身。但碍于芸娘已生了儿子景昊,好歹也没有人给她脸色看。 景昭虽然不在意别人说他什么,但却不愿意芸娘为了他,受大家族的限制与束缚,芸娘与他思想相通,都有一个不羁的灵魂。他年纪虽轻,看过的生死却多,自己也并不在意生死,但他却有些舍不得芸娘,也舍不得身边这几个心爱的孩子。他知道那几种解毒灵药,没有天大的气运是找不到的,却不忍心给芸娘和几个孩子泼冷水。也许为亲人尽自己的全力去拼,也是一种幸福吧。他希望如果有一天他走了,能够不给自己的亲人留下遗憾。 景昭站在小院的门前,思绪万千,回顾自己这肆意的半生,也没有什么让他后悔和惋惜的事情,只是略微有些遗憾,不能看着自己这几个心爱的孩子长大…… 空谷之中,篱笆小院,白衣男子,丰神俊朗,迎风独立,黑发飘舞,远远望去,一幅绝美的画卷。 只是这超凡脱俗的画卷,突然被一声“喵呜,喵呜,喵呜呜”破坏了意境。 景昭回身一看,只见小猫蛋蛋(挞挞)站在石室的门口,弓着腰,努力的伸展着四肢,张着大嘴,打着哈欠,圆圆的眼睛却紧紧的盯着他,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第81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景昭轻笑了一声,缓步走向小猫。 “小懒猫儿,睡醒了?” “喵……” “你是来找我的吗?找我做什么呢?” “喵……” “哦,我知道了,你饿了,对吗?” “喵……” “好啦,好啦。这就给你找吃的。” 景昭抬脚,准备进门,不料小猫迅速转身,先他一步走了进去。(哼,高贵的挞挞要走前面。) 景昭不禁哑然失笑,这小猫,越来越调皮了。 景昭撤回了那准备迈向屋内的脚,退了回来。笑着逗弄小猫道: “小猫,你进屋做什么呢?好吃的在院中啊。” 小猫气愤的转过身来,猫脸上都是不满。(居然敢戏耍高贵的挞挞。) 景昭倒是没有欺骗小猫的意思,他只是一时失神,忘了院中有一个灶间,所有的饭食都在灶间里。 进了灶间,拿出一个小碗,碗中有半碗黍米粥。景昭把碗放在小院的空地上,招呼小猫道: “小猫,不是饿了吗?过来吃吧。” 小猫瞧了瞧半碗黍米粥,将小猫脸一扭,喵喵的叫了两声。(这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拿给高贵的挞挞吃。) 景昭看出了小猫明显是不喜欢喝粥,他想了想,恍然大悟, “对了,你是一只爱打猎的猫。喜欢吃肉,对不对?” 于是景昭又进了灶间,拿出半碗烤肉,小猫依然纹丝不动。 景昭撕下一条肉丝。递到小猫的嘴边说: “烤肉也不吃吗?那我可不知道该给你吃什么了,你还真是一个难伺候的小猫。” 小猫(高贵的挞挞)低头闻了闻景昭手里的肉。嗯,闻起来还不错,粉红的小舌头一卷,把那条肉丝从景昭的手中卷进了口中。咀嚼了两下,咦,味道也不错。就是可惜有些凉了。 唉,眼前的男人也听不懂猫语,要是传音给他又怕吓坏了他。而且他看上去一阵风就要吹倒的样子,应该也不会去帮我烤肉。算了,就吃凉的吧。好歹味道还不错。 小猫刚要把嘴伸向面前的小碗儿,突然又停住了。 哎呀,我这是怎么了?高贵的挞挞怎么能蹲在院子里用餐呢?这要是传回猫灵国,挞挞会受人耻笑的。 于是景昭看见面前的小猫慢慢的把嘴从肉碗里缩了回去,两只圆圆的眼睛牢牢的盯着他。他疑惑的问: “怎么了?不好吃吗?” 景昭又试着把碗向小猫跟前推了推。小猫忽然冲着景昭眨了一下眼睛,而且只眨了一只,景昭被逗笑了: “蛋蛋,你是叫蛋蛋,对吧?你冲我眨眼睛是什么意思呢?” “你这个愚蠢的人类,我要到桌子上去吃饭,你怎么不明白呢?”挞挞的灵魂气的在蛋蛋的躯壳里都要跳起来了,为什么挞挞就不能自由的讲话呢?都是因为这些人类太脆弱了,见识又少,接受不了猫会讲话的事实。唉! 没有办法的挞挞只好转身迈步向室内走去,景昭不明就理,抄起地上的烤肉碗跟着小猫进了房间。 只见小猫穿过石室,径直走进了大厅。身手矫健的一跃,跳上了那个八仙桌,姿态优雅的蹲坐好,尾巴从后面环绕到身前,静静地看着景昭。 景昭恍然大悟: “你是要在桌子上吃饭,对吗?” 挞挞高傲的点了点头。 景昭笑了,走过去把碗放在桌子上,推到小猫的嘴边,点了点小猫的额头: “你还真是个讲究的小猫呢。” 挞挞很不高兴景昭点她的额头,但是也觉察到景昭并没有恶意,算了,肚子实在是有点饿,就不跟这个人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 小猫香甜的吃着烤肉,景昭看了一会儿,看的自己都觉得饿了,正准备去给自己也取些吃食过来,眼睛不经意的瞟过了桌上的荷花盆。 荷花盆静静的摆在桌子上,整个荷花盆是由一种肉粉色的石材雕刻而成。盆中央淡绿色的莲蓬上放着一颗硕大的珠子,看似和外面照明用的冷光珠一样,其实是一颗真正的夜明珠。莲蓬的一侧蹲着一只碧绿的青蛙,青蛙仰头看向莲蓬,口中吐出一道细细的水流,喷洒在那颗夜明珠上,整颗珠子显得更加晶莹润滑。水流顺着莲蓬流入盆中,盆内的水清澈见底,映着粉色的花瓣,碧绿的青蛙,淡绿的莲蓬,煞是好看。 青蛙口中喷出的水引自外面的山泉,直接饮用,入口甘甜。盆的底部有外排的小孔,所以盆内的水面看似平静,实则是一盆活水。那三个孩子初见这荷花盆的时候都觉得新奇不已,佩服老祖宗的心思巧妙。只是芸娘没有告诉他们,这荷花盆和八仙桌不仅仅是一个摆设,还另有乾坤。 然而,此时吸引了景昭的目光的并不是那精美的摆件或是被隐藏的机关。 他疑惑的看向盆中,那里有什么?青蛙的一侧露出了一点红色的东西,像是一片花瓣。一朵花?以前从没有看见过,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哪个孩子随手放进去的吗? 景昭伸手捞起那朵花,仔细的打量着,花朵不大,花瓣红艳夺目,有一种宝石的光泽,微微向后卷曲着,露出中间几根花蕊,花蕊的顶端晶莹剔透,颜色赤红,仿佛里面蕴藏着火焰一般。 景昭越看神色越凝重,拿着花朵的手都不禁有一些颤抖。他忘了去院中拿吃食,有些失神的拿着花朵进了石室,急切的翻出了一本古书,细细的研读起来。 八仙桌上的小猫挞挞,一边香甜的嚼着烤肉,一边瞥了一眼进房的景昭。 “人类的脑子真不好使,亏我千方百计的帮她把这朵花带回来,扔在这水盆儿里就忘了。” “吧唧吧唧,嗯,这肉真香,如果是刚烤出来的肯定更香。” “对,这几个人的眼睛也不好使,这花都放在这盆子里几天了,他们也看不见,还天天的在外面找,找什么呢?外面哪有?” “吧唧吧唧。” “天天什么事儿都得让猫操心,猫多累啊,凭什么呢?” “吧唧吧唧。” …… 第82章 得来全不费功夫 傍晚时分,芸娘和三个孩子打猎归来,之所以说是打猎归来,是因为他们照旧没有找到一点灵药的踪迹,反而猎物倒收获了不少。 几人也不沮丧。反正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景昭的毒,这两天也有所缓解,虽然不知道下次毒发在什么时候?但人生嘛,该开心就要开心,珍惜眼前是最重要的。 三个孩子都是开心乐观的性格。而芸娘的性子本就爽利,现在眼前又有三个贴心的孩子为她分忧,也就把对景昭的担忧暂时放下了。 母子师徒四人兴高采烈的带着今天的收获回到了洞府之中。发现景昭既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小院中踱步,也没有在石室内休息。而是坐在八仙桌旁,八仙桌上面蹲着小猫蛋蛋,一人一猫似乎在大眼瞪小眼。 别人还不要紧,水瑶不由得心里一阵紧张,蛋蛋又闯了什么祸?当初在家里的时候,蛋蛋小时候还比较乖,娘亲还时常帮她照顾一下蛋蛋。后来蛋蛋大一点又调皮,就都由她自己来看管照顾了。爹爹是从始至终只远远的看过蛋蛋玩耍,却从来没有这么近的和蛋蛋相处过。 今天早晨不管蛋蛋是不是在睡觉,都应该把它带走的。爹爹现在身上有伤,又中毒。蛋蛋要是在家调皮不懂事,气着爹爹了可怎么办呢?水瑶心里有些懊恼的想。 一边懊恼一边向前走着,走到近前,水瑶松了一口气。爹爹和蛋蛋居然一起在喝茶,一人一猫竟是一派祥和的气氛。 芸娘也看清了景昭和小猫在做什么。 景昭的面前放着茶盘。沏好的茶香四溢。小猫蛋蛋蹲坐在八仙桌上,面前放着一只小石碟,景昭每给自己斟一盅茶,也给小猫的碟子里倒上一碟儿。景昭一盅茶慢慢品完,小猫面前的小石碟也空了。景昭嗅着茶香很是陶醉,小猫伸着粉红色的舌头舔着嘴巴,也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芸娘不由得笑了。 “我们几个在林子里找药找的辛苦,你们两个在家里倒是享受。” 芸娘吩咐景昊和云放将今天的收获拿到院中去,自己拉着水瑶准备去房中洗漱一番。边走还边逗趣道: “ 从家里带来的茶不多了。你自己喝也就算了,居然还舍得给小猫也喝上几盅?” 芸娘本是玩笑,并不指望景昭有什么反应,不料景昭在身后一本正经的回答: “今天有高兴的事。便以茶代酒庆祝一番,这小猫蛋蛋立了功,当然要与它一起分享。” 这句话引起了芸娘和水瑶的兴趣,两个人暂停了脚步,回头看向景昭。 “你人在家中坐,有什么高兴的事值得庆祝啊。还有这小猫,不闯祸就是了,居然还立了功,说来听听,它立了什么功啊?”芸娘笑着说。 水瑶也在一旁点着头,好奇的睁大了眼睛看着景昭,心里很以为然。 谁的猫谁知道,蛋蛋就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子,只要不给她闯祸,她就谢天谢地了,居然今天还能在爹爹面前立了功,那她也是挺好奇的。 景昭笑望着芸娘,一字一句的说: “ 你刚才说你们几个在林中辛苦了一天,却一无所获。” 他伸手抚摸了一下小猫蛋蛋的头,小猫蛋蛋不耐烦的甩了甩头,动了动耳朵。水瑶很为小猫蛋蛋这不太礼貌的行为感到汗颜,景昭却毫不在意,笑嘻嘻的从小猫身后的荷花盆中取出了一朵红色的花。 “我和小猫找到了凤凰泪。” 景昭的声音很轻,带着他惯有的温和和特有的磁性。然而此时落在芸娘的耳中却不啻一道惊雷。 她盯着景昭手里的那朵红色的小花,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直愣愣的问: “ 什么?你们找到了什么?” 景昭站起身来,走到了芸娘和水瑶的身边。拉起芸娘的一只手,将那朵红色的小花,塞到了芸娘的手中。 轻声说: “芸娘,以后你不用再忧心,也不用再这么辛苦的去找药了。凤凰泪,我们已经有了。” 芸娘和水瑶都一脸惊讶的盯着手里的小红花。花瓣晶莹饱满,鲜红欲滴,新鲜的就仿佛刚刚从枝头摘下一样。 芸娘和水瑶惊讶的对视了一眼。稍顷,芸娘试探着问水瑶: “瑶瑶,这是不是你带回来的那朵?” “娘亲,我也不知道。看着好像、仿佛、似乎……是的。” “我好像说要将它泡在水里缓一缓,回头教你做永生花的。” “是的,娘亲,不过后来我忙着给爹去找灵药,把这事给忘了。” “娘也忘了,不过是不是……,幸亏我们忘了,没有把它做成干花?” “娘亲,我觉得你说的对。要是做成永生花,应该就不能入药了吧。” “不过,可是,也就是说这朵花已经在咱们的桌子上放了好几天了,咱们娘几个还天天冒着风险在林子里拼命寻找。” “那个……好像……是的,娘亲。” 芸娘忽然感到自己很丢脸,又很冤枉,有些一肚子委屈无处发泄。 她抬头怒视着景昭: “你还好意思说这花儿是你找到的。这花已经在那盆里面放了好几天了,你怎么今天才看见?” 景昭设想过好几个芸娘看见凤凰泪后激动的场面。还想好了各种安慰芸娘的词句,独独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芸娘呵斥。 “我确实是今天才看到这朵花,不过芸娘你既然见过这朵花,怎么会没有认出来它是凤凰泪呢?你要是不认识凤凰泪,你这一天天的在林中找什么呢?”景昭觉得自己无辜被呵斥真的很委屈,在平时不敢说的话不由脱口而出。 芸娘被景昭说中了实质,心里更觉丢脸。不由得的大声喊道: “我见到这朵花的时候,它都蔫儿了。我上哪儿去看出它是凤凰泪?你也没给我画出它蔫儿了是什么样子呀?” …… 院子里的景昊和云放闻声回到大厅,看见娘亲正怒气冲冲的盯着爹爹,爹爹一脸尴尬的笑着,身边的水瑶不安的看看爹又看看娘,欲言又止。 八仙桌上的小猫喝完了自己碟子中的茶,又偷偷的舔光了景昭茶盅里的茶,左顾右盼的看没有人过来给它倒茶,只好无奈的舔了舔嘴巴。 哎,人类的情绪真是太不稳定了。 第83章 凤凰泪 不管灵药找到的经过是怎样,凤凰泪终归是找到了。经过了一点惊吓,一点狂喜,几人最终都正常的坐在了八仙桌前。 先讨论了一会儿这朵凤凰泪的来历。毫无疑问,这朵花出自那个神秘的山谷。只是不知道当初阿狸叼着它,把它送给水瑶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景昭身中蛇毒,需要它来解毒。还是爱美的阿狸,压根儿就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随口一叼就送来了这种宝物。 然而不管怎么说,花明明白白的就在面前,这就说明了景昭命不该绝,而且这朵花还有锻体的功效。这就说明景昭解毒之后武功也许还能更上一层楼。 当然这个解毒锻体的过程可能有点痛苦和残酷。但是不管怎么说,没有了死神的窥视,众人都心情不错。 接下来,景昭亲自以凤凰泪入药,进入了痛苦的解毒过程。 这个过程究竟有多么痛苦。师兄妹三人都不知道。因为每个白天解毒的时候,芸娘都将三人撵到了林子里,晚上回来睡觉的时候,也见不到景昭的面。第二天清晨,就又被芸娘撵出了洞府。 一连过了三天,终于在第四天的清晨,他们见到了景昭。景昭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整个人的身体都显得单薄,不过精神却非常不错。 芸娘站在旁边,一副平静的样子说景昭身上的毒已经彻底解了,只是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彰显出她兴奋的心情。 接下来就是恢复体力,锻炼体魄了。这个过程不会太快,所以二人决定继续在这山中住下来。 至于三个孩子,景昭和芸娘决定让他们尽快下山回村。毕竟在这林中还有可能会出现未知的危险,而云放也应该尽快的回去看望自己的母亲。 三个孩子商量了一番,也同意了下山的要求。但是他们提出要过半个月再走。一来想看着景昭的身体能够恢复的再好一些。二来三个孩子也想跟景昭和芸娘再多相聚些日子。尤其是水瑶可怜巴巴的望向芸娘的眼神,让芸娘止不住的心软,恨不得把她留在身边。 景昭想了想,也同意了三个孩子的请求。不过他有自己的道理。那朵凤凰泪的整朵花瓣都已经入药,被他服用了。但那几根如孕育着火焰的花蕊,他留下来配以各种珍贵的药材,浸泡在了烈酒之中,打算今后佐以炼体,现在几个孩子想继续留在这里半个月,正好可以一起锻炼一下体魄。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三个师兄妹就进入了水深火热之中,那种痛苦煎熬让他们深深的后悔为什么没有赶紧下山去? 本来三人觉得自己在山谷中都服用过那红果。而那红果子入腹后,全身的五脏六腑也经受了焚身之痛。一朵凤凰泪的小小花蕊,经过了酒的浸泡和稀释,对自己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所以在景昭提出让他们一起锻体的时候,三人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结果,当锻体开始的时候他们傻眼了。那酒并不是给他们喝的。 芸娘给他们一人准备了一个大浴桶。景昊和云放的桶放在了院中,水瑶的放在了水瑶的卧房。 锻体的方法很简单,每人一桶温泉水,芸娘给三人的浴桶中分别加入了小小的一杯凤凰泪花蕊为主料浸泡的酒,然后吩咐三人各自进去浸泡,还特意嘱咐道越是感到炙热的时候越要坚持运气打坐,每人都要至少坚持两个时辰才准出来。 水瑶乖巧的去室内进了自己的浴桶。景昊和云放嘻嘻哈哈的也在院中跳进了自己的浴桶,还评论说这温泉水洗澡的感觉真不错。自己两人一直在院中用凉水洗浴,没想到今天也可以泡个温泉,这么想来,这锻体受点儿罪也是值得的。 只是一刻钟以后,景昊和云放都被打脸了。 他们是在山谷中经受过红果的考验。整个身体都经历过洗筋伐髓,有了脱胎换骨般的改变。但这凤凰泪,焚烧的却是他们的皮肤。 进入水中一刻钟后,他们已经不觉得自己在温暖的泉水中,仿佛置身火场,那火苗在不停的舔舐着他们全身的肌肤。令人痛彻心扉,恨不得马上晕死过去。但意识却十分清楚,导致痛感就更加强烈。二人只觉得皮肤被火烤得越发的紧致,景昊心中却涌上一个念头,觉得自己就像被架在火上烧烤的乳猪,整张皮都越来越脆。 然而没有人敢跳出浴桶,只能平心静气盘坐在水里,默默的运气调息,希望能慢慢减轻周身的痛苦。 云放是曾经头脑清晰的经历过洗经伐髓的痛楚的,所以在最初的疼痛刺激后就慢慢稳定了心神。闭目调息,开始慢慢吸收药力。 景昊早已不惧水,索性个人都浸泡在水下,盘坐在水底,尽可能自由的吸收凤凰泪的药力。 不知不觉,一整夜过去了。一夜未睡为三个孩子护法的景昭和芸娘心中暗暗惊奇。 凤凰泪的药力有多霸道,景昭是亲身体会过的。为了让孩子们更多的吸收药力,他在酒中还加入了不少辅助性的药材。命令孩子们在浴桶中至少待够两个时辰才准出来。也是想让他们能够更多的吸收药力。可让他想不到的是三个孩子居然在桶中浸泡了一夜还没有出来。而且都端坐在桶内,一整夜无声无息,仿佛都进入了传说中入定的境界。 这让景昭心中暗暗感叹: 江山代有人才出。身边这几个孩子,如此年少,就有这般的奇遇和定力,未来不知道能够走多远。 在景昊与芸娘的感慨中,天慢慢的放亮了。桶中的景昊和云放不约而同的“哗”的一声从桶中跃起。动作干净利索,潇洒漂亮。水花都没带出几个。 两人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两人此刻就像煮熟了的螃蟹,周身上下一片鲜红,但又神清气爽,虽然没有经过测试,自己却已知道,仅仅这一夜,体质的提升已经超越了入谷之前练功的总和。 二人兴高采烈的换好了衣衫,奔到大厅内,见景昭和芸娘都在等候着他们,八仙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 浸泡了一夜,二人觉得异常饥饿,景昊伸手抓了一张麦饼,咬了一大口,嘴里含含糊糊的说: “娘亲,瑶瑶呢?怎么还没出来?不会红的像个大虾,不好意思出来了吧。” 话音未落,水瑶那间石室的门无声地开了。 景昊抬眼望去,惊的张大了嘴,口中的麦饼“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第八十四章 下山 水瑶所在石室的门无声的打开。不到十岁的小姑娘,身着一身浅绿色的襦裙,娉婷袅娜的跨出门来,脸蛋儿白皙光滑,如去了壳儿的妃子笑,水嫩的仿佛一掐就能滴下水来。 不止景昊,其他三人也有些被惊住了。瑶瑶也浸泡了一夜,怎么皮肤仍然如此白皙,不,比昨夜未浸泡之前还要莹白水嫩。 水瑶见大家都吃惊的看着自己,也愣住了,站在原地没敢向前。只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赶紧低头检查着自己的衣物。 景昊一个箭步冲到水瑶身前,一把抓起她的小手,往上撸了撸水瑶的衣袖,一节莹白的手腕呈现在眼前。 景昊彻底破防了,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同样是锻体,他和云放两人被扔在院子里,露天泡了一夜也就罢了。为什么出来后差别还这么大呢? 自己两人红的就像煮熟了的某种生物,水瑶却更加白皙漂亮了。到底是老天爷不公还是父母偏心,难道给水瑶用了不一样的药酒? 其实芸娘也在奇怪,那药酒浸泡过后,纵然不像云放和景昊那样红的像只煮熟了的螃蟹,也不该是水瑶这种精神焕发,莹白水嫩的样子呀。 不过天地良心,她对三个孩子一视同仁,用的是一样的水,一样的药酒。于是她无视景昊那看过来的悲愤的眼神。走过去拉着水瑶的手,牵着她坐到了八仙桌旁边,说: “ 瑶瑶饿了吧,快点用些早饭吧。” 食不言,寝不语。 景昊憋着一肚子的悲愤和疑问,味同嚼蜡的用完了早饭。就急不可待的开始问水瑶整个炼体的经过。 水瑶眨眨水灵又无辜的大眼睛。 “昨夜的炼体很舒服啊。” “你说什么?很舒服?你不觉得皮肤像火烧一般灼痛吗?” “哦,刚开始的时候,是有一些灼热感,不过我立刻开始运功调息。慢慢的就觉得的所有的灼热都被我体内那颗粉红色的珠子吸收了。桶内的泉水温暖滑腻,娘让泡两个时辰,但我觉得的太舒服了,于是就舒舒服服的泡了一夜。本来还担心把皮肤泡皱了,早晨一看,居然没有,这温泉水真是太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加了凤凰类的药酒的缘故。我觉得我的皮肤都好了很多,是不是有美容的功效啊?” 水瑶平时是不气人的,但此时景昊觉得,她气死人不偿命。 算了,这事儿,不怨爹爹娘亲,是老天爷偏心眼儿。 一连十天,师兄妹三人都经历了同样的锻体,水摇越来越白皙水嫩,景昊和云放也逐渐适应了药酒的药力,皮肤也渐渐的正常起来。 不过最令人欣慰的是三个人的皮肤都越来越坚韧。如果不注入内力,仅以常人的力量挥动普通的刀刃,竟然都无法划破皮肤分毫。 景昭和芸娘对此很满意,有了这样的效果,只要不出去惹事,足以自保,也可以安心的放他们下山回村了。 …… 过了几日,三人终于收拾好心情及行囊,准备下山回村,景昭和芸娘一再叮嘱他们不要对外人透露他们在山中的奇遇。毕竟这种事在外人看来有些过于荒诞,做人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而且,山谷中时光流速与外界不同,这种事听起来也不太可信。至于回家后如何对外讲述这一年来的行踪,景昊出主意说,就说自己三人当初在林中受了伤,被景昭和芸娘找到后,带到外地去求医问药了,如今养好了伤病才回来。 大家商量了一下,最后都同意了景昊的说法,毕竟他们三个现在长的皮白肉嫩的,怎么看也不像在山里苦撑苦熬了一年的样子。 三人收拾好行囊,各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把自己打扮的像是从外地回来的样子,踏上了回村的路程。 景昭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芸娘一个人把他们送到了禁忌之林的边缘。嘱咐他们不要直接回村。绕个远路到镇上,到镇上去随意买些东西回村,一来可以分赠四邻八舍,二来,也把故事编的更圆满些。说完芸娘拍了拍他们三人鼓鼓囊囊的行囊,说,“不要吝惜银子,多给你们林婶婶和文杰他们买点好吃的,这一年来还不知道他们都担心成了什么样子。” 顿了顿又说: “还有老村长他们几家平时走的近的,都不要落下,村里人重人情,不在乎东西多少,忘了他们,他们会伤心的。” 三个人依依不舍的辞别了芸娘,出了禁忌之林,翻山越岭的向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三人现在轻功都属上乘,不用尽全力,打打闹闹的轻松赶路,未及午时就到了镇上。 几人悠闲的在小镇上逛了一圈。小镇不大,好吃的,好玩儿的不多,但三人也很少有出来闲逛的机会,这一次又在山里住了这么久,天天与野兽为伍,如今见到镇上人来人往,一派熙熙攘攘的景象,顿时有重回人间的感觉。 三人毕竟年纪还小,立刻玩心大盛,顺着镇上的小街闲逛起来。又正好到了午饭的时间,三人这个担子上喝碗汤饼,那个担子上买根麻糖,再你拿一个沾满了芝麻的炊饼,我举着一根香甜的糖葫芦,不顾形象的边走边吃,水瑶更是一边自己吃一边往怀里的小猫嘴里塞。 (小猫挞挞: 嗯,这个不错,好吃,还要,还要。呸呸,这个不好吃,别往我嘴里塞,哎呀,都说了不好吃,别塞了,不要不要……喵……) 三人一猫边吃边逛,心情正好。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夹杂着几声哭喊。 景昊是个好事的性子,一马当先的就冲了过去。云放之后带着水瑶也紧紧的跟着。 走到跟前,发现是一个挎着个篮子卖零嘴儿的小男孩儿。只有六七岁的样子。篮子里是用草纸包的,一包一包的零嘴,有几包已经破了,几粒盐焗兰花豆散落在篮子里。 男孩子此时跌坐在地上,手紧紧的挎着篮子,一只手死死的拽着面前一个十六七岁的高个男子的衣襟,倔强地哭喊着: “不行,你拿了我的兰花豆,不给钱就不能走,你还我的钱。” 那高个男子回身一脚向小男孩踹了过去,男孩被踹翻在地,篮子也摔了,兰花豆洒落一地。 这一瞬间,刚刚赶到的三人已经看清楚了,那个一身泼皮打扮的高个男子正是刘阿牛。 第85章 路见不平 小男孩儿的哭喊声引来的人越来越多,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刘阿牛有些心虚,回头狡辩道: “你们不要听这小要饭的胡说八道,我拿他一包兰花豆怎么了?他家欠我家银子,这豆子算利息都不够。” 他看众人虽然七嘴八舌的议论,却没有一个人走到前面来为小男孩儿出头,顿时又硬气起来。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走到男孩儿身边,伸手一把夺过小男男孩儿手里紧紧攥着的一个旧荷包,冷笑着说: “这几文钱就算今天的利息了。” 说完转身就要扬长而去,小男孩儿在后面哭喊着: “你胡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们家也没有欠过你们家的钱,你是个无赖,把我的钱还给我,那是给我奶奶买药的钱。” 刘阿牛置若罔闻的往前走,围观的众人,有人在小声的斥骂,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拦住他,这种泼皮混混一旦粘上,就跟苍蝇似的纠缠不清,谁也不愿意给自身招惹这样的麻烦。 刘阿牛心里得意,手指按捏着手中的旧荷包,估算着里面有多少铜钱,够不够自己今天美美的吃一顿。猛然却发现自己面前一道长鞭指了过来。 刘阿牛抬头一看,面前一个俊秀少年手持长鞭,面色冷厉的盯着他。 “云放!”刘阿牛吃惊的叫出声来。嘴巴张的大大的,半天才说出声来: “你居然没死。” “怎么啦?我们没死你很失望。” 接着圆脸的、浓眉大眼的少年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唇红齿白、花朵般的小姑娘。小姑娘的怀里露出一个精致的小猫头,两眼乌溜溜的,好奇的看着前面的一群人。 刘阿牛的嘴张的能塞进一个鸡蛋去, “景……,景昊!你们不是冻死在山里了吗?怎么都还没有死欸。” “呸,像你这样的人才该冻死在深山里。”云放骂道。 景昊却不生气,笑嘻嘻的开了口:“刘阿牛,怎么你村子里待不下了,又到镇上来欺负人。你说你都一把年纪该说亲的年龄了,居然欺负这么小一个孩子,还敢伸手抢夺财物,真是越来越有能耐了。” 刘阿牛一副心虚的样子,巴巴的说: “ 胡说,我没有抢夺财物。这小孩儿家欠我家的钱,我不过收点儿利息罢了。” 一旁的小男孩儿哭的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抽噎着, “他胡说,他胡说。” 水瑶连忙上前一步将地上的小男孩儿扶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条帕子,擦着小男孩儿满脸的鼻涕眼泪,怀里抱着的小猫跳到地上,看看小男孩,嫌弃的走远了两步。 周围的人议论声更大了,刘阿牛心慌,想趁机逃走。不料,云放的长鞭在他面前一甩,啪啪作响,那鞭梢险些舔在他的脸颊上。 他顿时吓的一哆嗦,这云放没死在深山里,怎么身手越来越厉害了,他毫不怀疑那鞭子若真的挨着了他的脸,必然揭下一层皮去。 刘阿牛立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生怕云放手中的鞭子稍微失点分寸,自己这张脸皮就不保了。 这时景昊走上前来,看似对刘阿牛说话,却面向着周围围观的众人说: “你若说这孩子家欠了你家的银钱,那你说说这孩子姓氏名谁?家住哪里?欠了你家多少银钱?借据在哪里?借据上写明何时借的银,何时归还?利息几何?” 看着对面的刘阿牛哑口无言的样子,景昊接着又说:“再者说,就算这孩子的家里欠了你的钱,你也只能向他家大人讨要,你跟一个几岁的孩子要账,要的着吗?况且你拿了人家的兰花豆不给钱,抢了人家的荷包,也没有打开看看,有多少银钱可以抵账,反而转身就走,这不是抢夺又是什么?” 景昊说的高兴,冲着四周围观的众人拱了拱手: “诸位叔叔大爷,姑姑婶婶,这种街痞混混混,今日能欺负别人家这么小的孩子,明日就能抢夺咱们家的孩子,那以后有谁家的孩子还敢单独出来,岂不是人人自危?” “是啊,这孩子说的对,依我说,这种人就不能姑息,干脆绑了送到衙门里去,也算为咱们镇上除了一害。”周围人被景昊说的群情激奋,有人附和着,有人立刻摩拳擦掌的准备上来。 刘阿牛瞠目结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大字不识几个,哪里懂什么借据怎么写的,现在想现编都不知道咋编。 他一向在村子里横行霸道,这半年来跟着爹娘搬到了镇上来住。开始还畏首畏尾,不敢作恶。结果时间长了发现镇上的人各过的日子,反而没有村里人四邻八舍,七亲八戚的牵连着难缠。只要不去惹那些高门大户,平民小户一般都不与他们这些街上的小泼皮计较。所以刘阿牛的胆子慢慢大了起来,很快就跟街上的小混混们混在了一起,还认了个小弟多的混混当大哥。 他的年龄大了些,个子高,心又黑。几个月下来也慢慢的混成了这街上的一霸。街上的人见了他,又厌恶,又多少有些畏惧,轻易谁也不愿意招惹他。 这镇子上三天一小集,五日一大集,都是些附近偏远村子里的人集中在这里卖点儿山野土产,买些油盐酱醋回去。 今日是个小集,街上的人不多。阿牛能在这街上混,眼力也是有些的。那些长得粗壮的汉子和看上去泼辣的婆娘他不敢惹。 这小孩儿自己在外卖兰花豆,身边连个大人都没跟着,他顺手抢一把,原本连个事儿都算不上,谁料到运气这么不好,这小孩子虽然小,却是个犟种。拉着他不放,哭喊的人都围了起来。竟然还招来了云放这三个厉害的主。 他看着景昊和水瑶,心中暗想,这两人都没死,可是身边也没见他们的爹娘,不知道是死是活,要是都没死,活着回来了,可就不好办了。 想起自己家在村里闹得事,和最后不得不搬到镇上来的原因,刘阿牛不免有些心虚,看着景昊现在笑嘻嘻看着他的模样,应该是还没有回村里,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刘阿牛现在只想快点儿脱身。 第86章 拔鞭相助 刘阿牛心中暗悔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一时有些愣神。对面景昊那滔滔不绝的质问,越发显得他笨嘴拙舌,理屈词穷。于是一时之间竟让景昊把周围的人的义愤都鼓动了起来。 一片指责声中,刘阿牛真的怕了。平时出去欺负个人,打个架,他们都是一群混混在一起。今天他只不过在这街上闲逛一下,顺手欺负了个孩子,身边儿一个小弟都没有。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立刻将手中的旧荷包扔到了地上。 “别胡说,我根本就没有抢。这荷包我还他就是。”说完转身就想拨开人群往外跑。 只听那长鞭在头顶上啪啪啪响了两声。吓的刘阿牛立刻收住了脚。 他哭丧着脸看向云放: “你还想怎么样?荷包我都已经还了。” 云放俊秀的脸上不见一丝笑颜: “你抢了这孩子的兰花豆还没有付钱吧?” 景昊笑嘻嘻的又补了一句: “还有篮子也破了,篮子里的豆儿也撒了,这些都要赔。” 说完转头看向水瑶: “瑶瑶,数数篮子里摔坏了了几包。” 水瑶低头去帮着小男孩清点兰花豆,却发现小猫趁大家不注意,悄悄的把头拱在篮子边,正在偷吃兰花豆。她赶紧拾起篮子边破了的一包兰花豆,装进篮子,同时不动声色的把小猫头往旁边一推,悄悄的瞪了它一眼。 小猫遗憾的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巴,“别说,这豆子的味道还真不错,真小气,也不知道给猫买一包,还推猫的头,哼!” 水瑶现在没时间去管小猫的心情,她认真的点了点, “坏了七包。” 景昊轻声问那男孩子: “你这兰花豆卖几文钱一包?” 男孩儿有些懵了,愣了一下说: “三文钱。” 三文钱这一小包兰花豆其实有些贵了,但景昊看看那包着兰花豆的草纸,心想这草纸也不便宜,别人家做这种小本儿生意都是拿树叶包的,这孩子家其实不太会做生意。不过,算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景昊指了指刘阿牛手里打开的一包兰花豆说: “小弟弟,他就抢了你一包豆吗?” 男孩此时已经回过神来,指着刘阿牛的怀里说, “不,他怀里还有。” 刘阿牛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的前襟,可还没等他说出一个不字。云放的长鞭一抖,清脆的一声响过,刘阿牛的前襟破裂,哗啦啦,从怀里掉出好些个物件来。 一个荷包,两包兰花豆,一小包麻糖,还有一条做工不算太好的女人用的帕子。 东西掉在地上,刘阿牛下意识的想去捡,景昊眼疾手快,脚尖一挑,那荷包飞了起来,景昊伸手接住,在手中掂了掂,笑道: “刘阿牛,你不用着急,我们不是你,不管你这钱财咋来的,我们也不会抢夺,不过今日你打了这孩子,摔坏了他的东西,照价赔偿不过分吧?” 景昊虽然话是对着刘阿牛说的,但是眼睛却扫向了围观的众人。他才不在乎刘阿牛的反应,只是不想让他们走后这孩子再被人说三道四。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称是,景昊继续道:“ 这兰花豆三文钱一包,你抢了三包,摔坏了七包正好是三十文,这篮子抵二十文,这小兄弟被你推搡在地,还踢了一脚,” 说着他拉过那男孩子,举起那男孩子被水瑶用手帕包裹住的小手, “赔他五十文医药费,不过分吧?” 街痞混混在外面欺负了街上的孩子,这种事儿也常有,只要不是太过,人家也就忍忍过去了。但景昊此时一说,周围围观的人又觉得理所应当赔偿,甚至还有几个心软的妇人抹着眼泪说: “赔这点钱真是便宜他了,欺负这么小的孩子,看手上都见了血,真是造孽,就该把他送到衙门里去。” 景昊听到这样的议论,很是满意,但他知道也不可能真的把刘阿牛送到衙门里去,因为这么小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人管。 打开刘阿牛的荷包,景昊当着大家的面数出了一百文钱,装在那孩子的小荷包里。然后正准备将刘阿牛那所剩无几的荷包扔还给他。忽然人群中挤进来一个长相粗壮的婆子,手里拽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那婆子一步跨到跟前,捡起地上那条手帕,仔细的看了看,指着刘阿牛破口大骂: “你这个丧天良的坏种,一大早在我们家摊子上磨叽了半天,一分钱的东西都没买,倒了还偷了我一包麻糖,这也就算了,居然还偷走了我孙女儿擦汗的帕子。” 说到这里,那老婆子冲着云放和景昊的方向欠了欠身,谢道: “多亏这两位小哥儿仁义,这泼皮无赖偷的东西露了出来,我这胆小的孙女儿看见了还不敢吱声,叫了我过来。否则,回头让这种无赖出去胡沁,我这孙女儿还怎么做人?” 那老婆子说完捡起地上的麻糖,让周围的人一一看过去,大家看看,这是不是我家卖的麻糖?我家在这镇上住了几辈子了,这不要脸的无赖,居然欺负到我们头上了。” 说着那老婆子一把将手中的帕子一扯两半,往旁边儿那低着头掉眼泪的女孩手里一塞,霸气的喝道: “别哭了,以后自己小心点儿,女孩家的东西自己看紧点儿,这条帕子咱们不要了,回去扔在灶洞里烧了。” 景昊在旁边看着婆子雷厉风行的样子,觉得有趣。把手中还没有扔给刘阿牛的荷包,递给那婆子。 “婆婆,这帕子该烧,可是也不该咱家白白损失。这是那无赖的荷包。你算算这麻糖和这帕子值多少钱,让他赔了再还给他。” 一句话点醒了那婆子, “是啊,还是这小哥说的对,我家又没做错事,凭啥叫我家吃亏?” 那婆子接过荷包,揪着刘阿牛跟他算起账来。她是这街上的老户,周围认识的人多,一时间都帮她围着刘阿牛,七嘴八舌的斥骂着。 这边群情激愤,那边三小只拉着那小男孩,一声不吭的溜出了人群。 第87章 看诊 这镇上他们人生地不熟,三个人身手虽好,却不好真的开打,万一惹出事来不好收场。 那男孩子这么小,一个人在街上卖兰花豆,闹了这么久,也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出头替他说话,显然也不像是这街上的老住户,还是见好就收,赶紧走了的好。 三小只领着那孩子离开了是非之地,想着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就问那孩子家在哪里,想着把他送回家去。孩子固执的说,“我今天的兰花豆还没卖完。我得卖完了才能回家。” 景昊眉头一紧,问道: “你家大人让你出来卖兰花豆的吗?不卖完不许你回家?” “不是的,不是的,哥哥,你误会了。”那男孩赶紧解释道, “我家里现在只有奶奶和妹妹,奶奶病了,没钱抓药,我得把这些兰花豆卖完,换钱给奶奶抓药。”小男孩儿很是倔强的说。 三人听了有些沉默,景昊和水瑶都没有经历过没有钱的日子。但云放实实在在过过苦日子的。看着眼前这男孩子才五六岁的年纪,云放想起了爹爹刚去世时,他和娘亲两个人相依为命,苦熬苦撑的日子。 面前这小小的男孩儿比云放当年还要小,云放觉得两眼有些发热,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 “你家在哪?带我回去,我给你奶奶瞧瞧病。” 男孩儿听了云放的话,眼里闪过惊喜的光芒。 “大哥哥,你会瞧病吗?真的愿意跟我回家给我奶奶瞧病吗?” 男孩儿的问话让云放稍微有些心虚。他跟着景昭学了一年多,五花八门儿,什么感兴趣就学什么,医术也不例外,这一年来跟着景昭,村里人的头痛脑热也看了不少,景昭也夸过他聪慧,学什么都有悟性。可是他还真的没有独立给人看过病,而且也不知道这男孩儿的奶奶是否什么疑难杂症,让孩子这么一问,他心里有点没底。 但是看着男孩儿那希冀的目光,云放咬了咬牙,说: “是的,大哥哥会看病,咱们走吧。” 男孩儿兴奋极了,挎着有些摔扁了的篮子。兴高采烈的给他们带着路。 一路上,男孩子告诉他们,自己和奶奶妹妹也刚搬到这镇子上不久,这兰花豆是奶奶炒制的,很好吃,奶奶会做很多好吃的东西,可奶奶现在病了,家里的钱也不多了,奶奶舍不得拿钱看病买药,他就偷偷出来卖兰花豆,想给奶奶攒钱看病。 小男孩很懂事也很天真,说的三小只都有些沉默,尤其是云放,很是感同身受,仿佛看到了爹爹去世后的自己,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只有水瑶怀里的小猫,没心没肺的打了个大哈欠,大大的猫嘴张着,还吧唧了两下。让水瑶想起它偷吃兰花豆的事,又狠狠的瞪了它一眼。 拐过了两条街口,进了一条并不狭窄的胡同,男孩儿高兴的说: “哥哥,姐姐,我家就在前面。” 景昭此时有些疑惑,这周围的房子明显的看着比刚才经过的那两条街上的房子要好,难道这男孩儿的家境不错,怎么又需要一个小小的孩子上街卖不值钱的兰花豆呢? 疑惑虽疑惑,景昊还是跟紧了几人的步伐。 很快几人来到了一座宅院跟前,灰扑扑的院墙,虽然老旧,却是实打实的一处砖瓦房子,院墙挺高,院子看上去也不小。有这样的房子会穷的让小孩子出去赚钱?看到这房子,不仅景昊,三小只心里都有些有疑惑了。 那小男孩儿无知无觉,天真的看着三人,招呼道: “这就是我家,大哥哥,小姐姐,你们快进来吧。” 三人对视一眼,既来之则安之,于是抬脚随男孩儿跨进了门槛儿。 推开两扇缀着铜扣环的厚重木质大门,三人眼前一亮,里面竟然是不小的一个院子。 仔细看过去,这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四合院。朝南开的是三间正房,两边儿各带一个耳房,东边儿是两间厢房,西边还有两间房,一间是厨房,另外一间看样子是充作了杂物间,里面堆着柴草和一些八糟的物件,大门两侧,东边儿是一间小小的倒座房,西边用篱笆围起来一块地,应该是块小小的菜园子,墙角还有一棵枣树,这个季节也没有什么绿色,灰扑扑的看不出有什么。 三人还在上下打量这个院子,那小男孩儿已经打开了正房的门,回头招呼他们道: “大哥哥,小姐姐,快进来呀!” 三人随小男孩进了屋,屋子中央放着一张木桌,两边摆放着几把椅子,云放三人在椅子上坐下,小男孩把篮子放在一角,说: “我去看看奶奶怎么样了。” 男孩正要进卧房,一眼看见卧房门口站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小女孩四岁左右的样子,手里捧着一只粗瓷大碗,碗中有半碗小米粥。 小女孩看见哥哥,眼中明显有了光亮,只是见到还有三个陌生人,又胆小的止住了脚步。 小男孩儿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粗瓷大碗问: “朵朵,奶奶醒了吗?” 叫朵朵的女孩子轻声说: “奶奶刚才醒了,不吃粥,又睡了。” 小男孩儿听了,面上浮起了与他稚嫩的小脸不相称的愁云。 他转过身领着朵朵走到云放跟前,把粗瓷大碗放在桌上,着急的对云放说: “哥哥,不然你跟我一起进去看看奶奶吧,奶奶从昨天起就吃不下饭了。” 云放闻言立刻起身,对小男孩儿说:“ 走,咱们现在就去看看。” 小男孩儿牵着朵朵,领着的云放进了内室,景昊和水瑶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内室的面积不小,进门一个竹木的屏风挡住了视线,绕过屏风,一张木雕大床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此刻她双眼紧闭,脸色青白,嘴唇有些发紫,要不是盖着薄被的胸口还微微有些起伏。几乎看不出像个活人。 云放来不及说什么,连忙快走几步。来到床榻前,坐在床前的一个藤编的圆凳上,伸手为老妇人诊起脉来。 手指刚触到老妇人的腕间,只觉一片冰凉,不由的心中一惊,这种冰凉,简直不像活人身上的温度。 第88章 施救 他看看站在身旁惶恐不安的两个孩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老人应该是这两个孩子现在唯一的依靠了,还是先别惊吓到他们了。 云放诊着脉,眉头却越锁越紧,这老妇人的身体,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气血不足,脾胃不调还是次要的,还有心悸的毛病。这些也就算了,也还是老年人的常见病,偏偏她身体里有一股寒气肆虐, 虽然没有水瑶当时寒症发病时的情况严重,但她年老体弱,此刻情形倒比水瑶当时还要危急几分。 云放诊过脉后,让景昊也复诊了一遍,两人商量过后,觉得不管怎样,当务之急先唤醒老妇人,能吃进饭食和药,才有一线希望。 景昊和水瑶帮云放将老妇人扶起来。准备先给她驱除在身体内的寒气。 床边的小男孩儿见这三个陌生的哥哥姐姐强行把奶奶扶坐起来,那个说会看病的大哥哥还一掌打在了奶奶的后背上,立刻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松开妹妹的小手就要冲到床上去。 水瑶赶紧一把拽住了他,轻声说别害怕,这是在给奶奶治病呢。 小男孩儿被水瑶拽住动弹不得。将信将疑的往床上看去,看见那个大哥哥一掌打过去以后,将手抵在奶奶的后背不动,于是勉强安静下来,咬着嘴唇,一眼不眨的盯着。 云放此时也很紧张,老妇人年老体衰,能够经受住纯阳掌多少的内力,他也不知晓,好在当日救水瑶时,他已将这内力的输送收发练的娴熟,此刻,也如当日一般,抽丝剥茧般抽出一缕送入老人的后心。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床上的老妇人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不认识的孩子,神情有些茫然。她缓缓转动着眼珠,看到了床前被水瑶拦着的小男孩儿和小女孩儿朵朵,费力的从唇间吐出了几个字: “君君,朵朵。” 看见老妇人苏醒过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小男孩儿眼中含泪,看向云放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 云放偷偷的擦了下额间的汗,心里也为老妇人的苏醒感到高兴,但他知道这仅仅是用内力驱散了老妇人体内的一点寒气而已,想要根治,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走上几天针,加上些汤药治疗,短时间内性命应该无碍。 于是他对那叫君君的小男孩儿说: “你祖母身体太虚弱,针药饭食都要注意,现在刚有所缓解,先吃些粥饭吧,等肚子里有些饭食垫底,我再给她走一趟针。” 说到这里,云放忽然又皱起眉头,看看景昊和水瑶, “咱们的包袱里有银针吗?” 景昊和水瑶齐刷刷的摇了摇头。 他们又不是爹爹,谁随身带那些个东西。再说三小只这是要回家,就算村里人有人要瞧病,找他们去应个急,家里也是有银针的。 云放有些为难,悄悄的拿眼睛瞄了一下那个叫君君的小男孩儿,怕人家孩子认为他连银针都没有,是个假大夫。 不料君君看见奶奶已经醒了,对云放崇拜的不得了,这时听见云放没有银针,生怕云放就不给他奶奶看病了,急的团团转。 景昊在旁边看的好笑, “没有银针有什么打紧?这个镇上有药材铺子,肯定也有银针售卖,买一套不就行了。” 云放听了,立刻就要起身去买,景昊拦住他, “你是大夫,还是在这里看顾病人吧。我带着瑶瑶去买就是了。” 云放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开口道: “ 你既然去一趟药铺,索性将药一并买来。” 接着转身问君君家里有无纸笔?君君赶忙说:“有,有的。” 君君迈着小短腿儿,快速取来了宣纸笔墨砚台,景昊和云放打眼看去,这笔墨纸砚皆不是粗制滥造的便宜货色,心中对着君君一家越发有些好奇。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两人合计着开了一个提气养血的温补方子,太猛烈的药老妇人的身子经不住,用的都是些温和的药材。 景昊收了方子,带着水瑶出门去药铺。 云放看看身边这一老两小,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叫朵朵的小女孩儿又捧来了刚才那半碗粥,想要喂给老妇人喝。云放立刻制止道: “家里没有别的吃食了吗?” 两个孩子齐刷刷的摇了摇头。 老妇人此刻已经清醒了许多,颤巍巍的开口道: “那粥就行,麻烦小哥儿把碗递过来。” 云放接过那碗,发现粥已经冰凉。现在的天已经是深秋,老妇人本来就体质虚弱,体内寒气重,这一碗凉粥喝下去……后果云放都不敢想,可他又扭头看看两个幼小的孩子,只觉得一阵无奈与心酸。 于是他温声对老妇人说: “阿婆你且等等,我去将这粥热热再喝。” 云放来到灶间,只看见锅冷灶凉,揭开锅盖看一看,锅里还有小半锅的剩粥,闻了闻,好在天凉,味道还好,没馊没坏。于是将那半碗冷粥也倒进锅里,生起火,将那粥热了热。 待云放重新盛了半碗粥,准备端进房内的时候,景昊和水瑶已经回来了。 小镇不大,景昊和水瑶的脚程又快,不仅买回来了银针和药材,还大包小包的买了很多吃的。 云放煮好了粥,正准备喂给老妇人吃。水瑶赶紧拎出一个油纸包,说: “我们买了红糖,加一点到粥里吧。” 红糖是温补的,在乡下只有坐月子的产妇才能吃得着,这老妇人身体虚弱,此时吃点儿红糖小米粥倒是正适宜。 云放打开红糖纸包,舀了一勺加进粥里,正要喂给老妇人,男孩儿君君走过来说: “哥哥你歇歇,我来喂奶奶。” 云放想了想,把碗递给君君,只说了一句: “当心烫!” 第89章 梅家祖孙 等君君将热粥都喂给了老妇人,床上的老妇人明显精神好了许多,在云放煮粥的时候,老人已经听君君讲了事情的始末。 此刻有了力气说话,在床上双手合十,向云放等三人谢道: “谢谢两位小哥和这位小姑娘,多谢你们在街上救了我家君君,还照顾我这老婆子。” 几句话说完,老妇人就有些虚弱,喘了几口气,继续问道:“不知道两位小哥和这位小姑娘家住哪里?是谁家的孩子啊?留个姓名,等我儿子回来必然让他登门致谢。” 云放连忙摆手道: “阿婆不用客气,我们不是这镇上的人,我们的家在离这儿挺远的村子里,感谢的话不用说了,您歇歇,我一会儿给您走一趟银针,晚些我们还要赶路回村呢。” 这边云放跟老妇人闲话着家常,那边景昊和水瑶将买来的几个纸包一一打开,都是刚才两人顺路买回来的新鲜吃食。芝麻炊饼,白面馒头,还有大肉包子,两人脚程快,买了东西就快速赶回来,现在各种吃食还热呼呼的。 叫朵朵的小女孩儿眼睛盯着大肉包子,无声的吞咽了两下,却一动没动。 水瑶拿起一个还有些热气的包子,递到朵朵面前,轻声软语的哄着小女孩儿: “朵朵,吃吧,趁热吃,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朵朵眼睛眨了眨,蜷缩在衣袖里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伸出手去,而是抬头看向了奶奶和哥哥。 床上的老妇人眼睛里忽然出现了泪光,低声喃喃道: “我梅家,怎么就到了这步田地?” 老妇人的声音很低,但云放三人经过了神秘山谷中的淬炼,现在体质特殊,格外的耳聪目明,字字句句听得清清楚楚。 然而身旁的君君却没有听清,他疑惑的抬头问奶奶: “奶奶,你说什么?” 老妇人苦笑了一声,哑声说道: “奶奶没说什么,朵朵,小姐姐给你的,你就吃吧。” …… 不知道为什么,水瑶心里一阵心酸。 小朵朵伸出两只粉白却长着鲜红冻疮的小手,双手接过水瑶手里的包子。低声却清晰地说了句: “谢谢小姐姐。” 水瑶又拿起一只包子递给君君。君君却摇摇头说: “灶间的锅里还有粥,我喝粥就行了。哥哥姐姐,你们吃包子吧。” 说完就要去灶间盛粥,云放刚想拦着,景昊却笑嘻嘻的跟上了君君,边走边说: “这半日下来,我也又渴又饿的,正想喝一碗热粥,君君你不介意我们一人喝一碗吧?” 小君君一脸惊喜,激动的停住了脚步。 “哥哥,你喜欢喝粥吗?我去给你盛,只是……只是……”他有些羞红了脸, “只是锅里的粥可能不多了,不够一人一碗。” “不要紧,咱们在锅里加上一瓢水,把灶里的火烧起来,烧开了,不就够一人一碗了。” “那粥就太薄了,吃不饱的。”小君君忧心忡忡的。 “粥薄了,正好解渴啊,正好我们现在都渴了,一人一碗粥,再吃点儿包子、炊饼,不就饱啦。” “啊?那……好吧。”君君显然绕不过景昊,稀里糊涂的就屈服了。 景昊嘻嘻哈哈的跟着君君去了灶间,细心的水瑶看见床上的老妇人转过脸去,偷偷用衣袖擦了擦眼中的泪。 云放离老妇人近,显然也看见了,但他却没有景昊会哄人的本事,显得有些尴尬。 水瑶走到老妇人床前,伸出小手无声的握住了老妇人有些干枯且冰凉的手。 老妇人感受到小姑娘柔嫩的小手传过来的温暖,伸手用另一只手盖住了水瑶的小手,仿佛又觉察到什么似的,忙把两只手都抽了回来。 “阿婆的手凉,别冰着你,孩子。” 水瑶又轻轻的将老妇人两只冰冷的手拉过来,叠放在自己两只小手的手心里。冲着老妇人甜甜的一笑: “没事的,阿婆,我的手暖,正好可以给您捂捂。” 老妇人心中像被什么击中,忽的一暖, 眼中又几乎落下泪来,看着水瑶如花的笑颜,情不自禁的夸道: “你这女娃娃心眼好,长得也好,真是像朵花一样。” 这时朵朵已经吃完了包子,也向祖母的床边偎依过来。她歪着脑袋看了看水瑶,忽然开口说: “我也觉得小姐姐长得好看,像画里的仙女一样漂亮。” 还没等水瑶做出反应,小朵朵又回头看了看立在旁边的云放。 “大哥哥长得也好看,也像画里画的一样。” 云放和水瑶被小朵朵弄了个大红脸,还没想好说什么,就听见屋门口传来景昊爽朗的笑声。 “小朵朵,你只觉得这个大哥哥和姐姐好看吗?那我这个哥哥好不好看呢?” 小朵朵吃了一个肉包子,明显有精神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跟水瑶三人也熟络了,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 哥哥你长得也好看,但是和大哥哥不是一样的好看,不过我都喜欢。” 一屋子的人都跟着笑了,原本冰冷的房间似乎有了些温暖的气息。 景昊一手一个粗瓷大碗,将满满两碗薄粥放在桌上,又转身接过小心翼翼走过来的君君手里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三只盛满粥的小碗,招呼几人道: “好了,天凉,赶紧过来趁热喝点粥。” 云放和景昊一人捧着一只粗瓷大碗,喝着粥,吃着炊饼。水瑶和君君朵朵端着小碗小口的喝着粥。然后又递给朵朵一个包子,朵朵摇摇头说: “朵朵再喝一碗粥就饱了,姐姐和哥哥吃包子吧。” 水瑶又递给君君,君君又拒绝了,水瑶还想劝。就看见君君拿起了一个馒头。对她说,“姐姐,我可以吃这个馒头吗?” 水瑶连忙应着:“可以呀,君君,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君君拿起一个素馒头掰开,将里面暄软的馒头芯儿掏出,递到祖母的手里。说: “奶奶,这个软和,你吃一口吧。” 老妇人没有拒绝,接过馒头芯儿,对君君说: “君君也赶紧去吃吧,天冷,一会儿饭就凉了。” 云放三人默不作声,看着小君君开心的端着自己的小碗儿,呼呼的喝着粥,吃着馒头皮,心里都升起了一股难言的情绪。 吃饱后歇息了一会儿,云放又运功给老太太驱了驱寒气。然后趁着老太太的精神好,走了一遍银针。 水瑶已经帮着熬好了药,放在一边凉着,嘱咐着君君和朵朵怎么给奶奶吃药。 君君和朵朵看着祖母气色明显好转,说话的声音都有劲儿了,顿时是高兴坏了。 两个孩子都太小,一见老太太精神起来,就以为老太太已经彻底好利索了。云放三人也不忍心破坏他们的好心情,只好嘱咐他们按时给老人吃药。 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三人回村还有一段路,于是开口向老妇人辞行。 一顿饭的时间,几个孩子已经亲热的不得了。君君和朵朵都舍不得他们走。朵朵更是拉着水瑶的衣襟,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第90章 梅家的兴衰 床上的老妇人挣扎着下了地,将君君和朵朵揽在怀里。带着两个孩子向云放等三人行了一礼, “云小哥儿,景小哥儿,瑶瑶,今天你们对我梅家的恩惠,我老婆子记在心里了,有朝一日,我梅家翻过身来,一定会登门致谢。” 老妇人的年纪已经足够做他们的祖母了。云放三人不敢受她的礼,赶紧上前扶住, 景昊快言快语的说: “阿婆,你太客气了。相逢就是有缘,何况我们也并没有做什么。” 接着又笑着对君君和朵朵说: “你们两个乖,好好照顾奶奶。过两天哥哥和姐姐再到镇上来看你们。” 听到景昊说还会再来看望他们。君君和朵朵的眼睛都亮起来,朵朵拉着水瑶的手,摇晃道: “是的吗?瑶瑶姐姐,你真的还会来看我吗?” 水瑶笑嘻嘻的应着: “会的会的。姐姐先回家看看,过两天就来看你。” 几个人依依惜别,景昊还悄悄在老妇人的枕下塞了几粒碎银子。 三人走到院中,对送出门来的君君和朵朵说, “快些回去吧,好好照顾奶奶。” 话音未落,忽然听见大门被人锤的山响,夹杂着重物擂门的声音。 还有男人不干不净的叫骂声: “梅老婆子死了没?赶紧从家里给我滚出来。” 听见这叫骂声,云放三人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身边跟着的君君和朵朵,只见两个孩子吓得脸色发白。 梅老太太也听见了门外的动静,跌跌撞撞地从屋里走了出来,将两个孩子一手一个揽在身边,面上闪过一丝凄然。 她开口对几个孩子道: “两位小哥,瑶瑶,对不住,让你们碰见这样的事。你们三个先进屋躲躲吧。待我应付完他们,你们再走。” 云放三人看着梅老太太站不稳的身形和有些颤抖的双手,心中不忍。但是因为也不了解事情的经过究竟是怎样,不好贸然出头。 于是最年长的云放先开口问道: “阿婆,先不着急开门,你能跟我们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梅老太太瞄了一眼自家厚重结实的大门,叹了口气,说: “那先让他们砸会儿吧,咱们进屋说。” 几个人进屋落座,君君甚至把屋门也关上,仿佛要把那嘈杂的砸门声、叫骂声通通都关在屋外。 梅老太太面容有些凄苦,却保持着镇定,缓缓的开口给三小只讲述了起来。 原来这里是梅家的老宅。梅老太太十六岁嫁入梅家,就一直在县城居住,这老宅也不过回来过几次。 在县里住了也没几年,就因为梅老爷子年少有为,在府城谋了官位,一家人兴高采烈的乔迁到府城去了。这老宅是祖业,舍不得卖,而且当时梅家富贵,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不缺钱,也没有卖祖业的道理,就把这宅子托付给一个同宗同族的远房兄弟看顾。让他或自住或出租都可以,也不要他的租赁银子,只需把房屋看护好,修缮好就可。 一晃将近四十年过去了,这期间,梅老太太的公婆在世时还回来过几次,公婆去世后,梅家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回来。而这三十多年,梅家也经历了上升与衰败。 梅老太太头些年生活顺遂,成亲没两年就生下一女,女儿长得如花似玉,聪明伶俐。梅老爷子那时官运正好,同僚中有一人家有一年龄相当的小儿子,也是眉清目秀,读书又肯上进,两家人当时走的亲厚,便从小定了亲。 唯一遗憾的是梅老太太自得一女后,便再没有生育。一直求求医问药想再得个儿子,后来不知道是医药起了作用,还是一家人求神拜佛,得了的机缘。梅老太太在年过三十以后,怀孕生了一子,那时女儿已经十三四岁。 过了几年,女儿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梅老爷子和同僚之间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同僚一路高升,本来两人是同级,同僚几年之间连升三级,马上就要去都城上任,而梅老爷子却因为身体孱弱多病,一直原地踏步。好在对方碍于情面,并未悔婚。但是女儿嫁过去后就跟着去了都城,彼此之间来往通信都不方便。一开始女儿还有信来,后来越来越少,直至断了音讯。 梅家有心去都城找女儿,可家中人口单薄,家中又有幼子需要照顾,梅老爷子身体也不好,分身乏术。一年年拖下来,梅老太太就渐渐失了女儿的音讯。 后来儿子慢慢长大,娶了妻,生了梅君梅朵两个孩子,梅老爷子也驾鹤西去,死前留下话来,让儿子一定要好好读书,科举进京,找到姐姐,一家团聚。 儿子很孝顺,也肯读书上进,只是梅老爷子当初在府城官阶不高,又常年请医问药,花费不小,家里也没积存下太厚的家底。 如今老爷子没了,家里的主要进项就没了,儿子读书赶考花费更是巨大。于是,梅老太太狠狠心,将府城的宅子卖了,把大部分款项交给儿子,儿媳。让儿媳陪着儿子进京赶考 自己带着小孙子和小孙女儿回到县城。 县城里的宅子早已卖掉,但县里有一家最大的酒楼是以前梅家公爹留下的产业,这么多年来一直托付给可靠的掌柜经营着。每年那掌柜还去府城交账,前几年那掌柜去世了,就由他儿子接手经营。正是因为这家酒楼收益不错,所以梅老太太才咬牙带着孙子孙女打算到县城租赁个房子,以待儿子衣锦还乡。 谁料在县城住了不到半年,那掌柜一家居然消失不见了,去酒楼打听,酒楼竟然已经易主。梅老太太带着两个年幼的孙子孙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应。没有了进项,银钱很快就花完了,最后没办法,把身边跟着的一个丫鬟和小厮也打发走了,祖孙三人回到这祖宅,想着镇上的花销小些,三人捱着日子等着儿子。 刚到镇上时,回到祖宅,亮明身份,那看宅子的远亲也很是痛快的腾出了房子,祖孙三人才得以平安的住下。 后来那远亲开始频频上门,送些琐碎日用之物,借口给祖孙三人办事哄骗梅老太太手中的财物。过了些日子,梅老太太开始有所警觉,他见哄不到什么,就变了脸,说这宅子是他家的祖传老宅,要赶梅老太太三人出去。 梅老太太已经有近四十年没有回乡,周围的街坊邻居确实见那远亲一家已经在此居住了多年。所以一时之间梅老太太有口说不清,再加上年事已高,这一年来奔波受气,家里境况堪忧,气怒攻心,就病倒了。 第91章 不反抗的刘阿牛 云放三人听完梅老太太的讲述,也不由替她难过,这老太太,人生开端如此美好,后面也并没有过错,却落得如此境遇,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三人中还是景昊的心眼儿比较多,开口问道: “这宅子的房契地契在谁的手上?” “当然是在我的手里。”梅老太太说,“不然,他们当初怎么肯痛痛快快的把房子腾出来。” 几人听了,心中松了一口气,景昊笑道: “房契地契在咱们手中,他们来捣乱,咱们打出去不就行了。” 梅老太太苦笑道: “就凭我们老的老,小的小,哪有本事打他们出去,他们一开始也不敢用强,后来就是看出了我们没有人可以依靠,才隔三差五的上门闹,就是想逼死我们一家老小,来霸占这宅子。” 梅老太太正说着,忽然听见院中咣当一声,几人忙推开门一看,只见院墙上跳下一个人来。 那人一身短打扮,歪戴着个帽子,看身形瘦高条儿、十六七岁的样子。这人显然会个三招两式,但是身手却不怎么样。从院墙上跳下来,一个不稳,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几人推门看时,正看见他躬身弯腰,骂骂咧咧的揉着屁股站了起来。 见屋门吱呀一声开了,连忙把手从屁股上移开。攥紧手里的一根木棒,警惕的指向屋里的人。 梅老太太看着这人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不由得心中不安,头痛不已。旁边的三小只看着来人,先是一阵惊愕,后来禁不住笑起来。 景昊摸摸鼻子,向前跨了一步,正准备说话,身后的梅君突然惊叫出声: “奶奶,这个人就是今天在集上抢我兰花豆和荷包的那个人。” 梅老太太听了面色一沉。拄着拐棍走到屋门外,寒声道: “你这小贼,晴天白日的翻墙入民宅,是要白日抢劫吗?就不怕王法吗?” 从院墙上掉下来的正是刘阿牛。说来也倒霉,他今天在集上丢了脸,还被卖麻糖的老婆子撕扯着打了两下,荷包也空了。本来垂头丧气的准备回家,不料路上遇到了他认的那个混混大哥。 那个混混说今天有个大活儿,钱给的多,事还轻松。雇主说只要去一户孤老婆子家隔三差五的闹闹事,就给银子。人去的越多,给的银子就越多,所以那混混大哥非让他一起跟着过来。 他一是没办法,二是荷包空了,也想弄几文钱花花,所以就半推半就的跟着来了。没想到这伙人来了以后就怂恿他打头炮,他平时吹牛耍横,一时撂不下脸,就被这群人推到了院墙上。不得已跳了下来。 下院墙时他的腿也在哆嗦,毕竟私闯民宅不比在街上小打小闹,是能扭送入衙门问罪的。所以他本想着从院墙上跳下来就立刻打开院门,放门外那群人进来,到时候有点儿什么事儿也法不责众,他混在一起人堆儿里也就糊弄过去了。 此时天光已经不甚明亮,屋门虽然开了,但是屋里昏暗,也看不清屋里的状况,只看见一个病歪歪的老太婆拄着拐杖出来厉声喝问他。 他不由得心中一喜,看来这家果然没有什么强壮的男人在,如果只是一个孤老婆子,那他上去喝骂两句,威胁一番,也就达到了雇主的要求。至于私闯民宅,他待会儿扭头就跑,谅这个老婆子也抓不住他。而这样他就算是出了大力的,回头分钱的时候也有理由多分点儿。 于是他胡乱的挥着手里的木棒走上前去,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 “你这个死老婆子满嘴里胡说什么?什么私闯民宅,我们是正正经经受着主家的要求撵你们出去的。你这么大年纪的个老婆子还赖在人家的房子里,才真正是没羞没臊,若你是个貌美的小娘子,我还可以劝劝那主家收了你,最不济当个外室,把这宅子赏你住了也有可能,可你一个糟老婆子,估计也没这福气……” 刘阿牛市井长大,又跟着他那无赖的爹和那爱撒泼的娘,从小就没有学一点儿的好。此刻各种不堪入耳的市井脏话像刀子一样劈头盖脸的砸向梅老太太。 梅老太太从小家境良好,在娘家时就金尊玉贵的养着,嫁到夫家也是一帆顺遂,别说这种污言秽语,连句重话她都没听过。此刻被刘阿牛气的血往上涌,浑身哆嗦。 她颤抖着举起手中的拐杖,怒吼道: “你这恶贼,小小年纪,满嘴胡沁,也罢,我今天不要这条命就是了。”说完就要冲出去。 景昊跟在梅老太太身后,本来想静观一会儿,看看刘阿牛到底想做什么,此刻看梅老太太被刘阿牛气的要拼命,赶紧伸手拦住了老太太。 这老太太刚从鬼门关回来,这要是真冲出去,不用刘阿牛动手,她自己都能一脚跌死自己。 景昊拦住梅老太太,自己向前跨了两步。一反以前不笑不说话的模样,一脸厌恶的看向刘阿牛, “刘阿牛,你还真是块狗皮膏药,走到哪里都能碰见你。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入室抢劫了。你是当真不知道东文国的律法? 入室抢劫,主家可以当场击杀而不用承担任何责任,来,来,来,你再往前走几步,只要你敢进这个屋子,我就让你血溅当场,不信,你赶紧过来试试。” 刘阿牛对着对面的老太婆叫嚷的正凶,冷不妨从老太婆的身后闪出一个人,叫着他的名字斥问,不由得心中一惊,仔细一看竟然是景昊,心里顿时慌了。 暗道自己今天真是不走运,他也万万没想到,怎么到哪里都能碰到景昊。景昊比他小好几岁,在他面前还是个小孩子。而且他只在云放的手里吃过亏,原本并不怎么怕景昊。但是一想到自己一家搬到镇上的原因,不由得就心虚,再者有景昊的地方就有就有云放。云放人狠手黑,他是吃过亏的。 既然从前吃过亏,那就得长记性。刘阿牛出来混并不是完全没有脑子。他面对景昊的责问,一言不发,转身就跑。速度之快让在屋门口的人都面面相觑。 景昊更是一头雾水,一脸懵逼,他纳闷儿的看着刘阿牛的背影,自己这几句话有这么大的威慑力吗?这怎么也跟那林子中的黑熊一样。丝毫不反抗,不挣扎。 第92章 无赖上门 刘阿牛可不管他怎么想,快速的跑到院门口,拉开门栓。大门外正在砸门的几个人没站稳,呼呼啦啦的跌进来,有两个砸的卖力的,往前冲了三四步才稳住,好险没摔个狗吃屎。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刘阿牛,说他开门也不知道打个招呼。 刘阿牛没还嘴,装作没听见,招呼了一声: “哥儿几个,门我可给你们打开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兄弟我出个恭,一会儿再回来。” 说完就脚底抹油,溜了。 剩下的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儿的看了半天,不知道刘阿牛为什么跑的这么快。不过也没人出言拦他,毕竟刘阿牛翻墙进院前,一群人曾经说只要他翻墙进院开了大门就记首功,剩下的不用他管。不过此时他跑了,回头领了赏钱,几人暗自扣下点儿来,少分他些,他也无话可说。 几个泼皮无赖打着小算盘,把木棒在手里敲的啪啪作响,骂骂咧咧、晃晃悠悠的向着主屋围了过去。 领头的泼皮无赖走到院子中央站住了脚,眯着眼睛看着前方那老的老、小的小的几个人。心想主家的消息果真不错,对面别说强壮的汉子,就连一个正在壮年的女人都没有。 嗯,不过就是人数好像多了几个,不过也都是些半大孩子,不足为虑。 想着雇主许诺给的银钱,他心里开心不已。 他回身对着几个小弟说: “都闭嘴。” 接着冲着梅老太太堆起了一脸的假笑。 “老太太,我这几个兄弟没念过书,说话粗,你不要往心里去。” 梅老太太一声不吭,怒视着他。 “咱们都是讲理的人,我们也是受人之托,来请你们搬出去。这宅子,人家梅二哥打小就住在这里,好几十年了。你们好端端的跑来就说这宅子是你们的,有些说不过去吧。如果你们真想住在这儿,人家梅二哥也说了好商量,拿五百两银子出来,这宅子就是你们的了,你们今后就踏踏实实的住着,我们再也不来找麻烦。” “你胡说,这宅子是我们家的老宅。梅二父子只是替我家看宅子的,看在亲戚的份上,白白让他们住了几十年,我家没有收过一两的租赁银子,已经是仁至义尽。如今还反过来让我出银子,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梅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说了几句就不得不停下来喘着粗气,一旁的梅君和梅朵赶紧走到祖母身边,想给她捋捋背,顺顺气,可惜长得太矮,够不到,只好握住她的手,轻轻晃了晃。 “他说这宅子是他家的,那你让他拿出房契地契,拿的出来,我二话不说,今夜就腾房子走人,拿不出来,咱们到官府里分说个明白。”梅老太太看着幼小的孙儿孙女,含悲带愤,竭力稳住心神,尽量平静的说。 “什么房契地契,老子不认字儿,不看那个。” “今天老子好生跟你说,你要么拿银子,要么赶紧搬出去。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领头的泼皮露出来无赖相。 梅老太太这一年历经风雨,也不是以前那个在后宅里养尊处优的老夫人了。况且她现在身后就是几个孩子,为了这几个孩子的安危,心想自己今天就是把命豁出去,也要挡在自己的孙子孙女和那三个好心的孩子前面。 想到这儿,梅老太太也往前跨了两步。 “来来来,让我老太婆看看,你们到底能有多不客气。有本事你们就把老太婆当场打杀在这里,我看看梅二和你们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遭得起人命?” 梅老太太人虽然羸弱不堪,此时怒目圆睁,声色俱厉,一股不要命的架势,倒把那几个泼皮吓得不敢向前一步。 云放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偷偷的在心里给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 小梅君也渐渐镇定下来,跟着往前走了两步,坚定的站在祖母的身边。只有小梅朵想哭还不敢哭,祖母和哥哥走了,她害怕的两只手紧紧的抓着水瑶的衣角,水瑶一手抱着睡眼惺忪的小猫,一手把颤抖的梅朵搂在怀里,轻声的安慰她。 那几个泼皮打量着梅老太太,看着老太太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倒真的不敢上前了,他们不过就是挣点儿小钱花花,这老太婆看上去就一副活不长的样子,万一他们一上手,老太婆就死了,出了人命麻烦就大了,他们可担不起。 可如果今天不给这老太婆点儿颜色看看,雇主那里他们没法交代,而且也拿不到钱。 不得不说坏胚子也有几分小聪明,领头的无赖眼珠一转,坏主意马上就来。 转头招呼那几个小弟说: “梅老太太开玩笑了,咱们都是遵守律法的良民,怎么可能干遭人命的事呢。哈哈,不过,老太太你自己不肯搬没关系,来来来,哥几个帮帮忙。” 说着就指挥着几个人往厢房冲去。 几个小弟一听说要搬东西,兴奋不得了,争先恐后的往里冲,都想自己第一个冲进去。好浑水摸鱼,藏点儿值钱的。 只是冲的最快的那个人,手还没挨到厢房的门栓,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一道鞭影从自己的眼前掠过,鞭梢擦着自己的手背,手背上顿时起了一道鲜红的血印。 他嗷的一声叫起来,举着手跳的老高,拼命的喊着: “哎呦,我的手,我的手要断了。” 后面的几个人吓得停住了脚步,抬眼望去,只见厢房的门前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俊秀少年。此刻,正手持长鞭,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 少年正是云放,他皱起眉头看着几人。刚才他连轻功都没用,一个箭步就挡在了几个人面前,他也怕力气使大了出了人命,所以只是轻轻抖了一下鞭子,那冲在前面的无赖便跟杀猪似的叫个没完。 所以云放此时的心情也很是郁闷,是自己的功力不够,力道控制的不好,还是这无赖太脆皮? …… 第93章 鬼来了 那领头的泼皮无赖,见自己人受挫,又见云放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心想这个应该扛得几分打,打几下打不死,正好把他打一顿立立威,吓唬吓唬那老太婆。 于是挥着棒子,招呼几人道: “哥几个大家一起上,这几条巷子可是咱哥几个的地盘儿,怎么能让别人在这里耍威风!” 一时间几个泼皮无赖都被他鼓动的跃跃欲试,挥舞着棒子就冲了上去。 一边儿的梅老太太都没有看清怎么回事,云放就从她的身后站到厢房门口。 这一刻,看到几人围攻云放,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三个孩子都是好的,萍水相逢,人家帮了自己的孙子,这个云哥还给她瞧了病,买了药。如今为着她家的这些糟心事,要是挨了几个泼皮无赖的打,甚至打出个什么好歹来,她身上的罪孽可就大了,对不起这么好的孩子,也无颜去见人家孩子的爹娘。 梅老太太看着那些棍棒都朝云放的身上招呼了过去,自己却无力制止,心里一着急,开口喊道: “别打了,别打了,你们不要打云小哥,这宅子……” 老太太喊到这里,哽咽了。这房子要是再给了出去,她和两个孙儿真的就无路可走,要流落街头了。 可如果不给,她真的害怕云小哥命丧当场。 于是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大声喊道: “你们住手,住手!这宅子,我给你们,给你们……” 领头的泼皮无赖心里一阵狂喜。雇主只说让他们时不时的来闹闹事,逼着这个老太太搬家,没想到今天这么小小一闹就立竿见影,这老太太如此不经吓,这么轻易就吐了口。 他正想见好就收,招呼几个小弟住手。却不料那几个小弟平时就都是蠢的,现在根本就不知进退。 尤其那个被云放的鞭梢扫到手的无赖,一心想报仇,一边喊着: “现在才服软,晚了,爷爷今天非得让你们见点儿血不行。” 一边把手中的棒子挥的呼呼作响,向着云放的头顶招呼过去。 梅老太太和领头的无赖都心中一凉。 梅老太太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一行热泪顺着满是皱纹的脸颊滑落。 “完了,这下云小哥不死也是重伤。” 那领头的泼皮无赖心里也很是气愤, “这个蠢货!这一棒子下去,这人最轻也得是个头破血流,而且这人看上去不像是这梅家的,万一是个有爹有娘的,爹娘老子出来不依不饶,这到手的银子还不得再赔出去点儿。唉!” …… 一院子的人中只有景昊气定神闲的看着,他正津津有味儿的想欣赏一下云放大展神技的身影,眼角的余光发现水瑶动了,似乎要冲上去。 景昊立刻抓住了水瑶,笑嘻嘻的说: “瑶瑶你干嘛去?就这几个人,还不够云放塞牙缝着呢,哪用得着你去帮忙,你对云放也太没信心了。” 谁料水瑶一把拍落了他的手,小声说道: “ 不是云放哥哥,哎呀,是蛋蛋,蛋蛋冲上去了。” 景昊这才看清,水瑶的怀里空了,赶紧把目光投向了战场。 很好,厢房门口,云放摆了个很酷的姿势,定格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面前一只小猫在大发神威。 闭着眼睛不敢看的梅老太太和生气转过身没有参战的泼皮头子都如愿的听到了惨叫声,而且是不止一声。 梅老太太悲戚的瘫坐在了地上。 泼皮头子一边转过身一边大喊着: “好啦,都给我住手,住手。” 惨叫声依旧此起彼伏。 无赖头子火了, “反了你们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他拎着棒子,就向前冲,想教训教训这帮子打起架来就不听招呼的蠢货们。 还没有冲到厢房门口儿,就发现了不对,怎么自己的小弟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这么多人都被一个人打趴下了? 这怎么可能呢? 他正在疑惑。忽然面前一道小小的黑影闪过,还没看清是什么就不见了。 他只觉得面前一道冷风吹过,脸上一凉,刚想问一句怎么回事?还没开口,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下意识的伸手一摸,天啊,一手的血。 见鬼了,什么东西伤了他?他一手握着棒子,一手捂着脸。又疼又怒,嗷嗷大叫。 这时候地下东倒西歪的,躺着的小弟们也一个个的爬起来了。 大家打眼一看,一个个脸上、胳膊上都带着一道道的见血的伤痕,那衣服裤子更是一道道的像被刀割开口子。 几个小弟委屈的看向他们的大哥。愤怒的哭喊着: “他们用刀,他们这是要杀人呐,大哥,快报官。” …… “哈哈哈哈!” 一旁传来景昊的爆笑声, “说的好,说的好。赶紧报官,正好我还不知道衙门口怎么走呢?你们报官倒省了我的事儿了。” “这让官差来看看,该把谁抓到牢里去吃几天牢饭。还用刀,我师兄站在那里,连根指头都没动。你们这群人一个个的躺在地上,这是想讹人吗?” “想讹人你们也得找对地方啊,私闯民宅,躺在人家的院子里,别说官差了,是个人都知道该抓谁了吧。” 几个没长脑子的小弟还在连哭带骂。那个领头的好歹还机灵几分,他看了看云放,发现云放确实是站在厢房门口,手里拿着鞭子,一动没动。 再看了看几个小弟,除了第一个倒霉蛋手背上一道红印儿是被鞭子抽的,其他人各个身上的伤明显是被利器划伤的,一道道伤痕,道道见血。 可门口那小子手里分明没有刀剑,其他人又离得那么远。究竟是谁伤了他这帮人呢? 领头的无赖真的是有几分脑子的,但也真的是只有几分,这超出了他认知的东西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他回想了一下在他面前一闪而过的黑影,又看了看半明半暗的天光中脸色灰白正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的梅老太太。 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了心头。 这宅子,有鬼! 不,不,不!那梅老太太就是个鬼。 你看她面色惨白,眼眶凹陷,两只眼睛泛着幽光,嘴唇青紫,舌头,她马上就要伸出一条血淋淋的长舌头来了。 第九十四章 梅老太太的压箱底 领头的无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鬼紧紧的攥在了手里,憋的他无法呼吸。他挣扎着打量了一下这个院子和这院子里的人。 这个院子,建了得有好几十年了吧,也没有翻新过,灰扑扑的,到处都隐藏着黑影。 这个院子里的人,隐隐绰绰在他面前晃动,老的老,小的小,没有一个有生气的正常人。老的阴森可怕,小的好看的不像话。是啊,他就是说,哪有那么好看的小孩儿,原来都是被鬼附了身,迷了眼。 他越想越怕,哆嗦着嘴唇儿努力了好半天,终于喊出了一声: “有鬼呀!” 这一声喊出,他终于觉得胸口不再憋闷,腿上也有了力量,于是头也不回的向着大门跑了出去。 “什么,有鬼? 鬼在哪儿呢?” “别找啦,快跑吧,老大都跑啦。” “我就说嘛,刚才是啥打的我,我都没看清,原来是鬼。” “妈呀,别说了,快跑吧,鬼都来了。” 刹那间,一群人跑了个干干净净。 留下院子里的几个人大眼瞪小眼。 水瑶心有余悸的看着怀里的小猫,伸出一只细嫩的小手指,点着它的额头: 蛋蛋你这速度也太快了,战斗力上升了不是一倍两倍啊,不过,身为一个小猫,蛋蛋你是不是太好战了。 …… 梅老太太睁大双眼,看着一步步走到身边的云放,伸出枯瘦的手,用力抓住云放的胳膊,一寸寸的摸过去,最终确认云放真的没有受伤,伴着两行热泪吐出了几个字, ”谢天谢地,孩子,你没事就好。” 一个好字刚出口,梅老太太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云放赶紧一把托住梅老太太倒下的身体,梅君和梅朵吓得哇的哭出声来。 三小只看看眼前的情景,又看看已见暮色的天光,默默的抬着梅老太太,领着梅君梅朵又回了屋。 重新又给梅老太太诊了脉,走了一遍银针,老太太昏睡了过去。 安抚好两个更小的小孩,三个小孩开始商量面前需要应对的情况。 经过刚才那一遭,今天是没办法回萧家村了。不过三小只在这里住一晚容易,早晚还是要走的,今后梅家一老两小可怎么办呢?而且,这梅家老太太还能撑几天呢? 说起来梅老太太虽然一身是病,有点油尽灯枯之相,但也不至于马上就有性命之忧。 云放和景昊商讨了一下梅老太太的病情,一致认为老太太的寒症是目前第一要解决的问题。老太太体质虚寒,常年的手脚冰冷。无论什么药用下去都大打折扣,以前家境好,操心事少,饮食精细,调养得当。身体就像一架天平,刚好平衡,就 算有一点小症候,用上几副药也就好了。 现在老太太遭受了一连串的打击,身心俱疲,活命都难,哪里还顾得上调养自己。整个身体就像天平失了平衡,一直朝着破败的一面倾斜,到了今天,几乎不可逆转。 景昊有些遗憾的说。可惜咱们当初出谷的时候太着急,没在谷中仔细寻觅过还有没有那种红色的小果子?不然就可以给这梅家老太太试上一试。 云放听景昊提起了那红果子,想到那晚如同被烈焰焚烧般的痛苦,不由得张嘴怼到: “别异想天开了,别说没有那果子,就是有哪里敢给这年纪这么大的人吃,回头寒症没治好,人倒被炙热烤成干儿了。 “那也未必,我们只用少量不就行了。云放你是不是傻?我觉得这个方法其实是可行的。” 云放沉默,算了,你爱说啥说啥吧,我不跟你吵,反正你也没有红果子。 …… 云放和景昊两人叮叮当当的发表完看法,可惜都没有什么有用的。一旁的水瑶挼着怀里小猫顺滑的皮毛,迟疑的开口道: “如果只是寒症的话,我可不可以试着去帮阿婆去除一下寒气?” 云放和景昊一起把目光投向她,示意她往下说。 水瑶有点不是很确定的说: “我没有跟爹爹学过医术,不过我刚才听你们说梅家阿婆身上最需要医治的就是寒症。这不是跟我之前身上的寒毒很相似吗?自从我体内有了那颗粉红色的珠子。我的寒毒都已经控制的很好了,我想如果我用内力帮梅家阿婆把寒气驱逐出来,那她的寒症不就治好了?” 水瑶的话说完,景昊和云放陷入了沉思,是啊,他们一直想的是如何靠汤药和针灸来医治寒症,云放的内力也只是短暂的中和寒气而不能根除。如果水瑶真的可以把梅家老太太体内的寒气尽数驱除,那他们再用汤药和针灸来巩固,必然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只是,瑶瑶你怎么驱除这股寒气呢?你那两颗珠子形成的平衡可是不能随意打破的。”云放拧着眉头问,景昊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梅家老小固然值得同情,他们也愿意尽力去帮,但是若是以牺牲瑶瑶的安危做代价,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水瑶听了骄傲的一仰脸, “不用担心,我现在的太极八卦运转的很平稳。再说阿婆身上的寒气对于我我曾经的寒毒来说应该不值一提,即使是全部吸收,也应该影响不到我的平衡。” 云放听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是为水瑶和梅家老太太都输过内力的人,心中自然有数。梅老太太身上的这点寒气,放在一个身强体壮的男子身上也不过就是小病一场,跟水瑶当初反复经历的寒毒相比更是没有可比性。 不过三人商量后,决定还是到第二天的正午,再由水瑶替梅老太太驱除寒气,因为那时水瑶体内的粉红珠子力量更盛一些。 三人商量好,出去告诉一直可怜巴巴的等着他们的梅君和梅朵,两个孩子一听,找到了可以医治祖母的办法,都高兴极了。 懂事的梅君站起来去厨房煮粥,三小只连忙也跟到了厨房里。 可惜景昊和水瑶从来都没有下过厨,干起活儿来还不如五岁的梅君麻利,不过梅君也只会煮粥。云放看着三人,哭笑不得,最后把三人都撵出了厨房。自己简单的做了点菜粥,又把中午剩的吃食热了热,几人简单的吃了一顿晚饭。 梅老太太醒了,吃了一碗热菜粥后,自己在病床上沉默了良久。开口让梅君和梅朵守着门,把云放三人叫进了内室。 三人以为梅老太太担心自己的身体,刚想开口告诉她,他们找到了医治的办法,只见梅老太太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听自己说,于是就闭上了嘴,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老太太。 只见老太太忽然将手伸进自己的衣袖里,用力的撕拽着。水瑶赶紧上前扶住了老太太,还没开口询问,老太太已经把手从袖管中抽出。 抽出的那只手缓缓的摊开,手心儿里露出金灿灿的一个镯子。 第95章 梅君的期望 金镯子?! 原来这梅老太太还真的藏着压箱底的底牌呢,不过,既然是底牌,为啥要给第一次见面的他们三人看呢? 梅老太太摩挲着手里的金镯子,怅然的说道: “这是我陪嫁的镯子,本来想留着做个纪念,可现在家里到了这步田地,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够撑几天,幸好碰上你们三个孩子。” 她的目光从三个孩子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云放的脸上。 “你们三个都是仁义的好孩子,尤其是云哥儿,是个有本事的,懂医术,身手还好。今天下午我虽然没有看清楚你是怎么打倒的那群小子,但那都是他们咎由自取。什么神神鬼鬼的,老婆子我是不信的。” 云放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想解释: “阿婆,其实今天下午那些人,不是我……” “云哥儿,你不用说,习武之人我以前也是见过几个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护身本事,是不能随便跟外人说的,这点事阿婆是懂的。” 梅老太太连连摆手,制止云放往下说。 景昊和水瑶看着一脸囧相的云放,想笑又不敢笑。 “云哥儿,你们身上有什么本事,阿婆不想问,只是你们三个现在年纪都还小,没经过世事,不知道人心险恶。有些人害人,手段恶毒,防不胜防,不是靠拳头就能打得过的。” 这句话说的三小只脸色有些阴沉。他们三个确实只是没有经过世事的小孩子,根本就不知道这事情应该怎么办,要是爹娘在身边就好了。 梅老太太把云放的手拉过来,把金镯子放在他的手心里。云放想抽回手,却被梅老太太紧紧地攥住。 “你们听我说,我自己知道我这把老骨头撑不了几天了。请你们帮个忙,把君儿和朵儿这两个孩子带到乡下去养上一段时日,这镯子就算是他们的伙食费。” 梅老太太说着又从旁边拿过来一个小木匣,打开后里面是几张薄薄的契纸。 “这是这宅子的地契和房契,你们一并带走,交给你们家大人保管。将来我儿子一定会回来寻找这一双儿女的,到那时就算是这宅子被他们占了去,咱们手中有地契和房契,我儿子一定不会饶了他们,打官司他们也赢不了。到时候让他把君儿和朵儿接走,这房子就算是我们梅家给你们的报酬。” 云放赶紧把梅老太太递过来的东西往外推。 “阿婆,你不要这么说,东西我们是万万不能收的。” “这点儿东西你们只管收下,不用担心,我会给我儿子留封信,让我儿子明白其中的缘由,你们放心,我儿子是个轻财重义的人,你们救了我们,收留了我的孙儿孙女儿,他一定会感激你们的。” 梅老太太担心云放不愿意收留两个年幼的孩子。又急急的说道: “我知道你们带两个小孩子回家是拖累,家里的大人可能也会责骂,但你们放心,我梅家不是一点根基都没有的人家,这两个孩子的外祖家也是有些薄产的,就算我儿子一时留在京城不回来,我留下个地址,将来你们去府城送个信,他们也会把孩子接走,绝不会给你们家里添太久的麻烦的。” 梅老太太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心中一片凄苦,如果不是怕自己一觉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她怎么也不会舍下面皮向几个孩子托孤,她何尝不知道萍水相逢,这么做是在为难人家孩子。 景昊在旁边看的实在是不忍,上前一把拿过被老太太按在云放手里的东西,塞到老太太的手里,快言快语的说道: “阿婆,你不要这么说,我师兄已经想到了治好你病的办法,回头治好了病,我们乡下地方大,如果你愿意去住,尽管带着梅君和梅朵去住。” “我这病真的还能治?”梅老太太的眼睛里闪过希望的火苗,但仿佛只是一瞬就又熄灭了。 “景哥儿,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但是你不用安慰我,阿婆到了这个年纪,已经不怕死了。” …… 景昊费了好一阵的口舌才终于让梅老太太相信他们有办法解除她身上的病痛。为了不让老太太觉的太过玄妙,三人没敢说是让瑶瑶吸收她体内的寒气,推说第二天上午去购置一些必要的药材,再让云放重新医治。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切顺利,景昊和云放带着梅君出去大肆采买了一通。 因为担心他们走后,梅家老少三人出门采买不易,景昊和云放一人背了个大背篓,不管吃的用的买了个满满当当才回来。 年幼的梅朵看到好吃的好玩儿的,高兴不已。可已经懂事了的梅君却暗暗的把这一切都记在了心里。 水瑶的治疗非常顺利,云放照例给老太太喝了碗对症的汤药,又特意多加了一些安神助眠的药物进去,接着让梅君和梅朵在外面守着,给梅老太太走了一遍银针。 看着老太太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水瑶坐在了床前,凝神静气,缓缓的用手握住了老太太的双手。 初冬的阳光,让人觉得温暖却没有一丝的炙热。梅君和梅朵坐在屋檐下,焦急的等着。 梅朵年龄还小,等的时间有点儿长,晒着冬日的暖阳,靠着哥哥,一不小心就睡着了。梅君小心翼翼的把妹妹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尽量让她睡得舒服一点儿。他知道云哥哥正在给祖母治病,一点声音也不敢出,更不敢到门口去询问,但心却早已飞进了那扇门后。 这一年,家中的变化太大了,自从祖父去世,父亲,母亲离开,祖母带着他们兄妹二人四处奔波,尝尽了世间悲欢,人情凉薄。他眼睁睁的看着祖母从养尊处优,雍容华贵的官家夫人到了现在这样病弱的样子。他心疼祖母,担心祖母。 暗自生气自己不能一夜之间就长大,可以照顾祖母,照顾妹妹。他庆幸自己碰到了好心 的大哥哥和小姐姐,真的很想让他们治好祖母,但他也在心里隐隐的担忧,他们真的能治好祖母吗? 小小的梅君,心中混乱如麻。坐在屋檐下,直到太阳西斜,阳光都已经不再温暖了,忽然听到内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第96章 卖药 梅君听到门吱呀一声打开,赶紧回过头去,只见景哥哥笑嘻嘻的站在门口招呼他进去。 梅君赶紧拍醒妹妹,拉着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梅朵往屋里走。 进了门,只见祖母笑吟吟的坐在床上,招手让他和妹妹过去。 梅君忐忑不安的走到床前。梅老太太的手抚摸着孙子孙女的小脸。梅君惊喜的发现祖母的手不再冰凉,虽然还是那么的枯瘦,但是却那么的温暖。他惊喜的抬头,不敢置信的望着祖母, “奶奶,你好了,你真的好了吗?” 梅老太太依然干瘦的手抚摸着孙子孙女儿那细嫩的小脸蛋儿,心中百感交集。 她自己也没有想到,一副汤药下去,她昏昏沉沉的睡着了。这一觉,居然足足睡了一整个下午,无惊无梦,一场酣睡。最后只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暖,醒来后出了一场透汗。水瑶那小女娃帮自己换了衣衫,自己只觉得通体舒坦,仿佛一下子百病全消。如果不是水瑶一定要让自己卧床休息,梅老太太觉得自己现在就可以脚下生风的到院子里跑上一圈儿。 精神好了,身上有了力量,梅老太太的斗志又回来了。只要她不死,看谁能把这宅子从她手里抢走。 生生死死走了一遭,梅老太太现在什么都不怕,她会护住两个孩子,护住这祖宅,会好好的等着儿子、儿媳回来,让欺辱过他们老老小小的人都付出代价。 看着梅老太太这恢复了精神。三小只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就想立刻收拾回萧家村,尤其是云放,在镇上意外的耽搁了两天,他现在归心似箭。近在咫尺,迟迟不能回去看望娘亲,他觉得他自己分外不孝。 三小只向梅家祖孙辞行准备回乡,不料引得祖孙三人都全都泪水涟涟,梅朵更是抱着水瑶哇哇大哭。 一番撕扯下,梅老太太终于同意他们离开,但却绝不肯答应他们连夜赶路。最后景昊也开口劝云放, “好在林婶婶也不知道我们要回去的消息,现在我们已经离家这么久了,就是林婶婶再牵挂你,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现在我们往回赶的话,估计进家都已经入夜了,倒把林婶婶吓一跳。再说临走时娘交代我们给大家买的礼物也都没有买,不如明日我们早起去街上一并买了,然后早些赶回家去,倒比今天两手空空的半夜回去好些。” 云放想了想,景昊说的也在理,于是三人只好又住了一晚。 这两三天住下来,那梅二也没有登门骚扰,不知是那几个泼皮回去被吓坏了,还是觉得自己打不赢官司消停了,总之没有闹上门,安安静静的是件好事。而且现在梅老太太身体一时之间应该没有大碍,这个家又重新有了主心骨。三小只自问自己除了有些武力值,别的确实也帮不上太多的忙。 于是第二天太阳初升,三人就痛痛快快的告辞离去了。 梅老太太带着梅君和梅朵一直恋恋不舍得把三个孩子送到了巷子口,再三嘱咐他们到镇上一定要来家里坐坐,才抹着眼泪儿看他们离开了。 三小只冲到街上一通大买特买,直到连水瑶背着的小背篓都装满了,才准备启程回家。 正准备走的时候,云放又有些犹豫。景昊奇怪的看着他说: “昨晚你恨不得连夜赶路回去,怎么现在又磨蹭起来?” 云放不好意思的笑笑说: “我想给我娘带件礼物回去。” 景昊说: “咱们不是都已经买了这么多的东西吗?你还想买什么?咱们现在就去。” 云放脸上浮上了一丝红晕,不好意思的说: “咱们买的东西都是师父和师娘给的银子,不算是我买的,我想自己给我娘买一件礼物。” 景昊噗嗤一声笑了, “师兄你怎么这么矫情?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还什么你的我的。你非要自己买,可是我们从山里出来,除了我娘给的,咱们身上哪有银子?” 云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下山的时候包袱里带着几样珍贵的药材,那是我自己亲手挖的,我想要是拿到药铺里去把它们卖了,就有银子了。” 景昊和水瑶听了恍然大悟,纷纷说: “我们俩的包袱里也有我们自己们挖的草药,一并交给你给林婶婶买礼物吧。” 云放笑着说: “不用了,我包袱里有一只何首乌,昨天我去给梅家阿婆抓药的时候问过了,那么大个的何首乌大概能卖不少银子呢,你们的自己收好吧。” 景昊是个急性子,催促道: “走走走,咱们一起去卖。我的钱你不要,我拿去给村里的小伙伴儿们买点儿,这么久没见他们,还挺想念的,花自己的钱给他们买点东西,说出来也更硬气点。 水瑶没有说话,也暗自琢磨把自己包袱里的药材卖掉,可以给南南和林婶婶都买些合用的礼物。 三个小伙伴儿高高兴兴的来到了药材铺。看铺子的伙计一听说他们手里有何首乌这样的贵货,不敢自己做主,立刻请出了店主。药铺老板看上去比较实诚的样子,看了云放拿出来的何首乌,给出了五十两的价钱。 云放没有卖过药材,也不知道这价是高是低,想到他们留在石室中的那些在禁忌森林里采的那无数的珍稀药材,对这株何首乌并不怎么稀罕。且五十两银子足够他用了,于是就痛快的答应了。 一旁的景昊和水瑶一看这何首乌值不少银子,反而不敢拿出包袱里比较珍贵的药材了。后来两人一人拿出了一把铁皮石斛,一人拿出了一朵小小的灵芝。 药铺老板看的有些啧舌,心说今天来的这三个山里的孩子运气怎么这么好?那铁皮石斛一看就质量上佳,灵芝虽小成色也不错。 三个孩子显然也不太懂得药价,不过为了做今后长久的生意,药铺老板也没敢很昧良心,一个给了三十两,一个给了二十五两。 三个孩子就高高兴兴的拿着银子出了药铺,却没注意到药铺门口有一个样貌猥琐的人悄悄地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第97章 山路遇袭 三小只背着三个装的满满的竹篓,怀里揣着刚到手的银子,开开心心的在街上走着。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跟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 只有水瑶怀里的小猫睁了睁惺忪的睡眼。唉,被人家跟踪了都不知道,这三个人真是够傻的。不过跟踪的那个人也不太抗揍的样子,上次挠了那几个人,被瑶瑶絮絮叨叨的说了半晚上。这次,猫就不管了,让他们受点儿教训吧。再说蛋蛋这副躯壳也不太好用,这凡间也没有灵气可吸收。挞挞我每天都得费心的控制着猫猫珠的能量,实在是太辛苦,太困了。 想着想着,小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睡了过去。 景昊和水瑶陪着云放,找到了镇上最大的一间首饰铺子。 楼镇本就是一个偏远的小镇,虽说这两年镇上的人口越来越多,镇子上有钱的人家却不多。 镇上最大的这间首饰铺子,卖的最多的木簪子,绢花,绒花之类的不值钱的东西,都摆在柜台上任人挑选。 银子打造的首饰就属于贵货了,放在柜台里面的货架上,想看得招呼伙计拿出来。至于金饰,三人看了一圈儿,愣是没有看到,也不知道这小铺子里到底有没有? 不过三人也没想买金饰,毕竟是在乡下的小山村,不能太扎眼,太招摇。再者,好吧,当然是他们也没那么多钱。 挑拣了半天,云放给自己的娘亲挑了一只银簪子,簪子的一头是一朵简单的祥云图案,还镶着一颗小小的红色珊瑚珠。这只簪子要价不菲,花了云放整整十两银子,但景昊和水瑶都觉得很满意,觉得戴在林婶婶的头上肯定很好看。既然景昊和水瑶都觉得好,云放就干脆利索的买了下来。 做了一笔十两银子的大生意,柜台的伙计心里乐开了花,嘴里像抹了蜜似的甜,本想说几句好话,结个善缘。不料把景昊和水瑶说高兴了,两人又挑了一对素银镯子要送给林婶婶。水瑶还挑了两个漂亮的银项圈儿,准备自己戴一个,回去送南南一个。 一下子卖出了这许多的货,那首饰铺子里的伙计,更是嘴巴快要咧到了耳朵根,喜笑颜开的把他们送到了店铺门外。 三人兴高采烈,满载而归的往家赶。出了镇子走了没多远,人烟开始稀少。往萧家村去,是越走越荒凉的山路,偶尔经过一些田间地头,因为早已过了秋收的季节,田里也没有人。 三人翻过一个小山丘,正准备问问水瑶要不要放下竹篓歇一歇。忽然从前面的山坡上窜出一条大黑狗,恶狠狠的扑向了最小的水瑶。 水瑶还没有动作,一旁的景昊一脚斜踹了过去,那条体型庞大的恶犬“嗷”的一声被踹出了几丈远,躺在地上抽搐着,四条腿儿用力的想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景昊怕这条突然窜出来的恶狗吓到了水瑶,站在她身边,一阵嘘寒问暖,问东问西。 云放走到那恶狗身边看了一眼,说: “这不像野狗,像是家犬。” 水瑶听了担心的说:“这要是别人家养的狗,咱们把它打死了,不会有人来找麻烦吗?” 话音未落,对面山坡上冲下来五六个男人,手里拿着棍棒,嘴里叫嚷着: “哪里来的野孩子,打死了我家的大黑。” 云放皱了皱眉,悄悄的对景昊和水瑶说: “这几个人不像好人,都当心点儿。” 为首的一个男人已经冲到了三小只面前。拿着木棒指着云放的鼻子尖儿说: “你们是哪里的野小子,为啥无缘无故的打死了我们家大黑。” 云放不愿意惹事,平静着说: “这黑狗是你们家的吗?刚才它突然从山坡上向着我妹妹冲了下来,我弟弟没办法才踹了它一脚。” “胡说八道,我们家大黑最是老实,绝对不可能咬人。” “对,肯定是你们这三个野孩子,看这四周无人,想偷偷的杀了大黑,回家吃狗肉。” “别跟他们说了,他们杀了大黑让他们赔钱。” 云放看出眼前这几个人一副讹钱的样子,但是他现在着急赶回萧家村,不愿意跟他们过多纠缠。 “这狗确实是袭击我妹妹在前,我们才踢它的,而且这狗现在也并没有死。不过毕竟这狗受了伤,如果你们想要些赔偿也可以,我这里有二百文钱,赔给你们。” “呸,你这野小子打发叫花子呢,我们家这么大一条狗被你们打死了,就二百文钱,你看不起谁呢?” “二百文不行,你们想要多少钱?” “我们家大黑可是一条好狗,少说也得赔十两,不,五十两银子。” 云放无语了,他身后的景昊都被气笑了。 “五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就够一家人吃喝一年了,你们家这条狗是金子打的还是银子做的?” 听了景昊的讥讽,对面的几人顿时恼羞成怒。 “你这野小子,你懂个屁。我们家大黑是好狗,是名犬,就像那什么,什么血宝马一样,值老钱了,五十两银子都是便宜你们了,不行不行,你们得把身上这些东西全都给我们留下。” 说着,对面的人不管不顾的冲上来就要开打。 这时云放和景昊已经能够确定,这几个人是早就预谋好在这里堵截他们的。 打架他们并不怕,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几个人在这里无缘无故的抢劫他们呢? 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多想了。眼看棍棒就要砸到了云放的头顶。云放一个侧身躲过,一脚就把来人踹了出去。那人撞在身后的几人身上,呼啦啦倒了一片。 等他们一个个爬起来捡起棒子,正准备在往上冲的时候,只见云放手持一把小小的弹弓,随手抄起几个石子。几人还没有看清怎么回事,云放手中的石子已经如同流星赶月一般飞了出来,准确的击中在他们的手腕上。 一时之间,几个人捂着手腕鬼哭狼嚎。其中有一个连哭带骂道: “野小子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打人,你给我等着。” 说完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老四,老四,快回去叫人,把村里人都叫来。” 云放顺着他的喊声一看,果然,对面山坡上露出一个人头,向这边张望了一下,转身就跑了。 第98章 争执 三人不想跟他们多做纠缠,背着背篓楼就准备离开,不料这几人很是无赖,几个大男人居然就地一滚,抱住了三小只的腿脚,哭着喊着不让他们走。 一时间,三小只也不知如何是好,毕竟是几个人,也不能像刚才那条狗一样,一踹了之。 只是这么纠缠了片刻,那个跑掉的老四就召集了许多人赶来围住了他们。 这里已经靠近大山,村民也都过着半耕作半狩猎的生活,民风彪悍,每个村子对外都很团结。一听说有外来的人欺负了自己村子里的人,纷纷拿起家里的钢叉,木棒赶了过来。 到了这小山坳里,发现对方仅仅是三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心中也觉得有些诧异,但看见自己村里的人一身泥土的躺在地上,边上儿还躺着一条半死不活的黑狗,还是一致的把这三个外村的人围了起来。不好意思为难那两个看上去年幼的孩子,就一致把矛头对准了手拿弹弓的云放。 那个老四冲上前来,连哭带喊道: “老少爷们儿你们看看,这几个外村的野孩子都欺负到咱们村儿门口来了。打死了我家大黑不说,还把我们兄弟几个都打成了这样,要是让他们就这么平平安安的走出咱们村儿的地界儿,那咱村的人以后还出不出门?” 几句话下来,人群中几个头脑简单的跟着怒吼了起来,控制不住的就想往上冲。 云放听着他们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人话,脸色阴沉的厉害, 手向腰间一伸,就想掏出长鞭。却被旁边的景昊伸手一拽,挡在了身后。 景昊笑嘻嘻的走到众人前面, “各位叔叔伯伯,不要生气,旁边的那只狗是我不小心踢伤的,我给主家道个歉。可这狗伤也伤了,总得有个解决办法,咱们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办,老少爷们儿拿个章程出来,我们兄妹三人绝无二话,你们看怎么样?” ……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景昊虽然个子比同龄人高,但毕竟还只是个十岁刚出头的孩子,又长着一张讨喜的圆脸,此刻在一片喊打喊杀声中,不焦不躁,笑嘻嘻的认罚,倒叫面前的一群人愣住了。 愣了片刻,人群中忽然有个毛头小子嘟囔了一句: “你这小孩儿,说话还怪好听的,可你为啥无缘无故的打死了大黑?” 景昊立刻跟上, “这位哥哥,看你说的,我压根儿就不认识你们村儿的大黑,我咋能打无缘无故打死它。只不过我们兄妹三人回村走到这里,它忽然嗷的从旁边冲出来,扑向我妹妹。” 景昊轻轻的把水瑶拉到了面前。 “我妹妹这么小的女孩儿,要是让这狗扑到身上,那还不得吓掉半条命?所以我就一着急踹了这狗一脚,没想到这狗看着身量挺大,身体却不好,躺那里喘半天了,不过可没死哈。” 说到这儿,景昊指了指旁边的大黑狗。说来也巧,那大黑狗居然哆嗦着四条腿儿慢慢站了起来。 看着那黑狗站了起来,围着的一群人不由得议论纷纷。 那老四急了,说: “就算大黑没有死,也是被他们打伤的,而且你看看我们这几个人都被他打成什么样了。” 景昊冲众人苦笑了一下。 “这位大哥说笑了,这几个大哥身强力壮的,咋可能是我们能打伤的。” 说着他弯腰一个个的把地上耍赖的几人连拉带拽的扶了起来。 地上的几个人有心躺在地上继续装死,被众人盯着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爬了起来,指着云放说: “就是这个野小子,这个野小子会使弹弓,是他用弹弓打伤了我们。” 说完,一个个冲着众人举起他们受伤的手腕。 众人立刻向云放投过去了愤怒的目光。 景昊一点儿也不畏惧,走过去,看了看那几人的手腕,继续笑着说: “哎呀,还真是我哥用弹弓打的呢。都怪我哥,平时就是个急脾气,看我不小心打伤了那条狗,就着急忙慌的过来想给几个大哥赔点钱,把这件事揭过去。没想到这几位大哥家的这条狗居然是什么名犬,得五十两银子,我哥赔不出,这几位大哥上来要打我和我妹妹,我哥急了,才掏出弹弓来。他平时在山里打猎,用弹弓用惯了,出手力道控制不住,才伤了几位,真是对不住啊。” 景昊的话还没说完,围观的众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啥名犬,他家大黑一条狗能值五十两银子啊。” “呸,不要脸,讹人家孩子吧。我看五十文都多。” “说起来还是他家的狗先去咬人家女娃娃的,别说没打死,打死也活该!” “别说了,别说了,好歹是咱村儿的人。” “咱村的人也不能不讲理呀,欺负人家别村儿的几个孩子,人家村里就没人啦。” ……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先前那几个想闹事的人脸青一阵,红一阵。他们得了消息想截下云放三人的财物,没想到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不由得有点儿后悔,他们以后还得在村子里做人呢。 情急之下,那个老四不管不顾的嚷嚷起来。 “这三个野孩子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在镇子上偷了我外甥的东西。” “啥?刘老四,你怎么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不是说打死了你家大黑吗,现在大黑活了,怎么又偷了你外甥的东西?偷了你外甥的啥?” 刘老四现在脑子发懵,张嘴就道: “偷了我外甥给我妹子买的簪子,银簪子!上面还有红宝石的。” 一句话下来,云放三人都沉下了脸,这人知道他们身上有簪子,而且说的这么清楚,必然是在镇上就有人开始跟着他们了。 这时那刘老四开始鼓动着的人要搜云放和景昊的身。 “不用搜。”云放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了那根银簪子。 “你说的是这根簪子吗?” “对对,这就是我外甥的簪子,就是他偷的。” 本来已经开始要散去的众人又围了上来,纷纷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云放手里的簪子。 那刘老四更是得意,鼓动着众人说: “不管咋说,东西在这儿。别说咱们欺负几个娃,咱把他们带回村子里,叫他们家大人出来说话。” 心中却暗自盘算,听说这几个孩子都没爹没妈的,到了村儿里,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人群中有几个没有脑子的莽汉,听了后居然觉得刘老四说的不错,拿着棍棒上来就要带三人回村。 云放和景昊把水瑶挡在身后,眼看双方就要动手,突然听到一声苍老而威严的怒喝: “住手!” 第99章 变故 (求发电) 正准备大打出手的两方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搀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云放三人惊讶的认出来,那个中年人竟然是田文杰的父亲田守礼,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身边那个老人又是谁? 可那些围着他们正欲开打的壮汉们却纷纷收回了棍棒,一个个恭敬的对那个老人问候着,有两个还急忙赶上前去搀扶。 “叔公,您老人家怎么出来了?” “刘老爹,您来干什么?” “大伯,这些外人欺负咱们刘家人,我们把他们带回村,您再出来拿主意就好,何必辛苦您出来呢。” …… 众人七嘴八舌的奉承着,三小只互相对望一眼。看来这老人是对方村子里德高望重的族老,不知道他的来意是善是恶? 景昊和云放使了个眼色,两人纷纷把长鞭和弹弓掖在了腰间。 不管怎样,先静观其变。 田守礼这时已经搀着那老人来到了众人面前。听见众人七嘴八舌的,面色一沉,呵斥道: “都给我把嘴闭上。” 接着他冷冷的看向刘老四, “老四,村里这些人都是你叫来的?” 刘老四一见老人问他,就有些胆怯,此时,讪讪的陪着笑脸说: “ 是,老爹,不过这次真的不是我生事儿,是有人欺负我们哥几个,大家是一个村儿的,才主动过来帮我们打抱不平的。” “外村人欺负你们兄弟几个?”刘老爹冷笑一声。 “你说的欺负你们的外村人就是这三个孩子?这三个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几岁吧,你们兄弟几个多大了,人家孩子会主动去欺负你们?我知道你刘老四没啥良心,我也不让你凭着良心说话,可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咋还连脸皮都不要了呢?” 老人毫不客气把刘老四一通斥骂。他是这刘家村的老村长,现在年纪大了,让位给他儿子干了村长,却还是刘家的族长,刘家村儿绝大多数人都姓刘,所以刘老爹在村子里一直说一不二。 本来这刘老爹不大管村里的闲事,他儿孙争气,家里的日子过得去,在家颐养天年挺好。今天儿子进山打猎去了,不在家,这个他熟悉的田掌柜忽然来到家里,说村里那个刘老四又在生事儿,围堵人家村里三个孩子。 这田掌柜他都认识十来年了,为人本分,每次他到镇上去卖山货,人家田掌柜都给他一个不错的好价钱,从不压价。 那刘老四一家就不成气候,软的欺,硬的怕,偷鸡摸狗,打遍四邻无敌手。这次更是不要脸的去欺负人家外村的几个孩子,真要是伤了人家孩子,人家村子里的人找上门来,很容易就成了两个村的械斗。 村里这些没脑子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平时也都烦刘老四,这次也不知怎么被他鼓动着出来惹事。他本不想管这些闲事,一是抹不开田掌柜的情面,二是万一引起两个村子的械斗,他儿子也得跟着伤脑筋。所以刘老爹只好赶紧跟着田守礼来了,一路上都在心里暗暗的骂着刘老四不省心。 刘老四被刘老爹骂的一声不敢吭。旁边有个愣头青傻傻的说: “这几个孩子手脚不干净,偷了老四家外甥的银簪子。” “银簪子?”刘老爹差点被气笑了。 “老四你就一个外甥吧?他买得起银簪子?” 田守礼这时忽然刘老爹耳边嘀咕了几句话,刘老爹的神色变了变,脸色更加阴沉的盯着刘老四。 “老四,你那妹子是嫁到了萧家村吧?” 刘老四眼神闪烁着说: “是,是的。” “那你老实告诉我,你妹子一家还在萧家村住吗?”刘老爹的声音有些严厉。 “我妹子,啊,我妹子她现在搬到镇上去住了,是……是这么回事,我妹夫挣了银子,接她们娘儿俩到镇上享福去了。”刘老四支支吾吾的说。 “胡说八道!你那个妹夫是个远近闻名的无赖,当初坑蒙拐骗的都坑到咱们村儿了,你当我不知道。你妹子一家分明是犯了众怒,被逐出村了。你还在这里编排鼓动着村里的人跟着你胡闹,回头惹出事来,让两个村子的人打起来,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刘老爹越说越生气,一把夺过旁边一个人的木棒,就朝老四身上丢过去。 刘老四挨了一棒也不敢吭声,村里的人却纷纷回过味儿来,七嘴八舌的大骂刘老四不是人,欺负人家小孩子,还把他们往坑里带。 有几个性子急的,说着说着就想上去揍刘老四,说他这是在给村里招灾祸。 眼看拳头就要落在刘老四的身上,刘老四再也撑不住,连哭带叫的喊着: “不怨我啊,这事儿真的不怨我啊。我外甥说的呀,是我外甥跟我说这几个孩子偷了他的东西,叫我拦着他们抢回来呀。” “哎呀,咱们都是一个村的老少爷们儿,你们别动手啊。我咋能给村儿里招灾祸呢。我外甥说了,这三个孩子没爹没妈的,不会有人替他们撑腰,更不会有人敢来咱村子里找麻烦的。” …… 刘老四吃不住打,一看犯了众怒,吓坏了,想着自己还要在村里混下去,一股脑的把该说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出来。 刘家村的人听了以后更加生气,人家萧家村这就有一个大人在旁边儿站着呢,还说人家孩子没有大人出头,还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让人家外村人一传,刘家村岂不是都成了欺负弱小的孬种,那他们以后还要不要做人啦。 噼里啪啦一阵子,拳头下去的更急更狠了,打的刘老四鬼哭狼嚎,终于受不住了,破口大骂道: “阿牛,刘阿牛,你这个畜生!都是你惹出来的,你给我滚出来。” 这时候,众人才发现,一道身影,趁着他们不注意,已经向着镇子的方向远远的逃走了。 众人气愤的在后面连喊带骂,那人自恃已经逃的够远,居然转过身来,冲着他们挑衅了一番,才继续逃走了。因为距离过远,大家都没有听清他在喊什么。 然而三小只的脸色全变了。经过那神秘山谷的一遭,他们现在分外耳聪目明,三人都看清了,那人正是刘阿牛,也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他喊的: “你们三个小兔崽子,以为我不是好人,那姓田的更不是好人,他和他儿子占了你们的家,还把云放你娘都给卖了,你们就等着回去送死吧。” 第一百章 娘亲去哪儿了 听了刘阿牛的话,三小只心中惊愕不已,云放更是脸色大变,抬脚就想追过去,被景昊一把拉住了。 “刘阿牛的话不可信,我们先回村看看再说。”景昊低声对云放说。 水瑶也连忙拉住了云放的手。 “我也相信文杰哥哥不是坏人,林婶婶肯定不会有事的。” 云放被景昊和水瑶一左一右拉住了,也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他比景昊和水瑶在村里生活的时间长,对田家父子更加了解,虽然以前没有太多的往来,但村子就那么大,每家人的品性如何他还是知道的。况且自从跟田文杰做了师兄弟以后,他对田文杰也是了解且佩服的。 不过这件事情关系到娘,自从爹爹去世,娘亲就是他唯一的一个亲人了,听到这样的消息,尽管是从不可信的刘阿牛的嘴里说出来的,也让云放心急如焚。 于是三人看着田守礼谢过了刘老爹,迅速的告别刘家村的众人,一起向萧家村赶去。 田守礼并没有听到刘阿牛的那句话,他看到三小只激动不已,一个劲的询问景昭和芸娘怎么没有一起回来,还问他们为什么从镇上过来,没有直接回村。 三小只按原定的说法回答了田守礼,声称景昭和芸娘有点事绊住了,很快就会回来。 云放按捺住心中的不安,装作不经意的问田守礼, “田大伯,我们走了这么久,家里还好吗?我娘和文杰都好吗?” 田守礼堆满笑容的脸忽然有些僵,迟疑了片刻,又赶紧回答道: “好,好的,家里一切都好。” 看了看云放又说: “云放,你别担心,你娘也好的。” 三小只看着田守礼,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可是说到云放的娘亲时,一脸的诚恳并没有心虚的样子。倒让他们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是真是假。 于是景昊又换一个话题, “田大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把刘老爹请来了呢。” 提起这事儿,田守礼的神情活泛起来。 “今天这事儿说来也巧,说起来还要好好说说你们三个,” 田守礼看着三人一头雾水的样子,挑明了说: “你们三个今天在外面是不是露财了?” “露财?” 三小只想了想,把今天买的簪子,手镯和项圈儿掏了出来。 “田大伯你是说这些吗?我们……” “唉呀,怎么还敢掏出来?快揣起来,揣起来。” 田守礼手忙脚乱的把东西捂着,还紧张的向四周张望着。 看三小只把东西都收了起来,才摇着头责怪道:“就是你们三个不谨慎,在外面露了财,才惹来的今天这场是非,现在还这么不小心。” 接着,田守礼就讲了今天事情的由来。 今天田守礼本来在铺子里忙活,出去跑腿的小伙计回来后,无意中跟他说了一句,说掌柜,你们村儿里那个讨厌的刘阿牛又在跟别人合计害人,好像还是要害你们本村的人。 说到这里,那伙计还气愤的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们村儿里这个小子真不是个东西。 田守礼本不愿意多招惹是非,但一听到牵扯到本村人就详细的问了问。结果那伙计说好像是看上了三个孩子的东西,要抢,还说听见刘阿牛说什么姓景的小兔崽子有钱之类的。 田守礼一听,就知道不好,村里只有景昭一家姓景的。难道是景昭一家从山里出来了?立刻放下铺子里的事,向着伙计说的地方找了过去,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景昊三人。 记得那伙计好像隐约听到要在路上抢劫三个孩子,想来他们也不敢在镇上明抢,多半是在三个孩子出了镇子回村的路上。于是就顺着回萧家村的路找了过来。果然在路上发现了刘阿牛伙同他舅舅煽动村里的人拦截三小只。 田守礼有心想管,但他只会管账,从不会与人动手。所幸他想起来与这刘家村的老村长有几分交情,于是急急忙忙跑到人家家里,把人拽了出来。 三小只听到这里方才明白,猜测不是在药铺里卖药材得了银子被人看见,就是到首饰铺里买了许多值钱的首饰被人盯上。不知怎么又会让这个坏种刘阿牛知道,才在这里做局陷害他们三个。 三人身手虽然好,但是没有一点在外的经验,听了田守礼的讲述,知道是自己三人太张扬才惹了祸事,于是诚心诚意的接受了田守礼的教导,向他道了谢。 四个人路熟,脚程也快。 才过午时就到了萧家村。 田守礼径直把三人带到了景家大院儿,到了院门口,门上却挂着锁。三小只正在惊讶为什么大白天上锁,却见田守礼从腰间掏出钥匙开了锁。 这下三人更惊讶了,景昊不禁问道: “田大伯,你怎么有我们家的钥匙?” 田守礼这时却没了一路走来的笑容。脸色有些阴沉的说: “你们不知道,你们走后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先进来吧。” 景昊和水瑶还在纳闷儿,云芳却急了。他厉声质问田守礼: “ 我娘去哪儿了?你不是说她好着吗?” 田守礼看着云放,犹豫着说: “云放别急,先进来再说。” 云放哪能不着急,他不再理会田守礼,飞快的朝林芳以前住的小院儿冲了过去。 云放推开小院儿的门,小院儿的绳上晾着两件女人的外衫,云放心里忽然一安,这里有人住,娘还在! 他一边走进小院儿,一边大喊着: “娘,娘亲,我回来了,放儿回来了。” “吱呀”一声,一侧的屋门开了,走出一个妇人,三十出头的样子,蓝布衣衫,头上盘了一个圆圆的发髻,用木簪簪住。典型的农家打扮,脸上带了些许沧桑。 妇人看向云放,带着几分惊讶问: “云放,是你?你回来了。” 云放却大惊失色。 这个妇人,不是他的娘亲林芳,而是田文杰的娘亲毛氏。 第101章 恶人的歹心思 云放一看出来的是毛氏,顿时心里急的像油煎一样。他不明状况,不好向毛氏发火,只能颤抖着嘴唇问: “我娘呢?我娘去哪儿了?” 毛氏却一脸惊喜的扑过来,伸手一把拽住云放的胳膊, “云放,你回来了,太好了。你师父师娘也回来了吧?他们在哪儿呢?” 一边说着,一边就向外张望。 这时田守礼和景昊水瑶也脚步匆匆的赶到了小院。 看着云放眼睛都急红了,景昊赶紧开口问田守礼。 “田大伯,这是怎么回事?林婶婶怎么不在家?文杰师兄去哪儿了?” 田守礼叹了口气。 “刚才在路上,我不好说,其实从你们走后,你们家里出了很多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他看了看云放,赶紧又加了一句, “不过云放你放心,你娘她现在没有什么危险,她现在在县城,我家文杰也在县城。” 听见田守礼这么说,云放的心稍稍放下,但还是警惕着问: “我娘怎会去了县城,我都没有回来,她怎么可能离开萧家村?” “是啊,田大伯,你和毛婶婶怎么会住在我家?文杰师兄为什么也去了县城?”景昊也跟着问。 “你娘当然不是自己愿意离开萧家村的,至于我们住在你家,……”田守礼说着,忽然仿佛明白了什么。 “昊儿你不会也像那些眼皮子浅的东西一样,认为田大伯住在这里是为了霸占你家的宅院吧?” 景昊没料到田守礼这么直白的问过来,他毕竟年纪还小,心里存了对田文杰父子不好的猜测,言语中不小心带了出来,被田守礼这么一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田守礼看着他们三人,伸手拦住了急于上前说话的毛氏。 “你们走了一年了,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我一个人也说不清楚,” 他转头看向毛氏, “你去老村长家一趟,把萧大伯请来,让他老人家好好给三个孩子讲一讲。” 毛氏答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三小只看着田守礼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的样子,面面相觑。云放此时心里纵然着急着,看到毛氏已经去请萧老族长,田守礼又一副坦然的样子,还是耐着性子等着。 景昊和水瑶把三人的背篓卸下来,准备拿到屋里去,却见屋门上也挂着一把锁。 景昊把疑惑的眼神投向田守礼。 田守礼转身从毛氏刚才出来的侧屋内拿出来钥匙,打开了正房的门。 解释道: “从云放你娘去了县城以后,我和你们毛婶子就把能锁的房门都锁了,你们毛婶子在侧房住着,我在正院门口那间门房住。” “田大伯,你为什么要住在那间门房?家里房子那么多,你住哪儿都可以,”景昊一听田守礼在门房住,心里顿时有些不过意,低声嘀咕道: “你自己家里也很好啊,为什么要住那间小破门房。” 田守礼看了景昊一眼。 “住在门房一是为了方便看着门,二就是怕别人说闲话,不过这样看来也挡不住。” 一句话说的景昊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幸好,这时毛氏已经带着萧老村长和萧虎进来了。 萧老村长和萧虎看见三个孩子也是一阵激动。听说景昭和云娘并没有一起回来,又不由得忧心忡忡。 看着三人那急不可待的眼神,萧老村长叹了口气,开始给他们讲述这一年内村内的变化。 当初兽潮过后,景昭和芸娘进山去寻找三个孩子。起初,还时不时的回来几趟,后来大雪封山,景昭和芸娘就再也没有出山。村里就慢慢起了谣言,说景昭和芸娘同三个孩子一起冻死在了山里。 萧老村长为此很生气,训斥过几个造谣生事的人,一开春,还组织了强壮的猎户进山去寻找他们的踪迹,但是却一无所获。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一直没有回来,村里的谣言就更盛了,萧老村长也只能不去理会。 不过因为他们长久的没有回来。有人却对景家大院儿这处大宅子起了歹意。 刘阿牛的爹刘大,看景家大院儿只有一个林芳在,就起了歪心思。说自己家在兽潮中受了损失,房倒屋塌不能居住,现在景家大院儿成了无主的房子,白白的空着,林芳也不是什么正主,自己住在里面占便宜,没有权利拦着村里人进去分一杯羹。 林芳虽然性子刚强,毕竟是个女子。刘大这样的泼皮无赖,硬是要破门而入,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关键的时候田文杰闻讯从学堂里赶了回来。因为景家大院儿里有林婶婶,所以田文杰一直都住在学堂那边。听到信儿往回赶,正看见刘大带着刘阿牛拿着自家的破烂儿已经冲进了院门。田文杰二话不说冲进灶间,抄起一把菜刀就冲了出来。 他也是跟芸娘练了一年的武的,虽然比不上三小只,但也不是从前的文弱书生了。 刘大和刘阿牛虽然也会个三招两式,但都是市井无赖的招数。此刻田文杰摆出拼命的架势,一把菜刀舞的虎虎生风。两人吓的胆寒,勉强抵抗了两下,就都被田文杰踹出门去。 接着萧老村长赶到,制止了这场闹剧。 可刘大明着不行,暗地里又开始冒坏水。 当初遭遇兽潮的时候,村里死了两个人。一个是一起堵截兽群的猎户,另一个却是在村里的女人。 那猎户不必说是当初在村口拦截兽群时被野兽所伤,后来伤重而死,身后留下了孤儿寡母好几人。 那女人却让人无话可说,她男人那天晚上也出去了,虽然没有在村口正面打击野兽,也和村中其他的猎户一起在村中巡视,抵挡跑进村的野兽。 出门时嘱咐那妇人带好孩子,夜里无论听到什么动静也万万不可开门。结果那妇人半夜听见院里鸡叫,心疼自家那几只下蛋的母鸡,居然偷偷开门查看,结果被一只进村的饿狼咬死了。 当时村里收获了很多野兽,卖了钱后,给这死人的两家也发了不少的抚恤银子,那死去猎户的妻儿老小是田家人,恰巧住在田文杰家隔壁,得了田守礼不少照顾,拿了村里给的银子度日,倒没有什么。 这死了女人的猎户是萧家人,虽然也得了银子,却嫌给的不如田家猎户多,暗地里埋怨萧老村长不照顾自家人。后来又想着再娶一房女人,可他家孩子多,手头紧,一时之间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他心里的怨气就更盛了。 第102章 村中往事 苍蝇都是逐臭的,那萧猎户的不满很快就让刘大知道了,于是频频约那萧猎户喝酒。几次挑拨下来,昏了头的猎户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林芳头上。 趁着云放不在家,几次去纠缠林芳,最后被林芳拿着剪子撵了出来。 他恼羞成怒,又跑去鼓动田家的孤儿寡母跟他一起去萧老村长家里闹,说要搬进无主的景家大院中居住。 田家的女人一直受本家族长田守礼的照顾,只想安分度日,没有理会他们。萧老村长也把萧家猎户叫去一通斥骂,他才没有继续生事。 萧老村长讲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 “也怪我平时对萧家的人管束不严,导致族里出了这种狼心狗肺的败类。” 他看了看田守礼,抬手向他拱了拱手, “我萧家的男人居然还不如你田家的一个女人通晓事理,真是惭愧!” 田守礼慌忙起来给老村长倒了一碗水。 “老村长,您客气了。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何况族里的人。他们做的恶与您老人家有何关系。” 三小只眼巴巴的看着萧老村长,老村长叹了口气,又继续讲了下去。 本以为事情到此而止,不料那刘大离村两月后,不知怎么在外巴结上了县里的管事,回来后开始频频同里正打的火热,又开始在村里耀武扬威。 那萧家的猎户也开始跟他走得越来越近。夏季的一个雨夜,刘大带着刘阿牛,这两个丧了良心的人偷偷撬动了那田家寡妇的后墙砖,那田家的房子本就年久失修,当夜大雨滂沱,后墙整个的塌了。所幸那寡妇机警,带着几个孩子逃出了屋,没有人员的伤亡,却一夜之间变得没有片瓦遮身。 萧家的猎户和刘阿牛的娘趁机百般怂恿,让她去找萧老村长想办法。说白白空着景家大院儿那么多的房子,不管她们这几个为了村里死了男人的孤儿寡母。 那田家寡妇终于吐了口,答应随他们一起去找萧老村长。 为了给老村长施压,那日,刘大还想办法把里长也带来了萧家村。 当着里长的面儿,刘大和萧猎户鼓动了不少和他走的近的人给他们造势。 刘大还假惺惺的说,都是一个村儿里的乡亲,萧家兄弟和田家大嫂都是为村里做了贡献,出了力的,牺牲了家人的人。他们作为普通的村民都不忍心看着他们无家可归。萧老村长又怎么能忍心坐视不管呢。 那里长看着景家大院儿气派,心里也不由得酸溜溜的。加上这一阵子被刘大甜言蜜语的哄着,也开始指责萧老村长处事不公。 萧老村长被逼的没办法,只好咬咬牙同意由村里出钱给田家盖新房子。但刘大等人还是不依不饶,要求村里出钱给萧猎户娶房媳妇,不然就把林芳嫁给他。 还说新房盖起来之前,要都住进景家大院儿。反正景家大院儿也是无主之物。 刘阿牛的娘还在一旁闲言碎语的说,萧老村长不肯让村里的人住进景家大院儿,就是想一人独占。老村长气的几乎要吐血。 关键的时刻,田文杰站了出来,他走到里长面前,行了一礼,不卑不亢的问如何断定景家大院儿是无主之物? 他的师父师娘只是离家,且还未及一年。走时曾经交代他这个徒弟照管家宅和学堂,现在学堂还在正常上课。他师兄的母亲林芳替师父,师娘管着宅院,凭什么说这宅子是无主之物? 转身又质问刘大几人,口口声声说他师父,师娘,师弟,师妹已经不在人世,那就请拿出销户文书。 刘大泼皮无赖一个,哪懂得这些,顿时张口结舌,无话可说。 田文杰又取出景家大院儿的地契房契,开口说,我师父师娘在此开荒种地建屋,都是在官府备过案的。你们今天围在这里,分明是想强抢民宅。现在我一纸状子告到县衙,你们都可以到牢里去吃牢饭了。 刘大几人还在硬撑,里长的汗却下来了,他不是刘大那种什么都不懂的泼皮,没想到这景家大院儿的宅子和地居然都在官府里过了明路,这件事认真追究下来,他这个里长不仅干不成,也得一起陪着吃官司。 他越想越心惊,恶狠狠的瞪了刘大一眼。转身就要走。 却不料又被田文杰叫住了,不耐烦的回头问你还想怎样?老夫只是被这几个小人蒙蔽了,现在你们村里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吧。 田文杰笑了笑说,并没有责怪里长的意思,只是还有一点小事需要里长做个见证。 正在大家莫名其妙不知还有什么事的时候,田家的寡妇带着几个孩子走上了前来。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给了刘大一个耳光。 刘大两口子恼羞成怒的就要扑上去撕扯那妇人。却被几个田家的人拦住了。 田家那寡妇哭诉了一番,众人才听明白,原来她早知道她家房屋的倒塌是刘大所为,并且带来了人证物证。 那寡妇哭诉完事情的经过,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求里长和萧老村长替她做主。她并没有觊觎景家大院儿的房子,男人死后,村里和族中都很照顾她们娘几个,她们也只想自己安安分分的过日子。 是这刘大和萧猎户几次到她家鼓动怂恿,见她不从,居然胆大包天,毁她家的房舍,几乎害了她们孤儿寡母的性命。如果不处置这样的恶徒,她们孤儿寡母几个就没法活下去了。 听了刘大作的恶事,村里人都气坏了。就在里长的见证下,一致表决将刘大一家人逐出了萧家村。 本来萧老村长一怒之下也想把萧猎户一起逐出村子,可他赌咒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参与害人。最后看在他还有几个孩子的份儿上,饶过了他。罚他拿出一部分银钱,帮着村里一起给田家重建屋舍,并且在众人的见证下向林芳赔礼道歉,保证不再骚扰。 萧猎户又赔银子又丢脸,彻底老实了下来。 林芳本来想将自己以前住的房子让给田家几人暂时居住,但自己和云放以前的房子太小,田家儿女好几个,实在是住不开。 后来,田文杰出面让田守礼把自家的房子暂借给了田寡妇娘几个。 毛氏搬到小院儿和林芳一起居住,田守礼为了避嫌就住在了院里的门房。 本以为过渡几个月,在村中给田家寡妇盖的新房造好后,一切就可以照旧,却不料没过两月又出了大事。 第103章 逼婚 三小只听着萧老村长讲述着往事,一会儿愤怒,一会儿又觉得解气。最后听到家里又出了大事,不由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云放心里最是忐忑不安, “出了什么事?是跟我娘有关吗?” 萧老村长看着云放: “我也说不清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不过确实是牵扯到了你娘。” 看着云放急的坐立不安的样子,田守礼在一旁接过了话。 “这件事老村长不在家里住,不是很清楚,我来说吧。” 自从刘阿牛一家被赶走后,村里人一起齐心协力的帮田寡妇一家盖了新房。田家母子几个千恩万谢地搬进了新房,把田守礼家打扫的干干净净,还了回来。 田守礼打算和毛氏一起搬回去住。可是林芳跟毛氏在一起处出了感情,有些难分难舍的,于是就留下多住了几天。 不料多住了这几天,又遇上了一件大事。 已经到了秋收的季节,各家各户忙的脚不沾地。忽然有一天,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媒婆,带着一队人,挑着几担子扎红挂绿的箱笼,来到了景家大院儿的门前。 田守礼挡在门前,不让她们进,那媒婆居高临下的说她们是从县城里过来的,受县令大人委托,来给林家娘子下聘礼的。让田守礼识趣些,否则官家老爷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田守礼听到牵扯到了县令大人,心里也拿不准主意。连忙说了几句好话将人稳住,一边叫了一个孩童赶紧去学堂把儿子田文杰找回来,一边叫妻子毛氏去问林芳知不知晓是怎么回事。 田文杰很快赶了回来,林芳说她根本就没有见过知县大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来给她下聘礼。自从儿子云放进山之后,林芳频频受到这种骚扰,纵使她性格刚烈,也有些受不住了。她怀疑又是刘大那群泼皮无赖在背后搞鬼,拿着剪刀就要划花自己的脸,说这样就一了百了。 幸亏田文杰有些身手,劈手夺了过来,还说了一句,林婶婶,我们于浊世中求生存已是不易,为何要难为薄待自身? 说的林芳低头不语,田文杰独自去会那媒婆。 见了那媒婆,田文杰先发制人,说那媒婆未曾上门提亲,就贸然带着聘礼下聘,于礼不合。而本县李县令清正不阿,不会做这等不遵礼法,引人诟病之事。自己曾跟李县令有过一面之缘,一定会进县衙拜会李县令,告这媒婆在外招摇撞骗,冒用李县令的名号在外鱼肉百姓。 那媒婆本就是狐假虎威,没有想到在这偏僻的小山村里居然有懂律法的读书人。一听田文杰要进县衙告她,立刻慌了神,口气也软了下来。 田文杰也没想到他只是诈了诈那媒婆,居然有如此好的成效。趁机冷着脸套问那媒婆,媒婆心中害怕,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原来并不是李县令看中了林芳,而是李县令最近接待了一个武官,那武官官阶比李县令还高,听说还是什么王子的心腹。李知县一心想巴结人家,正不知如何下手的时候,听那武官有意无意的提到了曾在本县楼镇的小山村里遇到过一位红颜知己,言语中颇多推崇爱慕和不甘之意。 李县令也是个能人,不动声色的几经试探,多方寻找打问,终于知道了那位武官念念不忘的红粉佳人就是萧家村的林芳。 他虽然心里暗自嘲笑那武官粗鲁,只会打打杀杀,没有见过什么真正的美人,但是该巴结的还是要巴结,于是就派这媒婆上门走一趟。 媒婆自己暗自揣摩,不过就是一个乡间的俏寡妇,被外面的大官儿看上了,送过去当个妾而已。 萧家村地处偏僻,来一趟山路崎岖不好走。媒婆不愿意提亲、下聘费两遍事,心想一个乡村寡妇遇到了这种好事还不上赶着,于是就自作主张,带着聘礼直接登门了。 媒婆交代了前后的事情,以为自己只是莽撞了些,赔几个笑脸,那寡妇还不乖乖的跟着自己走。 没想到田文杰套完了话,劈头盖脸的把她怒骂了一通,说她无故逼娶良家妇女,败坏朝廷命官的名声,还说要到县衙府衙去告她。媒婆被吓得六神无主,稀里糊涂、灰头土脸的被赶出了景家大院儿。 媒婆走了以后,田文杰同林芳谈了很久,问她怎么会认识朝廷里的武官。 林芳思索了好一阵,同田文杰讲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田守礼讲到这里,带点歉意的看了看云放, “你娘不是一般人,她和文杰说的好些话,我和你毛婶子也听不懂,他俩也不跟我俩多说,所以这件事情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云放听到这里已经震惊坏了,他木木的问: “那我娘到底去哪儿了?” “别着急,听我慢慢说。” 田守礼继续讲了下去。 据他知道的一点,去年冬天,林芳偶然遇到过那武官。那武官当时受了伤,被林芳所救。过后,那武官走了,现在已近一年的时间,林芳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谁知那武官却重返了她所在的宛平县,还跟县令提起了她。 几人生怕那县令不死心,派媒婆再来纠缠,田文杰还亲自到县里打问了一番。只是接下来一个月再也没有什么动静,县里也没有听说有什么大人物到访,于是几人慢慢放下心来,以为这件事情就过去了。 秋收过后的一天,田文杰昔日的同窗李琦忽然到访。此时离田文杰受伤回村已经有近三年的时间,这李琦现在已经是秀才的功名。 见到田文杰,李琦依然热情如故,嘘寒问暖的询问田文杰如今过得怎样?得知田文杰现在是村里学堂的教书先生,大喊可惜,鼓动田文杰说,既然现在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不如随他一起回县里的书院,继续攻读,参加科考,求取功名。 田文杰客气礼貌的拒绝了,说自己父母年迈体弱,(三十多岁就年迈体弱的田守礼和毛氏: 儿子,我谢谢你。)自己也无心科考,在村里做个教书先生挺好。 李琦一看怎么无论怎么诱惑,田文杰都不肯吐口,就有些变了脸,最后挑明了说是自己的叔父李县令找田文杰去县衙问话。 田文杰看看李琦身边跟来的大汉,呵呵一笑。说早点说县令有请不就行了吗,何必费那么多口舌。 李琦气的铁青着脸,田文杰却浑不在意。回房嘱咐田守礼了几句话,就跟着李琦去了县里,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第104章 无所畏惧的林芳 “文杰哥哥嘱咐了你什么?”一旁的水瑶禁不住问田守礼。 田守礼看了看云放,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文杰说让我找个偏僻点的远房亲戚家,把你林婶婶藏起来。” 什么? “那你是把林婶婶藏起来了吗?你把林婶婶藏哪儿了?”水瑶急不可待的问道,云放和景昊也把渴望的目光投向了田守礼。 “唉,”田守礼又叹了口气。 “云放,你娘看着柔柔弱弱的,可是犟起来根本就不听人劝,她哪里肯走。” “我都出去给她找好了躲藏的地方了,是比咱这里还要偏僻的山里人家。连她过去住需要的粮食我都背过去了,可她就死活不去。后来我和你们毛婶子劝的狠了,她才说如果她走了,文杰就回不来了。” 田守礼说着,眼圈儿已经红了。 “实话实说,我不想云放你娘落到那种人手里受委屈,可我也舍不得文杰,你们知道,我和你们毛婶子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田守礼说到这里,眼泪实在忍不住掉了下来。 云放景昊水瑶都沉默了,云放暗自把两个拳头攥的死死的,他的心中涌起了无尽的怒火,他恨!但他却不能恨眼前的田大伯,也不能恨师弟田文杰,他们都是尽了力的。 “可文杰毕竟是个男孩子,云放你娘是个女子,我不能拿她去换文杰。再说文杰临走的时候交代我们了,要是你娘坚持不走,就给她吃点儿那种能让人睡觉的药,然后赶家里的马车给她送走。” 啥? 三小只都惊的睁大了眼睛。 老实持重、正人君子一般的文杰哥哥会出这样的主意? 片刻后,云放木木的问: “田大伯,你给我娘下药了。” 田守礼嘴唇嗫喏着,脸有些红,带着几分羞愧说: “下是下了,下到了糖水里,可被你娘看出来了,她没喝。” 给人下药这事儿,他是第一次干,现在当着人家儿子的面说出来,脸上觉得有点儿挂不住。又想了想,药都下了还没有办成事,更是觉得自己没用。 还能这样?三小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说林婶婶太聪明呢,还是说田大伯太傻,哦,不,太老实呢? 田守礼没好意思看三小只的反应,低头继续讲下去。 “你娘识破了我给她下的药,也没生气,只是从那以后,她喝的水,吃的饭都自己弄,不让你们毛婶子沾手。唉,其实,她也想多了,我只有文杰给的那一包药,那碗糖水浪费了,再想下也没有了。” 田守礼说到这里,还遗憾的吧嗒了一下嘴儿,不知是在可惜那包药,还是在可惜那碗糖水。 “文杰走后的第五天头上,那个媒婆又来了,这次不仅带来了聘礼,还带来了一顶小轿。” 云放听到这里,紧张的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看到那媒婆和跟她一起来的几个汉子,我都要急死了,可你娘一点都没有慌乱,自己拿了一个小包袱,收拾的利利索索的出来了。” 田守礼顿了顿又说: “那一刻,我才知道她早就打定了主意。” “她出来问那媒婆,对方是想要明媒正娶,还是要强抢民女?那媒婆陪着笑脸说自然是明媒正娶。 她说如果是明媒正娶,她可以跟媒婆走。不过她只有一个儿子,现在还不在身边,这聘礼留下也没有人收,让那媒婆一并把聘礼带回去。 而既然是明媒正娶,她不能自己一个人就跟着媒婆去县城,村里咋也得出个人做个见证,所以我也得跟着去一趟,回来讲给村里人听,也省的别人妄自猜测,败坏她的名声。” 当时田守礼听林芳井井有条的安排着,心里又不解又心酸,不明白林芳为什么一点都不反抗的就同意了,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他也带到县城里去。 那媒婆听了倒是很高兴,她来时得到的命令是把林芳带回去,但是却不能得罪。 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愁,如果林芳就是不从,她怎么能不用硬的,又不得罪人的把人全须全尾的带回去。 现在林芳痛痛快快的答应跟她走,别的都好说。那些聘礼挑回去就挑回去,反正也不用她挑,带回去个人也没啥,到时候一并交给县令大人,由他处置就是。 田守礼跟着林芳一行人稀里糊涂的到了县城,林芳却没有如媒婆所愿,直接跟她回县衙。进了城门就下了轿子,带着田守礼去了客栈。 那媒婆自然是不愿意的。手一挥,两个大汉就横在了林芳和田守礼的面前。林芳却毫不在意,慢悠悠的从随身的小包袱里掏出一把精致小巧却锋利的剪子,在手里把玩着。 媒婆看了一阵心惊,忙让那两个大汉闪开。林芳笑着说我已经跟你进了县城,现在我只不过去住个客栈,你尽管派人跟着我,看清我住在哪里,回去如实禀告县令大人,也算有了交代。 那媒婆没有办法,怕伤了林芳,也不敢得罪她。只好亲自带了两个人把林芳和田守礼送到客栈。看着她住下,又暗自交代客栈的老板把林芳看牢了,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汇报,这才准备离去。 临走的时候又被林芳叫住,交代她说,如果县令大人有什么事需要吩咐,可以找个读书人来传话,以后她就不要在她面前出现了。 媒婆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的问了句为什么?林芳笑笑说,因为她既蠢又丑, 见了影响食欲,容易吃不下饭。 媒婆被林芳气的要吐血,又不敢还嘴,只好忍气吞声的带着人走了。 田守礼看林芳气那媒婆,虽然觉得痛快,却不知道林芳的用意,心里还隐隐的有些责怪林芳,都这个时候了,还跟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人做什么口舌之争。 来到了县城,田守礼只觉得人生地不熟,林芳却很镇定自若,让他安心住着,说很快就会有熟人到访。他既纳闷又不相信。可没想到第二天早晨,真的来了个熟的不能再熟的熟人。 他的儿子——田文杰来到客栈找到了他和林芳。 第一百零五章 三小只的打算 “文杰? 田大伯你见到了文杰,他没有出事?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田大伯,我是说文杰没有出事太好了。你们见到了文杰,为什么现在只有你回来了,他们两个呢?”云放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景昊和水瑶也眼巴巴的看着田守礼。 田守礼继续讲了下去。 田文杰见到林芳和自己的父亲,颇有些责怪他们不该来到县城,说林芳到这里是羊入虎口,如果出了事,他将来没法向云放交代。 林芳却说,如果她不来,出事的就是田文杰,她当下就没法向田守礼和毛氏交代。 两人一时之间僵住了,还是田守礼说来都来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如一起合计合计,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田文杰说,他打听到那武官现在不在县里,应该可以想办法拖些时日。只是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一味的拖延也不起什么作用。 林芳却说世事难料,以后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 接着林芳就让田文杰陪着田守礼回村,她这次来就是想换回田文杰。她说既然李县令想用她巴结上司,她就不会有危险。田文杰在这里,如果那帮恶人觉得他碍事,不一定又会生出什么事来。 林芳说的田守礼害怕,又想起田文杰断腿的事来,也想赶紧回家。可田文杰坚决不回去,说林芳自己在这就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不过,他知道他们在客栈里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倒也没有想着再让林芳躲出去。 后来林芳和田文杰两人具体怎么商量的田守礼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那武官一直没有回来,李县令也变得异常忙碌,经常去府城办公,一时之间顾不上他们这边。 后来田文杰找了一次李琦,去了一趟县衙,不知道怎么交涉的,回来时带了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在城里租了一个小院儿,安排林芳住下。 接着两人都催促田守礼回村,林芳还说如果有可能让田文杰也一起走。田文杰说他不会走,要留在县里的书院继续读书,让父亲回去守好景家大院儿,等待师父师娘和师兄师弟师妹们回来。 田守礼讲到这里,看了看听的聚精会神的几个人。 “我觉得我在城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们毛婶子自己在家我也不放心,所以我就回来了。” 看了看云放有些失望的脸,田守礼赶忙又说: “后来我又去过一趟,看了看文杰,看了看云放他娘。他们两个人倒是过的还都不错。云放他娘在那小院儿里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切采买事物都交给那小丫头。那小丫头虽说都知道是李县令派来监视你娘的,但平时手脚勤快,把你娘照顾的挺好。” 想了想又添了几句, “ 听说那武官一直都没回来,李县令那边也一直没有人过去骚扰她,还时不时的给她送点儿吃的用的,我去的时候,她叫我不用担心,只是听说还没有你们的消息,很是担忧。” “文杰一直吃住在书院里,我去的时候,看他倒是比在家里的时候捂得白了,但是人却单薄了,没有在家里的时候壮实。” 田守礼提起儿子,有些遗憾的叹口气。 “虽然文杰又回到书院读书了,可我觉得他不如在家里的时候心情好。一个劲儿的问有没有你们的消息,听到一直没有你们的消息,虽然没说啥,可我能看出来他很难过。” 三小只听到这里,都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田守礼赶紧挤出笑脸,安慰他们道: “不过现在你们回来了,我这两天就到城里去告诉他们,他们俩知道了,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唉,就是景先生和芸娘妹子没回来,要是都回来了,还能一起想想办法。” 瞧着三小只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田守礼有点更加不知该怎么说了, “不过没事,只要你们都平平安安的,他们两个晚回来几天也没关系,我看文杰和云放她娘在县城也过得挺好,不是,也不是挺好,唉,我也不知道咋说……” …… 田守礼讲完了前后的始末,众人都一片沉默。 三小只没想到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这么多翻天覆地的事情。 萧老村长和萧虎第一次这么详细的知道林芳离家的具体原因。 萧老村长很想抱怨田守礼这件事情为什么不早告诉他,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村里的事情他能出面解决,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县令大人,甚至还有比县令更大的官儿,就算是告诉了他,他又怎么办呢? 民终究是斗不过官呐。 三小只不这么想。 云放想,明日晨起他就去县城,凭他现在的身手,他相信他一定能带着娘逃出来,他要带着娘进山去找师父,师娘。大不了躲进禁忌之林的洞府里,看谁能找到他。不过这事儿要瞒着景昊和水瑶,也不能让田大伯和萧老村长他们知道,免得牵连到他们。 景昊想,得先去打听打听这件事情的内幕。那武官是个什么品阶的人?他跟林婶婶真的只是一面之缘吗?逼迫林婶婶这件事究竟是那武官授意的,还是那李县令为了讨好上司私自所为。唉,这事真是有点儿费脑子。要是爹娘在这儿就好了,实在不行去下个毒,毒死他们一了百了。 水瑶想,我能帮上什么忙呢?自己虽然现在功力涨了不少,但是只限于内力和轻功,如果跟人对打的话,自己也没有实战过,估计是还不太行。不过蛋蛋现在倒是越来越厉害了,不行把蛋蛋放出去,也能挠倒几个。 算起来自己离开家已经三年了,为什么一直没有人来找自己呢?爹爹娘亲和哥哥是真的不要自己了吗? 当初红衣说她不能随便暴露身份,可现在过了这么久,应该已经没事了吧。那帮人如果真的要抢走林婶婶,自己索性就说出自己的身份吧。就是不知道那李县令要巴结的官有多大?不过再大的官应该也比不上爹爹吧,因为爹爹毕竟是东文国的太子啊。 第106章 养猫猫的用途 正在三小只浮想联翩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了动静。 开门一看,原来是惠英婶子带着小西和南南来了。几人和毛婶子站在外面,本来怕打搅他们不敢进来。现在看开了门,南南第一个按捺不住冲了进来。 一进门就四处打量着,看见了水瑶就扑了过去,抱着水瑶笑着说: “瑶瑶,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她嘴里翻来覆去的念叨着这两句话,笑着笑着,眼泪就噗嗤嗤的滚落了下来。 水瑶看南南哭了,连忙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边擦边安慰着。 “南南你别哭啊,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以后我们又可以在一起玩了。” “没有,我不是要哭,我只是太高兴了,没事,没事,我自己擦。”南南嘴里说着没哭,眼泪却倔强的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着。 “南南,你别哭了。真是抱歉,我没有把阿狸带回来,不过……” 水瑶看着蹲在一旁,瞪着圆圆的眼睛好奇的看热闹的小猫,以为南南是因为阿狸伤心,心里很是对南南感到抱歉,阿狸没有回来,阿狸送的小花儿也给爹爹用了。那神秘山谷的的事情也不能说,她正在想该怎么安慰南南。 不料水瑶的话还没说完,本来无声哭泣的南南却突然嚎啕大哭。 “我不要阿狸,我再也不要小猫了,我只要你们,只要你们都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呜呜呜。” 南南的哭声把大家吓了一跳,惠英婶子赶紧进门来,搂着南南劝道: “别哭了,别哭了。瑶瑶已经回来了,以后再也没有人会责怪你了。” “谁责怪南南了?” “不怪南南,是我们自己要去找阿狸的。” “是的,南南,你别哭了,没有人怪你,我们都没怪你。” 三小只看着痛哭的南南,七嘴八舌的安慰她。 “不怪别人说,就怪我自己,阿狸跑了就跑了,我不该非得闹着找阿狸,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 南南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众人都七嘴八舌的劝着,无形中冲淡了刚才一屋子严肃的气氛。 过了好一会儿,南南终于止住了哭声,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的问三小只这一年来的去向。 三人照以前商量好的回答,说爹娘找到了他们后就一起去外地养伤了,现在爹娘在外面忙着查看家里以前的铺子,估计再有两三个月也就回来了。 说话间,张大勇和萧多金也都跟着自己的爹娘来了。看到云放景昊和水瑶三人,昔日的小伙伴也都很高兴。张大勇和小西尤其激动。虽然没像楠楠那样嚎啕大哭,但看着三人的目光中也都充满了歉意。 在过去的一年中,他们三个或多或少的被家里的大人埋怨过。他们自己也很后悔,不该让云放三人留下来找阿狸。这种懊悔在过去的一年里成了他们身上的包袱。如今看着云放三个人回来了,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张石匠两口子和萧虎惠英这一年也不好过,听说他们回来了。本来想好好的和景昭和芸娘表达一下自家的歉意。可没想到回来的是三个孩子,倒弄的几个老实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幸好惠英反应的快,想到三小只还没有吃午饭,赶紧回家张罗了能拿出来的所有的好吃的送了过来。 这一天就在热热闹闹的嘘寒问暖中结束了。 第二天的清晨,天刚蒙蒙亮。云放收拾了一个小包袱,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 他准备一早就赶到县城去,昨天,他已经向田大伯详细的问明白了娘亲住的小院的位置,准备一个人悄悄的把娘亲救出来,他相信凭他现在的轻功,即使是背着娘亲跑,县里的那帮笨蛋也追不上他。 云放悄悄的掩上门,蹑手蹑脚的向回廊的方向走去。他和景浩的房间挨着,担心吵醒了景昊。救娘亲这事,他不想牵连别人。 好容易走到了回廊的尽头。云放松了口气,转过拐角,景昊就是出门也看不见自己了。 想着这一走,估计很久就见不到了,云放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一个人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倚着门框看着自己,正是景昊。 景昊冲他笑笑。 “云放,你这起的也太晚了,看来你也不是那么着急去救林婶婶嘛。” 云放无奈,他拿景昊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压低了声音说: “你小点儿声,不要吵醒了瑶瑶。” “别紧张,瑶瑶住的远,她听不到。不过就我俩去吗?如果不带她,以后她会生气的。” “就咱俩去吧,瑶瑶还小,又是小姑娘。” 云放和景昊一人背了个小包袱,蹑手蹑脚的转到后院儿,准备开了后院的大门,赶着小马车上路,毕竟县城有些远,走路太慢,要是一路施展轻功过去,让人看见又好像不太好。 两人悄无声息的绕过水瑶的卧房,水瑶的房内安静无比,两人满意的对视了一眼,继续往后院儿摸去。 景昊走到了青棚小马车前,发现虽然久未使用,但小马车被田大伯擦拭的很干净,不用收拾,直接把马儿牵过来,套上车架就能走。 他掀开车棚上的门帘,打算把包裹扔进车厢内,等着云放将马儿牵过来。却看见车厢内有一只漂亮的虎斑纹的小猫正瞪着机警的圆眼睛看着他。 景昊愣怔了一下脱口而出, “蛋蛋,你怎么在这儿?” 小猫轻蔑得看了他一眼。张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举起爪子把自己的耳朵和脸都揉搓了一遍。 接着无视景昊不善的眼神,“嗖”的一声跑了。 云放牵着马儿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景昊愣愣的站在车架旁。他手脚麻利的给马儿套上车架。看景昊还在车下站着,招呼他道: “景昊快走,一会儿瑶瑶起来就不好走了。” 景昊无所谓的跳上车架,坐在车棚前, “没关系,瑶瑶马上就来了。” “什么?瑶瑶马上就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 哼,当然是因为人家有猫在这里守着呀。”景昊不满的嘀咕着。这一晚上听着云放的动静,自己都没睡好,早知道养只猫有这么多用途,自己也养一只了。 (小猫挞挞: 你就算养只猫也是只笨猫,也胜任不了挞挞的工作。) 第107章 寻找林芳 一刻钟后,青棚小马车嘚嘚的马蹄声清脆的响在乡间的小路上。 初冬的清晨,已经有了几分寒意,路边的草木上都挂着白霜。 马车里的三个人裹了裹身上的薄袄,大眼瞪小眼儿的看着车厢中间的小猫。 小猫用一种非常休闲的姿势坐着,两条后腿和屁股着地,尾巴卷过来盘在身前。两只小前爪像手一般灵活,小猫爪趾张开,灵巧的捏着一颗又一颗的兰花豆塞进自己的嘴里。 这兰花豆是离开楼镇的时候,梅君给瑶瑶塞在竹篓里的,三个人迄今为止一粒都没有吃到,现在都无语的看着小猫一颗接一颗,咯嘣咯嘣的嚼着。 沉醉在兰花豆的香气中的小猫很快就发现了三个人不友好的眼神,哦, 不,是两个人,水瑶的眼神里只有无奈。 这两个人分明是觊觎猫猫的食物,这可是触碰了猫猫的底线。小猫很不高兴,把装着兰花豆的纸包往自己的身下扒拉了一下,苦于不能说话,只好恶狠狠的冲着云放和景昊“哈”了一声,警告他们不要觊觎猫猫的好吃的。 然后又看了水瑶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 “你快点儿管管这两个嘴馋的人类,不要让他们打猫猫食物的主意,这可是猫猫辛苦了一晚上才打猎挣来的。” 水瑶看懂了小猫的意思,有点尴尬的解释说。 “我昨天和蛋蛋商量,让它去车棚里睡,有动静通知我,这包兰花豆是我答应给它的报酬。” 这……真是……很好! 景昊朝包袱摸去,摸了半天,摸到了几包糕点,却没摸到一包兰花豆。 水瑶尴尬的笑笑,又解释道: “兰花豆蛋蛋爱吃,我答应都给它留着,以后它表现好了,再陆续给它。” 这真是,人过的都不如猫了。 看着景昊不悦的脸色,水瑶连忙把装着吃食的包裹递过去。 “哥哥,除了兰花豆,剩下的你随便吃。” 那还不是一样,都是吃猫剩下的。景昊觉得心里有点苦。 …… 到了县城,三个人找了一家离田守礼说的小院不远的客栈住了下来。 不太熟悉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不敢贸然上门,怕打草惊蛇。 三小只决定白天去小院儿周围转转,查看一下地形,天黑后再翻墙进去找林芳。 林芳住的小院儿,位置不错。隔着一条街就是一处繁华的街市,买东西很方便,但转过这条街,就是一些民房,安静却不失人气。 云放和景昊装作是带着妹妹逛街市的样子,特意从那繁华的街市上穿过,买了些蜜饯果子,拎在手里,时不时的往嘴里塞上一颗,边吃边逛着。 走到田守礼说的小院儿附近,三人放慢了脚步,打量着这处小宅子。 这是一处不大的院落,位于胡同的最里面。房屋的朝向却与胡同内其他房屋不一样,自己单独在胡同尾拉了围墙,整个小院儿和胡同里其他的房子距离不远却有间隔,显得安静且隐蔽。 三小只打量着这个院子,院墙挺高,看不清院内房屋的样子,不知道林芳会住在哪一间?想着怎么才能看得清楚一点,省的晚上来的时候惊醒了别人。 正在这时,突然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走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 小丫头穿着一身月白底蓝碎花儿的棉布衣裙,挎着一个小竹篮子,看样子是准备出门采买。 三小只站在胡同里,此时已经避无可避。看着那丫头投过来的疑惑的目光,景昊堆起一脸的微笑,走了过去。 那小丫头正疑惑着自家门前为什么有三个陌生的孩子,忽然看见其中一个圆脸的男孩子笑嘻嘻走过来,不禁吓了一跳,有些惊慌的问: “你要干什么?” 景昊笑的更灿烂了。 “小姐姐,我们刚来这县城不久,对此处不熟悉。刚才在街市上逛着逛着,就不小心走到了这里。本想着从这里穿过去再回街市,没想到这里是个死胡同。” 听见是个迷路的,小丫头松了口气。 “我们这里看着离街市近,但是要出了胡同,从那边拐过去,得走好一段距离呢,你们别想着抄近路了。” “谢谢小姐姐,我们逛了半晌午了,身上也没带水囊。小姐姐长得这么好看,心地肯定也很好,能不能给我们点儿水喝?” 景昊继续笑嘻嘻的套着近乎,并且把手里的一小包蜜饯递了过去。 看着景昊有些得寸进尺,小丫头本想不理,可是看看递过来的蜜饯,又瞥了一眼那边站着的少年云放,刚才还没留神,那边的少年长得眉青目秀,唇红齿白的真好看。 小丫头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说了一声: “好吧,不过你们不能进院儿,就在这里等会儿吧。” 接过景昊手里的蜜饯,转身进了院门,不一会儿功夫,抱着一个水罐儿走了出来。揭下水罐儿上面扣着的三个大碗,倒了三碗水,催促道: “快点喝,我还要出去采买呢,晚了,就买不到新鲜的菜蔬了。” 景昊赶紧招呼云放和水瑶过来喝水,声音有些大,那小丫头不高兴的皱了皱眉。 景昊用眼睛瞄着那没有关严的院门,继续扯着嗓子说: “小姐姐,你们这里的水真甜啊!你是不是放了糖啊。” 小丫头都被他气笑了。 “你想什么呢?糖那么金贵的东西,除非主家娘子赏点儿,我平时都吃不着,哪有多余的给你放。” 说完又有些后悔,无故的跟他说这个干什么?让他们知晓了自己丫头的身份,岂不被看低了?她有些懊恼的偷偷瞟了云放一眼,发现云放正面无表情的,小口的喝着自己的那碗水。这才放下心来,不满的瞪了景昊一眼。 “没放糖还这么甜,那你们喝的水也是井水吗?怎么比我们村里的水甜这么多?” 小丫头听着景昊的大嗓门,真恨不得把碗从他手里夺过来,把人撵出去。可是看看云放那标致的面容,有些舍不得,只没好气的说: “你少说些话吧,快点喝,声音这么大,看一会儿吵到了我们娘子。” 话音未落,就听院中响起了一道温柔而清脆的声音。 “翠竹,你在跟谁说话?” 这一声,几乎让云放保持不住冷静的表情,差点落下泪来。 这真的是他的娘亲——林芳的声音。 第108章 又见林芳 院内传来女人的声音,叫翠竹的小丫头明显的有些慌乱。回过头朝院内喊道: “娘子,只是几个过路的要水喝,我这就打发他们走。” 接着回过头来,就要收讨三人手里的碗,还小声的责怪道: “让你这么大的嗓门,看吵到我们娘子了,回头再连累了我。真是好心没好报。哎呀,你别喝了,快点把碗还给我。” 看着翠竹劈手来夺手里的碗,景昊正准备再说点儿什么,好把林芳引到院门口来。只是他还没有开口,突然一道影子如疾风闪电一般,从虚掩的门缝里蹿了进去。 “哎呀,什么东西跑到院里去了?”翠竹一声惊呼。 这么快的速度,当然是小猫了。 水瑶忍不住嘴角上扬,却故作惊慌的喊道, “蛋蛋,回来!哎呀,我的小猫跑到你们院里去了。” 说完她把手里的水碗往翠竹手里一塞,起身推开院门,冲了进去。 翠竹刚要阻拦,水瑶已经轻飘飘的闪身进了院子。只留下一句: “小姐姐,我去把猫抓回来。” 翠竹留在原地,一脸的惊愕。这个小女孩儿跑也太快了,都快赶上那只猫了,她就从自己的身边跑过去,自己愣是没拦住。 翠竹心里纳闷,嘴上却没停。 “你这个小孩儿,你不能随便进我们院子,你快回来!” 她转身准备去追,却被景昊一把拉住了袖子。 “小姐姐别着急,我妹妹只是去逮猫了,你这会儿千万别过去,当心被那只猫咬了,实话跟你说,我们家那只猫特别不听话,在家里就爱挠人,还咬人。要不是我妹妹宝贝它,早就把它撵出家,丢掉了。不信,你问我哥。” 翠竹将信将疑,想追过去又怕真的被猫咬到 ,迟疑的把目光投向了云放。 “对,我弟弟说的没错,那只猫很凶。”云放赶紧点头,还对着翠竹挤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生怕她不信。 翠竹看着云放对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只觉得眼前的少年温情脉脉,阳光耀眼。那一双眼睛里仿佛有光在闪,闪的自己脸一阵发热,热到了耳朵根。 她有些害羞,羞的低了头,小声的说: “你们家的猫儿那么凶,万一吓坏了,甚至咬了我们家娘子,怎么办?” 景昊正在奇怪这翠竹小丫头刚才凶巴巴的,怎么忽然扭捏起来。云放已经开口温和地解释道: “没事的,那个小猫只是窝里横,你家娘子不招惹它,它不会咬外人的。再说我妹妹追进去了,它还是听我妹妹的话的。” 景昊在心里悄悄地给云放竖了个大拇指,赶紧接口道: “对对,你不要担心,我妹妹进去,肯定能把小猫逮回来,只是这猫太皮,可能需要等一会儿。正好我们哥俩把这水喝完,唉,实在是太渴了。” 景昊和云放围着翠竹,缠着她频频的东拉西扯。 院子里,水瑶已经奔到了林芳的身旁,看着有些清减但依然美丽的林婶婶,按捺着内心的激动,轻声的喊: “林婶婶,我是瑶瑶。” 林芳刚才在屋内模模糊糊的听到外面的声音像是景昊,才急切地奔到院中,强自镇定的问了一句。 此刻,看着眼前的水瑶,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仍然忍不住一阵激动。 她眼睛瞟向院门,发现那院门在水瑶进来后,又回身一掌,轻轻的带上,从门缝里看去,那翠竹小丫头现在正背冲着院子。 林芳心里一阵高兴,伸手一把握住了水瑶的手腕。 “瑶瑶,你们回来了?都回来了吗?你爹,你娘还有放儿,昊儿都回来了吗?” “林婶婶,我们都没事。云放哥哥和昊儿哥哥现在就在门口呢。” “好孩子,你们都没事就好。林婶婶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赶紧走吧。有什么话让你田大伯过来说。” “林婶婶,你住哪间屋子?告诉我,我们晚上过来。” “不行,不行,你们不能晚上过来,太危险。” “婶婶你相信我们,我们三个现在轻功都很好。这道围墙拦不住我们,你快点告诉我你在哪间房,晚上我们来的时候,不要吵醒那个翠竹小姐姐。” “不行,那翠竹小丫头就睡在我卧房后面的侧房,只有一墙之隔,很容易惊动她,你们千万别过来!” 林芳急急的低声劝阻着水瑶。 水瑶看了看林芳指的位置。略一思索,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纸包,递了过去。 “林婶婶,你晚上想办法把这包药让翠竹喝了,她就不会妨碍我们了。” 水瑶看了看林芳惊讶的表情,连忙解释道: “这是我爹配的药,没事,只是睡一觉而已,不会伤身的,你放心。” 林芳接过纸包,塞进怀里。不由得想到当初田守礼给自己下的药。那药是田文杰给田守礼的,不会也是景先生给的吧?这景先生也是,怎么每个孩子都给这种药,也不怕教坏了孩子。 嗯,不过,这药真的管用的话,今天晚上用一下倒是无妨。 林芳和水瑶两人约定了晚上见面的时辰,就赶紧大呼小叫起来。 “哎呀,这是谁家的猫呀?怎么跑到院子里来了。” “漂亮婶婶,对不起,这是我的猫,我这就把它抓回去。” “哎哟,你是谁家的小丫头,嘴真甜,长得还挺好看的,不过你家的猫怎么跑到我的院子里来了,快点把它带走。” “好的,好的,婶婶。” “小猫别跑,快回来,回来!” “可算抓住你了,你今天怎么这么不乖呀?看你,都吓到漂亮婶婶了,一会儿回家,非得罚你不可。” “好了,小丫头,猫逮到了就赶紧走吧,这里不是你玩的地方。” “知道了,我这就走。不好意思,打搅你了,婶婶再见。” 水瑶抱着小猫退出了院子,翠竹赶紧迎上来。 “小丫头,你的猫没闯祸吧?我们娘子生气了吗? 说了什么没有?” “娘子? 你是说那个漂亮婶婶吗?她没有生气呀,她在门口看着我逮到猫,就回去了。” 翠竹松了一口气,收拾了水碗水罐,一边往回走,一边说: “你们三个快点走吧,别在这里给我惹事了。” 三小只目的已经达成,立刻带着小猫回到了客栈。 第109章 斗恶狼 夜幕降临的时候,三小只携一只小猫。悄悄地走出了客栈融入了夜色之中。 林芳住的小院儿比周围人家的院墙都要高,不过这在现在的三小只眼里犹如平地。 三人轻松的越过围墙,来到正屋的门前轻轻一推,门是虚掩的,无声无息的开了。 厅堂内一灯如豆,林芳娴静的坐在那里,手上拿着绣花的撑子,一根针却在无意识的戳着。 看见三小只进门,她猛的站起身来,看着最后的景昊轻轻的掩上了门,才一把把云放拉到身前,目不转睛的看着,片刻后转过身,擦拭了一下眼中的泪。向三小只露出了一个熟悉的微笑。 云放看着许久未见的亲娘,只觉得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像有什么堵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水瑶和景昊静静的站在云放身后,懂事的不发一言,不想打扰林婶婶和云放母子重逢的激动和温馨。 不料云放就那样大睁着双眼看着林婶婶,半晌才从口中吐出了一句: “娘,我回来了。” 林芳打量着儿子,一年没见,儿子高了,也不知这一年是从哪里度过的,皮肤都看着比以前白皙了, 此刻立在那里,宛若一竿修竹,气质清雅。整个人不像是在山里受了一年的罪,倒像是深宅大院里养着享了一年的福。 不知怎的,林芳忽然觉得自己这一年的提心吊胆有些冤枉。 目光越过云放,看向景昊和水谣。 景昊还是那个精神小伙的样子,圆圆的脸,飞扬的眉,自然而喜庆,让人一看就觉得心里舒服。 水瑶从小就精致漂亮,这会儿穿了一件深色的短衣裤,越发显得肌肤雪白,眉目如画。只是身姿比以前更加挺拔,小小的人,隐隐带了几分以前没有的英气。 林芳指了指桌子旁边的两把椅子。 “放儿,昊儿你们去那边坐。” 接着拉过水瑶的手,和自己坐在了桌子的另一边。 桌上摆着几盘糕点,林芳拿起一块枣泥糕递给水瑶,水瑶摇摇头。 “林婶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是啊,娘。田大伯给我们说了一些,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在萧家村,都不大出门儿的。怎么会遇到……。” 云放不知道该怎么说,斟酌了一下字句, “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的娘亲长得好看,但娘亲平时都不大出门,远在在县城的县令怎么会打听到娘亲的呢?还有那武官,听说官阶不低,还是什么王子的心腹,肯定是见过世面的,为什么会对一个村妇念念不忘呢。 林芳看着三小只,她其实不想对着三个孩子说这种事。 “昊儿,你爹和你娘在哪里呢?怎么让你们三个孩子来了?” 唉,人小总是要受质疑。 三小只不得已,只好告诉林芳,景昭和芸娘在山里疗伤。 这是他们三个来之前商量过的,林芳是个心细如发的,之前商量好的那番说辞,骗别人可以,但林芳肯定会看出破绽。 只是神秘山谷里的事情太过神奇,本着多一事少不如少一事,没有告诉林芳。只说他们被困在禁忌森林,好不容易才想办法出来,而景昭受了伤,只有禁忌森林里特有的新鲜草药才能医治,所以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回来。 林芳听了,虽然觉得闻所未闻,但她也听说过禁忌之林的神奇,又见识了兽潮,再看看眼前三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也就信了。 可既然景昭和芸娘没有回来,她也只好跟三小只倾诉了。 那还是兽潮过后不久,景昭和芸娘带着很多物资进了山,再也没有回来。 眼看着大雪封山,林芳对几人无比的惦记,平时不出门的她,频频独自到山脚下张望,希望能看到那几个熟悉的身影回来。 冬日的一个清晨,下了一夜的雪后的天色阴沉,林芳在家里坐卧不宁,又独自一人去了山下。 她一个人在山窝窝里徘徊,内心非常痛恨自己没有习过武,缺少一个强健的体魄。她很想进山去寻找几人,但理智却告诉她,如果她现在自己进山,结果是可能真的永远都见不到儿子了。 那一日林芳的心情格外的烦躁,不知不觉的走的远了些。待她发现,准备折回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旁的山窝窝里有动静。 当时她恰巧站在高处。往前走了几步,俯身看去。只见那一处山窝里,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旁边儿横着一具狼尸,不远处,一只恶狼,瞪着绿油油犹如幽火的眼睛,贪婪的看着那个男人。 那恶狼身上也沾满了血迹,一副受了伤的样子,然而那男人像是已经精疲力尽,几次想站起来,全都因为力竭又倒了下去。 一人一狼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然而那男人几次的努力却被那狼看到了可乘之机。它一瘸一拐的走向了伤重倒地的男人。 走到离那男人只有十几步远的地方,它停了下来,慢慢的开始蓄势,张开大嘴,露出令人恶心的獠牙,准备扑过去。 这时,随便来一个猎户就能结果那头恶狼,可惜林芳不是猎户,她手无缚鸡之力。 眼看那男人就要葬身狼口,“嗖”的一声,一支短小的弩箭射中了饿狼的耳朵,半只狼耳血淋淋的被弩箭带走。 恶狼痛的浑身颤抖了一下。“嗷”的大叫了一声,扭头看见了坡上的林芳。仿佛被激发出了生命中最后的潜能,居然转身向着坡上的林芳冲了过来。 林芳此时已经有点儿后悔多管闲事了,那狼虽然是强弩之末,可她却也真是毫无一战之力。 芸娘临走时教会了她臂弩的使用,还告诫她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所以她每次出门,也都不忘带上这臂弩。 只是在家对着靶子练习和面对眼冒绿光的恶狼,毕竟是两回事。 刚才因为一时的恻隐之心,她射出了那一箭,现在,看着马上就要冲到坡上的恶狼,她不由得心中一慌, 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摔坐在地上,几支没有瞄准的弩箭乱七八糟的射了出去。 第110章 旧时袍泽 随着几支弩箭不成章法的射了出去,林芳只觉得完了。刚才她在高坡上瞄准了半天,才射下半只狼耳,现在摔了一跤,几支箭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臂弩上装的箭支是有数的,也不知道这几支箭射出去后,里面还能再剩几支,就算还有的剩,她现在也没有时间去瞄准发射了。 她认命的眼一闭,等着恶狼的袭击,可等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没有发生。 林芳大着胆子睁眼一看,恶狼就倒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一支锋利的弩箭正插在恶狼的眼睛上。 林芳一阵侥幸,狼是铜头铁骨豆腐腰,有经验的猎人都会对着狼的腰下手,狼的头最是坚硬,如果不是这一箭误打误撞的射中了狼的眼睛,这恶狼扑过来,只要一爪子就能要自己半条命。 林芳站起身,小心的绕过那条狼,走到坡下躺着的人身边。 停在离那人三四步远的地方,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那人。 那男人穿了一身青布劲装,衣料不错。天气虽然寒冷,那人身上的衣服并不厚,往上看,面相普通,太阳穴微鼓,虽然满身血迹,却并不像是凶恶之徒。 林芳稍微放了些心,却并未走近。 “你怎么样? 伤在哪里了,还能走吗?” 男人虽然躺在地上,意识却是清醒的。他目睹了刚才林芳射死恶狼的全部情景,知道是林芳救了他。 “这位大姐,谢谢你救了我,我只是轻伤,不要紧,缓一会儿就好了。” 林芳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血迹,后知后觉的说, “我身上的血大部分都是狼血,大姐不要害怕。” 林芳“哦”了一声。 “既然你没事,休息一会儿就赶紧走吧,这里有两只死狼,没准儿还会引来别的野兽的。” 林芳说完转身欲走。 那男人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听见林芳的话,望着转身欲走的林芳一阵惊愕。心想不是应该问问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大姐,能给我点儿吃的吗?” 男人看着林芳真的要走了,心里一阵着急,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林芳犹豫了一下,这冰天雪地的,谁没事儿身上会带着吃的呢。 但是,不过,嗯,她身上还真的有。 林芳这几日在山脚下徘徊,总是期盼着能看到云放几人的身影。想着万一几人从山里回来,肯定是又累又饿,所以每天出门时总是在怀里揣着些温热的吃食。 此时扭头看向那男人,给不给呢?她有些犹豫,这可是给儿子带的。 那男人见林芳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他,连忙说, “大姐,我并不是歹人。我是朝廷的军士,随上司出来剿匪。不幸遇袭进山,结果遭遇了兽群,和同伴失散。身上带的干粮都吃完了,望大姐能接济点吃食,以后我一定回来厚报。” 听见是剿匪的军士,林芳从怀中摸出了吃食,转过身,走向那男人。 那男人看林芳真的拿着一包吃食过来,又惊又喜,赶紧伸手去接。林芳却避过他的手,把吃食放在他身旁的一块石头上。 “一点吃食,不值当的说什么厚报不厚报。这是我给我儿子送的,不过没看见他人影,给你吃了也是一样的。” 男人忽然觉得一阵语塞,总觉得这话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点头谢过。 不过刚才林芳弯腰的那一刹那,这男人突然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情不自禁的盯着林芳不住的看。 林芳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愠色,心中暗道这男人轻浮。她沉下脸正准备转身就走,却听那男人在身后问道。 “大姐,你可是姓林。” 林芳心中一惊,回头警惕的看向那男人。 “大姐不要误会,我只是看你很像一个故人,不,不是故人,是故人之妻。” 林芳没有说话,继续审视的看着他。 “那故人是我的一个袍泽,姓云。”男人又匆匆的解释道。 林芳心里咯噔一下,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 “你是谁?” 看林芳默认了自己的身份,男人显然有些兴奋, “你真的是林家娘子? 哦,不,是嫂夫人。在下姓卢,卢衡生,是云兄在军中的兄弟。” “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能碰见嫂夫人。不知道云兄现在在哪里?” 林芳也没有想到在这里能碰到认识她的人。 她不想提及以前的事,不过这人既然是丈夫以前的袍泽,也不好就将他这样扔在这里不管不顾。 “你的伤要紧吗?我去村里叫几个人把你抬回村养伤? ” 林芳并没有回答那人的问话,淡淡的提议道。 “不必,” 出乎意料,那男人却阻止了林芳回村叫人,接着又解释道: “我和我家大人此次遇袭,身后还有追兵,我的伤不重,不必惊扰乡邻,以免暴露踪迹。” “既然这样,那我也帮不上什么别的忙了。” 林芳想了想,又从怀中掏出一包伤药,给出去的同时其实有些心痛,这可是景先生做的药呢,用的都是顶好的药材,止血生肌,是治疗外伤的良药。也是这一阵她天天出门时,特意揣在身上的。 她把伤药也放在那人身侧, “不需要我回去叫人的话,也只能帮你这么些了。” 坐在地上的男人这时已经踉跄着站了起来,看着又一次转身欲走的林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嫂夫人留步,我要去寻我家大人,恐怕路上还会遇到歹人,嫂夫人刚才用的弩箭能否借我一用?” 他眼尖,刚才有弩箭就掉落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已经看清那弩箭非常锐利,是件防身的好武器。想到之后自己可能还会遇到追兵,又看到林芳一副马上就走的样子,一时情急,就直接厚着脸皮向林芳讨要。 林芳皱了皱眉,她不太想给,虽然她知道景家的库房里像这样的臂弩还有很多,但这是她佩戴过的东西…… “ 这弩箭一定是云兄给嫂夫人防身用的吧,我知道我的要求冒昧了,但我现在真的需要武器防身。” 男人看林芳犹豫,连忙指了指旁边一把有些砍的卷刃的长刀。 林芳叹了口气,回身解下藏在衣袖中的臂弩,递给那男人,大致讲解了一下用法。 那男人毕竟是军中之人,解释了两句就听懂了,不住的向林芳道谢,最后向已经走上山坡的林芳承诺道: “改日我交代了军务,登门向云兄和嫂夫人致谢。” 林芳本已走了,听到这话又回头冷冷道: “致谢就不必了,我夫君已经身故,不好让外人登门,你我本也不熟识,今天的事就当不曾发生过吧。” 林芳转身离去了。 身后那男人先是愣怔了片刻,接着一边一支一支的捡起散落的弩箭,一边嘴唇上扬,露出了一个莫测的笑容。 第111章 林家往事(一) 林芳讲了她和那传说中的武官的牵扯,很有些后悔的对云放说: “你外祖就是个为人热情,好管闲事的性子,后来给家里惹了不少麻烦。我这辈子暗自发誓,过好自己的日子,绝不管闲事。可就这一次没忍住,谁想到就招来这么大的祸事。” 三小只看着林芳那悔不当初的表情,心中对她的往事充满了好奇。只是见她不愿意提及,此时也不是回忆往事的时候,于是就问起林芳来县城后的情形。 原来当日田文杰被李琦带到县里,县令倒是并没有难为他,反而把他夸奖了一番,说他文采飞扬,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在乡下教书屈才了,应该继续进县里的书院,考科举,成就一番功名。 说完后就安排他在县里住下,却没有了后续。既没有让他进书院读书,也不让他回萧家村。田文杰明白,这是把他当人质扣在了县里来逼迫林芳。 林芳当日进城后,住进了客栈,打破了县令原先的计划。本想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又怕将来林芳真的在那卢衡生面前得了宠,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所以,就暂时把林芳软禁在小院,为了牵制林芳,又把田文杰也送到了书院,限制他的出行。 李县令事情办到如此地步,其实也有些进退两难,只好等卢衡生回来,看他的意思再走下一步。 可好巧不巧,那卢衡生却有事绊住了脚,一直留在府城,没有再回县里。没办法,李县令亲自跑了几趟府城,终于见到了卢衡生,得到了卢衡生的态度,这位堂堂从五品的武官,居然还没有娶妻,而且真的有意要娶林芳一个守寡的村妇为妻。 李县令当时出了一身冷汗,娶妻啊,不是纳妾。这可是和他想的不一样,他本来以为那村妇有几分颜色,让卢衡生念念不忘,他将人弄了来,送到卢大人房中做个爱妾,他也能在上官面前讨个好。没想到林芳一个村妇居然不识抬举,更没想到卢衡生这位大人居然这么重视林芳这个村妇。 李县令虽然不知道这村妇走了什么运,能入了卢大人的青眼,但却暗自庆幸自己不曾用过过火的手段,甚至没见过那林芳,不然,将来林芳嫁给了卢衡生,自己肯定被动。 但是林芳现在被他困在了县城,他担心卢衡生以后知道了会嫌他对林芳不敬,思前想后,最后还是选择告诉他。 不过,当他含蓄的告诉卢衡生,他已经把林芳留在了县城,且隐晦的告诉他,林芳好似并不愿意嫁给他的时候,卢衡生却并没有生气,也并没有指责他用手段将林芳留在县城,只让他保证林芳安全,等他忙完公务回去再说。 所以从府城回来后,他特意把翠竹叫来,赏了不少东西,嘱咐她伺候好林芳,当然也要看紧人,千万别跑了。 因此,对田文杰,也比以前宽松,不再限制他的行动,继续留他在书院,暗中让侄子李琦找人留意,告诫他放聪明,别生事。 但这些,林芳都不知道。她来到县城,确认了那武官就是去年冬日遇到的卢衡生,心里很是懊恼,心想早知道就让他被狼吃了,也就没有如今的劫难了。 是的,李县令以为的运气,在林芳看来,就是劫难。而且,是林芳常常遇到且最讨厌的劫难。 众人都以为的村妇林芳,其实出身不低。 林芳年少时家住都城,也算是书香门第,祖父科举出身,颇有才学,只是为人不太善交际,在翰林院任了一个闲职,一家人安静度日,倒也温馨和睦。 林家祖籍不在都城,自己这一支人丁不旺,父亲就是独子,而且父亲的性子与祖父相反,自小豪放不羁,人虽然聪敏,却不愿受约束。 年少时就中了秀才,才名远播,却开始醉心书画诗酒,不愿继续攻读。后来被祖父逼着读书科考,不负所望又中了举。科举路走了一半,眼见就要见到曙光,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考。 开始祖父还管教,后来祖父母相继去世,母亲性格柔弱,劝不了也管不了。 虽有个举人的身份,父亲既不愿继续科考,也不愿谋事做官。好在家中有些产业,人口也少,花费不多,日子既然过得下去,林父就更随性而为,自由自在了。 不过林父虽没有振兴林家,对林芳却好的无话可说。林家只有林芳一个女儿,父亲却不像母亲那样一味的盼儿子,对她很是疼爱。 林芳早慧,且继承了母亲的美貌,父亲又是一个不羁而张扬的性子,喜欢结交朋友。于是经常有朋友在林家出入。 林家宅院不大,林芳又年幼,机灵可爱,见过林芳的人不少。一来二去,林芳的才貌双全的名声就远近皆知。 后来,林芳还未及笄,上门求亲的就开始络绎不绝。林父虽然平时有些不太着调。但对女儿是真心的疼爱,婚事自然不肯随便定下。 谁料林芳有次出门的时候,被一侯府的纨绔子弟看见,接着就开始纠缠不清。后来闹得有些不可收拾,而林家毕竟不是一般的平头百姓,多少还有几个祖父的旧相识照顾。议论的多了,那侯府顾及脸面,索性找了媒人上门提亲。 可那纨绔是侯府的嫡幼子,一直仗着家里的宠爱无恶不作,名声极不好。林家当然不愿意把唯一的女儿嫁给他。而且两家门户并不相当,对方又品行恶劣,真要这么嫁过去,以后女儿受了委屈,林家也无力撑腰。 所以林父以女儿尚未及笄为由,拒绝了这门婚事。这算是彻底得罪了侯府,之后林家便麻烦不断,最终林家不堪其扰,变卖了家财,离开都城,准备迁回原籍,回族中安居。 不料他们回乡的路上,运气不佳,遇到了几个山匪。本想着舍财保命,却又被山匪看中了林芳的美貌,想将林芳一起抢走。 林父竭力护着女儿,怎奈他是个书生,虽然有勇气,却没有力气,哪里是山匪的对手。 不过林家人脾气都倔强,三人宁死不从,林父看着明晃晃的大刀,破口大骂,心里还升起了一家人死在一起也不错的念头。 第一百一十二章 林家往事(二) 眼看林家一家人性命不保,老天爷慈悲,来了几个办差回营的军士。 林家三人被这几个过路的军士所救,相谈之下得知,为首的军士还是林父的故人之子,也就是云放的父亲云桥。 云桥几人回营恰巧与他们同路,便一路护送他三人到了原籍。 死里逃生,相救的还是故人之子,一路上又相处了几日,林父对云桥很是欣赏,萌生了将女儿许配给他的念头,但时间仓促,女儿也还小就没有提及,只是一再约云桥日后再见。 此后林家在原籍过了两年,本以为回到原籍族中能过些安静的日子,却不料族中之人欺负她家没有男丁,妄图说服林父过继族中子侄为继子,将来好霸占他家的祖产。 林父虽然是个文人,但是性子桀骜不驯,又疼爱女儿,坚决不允,于是跟族中越闹越僵,直至翻脸。 林母本来身子就柔弱,这两年日子过得不顺,不久就去世了。林父在回原籍的路上,遇到匪徒本就受了些伤,遭遇这许多事情后,身体也每况愈下。 恰在林家风雨飘摇之时,云桥到家探望,林父因为预感到自己命不久矣,问明云桥并未有婚约后,索性挑明了要将女儿许配给他。 云桥幼时就见过林芳,林芳那时年纪小对他没有印象,他却知道林芳从小聪慧俊秀,是林伯父家的掌上明珠。两年前见到时更是心生爱慕,却又觉得自己官阶低微,不敢高攀。现在见林父要将女儿许配给他,惊喜过后,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他父母双亡,家族中也没有十分亲近的长辈,所以婚姻之事自己就能做主。只是同样因为家族不兴,他又一个人在军中,也无法照顾林芳。最后索性答应林父,回去交代好军中事务就卸甲归田,回来跟林芳成亲。 不料他这一去就是半年,半年后办好自己的事情回来,林家却出事了。 原来自他走后,林父不久就去世了。见只剩下林芳这个孤女,林氏族人更加肆无忌惮。 因为林芳生的美貌,居然想把林芳送给当地的官宦做小妾,既讨了官宦的欢心,又绝了林家这一脉,顺理成章霸占林家的房产。 林氏族人都觉得林芳柔弱可欺,却不料林芳人虽然柔弱,性子却刚烈。她本来一直想办法拖延,等待云桥来接她。直到最后拖延不下去,索性假意答应第二天出嫁,当夜便在自己的宅院里放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林芳开始的打算是在自己的宅子里放把火,自焚了事。后来想了想又不甘心,觉得自己凭什么无缘无故的赔上性命?于是就收拾好了包袱,趁着火势起来,林家大乱往外逃。 本来已经逃出了林家族人监视的区域,可惜林芳平时不大出门,本想去找云桥,可转来转去迷了路,又被林家的人发现,捉了回来。 这下林家的人恼羞成怒,撕下了最后的伪装,给林芳扣上一顶纵火的帽子,一边声称把她驱逐出族,霸占了她最后一点财产,一边无耻的强行把她送进了那官宦的后宅。 可他们还是低估了林芳的烈性。 当天晚上,当那个比林芳父亲年纪还大的老官宦无耻的准备入洞房时,被林芳捅了一剪子。 老官宦吃不住痛,动静闹得有点儿大。偏巧他为了炫耀自己娶了一房美貌的小妾,特意摆了了宴席,请了不少在当地有头有脸的宾客,于是一时之间闹得众人皆知。 老官宦下不了台,只好以伤人罪将林芳下了狱,本想关几日后,再随便找个名目将林芳偷偷的弄走,这时,云桥回来了。 接下来是一场繁琐的官司。云桥动用了所有的人脉,也耗尽了他所有的家产,终于把林芳救了出来。 两人经此一劫,感情更加深厚,却也对这个世道更加失望。 而且人虽然救了出来,那些虎视眈眈的林氏族人和那老官宦的威胁还在,两人只好背井离乡,几经辗转,来到了萧家村落户。 后来云桥不幸身亡,林芳带着云放苦熬度日,直至云放成长起来,能够扛起这个家。这期间因为美貌,也没少受到骚扰。 所以林芳认为,她这半生,美貌给自己带来的只有不幸,那些别人羡慕的桃花运,对她来说通通都是劫难。 而那卢衡生生仅仅见了自己一面,就生出这么多事来,可见为人轻浮,也不是好人。 卢衡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有一点,林芳却错了。 卢衡生不仅仅见了林芳这一面。 当年,赶走了山匪,救了林家三人的那一队军士中,就有卢衡生。 当初一家得救时,林芳受了惊吓,再加上从小觊觎她美貌的人太多,之后在回乡的路上,一直和母亲躲在马车厢里,除了云桥,她不记得其他任何人。 可卢衡生却看清了林芳的相貌,一时之间,惊为天人。只是当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军士,甚至还在云桥手下,自然不敢出什么别的念头。 后来听说云桥放弃在军中的大好前程,回乡去迎娶林芳。更是一边鄙视云桥为了女人放弃前程,一边又嫉妒羡慕云桥艳福不浅。 云桥和林芳这件事,别人议论过后就算了,然而在卢衡生心里却生了根。以至于他在后来议亲的时候,看到任何女子,都拿来和林芳比较一番。 卢衡生家世并不显赫,虽然苦熬了几年,在军中也得到了几次升迁,但依然官阶不高。想找林芳那等才貌的女子,无疑有些妄想。但他似乎有了执念,宁缺毋滥,于是蹉跎到三十多岁依然没有定亲。 他的家中不是不催,但他以前终日待在军营之中,家人拿他也无可奈何。 几年后,他无意中遇到了当今太子的长子凌长风,竟然得了这少年王子的青睐,一路扶摇而上到了如今从五品的官位。 上次遇险被林芳所救,在卢衡生看来,这一切都是老天爷的安排。看着林芳风姿不减,且比从前更增添了成熟风韵的美貌,卢衡生觉得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手。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凌长风 不过卢衡生知道事情有轻重缓急。 当时他正跟着凌长风出来剿匪。说起凌长风,卢衡生觉得这是这辈子老天爷给他的最大机缘。 凌长风,太子府长子,虽然不是嫡子,但其母亲也是出身尊贵,近几年,更是以侧妃之位掌管着整个太子府的后院。最重要的是凌长风自己也是文武双全,人中龙凤。 东文国这些年国运昌隆,风调雨顺,百业兴旺。国库充盈了,皇上就想着开疆拓土。 太子虽然在太子位上已经坐了十几年,算得上根基牢固。但只要一日没有坐到最上面的那个位置上,就有可能被人取而代之,所以太子必须在朝堂上有所建树。 太子年轻时就曾征战边疆,几年前更是携太子妃一举平定了西北。打的西北塞外的夷人部落凋零,一蹶不振,最后纳贡称臣,那一战,起码能保西北边塞三十年和平。 但也是那一战,那位神秘而风华绝代的太子妃重伤,再也不曾出现在世人面前,太子也因那一战落下旧疾,无法再上战场。 所幸太子已经威名远播,这几年来,专心经营朝堂,收拢人心。朝堂上的文官清流几乎已经尽归太子所用。以前唯一能与太子较量一二的冀王已经慢慢失去了朝堂上的发言权。 只是一年多前,南疆突然爆发战事,守卫南疆的大将军突然暴病身亡。一时间,南疆群龙无首,几个副将意见不统一,在南疆巫蛮人的攻势之下节节败退。 这给了冀王翻身之机。东文皇族以武立国,冀王也是在军营中摔打出来的,领过兵,打过仗。在南疆战事爆发出来之后,冀王及时抓住时机在朝堂上立下军令状,领了大将军一职,声称拿不下南疆,绝不回朝。 皇上大喜,准了冀王所求。 眼看冀王拿到了南疆所有的军权,太子这边却无人可派。关键之时,凌长风挺身而出,要求随冀王南征。 他当时未满十七,东文皇帝本不准,但凌长风说自己身为皇孙,自小受皇家供养,现在国家有难,理应报效皇恩。而且自己不满十五岁进军营历练,现在也应该效仿皇祖父和太子,领兵出征,才算得上凌家子孙。 一番慷慨陈词,打动了皇上。 接下来凌长风与侍卫比武,竟然可以和大内副统领战个平手。这让崇尚武力的东文帝兴奋无比,直接封他为云麾将军,任冀王副将,一起出征。 这一次,不但给太子府大大提振了声势,也让凌子风在东文皇帝面前有了重要的一席之地。 不过冀王当然不会白白的让太子府的人分走军功。 大军来到南疆不久,冀王收到密报,说东南沿海一带有海寇横行,杀人放火,抢掠百姓。 于是冀王顺理成章的指派凌长风领一队人马前去剿匪。这显然是要支开他,但林长风却不能不遵军令。 但更没想到的是,东南沿海一带居然真的聚集了大批海寇,而且早就得知了他的行军路线。 凌长风中了人家的埋伏。但他和手下这支军队也确实悍勇,厮杀掠阵,苦战之下,双方均伤亡不轻。 最后还是凌长风吃了远道奔袭的亏,先显出了败相,剩下不多的队伍也被海寇打散。 那些海寇常年盘踞在海上,横行嚣张惯了,没有想到这次主动伏击,还能够吃这么大的亏。被激起了凶性,对凌长风等人穷追不舍,誓死要抓到他。 卢衡生也是一员悍将,和几名近卫保护着受伤的凌长风,一路向北逃命。 后来为了甩开追兵,几人逃进了大山,却不料遇到兽群,卢衡生留下断后,侥幸逃离群兽之口后和凌长风失散。 精疲力尽才出了山,在山坳之时又遇到了两只恶狼,本以为自己要丧命在那个小小的山坳,却机缘巧合遇到了林芳。 更巧的是,他遇到林芳后不久就找到了凌长风。之后更是无比顺利,两人一路乔装逆行回去,居然找到了不少被打散的部从,在打了海寇一个措手不及的回马枪后,居然拿到了海寇和冀王私下往来,暗中出卖他们一行人行踪路线的证据。 凌长风年纪虽轻,可性情却异常沉稳。拿到证据后依然隐忍不发,暗中回营联系忠于太子府的部下。 后来在冀王和巫蛮人死战的时候,趁冀王牵制了巫蛮人的主力,带领旧部突袭了巫蛮人的后方,直接捣毁了他们的老巢,杀了他们的大首领,取得了南疆之战的首功。 冀王吃了个哑巴亏,没想到他不但没有死在海寇手中,还在关键时刻,横空出世,抢了自己的功劳。 但这时,主要的战役已经结束,他再也没有机会向凌长风下手,皇帝又急召他们叔侄回都城,冀王无奈,只好带着凌长风班师回朝。 还在冀王一路琢磨怎么对付凌长风的时候,早已有人快马加鞭将所有冀王与海寇勾结的证据呈到了东文皇帝面前。 于是冀王回朝之际,直接面对了皇帝的震怒。所有的功劳全被抹杀,最后好歹看在打了胜仗的份儿上,降亲王为郡王,圈禁在了自己的王府。 自此,再也没有皇子可以跟太子争锋。凌长风也一时之间,风头无两,成为皇家孙辈之中第一人。 这些意味着什么,卢衡生非常清楚。 太子府的嫡子是次子。本来仗着有一个地位崇高的太子妃母亲,稳压了凌长风一头。 但现在,太子妃销声匿迹,太子嫡次子据说也在三年前遇到刺杀,身体落下了隐疾,很少露面。 如今太子坐稳了储君宝座,日后登基当了皇帝,凌长风的生母直接封后也不是不可能。 …… 如果真的那样,凌长风占嫡占长,又有军功。他卢衡生真的有可能成为有从龙之功的功臣。 …… 卢衡生觉得这一切都是他遇见林芳后发生的,深信林芳就是那个旺他的人。再想到林芳那让他朝思暮想的美貌,更加坚定了要把林芳娶回家去的决心。 第114章 筹谋 卢衡生巴不得马上把林芳娶回家,但如今他确实顾不上。 扳倒冀王后,他跟着凌长风二次来到南疆。 巡查完毕后,找了个借口来到宛平县城,本想干净利索的把林芳接走。不料他的暗示,宛平李县令虽然听懂了,但事办的却不如他想的那么利索。 他在县城等了两天,林芳的人也没有送到,却等来了凌长风到了府城的消息。 前途要紧,卢衡生只好先去府城见凌长风,这一去就再没找到机会脱身。 幸好那个李县令是个玲珑知趣的,居然自己到府城,找上门来说替他接回了林芳。 这让卢衡生非常满意,至于李县令说林芳好似对他无意,他倒并不十分沮丧。 那天在山坳里遇见林芳,他就看出林芳对他很是冷淡,并无男女之情。这也可以理解,他外貌一般,甚至有些粗鲁,比不上云桥长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不过,这没什么。云桥毕竟已经死了,林芳也不再是那个林家千金,只是个乡村寡妇。 他一堂堂从五品武官,而且很有可能马上还可以再升一级。别说娶妻,就是纳妾,都有的是人心甘情愿的嫁。 如今林芳不过是还有些林家读书人的酸气,也有可能是怕入门为妾,或者因为自己残花败柳,自惭形秽。 到时候,他表明是诚心诚意的求娶,她一个寡妇,孤苦伶仃的,不管面上怎么矜持,心里肯定会十分愿意的。 不过虽然他不太在意林芳是个寡妇,但将来回都城做官,被人议论起来,确实也不太好。 唯一幸运的是,林芳嫁人之事,都城的人都不知道,不行就让李县令一顶小轿把林芳送过来,自己悄悄把林芳带回去,就说她早就跟自己在外成了婚,反正也不会有人到萧家村这种偏僻地方去查,这样,自己既得了美人,又省了闲言碎语。 卢衡生在府城闲来无事,天天都在琢磨他和林芳的事。越想越觉得自己考虑的周到,林芳必定会感激涕零,下半辈子死心塌地的服侍他。 嗯,说不定林芳现在住在那县城的小院儿里,已经想明白了,天天翘首盼着他回去成亲呢。 …… 寒冬里,卢衡生在府城做着春梦。 宛平县城的小院里,几人一边痛骂卢衡生不知廉耻,一边想着怎么带林芳回去。 想救出林芳很简单,以云放现在的身手,背着娘亲,连夜就能出城。别说县城的城墙高,就是再高点儿也拦不住他。 所以,云放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可景昊不同意。 救出林芳简单,救出来以后呢? 萧家村虽说地处偏僻,但并不是隔绝人烟,它仍然属于宛平县的管辖。如果只是把人带回去,没有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相当于事情又回到了原点,以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麻烦。 林芳也不同意这样,她不想再因为自己给别人惹麻烦。这些年,对她好的亲人一个个离去,身边没完没了的烂桃花,让她逐渐心灰意冷。 田文杰被困在县里的时候,她觉得很是愧对田守礼夫妇,于是打定主意用自己换回田文杰,至于以后,自己这条命不要也罢。 不料那李县令老奸巨猾,一直扣着田文杰不放,卢衡生也一直未露面,她也只好在这小院儿里等着看事态的变化。没想到等着等着,居然等来了失踪一年多的儿子。 今天看到云放的时候,林芳觉得老天爷还是厚待了自己,同时万分庆幸自己还活着,忽然觉得自己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没有做。 花也要养,帕子也要绣,银钱也得想法攒点儿,儿子大了,得给他娶媳妇。日子嘛,以后肯定越过越有奔头。 所以,她不能死,得好好的活着,也不能这么偷偷的逃走,给以后的日子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所以,不能这样硬走。 云放依然不想放弃,他一年多没有见亲娘,回来看到亲娘受人胁迫被困在这里,心里又急又怒,像油煎一样,他要带娘一起走,一刻也不想等。 “我今天带娘回去,在萧家村休整两日,就带娘进山去找师父,师娘。他们还能追到禁忌森林里去。”云放倔强的说。 林芳不说什么了,她没去过禁忌森林,但是儿子敢去,她也不怕,陪着就是了。 但是水瑶不愿意了。 “云放哥哥,你不要胡说!” 好脾气的小姑娘开始生气了。 “你怎么可以带林婶婶去禁忌森林?林婶婶又没有练过功,别说到禁忌森林,现在冰天雪地的,单只穿越这几座山,对林婶婶来说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可以背着娘走。” “就算你能背着林婶婶走,她也会冻坏的。” “那我可以给娘输送内力,像当初对你那样。” “你……” 此时的云放有些执拗,水瑶自小温顺,从不与人拌嘴,顿时有些词穷。 “反正你不能把林婶婶带走,你把林婶婶带走了,我就吃不到林婶婶做的饭菜了。” …… 说不过,可以耍赖。水瑶从来都是讲道理的,从不刁蛮任性。 但是,偶尔任性一次,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林芳看着哑口无言的儿子,又看了看鼓着包子脸的水瑶,“噗嗤”一声笑了,三小只也跟着笑了起来。 云放看着娘亲的笑脸,两天来,萦绕在心里的焦虑忽然消散了。 景昊笑着拍了拍云放。 “大师兄别担心,那卢衡生没回来,林婶婶一时半刻没有什么危险,我们明天去找文杰师兄商量商量,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对,文杰哥哥主意最多,就是武功不太好,以前他一个人没办法,现在我们都回来了,一起商量,一定会有办法的。”水瑶赶紧附和道。 林芳听了,沉吟一下也说道: “你们找文杰商量商量也好,他一直在县城,现在那些人也不太限制他的走动,了解的情况应该会更多些。” “只是那个李琦在他身边放了眼线,你们不好直接去书院找他。” 三小只也赞同林芳的想法,现在情况不明,他们三个还是在暗处比较好。 可是林芳出不去,他们三个如果不去书院,那怎么才能见到田文杰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小猫的酬劳 几个人正在苦思,怎么才能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找到田文杰。 田文杰如今住在书院里,人多眼杂。像田文杰这样的穷学生,更是和别人合居一室,想要不被人发现的找到他,肯定不能像找林芳这样 容易。 几人正在发愁,忽然听到角落里一声“嗝儿”的声音。 四人齐齐扭头去看,只见靠墙的桌角边,小猫蛋蛋摊着两只脚,怀里搂着一只空空如也的白瓷碟子,两只前爪搭在碟子上,毛绒绒的爪子上还粘着一些点心的碎屑, 一副慵懒餍足的样子。 几人的目光投过来,小猫敏锐的感觉到了, 正打算举向嘴边儿舔舔碎屑的小爪子迅速的放下,不动声色的把身前的白瓷碟子往旁边推了推。 两条后腿收起来,端端正正的蹲坐在地上,小猫头稍稍仰起,摆出一副高贵且满不在意的样子。 只是那不经意伸出来舔了舔嘴的粉红小舌头,和稍微有些不安晃动的尾巴尖儿,出卖了小猫,暴露出它的内心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三小只一起叫起来: “蛋蛋,你居然偷吃。” 景昊的眼睛尖,敏锐的发现除了小猫身前的碟子空了,放在桌子中间的几个碟子里的糕点也都少了几块。 “蛋蛋,你这么小一只猫,这是吃了多少?吃这么多糕点,都打嗝了,你不渴吗?” 云放实心眼儿的倒了一杯茶,招呼小猫道: “蛋蛋过来喝口茶吧。” “不行!”林芳和瑶瑶一起叫道。 “这小猫吃了太多的糕点,这会儿喝茶,在肚子里一胀,会把肠胃撑坏的。”林芳解释道。 云芳哦了一声,收回了那杯茶,自己一口干了。 小猫看着茶碗,怎么回事?刚才还不觉得渴,让他们这么一说,好渴怎么办? …… 水瑶看了看被小猫吃空的白瓷盘,又看了看桌子上只被吃掉了一块儿,两块儿的几个碟子,心里有点儿纳闷儿。 如果没记错,那只白瓷碟儿里是绿豆糕,刚进门的时候,林婶婶曾经给自己拿过一块儿的。现在,这一整碟子的绿豆糕都进了蛋蛋的肚子,可她记得,以前蛋蛋是很讨厌绿豆糕的味道的。难道猫长大一点,口味也会改变? 水瑶看了看景昊,发现景昊正用一种非常热切的目光盯着小猫蛋蛋。看着景昊那带有几分惊喜的目光,水瑶也忽然一下明白了过来。 被当场抓住偷吃但却不愿意放下下身段的小猫挞挞,小猫脸仰了一会儿,觉得脖子有些累,悄悄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三小只。 怎么回事?不就吃了几块糕点嘛,那三人怎么用这样的眼神儿看着猫? 那个心眼子最多的景昊,眼神为什么那么邪恶?他天天都说猫吃的太多,长得太肥,放到锅里炖炖,肯定能炖一锅。现在难道真的惹怒了他?想要炖猫? 尽管屋内生着碳盆,很暖和,小猫挞挞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迎着小猫警惕的目光,景昊开口了, “蛋蛋,你吃了林婶婶这么多的糕点,是不是也应该付出点儿什么呀?” 付出什么?猫现在有什么?猫现在又不是在猫灵国,在这人间,猫全身上下除了猫毛,还有什么? “是啊,蛋蛋,养猫一世,用猫一时,现在是我们需要你的时候了。” 这个云放怎么也在这里添油加醋?他想干什么?在山谷里的时候他最爱烤鱼,难道他想把猫烤了? “蛋蛋,来,到我身边来。” 听到水瑶的声音,小猫挞挞稍微心安了一些。 嗯,瑶瑶这个小姑娘最爱猫,有她在,一定不会让别人伤害猫的。 挞挞保持着镇定,站起身,迈着稳重而优雅的猫步,慢慢的走向了水瑶。 水瑶把小猫抱在怀里,用手挼了挼小猫柔软光滑的毛。 “蛋蛋,你最棒了,为了救林婶婶,你就奉献一下吧。” 啥?奉献!猫有啥能奉献的?猫毛他们要吗?要的话,猫可以给几根,猫命可只有一条,不能给。 听了水瑶的话,小猫站起来就要跑,结果被水瑶死死的按在了怀里。 “蛋蛋,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林婶婶对你那么好。你都忘了吗?” “是啊,蛋蛋,就只需要你去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你都不愿意吗?” “是啊,蛋蛋,你小猫一只,只是去书院传个信而已,不会有危险的。” 正在挣扎的小猫安静了下来。 原来是让猫去传个信儿,早说呀,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吓了猫一跳。 不过,这活猫虽然可以干,但猫也不能白干。 小猫圆溜溜的眼睛在三小只身上打了个转儿,最后盯着景昊不动了。 景昊疑惑的看了看小猫,小猫眨了下眼睛,景昊明白了。 “只要你答应去传信儿,我给你买一碟子糕点,你爱吃什么味儿的?” 小猫回头看了下白瓷碟。 “绿豆糕?”水瑶脱口而出。 小猫满意的点了下头。 “好,那就一碟绿豆糕。”景昊爽快的答应着。 小猫又把脸扭向了云放。 “你看我做什么?”云放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猫又眨了一下眼。 “你是让我也给你买一碟绿豆糕吗?”云放试探着问。 “好,只要你把文杰带出来,我给你买两碟绿豆糕。” 小猫满意了,最后把头转向了水瑶。 “蛋蛋,你居然连我也要敲诈。”水瑶生气了,一巴掌拍在小猫的头上。 小猫有些委屈,低头“呜哇哇”的叫了两声。 水瑶顿时又有些心疼,可蛋蛋刚才又偷吃又敲诈,实在是大大的丢了她的脸,已经显得她平时对小猫管教不严,这会儿如果再向小猫示弱,肯定回去会被景昊笑话。 于是水瑶装作不经意的把猫往上抱了抱,悄悄的贴着小猫的耳朵说: “蛋蛋乖,回去给你吃兰花豆儿。” 嗯,兰花豆,好吃,爱吃!猫心甚慰。 三人一猫在林芳惊讶的眼神中商量好了如何由小猫去给田文杰送信,确定了几人见面的地点,又约好了和林芳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就趁着暮色返回了客栈。 第116章 卖猫 三小只本来的计划是在小猫蛋蛋的身上藏一张纸条,让小猫趁着夜色到书院找到田文杰,把他约出来。 不料纸条写好了,看着浑身光溜溜的小猫,不知道该把纸条藏在哪里。 蛋蛋浑身的毛溜光水滑,无论把纸条塞在哪里,蛋蛋一动,纸条就滚落了出来。急的景昊抓住蛋蛋,把它浑身的毛一阵拨弄,恨不得它身上能长出个口袋来。 最后小猫急了,在他手上“啊呜”咬了一口才算做罢。 景昊在一旁生小猫的气,小猫挞挞心里也有苦难言。 不是挞挞不帮你们,纸条我是可以带的,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田文杰,不知道该把信送给谁呀? 最后还是水瑶想出了办法。 第二日午时,下了课的田文杰走在去饭堂的路上。 书院的学子,家在县城的都回家吃饭。离家远的住在书院提供的宿舍里。 书院里有饭堂,提供一些简单的饭食,能吃饱,但是滋味嘛就有些差强人意。 有些家境殷实的学子,口袋里银钱充盈,不肯委屈自己,隔三差五就出去寻些美食解馋。于是慢慢的在学院附近就开了很多间食肆,五花八门儿,粥饼酱菜,卖什么的都有,价钱比酒楼还略便宜,生意很是红火。 田文杰被李县令安排到书院读书,没有让他交束修,让他住进了书院里的丙等宿舍,但一日三餐却需要他自己解决。 田文杰不知道的是,他进书院的事是李县令交给自己那个秀才侄子李琦办理的。原话是: 放到书院里,管吃管住,找个人看好,别让他跑了。 可李琦嫉恨田文杰,一个泥腿子,落魄至此,见了自己一个秀才公不羡慕,不谄媚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冷冷淡淡的摆脸子给自己看,若不是叔父说不让动他,早就给他点儿颜色看看了。 饶是如此,在对田文杰的安排上,李琦还是打了折扣。他“忘掉”了对田文杰餐食的安排。 其实这点儿刁难对田文杰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景昭和芸娘进山之前,给他和林芳都留了银子,还把整个景家大院儿托付给了他。他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看似平平无奇的景家大院儿居然有好几个密室。 所以田文杰手里的银子,即使他天天去吃酒楼也用不完,但他没有。 师父师娘托他保管的,都是属于景家的东西,等他们回来,他会一点不少的完璧归赵。 于是田文杰在每天的课余接下了书院抄写的活儿,然后每天去书院的饭堂吃着最简单的饭食。当然,当李琦的眼线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时,让他高兴了好一阵。 田文杰所在的书院,面积不算太小,饭堂在宿舍的东边一角,距离不算远。书院是个半封闭的状态,学舍那边为了保持安静,建有围墙与外面相隔绝。宿舍与饭堂这中间,只是种了两排竹子,青竹修长,竹叶婆娑。既风雅又是一道天然的竹篱笆。 但是有些小商小贩儿也看中了这道竹篱笆。 一到饭点儿,就有人挑担推车,在竹篱笆外摆摊吆喝售卖,吆喝声中夹杂着食物的香气,透过竹篱笆飘过来,让下了学,饥肠辘辘的学子们情不自禁的就把目光移了过去。 这些挑担摆摊的,价钱比那些食肆还要便宜,味道倒是比饭堂好了不止一点,所以,也很受那些荷包不是很饱满却又对口腹之欲比较爱好的学子的欢迎。 此时,田文杰就走在竹篱笆的内侧,外面正飘过来煮汤饼的香气,这家卖汤饼的是刚来不久的新摊子,煮的汤饼也有创新,煮好的汤饼捞出,拌上自家炒好的酱料和炼好的猪油,撒上葱花,美味而价廉。如果再加七文钱,还能再卧上一个鸡子,吃得人心满意足。 田文杰旁边走着的是他的舍友张之栋,此时,闻着汤饼的香味,口齿生津。 “文杰,不然,咱们今天去吃汤饼吧?” 田文杰目不斜视,脚下不停,正准备拒绝,忽然听见竹篱笆外传来两个小孩的吵嚷声。 “哥哥,哥哥,求你了,不要卖掉我的小猫。” “不行,这只猫不能再养了,它太能吃了。” “蛋蛋吃的不多,你看它个子那么小,肚子也只有那么一点点大。” “它肚子是不大,胃口可不小,嘴巴还馋,昨天还偷吃了一盘绿豆糕,你忘了?” “哥哥,我觉得那盘绿豆糕不是蛋蛋吃的,应该是,嗯,是老鼠吃的,对,肯定是老鼠吃的。” “胡说,老鼠哪能吃那么多,就是这只馋猫吃的,我都看见它嘴巴上的糕点屑了。” “哎呀,反正我不许你卖掉蛋蛋!” …… 张之栋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只是随意提了一句,田文杰居然跟着他出来吃汤饼了。而平时他都是直接忽略掉自己的任何建议的,不过,这让他很是欣喜。 这田文杰来书院不久,却在学院的旬考、月试中稳居第一。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田文杰的文章却每每让人心服口服。 这样的人,别说今后肯定会金榜题名,就是现在,偶尔指点一下自己,张之栋都觉得比听夫子讲得还有进益。所以,张之栋觉得自己和田文杰分在一个宿舍真是太幸运了,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和他交好,嗯,最好是形影不离的跟着。 田文杰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云淡风轻的跟着张之栋来到了竹篱笆外的汤饼摊子前,要了碗汤饼,一边吃着,一边看向不远处正在争吵的两兄妹。 男孩儿十一、二岁的样子,圆脸,浓眉大眼,一副敦厚的样子。旁边的小姑娘,穿着常见的蓝布裤褂,眉眼精致,可惜脸色蜡黄,带着一股病态。 田文杰先是心中一惊,瑶瑶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难道是病了? 这时,那个圆脸的男孩儿已经看到了田文杰,于是用力的从妹妹手中夺过一只篮子,大声吆喝道: “卖猫了,卖猫了。上好的狸花猫,能捉老鼠的狸花猫。” 一边吆喝,一边冲着田文杰的方向直直的走了过来。 第117章 聘猫 男孩儿直直的冲着田文杰走过来,一路上笑嘻嘻的问着身边路过的人, “大叔要买猫吗?” “婶婶,买猫吗?” 被拒绝了,也不在乎,依然笑嘻嘻的问了过来。 一直问到田文杰跟前, “哥哥,买猫吗?上好的狸花猫。” 田文杰正待说话,旁边的张志栋急不可待的接了话。 “不买,不买,我们是书院的学子,不养猫。” 景昊看看张之栋,又看看田文杰,没有说话,只是依然笑嘻嘻的把篮子递到了田文杰面前。 张之栋有些不高兴。 “哎,你这小孩儿没听见我说话吗?我们不买猫。” 田文杰看见景昊笑嘻嘻的目光中透露出的含义: 师兄,你怎么跟个傻子在一起? 他只好无奈的开了口。 “你这小猫养了几个月了?都能干些什么?” “我这猫都已经一岁了,什么都会干,能抓老鼠还能看家,厉害着呢。” “能看家那是狗,不是猫。” 田文杰还没回答,旁边的张之栋耻笑道。 挎着篮子的景昊和篮子里的小猫挞挞: 就很气,怎么办? 田文杰手招呼景昊身后的水瑶, “小妹妹,你过来。这猫是你养的吗?” 水瑶抽抽哒哒的走到田文杰面前。 “是的,大哥哥,你也喜欢猫吗?” 田文杰伸手拉过水瑶的小手,随手拿过桌子上一只白水煮蛋塞在水瑶的手里。 “小妹妹饿了吗?吃个鸡蛋吧。” 水瑶一脸惶恐的把鸡蛋推过去, “不,谢谢大哥哥,我不吃鸡蛋。” 景昊一把拽过水瑶,一脸不高兴, “你这个人,买就买,不买就不买。拉我妹妹干什么?” 刚才的一瞬间,田文杰已经看见,水瑶的小手白皙细嫩,和脸上的蜡黄完全不一样,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水瑶的脸上肯定是涂了易容的药水,也是,一年没见,水瑶的五官看上去更精致漂亮了,出门人多眼杂,还是伪装一下比较好。只是这容易的,也太马虎了,轻易就被他发现了破绽。 田文杰沉浸在突然见到亲人的激动中,却不防景昊瞪了他一眼。 “猫我可以买,只是这个猫是这小妹妹养的吧?小妹妹,你愿意把猫卖给我吗?” “大哥哥,你把蛋蛋带回家去,会对它好吗?”水瑶一脸天真的问。 “嗯,会的吧。只要它不把老鼠放在我的床头,我就会对它好。”田文杰一本正经的说,嘴角偷偷的上扬。 “好啦,你既然要买猫,那就付钱吧,五十文。”景昊听了田文杰的话,差点绷不住大笑出声,拼命的忍住不去看身旁一脸愕然的水瑶,开口催促道。 田文杰从荷包内掏出钱,越过景昊,递到水瑶的手里。 “小妹妹,这是小猫的聘金,你收好,去买些蜜饯糕点。” 接着从景昊手里接过篮子,无视景昊不满的目光,不紧不慢的向书院走去。身后跟着张之栋,喋喋不休的唠叨着, “文杰兄,你怎么还真买呀?这两个小孩子,不知从哪里弄了只猫,出来卖钱,还卖的那么贵。” “而且我看你这只猫根本就不是狸花猫,会不会捉老鼠还不一定呢。” “你想要猫,我下次回家,到邻家给你捉一只回来就好,一文钱都不用花。” 田文杰被他唠叨的心烦,转身看着他, “诗家云 : 盐裹聘狸奴,常看戏座隅 。” “聘猫,怎可太随意。” “之栋兄,你俗气了。” …… “不是,文杰兄,你这猫买的,不,聘的还不够随意吗?” …… 快到宿舍时,田文杰扭头看着垂头丧气的张之栋,和颜悦色色的说: “之栋兄,可否去饭堂替我拿个饼子回来,我先回去把这小猫安顿一下。” “ 文杰兄刚才没有吃饱?” “喂猫。”田文杰有些无奈。 “哦,好的。” …… 田文杰终于独自挎着篮子回到了宿舍。 从窝在篮子里睡觉的小猫蛋蛋的肚子底下抽出了一封信。 看完了这封简短的信,随手扔进了碳盆儿。 纸张燃尽的时候,张之栋回来了,把手里的饼子递给了田文杰。 田文杰把饼子掰碎了,递给小猫。 小猫伸过头来,用鼻子嗅了嗅, 哎呀,什么味儿嘛!怎么什么东西都拿给高贵的挞挞吃。 看着小猫嫌弃的把脸扭向了一边,田文杰有些尴尬,张之栋心里有些欣喜。 “文杰兄,你这猫聘的有些草率了,估计,可能,大概,你养不起。” 嗯,之栋兄,你是很会讲话的,麻烦下次不要讲了。 …… 晚饭的时候,田文杰依然没有去饭堂吃饭。他面无表情的出了书院,并且拒绝了张之栋的跟随。 张之栋有些沮丧,不断的回想自己究竟是哪句话得罪了田才子。 田文杰没空去考虑张之栋的心情。出了学院拐了几个弯儿,发现身后并没有人跟随。 也是,他的行踪如此固定,估计那些人也有些懈怠,最近已经不太关注他了。 确定自己身后没有尾巴,田文杰直接向景昊给他信中留的地址寻了过去。 景昊云放和水瑶三人已经在客栈的房间里摆了满满一桌好吃的。 见到田文杰抱着小猫蛋蛋回来,水瑶第一个迎了上去,伸手接过了小猫。 “蛋蛋,你辛苦了。” 小猫不理会水瑶的亲热,拼命的从水瑶的怀里挣扎出来。扑到了琳琅满目的桌子上,迫不及待的抓起了一块糕点塞进了嘴里。 “哎呀,蛋蛋,你饿了吧,快吃,快吃!” “蛋蛋,别着急,先喝口水吧。别噎着,慢点吃,这些都是你的。” “蛋蛋,这是你要的绿豆糕,我说话算数哦,咱俩两清了。” 目瞪口呆的田文杰。 “怎么回事?怪不得在书院宿舍里不肯吃饼子,这小猫吃的也太好了。” 他看着对小猫上桌丝毫见怪不怪的三人,后知后觉的想到,原来这满满的一桌好吃的是给小猫准备的,不是给他吃的。 忽然有些心酸,想起自己每日抄书挣的三瓜两枣,想起自己在饭堂吃的每一块粗粮饼子和喝的每一口白粥。 为什么有种一腔深情错付了的感觉? 也许,张之栋说的是对的,这只猫,自己聘错了。 嗯,或者说,人穷不配聘猫。 第一百一十八章 田文杰的计划 三小只不理田文杰一脸的不满,直奔主题。 “怎么接林婶婶回村,师兄你有什么想法吗?” “这事儿有些麻烦,须得慢慢筹谋,不能操之过急。我……” “既然麻烦就不必筹谋了,我直接把娘带走,看谁能拦得住我。”云放 现在最不愿意的就是等,听见田文杰这么说,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 田文杰一脸尴尬。 还是水瑶善解人意,出言劝道: “云放哥哥你别着急,听文杰哥哥把话说完嘛。” 云放不置可否,但也没有再继续阻拦。 田文杰看看云放阴沉的脸,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民不与官斗,本来我也不欲与他们直面硬碰,想着带林婶婶避开,去山里躲个一年半载,那武官又不可能常驻在宛平,时间久了,这件事情就过去了。” “但是现在这件事情我又有了别的想法。” “在县城书院月余,我见到的,听到的事情让我实在无法心安理得的偏安一隅。” “我们如果总是逃,总是躲。就会永远被人欺压,所以,这一次,我想让那些整日高高在上,欺男霸女的人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 …… “师兄威武!”听完田文杰的话,景昊第一个跳起来响应。 “不过,师兄你打算怎么做呢?我们毕竟无权无势的。” “我打算扳倒李县令。” 田文杰脸色不变,语调却坚定的说。 三小只一听,都来了兴趣,尤其是景昊,一脸兴奋的说:“师兄,你究竟想怎么做?细说来听听。” 说完,还殷勤的给田文杰倒了一杯茶。 原来田文杰被李琦带着大汉半押半送的来到县城,当日却并没有见到李县令,也没有向林芳讲的那样,虽被软禁却被善待,而是被李琦投入了县衙的大牢。 在牢里,田文杰才慢慢明白,这是给他的下马威。 凡是李县令要办的事或要得到的人或物,如果敢有不从者,就会以各种莫须有的名目被投入县衙大牢。 遇上那胆小怕事,识时务的,关上两天后,乖乖的向李县令投诚,献上他想要的人或物。便换得李县令两句褒奖,一张笑脸。 如果有那倔强顽固不识趣的,便以莫须有的名义在牢里关着,不审不判的拖着,直拖得你家财散尽,最后人财两空。 这是李县令惯常用的招数。 这李县令,表面上对人和蔼,体恤百姓,极力营造着一个清正廉洁、爱民如子的名声。背地里却欺男霸女、劫掠民财、无恶不作。 他的亲哥哥,也就是李琦的亲爹,本来就是一普通商户,自从他到宛平县任县令以来,短短几年时间,一跃成为县内首富。 不过,他哥哥聚敛的财富,大半也都给了李县令用来贿赂上官。所以李县令年年绩考都是优,几年经营下来,李县令已经不满足于现状,指望着能够再升一级,却一直苦于没有门路。 如今到了关键时刻,天上突然掉下一个京官,据说还是太子府皇长孙的心腹。这让李县令又忐忑又惊喜,拼命的挖空心思讨好,心中暗暗揣测,要是能借卢衡生讨得皇长孙的欢心,进京为官,可真是一步登天,光宗耀祖了。 所以自从李县令得知卢衡生的心思后,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林芳送到卢大人的床上。 本来以为这件事情不会有什么难度,一个吃糠咽菜的乡村俏寡妇,能给一朝廷命官为妾,还不得做梦都要笑醒。 不料那媒婆却吃了排头回来。 李县令很生气,把那媒婆大骂一顿之余,却不敢轻举妄动。 这要是他自己看中的人,不必考虑对方的死活,想办法直接弄过来就是,可这是给卢衡生送的人。 既不能死也不能过于得罪。万一得罪了送过去又得了宠,那就是自己给自己使绊子了。 所以李县令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打听林芳,想拿住她的弱点去要挟她。结果却让他失望,林芳丈夫亡故,儿子失踪,娘家婆家俱无,竟然是孤身一人。 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侄子李琦献计说,林芳的儿子与他的曾经的同窗田文杰是师兄弟。自从儿子失踪后,林芳现在一直靠田家照顾,所以可以把田文杰先弄到县里来,当个人质。 李县令听了后大喜,夸奖李琦脑子活络,委派他去办理此事,于是就有了后来的种种。 田文杰在县衙里被关押了三天,见到了李县令。见面后,李县令一番的花言巧语,说他被关进大牢都是个误会,自己完全不知道,接着软硬兼施让田文杰想办法做主把林芳嫁过来。 田文杰跟李县令虚与委蛇,说林芳性子刚烈,自己跟她无亲无故,又是晚辈,做不了林芳的主。 还很是热情的给李县令出主意,让李县令出门寻找林芳的儿子云放。说林芳婆家无人,娘家死绝,只有一个儿子相依为命。 女子讲三从四德,夫死从子。如果李县令把云放找回来,自己一定有办法让云放开口许婚,让他娘出嫁。 (说到这里的田文杰,看了一眼怒视着他的云放,有些心虚的解释道: 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听了田文杰的话,李县令只觉得此人小小年纪却滑不溜手,明明什么事儿都没给办,却找不出他的错。但自己都已经露了面也不好再把他押回大牢,就交代了侄子李琦,让他把人看管起来。 等再把林芳也弄到县城后,那卢衡生却去了府城,迟迟没有回来,李县令为了万全,索性把田文杰也一起扣在县城,做个人质来牵制林芳。 后来见林芳和田文杰也都一副认命一般,安分守己的,也就慢慢放松了警惕之心。期间又得了卢衡生的夸奖,更是做起了升官的美梦。 因此,田文杰的行动就渐渐更加自由起来,还得到过几次出入李府的机会,让他知道了不少内情,也掌握了不少李县令不少贪污受贿、欺压良善的证据。 “本来我是打算带着这些证据,想办法救出林婶婶后,一起逃往府城,甚至都城,去告倒那狗官。但是我这几天得到了个消息,皇长孙凌长风现在就在府城,我要直接找他扳倒狗官。” 听了田文杰自信满满的话,三小只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他。 景昊更是喃喃自语道: “文杰师兄,你莫不是在书院里读书读傻了?” …… 第119章 田文杰的决心 三小只听了田文杰的计划,大失所望。 “文杰,你怎么还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些官官相护的官吏身上。” “是啊,师兄,府城的官跟李县令有没有瓜葛我们还不知道,再说这件事牵扯到了都城来的武官,他本就是那皇长孙的心腹。保不齐他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你去找他们告状岂不是送到了人家的手心儿里。” “我知道官官相护,也知道若要明哲保身,民就不该与官斗。可是,如果人人都不去与他们抗争,岂不是让诸如李县令这样的人更嚣张,更加肆无忌惮的去欺负弱小。” 田文杰目视着三小只,眼神清明而坚定。 “纵然我只有一成胜算,我也要拼尽全力去跟他们斗上一回。哪怕是死,也不能让他们如意。不过……” 他话风一转,嘴角勾出一个有些狡黠的微笑。 “现在我的胜算又多出了几成。” 田文杰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放置在桌上。 三人齐刷刷看去,是一块质地上乘,雕工精美的圆形玉佩。 看向三人疑惑的目光,田文杰伸手过去,缓缓的将玉佩翻了个面儿。 玉佩的背面篆刻着一字: “稷”。 云放和景昊依旧不知何意,水瑶放置在桌下的手却紧紧地攥成了一个拳头。 田文杰没有注意到水瑶稍稍有些变色的脸,看着三人,轻轻吐出了一句话。 “皇长孙凌长风名稷。” “这是皇长孙的玉佩?” “皇长孙的玉佩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 迎着三人越发不解的目光,田文杰讲述了另外一个故事。 早在林芳从恶狼口中救下卢衡生的前一天,田文杰散了学堂,如往常一样一头扎在他的实验田里。 因为已是冬季,田野四周空无一人。 田文杰在田里育了些种,用麦秆草秸盖的严严实实的,因为天气寒冷不放心,每日都要过去查看一番。 为了方便存放农具,他还在田里盖了一间暖房,暖房低矮,半截子都在地下,也藏着不少他在坛坛罐罐儿里育的种苗和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田文杰检查完田里的东西,又去查看暖房中培育的种苗,开门时却发现暖房上的锁已经被人破坏。 他不动声色,推门进去时,握紧了手中刚耙过地的铁耙子,心中已暗暗做好了防备。 因为跟着芸娘练过一年的功夫,现在田文杰对自己有一种说不出的自信。再说能进这些田间小房偷窃的也不过都是些半大小子,田文杰打算把他揪出来教训两句,撵走就算了。 田文杰进了小房,一眼望去,房内却空无一人,他也没往心里去,只当是那偷儿已经走了。 谁知他刚随手掩上房门,一道寒意就从背后袭来。幸亏他现在身手也算敏捷,急急扭身向旁边躲闪,一道剑影从他耳侧削过,削掉了几根发丝。 还不待他站稳身形,那道剑光转手横在了他的颈前。 剑身传来的冷冽寒意让田文杰明白这剑是曾经饮过血的,执剑的人不是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可以对付得了的。 于是他放弃了抵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过了半晌,身后才传来一句问话, “你是这块田的主人?” “是。” 又是一阵沉默,身后的人仿佛也不知道该将他怎么办才好。 “如果你放我走,我可以当做没有来过。”田文杰试探着说。 颈上的剑慢慢收了回去。田文杰正打算退到门外,那人却又说: “你先不要走,我受伤了,你先帮我包扎一下伤口。” 田文杰包扎伤口的时候才发现对方竟然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虽然年少却气度不凡,寒冬里一身黑衣,衣料不错却并不厚实,此刻受了伤流了血,整个人虽然冷静,执剑的手却有些不由自主的颤抖。 田文杰给他大概检查了下伤势,皱着眉建议道: “你的伤不是特别严重,但是伤口虽浅却伤处太多,失血过多也会死人的。我家里有上好的伤药,如果你信得过我,跟我回家,重新包扎上药。” 田文杰以为那少年不会相信他,可那少年只犹豫了一刻就答应了。只是说了句,“记着避开外人,最好你的家人都不要看见。” 稍后还解释道: “我身后有追兵,让人见到会给你带来麻烦。” 就这样,那少年被田文杰藏在景家学堂后院儿的耳室里养了两天的伤。 这两日,田文杰在学堂散学后没有再去他的田里鼓捣。他与那少年谈天论地,讲经释义,彼此都有些惊讶。 田文杰跟随景昭学习了近两年的时间,进益不少,跟着少年交谈才堪堪不落下风。不禁感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如果没有拜景昭为师,恐怕只能做一辈子的井底之蛙。 殊不知那少年更为惊讶,他自幼由名师调教,十五岁入军营历练,从没有过一日懈怠,自诩是文武双全。 可眼前这个面色有些黑红的农家孩子,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上两三岁,居然谈吐见解都不俗,对时局、农桑、甚至他都不了解的商业营做都有自己的观点,且见解独到,更是不同于朝中那些迂腐的士族。 短短两天,两人惺惺相惜,都起了结交之意。只是田文杰自知身份,又见这少年显然是来历神秘,不便出口相问。 那少年自己也顾及身后仍有追兵,也没有多说。养伤两天后,见外面风平浪静,就告辞离去了。 临走时,给田文杰留下了身上这块玉佩,告诉田文杰自己姓凌,言明将来一定会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田文杰在得知那少年姓凌的时候,心中就已有了猜测。他本不愿意拿那两日的交往去换取什么,但他和林芳的遭遇,以及这两个月在县城看到的听到的,都让他又想起了三年前自己在书院的遭遇。 “当年我在县里遭他们设计陷害,只怪是自己运气不佳,也无力反抗,在萧家村一躲三年,可如今兜兜转转,又落在这些人的手里。这一次,我看到了更多人的苦难和遭遇,多和我一样,有冤无处伸,忍气吞声,苟且活命。但我这一次不想再逃避,就算是碰个头破血流,也要和他们搏上一搏。” 第120章 南山神算 三小只听完田文杰的讲述,想起他三年前被李琦陷害,卧床数月差点残疾的往事,再想想今天林芳被困县城的局面。背后都是这个李县令叔侄二人的手笔,也不由得气血上涌。 “文杰,你说的对。像李县令这种狗官,必须得想办法铲除,否则让他继续为祸下去,还不知得多少人遭殃。” “文杰师兄,放心,这次我们新仇旧恨一起算,这次我们不但不逃,还要让这狗官无处可逃。” “……” 看着三小只成功的被自己燃起了斗志,田文杰的嘴角难以控制的扬起了个弧度。 “文杰哥哥,你打算怎么做?是准备把你的证据直接递交给那个皇长孙吗?” “是啊,文杰,你是要直接去府城找凌长风吗?” “你现在身边还有没有监视的人?你能离开县城吗?” 水瑶开了个头,景昊和云放也跟着问道。 “其实,那个,我现在还没有太好的办法能离开县城。” “所以,嘿嘿,你们来了,太好了。” “……” 合着主意打在我们三个身上了是吧? 三小只发现自己被田文杰成功的忽悠了,但为时已晚,只好一起合计下一步的计划。 …… 三日后,府城。 喧闹的府前大街上,王道士坐在自己的算卦摊子前,裹紧了棉衣,一双眼睛似睁非睁的,看着熙熙攘攘来去的行人。 虽是冬日,今天的阳光却好, 今年新絮的袄子也厚实,坐在这里,倒叫他有些昏昏欲睡。 “王老道,王老道,醒醒!”这时,一个嗓音有些粗粝的男子敲响了王道士的摊子。 王道士睁开眼睛看过去。 “张屠户,有何事唤贫道啊。”不待面前的人回答,王道士又悠悠然自顾自说道: “要算些什么,尽管说来。” “算个屁!上次我花了一百文钱让你给我算算能不能生儿子,你给我打包票说能,结果生下来是个丫头不说,还生的艰难,差点没保住。” 王道士脸上现过一丝尴尬,却又为自己辩解道: “张屠户,你这就不讲理了,我说你三年之内必能得子,也没说你上一胎就能得儿子呀,现在三年未到,你为何说我算的不准呐?” “行了,臭老道,我不跟你掰扯这个,赶紧给我写一封字据。” 王道士的摊子不仅算命,还兼代写书信。 看张屠户不是来算命的,王道士心中略微有些失望。代写书信挣的是小钱,不过蚊子腿虽小也是肉,张屠户不是来惹事的,王道士也就安心了。 铺开纸张研好墨,捋了捋稀疏的几缕胡子,王道士问道: “张屠户你要写些什么呀?” “休妻书!” “……” 王道士的笔一顿,这种书信他不愿意写。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这张屠户平时虽然家里有些吵闹,但夫妻二人尚属良善,平时相处也融洽,怎地忽然要休妻? 王道士将笔放在笔架上,又捋了捋自己那稀疏的山羊胡,正斟酌着字句,想劝上两句时,只见张屠户的妻子李氏抹着眼泪冲到了摊子旁。 “张二你这个天杀的,我天天在家累死累活,伺候老的,照顾小的,你居然要休我,你丧了良心,天理不容啊!” 张屠户开着个肉铺子,是个整日杀猪卖肉的,体型粗壮,看上去面色凶狠,可他这媳妇也膀大腰圆,对着他丝毫不惧。两人在王道士的摊子前撕扯起来,倒把摊子后的王道士遮的严严实实。 张屠户虽然看上去凶恶,但实际口齿笨拙,虽然整日提刀杀猪卖肉,平时对人却并不粗鲁。 夫妻二人白白撕扯了一会,儿,也没怎样,王道士身上倒挨了李氏两锤。 一时之间围观的人越聚越多,议论纷纷的,张屠户恼羞成怒。虽然不欲家丑外扬,此刻也禁不住恨声道: “你这不要脸的婆娘!还敢在这里哭闹。你问我为何休你?那你说说看你匣子里那些首饰,为何一件件的都不见了,是不是拿去送了外头相好的?” “你放屁!可怜老娘就那几件首饰,莫名其妙的一件件的就不见了。家里的门户这样严,外人哪能偷走,肯定是你给老娘偷走了,送了哪个不要脸的小娼妇,现在反过来诬赖老娘,还要休了我。我的命好苦啊!” “我告诉你张二,你今天要敢写休书,我今晚就吊死在家门口。” “……” 李氏出身市井,本就粗俗,此刻见张屠户真的要休了自己,自觉受了天大的冤屈。坐在摊子前又哭又喊,引得的众人议论纷纷。 张屠户虽是个粗人,也要面子,看见自家娘子撒泼。羞的无地自容。不停的催促王道士赶紧写休书。 李氏见王道士真的提了笔,急了。 站起来一把夺了王道士的笔。抓在手里哭喊着: “你不能写,我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也是好人家出来的闺女,担这么个名声被休回家,不但我自己活不成,连带的娘家的名声都都臭了。” “老神仙,你不是能掐会算吗?帮我算算我那些首饰都去了哪儿?我真的没有相好的,也没送人。” 李氏情急之下哭喊着向王道士求助。 一旁围观的人也议论纷纷,有那挑事儿的向王道士喊道: “是啊,王老道,你不是自称能掐会算吗。” “就是,赶紧给算算,算出来你这也算功德一件。” 王道士没想到一场闹剧,最后众人把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顿时更加尴尬了。 “老道师门学的看风水,寻阴宅,也可测字,测前程,观姻缘,这寻物……确实不是老道的强项,嘿嘿,惭愧惭愧。” 王老道嘴里说着惭愧,眼睛却看向人群中叫嚷的最凶的小子,心中暗自记下,回头这小子若来算命,定要说些什么,吓他一吓。 听了王道士的话,人群中发出了一阵嘘声。 李氏顿绝无望,哭声更响了,在此时人群中却有人开口: “这位大嫂莫哭,不如小道为你起上一卦,还你清白,如何?” 听见有人如此狂妄,王道士的目光众人看过去。只见人群中闪出一个小道士,笑眯眯的走上前来。 将手中的布幡往前一竖。众人抬眼望去,只见那幡子上写着:“南山神算”四个大字,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 一日三卦,一卦一两。 如果萧家村有人在此,定能认出,这小道士竟是景昊。 第121章 神算子景昊(一) 人群中走出来的小道童正是景昊。 只见他头上挽着道士发髻,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道袍,面上神采飞扬,缓步走出人群,伸手去搀李氏。 景昊的圆脸上自信满满,且他看上去年幼,李氏也没有计较他是个男子,鬼使神差的就被他搭上了手腕,稀里糊涂地站了起来,停止了哭闹。 起身后景昊并未松手,反而将她的手一翻,仔细的看了看她手中的掌纹。 赶在旁边的张屠户发怒之前,景昊松了手。对着李氏笑道: “大嫂好手相,掌厚背圆,一世无忧!是个有福气的人。” 李氏听了小道士的话,咧嘴想笑,可笑到一半儿,又撇着嘴哭起来。 “小道长啊,我都要被这杀千刀的休了,还有啥福气呀?” 景昊看了看李氏那哭的沾满鼻涕眼泪的脸,心中有几分嫌弃,可面上依然笑容不减,回头又仔细看了看张屠户。 “这位大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看你家大嫂的面相,鼻头圆润有肉,此乃帮夫之相。娶此贤妻,是你的福气,怎么还能口闭口就说休妻呢。” “刚才大哥说家中丢了细软,可我观大哥财帛宫发红,最近不仅不会破财,还会有不小的进项。这些都是这位大嫂给你带来的运气,你不仅不能休妻,还得回家好好看待大嫂啊。” 景昊说的煞有其事,张屠户听的半信半疑,面前的小道士年纪太小,他本能的觉得这是个骗子。可景昊说的又句句都是好话,张屠户心里很愿意相信。 “你说的这些都无凭无据,你说我要发财,现在别说发财了,家里明明丢了贵重的物件。要想让我信你,先帮我把丢的东西找回来。” “要想寻物,这也简单。不过刚才的相术算是我送的。让我具体帮你把东西寻回,小道只能起一卦。” 景昊慢条斯理的说完,伸手指了指长幡上的字。 “一日三卦,一卦一两。” 张屠户略识的几个字,看明白了幡上字的意思。一句“你怎么不去抢”才要出口,又生生的忍住了。 “好,一两就一两,但是要事先说好,东西找着了我付卦金,找不着,我就要撅了你这幡子。” “这位大哥你肝火太盛。须得喝点儿菊花茶,败败火了。”看着张屠户要发怒,景昊又笑笑说: “戏言,戏言。” 接着从怀中掏出了几枚铜钱,众目睽睽之下随意向地上一撒。 接着又取出罗盘,煞有其事的围着铜钱转了一圈。 “有了。”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景昊。 “大哥只管回家找,你找不到的财物并未出你家。” “胡说,我家我们夫妻两个都翻遍了。”这下,张屠户和李氏都不信。 “回去再找,东西不在屋内,在院中高处。” “去吧,晚了,我不保证还在。卦金可以先欠着,我就在这不走,等二位回来。” 张屠户和李氏半信半疑的准备回家,才走了两步又被景昊叫了回来。 景昊向张屠户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张屠户疑惑的把耳朵凑近景昊,景昊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张屠户转身拉着李氏走了。 一群看热闹的人,有和张家熟识且闲来无事的人,也跟着张屠户和李氏一起往张家走去。还有几个围着景昊。 “小道士,你真能算出他家丢的东西在哪儿?” “是啊,小道士啊。你若是胡说八道,现在就赶紧走吧。那老张是个杀猪卖肉的,你要是骗了他,他回来饶不了你。” “就是小道士,你这小身板儿,再来四五个也打不过他。” “……” 一群人围着景昊嘻嘻哈哈的打趣, 旁边的王老道也捋着山羊胡,在一旁看热闹。 他心里很不愿意张屠户能找到丢失的东西,让这小道士下了自己的面子。 不过他也不忍心让这小道士挨打,都是出门讨生活的不容易,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一会儿张屠户动手的时候一定得拉着点儿。 那张屠户回了家。在院子里转了两个圈儿。他家的院子极小,角落里堆着柴垛,一个小小的鸡窝,旁边是一棵高大的杨树。 张屠户不知道该到哪里寻找,索性上了自家的屋顶,四面环视了一番,什么也没发现,气的踢起了脚下的一颗小石子。 石子飞出,一只大个儿的灰喜鹊从树上惊飞,张屠户心中一动,目光盯住了杨树上那硕大的喜鹊窝。 接下来张屠户就从喜鹊的窝里找到了他家丢失的几件亮闪闪的戒子,簪花,钗子。 那只钗子还颇有几分分量,也不知道那喜鹊怎样叼上去的? 李氏见了丢失的首饰,喜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一会儿骂该死的喜鹊偷了他的宝贝,又骂张屠户不信她。 兴奋了一会儿又疑惑道: “不对呀,我那一对儿绞丝镯子去哪儿了?那镯子分量实在,足有二两重,老鸹子可叼不走。” 张屠户脸一红,从旁边摸出一对儿绞丝镯子递给李四说: “这不是你的镯子,都在这儿呢,都找到了,别咋呼了。” 李氏看着镯子,虽然心里还有些纳闷儿,但东西都找到了。冤屈也洗清了。丈夫还保证今后再也不怀疑她了,也就不再计较了。 殊不知张屠户这会儿心里对街上的小道士佩服万分。 原来刚才要走时,景昊悄悄在他耳边说,这高处不仅是指他家的高处,还指他的高堂。若有找不到的东西,还可问问他家老母亲。 张屠户在喜鹊窝里找到东西的时候,就发现缺了那一对儿镯子。下来趁着李氏欣喜万分的查看首饰的时候,就悄悄去找了自己的母亲。 原来张屠户的母亲见媳妇的东西总是丢,跟张屠夫一样怀疑媳妇拿走送了外人,不然就是给了娘家。心中不满,就偷偷藏起了这对最重的镯子。 张屠户拿到镯子后哭笑不得,怕媳妇儿跟老娘闹,就没敢说实话。心中却对小道士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看看家中的妻女,又想起了自己久盼不至的儿子。于是抓起了荷包,对一旁的李氏说, “走,咱去给小道长送卦金,顺便问问他,咱啥时候能生儿子?” 第122章 神算子景昊(二) 围在景昊身边等着看热闹的人等了没多久,就看见张屠户拉着李氏匆匆忙忙的赶了回来。 一伙人都饶有趣味的盯着张屠户,性子急的还隔着老远就喊: “老张,怎么样?你家丢的东西丢找着了吗?” 张屠户也不理那人,拽着媳妇三步两步的走到景昊面前。直接递过一角银子。 “小道长,这是你的卦金。” 一群人看张屠户恭恭敬敬的送上了卦金,顿时热闹起来。 “老张,这么说,你家的东西找到啦。” “这小道士还真有几分本事呢。” “真有这么准?老张,莫不是你跟这小道士合起伙儿做戏吧。” “放屁!”张屠夫还没讲话。一旁气喘吁吁的李氏泼辣的骂开了。 “这小道长是铁嘴神算,把我家丢的东西算的清清楚楚,才洗清了我的冤屈,你这厮满嘴的胡沁,敢污蔑我家老张,还敢对小道长不敬。回头小道长做个法,要你好看。” 人群里本来笑的灿烂的景昊闻言,面上一僵,心想: 我谢谢你大嫂,倒也不必如此为我拉仇恨。 正在这时张屠夫满脸堆笑地又开了口。 “小道长,你的卦真灵。就是,嘿嘿,那个,你能不能再帮我算算,我啥时候能生儿子?” 李氏也一脸热切的盯着景昊。 景昊故作高深的看了看张屠户,又看了看李氏。 “这位大哥大嫂。我观你二人的面相,都是有子女缘分的。只是至于何时能添丁,尚需起上一卦。” “那就请小道长赶紧为我二人起上一卦吧。”张屠户急不可待的说。 景昊为难的咳了一声,见张屠户不解,眼睛瞟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长幡。 “老张,小道长算卦是要银子的。你这是算的第二卦啦,还得给钱呐。”人群中有明白人幸灾乐祸的吆喝道。 张屠户有些肉疼。 不过转念一想,刚才这个小道士说自己不但不会破财,近日还会有外财入门。况且为了儿子咬咬牙,这一两银子给了。 他豪气的从怀中又掏出一角银子,重重的拍在景昊的手里。 “小道长你起卦吧,银子,我老张给。” 景昊得了钱,痛快的又起了一卦。 “怎么样?” 迎着张屠户两口子眼巴巴的目光,景浩微微一笑,伸出手比了个八。 “八?小道长,你比一个八是何意?” “小道士,你是说八年吗?” “啥?你说我八年以后才能生儿子。”张屠户的脸耷拉下来。 景昊摆摆手, “非也,非也,小道的意思是八个月。” “八个月?” “对,八个月。恭喜张大哥,八个月后就会喜获麟儿。” “不是,道长你说的八个月是……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一旁的李氏捂着自己的肚子,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小道士。 景昊故作神秘的笑而不语。 张屠户如梦初醒,连忙伸手搀着媳妇儿。 “媳妇,你慢点儿。拐过这条街,就有医馆,咱现在就去看看。” 张屠户搀着媳妇儿转身走了,那步子,细碎而小心。 一群人围着景昊,惊讶不已。周围有几人心动,想测上一卦,却又嫌一两银子太贵。 这时人群中有一老妇人,犹犹豫豫的走上前来。看着景昊,咬咬牙从枯瘦的手上退下一只银镯子。 “小道长,我想请你给我起上一卦。” “这位老人家,请问你想问些什么?” “算算我儿子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儿子是个行商,往常他出门走商,也就半年就能归家,这次已经走了一年多了……”老妇人有些说不下去,浑浊的眼中满是担忧和说不出的恐惧。 景昊看了看老妇人的面相,异常认真的起了一卦。 卦象显现后,景昊眉头舒展。 “老人家放宽心,你儿子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最迟三天必会回来。” “真的吗?小道长你说的真的吗?我儿子三天之内就能回来。”老妇人两眼迸发出喜悦的光芒。 接着像回过神儿来一般,将手中的镯子塞给景昊。 景昊还没开口,人群中又挤进来一个面色憔悴的少妇。她看见老妇人递给景昊的镯子,不禁眉头一皱。 “娘,你这是干什么?天天求神拜佛还不算,又来求这些野道士。”她抬头看看景昊的幡子,不由得又提高了嗓音。 “一两银子一卦,娘,这么贵你也敢算,一两银子够咱家吃一个月了。” 少妇黑着一张脸,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倒出几块散碎银子,递给景昊。 “这些银子你拿去,把我娘的镯子还给她。” 老妇人脸色尴尬,看着儿媳。 “淑芬,你快把银子收起来,你做针线挣点儿银子不容易。这卦是娘要算的,娘给钱。” “娘,你知道我不容易,以后就别再花这冤枉钱了。”那少妇没好气的说。 一边固执的把碎银子递给景昊, “快把我娘的镯子还给她。” 老妇人的脸更红了,难堪的几乎要落下泪来,嘴唇蠕动着, “我就是想知道江儿啥时候能回来……他回来了,你就不用这么做难了。” 景昊看着面前这对婆媳,听着周围又开始细碎的议论。略一思索,把手里的镯子递了过去。 “这位老人家,这位大嫂,镯子你们收好。” “我算着你们家的那位大哥不出三天就能到家。他这一次,路上确实有些艰辛,碰到了些意外,但庆幸的是所获也颇丰。” “你们只管回家,安心等着。我这几天会一直在此,待你家大哥归来,再来此寻我,如数送上卦金即可。” 还能这样,老妇人婆媳二人惊疑不定的看着景昊。最后那少妇一把接过镯子。 “小道长,这是你自己说的。三天之内,我男人要是回来,我到这里双倍奉上卦金。要是没有回来,”她凄然一笑。 “我也不怪你,但这钱,恕我也不给了。” 说完,搀着自己的婆婆转身走了。 见人开始散去,景昊收了长幡,也准备离去。 没两步,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喊。 “小道长,小神仙,请留步。” 回头一看,只见张屠夫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第123章 神算子景昊(三) 看着张屠夫急匆匆的跑过来,已经已经散开的人群又缓缓的聚拢了过来。 “老张,你这是干什么?今天跟这小道士没完了?”人群中有人逗趣道。 “老张,你家猪肉卖不完了,准备到这儿摆摊儿。”有眼尖的看着张屠夫跑过来,手里还拎着一大刀肥猪肉。 张屠夫顾不上跟人贫嘴,跑到小道士前,恭恭敬敬的递上了那刀猪肉。 “小道长,小神仙,你的卦真是太灵了。我和媳妇刚才去医馆看了,医馆里的老大夫说我媳妇已经有了身孕了,只是日子还浅,这女人自己都不知道。”张屠户一边说一边禁不住咧着嘴的笑。 “老大夫说算算日子,正好八个月后就能临盆。” 一群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这小道士,有真本事啊。” “是啊,算卦灵的也有,大都只能算个大概,这小道士算的也太准了。” “小道长,我也要算一卦。” “对,对,这么准,一两银子也值了,我也要起上一卦。” 人群有些沸腾,有几个本来就有意的纷纷走上前来要求起卦。 景昊微微一笑,把手中的长幡一抖,指了指上面的字。 “各位乡邻,不好意思。小道精力不济,一日只能起三卦,再多就不准了,还望各位海涵。” 说完,神算子景昊拎着那刀肥猪肉,扛着长幡扬长而去。 …… 是夜,府城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里,早已换下了道士服的景昊和云放水瑶聚在一起,吃完了香喷喷的红烧肉,开始商量第二天的计划。 第二日,有几个等着算卦的人,一直等到过了午时也没有见到小道士的影子。 过了晌午,摆摊的王道士又开始昏昏欲睡。忽然一片嘈杂声吵醒了他。 只见昨天那小道士不知道何时已经来了,身边又围满了人,正指着他的长幡议论纷纷。 王道士不由也起了好奇之心,走近了一看。 只见小道士还是昨天那副打扮,只是手里的长幡的右下角的小字上加了一笔,变成了一日三卦,一卦十两。 昨日想算卦那的几人,纷纷指责小道士漫天要价,没有诚信。 小道士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说: “小道一日三卦,卦算有缘人,这卦金嘛,明码实价,童叟无欺,祖师爷也不会怪罪的。” 吵吵闹闹之间,走来了昨日的老妇人。 老妇人带着一对青年夫妇,一见小道士,脸上的皱纹笑的像一朵怒放的菊花。 那跟着来的年轻男子看上去还带着几分风尘之色,却难掩一脸的欣喜,见面就往小道士手里塞银子。 众人仔细询问,方才明白,原来今天上午那老妇人的儿子竟真的回来了。 那老妇人的儿子叫徐江,之所以迟迟不归,原来是在走商的途中遇上了歹人,被掳到匪窝里,做了苦力。 却因此阴差阳错配合官府,端了那匪窝,救了一同被掳的一人,谁知那人却是远近有名的富商,这一下不但得了官府的悬赏银,还得了那富商的谢银,那富商还承诺跟他建立长久的买卖往来。 所以他这次回来是实实在在的满载而归,手里有了银钱,还有了长久的赚钱门路,打算就在府城开个铺子,再也不冒险做行商了。 徐江一回来就听老娘和妻子讲了昨天的事,连连说能算此神卦的高人不可辜负,就急忙带着老娘和妻子来街上找景昊,非要以十倍的卦金相筹。 景昊自然不允,说昨日的卦金就是一两,只取了一两。 这时,有人不满道: “小道长,他要给十两,你却只收一两,为何我们要算卦,你就非得要十两?” 小道士念了声道号, “他算得是昨日之卦,付的是昨日的卦金,昨日的小道算的是一两卦,自然只能收一两,今日的小道非昨日人,卦金自然也非昨日的卦金。” 一群人被他说的云山雾罩,不明所以,但有一件事是确定了,这小道,今日一卦值十两了。 府城虽然有钱人不少,但十两银子也不是小钱,没有啥重大的事,谁也不想白白给这小道士,于是,那几个有意算卦的人又慢慢的散了。 景昊也不在意,靠在一边,和王道士聊的开心。 聊到天边的日头已经没有了暖意,两人越说越投机。 王道士正打算开口劝劝这小道童,不要要如此高价,最好降至和自己一个价位,今后两人合作,营造一个温馨和睦的市场环境。 却见昨日算卦的张屠户又拎着一刀猪肉跑了过来, “哎呀,小道长,你真是三清爷爷座下的童子下凡啊,专门给我家送福来了啊。” 他的大嗓门顿时引来了一群人,纷纷让他讲讲又出了何事。 五大三粗的张屠户却扭捏起来,最后被逼不过,才含糊其辞的说,他今天真应了小道长昨天说的发了一笔小财,但具体发了怎样财,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说了。 后来,看周围的人越聚越多,赶紧留下猪肉,向小道士拱了拱手,跑了。 小道士景昊提着肥猪肉,一时哭笑不得,昨天一顿红烧肉,三人都吃顶着了,今天又一块,他看看旁边的王道士,慷慨的递了过去。 王道士眼睛发亮,赶紧接过来,藏在了摊子下面。 这时,一个衣着得体,伙计打扮的人,走了过来。 “小道长,我家掌柜的想请你算一卦,你现在能跟我走吗?” “哎呀,这是珍宝阁的伙计,珍宝阁那可是大买卖。“ “是啊,这下,小道士发了,别说十两银子,就是一百两银子一卦,人家也不带眨眼的。” “……” 景昊听着众人的议论,圆圆的脸上堆起了笑容。 “小哥儿,前面带路。” 景昊卷起了长幡,跟着那伙计走了,身后留下了一片议论之声。 “这小道士,一卦十两,还真有人肯算,这钱也太好挣了。” “好挣,你也得有这个本事挣啊,你能有人家算的准?” “听说了吗?你们,知道珍宝阁为啥来人请小道士去算卦不?” “不知道啊,你知道?” “嘿,你还别拿话激我,我还真知道。” “别卖关子,赶紧讲讲。”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漫天要价的小道士 景昊走后,一群人神神秘秘的在他身后议论。 “昨天你们都看见那个卖肉的老张来算卦了吧?算完卦他媳妇就诊出又有喜了,高兴的他昨天回去就开始折腾,说要有儿子了,房子不够住,准备在他家小院儿里再加盖一间房,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该着人家发财。收拾破烂的时候,在老房子里倒腾出不少老物件儿,其中有张老画,今天珍宝阁给收了……” “哎呦喂!能让珍宝阁收的,那得值不老少银子呢。这可不是得了意外之财吗?” “那小道士昨天就说他最近有财运,没想到这么快就应了,怪不得老张今天又喜滋滋的给小道士送肉呢。” “这小道士不仅算卦算的准,算的还都是吉卦啊。这……这简直就是个散财童子啊,昨天算了两家,家家有喜呀。” “是啊,早知道,刚才就让他算一卦了,十两银子算出个财运来,也值啊。” “想得美,你命里没财,人家小道士也给你算不出来呀。”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你怎么知道我命里没财?” “你们两个别扯远了,这么说珍宝阁请小道士算卦,是因为张屠户去卖画的缘故?” “应该是吧,估计是张屠户说了小道士算卦的事。” “哎呀,你们说老张那张画到底卖了多少钱啊?” “这可真不知道,人家珍宝阁是大店,有规矩,这些一概不往外透露。” …… 珍宝阁要请小道士算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一连两天,想算卦的人都没有等到小道士再出摊。 正当人们议论纷纷,这小道士是不是在珍宝阁那儿砸了招牌,无颜继续在街上露面了的时候,小道士又扛着他的长幡出现了。 只是他的卦,更加让人算不起了。 还是那个幡,上面的字也大同小异,就改了一个字: 十改成了百。 南山神算 一天三卦,一卦百两。 “小道长,你这卦一天一个价,这也涨得太快了。” “就是,你就真是个小神仙,咱也算不起啊。” “还是修行之人呢,满脑子都是铜钿。” “……” 小道士看着一群人大有声讨他的意思,丝毫不生气,依旧笑嘻嘻的。 等周围的声音小了,才团团作了个揖, “各位乡邻,不是小道满脑子铜钿,小道学成这卜算之术,初次入世历练。师门规矩不能不遵。” “你还有师门呢,你师门啥规矩啊,就让你拼命搂钱吗?” “非也,卜卦乃泄露天机之术。天机泄露过多,会毁损自身,故师门规定: 卦算有缘人。至于银钱嘛,除了要给要给祖师爷塑金身,嘿嘿,小道也得吃饭啊。” 众人忽然觉得小道士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是…… “你这百两也收的太贵了。”有人小声嘟囔道。 “非也,非也!贵不贵,看算的准不准,还要看算的是什么。我师父一卦值万金,我学艺不精,不敢跟师父比肩,但也不敢要价太低,堕了师门志气,所以,小道是一卦千两。” “啥?千两,那你头天不是一卦一两吗?” “是啊,小道初入宝地,当然得先赠卦几日啊,所以,一日三卦,第一日一两,第二日十两,第三日百两,这百两的三卦赠完,再算,就是千两。” “千两一卦,就是你能算生死,也值不了千两啊,你这小道士,真是口无遮拦,啥都敢说。” “就是,你就是能算出我那天死,我都不算,我有这一千两,天天好吃好喝的,就算是稀里糊涂的过,我也认了。” “各位说的是,不过,小道卦算有缘人,师门规矩如此,这是小道的修行,还请各位原谅则个。”小道士面对指责和奚落,不急不恼。 “不对啊,小道长,你说你十两也是三卦,可你昨天,前天两天没来,除了珍宝阁那一卦,不是还有两卦十两的没算吗?”一个自诩聪明的男子自得的说,“今天我就算这剩余的十两卦,也不算坏了规矩吧?” 一句话提醒众人, “对对对,我也算卦十两的。” “别呀,这得讲个先来后到吧,我先来的,我得先算。” “……” 众人争得热闹,引来了更多的人围观。 见人越围越多,小道士笑道: “各位不用争了,小道的十两卦早在两天前已经算完了。” “算完了?什么时候?” “在哪儿算的?谁算的?” “珍宝阁,那日,珍宝阁的掌柜连算了三卦。” “小道这两日没来,是在等珍宝阁的掌柜的验证。” “若是小道的卦不准,自然不敢再继续在此献丑,须得回师门重修,所幸,”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所幸,小道不曾辜负主家所求,掌柜的昨日得了他想要的结果,付了小道的卦金,小道今日才能继续修行,善哉善哉!”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半晌,有人问道: “你都给那珍宝阁的掌柜的算了些啥啊?” “对不住了,这个不能说。” …… 珍宝阁的掌柜的都算了些啥?普通人不知道,可卢衡生不是普通人。 皇长孙来到府城,他立刻赶来接替了卫戍工作。 一个合格的卫兵,不仅要会防守,还得学会防患于未然。 了解外面的一切异动,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是卢衡生对属下的要求。 所以,他有很多眼线。 所以,他每天能收到很多五花八门的情报。 包括府城来了个小神算子。 搁以前,卢衡生是不会理会这些算卦的,一来,手里银钱紧巴巴的,不够自己花的,二来,军营里混资历,今后啥样几乎一眼看到头,也没啥好算的。 但是,现在他不一样了。 现在他官也升点了,钱也有点了,美人也在招手了,未来,嗯,未来似乎还能更美好,还能更上一层楼。 可是,这层楼能到哪一步呢? 以前他不想的事,现在,一空下来,就抓心抓肝的想。 而且,最近,他还有些难言之隐。 第125章 见鬼的宅子 卢衡生怀疑自己最近见鬼了。 皇长孙凌长风住在知府大人的官邸内,作为皇长孙的心腹,知府大人也给卢衡生在那里安排了一个住所。 不过卢衡生在官邸外还赁一个自己的小宅子,凌长风无事找他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宿在这个小宅子里。 毕竟他现在也是个从五品的官了,又在皇长孙面前说的上话,平时找他递拜帖,攀交情的人也挺多的,他偶尔也总要应酬一下,住在知府的官邸里,总是不太方便的。 这点,皇长孙肯定也是可以理解的。 比如,前两日,他就宿在自己的小宅子里。 因为是个临时的住所,只赁了个两进的宅子。 小宅子不大,但还精致。前后两个小院子由月门连着,前一个院子布置的朴素,简单而大气。 门口的倒座房住着他的长随兼门房,正堂用来会客,他有需要的时候,会在这里见见客,喝喝茶,增进一些相互之间的感情。 后面的院子布置的精巧细致。假山,长廊,小花坛(地方小,只能是花坛)满满当当,错落有致。虽没有雕廊画柱,胜在一个小巧别致。 房里布置的更是温馨舒适,里面住着他新收的一个丫鬟兼通房。他不在凌长风面前当差的时候,会在这里歇歇,放松一下心情。 丫鬟名叫梦柳,本是这宅子原主人府里的丫头。这宅子的主人是个本地的富商,他的表兄是知府大人的幕僚,听说他想赁个宅子,就介绍了自己的表弟。 表弟很给幕僚表哥面子,也和他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执意要把这宅子送他,他当然不能收受贿赂,严辞拒绝了。 于是以一两银子一个月的价钱租了这个宅子。富商表弟还怕他初来府城,没人照顾起居,不方便,把梦柳随宅子送给了他。 本以为梦柳是个普通的丫头,不料却是个妙人。不仅一日三餐打理的妥当,还温柔体贴,一双秋水美目脉脉含情…… 他很快就纳了梦柳做通房,许诺说回头娶了正妻就抬她做姨娘。梦柳感动的泪水涟涟,对他倾慕无比,平时的吃穿用度都不肯问他要,拿出自己以前攒的体己来贴补。 这么招人疼的可人,他也不忍辜负,但他俸禄有限,所幸到府城后,认识了一些慷慨又富庶的朋友,都与他一见如故,且都尊礼仪而视金银如粪土,相聚之时,每每有礼相赠。他是不爱这些黄白之物的,就都交由梦柳收好。 本来日子过得不错,甚至自从有了梦柳,他对林芳都没有那么急切了,不过,当然,林芳也还是要娶的,毕竟梦柳虽然美,但两人若站在一起,给林芳提鞋也不配。 可这两日小宅子里忽然闹鬼了。 那些金银俗物,梦柳发誓说她收好了,可早上起来,他一脚踏进鞋里,就踩到一个银簪子,硌得脚生疼。 当时,他还以为是梦柳的小情趣,又狠狠的罚了她一次。可起床后,发现东西从屋里到院子里,撒的到处都是。 他当时就沉了脸。梦柳也吓坏了,两人捡拾了半天,总算都找回来了,虽然损坏了两件玉器,居然一件也没少。 颇叫人奇怪。 若是遇贼,不该没丢东西啊。 不过,后来,梦柳说小厨房里的绿豆糕和豌豆黄都没了,可贼人再馋,也不能只偷吃的吧。 第二天晚上,他特意又宿在小院,偷偷在被里藏了一把薄刃尖刀。 入夜后,清楚的听到了器物落地的声音,他立刻腾身跃起,向着声音的方向掷出了尖刀。 只听见尖刀落地的声音,他什么也没打到,梦柳哆哆嗦嗦执灯过来看时,只见又是一地金银,却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抢过梦柳手中的灯,仔细的看了看脚下的地,他睡前曾在地上撒了一层薄粉,贼人若来,必会留下脚印,可现在地上只有自己和梦柳的鞋印。 他又看向门口和窗棂,那里都系着的一根军中用的银丝绞线,如果有人进来,必然会被绊倒,可银线依旧系在那里,没断没动。 他愣了一会儿,赶紧奔去了小厨房,只见里面也是一地狼藉,篮子里的菜蔬洒落一地,壁橱里的一盘萝卜糕碎的纷纷扬扬。 梦柳哆嗦着嘴唇,低低的问了一句: “莫不是黄大仙儿来了?” 就算是黄大仙儿来了也该留个爪子印呐。 卢衡生不由得心里一紧,他斜了梦柳一眼,难道这宅子不干净? …… 后来他就听说了珍宝阁掌柜的请了南山小神算子算卦的故事。 那日小神算去珍宝阁。第一卦仍然是寻物。 珍宝阁的宋掌柜拿出一个盒子。说是自己店内的罕见珍品,两日前丢失,请小神算给算算。在哪里能寻到? 小神算几枚铜钱一撒,都没往外掏罗盘,就笑嘻嘻的说宋掌柜戏弄他,这卦不算也罢,说完转身欲走。 掌柜连忙让人拦住,问他这是何意。 小神算说珍品就在宋掌柜的店里,并没有丢失,为什么要让他寻? 宋掌柜先是一脸惊讶,又说道,就算是在我店里,也有可能是贼人偷了,还没有来得及转移出去,就如那张屠户家一般。 小神算笑笑说,主家丢失和主家故意藏匿还是不一样的。 宋掌柜哈哈大笑,夸小神算名副其实。 接着取出一张写着生辰八字的纸,交给小神算,要他给自己推演一下后半生的财运。 小神算起卦推演了一半儿,却沉了脸。指责宋掌柜两次三番戏耍他,心不诚,这卦起不得。 宋掌柜忙拦住他,问他何出此言?小神算冷笑着说,这绝不是宋掌柜的生辰八字。 此人命中富贵,主官运通达。宋掌柜再有钱,也是一介商贾之身,说的直白一点,还配不上这生辰八字。 这几句话说的宋掌柜面红耳赤,却又佩服的五体投地。 原来这宋掌柜有一个孪生哥哥,正是官身,两人的生辰只差了半个时辰,所以刚才宋掌柜是拿着他哥哥的生辰八字又试了一次小神算。 两次试探过后,尽管小神算颇为不满,但宋掌柜却对他深信不疑了。 终于对他说出了自己究竟要算什么。 第126章 神算子景昊(四) 宋掌柜把神算子景昊从珍宝阁带回了自己的宅子。 景昊终于弄明白原来是宋掌柜的母亲病了。 宋老太太已经年届六旬,长子当官儿有地位,次子经商有银钱。日子过的舒坦,身体养的也娇气。 天气冷了,老太太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本来是个小病,结果一群大夫治来治去,治的现在奄奄一息了。 生老病死本也是常事,但宋掌柜那当官儿的哥哥听说了母亲病重,捎了信儿回来给弟弟: 如今正是他在升迁的关键时刻,无论如何母亲不能去世。 如果母亲去世,他就要丁忧,三年后归来,朝堂上估计早就没了他的位置。 所以,母亲不能死,如果弟弟没有侍候好母亲,那他以后就没有弟弟了。 宋掌柜一听,吓坏了。 没有老娘他还可以接受,没有了当官儿的哥哥,怕他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于是宋掌柜到处延请名医给老娘看病。 各处名医汇集一堂,现在给出了两个方子。 一个方子温和,主打一个无功无过,养着拖着。 至于是能拖一个月还是两个月,甚至是一年半载。大夫毕竟是大夫,是人,不是神,他不知道。 一个方子下药有些虎狼之势,功效医理,大夫讲的头头是道。但这个方子用下去,老太太是立即起死回生,活蹦乱跳,还是含笑九泉,家里披麻戴孝。大夫没学过卜卦,他也不知道。 选择总是艰难的,即使是二选一,也不是那么容易决定的。 宋掌柜决定找一个会卜卦的。 景昊表示这一卦只收十两银子,着实亏了。 但南山小神算虽然不是铁嘴神断,但也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所以,十两就是十两。 不过,小神算要求一切都要听他的。 接下来,小神算见了老太太,看了诸位神医的方子。 最后决定请神,嗯,就是请神仙给个方子。 小神算摆了香坛,忙的满头大汗,最后终于请神仙降临,给了个神方。 宋家老太太用了神仙给的方子,第三天,精神百倍的活了。 宋掌柜长舒一口气,他庆幸自己不仅保住了老娘,还保住了当官儿的哥哥。 宋掌柜一人算了三卦,占了大便宜,也直接导致现在小神算一卦值一百两了。 虽然街上的老少爷们儿嫌一百两银子的卦太贵,但府城有钱有需求的人还是很多的,所以,这一百两的卦已经供不应求了。 当卢衡生的长随把南山小神算请到宅子的时候,这百两卦已经只剩一次机会了。 长随心里暗自庆幸。若是今天没有抢到这最后一卦,明日涨到了千两。自己家老爷可舍不得这么多钱,非得把火撒在自己身上,自己一顿鞭子肯定跑不了。 卢衡生见到小神算的时候,看他也不过就十岁出头的样子,但他并不惊讶。 卢衡生自认见多识广,知道能人异士多出自老翁、老媪、妇人和幼童,当然这些能人异士他以前也没见过。但是,他看过的话本子上讲过呀。 看,现在眼前不就有了一个。 景昊听卢衡生讲了宅子的异状,又煞有其事的看了看卢衡生的面相,点点头又摇摇头。挽起肥大的道袍的袖子,掐指沉思了半天,长叹一口气。 卢衡生的心随着景昊的动作起起伏伏,看他叹气,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儿。 “小道长有话请明说。”他强制镇静的说。 “卢将军你这宅子吧,应该不是闹鬼。” “不是闹鬼。”卢衡生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有些疑惑, “难道是闹贼?可什么贼人能这么毫无踪迹的进来又离去,这也太神了。” 景昊心里暗自鄙夷,没见识,这有什么神的?我家猫就行。 “不不不,不是贼人,这景象非人力可为。” 他可没撒谎,这当然不是人干的,这是猫干的。 “不是闹鬼,也不是贼人,究竟是什么呢?难道真的是黄大仙?” 哎呦,幸亏蛋蛋听不到这话,不然,非得挠花你的脸。 “将军宅子里这景象非人力之所为,但宅中清明祥和,没有鬼气,也不是鬼物作祟。倒像是上天示警。” 示警?! 卢衡生不由得心里一跳,上天示警,我究竟干啥伤天害理的事情了?上天都知道了? “还请小道长明示。” “单单现在这样看,小道也不明白上天要警示什么。” 景昊有些发愁的摇了摇头,卢衡生的心扑通一声往下沉。 “这样吧,卢将军把生辰八字写下来,小道费些气力给将军推演一遍。” 半晌后,卢衡生看见面前额头沁出了汗珠的小神算露出一丝笑容。 半天紧张不敢发声的他赶紧问道: “小道长,怎样了?” “卢将军仕途起步艰难,后遇贵人相助,一飞冲天,可喜可贺。” 卢衡生的嘴咧的有点大。 “卢将军婚事上也有些蹉跎,现年过三十仍旧未婚。”景昊故作惊诧的看了一眼卢衡生。 卢衡生的嘴巴闭上了。 “不过卢将军婚事虽然蹉跎,但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会娶一贤妻,而且对将军的仕途颇有帮助。” 卢衡生眼睛有些发亮,感到脸有些红,但是因为皮肤黝黑,景昊没有看出来。 “我这妻,呃,我这未来的贤妻是怎样的,又会对我有怎样的助力,小道长能细说说吗?” “将军这未来之妻嘛,虽然因为某些原因耽误了花期,在娘家长到双十年华,还未出嫁,但却与将军八字相合,颇有旺夫运道。相貌虽只中人之姿,却端庄贤惠,爽利大方,有治家之才。” 让你觊觎林婶婶,赶紧去找个相貌丑陋,脾气又凶的老姑娘成亲吧。 卢衡生眼里的亮光没了,他的命中正头娘子不是林芳?难道林芳只配做妾,那倒……也不是不行。 一丝有些淫邪的微笑缓缓爬上了卢衡生黝黑的脸。 景昊有些厌恶的皱了一下眉。 “卢将军的命盘显示此生本该先苦后甜,一生顺遂,但现在有了改变。” 卢衡生不笑了,眼睛瞪的溜圆。 “什么改变,我有难还是劫?小道长能给破解一下吗?” “卢将军是入了一个劫,但这个劫难是别人的,卢将军无端入了进去,沾了因果,可因为不是你的劫难,所以破无可破。” 啥?破无可破,那我只能等着应劫吗? 别人遭雷劈,我陪着? 第127章 神算子景昊(五) 卢衡生听景昊说他误入了别人的劫,还破无可破,心里顿时哇凉哇凉。 “小道长,不知我这是入了个什么样的劫?还请小道长给想个办法。” “唉,卢将军这个劫嘛,属实有些冤枉。” “这个应劫之人非但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反而是天上观音菩萨座前的莲花童子。” “菩萨慈悲,莲花童子在观音座前手持净瓶,广播雨露,身负大功德,来人间历劫,凡是与她有牵扯的,必会沾染她身上功德,受其福泽恩惠。” “那为什么我会受到上天警示呢?”卢衡生不解。 “这就要从莲花童子历的劫来说起了。莲花童子跟随观音菩萨,至纯至洁,于情之一字却是懵懂,故奉观音之命,下界经历情劫。” “既是情劫,必有情伤。” “入了莲花童子情劫的人,必会有性命之忧。” “这不是莲花童子的本意,只是童子圣洁,只能供奉,不可亵渎。即使是婚配,也因为凡人的命格担不住与神仙为侣的福气,很快就会折了福气,损了阳寿。” 啥?林芳是莲花童子转世,来应劫的? 只能远远的供着,不能沾染。 现在自己入了她的情劫? 上天都给了警示。 …… “哎呦,小道长你可要救我呀!” “将军啊,小道虽然有些道行在身,毕竟只是个修行之人,这仙家的事嘛,小道管不了,小道告辞了。” “哎呦,小道长,你不能走,你不能走。” 卢衡生在心里暗骂宛平李县令,都是他多事,扣下了林芳给自己招惹了这一场祸事。 “道长一定想办法帮我化解化解。我与那女子也不过就见了一面,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怎么就算入了劫呢?” “哦,卢将军什么都没做,那这就奇怪了。卢将军若什么都没做,老天怎会无缘无故降下警示?人有错判,上天可不会出错呀。” “这个,那个……” “卢将军要是有所隐瞒,小道可就无能为力了。” “唉,就是那莲花童子的化身高贵美丽,本将心生爱慕,被属下知道,未经本将同意,就越俎代庖,上门求娶……这可跟本将没关系呀。” “原来是这样,我说上天不会无缘无故降下警示。” “这件事虽不是卢将军之过,但有人胁迫,亵渎了莲花童子,这些都是以将军的名义做的,所以这因果也只能将军担着。” “什么……” “将军稍安勿躁。”景昊摆了摆手。 “亵渎仙童非将军初衷。” “对对对。”卢衡生拼命的点头。 “所以上天才降下警示,提醒将军尽早拨乱反正,解除因果。” “那我该怎么做?” “简单!恭送莲花童子回归她本来的生活,让她安静度完此生,应劫完毕,回仙庭归位,你不但消了因果,还是功德一件。” “另外,为平息上天的不满,必得有人为此事受到惩罚,付出代价。” “至于这个代价是谁付嘛?”景昊瞥了一脸紧张的卢衡生一眼。 “牵扯到这场因果中的人都行,只要有人担了这个因果,上天息了怒气,就不会再有异相了。” “所以,究竟是卢将军担了这个因果,还是你那下属受到些许惩罚。小道是方外之人,不敢妄言。” …… 谁担着因果?哼,那还用说。 当然是李县令那该死的。 只是,卢衡生看看景昊那一脸真诚的笑容。 这个小道士真的不是在忽悠他吗? 李县令虽然并不是他的属下,但是动动脑子,找找名目收拾他倒也不难。 但是林芳…… 想想林芳绝美的容颜,婀娜的身段儿,如今虽然年长了几岁却更多出的几分成熟风韵,上次见面时,布衣荆钗也难掩她的体态风流…… 真的就这么放手吗? 好舍不得。 可这小道士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谁家女人三十多了,儿子都那么大了,还能长成林芳那么的标志样子?别说在乡间受苦受挫磨了,就是在深宅大院儿里养着,也不能不见老啊。 还有那清冷的性子,真的好像有点儿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而且云桥身手那么好,千军万马中都能杀出来。屈居山野,当个猎人打个猎,居然还能把命送了。 真有可能是娶了莲花童子,担不起这福气。 自己上次遇到林芳后,就一帆风顺,找到凌长风后,居然所有的筹谋都顺顺利利的,最后,建了那么大的一个奇功,彻底在凌长风面前站稳了脚跟。 这些,难道都是莲花童子带给他的福泽? 说起来这一个多月,在府城似乎没有什么进展。 自从自己离开了凌长风那几天去了宛平县。皇长孙身边突然多了个幕僚,凌长风眼见的跟他越走越亲近,凡事都与他商量。就算自己这个曾经跟凌长风生死与共的兄弟,回来后也依然如此。 随之而来的是周围人的态度,虽然见了自己,依然陪着笑脸,但好像少了些谄媚巴结,多了些敷衍。 …… 这些,好像都发生在李县令去骚扰了林芳以后。 卢衡生有些进退两难。 他把小道士盛情的留在了宅子里用饭。 用过了午饭,再用晚饭。 就是不肯让小道士走。 最终,小道士妥协了。 “卢将军,小道只是一个凡人,无论替莲花童子改命还是替你消除因果,小道都做不到。” 景昊看了看卢衡生阴沉下来后更加黝黑的脸庞。 无奈的叹了口气。 “但小道可以用毕生积攒的修为让你看一看莲花童子的前尘往事,解除将军心中的疑虑。” 什么?能亲眼见到莲花童子的真身,自己会有这么大的福气? “不是真身,只是仙童真身的投影,但亦有法力护身。且只可远观,若离的近了,让仙童觉察有凡人偷窥亵渎,将军和小道都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卢衡生连连鸡啄米似的点头。 “不过……”景昊话风一转,卢衡生心中又一惊。 “帮了卢将军这个忙,小道的修为受损,接下来就算不得卦了,只能回师门重新修行,小道的这场试炼也就算失败了。”景昊伤心的说。 卢衡生也在旁边儿跟着唏嘘不已,却绝口不提不让小道士损耗修为,让他看仙子的事情。 而且,在他没有解除心中疑虑之前,小道士不能离开自己的视线。 于是,这一夜,景昊被留在了卢衡生宅子的客房里。 第128章 莲花童子 除了不让离开,卢衡生对景昊还是很客气的。 晚饭很丰盛,晚饭后各种糕点也往景昊房中送了不少,尤其是绿豆糕,小道士说他爱吃这个。 小道士很贪嘴,晚上熄了灯后,还能听见房中有吧唧吧唧吃糕点的声音。 夜深了,小道士睡着了,吃东西的声音也随之消失,一个小小的黑影一闪而过,那速度,极快。 除了在神秘山谷练的耳聪目明的三小只,没有人能捕捉到黑影一丝一毫的痕迹。 …… 寅时三刻,卢衡生独自一人匍匐在护城河外侧的一片林子里。 冬夜的树林里,阴冷而潮湿,趴了没多久就满身挂满了白霜。 但他是行武出身,扛得住。 而且…… 要看仙童啊,他一夜未睡却丝毫不困。 小道士没有来。 小道士在家中做法。 小道士说凡人身上浊气重,人多了,容易惊扰仙童,他现在的道法浅薄,只能够勉强屏蔽卢衡生一人身上的浊气。 卢衡生不敢挑战仙童的法力,只好留小道士一人在家中做法。不过他暗暗叮嘱了自己的长随,一定要看牢小道士,防止他趁自己不在逃跑。 卢恒生一眼不眨的盯着护城河的水面。 这条河的水引自南沙江,水流比一般的护城河湍急,虽是冬日,河面上仅仅有一层似有似无的薄冰。等到天亮日出,这层薄冰也就化了。 此刻天上有月,明月皎洁,月光如水。清冷之中,河面上慢慢升起了一层薄雾。 薄雾似一层白纱,慢慢的笼罩了整个的河面。 卢衡生赶忙取出一个药包,这是小道士做法开过光的法器,闻起来气味清香。 他用力将药包攥紧,挤出两粒青汁,涂抹在眼睛周围。 先是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灼痛,痛的他不由的死的闭紧了双眼,却不敢用手去揉。小道士讲过,这是在开天眼,用手揉了,天眼就开不了了。 过了好一会儿,一种清凉的感觉在灵台升起,眼睛也不痛了。 卢衡生心里一阵狂喜,天眼开了。 他赶紧睁开天眼,朝河面望去。 这一眼,惊的他几乎叫嚷出声来。 远处水面上有一个身着纱衣的小仙童缓缓踏波而来。 薄雾中,依稀可见,小仙童梳着双发髻,手持净瓶,季节镜瓶中赫然插着一只粉色菡萏蓓蕾,旁边配着一只小小的荷叶,叶片边缘微微卷曲,虽然相隔甚远,仍然能看清那一抹鲜绿。 小仙童不见有任何走动的动作,身形款款,速度却很快,眨眼之间,就来到了树林正对的河面。 吴衡生屏住了呼吸,瞪大了双眼,拼命的想看清小仙童那张神仙面容。 忽然眼前一道细细小小的黑影飘然而下。 卢衡生心中一紧,双指如电般出手,夹住了这道细小黑影。 定睛一看,原来是树上落下的一片枯叶。 他警惕的向树上望去。 冬季的树木,枝丫干枯,空空如也,一目了然。 他放下心来,又重新把目光投向了河面。 河面上却只剩一片白纱的薄雾。 仙童这么快就消失了? 卢衡生又懊悔又不甘,正在沮丧,却看见白纱中似乎有一道身影慢慢浮现了出来。 但这不是刚才的仙童。 这道身影身量颇高,水面薄雾弥漫,若隐若现的看不清楚。 卢衡生恨不得疾步冲到水边去,但心里的畏惧还是拴住了他不安分的脚。 正在这时,一股微风从河面上吹过,吹开了层层薄雾,也吹的那道身影层层裙摆翻卷,似片片莲瓣,腰间几条丝绦漫天飞舞,像玄女飞天直下,坠入人间。 这是一道女子的背影,她身材窈窕,行动间似若风拂柳,黑发如墨,垂至腰间,肩头身侧,隐隐能看到一朵盛开的菡萏花瓣露出。 看不到她迈步前行,整个身影却沿着河中心远远而去。 看着佳人身影越来越远,卢衡生心里着急,想起身又不敢,不由身子一动,“咔嚓”一声轻响,压断了身旁一根小小的枯枝。 但这次卢衡生吸取教训,眼睛仍旧没有离开河面上的佳人身影。 虽然相隔甚远,水面上的身影却似乎感受到了这声轻响。她缓缓的回过了头。 淡淡的月光下,卢衡生看清了佳人的脸。 是林芳,居然是林芳! 他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不,这人不是林芳。 她真的是神仙! 冬日晨起的薄雾轻烟中,护城河的碧波上,那女子就那么静静的侧身站着,目光灼灼的投向了这片树林。 她的身量比凡间的林芳更高挑,脸庞与林芳有七八成相像。眉心一朵莲花形花钿印记,鼻似悬胆,口若含丹,一对柳眉入鬓,一双美目古井无波。 虽然美的无与伦比,整张脸却雌雄难辨,手中托着细长的净瓶,瓶子中插着一朵怒放的粉色莲花。 整个人慈祥而圣洁,面目平和却自带几分凌厉的气势,压制的卢衡生心中一慌,不自主地低下了头。 等他再抬起头时,水面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 卢衡生趁着天还没亮,又悄悄的入了城,回了自己的小宅子。 从小神算卧房的窗棂那儿的一个小孔向内看去,小神算摊手摊脚的躺在床上,手里还握着一个小小的法器,竟像是做完法就累的昏了过去。 他没敢惊动小神算,悄悄的回了自己的卧房。 梦柳被他惊醒了,殷勤的贴了过来,被他不耐烦的推到了一边。 梦柳看着他阴晴不定中又有些兴奋的脸色,心中有些害怕,装模作样的掉了两滴眼泪,看他没有搭理自己,就一个人悄无声息的缩在一角睡了。 卢衡生现在是真的相信了小神算的本事。无比的懊悔自己眼瞎心盲,居然打上了莲花童子的主意。 整个人思绪万千。 一会儿在想,不知道刚才莲花童子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动,会不会降下惩罚? 一会儿又在想,该怎么挽救现在的局面?怎么才能将莲花童子的转世真身林芳恭送回到她原本的轨迹中去。 转念又在想,如何收拾宛平县令那个蠢材,不知道做到何种地步才能让上天满意。 太轻了,怕上天将惩罚分担到自己的身上,太重了又怕上天以为自己残暴。而且也不好向皇长孙和知府大人交代。 卢衡生觉得他好难。 第129章 乡下傻小子 神算子景昊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卢衡生已经急的团团转,却又不敢吵醒小道士。 终于听见房内有动静,赶紧走到门口问道:“小道长,起身了吗?” 景昊揉着眼睛出了房门。 “卢将军,对不住。小道昨夜施法,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一觉昏睡到现在这个时辰,真是失礼了。” “哎呀,不妨事,不妨事,小道长都是为我殚精竭虑,才如此劳累,卢某人真是感激不尽。” 卢衡生耐着性子等景昊用完了早食。请人入了正堂,恭敬的递上了两张银票。 景昊笑眯眯的接过来打眼一看,是两张各一百两的银票。 “卢将军这是为何?” 他面露不悦的退回去了一张银票。 “小道下山历练,虽为天尊度化金身筹集银两,但也是取之有道。这一卦说好一百两,就是一百两,少一两不行,多一两不取。” 卢衡生赶紧赔了个笑脸。 “明白,明白。只是昨夜我确实见到了莲花……” “卢将军慎言。”景昊忽然表情严肃的制止卢衡生继续往下说。 “将军难道忘了我昨夜说的话吗?” “小道施法让将军偷窥仙童真颜,已是违背了祖师爷的教诲。这本是瞒天之举,将军万不可将此事告知旁人,所见所闻更不可外传,即使是小道,”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也不能打听将军昨晚所见究竟有什么,以防上天觉察,降下责罚。” 卢衡生立刻闭紧了嘴巴,重重的点了点头。 不说,不说,他绝对谁都不说。 “只是小道长,你看我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做呢?” “化解的方法,我昨日已经跟卢将军说过了。” “对仙童的转世之身,应恭敬供奉,不可亵渎。” “对妄自揣测将军心意,胡作非为,冒犯仙童者,必须受到惩罚。” “至于具体怎么做,小道不便多言,但看将军自己的心意就可。” 卢衡生还要再问,景昊已经站起身告辞了。 “昨夜施法已经损害了小道的道行,现在需要赶紧回山修行。卢将军,告辞了。” “哎呀,小道长,请把这些银两也带上,算是卢某人的一点心意。” 景昊出门的脚步微微一顿。 “银两就不必了,小道急着回山门,卢将军这里有什么糕饼干粮,倒是可以给小道带上些路上充饥用。” “这个简单。梦柳,梦柳,赶紧给道长收拾路上吃用的糕饼点心。” …… 一个时辰后,小道士景昊在府城回宛平县的大路不远处的一处树林中找到了一辆歇脚的青棚小马车。 马车的车厢前,坐着一个穿粉红衣裳的小姑娘,笑语晏晏地看着他走来的方向。 马车前的枯黄草地上,一只身上长着虎斑花纹的小猫,在无聊的追逐着自己的尾巴尖。看到他走来,立刻瞪圆了眼睛,欣喜的向他扑了过来。 蛋蛋居然对他这么热情,这是景昊没有想到的。 他也同样热情的冲蛋蛋张开了双臂。 飞扑过来的小猫扭身躲开他热情的双臂,跳到了他的肩头,伸出两只前爪,去扒拉他背后的包袱。 一腔真情又错付了。 …… 片刻后,两人一猫席地而坐,打开包袱,吃着从卢衡生那里打包回来的糕点。 “云放怎么还没回来?” “不知道呀。云放哥哥一早就去知府的官邸求见皇长孙了。他嘱咐我带着蛋蛋赶紧出城,我就早早的到这里来等你们了。” “难道是有什么不顺利吗?” “云放哥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 云放现在倒是没有什么危险,但是知府的热情让他险些有些招呼不住。 昨晚他和水瑶按计划在护城河上扮完了仙子,就赶紧卸了妆,趁着夜色潜回了租住的小院儿。 用罢早食,他嘱咐水瑶赶紧带着蛋蛋出城。 自己带着田文杰给的玉佩和他收集的一部分宛平县令贪赃枉法的证据,准备到知府官邸来见皇长孙凌长风。 没想到守门的小厮根本不搭理他。 任凭他好话说尽,斜着眼睛看着他,就是不理不睬,也不帮他往里面通传。 弄得云放很郁闷,恨不得一拳打过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景昊扮小道士扮的如鱼得水,而自己只是送个信,居然进不去门。 其实这也怪景昊没有多交代云放一声,这朴实的少年,不知道只需递上二两银子,要比他说上一箩筐的好话还要管用。 云放无奈,只好到官衙去堵知府大人。 还算他的运气不错,正遇上知府大人出衙。 云放抢在知府,还未上轿前,大喊了一声“知府大人,小民有要事求见知府大人。” 声音太大,杜知府被他吓了一个哆嗦。 两旁立刻有人一拥而上,扭住了他的胳膊。 杜知府看也没看,正准备抬脚上轿,忽然听见云放没有完全被堵住的嘴里断断续续的冒出了几个词。 “皇长孙…… 故人……信物……” “慢着,慢着。”杜知府收回了迈向轿子的脚,眼睛看向了云放的方向。 是个粗布衣衫的农家小子,身形有些单薄,脸长得还不错,就是皮肤黑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然而牵扯到皇长孙的都不是小事。 他转身又重新进了衙门。让人把那个农家小子也押了进来。 事情很简单,这个农家小子手里有皇长孙的贴身玉佩。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但那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后面一个“稷”字也分明是皇长孙的名讳。 那个农家傻小子只说是受人之托前来传信,然而传的什么信,却非要面见皇长孙才肯说。 杜知府没办法,只好带他去见皇长孙。 当然,去之前,命侍卫将那小子上上下下搜检了一番。 毕竟是去见皇长孙,万一带过去个刺客,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一搜检,果然搜检出些东西来。 倒不是什么凶器,而是这小子的怀里藏着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卷宗样的东西。 侍卫要打开,这小子却拼命的护着,身上挨了两刀背都死不撒手。 还是杜知府摆手让侍卫退下,问他这是什么? 农家小子说这是皇长孙的故交托他带来的重要物件,要求务必亲手交到皇长孙的手里。 自己收了主家的钱财,必须忠于主家的事,见不到皇长孙,这包裹万万不可打开。 杜知府看着这油盐不进的乡村傻小子,直气的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 第130章 傻小子林小二 杜知府没办法,只好对他说: “那你抱好你的包裹,把信物给我,跟我回府,我见了皇长孙,帮你把信物递交上去,至于见不见你,由皇长孙来定夺。” 傻小子听了, 思虑了好一会儿,犹犹豫豫的把玉佩递过来,还憨憨的说了一句, “那你可不做兴骗我,听说这玉佩很值钱的。” 这傻小子居然怀疑他会昧了这块儿玉。 杜知府的鼻子都快气歪了。 回府的路上,他从软轿的窗口看了看一旁走着的傻小子,招手叫他过来,好奇的问: “你来送信,收了主家多少银子?” 傻小子先是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后来不情不愿的说了一句, “足足十两银子呢。” 很好,十两银子,刀架到脖子上都不松口,很值。 …… 不过,杜知府没有想到的是,当他把玉佩交给了皇长孙,凌长风立刻就召见了那个傻小子。 傻小子自称叫林小二,受宛平县书生田文杰所托,前来送信。 说完,就将那个包裹呈了上来。 再问其他,一概不知。 凌长风打开包裹,里面有田文杰的一封亲笔书信。 他读完书信,又翻了翻包裹里的纸张,年轻俊朗的脸上慢慢浮上了一层怒容。 杜知府在旁边看着心惊,不知道这怒气因何而来。 所幸这皇长孙虽然年轻,涵养功夫却不错。 沉吟了片刻,笑容又重新回到脸上。 凌长风夸奖了两句林小二送信有功,赏了他二十两银子,让杜知府打发林小二出府。 杜知府正准备带着刚发了笔意外之财,喜不自胜的林小二出去,忽然又被凌长风叫住。 “卢副将现在在哪里?怎么我这两日都没见到他的人影?” 杜知府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您没见到,我也没见到啊。 嘴上却利落的答道: “卢将军事忙,殿下有事吩咐,下官这就找人寻他来。” 凌长风稍有些不满的“嗯”了一声。 出了门,杜知府赶紧安排人去卢衡生的小宅子寻他。 一边却将林小二带到了一个隐蔽的小院子,让下人上了茶水糕点,旁敲侧击的打探宛平县的田文杰是个什么样的人?和皇长孙是什么样的交情? 林小二大口喝着茶水,狼吞虎咽的吃着糕点。 吃的直打嗝,才回答说田文杰就是自己村里出来的穷书生,现在县里的书院读书。 前几日林小二到县城卖山货,偶遇了田文杰,田文杰就给了他银子,让他来送信。 信里面是什么内容?他不知道,田文杰怎么跟皇长孙有交情?他也不知道。 末了,林小二还憨憨的笑道: “外面的银子就是好赚, 田家虽然比我家有钱,可以前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拿出十两银子来。” 杜知府看着傻小子林小二,有些无语,暗自思忖,看样子,这傻小子知道的也不多,应该问不出什么了。 这时,对面的林小二吧咂着嘴,嘿嘿的憨笑道: “大人,你家里的点心真好吃。” “算了,算了,不问了,赶紧走吧。”杜知府心里嫌弃,面上不显。 “好吃就给你多带点儿走。”杜知府招来下人,给林小二打包了两包点心。 又从长随手中接过一锭十两的银子递过去, “小二啊,你辛苦啦,刚才在衙门前还受了伤,这锭银子拿去买些吃的补补吧。” 林小二喜笑颜开,有些不好意思的快速接过银子塞在怀里。 “大人,让你破费了,你看这多不好意思。” “哦,您说打的那两下,没事,没事,我皮糙肉厚,打的不疼。” 皮糙肉厚?杜知府看着林小二那单薄的身形,很想问问他到底知不知道这四个字是啥意思? “嘿嘿,大人你不知道,我们乡下人皮实,只要有银子拿,再打两下也不妨事。” …… 赶紧消失! 杜知府迅速招来自己的长随,让他把林小二送出府,嘱咐要一直送出城,看他走出城门口才能回来。 看样子,凌长风对那个田文杰很是重视,这个林小二傻乎乎的,刚才在衙门口还挨了打,还是赶紧送出城,让他远远得走了为好。 杜知府让人把云放送出了城门口。殊不知云放在他府里装疯卖傻,心里却也是火急火燎的想离开。 景昊之前曾说,他会想方设法把卢衡生在他的私宅里拖到午时。让他一早就去找凌长风,送完信后尽快出城,绝不可和卢衡生打照面,以免被他看出端倪。 没办法,毕竟夜里才刚刚装完仙子,尽管现在已经换了男装,脸上做了伪装,还是怕卢衡生见了起疑。 谁料这个杜知府一边吩咐人去请卢衡生,一边把他困在府里问东问西,实在让他心急如焚。生怕和卢衡生撞上,一个不小心露出破绽。 好容易装疯卖傻的出了城,一路行到不见行人的偏僻所在,云放立即运起轻功,快如闪电的向约好的地点奔去。 踏入约好的小树林,看见了两人一猫和一辆青棚小马车,云放的心神才彻底放松下来。 挞挞吃的肚皮溜圆,正四仰八叉的躺在车架上睡觉。它现在想开了,反正这个身体是小猫蛋蛋的,只要舒服就好,形象什么的不要也罢,反正高贵的挞挞永远都是优雅的。 云放的到来小猫挞挞是第一个感觉到的,但它既不想提醒那两个等的焦急的人,也不愿意睁开眼睛看。 吃饱了,晒着冬日的暖阳真舒服呀,什么事也别来打扰小猫。 咦,不对。空气中怎么传来了似有似无的香气? 挞挞耸了耸鼻子,这种香气,清甜诱人,又甜而不腻。 小猫瞬间睁开了眼睛,快如闪电般冲了出去。 景昊和水瑶才刚刚辨认出来远处疾驰过来的人是云放,就见小猫已经扑进了云放的怀中。 “我不在的时候,蛋蛋跟云放的关系这么好了吗?”景昊有些纳闷儿的问水瑶。 水瑶不像景昊这么乐观,身为天下第一了解小猫蛋蛋的她,真心的认为小猫蛋蛋别有所图。 果然…… 小猫头扎进了云放的怀中, “嗖”的一声扔出了个荷包,包里飘出了两张小面额的银票。 “嗖”一声扔出了一个银锭子,直奔景昊的额头而来,幸亏旁边早有准备的水瑶,手疾眼快,伸手抄在了手里。 小猫挞挞将云放的衣襟扒拉的门户大开,却什么也没找到,失望的耸了耸鼻子。 然后毫无预兆的跳上了他的肩膀,哈,原来在这儿。 云放的肩上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裹。 小猫两只爪子扒开包裹,伸嘴叼出里面一个糕饼包,然后叼着这个足有半只小猫那么长的糕饼包,飞快的钻进了车厢。 那神态,尽管水瑶作为护短的主人,也不得不承认,鬼鬼祟祟,偷感十足。 第131章 卢衡生反目 卢衡生正在家里思索下一步怎么做。 无论是不得罪人的情况下把林芳送回萧家村,还是对李县令施以惩戒,他都得找个借口去一趟宛平县。 可皇长孙凌长风在府城,他要走就必须要在皇长孙面前过个明路。 卢衡生还没有想好究竟找个什么名目到凌长风面前讨个假,这个机会就主动的掉在了他的面前。 …… 卢衡生被杜知府的人火急火燎的找上了门,急急忙忙的来见凌长风。 看着凌长风面有不虞,卢衡生心下有些不安。 所幸凌长风并没有多问他为何两日不见踪影,只是交代他挑几个身手不错的侍卫保护童先生。 童先生,名童宏扬,就是凌长风身边如今最得力的幕僚。 听到要给童先生身边配侍卫,卢衡生心里先是不满,接着一惊。 这童宏扬天天跟在皇长孙身边,也不需要侍卫呀。 “属下马上就安排。”他一边爽快的答应着,一边试探着问: “不知道童先生要侍卫作何用途?是要随身护卫还是出门办事?” 凌长风没有答话,一旁的童宏扬笑道: “这在家的随身护卫和出门的护卫还有什么不同吗?” 卢衡生也陪笑道: “先生不知,若是先生同往日一般随侍在殿下左右,那就挑两个脾气和顺,不爱多嘴多舌的,若是先生要出门远行,免不了要让他们办事,那就挑几个手脚功夫好,为人又机灵的,也好供先生驱使。” 听了卢衡生的话,童宏扬抚掌大笑, “原来挑个侍卫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他向卢衡生施了一礼。 “卢将军为童某考虑的如此之周到,童某在此谢过了。” 转身又对凌长风拱手道: “卢将军虽行武出身,却心细如发,见微知着,卢将军栋梁之才!恭喜殿下,殿下身边有如此良将相助,将来定可大展宏图。” 卢恒生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试探一下童宏扬的行踪,找了个借口。却无意得到童宏扬的大力赞扬。 抬头看见凌长风刚才明显有些许不悦的脸上露出了浅笑。更加觉得受宠若惊,心里顿时对童宏扬少了几分之前的防备,多了几分自己人的好感。 “童先生谬赞了,护卫殿下及诸位的安全是卢某的本分。” 看着童宏扬三言两语收服了卢衡生,凌长风很是好笑。 这卢衡生,功夫不错,上了战场也能拼命,也算是个将才,而且一场南疆之战打下来,他也彻底认为是自己的人了。 虽说脑子蠢了些,但蠢有蠢的好处。前几日还明显对童先生有妒忌防备之色。如今童宏扬寥寥数语就让他喜笑颜开,真是个有勇无谋的武夫。 但是手下人和睦不内斗,是凌长风所乐见的。 “宛平县令李学义贪赃枉法,百姓苦不堪言,本皇孙收到百姓投告,委派童先生先去查实。”凌长风和颜悦色的对卢衡生解释道。 卢衡生却心中一惊。 糟了,上天的惩罚,这么快就要到了吗?他没来得及采取措施呢,万一这童先生在调查李县令的罪状时,发现了李县令替他逼娶林芳的事情,自己可就在皇长孙面前翻不了身了。 情急之下,他脱口而出: “殿下,下官愿意去宛平走这一趟。” 话音未落,凌长风和童宏扬同时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卢将军,你身为武将,办案不是你的擅长吧?” “下官确实不擅长办案,但宛平县下官去过,与那李学义也有一面之缘。我若前去,不易引起他的怀疑,如果殿下不放心,以童先生为主,我陪同就好。” 卢衡生急中生智,临时抓了个理由。 看了看凌长风依旧沉吟不决的神情,狠狠心往前走近了两步,低声说: “另外,下官还有一件私事。” “哦?” 凌长风玩味的看了他一眼。 “记得当日我和殿下遭贼人追杀,失散后,曾被宛平县一百姓相救,下官上次去宛平就是想去报恩,只是行色匆匆,未见到恩人,故此次……。”卢衡生话未讲完,腰却深深的弯了下去。 “原来如此。” “下官此举有假公济私之嫌,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算了,你这也算事出有因。那你就同童先生一起去吧。这件事情还要知会杜知府一声,让他派个熟悉地方事务的人跟着,毕竟这是他管辖的这政务范畴。” 卢衡生和童宏扬一起弯腰称是。 …… 宛平的李县令终于盼来了他日思夜想的贵人卢衡生。 不过,这次贵人不是一个人来的,前呼后拥,呼呼啦啦一行人到大堂,为首的三人大咧咧的坐下,旁边站着一排凶神恶煞般的侍卫。 李县令有些心惊胆寒的看着卢衡生旁边跟着来的府衙的蒋通判。 蒋通判主管一府粮税,盐铁,诉讼,手里相当有实权。且为人公正严厉,颇有些威名在外面。 不知道卢衡生带这么个阎王来干什么? 又见言谈之间卢衡生和蒋通判都对旁边一个文士打扮的人客气有加,言必称其为“童先生”,不知道那人是何身份,也不敢贸然相问。 好在三人只是寒暄了一番,蒋通判也只是说送卢将军到宛平办事,顺便查验一下李县令的政绩。 查验政绩?还不到考核的时候啊。 这让李学义又惊又喜,不知道这是不是即将升迁的预兆? 不管怎么样,好好伺候着没错儿。 李县令精心的给三人安排了食宿,还要筹备接风宴,被三人拒绝了。 李县令做着升迁梦,但还是多少有些不安,私下里偷偷去找卢衡生,向他打听蒋通判到底来做什么?还有那个童先生是什么人? 卢衡生一概含糊的支应了过去。笑话!他正愁不知该如何向上天交代呢。现在有人替他查办惩戒李县令,他求之不得,怎么可能给他递消息? 至于李县令跟他提起林芳,立刻被他打断,言辞凿凿的说林芳是他的恩人,是他的故人之妻,他从无亵渎之意,李县令不该私自揣摩上官心意,胡作非为,污了他的名声。 几句话吓的李县令如坠冰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心里不明白这个卢将军怎么忽然翻脸不认人。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卢将军虽然不是他的直属上官,但官阶比他大了好几级,只要人家想,照样能够压死他。 李县令开始后悔自己官迷心窍,拍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 第132章 了结因果 宛平县令李学义现在非常后悔把林芳请到了县城。如今卢衡生不承认他对林芳有求娶之意,林芳现在就像个烫手的山芋,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幸好卢衡生似乎也不想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义正言辞的将他指责了一通后,说要去给林芳赔礼道歉,尽快地将林芳送回原籍。 李县令没有想到卢衡生翻脸后,却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来不及琢磨其中的缘由,心里暗自庆幸逃过了一劫。随即万分殷勤的要陪同卢衡生去向林芳赔罪。 卢衡生想了想,没有同意,只让他派个知道此事的下人带路。 这李学义还不知道已经死到临头,自己现在可不想跟这个倒霉蛋同出同进。 李县令还想替自己争取一下,不料卢衡生脸一绷, “李知县莫非想将此事闹大?还是想让蒋通判知道你意欲强娶民女。” 李县令吓得一头冷汗,连连说“不敢,不敢。下官这就退下。”接着从怀里掏了张银票,双手递给卢衡生。 “李县令这是要贿赂本官。” “不,不,大人,这是下官给那云家娘子的赔偿,请大人代劳转交。” “这样的话,本官就替你代劳了。”卢衡生伸出两指,夹过那张银票,揣入怀中的瞬间瞥了一眼。 嗯,不错,五百两,不多也不少,他默默地在心里把自己原本打算酬谢林芳的银子收了起来。 见卢衡生收了银子。李县令不由得心里一阵狂喜。只要收钱就好办,钱能通神,这五百两送出去,这村妇的事情就算了了。 虽然不知道卢将军为什么忽然不肯娶这寡妇了,但这不要紧,没有女人还有银子,他今天收了这五百两,下次就能收五千两。银子收的多了,不愁他不为自己所用,哼。 李县令一会儿懊恼,一会儿自得的离开了。 卢衡生让那个带路的下人到街上选了几样新鲜果子糕点,青衣小帽低调的来到了林芳所住的小院前。 敲门后,依然是翠竹来开的门。卢衡生客气的请翠竹替他向林芳通报一声,然后正了正衣冠,准备进门。 不料人还没走进正堂,就被拦住了。 林芳坐在正堂,隔着门帘。 “卢将军如今身份贵重,前途光明。还是不要与民妇相见的好。“ “民妇自幼身世坎坷,双亲亡故,丈夫早丧。命中带煞,亲者不详……” 林芳不紧不慢地说着,没说完,卢衡生就听得一阵颤栗。 仔细想来,果然是这样。林芳容貌虽美,却命途多舛,亲人离丧,真的是应了小道士说的: 莲花童子虽普度众生,但只合远远的供奉,不可亲近亵渎。 他擦着额头的冷汗,也没有听清林芳最后说了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称是。 弄得林芳在屋内也很郁闷。 水瑶三人昨夜潜进来告诉自己说事情办的差不多了。若卢衡生上门,只需扮高冷范,说自己命格不好,亲人离的离,丧的丧…… 如此,卢衡生就不会再为难她,她就趁机提出回萧家村即可。 刚才她为了加强效果,直接说自己命硬克亲,有如天煞孤星一般,本意是吓跑这卢衡生,让他不要再打自己的主意。不料这人却连连点头称是。 是什么是?难道她真是什么天煞孤星吗?那他纠缠自己干什么?找死吗? 卢衡生不知道林芳心里的郁闷,只待林芳停下了话语,赶紧撇清自己。 先说自己和云桥是生死兄弟,袍泽情深,闻听云桥英年早逝,自己心痛的肝胆欲裂。 再说自己敬重云家嫂夫人年少守节,堪为女子表率,自己感激嫂夫人救命之恩,绝没有不敬亵渎之意。 最后大骂宛平县令李学义,寡廉鲜耻,擅自揣测上官心意,无端劫掠民妇,差点酿成大错,害他背负一个不仁不义的名声。 …… 卢衡生说的滔滔不绝,洋洋洒洒。让林芳很是无语,心中暗自惊讶他一个舞刀弄棒的武夫居然嘴皮子还如此利索。 最后卢衡生假惺惺的问林芳,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安身?回都城还是回萧家村,亦或是回原籍?他作为云桥的故交好友,对嫂夫人接下来的安置责无旁贷。 林芳此时早应付的有些厌烦。冷冷的说: “我和先夫的家安在萧家村,自然是回萧家村。只要县令大人和卢将军不加以阻拦,民妇即刻就出城回村。” 卢衡生抬头看看天。 “此刻申时已过,不如明日一早,我派人护送……” “不必,我自去租一辆马车,天黑之前就能到家。”林芳冷冷的说。 听着那虽然如黄鹂出谷般清脆,却带着清冷寒意的嗓音,卢衡生觉得面前似乎又浮现出护城河上莲花仙子回头那冷冷的一瞥。 立刻不敢再反对。 “那卢某派两人护送嫂夫人回去。” “ 不必!” “这,嫂夫人一人上路回乡,路上万一有什么闪失,岂不是卢某之责。” 卢衡生很怕林芳在路上再遇到什么危险,上天再把这因果算在他的身上,苦口婆心的劝林芳。 林芳装作无奈, “县里有家书院,里面有个学子叫田文杰,是我儿子的师弟,也算是我的侄儿后辈了。你叫李县令请他去骡马市租辆马车送我回乡吧。” 见林芳已经没有继续说下去的耐心,卢衡生也不敢再劝,连忙让跟过来的下人回去找李县令,自己亲自去骡马市雇车。 那下人走后,卢衡生又折了回来,从怀中掏出卢县令给的那五百两银票,想了想又肉痛的掏出自己准备的三百两,一起递给翠竹小丫头。 “卢将军这是干什么?”林芳看着银票冷冷的说。 “嫂夫人不要误会,嫂夫人救卢某一命,卢某合该报答,只是卢某粗人一个,只能用这些粗鄙的黄白之物略表寸心,嫂夫人若是不收,卢某就更加惶恐不安了。” 心中念叨: 收了吧,收了吧,小道士都说了沾了因果必要受到惩罚,我此番破了财也算受到惩戒了,莲花童子收了我的孝敬,上天就不会再跟我计较了。 林芳沉吟了半晌,卢衡生的心跟着上下忐忑了半天。 “卢将军既然这么说,民妇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多谢嫂夫人成全!”卢衡生带着一脸的欣慰走了。 院子留下一个目瞪口呆的翠竹小丫头。 娘子这就要走了,自己是拦还是不拦? 第133章 谨慎的童先生 机灵的小翠竹决定不管,不拦。 反正估计拦也拦不住。 刚才来的这个人,娘子称他将军,虽然不知道是个多大的官儿,但他刚才敢骂李县令,还是当着李县令家的二管家的面儿骂的。平时那么威风的二管家在旁边低着头,连屁都没敢放。 所以,小翠竹决定装聋作哑。 很快,马车来了,田文杰也来了。 林芳依然带着她来时的那个小包袱,小院儿里的东西什么都没带,都留给了翠竹。喜的这小丫头两行依依惜别的泪水硬是挤不出来。 嗯,当然。卢衡生给的赔偿金她带走了。景昊昨夜就嘱咐过,该收的一定要收,做人不能太死板。水瑶也在一旁附和,说有什么好东西记着给她的小猫也带点。 她很赞同景昊的想法,她知道儿子云放就有些死板,景昊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不过,没关系,脸色不好看,她不看就是了。以后,让景昊和水瑶多教教他就好了。 不过想到水瑶就想到了小猫,林芳收回迈向马车的脚,转身对送出门来的翠竹道: “帮我包几盒糕点带走吧,拿回去给邻居们尝尝,好歹也算逛了次县城。” 翠竹小丫头怔了一下,不是都送给她了吗?不过,没关系,她安慰自己: 几盒糕点而已,娘子给自己留下了那么多好衣裳呢。 “多包几盒糕点,绿豆糕和豌豆酥一定要带上。萝卜糕就不要带了,小猫……哦,小孩子不喜欢吃。” 翠竹小丫头脚下一顿,乡下的孩子还这么挑嘴? …… 两个时辰后,田文杰和林芳回到了萧家村。 林芳嫌那辆马车太招摇,早在远远看见村口时,就下了马车,付了银子,把马车夫打发走了。 毕竟她们村儿除了景家,整个村子连一匹马都没有。经历了那么多,她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想再招人议论。 这就导致,林芳自己背着个小包袱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身上挂满了糕饼盒子的田文杰。 田文杰肩上手上满满当当,一边往前走,一边不住的回头张望,就是看不见那辆让他望眼欲穿的青棚小马车。 不由得心里暗自嘀咕,云放三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是说会暗暗的跟在他们后面,一起回村的嘛。 肩提手扛的田文杰不知道,三小只真的就跟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 只不过这个距离嘛,刚好够耳聪目明的三小只和一只视力极佳的小猫能够看到他们,而作为普通人田文杰,穷尽自己的目力,也看不见那辆小小马车。 本来三人只是为了远远的坠在后面,不引起赶车人的注意。毕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马车是卢衡生租来的,谁知道马车夫是不是他的眼线呢? 后来那马车走了,三人看见田文杰大包小包的狼狈样子,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有些开心是怎么回事? 嗯,他们三个人被人使唤到府城装神弄鬼了好几天,如今让田大才子拿几包糕点也不为过。 于是小马车依然保持着原先的距离,继续不紧不慢的走着。 …… 只是不知道此时,县城已经翻了天。 童先生歇过午觉,自己带着一个侍卫,非常低调的出了府。他青衣长衫,打扮的书生模样,来到书院,向书院的山长递了拜帖。 山长听闻他是从府城随同通判大人一同来宛平的文士,立刻亲自迎了出来。 童宏扬与山长谈天说地了一番,他知识渊博,谈吐风趣,让书院的山长非常佩服,两人顿时都感到相识恨晚。 相谈正酣时,童先生无意提起,自己有一亲戚,正在书院攻读。 山长忙问是哪位学子,童先生说: “田文杰。” 山长立刻捋着胡须,大肆夸奖道: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呀?”童先生不解。 “田文杰来书院时间不长。但学问做的不错。”山长夸奖道: “他熟读四书五经,虽然还未下场入试,但不仅破题,释义信手拈来,就连策论都做得,实在当的起才子之称。” “在咱们这间小书院,无人能出其右,每次旬考、月考,亦是稳居第一。” 山长看向童宏扬,又奉承道: “以前听说这孩子出身农家,还惊讶是山沟里飞出来金凤凰,原来是家学渊源,有童先生这样的长辈教导,怪不得如此出色。” 童宏扬……倒也不是这样,……有些脸红…… “还是山长和各位先生教导有方,哈哈,教导有方……” “不知文杰他现在何处,山长能否让我们二人见上一面?” “可以,可以,我这就叫人去请。” “什么,田文杰刚刚请假回家了?何时回来?” “什么?家中有事,请了长假,怎么没人告知于我?”山长觉得很没面子。 回话的人悄悄在山长耳旁小声嘀咕了几句。 童宏扬耳朵尖,隐隐听到了李县令三个字。他皱起了眉,这李县令又做了什么? …… 童宏扬确定了田文杰确实回了乡,立刻就回了下榻的寓所,找到蒋通判和卢衡生,让他们暗中派人监视李学义,一有异动立刻看押起来,防止他听到风声,狗急跳墙,惹出什么麻烦来。 至于田文杰,因为天色已晚,去萧家村的路翻山越岭的,也不熟悉,就明日一早遣人去请,毕竟是皇长孙重视的人,再说李学义的很多罪证还有需找他核实。 童宏扬防备着李学义,是怕他作为地头蛇,消息灵通,知道了什么后,做出什么困兽之斗的疯狂举动来,因此,一晚上都严阵以待。 但实际上,他真是高估了李县令。 李学义虽然阴狠毒辣,对治下百姓苛刻严厉,但他真的智谋有限,对蒋通判一行人的来意一点都没觉察到异样。 送走了田文杰和林芳,自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还在琢磨着如何巴结卢衡生,弄清楚童先生的身份,看看有没有钻营的空间,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大祸临头。 再说童宏扬把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又把众人的口风封的紧紧的。却仍然没料到第二天一早就出了事,让他的一切预备都成了无用之功。 第134章 千头万绪 第二天一早,县衙门前的鸣冤鼓就被人擂的震天响。 李县令慌得官服都没穿利索,就急三火四的赶到大堂,命人把击鼓人带上堂来。 他心里又慌又气,生气不知道哪里的刁民偏偏赶在上官在的时候来击鼓喊冤,让自己在上司面前留下一个治地不安的印象。 他胡思乱想着,半天才发现衙役还没将人带进来。正准备询问,却听见鼓声又响起来了。 李县令气坏了,大声问道 : “何人击鼓,怎么还没带进来?” 一个衙役匆匆进来, “大人,击鼓人不肯进大堂。” “什么,不进来,击鼓干什么?扰乱衙门秩序,给我把他绑了。” “大人,”衙役迟疑的说: “击鼓人已经绑了。” “绑了,怎么还有鼓声?” “是另外又来了一个击鼓人……” “什么?又一个?给我把他带进来。” “他也不进来……” “绑了,继续给我绑了。” 一大早,县衙门口绑了一串人犯,可鸣冤鼓的鼓声不断,直到府城来的蒋通判三人来到大堂,才结束了这场壮举。 把所有的击鼓人带进大堂,因为人数太多,杀威棒也不打了,直接开问,结果,所有人都是来状告县令李学义的。 欺压百姓,霸占田产,商铺,强娶良家女子为妾,最后还有一书生举报李县令童生县试中,买卖试题…… 一桩桩,一件件,说的李学义李县令汗如雨下,想反驳,却不知该先反驳哪一件。 最终,蒋通判收缴了所有证据,把所有告状人和人证都先羁押在衙,李学义也被除去官服官帽,暂押在衙内。 真是纷乱的一天,但童宏扬又觉得仿佛所有的证据都从天上掉了下来,居然没用他费一点力气。 但这李学义实在是涉案太多,一时间,各种案卷堆在案头,让他和蒋通判忙的不亦乐乎。 卢衡生肯定是指望不上的,那就是个武夫,山猪吃不了细糠,卢衡生也干不了细活。 于是,童先生忙着案牍劳神,一时之间,只能把见田文杰的事放在了脑后。 …… 萧家村此时很热闹。 三小只上次回来只住了一夜,又匆匆离去了。让村子里惦记他们的人一直忧心不已。 忽然一夜之间,林芳、田文杰和三小只五个人齐刷刷的回来,让大家更是欣喜不已。 最开心的就是田守礼和毛氏。 田守礼拉着儿子的胳膊,毛氏紧紧地攥着林芳的手。两人都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一遍遍的问着, “真的没事了吗?” “以后咱们就能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了,没人上门儿来,要抓你们回去?”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毛氏更是喜的抹眼泪儿,赶紧又着急忙慌的要给几人做晚饭。一个人在灶间手忙脚乱的,按下葫芦起了瓢。 最后还是三小只早有准备,从小马车上拎下了大包小包的好吃的。 糕饼果点直接装盘,摆在桌上大家先垫垫,卤肉酱菜交给毛婶婶切了装碗,肉包子,馒头,炊饼,天太冷凉了,得上锅热热。 田守礼和毛氏两个人守着景家大院儿这么个大宅子,平时只在这个小院里居住,其他的院子都锁了。 两个人天天惦记着田文杰和林芳的安危,连吃饭都是对付,厨房里虽然不至于冷锅冷灶,但是也确实没什么好吃的。 于是仅有的两个灶,都生起火来,一个大锅热主食,一个煮了一大锅热气腾腾的蛋花汤。林芳心情愉快,亲自下厨房给汤调了味儿。 寒冷的冬日,没有血缘的一大家人,不分老幼, 不论男女,亲亲热热的挤在一起,吃了一顿暖暖和和的团圆饭。 就连小猫挞挞也暂时放弃了糕点,吃了一碟酱肉,喝了一碗蛋花汤,心满意足的窝在圈椅儿里面睡着了。 朦胧中,挞挞被水瑶抱回了房间,放到了毛婶婶刚给换好的干净被褥上。 嗯,很舒服,被子上有一股冬日暖阳的味道,挞挞很喜欢,挞挞继续睡觉。 可是耳边似乎有人在讲话。 夜已经深了,瑶瑶这个小丫头还在跟谁说话?不知道猫在睡觉吗,哎呀,好吵! 小猫挞挞皱了皱眉,张嘴打了个哈欠,不愿意睁开眼睛,耳畔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蛋蛋,你说凌稷他会来宛平县吗?他若是来了宛平县,我要不要去见他呢?” “我已经三年没有见到娘亲和哥哥了,她们为什么一直没有来找我呢?”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凌稷肯定应该知道吧。如果我去问他,他会告诉我的吧?” “……” 凌稷是谁? 挞挞似乎听到过这个名字。 “就要过年了,过完这个年,哥哥就要束发了,瑶瑶真的很想哥哥呀。” “束发后,哥哥也会到军营去历练吗?如今凌稷在军中的呼声很高,听文杰哥哥说南疆这一战,他彻底在军中站稳了脚。如果哥哥去了军营中,凌稷还会像小时候那样针对他吗?” “为什么这些年,从来都没有听到过娘亲和哥哥的消息呢。现在天下人都知道东文国有一个英明睿智的储君,还有一个果敢勇毅的皇长孙。” “却没有人记得太子身边曾有一个杀伐果断,帮着他开疆扩土的太子妃了吗?” “难道那场刺杀之后,就没有人再记得太子和太子妃还有一对嫡亲的儿女: 凌瑾和凌芷瑶吗?” …… 挞挞在水瑶低声的私语之中,清醒过来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一觉到了天亮。 清晨起来,景家大院儿陷入了一年以来喧闹的一天。 萧老村长带着萧家的人,张石匠两口子带着张大勇和张紫檀,田家那个被刘阿牛父子弄塌了房子的姜婶子,还有有孩子在景家学堂读过书的相邻街坊们…… 通通拿着家里走亲访友才会带着的好东西涌进了景家大院。 三小只被弄得有些懵。 村长爷爷和惠英婶子来,他们意料之中,张石匠和张大勇他们来,他们也能理解。 可为什么村里这些以前并没有太多来往的人现在会对他们涌现出这么大的热情呢? 第135章 瑶瑶要做女先生 村里人突如其来的热情,让三小只茫然摸不着头脑。最后还是田文杰解开了这个谜。 “师父和师娘在村里住了有两年,虽然他们自认为没做什么,但是给村里带来的变化是巨大的。” “尤其是景家学堂的开办,让村里很多的孩子都读到了书,尽管只有短短两三年的时间,但读过书的孩子识个字,算个账不成问题。” “虽然在你们看来这不算什么,但这对祖祖辈辈家里没有一个人认识字的农家来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哪怕是去镇子上去看个告示,看病拿个方子,买卖山货算个账,偶尔跟远方的亲友通个信……都能靠自家读过书的小子来解决。” “师父,师娘进山后,还有我可以维系学堂正常上课,自从我去了县里,村里的孩子就没法儿读书了,以咱们村绝大部分人的家境,是没有能力送孩子去镇子上或者县里读书的。所以……” “所以他们今天来不是冲着我们,而是冲着景家学堂。”景昊恍然大悟。 “可以说大部分原因是这样。”田文杰笑了笑。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当初出现兽潮的那天晚上,师父、师娘正准备进山去找你们三个。因为要帮助村子抵御兽潮的攻击,所以才耽搁了进山,结果不但你们没找回来,师父师娘两个人也一年未归。” “如果没有师父,师娘,没有景家大院儿挡在了前头,咱们村子很有可能就会毁在那次兽潮的冲击里。这个道理,村里除了几个没有良心的人装作不明白,大部分的人都是心存感恩的。” “所以无论是没有及时找回你们三个的愧,还是感念师父师娘的恩,萧家村的人都会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护住景家大院的。” 说到这里,景昊和水瑶才真正的听明白了,当初听了老村长的讲述,他们一直都以为是田文杰一人力挽狂澜,保住了景家大院儿。 此刻才知道,如果没有萧家村众多村民在背后默默地支持。田文杰一介书生,无权无势,甚至也没有什么强大的武力值,面对流氓无赖,想完整的护住景家,也是秀才遇到兵,无理可讲。 “乡亲们都感激师父,师娘,都盼着师父师娘回来,再重开景家学堂呢。”田文杰感慨道。 千金易得,真情难负。三小只迅速做出了响应,立刻重开景家学堂! 爹娘没回来不要紧,他们都可以做小先生。 反正萧家村的娃娃读书不为了考科举,不用非得学四书五经,作什么诗词歌赋,也不用习什么君子六艺。 只是简单的认字开蒙,教些实用的算筹,他们三个人教这些孩子都绰绰有余。 田文杰没意见,当初他一个人就能扛下景家学堂,何况现在有了两个帮手。 云放景昊和田文杰三个人讨论的热火朝天,开始安排三个人负责的科目与上课的时间。 为了保障田文杰自己的学习时间,云放和景昊决定勇挑重担,可田文杰坚持说自己可以兼顾。 三人争论不休。 却不料这时水瑶在旁边幽幽的添了一句: “你们从来没有考虑过我也可以教课吗?” ……… 水瑶也想做小先生?! “可是,好像没有女子做先生啊?”三人沉默了片刻,田文杰开口道: “就连师娘,也不曾在学堂执教过呀。” “谁说没有女先生?都城就有大户人家在自己的私塾请女先生教家族里的女孩子读书。 即使是官学,也有为女子单独开辟的女学。”水瑶不假思索地张嘴反驳道。 “都城有女先生,还有女学?”田文杰和云放很是吃惊,他们从未走过那么远,消息闭塞,更不知道都城是什么样子。 “可是瑶瑶,你是怎么……” “哎呀,别说什么都城了。”景昊看到水瑶话从口出后,面带几分懊悔之色,及时的打断了田文杰的话。 “我在南边就见过女先生,女先生不仅教读书做文章,还教礼仪,琴艺,茶道,女红……总之,教的多了,我不是女子,我也说不清楚。” 他看向田文杰和云放, “而且我娘并不是不能做女先生,而是她自己不愿意做,她喜欢舞刀弄棒的,不耐烦去教一群娃娃描红临帖。” 想起师娘的性子,云放和田文杰一起笑了。 “好,瑶瑶愿意教就教,索性咱们问问村里有没有女娃娃想来读书。”云放提议道。 “估计很少有愿意让女娃娃出来读书的。”田文杰顿了顿,又说: “不过没关系,咱们就这样把消息放出去,愿意不愿意来随他们自己。反正都是一个村的,能被家里放出来读书的,年龄也都小,也不用像他们外面那样讲什么男女大防,在村中读书就为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 众人统一了意见,决定一起先去找村长爷爷,把这件事情定下来。 这时,景家的前厅已经热闹的上了天。林芳看着这些以前来往并不多,却真心为她着急过,现在又不放心的嘘寒问暖的村妇们,心里涌动着久违了的热流。 所以,当田文杰和三小只出来和老村长商量要重开景家学堂的时候,林芳第一个开口支持。 当水瑶说她要做女先生,景家学堂也要招女学生时,萧老村长沉默了。 在萧家村这种穷村子,别说女娃子,就是男孩子,在景昭和芸娘没来之前,也没几个能读书识字的。怎么这短短几年之间,就要招女学生,还要有女先生了。 是不是有点太胡闹了。 田文杰他们三个男孩子当先生是没问题,可水瑶一个才九岁的女孩子,就算认识几个字,又怎么做的了先生? 退一步说,就算她有学问,能教的了,可那些村里的皮猴子又怎么可能听她一个小女娃的教导?回头惹出事来,怎么跟景昭和芸娘交代,芸娘还格外疼这个闺女。 再说女孩子读书这事,十里八村就没有一个。以前听说大户人家的女眷有认字的,但估摸着也是在家里自己家人教的。 就像自己的小孙女南南也偷偷学了不少字,听说是瑶瑶这孩子教的。哎呀,是不是因为教了南南,所以瑶瑶这孩子动了当女先生的心思。 …… 老村长思前想后,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唉,要是景昭和芸娘在家就好了,哪怕二人有一个在家的,就不用他来操这个心。 第136章 送女子读书 老村长还在犹豫不决,林芳出人意料的首先表了态。 “我支持瑶瑶做女先生,我也支持学堂里招收女学生。” 她看了一眼老村长,笑着建议道: “老村长若是有顾虑,不如咱们问问大家的意见。” “问问也好。如果大家都愿意送孩子们读书,甚至送女娃子读书,也是件好事。”老村长磕了磕烟袋锅子,又继续道: “那趁着现在人多,我去跟大家说一下。” …… 老村长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厅堂里热火朝天的人群,简短的把田文杰云放景昊要重开景家学堂的决定说了。 人群立刻有些沸腾,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说都盼着这一天呢。 这个说家里的孩子才上了半年的学堂,就认识了很多字了。可自从田文杰去了县里,学堂的课彻底停了,孩子在家一直蔫头耷脑的打不起精神来。 另一个说,你们还上过几个月的学堂,我家那小子年岁小点儿,准备去学堂呢,学堂就停了,出去读咱又没那么多的钱,还以为孩子这辈子也要跟我一样,当个睁眼瞎呢。 不过也有那家里孩子不爱读书的,本来看学堂关了门,大家都读不了书了,心想着大家都一样,也不用逼家里那个憨娃了。 可现在一看学堂要重开,别人家的娃子都要去读书了,自己家的眼看要落下。心下不甘,暗暗想着晚上回去好好跟儿子说说这事,说不通的话就抽一顿。 看着大家议论纷纷,都对学堂重开充满了热情,老村长感到很满意。 接着他又磕了磕烟袋,待人们的议论声小了下来,又接着说: “大家都知道,景先生还没回来,但好在还有田家的文杰、云放和小景先生在……” “对,对对。有他们三个在,教咱们的娃儿足够了。” “就是的。人家文杰在镇上读过书,和云放两还是景先生收的徒弟,昊儿,不,小景先生更是景先生的儿子,从小到大景先生肯定教了不少,教咱们的孩子肯定那个啥啥有余。” “那肯定是没问题呀,其实是你们不知道吧?我家孩子以前说过,景先生在的时候也经常是这三个小先生给他们授课,小先生讲的好着嘞……” 听着众人对三个小先生都十分信服,老村长的心更安了。 “现在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老村长斟酌了一下词句, “景先生的女儿瑶瑶也是读过书的,她现在也要做小先生,一同给咱村的孩子们上课。” 刚才兴奋的议论之声顿时小了。 “不仅瑶瑶要做女先生,学堂现在还收女学生,咱们村儿的女娃子都可以送来读书。”老村长又继续打破众人的认知。 “啥?送女娃儿读书?” “女娃读书有啥用?” “还让景先生家的小女儿当女先生,她才多大呀?还是个女娃,她能教啥?” “就是,这不白耽误功夫吗?” 听见大家都不信任水瑶,南南在一旁坐不住了。 “瑶瑶年龄小怎么了?瑶瑶读过的书可多了。她为什么就不能做小先生?我就跟她学了很多字,我现在认得字不比我二哥少。” “可她是女孩子,怎么能当小先生。”有个曾在学堂里读过书的男孩子嘟囔道。 “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怎么就不能当小先生?她比你学问好就可以给你当先生,难道她教你认字,那字还能分出男女来。” 噗嗤一声,人群中有人笑出声来。 南南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大声讲过这么多话,但她一心想维护水瑶,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就在这么多的大人面前讲了出来。 说完后她偷瞄了一下众人,她看见了很多惊讶的目光,但她也看见了田文杰云放景昊他们的目光里满是赞许。 哈哈,她看见了瑶瑶悄悄的给她竖了一个翘起的大拇指。嗯,就是她二哥小西的脸色不太好看,有点黑。 不过她不怕二哥,他觉得丢脸了更好,看他以后读书还会不会偷懒。 虽然依然不认可女先生,但人们对水瑶的质疑声小了。 反正还有另外三位男先生呢。水瑶只是个小姑娘,想当女先生也许只是图个新鲜,村里的小子们都皮实,回头她上课时管不住,气得哭了鼻子,自己也就息了这份心了。 只是对于要送家里的女孩子进学堂,大家伙儿没有几个有兴趣的。 水瑶给自己鼓了鼓勇气,上前一步, “众位叔叔,伯伯,大娘,婶婶,女孩子读了书也是有用的,最起码认了字可以记账,可以管家。” “如果你们送家里的女孩子来读书,不想和男学生在一起的话,也可以另外收拾一间教室,由我来单独教。” 众人依然无语,没有人附和。 山里人家的女孩儿,从小就要洗衣做饭,上山采野菜,打猪草,又没有不能抛头露面的说法。他们并不在乎是不是和村里其他的男娃子一起上课,是觉得女孩子念书没有什么用。 “如果大家觉得送女孩子来读书,耽误了家里的活计的话,可以只来读半天的书。而且我保证,只要她们肯学,只上半天一定也能不比男孩子学的慢。” 水瑶尽力争取着,竭力的想着如何能让大家同意送女儿来读书。 “我家南南来……吧。”惠英婶子拗不过在一旁拼命拽她衣袖的女儿,看着村长公爹的脸色,犹犹豫豫的喊了一声。 喊完后,看着公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起伏,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 芸娘妹子家的事,公爹总是要支持的。 水瑶闻声看了看向她微笑的惠英婶子和一脸激动之色的南南,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 可是其他人,依然没有人出声。 “我知道大家家里都不富裕,大一点的女孩子在家里也都要做不少的家务活。” 一片静默中,林芳开口了。 “所以只要大家愿意让家里的女儿来读书,所有的束修都免除。” 读书不要钱?还有这么好的事儿? “而且女孩子用的笔墨纸砚,学堂里都包了,不用家里出钱。” 这可是不少的钱呢。景家学堂为什么要干这赔钱的买卖? 林芳无视一片不解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说: “大家不必现在就做决定,可以回家考虑考虑,再来找小景先生或瑶瑶报名。” “景家学堂三日后正式开始开课,男孩子束修照旧,女孩子免费。” 这一夜,萧家村很多人家陷入了矛盾之中。 第137章 挣银子 就在萧家村村民纠结要不要送自家女孩子去读书的这个晚上。景家大院儿所有的人汇聚一堂,开了个讨论会。 因为回来后太匆忙,今天的客人又太多太热情,几个人匆忙之间做出了重开学堂,招收女学生的决定。 现在客人散去,聚在一起开始商讨下一步的具体做法。 重开学堂没问题,学堂是现成的,只需重新打扫一遍就可以了。如果真的新招来了女学生,该教些什么呢? 九岁的水瑶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女孩子不用考科举,只需开蒙认字,初步打算只要能读写书信就可以了,另外无论男女,我打算教大家算筹。” “算筹?” “算筹很有用的,即使是考科举,也不仅仅有进士科,还有明算科。” “如果有些人,做不来策论,写不出诗词,但偏偏精于算术一道,也可以多一个方向。” “就算不去考科举,会算账也可以去铺子里当个账房。”田文杰点头补充道。 “是啊,女孩子能认字,会算账,也能出门做个小生意。就算不做生意,也能把自己的家管好。”水瑶继续补充。 最后定下了由水瑶单独教女孩子们识字,上算筹课的时候就合一起,通通由水瑶负责教授。 因为四人中,水瑶虽然年龄年纪最小, 机关算数之术却是经过芸娘亲自教授后, 鉴定为天赋最高的。 至于新入学的启蒙,现在村里面孩子们的水平还比较低,由云放景昊两人轮流授课。 待教上一段时日后,如果真有聪慧并有意科举的,再单独挑出来由田文杰教导。 毕竟云放和景昊无意于科举,也不耐烦研究为科举所做的经论文章。而田文杰却是实实在在为考科举奋斗过好几年的。 几人谈到这里,不由得问田文杰,之前他醉心考科举,中途受挫回村,如今又在县里的书院刻苦攻读了好几个月,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去考试呢? 田文杰说此事不急,他需要从最低级的县试开始考起,宛平县的李县令这一次被扳倒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朝廷不知道何时才会任命新的县令,明年春季的县试也不知道会不会推迟。到时候师父和师娘应该也就回来了,他还要听听师父的意见再说。 接下来几人考虑,重开学堂,尤其是还要供给几个女孩子的笔墨纸砚,要购置的琐碎东西很多。最后决定,明日,田文杰在家坐镇,由三小只去镇上购置物品。 听到要出去买买买,景昊很开心,爽快的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和几锭银子,大气的拍在桌面上。 “买买买!大家都想买什么?文杰兄你执笔列个单子,都由我来付账,镇上买不到的话,我们去县里。” “县里现在正热闹呢,我们可不能回去。”云放笑着拍了他一记。 “景昊你哪来这么多银子?”田文杰在一旁惊讶道。 三小只哈哈大笑。 最后还是水瑶揭开了谜底, “文杰哥哥,还不是你让我们去到府城想办法让那卢衡生知难而退的嘛,我们就顺便挣了这些银子。” “我只是让你们想办法让那卢衡生知道继续跟李县令纠缠在一起,没有好结果,从而让他失去在宛平的爪牙,放弃林婶婶,这怎么还能顺便挣到银子?”田文杰更惊讶了。 “我们担心他一时之间奈何不了林婶婶,以后还会来纠缠,所以就想了一个永绝后患的办法。”景昊得意的笑着说。 …… 听完了三小只在府城的作为,彻底刷新了田文杰的认知。他有些悲哀的想到,虽然四人中他年龄最大,但真要论起心眼子,…… 唉,算了,幸亏这些鬼灵精怪的家伙都是他自己的同门师兄弟妹。 “不过,你们给林婶婶造这样一个名声,好吗?” “有什么不好,我觉得很好。”一直在一旁笑眯眯的听墙角的林芳干脆的说。 她也是第一次听说他们三人在府城做的事。 “怪不得那天卢衡生见了我毕恭毕敬,老老实实的。”经历了这么多,林芳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只要没人打搅她就好。 看着眼前几个贴心的孩子,林芳对未来的生活又充满了希望,下半辈子,她想活出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林芳也缓缓从袖中取出了几张薄薄的银票。 “八百两!林婶婶,你怎么有这么多银子?”景昊顿时觉得自己那三百多两的银子不香了。 “这银子嘛。”林芳笑呵呵的看着三小只,“其实也算是你们挣来的。” “林婶婶,你这么说,莫非是……”聪明的水瑶第一个醒悟过来。 “对,这是那天卢衡生给我的谢礼和赔礼。” 景昊这才想起当初他忽悠卢衡生的话,看来这卢衡生是真的听进去了,所以才赶着去孝敬莲花童子。 这真是是意外之财。 嗯,不过,不要白不要! 几个孩子让林芳自己把银子收起来,林芳却说,给村里的女娃子免束修和笔墨纸砚是她决定的,钱当然得由她出。 一番讨论后,大家决定把银子放在一起,由林芳保管,有花销的时候再支取。 田文杰也取出景昭和芸娘进山前,交由他保管的钥匙和银子,一起交给景昊。 景昊却说既然是爹爹和娘亲交给师兄保管的,那就由师兄继续保管着,等爹爹和娘亲回来后,再交还就好。他年纪小,这些东西交给他,万一弄丢了就不好了。 田文杰知道景昊是故意这么说。但他想了想,也没有再坚持,师父一家对他信任,以诚待他,他必然也会对得起这份信任。 最后,林芳拿了五十两银子交给三小只,让他们明日去采买。 又拿出了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却始终一句话没都没说的田守礼。 “景先生和芸娘妹子没有回来,我想我们也不能坐吃山空。如今我们生活在一起像一家人一样,靠学堂里几个孩子的束修是养不活我们的。” “所以今后我们得想法挣银子。田大哥拿着这张银票,先去镇上慢慢寻摸一个好铺子,有合适的就买下来,以后田大哥就自己开铺子当掌柜了。” “我同意!”水瑶看着林婶婶,两只眼睛冒着小星星。“下一步我们努力挣钱,挣的银子多了,我们就把学堂办成义学。” 一大一小两个女子,相视一笑,踌躇满志。 旁边几个人跌碎了一地眼镜。 第138章 下雪了 第二天,田守礼带着三小只赶早去了镇上。 田守礼在镇子上当了多年的杂货铺掌柜,对哪里有好铺子,以及铺子的价格十分熟悉。 自昨夜林芳说了要让他自己开铺子后,他就激动的一夜睡不着,暗暗在脑子里合计,哪里有铺子租售,哪里的铺子适合做什么? 所以一到了镇子上田守礼就和三小只分开,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三小只办事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就买齐了所有物品,不愿意大包小包的拎着,就索性把包裹好的东西送到了田守礼的铺子,让他晚上赶马车一并捎回去。 恢复了两手空空的状态,水瑶提议说去看看梅家的一老两小。 于是三人又吃的用的买了一大堆,兴冲冲的去了梅家的小院子。 叩响了院门,三人等了很久,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惊喜的喊声: “是大哥哥和姐姐他们来了。” 接着就是一阵又急又快的抽取门栓的声音,大门打开,梅君兴奋的扑了出来,拉着景昊的手,边往院内走,边喊着: “祖母,朵朵,你们看看谁来了?” 梅朵也惊喜的从屋内跑了出来,一头扎进了水瑶的怀里。 云放看看没有人关心自己,只好回身替他们掩了院门,又快走了几步,扶住了从房内疾步而出的梅老太太。 隔了十几日再相见,梅家老小三人的状态都比上次要好。尤其是梅老太太, 少了身体上的病痛,整个人的精神也看着焕发起来。 三人关心的问了问他们走后的情形。 梅君快言快语的说: “那个想霸占我们家房子的梅二自己来过一次,被祖母骂走了,后来一直也没有再来。” 梅二之前能纠集无赖混混上门闹事,现在被老太太斥责了一顿,就能如此轻易的放弃了? “上次的事后,我联系了梅家族中的族老,那梅二才算作罢。但他肯定不会如此轻易的放弃。” 梅老太太慢悠悠的解释道: “昨日我听说,他和镇子上的地痞无赖牵扯甚深,而那些无赖中有人牵扯到了县里李县令的案子中,所以现在他们自顾不暇,应该顾不上再来惦记我们的宅子了。” 原来如此。 三小只没想到这件事情兜兜转转,居然影响到了梅家这边。不过,既然是好的结果,那也算皆大欢喜。 梅老太太不愧是出身府城的官眷,身体精神好了后,交际执行力凸显。短短十几天,不仅主动联系上了梅家的族老,还成功的确立了梅老夫人的地位。 云放景昊水瑶三人从梅老太太口中得知,宛平县李县令民愤极大,证据确凿,所以案子办的特别迅速。 因为府城管理诉讼的蒋通判就在县里,接着就汇总卷宗上呈给了知府大人。恰巧有个大人物,现在就在府城,干脆利落的罢了李县令的官。 “像李县令这种突然被罢官的,上面来不及安排新县令,按惯例都会让县丞先代理。”梅老太太低声给三小只解释道, “只是我听说此次 县衙上下牵扯进李县令案子里的人不少,县衙这一次应该会罢黜不少人,新县令少不得要从外地调进来。” 三小只听了稍稍有些心惊。梅老太太人在家中坐,对外界的事情居然知晓如此之多。且分析的和田文杰推算的很是相似。 真不知道是该说梅老太太当官眷久了,学会了为官的精髓,还是田文杰天生的政治敏感性高。 反正,这一点,三小只是欠缺的。 …… 晚上回到景家大院儿,将新得到的消息告诉了田文杰,田文杰也很高兴。 “一切都和咱们的之前的推算相符。这次咱们成功的扳倒了李学义那个狗官,就不用担心再受他的陷害了,下一步咱们就踏踏实实的把学堂开起来。” 三小只都深以为然,他们三人都不太懂得朝堂上的算计,对这小小学堂的兴趣倒是更大一些。 几人陷于对景家学堂的开办的热情中,却没想到,学堂还没开课,先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 翌日,下了一天的大雪,整个山村都笼罩在一片白皑皑的积雪之中。 这种天气,无事的人都不出门,在家中生起一个碳盆儿,轻易连屋门儿都不开,生怕跑了那丝难得的热乎气儿。 可水瑶享受不到这种安逸。 小猫挞挞从未见过下雪,从天上开始飘雪花,就滞留在院子里,不肯进屋。 后来雪越下越大,从初始的六片冰晶般的小雪花,到铺天盖地如撕绵扯絮般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很快就覆盖了整个大地。 小猫挞挞也由起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仰望着天空,变成了兴奋的在院中奔跑。看着自己在院中的雪地上留下一圈儿圈儿梅花般的小脚印儿,喵喵叫着跑的越来越欢。 最后让水瑶无语的是,随着雪越下越大。小猫挞挞的精神也越来越亢奋。居然纵身一跃,跃过了高高的围墙,跑了出去。 景家大院在村口的位置,往东不远就出了村,有一些偏僻的地方是设了防野兽的消息机关的。 水瑶担心小猫兴奋之下,触动了机关,就急忙追了出去。 就这样,水瑶陪着小猫挞挞在村外的山路上奔驰,好在自神密山谷一行后,水瑶的身体否极泰来,人间普通的冰雪的寒意已经不足以让她畏惧。 终于,小猫在冰天雪地中玩的尽了兴,就懒懒的跃回了水瑶的怀里,自己一步也不想走,任由水瑶抱着它回家。 水瑶抱着如毛球一般的小猫,边走边数落它。走着走着身后突然传来了鸾铃声。 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小小的马队由远及近,慢慢的靠了过来。 走的近了才发现,这一行人中有一辆两驾马车。马车厢比自己家那辆青棚小马车的车厢大了很多,装饰简朴,看上去并不华丽,水瑶却认出那车厢整体由异常坚硬的铁木制成,刀枪不透。 马车前后各有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模样的人。 见了水瑶,马上的人似乎很高兴, “小姑娘,你知道萧家村怎么走吗?” 水瑶带有几分警惕的看向他们,并没有答话。 “小丫头,问你话呢,听到没有?萧家村怎么走?”马上的人迎着风说话有些费力,似乎有些不耐的大声吼道。 话音还未落,车厢里传来一个清冷中略微有些低沉的声音: “斩星,小声些,不要吓坏小孩子。” 听到这个声音,水瑶一时愣住了。 第139章 你不是蛋蛋 马车车厢里传来的声音,清冷中带点疏离的冷漠。 虽然已经几年没有听到了,水瑶还是分辨了出来, 这是西苑茜姨娘的长子,也是她的庶长兄,如今东文国声名最显的皇长孙凌稷凌长风的声音。 他怎么到萧家村来了? 他居然真的到萧家村来了。 水瑶心里忽然一阵慌乱。 骑在马上的斩星,努力咽下灌进口里的风雪,尽量让自己和颜悦色。 “小姑娘,我问你,萧家村是在这附近吗?” “是,就在前面不远。”水瑶努力的平缓自己的心情,露出一副乡下女孩怯生生的表情。 斩星听了一喜,回头笑着说: “公子,萧家村马上就到了。” 车厢里,凌长风的声音继续传出来。 “问问这个孩子是不是萧家村的,能不能给咱们带路?” 说完,一只白皙却骨节分明,手背上带着一道明显刀疤的手抚上了车厢的门帘。 眼看门帘就要掀开,水瑶的心更加焦急烦乱。 “别掀开那个帘子,我不想见你。”她不知不觉的低语出声。 怀里的小猫像是睡得不太舒服,不安的撩了一下爪子。 这时,马车前车驾内的一匹马儿突然间不安的打了一个响鼻,四蹄没有规律的骚动起来,两匹马儿的步调顿时乱了。 马车急剧的颠簸晃动,车驾上的车夫拼命的勒着马的缰绳,还是没有完全控制住马儿,马车开始东斜西晃的向前冲。 幸亏前面的斩星和另外一个侍卫身手不错,策马让开,没有撞在一起,接着顾不上再问水瑶话,策马追了上去,试图帮着稳住马车。 水瑶抓住机会,赶紧装作受惊的样子,抱着小猫撒腿跑向路旁的田野,抄小道回了家。 到家的水瑶立刻关门闭户,回了自己的卧房。 将怀中的小猫放到卧房内的一张书桌上,水瑶顺手抄起来一把平时用来錾刻的刻刀。 侧卧在桌上的小猫,正举起前爪,伸出粉红的小舌头,美美的舔着毛。就看见水瑶手里的刻刀,锋刃对准了小猫头。 这是怎么了?小猫有一刻短暂的停顿,迷惑而呆萌的眼神看向水瑶。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水瑶冷冷的说。 “你不是蛋蛋,告诉我,你是谁?” 小猫举起的爪子慢慢放下,圆圆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你不是蛋蛋,还用我一条条说吗?” “你刚才对那匹马做了什么?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一伸爪子,一道白光就钻进了马的鼻孔!” 小猫挞挞翻了个白眼。哼,眼神还挺好,猫还不是听见你说不想见马车里的人,才出手的,好心没好报。 “你不是蛋蛋,蛋蛋最讨厌绿豆糕的味道,喜欢萝卜糕。可你最喜欢吃绿豆糕,讨厌萝卜糕。” 啥,蛋蛋那只傻猫喜欢萝卜糕,哕,好变态! “当初从山崖上下来的时候,那只黑猫明明说蛋蛋在崖顶上等我们的,可你都快到山下了才出现,你不是蛋蛋,蛋蛋绝不会不等我,自己跑的。” “说,你是谁,你把蛋蛋怎么样了?” “你跟在我身边,到底有什么企图?” “……” ”喵呜,你这个小姑娘,吵死了。” 小猫开口说话,一室落针可闻。 半晌,水瑶小声的说了一句: “你真的不是蛋蛋哈?” “切,你刚才不是说你已经知道了吗?”既然开了口,挞挞索性不在乎了,像人一样大咧咧的坐在桌子上,单爪托腮,瞪着水瑶。 “可你看上去确实和蛋蛋长得一模一样啊,难道你是蛋蛋的双胞胎兄弟?” “谁跟那只傻猫有亲戚啊!我可是灵猫国的将军。” “灵猫国的将军,我怎么好像从哪儿听过这个词……”水瑶苦苦思索着,忽然一拍小手。 “你会说话,你和蛋蛋不是亲戚,噢,你是那个大白猫巨兽。” “咳咳咳……”挞挞刚刚偷偷的丢到嘴里一颗兰花豆,听见水瑶的话,豆子没来得及嚼就滑进了肚子,顿时噎的小猫咳了起来。 “我是灵猫国小公主挞挞!不是什么大白猫,更不是什么巨兽!” “好吧,好吧,你是小白猫,不是巨兽。哎呀!” 挞挞对小白猫的称呼还是不满,刚想反驳,忽然听见水瑶一声惊呼。 “你是灵猫公主?你们灵猫国的公主是男猫?” “胡说!你居然敢侮辱我们灵猫国……”挞挞很气愤,正想给眼前的小丫头一点颜色看看,忽然发现水瑶的眼神正疑惑的在自己身上瞟来瞟去。 “哎呀,看什么看!” 有点不好意思怎么办? 嗯,幸亏现在顶着一张傻猫蛋蛋的脸。 “别看了,这具身体是你那个傻猫蛋蛋的,但灵魂是我高贵的挞挞的。” 什么?水瑶急了,顾不得害怕,一把揪住了小猫的后脖颈。 “那蛋蛋的灵魂呢?你们把蛋蛋弄到哪儿去了。” 小猫四蹄乱蹬, “放开我,不然对你不客气。” “哎呀,快放开挞挞,放开我就告诉你。” “……” 片刻后,水瑶看着自己一双白嫩的小手上扎满了一根根纤细的猫毛,像两只大型的猫爪。 面前的蛋蛋,不,挞挞垮着一张脸。 “现在你能听我慢慢说了吗?” “好吧,你说,你们把蛋蛋弄到哪去了?” “……” “这么说,你是为了救蛋蛋才跟它换了身体。” “哼。” “这么说,蛋蛋是为了我才陷入沉睡的。” “哼。” “原来都是为了我,才害了蛋蛋,还连累了你。”水瑶的精神有些委顿。 哎呀,挞挞的心里怎么忽然有些不落忍呢。 “咳,嗯,你也不用太自责,蛋蛋那个傻猫吞了我的猫猫子母珠,虽然危险,但是对他也是有好处的。” “它本来就是一只混血的灵猫,无论是智力还是肉身,都比不上我们灵猫国任何一只猫猫,但是,现在它的身体里有我的猫猫子母珠的本珠,受珠子灵力的温养,这具身体会慢慢被改造,嗯,就类似你们在山谷里的洗筋伐髓,会有质的提升。” “至于它的灵魂,短时间会在我的身体里沉睡,等它逐渐适应了,就会苏醒过来,有它爹墨足将军的指点,再加上我强大的身体,哼哼……” “总之,你和你的那只傻猫蛋蛋,一个吃了我的猫猫本珠,一个吃了猫猫子珠,好处都是多多的。” “只是辛苦我,窝在这个笨猫的躯壳里,时时刻刻都要帮它控制猫猫珠的能量,生怕一不小心就摧毁了这具弱小的身体。” 看着水瑶越来越心虚的脸,小猫挞挞的气焰越来越盛。 “现在还被你无缘无故掐脖子,你说怎么办?” …… 第140章 雪夜访客 怎么办?水瑶有些为难。 今天这事有点大。 错怪了小猫挞挞,还揪了人家的后脖颈,关键人家还是尊贵的灵猫国公主呢,自己才是个郡主…… 噢,还是不敢公布身份的郡主。 算了,要是赔礼的话,不知道十包兰花豆够不够,不然,再去镇上找梅家祖母要上几包? 看着水瑶一脸尴尬中带着无限歉意的表情,小猫挞挞得意极了。 哼,在一起这么久了,它知道怎么说能打动瑶瑶这个小姑娘,以前,苦于不能开口说话,现在既然摊牌了,它可得利用好,多骗,不,多要一些好吃的。 嗯,它能说话了,也得注意别说漏了嘴,千万不能告诉瑶瑶,它进入蛋蛋的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等它借蛋蛋的身体让猫猫珠重新孕育出子珠,不但可以携猫猫珠离开,和蛋蛋换回身体,还可以提前正式和猫猫珠融合,获得独属灵猫国公主的传承。 哈哈,到那时,它就是灵猫国最厉害的女将军! 小猫挞挞正在想入非非,只听见对面的水瑶绷起脸,不高兴的说: “挞挞,你不要得寸进尺。” ……? “最多二十包兰花豆,十碟绿豆糕,五碟豌豆酥,别的就没有了。” 这么多好吃的,小猫挞挞双眼冒起小星星。 “已经很多了,我不过就是轻轻的揪了一下你的后脖颈,你可不要得理不饶人。” “挞挞你要知道,在我们人间当猫,是要懂礼貌,讲分寸的,以前蛋蛋就很乖,也从不这么挑嘴,萝卜糕吃的也很开心。” “……” 水瑶以为挞挞不满意,继续巴拉巴拉说着。 小猫挞挞毕竟不熟悉人间,成功的被她pua了。 “好了,好了,就这些吧。要快点兑现哦。”挞挞装作无奈又大度的样子,心里窃喜不已。 哈哈,好多好吃的,可以吃很久的样子。 “那你快把我手上的这些猫毛拔了去。” “其实这些毛不拔,我觉得也挺好看的。” 挞挞趁水摇不注意,又偷偷的往嘴里丢了一颗兰花豆,(这包已经打开了,可不能算在它获得的赔偿之内。) 非常认真的说: “你看这些毛,雪白雪白的,都是我从蛋蛋这副躯壳上好不容易找出来的。” 说完,还叹了一口气。 “蛋蛋的身上的毛颜色太乱了,想找到这样品质的毛可不容易呢。” “我让你立刻,马上给我把这些毛收回去,不然,现在就把兰花豆给我吐出来。” 水瑶的耐心快要衰竭了。 胡说什么呢?猫毛再好看,她也不能长两只毛茸茸的猫爪子。 挞挞很无奈,人类的审美真是……嗯,辜负了猫猫的一片心意。 要知道,要让这些细毛刚刚好的植入皮肤,力道的控制是很不容易的。 力道大了,细毛会钻进皮肤,顺着血脉游走,像钢针一样,搞不好会死人。 力道小了,细毛会容易脱落,植入的不牢,会有斑秃,哎呀呀,会丑死,想起来,猫猫就打冷颤。 挞挞一边在心里责怪瑶瑶这个小姑娘不懂得欣赏,一边看似随意的挥了挥爪子,收回了猫毛。 看着水瑶又恢复了白皙水嫩的小手。唉,这人爪,好看是好看,就是秃了点儿。 夜幕降临的时候,七拐八绕了一圈的凌长风一行终于来到了景家大院的门前。 凌长风带着四名护卫和幕僚童先生,没有乘坐制式车驾,也没有随行官吏陪同,甚至连一个带路的向导都没有,算得上简装夜行,微服而来。 稍稍有些出乎田文杰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雪天微服夜访,童先生觉得皇长孙非常谦逊有礼,礼贤下士。对皇长孙口中念念不忘的乡村有志少年也很是好奇。 见面之后,额……也很普通嘛。 交谈过后,嗯,……倒是读过些书。 继续深谈,唉,……虽然有些见识,可惜出身农家,满心都是稼穑桑麻,眼界小了。 最后,怎么还推崇商贸?士农工商,商贾逐利而生,可用而不可交!真是寒门出身,眼睛里都是铜钿。 皇长孙念及此人曾有恩于他,想扶持此人。看样子,不妥。 凌长风是真心实意来见田文杰的。 虽然当初只相处了短短两日,但田文杰给他留下的印象深刻。 农门学子,耕读传家。这样的人,能吃苦,肯付出。将来入了朝,只要有人赏识,必然能闯出一片天地。 且如今,朝中寒门出身的官员, 已经慢慢聚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但老一辈寒门出身的官员,在朝中有了根基,自己年轻不好把控。 但这田文杰有德有才,有了自己的扶持,他必然能在朝中崭露头角。 而他,农家出身,纵然可以成为新贵,却毫无根基可依,自己对他又有知遇之恩。于情于理,也知道该站在哪个阵营。 此人看似迂腐,实则聪慧。必会投桃报李,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 到时,以他为点锲入,凭自己的能力,必能将寒门这股势力收为己用。 田文杰此时也心绪万千。 凌长风看上去变化并不大,还是那个有些清冷的少年。嗯,似乎多了点上位者的气势,噢,好像还多了点儿意气风发。 他对自己明显有招揽的意思。但看看他旁边那个幕僚童先生。 田文杰委实不想走这条路。 他若要入朝为官,必会走科举之路,绝不依附任何人。 那位童先生看上去潇洒不羁,与之一番交谈,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谈笑间挥斥方遒,天下尽在掌握之中。 如果是三年前的田文杰,必然会佩服的五体投地。跟随在这样有学识的先生身边,哪怕是牵马坠蹬,打扫庭院,他都是愿意的。 可是现在不是三年前。 浩瀚的人海中,他遇到了景先生。 机缘巧合下,景先生成了他的师父。 师父近两年的教导,自己一年来独自的摸索。 现在的田文杰看着眼前的童先生。 童先生博览群书,似乎有些言之无味。 童先生言之凿凿,似乎有些夸夸其谈。 他不太想与这样的人为伍。 第141章 招揽与试探 凌长风没有想到田文杰会拒绝跟随自己回都城。 田文杰给出的理由是身为独子,他上有父母需要尽孝,且师父师娘生死未知,他还下有师弟,师妹需要照顾。 凌长风觉得田文杰的迂腐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虽说东文国以孝治国,但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因愚孝而枉顾自己的前程。 且照顾幼童乃是妇人之事。又怎么是胸有大志的男子所为? 凌长风稍稍有些失望。有些怀疑自己对田文杰过于高看了。如此胸无大志,毫无决断的人将来如何能担当起自己将要给予的重任? 也许自己当时初遇他时情形过于不堪,才让他对这个农门出身、读过书又有些文采的人产生了过多的幻想。 童先生对田文杰拒绝皇长孙的盛情邀请先是不解,后是不屑。 黄口小儿,山野村童,读过几本书?在这穷乡僻壤让他能够拔得头筹,就不知道外面的天高地厚了。 老天把皇长孙送到了他的面前,摆了条康庄大道在他面前,他却不懂得珍惜。 妄想通过科举进身! 都已过束发之年,尚未参加过县试,童生都不是,还敢在自己这个二甲进士面前妄谈科举。 属实可笑。 以他乡下小子的资质和背景,中个秀才也就算光宗耀祖了。 想要中举?不知道祖宗在地下还要修多少的阴德才可以? 而且,即便是中了举,就算是中了进士又怎样? 到时候授一个芝麻粒儿的小官,熬到须发皆白,也不知道能不能入都城做个京官。 和待在皇长孙身边不可同日而语。 何况皇长孙龙章凤姿,志向远大。 将来…… 万一…… 就是从龙之功,朝廷重臣。 不然,自己一个堂堂二甲进士出身,何苦要在凌长风身边做个无品无级的幕僚? …… 这场会面,凌长风虽然失望,但依然君子之风不减,尽管被田文杰婉拒,依然谈笑风生。 还特意召见了田守礼和毛氏夫妇二人,夸奖二人家风严谨,教导有方。 听说他们现如今是借住在景家,还直接赏了一箱现银,让他们自起屋舍。 田守礼看着都城来的皇亲贵胄,实在是有些紧张。他想说自家有房舍,不用另起。可是自家现在确实是借住在景家,要想向这气宇轩昂的皇家子弟解释,又觉得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于是他看看儿子虽然面上十分恭顺,却泰然自若的,毫不惶恐的样子,决定自己也闭上嘴巴。 儿子说过言多必失,自己还是少说话为妙。 因为景昭夫妇不在家,凌长风对见不到景先生深感遗憾,提出要见见景先生的一双儿女。 景昊笑嘻嘻的来了。 看着景昊圆润的笑脸,凌长风的脑海里浮现出都城景太傅的身影。 毫无相像之处! 他心里一阵轻松,这个相貌,应该跟景太傅家那个嫡子无关。忽然又一阵失落,还以为会有奇遇,能找到景太傅家那个传说中的天才景叔瑜。 不过,没关系,他本也没指望要靠这些来寻得景太傅的支持,只是景姓较少,又听说此人能文,才顺便来碰碰运气罢了。 于是又和颜悦色的与景昊交谈了几句,发现这景家确实有点东西。 面前这景姓少年,看上去憨态可掬,言谈间倒是颇有些见解。不过十岁出头,倒是读过不少书的样子。 只是可惜年岁太小,不能为自己所用。不过,倒是能看出其父应该也有点才能在身,只是听说生死不知…… 都城那边有信来,催自己赶紧回去,不知有什么急事,看样子,自己这次只能空手而归了。 不过,人才贵精不在多。现在,身边有童先生,也足够了。 …… 凌长风依旧赏了景昊。 一套精美的文房四宝让景昊笑的更加开心。 只是…… “景先生不是还有一个幼女,怎么不见?”童先生察言观色,问出了凌长风心中疑问。 半晌,水瑶来了,戴着一个面纱,把小脸遮的严严实实。(想戴帷帽来着,可惜家里没有。) 两只眼睛噙着泪珠,还没等众人问她为何来迟,又为何带着面纱,就带着哭腔说,今天,小猫蛋蛋在外面受惊了,抓了她两爪子,说完,给众人看了看她手腕上鲜红的三道猫爪印。 景昊立即走到水瑶身前,透过面纱依稀看到水瑶左边的脸蛋上也有三道猫爪印,立刻急了。 “这怎么办,要是落了疤痕怎么办?这不是容颜都毁了嘛。” 凌长风没有带御医来, 但他有御药。 吩咐斩星迅速取来了一盒舒痕膏,这是宫中御医调制的,可以医治外伤,不留疤痕,平时亦可以做美容护肤之用。 毛氏牵着水瑶的手,下去敷药了。很快,又回来了,带着水瑶来致谢。 水瑶不哭了,说敷了药,冰冰凉凉很舒服。 凌长风夸她声音清脆好听,赏了她一套头面首饰,和一对把玩的镶宝银铃。看她可爱,又取了一盘杏仁糕点,单独给她吃。 水瑶脸不疼了,心情好了,食欲也不错,听着哥哥们讲话,一片片的往嘴里送杏仁糕,很快就吃了半盘子,最后,被景昊制止了,说她吃多了,会积食。 水瑶不开心,就告辞回去歇息了。 第二天,用罢早膳,凌长风一行就告辞走了,临走前,景昊和水瑶作为主人,出来恭送。 凌长风看着依旧带着面纱的水瑶,看着她那光洁的额头,像是思索了片刻,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拿出一个晶莹剔透,通体鲜红的一颗水滴形额饰,递给水瑶。 “这是我给家中妹妹置办的小玩意,最适合小姑娘佩戴,此物有药香,戴上清神醒脑,夏季还可驱蚊驱毒。” 水瑶立刻接过来戴上,鲜红的水滴形额饰,坠在额间,俏皮可爱。 一行人又谢过了皇长孙凌如风,目送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线中。才移步回家。 回去的路,不好走,车轮在厚厚的积雪里滚动,留下了深深的车辙印。 斩星骑马在前,与他并肩的赫然正是凌长风。 两人的低语声在北风中断断续续。 “你……觉得……她吗?” “……不知,身形……像,……气质……不同。药……没反应。” “是啊,杏仁……疹子,……没事。” “也许,人……相像……吧” 第142章 一个熟人 凌长风悄悄的来了,又悄悄地走了。 挥了挥衣袖,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但是留下了不少好东西。 金银俗物就算了,那个鲜红的水滴额饰,谁都看不出来是什么制成的。 水瑶谨慎的把它收好。 等爹娘回来再说。爹娘见识广,一定能认得。 一家人都顾不上别的,齐齐的查看她面上和手腕上的猫爪抓痕。 手腕上的是真的,挞挞动手很有分寸,力度控制的很好。颜色看着鲜红,其实皮都没破。 脸颊上的是假的,水瑶自己画的,画的几可乱真,嗯……她在丹青这方面还是有些天分的。 所以……,她为什么要遮挡面容? 还有,皇长孙凌长风为什么独独赏给水瑶一碟子杏仁糕? 当然,他不认识水瑶,他不可能知道水瑶从小吃杏仁就会发疹子。 满脸红疹,严重时还会窒息,十分渗人。 更奇怪的是水瑶为什么不说明,反而把杏仁糕吃了下去? 更更奇怪的是,水瑶一口气吃了半盘子,怎么到现在脸上还光洁如玉? 田文杰很是疑惑,他当时就想出声制止,但是却看见景昊给了他一个隐晦的眼神。 他不明就里,却选择了沉默,还注意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动静。 当时皇长孙和他身后那个叫斩星的侍卫似乎在饶有兴致的看着水瑶吃点心,没有注意到他和景昊的眉眼官司。 景昊其实也不知道这都是因为什么。 但他和云放都知道,从那神秘山谷出来后,水瑶似乎有些百毒不侵,但这解释起来太麻烦,他们三人集体选择忽略。 田守礼夫妇二人被打发回去休息了。 林芳从昨天到今晨,根本就没出来见客。 云放一直没有露面,虽然卢衡生没来,但皇长孙也是见过他的,万一看出林小二原来并不那么傻,就不太好了。 于是现在水瑶面对着田文杰和景昊两双审视的目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 “凌长风可能是我一个以前的熟人,但也不算太熟。” 同父异母的大哥应该算是熟人吧。但是住在不同的院子里,不是特殊的日子,几乎都不见面,所以也算不上太熟。 “你和皇长孙凌长风是熟人?怎么熟的?……不是,怎么认识的?”田文杰惊讶之下,嘴有点儿瓢。 景昊人虽小,但一直很冷静。 “既然是熟人,相认就是,为什么要戴上层面纱?” “虽然是熟人,但中间发生了些事情,不知道是敌是友。”水瑶坦然的看向景昊。 “不知道是敌是友,不想让他认出来,那就彻底易容。像你这样做点儿伤,戴个面纱岂不是欲盖弥彰。” 景昊一反以往嘻嘻哈哈的神情,追问水谣。 “因为不知道是敌是友。所以才半遮半掩出来,想看看他的反应。” “你希望他有什么反应?” “……我不知道,反正他现在没有认我。……” 水瑶低头心虚的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猫爪印,又抬头笑道。 “他来了,又走了。什么都没改变,我依然还是景家大院儿的瑶瑶。” 这句话截住了景昊所有的不满,水瑶不想说,他就不问了,反正,她就是景家的瑶瑶! …… 其实水瑶不是不想说,而是又陷入了当初刚被爹娘救起的时候同样的情形。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要说凌长风是他的庶长兄? 难道要说当初红衣嘱咐她暂时不能回太子府,因为怀疑那日的刺杀跟府中有关系。 会和府中的谁有关系呢? 太子府里人员简单,内宅里只有做正妃的娘和做侧妃的茜姨娘。 当太子的爹爹和当太子妃的娘不在府中,现在她知道爹爹和娘当时是去西北边塞开疆扩土去了。 内宅那时由茜姨娘管。她虽然小,但也知道许多内宅之事。无非是妻妾不合,兄弟不睦。 娘这个人看上去为人清冷,不爱与人交往。 但她知道其实娘心里很是活泼爱热闹,她不是不爱与人交往,而是既怕麻烦又有些害羞,喜欢热闹,又讨厌繁文缛节。所以活的一直有些拧巴。 茜姨娘和娘不一样,她比娘更像一个当家主母。 听说茜姨娘和爹是从小就认识的,算得上青梅竹马。 茜姨娘也出身官宦人家。家里官阶起初不太高,后来慢慢就高了。 听说茜姨娘的娘教养儿女很是有方,几个儿女都教养的很好。 尤其是女儿苏茜儿,纤指能抚琴,执子可对弈,挥毫即题诗,泼墨成丹青。 如此才女,还生得人如娇花弱柳,美貌温柔,端庄贤淑。拿起针线能做女红,下得厨房能酿佳肴。 美名远播。 一家有女百家求,何况是才女。 这样一个妥妥的当家主母的人才,却没想到偏偏给太子做了侧妃。 太子妃是娘,娘有两个优点。 一个是生的极美,弯眉杏眼,桃腮樱唇,五官精致,灵韵活泼。 一个是身体极好,好到动起手来,太子府里的顶尖侍卫没有一个是她的对手。 但娘好像仅有这两个优点。 其他都比不过茜姨娘。 也不是很糟糕,琴棋书画娘也都会,不太精。 女红娘也能做,针脚不太细。 厨房娘也能下,只会做一道菜一道汤一种点心样式。娘说这些就够吃了,多了不用学。 娘在府里管家的时候也没有出什么大差错,收支平衡,从不节流,但也没有开源。 另外,最重要的是,娘好像没有一个显赫的娘家。 她和哥哥从来没有回过外家。 茜姨娘的娘家倒是越来越显赫。西苑的稷哥哥和婷妹妹经常往来于外家,他们的外家还经常往西苑送来箱装车载的礼物。 每当那时候,婷妹妹总是很骄傲,会有意无意的过来炫耀。 她其实心里是有点儿羡慕的。但是那时候,看娘和哥哥脸上总是淡淡的,所以她也学着淡淡的。 大一点儿后,她无意间听府里的下人嚼舌头,说太子妃没有娘家给太子做助力,对太子毫无用处,迟早会被废的。 她虽然半懂不懂,但也知道被废不是什么好事,还为娘担心了好几天。 但是后来看着爹依然对娘很好,对哥哥和自己也很好。 于是就把这件事情又忘掉了。 第143章 开课 所以说,她和哥哥遇到刺杀是跟茜姨娘有关吗? 那日太混乱,当时她又太小,也不知道是整个太子府的车队都被袭击了,还是只有她和哥哥被刺杀了。 她只记得红衣说,要躲起来,在爹爹和娘亲回来之前,不能回府。 一晃三年过去了。看凌长风如今这光景,爹爹肯定早已回来了,那娘亲呢?哥哥呢? 她本来是不想见凌长风的。但是在这偏僻小村里,她小小一只女娃,很难得到都城的消息。 于是她决定冒险一试。 半遮半掩的去见凌长风,她觉得凌长风应该能认出她来。如果当初的刺杀与西苑没有关系,他看到自己应该会相认。 然而,没有遇到任何问询。 却赏下了一盘杏仁糕。 她从小饮食精细,体质纤弱。很多东西不能吃,尤其是杏仁。吃一口就会起疹子,严重时会呼吸困难,宫里的御医说严重时,救治不及时会窒息死亡。 然而凌长风赏了她一盘杏仁糕,一眼不眨的看她吃了半碟子。 她的心有点儿凉。 还有一些乱。 她不想告诉文杰哥哥。文杰哥哥一心考科举, 她的这件事情多少有些大,怕影响了文杰哥哥读书的心思。 她也不想告诉云放哥哥,云放哥哥虽然不想考科举,但他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应该不习惯,也不喜欢朝堂上的尔虞我诈。 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景昊?昊儿哥哥年纪在三个哥哥中最小,但是她觉得景昊的心理承受能力最强。或者换句话说,他比较皮实,能够经受得了任何消息的打击。 可是告诉景昊又有什么用呢?只是多一个人苦恼罢了。 所以最后她决定,暂时谁都先不说。 等到春暖花开,冰消雪融的时候,她就可以说了。 因为那时,景昭爹爹和芸娘娘亲就回来了。 …… 不过现在,先回来的是云放。 云放不在家,他尾随凌长风一行走了好远,确定他们确实踏上了回府城的官道才回来。 回来时天上又下起了雪。雪花慢慢盖住了凌长风一行的车辙印。一片洁白,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 穷乡僻壤的萧家村又恢复了平静。 景家学堂虽然推迟了一天,但还是正常的开课了。 水瑶如愿的当上了女先生,也收到了女学生。 嗯,虽然只有五个,但水瑶表示很满意。 第一个自然是她的好朋友南南。南南可以和二哥小西一样正式上学堂,兴奋了好几天。 第二个是萧多金的妹妹萧多银,七岁,水瑶很满意,这正是该启蒙的年龄。 萧家送女读书很干脆。自从景昭把他们的爹爹萧铁从濒临死亡的边缘救回来后,一家人感激涕零,只要是景先生家的事一概要冲在前面。 第三个是田家那个在兽潮中失去了丈夫的姜大婶儿家的小闺女田春草。 姜大婶儿虽然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妇,但却极其明事理。 丈夫没了,家里孩子多,日子差点儿过不下去。是族长田守礼和萧老村长带着村里人又给银子又出力,帮她盖了新房。 如今家里三个大点儿的孩子已经能够帮上忙。大小子还加入了村里的狩猎队,跟着一群有经验的叔叔伯伯进山,颇受照顾,也让她能稍稍放下心。 两个小的是一对龙凤胎,家里的日子能过下去了,景家学堂重开,她也动了送孩子读书的念头。 本来只想送小儿子春生去念书识字,可景家学堂现在开始招收女学生了。 本来她觉得这跟自己家无关,结果背地里听说了很多不好的议论。她很想替他们分辩,可惜她笨嘴拙舌,不善于跟人吵架,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立场和人争吵。 但她从心理上就想亲近那些人——族长两口子,老村长一家子,景家的几个孩子。 于是她决定用行动支持一下,她把小儿子春生和小女儿春草一起送到了景家学堂。 还带来了两条刚腌好不久的、家里唯一的腊山猪肉来做束修。 第四个是村子里一户姓李的人家的小闺女,和南南一样大,已经十岁了,叫李甜妹,小名甜妹子。 甜妹子命好,上面有四个哥哥,最小的哥哥都比她大五岁。父母也正值壮年,家里不缺劳力,日子过得好。对她这个唯一的小女儿很是宠爱。 她也是南南的玩伴之一,是成功的被南南鼓动着要来念书识字。 本来十岁的女孩儿在家里能干很多活儿了,但甜妹子她娘能干又疼她,舍不得她哭闹,再说林芳承诺了不花一文钱,于是就松了口,让她进了景家学堂。 最后一个女孩儿非常出乎水瑶的意料,她年龄最大,已经十六了。 她是当初水瑶在河边看见的那个穿着一身红衣的小英子。 十六岁的张英子站在比自己小很多的小先生水瑶面前,看着几个比自己小了更多的同窗,脸都羞红了,很是不安的搅着自己垂到胸前的大辫子,但还是一脸真诚的看着水瑶。 “瑶瑶,不,小景先生,我也想学认字,还想学一些能记账算账的本事。” “只是我的年龄有点儿大了,你看我能学会吗?” “你不会嫌我的年龄大了,不收吧?” 张英子颇有些不安的看着水瑶。 “怎么会呢?小英子姐姐。我们景家学堂收学生不分年龄,只要想学的都可以来。” “怎么能学不会呢?你那么能干,人也聪明,肯定会学的很快的。”水瑶万分热情地说。 她总共只有五个学生,态度一定要好,不然生源一旦流失,她这个当先生的去教谁呢? 只是她心里也暗自奇怪,小英子姐姐是张紫檀他娘的娘家侄女。 当年张石匠带着媳妇弟弟在萧家村落了户,弟弟张木匠就找了本村的姑娘成了亲。当初自己走丢的时候,就是小英子把看见了自己上山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姑姑——张紫檀的娘。所以爹娘,和景昊才会到山路上去搜寻,找到自己。 水瑶知道张石匠一家人都对自己家很亲近,可是他们兄弟二人都只有儿子,没有女儿。 难道是为了支持自己当小先生,就特意把亲戚家这么大的女儿送来给自己当学生? 这是不是有些用力过猛。 毕竟这个年龄的女孩儿,很多都已经嫁人了。 …… 第144章 学堂琐事(一) 张英子确实也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 或者说她其实已经定了亲了。 父母给她订了一桩好亲事,对方是镇子上开豆腐坊的人家的大儿子。 未来的公婆家姓陈,夫妻二人都很是忠厚老实,辛辛苦苦,勤勤恳恳的经营着豆腐坊,很低调的攒了不少银子。 按理说在镇上找个门户相当的姑娘不成问题。但这陈家有两个儿子,父母亲带着大儿子在豆腐坊苦劳苦做,供着一个小儿子读书。 小儿子很争气,才十六岁已经是童生,这给了陈家父母极大的信心,发誓砸锅卖铁也要把小儿子供下去。 但大儿子已经十八,到了成亲的年龄。如果继续把小儿子供下去,就意味着这大儿子即使成了亲,也要持续为弟弟出一份力。 于是尽管陈家家境殷实,大儿子说亲也不太容易,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进来累死累活的替小叔子挣银子。 后来陈家想着到乡下找个勤劳能干,懂事理的媳妇。 于是兜兜转转,找到了张英子。 张家和陈家本就有着一点七拐八绕,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 张英子在镇子上也见过陈家大儿子,是个忠厚能干的小伙子,长得也不差。 对萧家村人来说,陈家的条件即使供着个读书的小儿子,日子过得也是不错的。对陈家来说,张英子从小吃苦耐劳,勤快爽利,进了门,就是一把能干的好手。 所以这桩亲事,双方都很满意。 陈家父母生怕儿媳过门后挑剔小叔子读书用度大,提前声明只要同意好好供小儿子读书,陈记豆腐坊就交给大儿子和儿媳经营。 这等于是让儿媳进门就当家,张英子自然喜出望外,然而兴奋过后她发现自己不认字,也不太会算账。这个家只交给她,她怕也管不了账。 当家不管账,就还是只能干活儿出苦力。 而一旦有了奋斗目标,人能被调动起来的积极性是巨大的。 恰巧景家学堂开始收女学生了,所以张英子就义无反顾的来了。 她的婚期已经定在了明年秋天,婆家的聘礼也已经送来。亲事娘家很满意,聘礼送的娘家也很满意,所以她就毫无阻碍的来做了景家学堂一名高龄女学生。 事实证明,她来对了。 五名女学生中,张英子的年纪最大,学习热情最高涨。她认字不算太快,但算数学的极好。 她自己很满意,这是实用的本事,等她当了豆腐坊的老板娘,一定好好干,不仅要供小叔子读书,还要供自己将来的儿子读书…… 剩下四人中,自然是南南学的最好,毕竟她学的早,其他几人还在练笔画,学认字。她已经可以毫无阻碍的阅读了。 有些困难的是算数,这些以前水瑶没有教过她,但她知道水瑶以前做的那些奇奇怪怪却又异常精巧的物件跟她所学的算术有关。 南南立志要学好算数。且她发现算数虽然不易学,学起来却越学越有趣味。 萧多银和田春草年纪小,学的最慢,但是人很乖顺。上起课来不吵不闹,水瑶的要求也都会完成。 而且只有她们两人比水瑶的年纪小,别人都叫瑶瑶小先生,只有她俩总是瑶瑶姐姐,瑶瑶姐姐的叫着。虽然学的慢,却是从水瑶这里得到奖励糕点最多的。 对学习最不上心的是李甜妹。 可能因为甜妹子的名字中带了甜,所以不太能吃得了学习的苦。 她人不笨,相反十分聪慧,但不愿意吃苦受累。不论学什么,反正她比萧多银和田春草学的快就满足了。 水瑶因材施教,给五个人制定了不一样的学习内容和目标。提前达到目标的人会有奖励。 五个人的奖励也因人而异,各不相同。 南南会得到水瑶亲手做的小东西,也许是小小的雕刻件,也许是精巧的小玩具。南南每得到一个都爱不释手,学的更起劲儿了。 张英子得到的是手帕子,细布的手帕子,绢帛的手帕子,绸缎的手帕子。张英子拿到后激动不已,根本不舍得用,全放进了自己的嫁妆箱子里。 水瑶使了个心眼儿,给她的手帕子都是素色,无刺绣的。 所以当张英子听说如果她能学的更好,就可以到林芳婶婶那里学习一下刺绣,给所有的手帕子绣上图案时,更加欣喜异常,也学的更加起劲儿了。 萧多银和田春草收获的都是吃食。各种各样的吃食,五花八门的吃食。有县上买回来的,镇上买回来的,当然更多的是林芳婶婶做的。 两个小姑娘觉得还是林芳婶婶做的更好吃。 两个小姑娘自从进了学堂,吃的小脸儿都越发圆润了。 但她们两个都是孝顺且友爱的好孩子。 所以当听瑶瑶姐姐说,如果她们学习得更努力,就可以把得到的糕点带回家,分享给爹娘和兄弟姊妹的时候,学习的热情空前的高涨起来。 所以最失望的是甜妹子。 水瑶小先生给她定的学习目标没有那么容易能够达到。 她开始很不服气。 但是南南给她看了自己和张英子的学习要求,她不说话了,那些要求她更达不到。 于是努力了两天。 然而,又累了。 后来她想向萧多银和田春草看齐。她说她可以换成多银和春草的学习内容,奖励也要一样的就可以。 水瑶斩钉截铁的说不可以。 甜妹子不甜了,掉下了几颗咸咸的眼泪,哭着问: ”为什么?凭什么?” “凭你比多银大三岁,比春草大四岁。” “凭你比她们两个多吃了三四年的盐和米。” “如果你现在能把你比她们多吃的这三四年的盐和米都吐出来,你就能和她们两个一样。” “……” 甜妹子吐不出来盐和米,于是她不哭了,擦干眼泪乖乖的读书写字去了。 这一天,她勉强完成了目标。完成的不太好,但是态度比以前算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了。 于是回家的时候,她也得到了奖励——半包萝卜糕。 这是坐在窗台上听墙角的小猫挞挞的意思,它对水瑶说这姑娘需要吃点儿萝卜糕顺顺气。 小猫挞挞还拿出了自己珍藏的一包兰花豆,托水瑶送给南南。 因为南南怼甜妹子的时候,说让她吐出盐和米,这话虽然听起来让猫有些想哕,但是猫猫觉得说的非常的合猫心意。 虽然要是猫猫可以亲口说话,肯定比南南怼的还要好。但是可惜猫猫不能。 因为猫猫在萧家村暂时住的还不错,不想被人当猫妖打。 “瑶瑶你的口齿不够犀利,南南这个小姑娘不错的,说话干脆利索,以后可以培养成你的嘴替。” 晚上水瑶和挞挞开卧谈会的时候,挞挞如是说。 第145章 学堂琐事(二) 日子在教书育人中一天天的过去。 景家学堂在几个小先生的经营下越来越好了。 水瑶的算筹课开始的时候有些小小的波折。 正如老村长爷爷刚开始担心的那样,有些调皮的小子不愿意被一个小姑娘管束。 在水瑶的课上,他们会有千奇百怪的捣乱办法。 会怪叫,会嬉笑,会吵闹。 会欺负萧多银和田春草,揪她们的小辫子,企图弄坏她们的纸笔。 还会偷偷用团紧的雪球袭击水瑶,从地里掏出冬眠的田鼠和刺猬吓唬水瑶。 然而…… 上课时爱吵爱闹的,被南南骂的头都不敢抬。 揪了萧多银和田春草小辫子的,直接被一同上课两个人的哥哥按在地上打了一顿。 弄坏了纸笔的更惨,不但被罚如数赔偿,家里的爹娘还狠狠的赏了一顿竹子炒肉。 团的结结实实的雪球根本就碰不到水瑶小先生的一个衣角就散了。 辛辛苦苦掏来吓唬人的田鼠和刺猬,一出现就被水瑶小先生养的小猫叼走了。 …… 于是不闹了,坐在课桌前摆烂,算筹也太难了,早晨起得早,不如补会儿觉吧…… 不知谁给了水瑶小先生一盒炒兰花豆的豆皮壳壳。 (挞挞:猫猫给的,都是猫猫吃的,挞挞真厉害,吃完的豆皮壳壳都是完整的,棒!) 那么轻飘飘的豆壳儿,在眼睛刚刚闭上的时候就准确的击中了脑门。 真的好疼,都留下了红红的印子了。 挨了打的学生,回家偷偷的拿豆壳练了好久。可是真的奇了怪了,根本就扔不远嘛。 水瑶小先生是怎么扔过来的?这个问题没人敢去问,自然也没有答案。 只是有个不巧被豆壳扔在了嘴角的小子偷偷的告诉大家,那兰花豆儿肯定是椒盐味儿的,因为他舔了舔那豆壳儿,咸咸的,还挺香。 豆壳再香也不是豆子,舔舔就算了,不能吃。 所以调皮捣蛋的小子们慢慢就都收敛了,不想再挨打了,真的很疼。 随着三小只逐渐成长为合格的小先生,田文杰身上的担子越来越轻了。 如果景家学堂发展成书院的话,田文杰就是妥妥的山长。 但是未来的田山长现在很忙。 读书和偶尔教教课对他来说是驾轻就熟的事。他现在还有一个身份是田农艺师,或者叫田老农。 童先生觉得田文杰满脑子的稼穑农桑。 其实没有说错。 自从腿伤好后跟随景昭读书,田文杰打开了眼界,阅读了大量的书籍。对以前很多不曾关心的问题开始慢慢有了自己的思考。 他有一半的精力都放在了土地上。 士农工商,农业是国本。然而农民最苦。 他小小的一个农家子弟,看的不远,也解决不了大问题。但他有了很多很多的想法,很想亲自在这片土地上实施。 他想把村外那大片大片的荒地变成良田,他想提高村民开出的荒地的产量,他想拥有在冬天也能种植的作物…… 他已经偷偷的试验了三年。 可惜成效甚微。 …… 一场又一场的雪之后,新年快要到了。 景家学堂放了假。 景家大院儿开始筹备过年了。 景昭和芸娘都不在家,景家大院儿的人太少。所以田守礼和毛氏在景昊和水瑶的盛情邀请下一直住在大院里。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 三小只一起赶着小马车到镇上采购最后一次年货。 夜幕降临前,小马车慢悠悠的回来了,满载而归。 非常满,不仅有满满登登的年货,还有满满登登的人。 一个老人和两个孩子。 到了家,田守礼帮着卸车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三小只把梅家老太太和梅君梅朵兄妹俩给接回来了。 其实本来没有接人的打算,但三小只去送年货的时候,发现这一家老小虽然也备了年货,却都神情郁郁。 梅朵还偷偷告诉水瑶,她看见奶奶偷偷的擦眼睛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 三小只眼神交汇,无需开口商量,直接就齐心合力的把人接回了景家大院。 梅老太太是个讲礼数的人,她觉得这样于礼不合。 但如果再和一双孙儿孙女待在那个冷冷清清的小宅子里,她觉得整个人都要发霉了。 于是,她一声不吭的就上了马车跟着来了,只是嘱咐了梅君一句,别忘了带上灶间里的自家准备的年货。 临到家的时候,老太太感到一丝丝紧张。 她知道景家大院现在的情况,虽说主家两口子都不在,景昊兄妹就能做主,可自己祖孙三人来的属实是冒昧了。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是绝不可能做这么失礼的事的。 但是,现在,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梅老太太很镇定的下了马车。 被眼前的大院惊呆了。 这穷乡僻壤的,居然有这么一处宽敞明亮的大宅子。 细看,建造的不是太讲究,但,实用! 看来这景哥儿的爹娘是个实在人…… 林芳听说有客人登门,立即和毛氏一起给梅家老少三人收拾好了住处。 接着亲自下厨烧了一桌饭菜,几家不同姓氏,没有血缘的亲人一起亲亲热热的过小年。 饭菜上桌,梅老太太很是惊讶,这色泽,这香气,这摆盘,不错,讲究! 饭菜入口,梅老太太更加坐不住了,她是过过好日子的人,这味道,与府城的酒楼相比,也得说一句:各有千秋,不相上下。 知道了这是云哥儿母亲的手艺,老太太更激动了,怪不得云哥儿是那样的好人才,原来有一个貌比西子,心似比干的娘亲。 梅老太太虽一生在后宅,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尤其擅长制作糕饼果子,这几个月,在镇子上,三人也全靠老太太的这个手艺维持生计。 而且,女红也不在话下,针织刺绣无不精通,可惜年纪大了,眼睛花,但看到林芳的刺绣依然评说的头头是道,也让林芳大受启发。 短短几日,与林芳处的像一对忘年的亲闺蜜。 本来说一起过个年,住到初三,就回镇上的宅子。结果日子一天天过去,景家大院的厨房里天天飘着各种诱人的香气,所有的人都忘却了时间。 回家的事情没有人提,人人都被美食催出了丰腴白胖的脸庞。 包括一只猫,挞挞已经吃的发腮了…… 第146章 一只上桌吃饭的猫 正月十五,一个团圆的节日,对景家大院的孩子们来说,又是一个有理由可以把饭菜做的更丰盛的日子。 香气四溢的菜肴经过林芳和梅家阿婆的手新鲜出炉,三小只忙着摆放碗筷,身后还跟着尾巴四似的梅君和梅朵,一起争抢着捧碟子拿碗。 如今景家大院吃饭的大大小小有十个人,聚在一起就图个热闹有人气。 于是,年前,水瑶发挥特长,设计了一个方便大家一起就餐的大桌子。 桌子圆形,分上下两层,上层略小,呈圆环形状,最中间挖空,所有的菜肴都置于上层圆环形桌上,上层的圆桌下有可滑动的轨道,圆桌可转动,保证每个人都能把想要吃的菜肴转动到自己的面前。 中间的孔洞处置一铜盆,盆中放置滚水,可保寒天菜肴不冷。也可置木炭,再覆盖铜丝网,保暖的同时烧烤腌制好的肉食。 水瑶在梅家人到来的当天晚上就画好了图纸,大师级别的工匠云放和景昊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在张大勇叔叔的木匠铺子里做好了转动圆桌。 着实让张木匠惊叹瑶瑶小先生的构思精巧。 只是没想到,转动圆桌前脚刚扛回家,后脚云放和景昊就又拿着新图纸来加工了两个高脚椅。 椅子四条腿很高,椅座较小,座前有可以打开的横档,横档上有个小桌板,小桌板上有浅浅的凹槽,看形状可以放下一只孩童用的小碗。 张木匠不知道这是什么,虚心的向景昊请教过后,得知,这是“宝宝椅”。 是水瑶设计来给孩童上桌吃饭用的。 张木匠又是一阵感叹瑶瑶小先生的奇思异想,然而,感叹之后,又摇头。 这有什么用呢?谁家的孩童上正桌吃饭?就是那大圆桌,那个壮户人家会用? 白白瞎了心思和那么些好材料。 此刻,大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香气四溢,最珍贵的不是新鲜的年猪肉做的梅菜扣肉,也不是红润油亮的笋丝炒腊肉,而是一盘翠绿的小炒青菜和一盆飘着金黄的蛋花和碧绿的菜叶的青菜蛋花汤。 寒冬腊月,大雪飘飞的日子能吃上碧绿的青菜,很是不容易。 这是田文杰实验田里的产出。 他的实验还不算成功,反季的蔬菜还不能量产,但是可以给年菜里添一抹亮色,让大家尝个新鲜。 于是十人一猫齐齐举杯,感谢田文杰的贡献,并预祝他实验成功。 十人一猫? 对,十人一猫! 水瑶精心设计打造的两个宝宝椅上分别坐着一个眉目如画的小梅朵和一只一脸兴奋的小猫挞挞。 好吧,挞挞有时是蹲着的。 那个能挡住梅朵的横档,并不能挡住挞挞。 挞挞并不知道,水瑶为了给它争取能够上桌的权利,背后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水瑶从心里认为,挞挞既然是一只能思考、会讲人话的猫,就要给它像人一样的、基本的尊重。 这种尊重,包括同桌吃饭。 但是由于其他人并不知道挞挞的特殊,所以水瑶的要求多少有些被看做无理取闹。 于是水瑶设计了宝宝椅。 为了不让挞挞觉得被区别对待,特意做了两个,强行让已经可以好好上桌吃饭的梅朵也坐了进去。 总之,为了挞挞,水瑶付出了很多的心血,这些,挞挞都不知道。 但是挞挞对能上桌表示很满意。 挞挞的宝宝椅放在水瑶和景昊的中间。 看到被转动的圆桌,挞挞感到很新奇,很想亲自伸爪转动几下。 被水瑶一个略带凌厉的眼神制止了。 好吧,猫不动。 但是猫想吃的,你们要统统给猫呈上来。 在景昊被挞挞指挥的几乎把桌上的菜都给它夹了一遍之后,水瑶的耐性用尽了。 水窖的杏仁大眼一眼不眨的盯着挞挞,挞挞圆溜溜的眼睛毫不示弱地回瞪回去。 一个回合后,挞挞心虚的低下头,吧唧吧唧的吃着面前堆积如小山的菜。 猫停止了作妖,感觉世界都安静了。 田守礼终于得以开口。 他笑嘻嘻的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他已经谈好了铺子,年后打算开张了。 开始他一直不知道新铺子该做些什么,直到这个新年梅老太太来到。 梅老太太和林芳两人在厨艺上各有千秋,这个新年两人配合得相得益彰,让一家人大饱口福。 最后她们有了合作的念头。 一起开一个不一样的食肆。 林芳擅长调制搭配各种食材香料。 萧家村猎户多,狩猎回来的猎物,都是简单处理后就上街售卖,价钱被压的很低。 无论是酒楼或者是县里或镇上的大户人家,对野味的需求,都不如家养的猪,羊。因为野味的肉既柴又硬,处理不好,还有腥气。 会炮制野味的人很少, 偏偏林芳是一个。 当年林芳的父亲好诗酒,好交友,也好美食,故而林芳的母亲有一手好厨艺,林芳更是青出于蓝。 田守礼租的铺面不算太小,但若做食肆却摆不了几张桌子。只提供堂食,肯定收益有限。所以几个人商量,食肆的经营方向重心放在让客人即买即走,提高销量。 刚开始肯定要注重堂食,先用美味吊住客人的嘴,拴住客人的胃。 待食肆里的桌位供不应求之时,可以提议让客人打包做好的熟食带回家享用。 等客人习惯了打包回家,再推出炮制好的半成品食材,让客人购置回家自行加工。 这样利虽薄了,但售出的量必然会增大,还会提高村里所得猎物的售价,带动更多的人挣银子。 而梅老太太擅长各种糕点果子零食。 这段时间,祖孙三人就靠售卖各种零食果子维持生计。但老的老,小的小。做不了太多,也卖不了太多,每日挣个几十文钱糊口而已。 但这已经比很多乡下土里刨食的人容易多了。另一方面也反映出梅老太太确实手艺高超,做的小零食味道勾人脾胃。 小猫挞挞拼命点头,是的,是的,不仅勾人还勾猫。 其实,梅老太太还会很多的精致点心的制作,但制作复杂且成本高,在镇子上出入小食肆的人恐怕买不起。 所以,这些高档点心是以后再考虑的事情。 现在的计划就是在食肆的柜台里,留出一个摆放各种物美价廉的小食,搭配出售。 这个食肆的最大特点就是成品几乎都可以在家中制作,食肆内的工作量很小,田守礼和毛氏两个人就可以胜任,不必请人,节省了一笔人工的开支。 当然,如果生意好,做大做强了,肯定还是要雇人的。 到时候就从村里请人,带着村里人一起挣钱。 …… 第147章 瑶瑶先生的猫老师 看着干劲十足的几人,梅老太太心里也热乎乎的。 今后她只需要教会林芳和毛氏如何制作小食,不必自己亲自下厨炒制,小梅君也不必再上街售卖,孩子到了开蒙的年纪,可以留在景家学堂读书。 因为梅老太太提供小食的制作方子和制作场地,田守礼答应小食的收益食肆仅留三成,七成给梅家。 她知道这是人家给她们祖孙三人的照顾,这份情,她默默的领了。 …… 一群人沉浸在创业的热情之中,却不料年未过完,铺子还没开,变故却先来了。 …… 正月十六吃完团圆饭的第二天。田守礼去了镇子的街铺,正式开始收拾铺子,准备新铺子的开张。 梅老太太和林芳在厨房里炒制香料,调试口味,毛氏在一旁紧张又虚心的学着。 景家学堂还没开课。 田文杰又泡到了他的实验田里。 小猫挞挞在哄孩子,很无奈,六岁的梅君和四岁的梅朵发自内心的喜欢小猫,恨不得同吃同睡。 三小只闲,很闲,闲得无聊! 重回萧家村后,他们三个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异于常人。 精力充沛,不容易疲倦;不容易困倦,彻夜打坐不睡,第二天照样精神焕发。 三人的轻功都越来越好,雪地疾行,几乎可以做到不留痕迹。 云放觉得自己的内力越来越强了,但他的赤阳掌现在究竟有何种的威力,他也不知道。家里的人太多,他不敢在人前显露,而且他似乎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如何练习。 景昊与云放的苦恼有些相似。在神秘山谷中他如鱼得水。觉得整个人都与谷中的草木万分的契合,仿佛只要他想,就能与自身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感受到周围那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重回萧家村后,他对外界的感知力依然超强于常人,甚至也远高于景昊和水瑶,却再也很难找到在山谷中常常感受到的那种自然和契合。 他觉得他还不如云放,云放好歹还可以练一练他的赤阳掌。而他,除了被动增长的敏锐的感知力,好像什么实用的本领也没得到,比云放还不知道自己下一步的练习方向在哪里。 只有水瑶不太一样。 她现在有了一个秘密的老师,一天十二个时辰贴身陪伴。 小猫挞挞自从在水瑶面前开口讲话后,就变身成了一个话痨。 只要一人一猫单独在一起,小猫总是喋喋不休。 对会讲话的小猫,水瑶开始还是很新奇的,一人一猫经常开个卧谈会。 后来每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都要听小猫的唠叨,她崩溃了。 再后来在小猫无穷无尽的废话中,水瑶终于发现了一些对她至关重要的、有用的信息,于是她开始反攻,最后成功的把小猫变成了贴身家庭教师。 当然这个猫猫老师自己有些半吊子。 因为有一次它说漏嘴,让水瑶知道了,按照灵猫的年龄换算,挞挞现在还是一只幼年的灵猫。 所以,其实,挞挞相当于还没有从灵猫国的猫猫学校里正常毕业,但它确实是灵猫国的公主,在灵猫国也算见多识广。所以挞挞是一只知识面非常广,但却有着各种各样的知识短板缺陷的小猫。 比如她了解当过将军的墨足都不知道的猫猫子母珠的使用与功效,但是却不知道同样吃了甜焱朱果(那个小猫蛋蛋从崖壁上采摘下来的红果子)的三人洗筋伐髓后,为何效果都不一样。 所以,它只能成为水瑶自己的贴身家教,毕竟,它才是猫猫子母珠的天命主猫,而水瑶的丹田里有一颗进化版的猫猫子珠。 水瑶和挞挞每天艰难的背着众人,辛苦的练功。 努力总算是有成效的。 水瑶觉得自己丹田内的平衡越来越稳定了,粉红色的猫猫子珠慢慢在长大,两颗珠子在丹田内搅起的旋涡深邃而神秘,像是一片独立的星空。 小猫挞挞有一项本领。它能预先感知到很多东西。比如情绪,比如事态发展的走向,还比如水瑶下一步的练习进展。 它告诉水瑶,现在它所掌握的猫猫母珠对水瑶丹田内子珠的感知有了一丝丝衰弱。 这其实是件好事,标志着子珠在慢慢成长成一颗独立的宝珠。等子母珠彻底切断联系时,母珠也将开始孕育新的子珠。 “到那时,我就有办法把猫猫子母珠从蛋蛋的这具躯壳内取出,和蛋蛋换回身躯了。”挞挞吧唧吧唧的吃着一碟的美味的松仁枣泥糕,向水瑶透露出一个宝贵的信息。 “真的吗?太好了!”水瑶有些有些雀跃。 “那样我就能把蛋蛋接回来了。你觉得这个过程需要多久?” 小猫挞挞心里有些不高兴。 它的能力这么强,做猫做的如此优秀,天天陪着她,她居然天天想着蛋蛋那个蠢猫。哼! 它把小猫头拱在松仁枣泥糕的碟子里,一吃一个不吱声。 水瑶只好又递过一个玫瑰糖渍蜜饯。 小猫挞挞勉为其难的咬了一口。 “呸,不甜,酸!” …… 虽然往日甜如蜜糖的蜜饯今天吃起来酸溜溜的,但小猫还是很有商业精神的回答了水瑶的话。 “这个时间的长短自然要看你的猫猫子珠的成长情况,成长的快,时间就自然短。” “但你的猫猫子珠在丹田内被那颗蓝色冰珠制衡,所以不可能一方独大。” “两颗宝珠必须一起成长,才是正道。不过也不必一味的着急让它们加速。我建议……” 小猫挞挞没有说完,忽然顿住了。两只小猫耳竖的高高的,聚精会神的听了一会儿。 “你家来客人了,嗯,大约再有二里地就到了。” “二里地以外的事情你能听到?就算二里地以外有人来,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来我家的?”水瑶怀疑小猫不想老老实实教她,又在耍心眼。 “别问猫猫怎么知道,猫猫就是知道。”挞挞吃完盘子里最后一块枣泥糕,尾巴竖的高高的,得意的走了。 水瑶疑惑的来到前院,候着。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前院儿的门终于被叩响了。 第148章 久别重逢 听到叩门声,水瑶打开了大门。 一辆宽敞的,车厢上围着厚重的青色毛毡,车轱辘上沾满泥泞的马车停在大门口。 一个看上去很是憨厚的中年汉子站在景家大院的门前。 看见开门的是一个眉眼精致的小姑娘,怀里还抱着一只趾高气扬的猫。 那汉子明显一愣,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小心的问道: “小姑娘,这里是萧家村吧?” 水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中年汉子又问道: “你们村里有姓景或者姓云的人家吗?” “我姓景,村里只有我们一家姓景,你是在打听我们家吗?打听我们家做什么?”水瑶干脆利落的反问。 那汉子听了水瑶毫不掩饰的诘问,却并不在意,也不尴尬。反而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回过头冲那辆马车喊道: “夫人,找到了,这就是萧家村的景家。” 车厢上厚重的帘子被人猛的一把撩开。 露出一张妆容精致,保养得宜的女子面容,声音带着些许颤抖的问道: “小姑娘,你是否见过一个姓梅的老夫人。” 水瑶看向马车车厢,车厢里的女子三十多岁的年纪,一对柳叶细眉蹙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有些红肿,撩着车帘的那只手皮肤细嫩,此刻却有些指尖发白,显然对即将得到的答案很是紧张。 “你是梅家阿婆的什么人?找她做什么?”水瑶内心已经有了猜测,却依然反问道。 然而那车厢里的人却从水瑶的问话里听出了希望。她掀开厚重的门帘就要下车。 车架前那憨厚的汉子连忙上前一步,从车架上拿出下车时踩的木凳,放置在雪地上,还细心的用手晃动着试了试是否稳当。 从车上先下来一个十五六岁侍女打扮的丫头,接着扶着那有些焦急的女子下了车。 那女子扶着侍女的手,快步走到了水瑶的面前。 “小妹妹,我姓梅,梅老夫人是我的亲娘。如果你知道她的下落,还望能速速告诉我,这冰天雪地的,她老人家偌大年纪,还带着一双幼儿……”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原来是梅老夫人的女儿找来了,这女儿不是应该远在都城吗? 水瑶心中有些奇怪,却顾不上多想,赶紧安慰道: “夫人不要着急,梅家阿婆现在就在我家,梅君和梅朵也在,三人都好着呢。” 说着水瑶就大开了院门,让那中年汉子把马车赶进了院子。 闻声出来的景昊和云放帮那汉子去安置马车,水瑶带着那一主一仆两个女子进了正厅。 毛氏听说是找梅家老太太的,连忙去厨房叫人。 水瑶放下挞挞,净了手,去沏茶。 茶未沏好,门外走进来了梅家老太太。 老太太一头斑驳的白发,虽然这一阵子养起了一点肉,但整个人看上去仍然还很削瘦,因为下厨,也没穿什么好衣裳。此刻,双臂上打着襻膊,额上还沁出了点点汗渍,浑身浸染了混合调料的香气。 梅老太太的女儿梅宝盈看着面前憔悴苍老的老太太,眼泪瞬间就溢满了眼眶,她努力的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企图看清眼前一步步向她走来的老妇人。 虽然不复之前的雍容华贵,但老人的举手投足依然端庄大方,透过那一脸深深的皱纹,梅宝盈认出了当年的那个温柔可亲的亲娘。 她跌跌撞撞的冲到梅老太太面前。 “你是宝儿?”梅老太太也激动的双唇颤抖。 十多年没见女儿,无论是记忆中还是睡梦中,都是那个有些娇俏,有些甜美,有些刁蛮,有些任性的女孩儿。 眼前这个哭红了双眼的中年贵妇,脸上却依稀能看出当年那个女孩儿的影子。 贵妇染着蔻丹的手滑如凝脂,紧紧的捧着梅老太太干枯寡瘦的双手,身子却渐渐的贴着老夫人的身体滑落在地,直至双膝跪下,嚎啕大哭。 “娘,娘,宝儿总算又能见到娘亲了。” 梅老太太颤抖的手哆嗦的抚摸着女儿的发髻,有些粗糙的手指挂起了几根发丝。她慌忙抬起,想用手替女儿抹去脸上的泪痕,又怕已经变得粗糙的手指刮疼女儿依然娇嫩的肌肤。 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唯有两行清泪,顺着脸上的皱纹蜿蜒而下。 水瑶和毛氏静悄悄的退了出去,把厅堂留给了这对久别重逢的母女。 挞挞难得的看懂了眼色,也迈着轻巧的猫步,悄无声息的跟了出去。 …… 过了一会儿,厅堂内哭声停了,隐隐响起了低语声。 梅君和梅朵已经被叫了过来,等候在门前,不敢进去。 过了许久,门吱呀一声开了。 梅宝盈搀着梅老太太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的梅君和梅朵,立刻惊喜的蹲下来,将两个孩子揽在了怀里。 看着这一家团聚的情形,景家大院的几个人也为她们高兴。 林芳和毛氏已经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了一桌宴席,款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饭后,梅宝盈准备带梅老太太祖孙三人回县城。 这时,众人已经知道,宛平县新任的县令已经到了,就是梅宝盈的丈夫,梅老太太的女婿陈竹青。 原来梅老太太的儿子梅怀中去年到了都城,顺利的找到了姐姐,也参加了会试,可惜名落孙山。 恰逢姐夫陈竹青得了外放的机会,梅宝盈思念老母亲,丈夫也体恤她多年未见亲人,特意 向上司申请,有意选在宛平县所在的平阳府内,好方便回宛平寻亲。 不料宛平县令被参后,直接罢黜下狱,陈竹青就直接被委派到了宛平县做县令。 梅怀中本想带着妻子一起回乡,却被陈竹青劝阻了。 陈竹青跟妻子梅宝盈的感情极好,爱屋及乌,对这个年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小舅子也很是爱护。 他偷偷告诉梅怀中,当今圣上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很快新皇就会继位。这几年年朝廷广纳贤士,新皇继位很有可能要开恩科。 所以他嘱咐梅怀中在京中待考。梅怀中在姐姐姐夫的帮衬下,用几乎全部积蓄购置了一套一进的小院子,并在陈竹青的安排下进了国子监读书备考。 梅宝盈怀着激动的心情回乡寻母,到了县城,却失了母亲的踪迹,整个人都慌了。 第149章 嵖岈食肆 梅宝盈按弟弟给的地址,到了宛平县立刻去寻找母亲,却发现弟弟所说的酒楼已经易主,人也不见了踪迹。 费了好大的力气打听到母亲回了楼镇的祖宅,就心急如焚的赶了过去。 陈竹青刚到任上,公务繁忙,分身无术,没法陪她四处东奔西走的寻找母亲。她就一个人带着丫鬟和一个从都城带来的家仆,独自去了楼镇。 好容易找到了梅家祖宅,却门上挂着铜锁,门内空无一人。 向周围的邻居打听过后,梅宝盈听说母亲的日子过的恓惶,不仅身体大病了一场,还曾被地痞流氓几次上门骚扰。 祖孙三人没有生活来源,母亲要下厨劳作,弟弟家那个从未谋面的、五六岁的侄子还要出门兜售小食。 梅宝盈顿时哭红了双眼。 母亲做了一辈子的官眷,生活优渥,养尊处优,没想到临老却过着这种煎熬的苦日子。 她老人家怎么能撑得住? 她急于找到母亲,可邻居也不知道母亲去哪里了。 后来辗转联系到了几个族亲,有人回想起母亲曾提过有几个萧家村的孩子常来看她。 梅宝盈如获至宝,追问了半天,那族亲勉强想起母亲提起那几个孩子时,曾夸过云哥懂医术,景哥热心肠,瑶瑶生的美。 于是梅宝盈勉强熬了一夜,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就往萧家村赶,却没想到雪后的山路泥泞,费了好大的劲才赶到萧家村。 刚见到娘亲的时候,看到老太太衣着破旧,系着襻膊,满脸尘灰汗渍,不由一阵心酸。 娘居然在乡下的人家当厨娘。 梅宝盈真是又急又恨。后来听母亲大概讲了 和几个孩子相识的过程。才明白过来,心存感激之余又有一丝的后怕。 一别多年,她差一点就在相逢之前失去了母亲,她想好好感谢那几个孩子,想着回了县衙一定要送些好东西过来做谢礼。 但母亲所提的合伙做食肆生意,她却坚决不同意。 自己既然寻到了母亲,自然要带她和弟弟的两个孩子回县衙后宅供养的。丈夫现在官阶虽低,却也是正经的朝廷命官。怎可能同意让自己的岳母在外面抛头露面,挣些琐碎铜钱。 倒不是说因为官身,家中不能经商,自己在都城名下也是有铺子的,况且母亲是自己的娘家人。 而是一个小小的食肆,挣不了多少银子,不值得费精力。 梅老太太经过了这一年多的变故,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觉得现阶段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挣银子。有了银子,人就有了底气。有了银子,就能供养儿子孙子读书,重现梅家当日的辉煌。 比去投奔女儿,依靠女婿的好。 但女儿一片孝心,又多年未见,她暂时不想跟她发生任何争吵,于是答应即刻跟女儿回县衙去见女婿。 景家大院儿的人觉得很惋惜,食肆还未开张就被挖走了重要的技术人员。 属实有些出师不利。 但不管怎么说,梅老太太找到亲人是好事。有困难他们自己克服,就是没了在镇子上加工的场地,需要每天从村里往食肆运送食材。 不过没关系,刚开始用量不大,而且他们有小马车。 梅宝盈带着梅家老太太、依依不舍的梅君、哭天抹泪的梅朵走了。 在镇子上忙碌了一天的田守礼晚上回家才知道这个消息,有些食不下咽,开始为自己铺子的前景担忧。 幸好饭后林芳和妻子毛氏给他端上了几样两人亲手做的小食。 吃起来味道不错,嗯,还是怪香的嘞。 林芳自不必说,自己这妻子毛氏也算是心灵手巧,田守礼再一次觉得这自己这媳妇娶的不错,能干又会生。 明天又有劲儿去收拾铺子了,早点上床睡觉。 …… 十天后,嵖岈食肆开张了。 天冷,除了卤的各种野味,各种炖肉, 食肆靠墙的四张桌子上各添置了一个铜制锅子。 四只铜锅子,这是宛平县陈县令送来的贺礼之一。 冷天吃烫锅子,并不稀奇。但嵖岈食肆刚开张一天,飘出来的香味儿就有些与众不同。 闻着有些麻辣刺激,大冷天天的让人忍不住打喷嚏,但那香气无端的有些勾人。 有人探头探脑的向食肆内探看。 食肆里没有多少客人。 一个十四五岁的英俊少年带着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正在那里大快朵颐。 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儿生的浓眉大眼,十分喜庆,女孩生的娇俏可人,眉眼精致。 面前的铜锅子热气腾腾,锅子内红油翻滚。锅子一圈儿摆着若干个盘儿,碟儿,看见里面都浅浅的摆着些红红绿绿、黑黑白白的食材,只是看不清都是些什么? 只看见筷箸乱飞,还夹杂着“嘶”,“好辣,” “好烫”的声音。 …… 闻着倒是挺香,不知道味道怎样。 一个面相忠厚老实的中年男子笑嘻嘻的迎上来。 “客人,要用饭吗?小店今日开张,打折优惠,还有赠品哦。” “新店有折扣,进来尝尝。” 门口迎客的食肆掌柜田守礼,一身的崭新的青布袄裤,笑容真诚。 终于,走进了一个敢于吃螃蟹的人。 “客人请,想用些什么?” “你这里都有些什么?说来听听。” “小店有各种底料口味的锅子,还有各种卤肉,炖菜,干果小食。” 田守礼察言观色,看进来的这位穿着细布长衫,外罩的短袄上还镶着一圈儿细细的毛边。 应该是位兜里有银子,脑子里有墨水儿的。 他一边殷勤的介绍着,一边递上了一张菜单。 这小小食肆居然还有菜单。 这人果然识字,饶有兴趣的拿起来看了看。 “呵呵,你这店儿不大,吃食种类还不少,居然还有酒,有售酒的执照吗?莫不是私酒?” “客人你说笑了,小人是守法良民,自然是有官衙批下的许可才能买酒,售酒。”田守礼赔着笑,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 买卖酒水的许可执照,这也是陈县令送过来的贺礼之一。 第150章 生意兴隆 最终,新进来的这位客人点了一份炖肉,一份烫拌青菜,一碗汤饼,一小壶麦酒。 他很好奇,这还没开春儿,哪里来的新鲜蔬菜?如果这店家故弄玄虚,以干菜和腌菜滥竽充数,一定要好好跟他理论一番。 点好了菜,田守礼喜滋滋的说了一句“客人,你稍等。” 接着先摆了两碟儿小食上桌,端上一壶麦酒和一个酒盅,殷勤的斟满。 “客人您先用,尝尝咱家的小食,饭菜马上就上。” 客人注视着桌上的小碟,一碟子炒兰花豆,一碟子五香长生果。量不大,每个碟子里寥寥十几二十几颗。 “这小食我并没有点啊。” “客人您尽管放心用,今天小店新开张,每桌赠送小食一碟儿。” 一碟儿,我这桌上明明是两碟儿? 面对客人疑惑的目光,田守礼憨厚的笑笑。 “您是小店第一位客人,赠品翻倍。” 第一位客人?穿镶毛边长衫的男子眼睛瞟了瞟旁边的那桌孩子。 田守礼尴尬的笑了笑。 男子心中明了,大度的冲田守礼摆了摆手,不必说了。 自己人做的托嘛,生意人的小心思。 “掌柜的放心,只要你的饭食好吃,本老爷会帮你树好口碑的。”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虽然几碟子小食不值几文钱,但店家诚意满满,出门和气生财,还是可以说几句好话的。 但是,这小食真的口味不错啊。 长生果焦香酥脆,嚼起来还有一股鲜甜。 兰花豆仿佛过过油,但并不油腻,豆瓣儿蓬松起砂,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异香,不知道用了什么调料炮制的。 就他这一桌客人,田守礼上菜的速度并不慢。可当他端着炙热的陶盆上来时,客人面前的两碟儿小食已经见了底,一小壶麦酒也已经饮至过半。 那男子正吃的意犹未尽,忽见田守礼端上硕大一个陶盆。 田守礼小心的告诫客人不要靠的太近,防烫。然后手上垫着一块布巾,小心的揭开了陶盆的盖子。 原来陶盆有两层,上面是一碗炖菜,下面搁着两三块精炭,让这碗炖菜在这数九寒天也不易很快凉下来。 盖子一揭,带着浓香的热气扑面而来,引得人食指大动。 炖肉入口,汤汁浓郁,软烂鲜香,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吃到带筋的部位,只觉得又酥烂又弹牙。 炖肉里的配菜像是笋片儿,清甜可口,还有几分脆生生的感觉。 一口肉,一口酒,一会儿功夫,一壶小酒,就见了底儿。 正想让店家再上一壶,田守礼端着一盘烫拌青菜,放在了桌上。 “客人尝尝这烫拌青菜,这青菜本不是什么值钱的,可这冬季里却难得,小店也就开张这前几天能有这青菜供应,过几天想吃也没有了。” 如此难得,赶紧尝尝。 确实是新鲜的青菜,爽口解腻,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菌子的香气。 男子本想再来一壶酒,却被田守礼给劝阻了。 “这麦酒后劲大儿,客人你现在不觉得,一会儿出去冷风一吹容易上头。外面路上还有积雪,万一有个磕碰就不好了。” “您若是喜欢咱家的酒菜,也可以带回去和家里人共享。咱家有卤好的熟肉,您带回家去切一切,即食或者炖煮都可以,这些佐酒的小食,只要八文钱一包,两包给您算十五文钱。” “你这店家有趣,不贪心,够实诚。那就听你的,不要酒了,上汤饼吧。” 男子吃饱喝足。又买了一份儿卤肉和几包小食,心满意足的走了。 …… 午时只有两桌客人,晚间翻倍有四桌。 第二天开始满桌。 第三天开始有等不及的客人直接买了熟食回家。 田守礼每天都很开心,因为他每天的销售额都在增长。 后来梅老太太派人送来了镇上宅子的钥匙。 她带着孙子孙女搬到女儿那里住了,把镇上的老宅留给他们做作坊。 田文杰为此特意带着三小只去了一趟县衙后宅,想与梅老太太商量把房子租赁下来。 梅老太太不要,让他们尽管用。于是几人决定还按以前说定的,按月给老太太分成。 梅老太太没有拒绝,经过这次劫难,她越发觉得应该多挣些银子傍身。 但是女婿是当地的父母官,她顾及女儿女婿的脸面,只能在家当个老太君,不能继续出门抛头露面的挣银子。 不过她可以转成幕后股东。 田文杰四人离开的时候,带了厚厚的一叠吃食方子,都是些精致的糕点配方与做法。 玫瑰栗蓉糕, 松仁枣泥糕, 杏仁豆腐 , 芳香荷花酥, 桃花养颜糕 , 水晶梅花糕, …… 很多糕点异常精致漂亮,制作工艺复杂,不是一个镇上的小食肆能够卖出的东西。但梅老太太嘱咐三小只带信给林芳和毛氏。让她们先学起来,练起来。等手艺成熟了,一定会有用的着的那一天。 新任县令陈青竹不太在意一间小食肆的兴旺与否。 宛平县被上任县令搞得一团糟,各种私自增加的杂税名目繁多,让百姓苦不堪言。 他需要时间理清庶务,整顿县衙。 鉴于萧家村的这些人对自己的岳母有恩,陈县令还是拨冗见了一面。 这一见,就发现了才子田文杰。一番交谈下来,陈竹青对田文杰很是欣赏。 得知他从未参加过科考,还是个白身,很是惋惜。认为以田文杰的文采,就是去都城参加会试,也有几分把握。 惋惜过后,力邀田文杰留在县学读书,等着参加春末的县试。 田文杰婉拒了,他不想留在县里,萧家村广阔的土地上还有他的梦想。 但是他答应了会来参加县试。 陈竹青也未强留,因为他想了想,觉得县学里的夫子也未必能教的了田文杰,只要他同意考,等中了秀才,再去府城就学也不错。 只是待田文杰四人的态度更加亲昵了,临走又大包小包送了许多从都城带来的好东西。 倒让梅宝盈感动不已,觉得丈夫对自己娘亲格外尊重,对帮助过自己娘家人的乡间农夫都如此重视。 嗯,有夫如此,以前在都城婆家大家族里受得委屈也不算什么了。 第151章 又见春天 阳春三月,冰消雪融。 陈县令送信让田文杰报名县试。 人间四月天,草长莺飞。 田文杰通过了县试、府试,于十六岁这一年成为一名童生。 十六岁的童生,对读书人来讲年龄不算大,可以被称一声年少有为,但也仅仅是有为,算不得英才。 萧家村东边的大山积雪早已融化,草木仿佛一夜之间染上了绿色。 开始有人进山狩猎了,但春天不算是狩猎的好季节,所以进山的打猎男人并不多,采药草,挖野菜的女人倒是不少。 景昭和芸娘还没有回来。 三小只有些着急,云放让景昊和水瑶留在家里,自己准备进山一趟,但是被制止了。 因为小猫挞挞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山,又回来了。 脖子上套了个项圈儿,项圈上系着一个小布袋。 布袋里是几包有黑色、有褐色的大小不一的种子和一张带字的纸条。 上面写着:尽快播种,稍安勿躁。 字体飘逸,几个人都认得是景昭的字。 田文杰和云放都是听话的弟子。于是接下来,一个勤勤恳恳的播种,一个熄了进山的心思,每天进学堂授课,闲下来练练自己的赤阳掌。 景昊慢慢开始发现小猫“蛋蛋”的不一样。 同时,水瑶也在关心着真正的蛋蛋。 夜深人静,水瑶的枕边,躺着一只虎斑小猫,它枕着自己的猫爪,一脸的不高兴。 “哎呀,挞挞,你就再说说嘛,蛋蛋现在怎么样了,它还在睡觉吗?它都睡了这么久了,什么时候能醒啊?” “喵呜……” 猫不想说。 “你说蛋蛋快醒了,那究竟有多快?你说蛋蛋醒来不会把我忘了吧。” “喵呜……” 你这个小姑娘很烦。 “挞挞,你说蛋蛋醒来后,会不会也变得很厉害?就像你一样,说起来,挞挞你究竟会什么呀,你们灵猫除了会说话,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本领啊。” “喵呜呜,”猫要生气了。 “哎呀,挞挞,”水瑶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吓的小猫浑身一抖。 “你说蛋蛋要是醒过来后,会不会就像你一样会说话了?” “喵呜呜呜呜……” 猫真的生气了。 “挞挞,你干嘛总是喵喵叫,你倒是说话啊,你哑巴了?” “你才是哑巴!你的小猫蛋蛋才是哑巴,它一辈子都不会说话,你这么喜欢它,自己去找它吧,还问挞挞干啥?” 挞挞发完脾气,纵身一跃,消失了。 小挞这是怎么了? 又在爹娘那儿偷吃酒花草了?酒精中毒了? 唉,猫猫大了心事多,管不了,只能哄。 水瑶叹了口气,在窗口的柜子上摆了一碟林婶婶新研制的酒酿樱桃云片糕。然后自己在床的右侧睡了。 第二天,晨曦透过窗棂撒在粉色的床上,水瑶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身边有一只团成圆子的小猫,正在呼呼大睡。 桌上的点心碟子已经空了。 …… 接连几天,景昊对小猫很是殷勤。 经常送各种各样的美食来讨好小猫。 春末了,各种各样的新鲜蔬菜和野菜开始绿满田间地头,花朵开始盛开,瓜果开始坐果,但成熟的还没有。 景昊知道一个地方有。 水瑶惊讶的看见景昊居然给小猫偷来了田文杰实验田里的新鲜青瓜。 那青瓜介于将熟未熟的状态,顶花带刺,鲜嫩无比。 小猫挞挞像一只快乐的小老鼠,咔嚓,咔嚓,瞬间一根小青瓜就消失在它的猫嘴边。 吃完了舔舔嘴巴,满意的向景昊喵喵的叫了两声。 “景小子最近怎么了?这么会做人。”它悄悄的给水瑶传音。 这叫会做人?水瑶无语。 这可是文杰哥哥费了好大力气培养出的新品种,要留种的。就这么被你一只小猫给咔嚓了。文杰哥哥知道了,怕不是得要杀猫。 “什么?又不是我偷的,是景小子拿来给我吃的。” 好吧,那就再加一条: 猫丢命,人挨揍! 也不知道景昊究竟是中了什么邪,这一阵子对猫是有求必应,什么好吃的都肯给它弄来。 嗯 ,估计现在也后悔了,看他的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蝇虫了。 …… 这天晚上,小猫挞挞又吃了一碟子景昊送来的点心,惊喜的发现,这点心居然是酒花草香味的。 吧唧吧唧,好吃好吃。 到了就寝的时候,小猫破例没有跟水瑶开卧谈会,早早的呼呼大睡了。 水瑶手里拿着刻刀,对着一张图纸,雕刻着一块黄杨木。 忽然听见窗外沙沙作响。 有人! 水瑶轻轻的放下刻刀和黄杨木,走出屋门,只见一道黑影在门廊处忽隐忽现,最后跃上了房顶。 水瑶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那黑影在房顶上腾挪跳跃,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起先行动的不快,待发现水瑶跟了上去后,速度逐渐加快。 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上,两人步法娴熟,飞速的移动着,几乎快出了残影。 最终,两人停在了村外的小溪边。 夜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拂动了溪边一棵垂柳柔软枝条。月光下,小溪的水波光粼粼,柳枝晃动,投下淡淡的影子。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挺好的意境。 可惜那黑影一抬手,破坏了这美好的画面。 无形的掌风搅碎了面前几枝飘逸的柳条,无数片细长的柳叶像一只只翠绿的柳叶镖,无声而迅疾的向着水瑶射来。 水瑶一个鹞子翻身,整个身体柔弱无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贴着地皮翻了过去,又缓缓地站了起来。 无数片柳叶在她身后落了一地,翠绿的颜色外仿佛包裹着一层冰晶,在月华下闪闪发亮,美不胜收。 只是片刻,冰晶就融化了,柳叶也不再翠绿,软塌塌的贴在地面,颜色发黑枯黄。 前面的黑影轻笑了一声, “反应还不慢,只是你这么轻易的就跟着出来,不怕被别人埋伏吗?” 水瑶不满意的拍了拍裙边粘着的泥土碎屑。 “还没出家门我就看出是你了。这么晚了不睡觉,你又做什么妖?” 黑影没有接话,一步步从树下的阴影中走了过来。 月华如水,温柔的投在他的脸上,正是景昊。 第152章 幸福的挞挞会说话 “一直没问你,挞挞为什么自己进山了?”景昊目光如炬,一眼不眨的盯着水瑶。 ”哎呀,我不是说过了吗,挞挞聪明啊,它知道咱们着急爹娘还没回来,就自己跑到……” 水瑶话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你怎么知道挞挞的?”她有些惊讶,但是并不尴尬,好奇甚至有些佩服的问景昊。 景昊无奈的笑了笑, “你自己在人前叫过好几次了,你不知道吗?” “啊,这样啊?” 水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好了,现在给我讲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吧?”景昊神情有些严肃。 “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挞挞不是蛋蛋的?”水瑶固执的说: “就算是我真的无意中叫错了名字,你就能这么确定它不是蛋蛋?” “……”景昊有些拿水瑶没办法。 “你知道我在山谷中吃了那小红果子后,感知力就有了些变化,当时就觉得在水中自由的像一条鱼,在草木茂盛的地方感官格外灵敏。但出谷后,就没有以前在谷中灵敏了。” 景昊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 “其实,最近我感觉那种贴近自然的感觉又回来了。所以,”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水瑶。 “我觉得蛋蛋不太对头。” “怎么不对头?” “它有时不太像只猫。” 不像猫像什么?水瑶刚想说,我觉得它挺像只猫的啊,成天鬼鬼祟祟,神出鬼没的。 转念一想,挞挞虽然在人前不说话,但它那做派,和人性化的表情和眼神,确实不太像只猫。 “但它确实和蛋蛋长得一模一样。”景昊继续说。 “蛋蛋很聪明,也很调皮,很不一般,但它总得来说还是一只正常的猫。而且蛋蛋不是很馋,而且并不贪吃。” (挞挞: 你的意思是我不正常?我馋? 我贪吃?) “蛋蛋不喜欢青瓜的味道,越新鲜的越不喜欢,每次闻到都连忙跳着躲开,但它喜欢吃煮熟的青瓜。” 水瑶恍然,怪不得景昊今天偷摘了田文杰的新鲜青瓜给蛋蛋,原来是在试探蛋蛋。 “你现在的这个小猫有人的智慧,但对美食没有抵抗力,吃起来不知道节制,而且,我觉得你和它会用眼神沟通。” “今晚,加了酒花草的点心,小猫也全吃了,说明它喜欢这个味道,那就证明,它就是那只和我们一起从禁忌之林中出来的小猫。但是它不是蛋蛋,所以,它在山谷中就被换了是吗?”景昊追问道。 他没说的是: 随着他感知能力的加强,他在这只猫身上感到了一丝很强大的能力,虽然不能具体的描述出来,却隐隐感到一种无法抗衡的力量。 但另一方面,他又隐隐觉得这就是蛋蛋,它身上有他熟悉的感觉,他对蛋蛋的感知应该不会错,因为,一直以来,除了水瑶,就是他跟蛋蛋最亲密。 水瑶叹了口气。 “你还记得山谷里的白猫巨兽吗?” “白猫巨兽?你在天空中看到的那个?” “是的,它就是挞挞。” “……” “可是,……可是这也不是一只白猫啊?它长得那么像蛋蛋……” “……” 半晌,水瑶终于讲清楚了来龙去脉。 景昊接受的很快。 “也就是说挞挞上次进山,不仅去了爹娘在的洞府,还回了神秘山谷是吗?” “是,它去看了一下蛋蛋现在的进展。蛋蛋很好,但是现在还没醒。” “蛋蛋回来之前,挞挞会一直留在你身边吗?” “应该是的,据挞挞说,它必须留在我身边,让蕴海炎珠的母珠感受到我丹田内的子珠气息,慢慢再孕育出一颗子珠来,到那时,蛋蛋就能苏醒,并且换回身体来了。” 景昊: 想到自己家有只会说话的猫,心里有点激动怎么办? …… 景昊和水瑶一起悄悄的回了景家大院。景昊把水瑶送到卧房门口,水瑶探头看了看挞挞,回过头, “挞挞还睡着,我也要睡了,你回去吧。” “好的。” 水瑶刚要关门,又听见景昊低低的声音, “那个,瑶瑶,”一向大方的景昊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我以后能直接和挞挞说话吗?我的意思是说人类的语言,会不会吓到它,你说我要不要和它重新认识一下?……” “……” 你想多了,还不知道谁吓到谁呢? 水瑶无语。 “随便,你愿意怎么样都好,挞挞胆子不小,你不用担心它。” 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景昊开心的走了。 有点激动,睡不着,翻来覆去,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进入了梦乡。 梦中,挞挞成了他忠实的伙伴,凭借自己小猫的身份,偷听了很多秘密回来和自己分享;挞挞说要不是怕瑶瑶伤心,肯定认他当主人;挞挞还说,以后他和瑶瑶加上它,三个天下第一好…… 景昊挼着挞挞顺滑的皮毛,,开心极了。 谁知,挞挞却忽然变了脸,抬起爪子,一爪子拍在景昊的脸上。 小爪子毛茸茸的,带着锋利的尖,拍在脸上又疼又痒。 景昊猛的睁开了眼睛。 艳阳高照,床前蹲着一只虎斑小猫。 黄褐色的大眼睛睁的圆溜溜的,粉红色的小鼻子一耸一耸的,同样粉粉的三瓣小嘴巴正张张合合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看景昊睁开了眼睛,小猫有点心虚的抬起前爪,低下头,舔了舔手。 景昊有些懵,看向小猫。 “蛋蛋,你在这干什么呢?” 小猫惊讶的把眼睛睁的更圆了。 景昊清醒了一点。 “你是挞挞?” 小猫好像松了一口气。 “景小子,你怎么这么能睡?” “景小子,瑶瑶那个小丫头说你看出我不是蛋蛋了,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嘛。” “景小子,你不是想见我吗,怎么不早点起来。” “景小子,今天早上吃什么?我饿了,你赶紧去厨房给我找点好吃的。” “厨房里那个女人太可怕了,上次我进去,她居然拿烧锅的木柴撵我,嫌弃猫猫掉毛,真是岂有此理。” 猫猫真的会说话,还主动来找他来聊天,真是太幸福了。 费尽心思喂饱了猫猫。 “挞挞,你天天在外面玩,有没有听到什么好玩的八卦啊。” “八卦? 嗯,有啊。” “快讲讲。” “村中那个胖婶夸你来着。” “是嘛,嘿嘿,我就是人缘不错,都夸我什么了?” “说你嘴甜,人不错,家里也有银子,准备再大一点,把她们家的胖妞嫁给你。” “……” 景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第153章 景昊的新梦想 景昊知道挞挞很馋,是个一等一的吃货。 可是景昊不知道挞挞是个话痨。 作为一个话痨,一直不能随意开口讲话,是真的很痛苦。 所以一旦得到自由释放唇舌的机会,就容易走向极端。 “景小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村西头儿王老头儿他们家的大闺女喜欢你,闹着让她爹到你家来提亲,不过他小闺女说姐姐没眼光,云放长得比你好看。” “姐姐说妹妹傻,你可是景家大院儿的继承人,家境殷实。妹妹说姐姐眼皮子浅,两姐妹在家里打起来了。” “景小子,今天厨房里又做什么好吃的了?我怎么闻见香味儿和以前不太一样呢?” “景小子,这个龙须酥太干了,给我泡杯茶。” “景昊,你去看看田小子那个棚子里又有什么东西长得能吃了?田小子防猫防的紧,不让猫进去。” “景昊,你上次给我吃的点心里面有酒花草,是不是我上次带来的种子种出来的?长高了吗?你给我拔两颗。”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景昊你们这是念的啥?差点儿把猫嘴绕瓢了。不过你们学堂的学生是真笨,还没有猫说的利索。” “景昊,我今天晚上不去瑶瑶那儿了,我跟着你睡,你再给我讲个故事。” “昨天讲的那个邯郸学步就不错,那个人以后怎么样了?他以后一直都只会爬吗?” “哈哈哈,猴子太笨了,朝三暮四不行,朝四暮三就行。真是太蠢了。” “不过这猴子肯定是你们人间的普通笨猴子,灵界的灵猴可不会这样被那个狙公欺骗。” “……” 景昊很快从拥有一只会讲话的小猫的快乐中跌进了无穷无尽的音波袭击中。 而且还是带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要求的音波攻击。 正在他快要崩溃,准备把小猫强行归还给水瑶的时候,小猫挞挞无意中提起了灵界。 在挞挞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述中,细心的景昊慢慢拼凑出了一个灵界的大概模样。 那是一个不同于人间的灵异世界,是不在这片天地的另一处空间。 那个空间有精纯的灵气,有万千充满灵性的动物。 有高山,有湖泊,有森林,有雪原。 有自由自在,也有优胜劣汰,有弱肉强食,也有秩序和规则。 有按种群建立的国度,比如挞挞所在的灵猫王国,还有它曾去过的灵猿王国,还有没去过、但听说过的青鸟王国,灵鹿王国,水下的碧波王国,雪原的雪狐之谷…… 种群万千,共同之处是都有着堪比人类的智慧。 …… 挞挞的讲述,着实打开了景昊的眼界,再一次刷新了他的三观。 景昊对灵界充满了向往。 灵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景昊感慨道。 挞挞珍惜的把最后一片酒花草的叶子塞进了嘴里,掉在地上的半片碎叶也捡起来。 (这可是费了好大劲才让景昊给猫偷来的,不能浪费。) 然后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 “你现在这副身体别说去不了灵界,去了灵界也活不下来。” “为什么?”景昊惊讶道,自从洗筋伐髓后,又经过了凤凰泪药酒的洗礼,他觉得自己的身躯已经堪比精铁,几乎快要刀枪不入了。 “你们三个的身体虽然比普通的凡人强上很多。但气息不对,对灵界的生物来说本就是异界之人,很容易被攻击。” “ 即使你们待在灵猫国, 由挞挞来庇护,不被外界攻击。但是长时间接触不到人间的气息,你们又不会灵界的吸纳之法,受不到灵界的灵气滋养,日子久了身体也会慢慢衰竭而死。” “灵界的灵气还有自己专门的吸纳之法。那挞挞你会吗?” 挞挞给了景昊一个大白眼。 “挞挞可是灵猫公主,挞挞精通最上层的灵气吸纳之法。” “那挞挞你教给我们不就行了。” “你是猫吗?你的五脏六腑长得和猫一样吗?若是一样,挞挞就能教给你。” “……” 不能教就不能教,好歹吃了我那么多的好东西,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 …… 过了片刻,景昊仍然有些不死心。 “挞挞,你们灵界就没有人吗?或者说长得跟人一样的生物。” “有啊,灵猿王国的猴子们长得跟你就很像。” 挞挞看着景昊被气红了的脸。 “不过那些猴子脾气都不好,他们自己国内还分成一群一群的,天天打的不可开交,你去了,不但不会教你,还会把你撕成碎片。” 好吧,人间森林里的猿猴的脾气也不太好。 景昊有些泄气了。 “不过,听说精灵王国的小精灵和你们长得挺像。”挞挞忽然又给了景昊一点希望。 “精灵?精灵长什么样?是耳朵尖尖的,有翅膀的那种吗?” “挞挞也不是很清楚。听说精灵是长得最像人类的灵界生物,而且精灵虽然种群比较多,但性格温和,对外界比较友好。” 挞挞仔细的用鼻子在景昊身上闻了闻, “景昊你身上有一种贴近自然的气息,如果好好培养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去精灵谷试试运气。” 真的吗? 景昊的心里又升起了希望,他就知道自己是天赋异禀,与众不同的。 …… 子在川上曰: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萧家村村外那条溪流的小溪,流动起来潺潺涓涓,同样不舍昼夜。 碧树成荫,蝉鸣蛙声,暑气正盛。 山间地头,一片青翠碧绿。挞挞带回来的种子,在田文杰精心的培育下,也都茁壮的成长起来了。 只是除了酒花草,剩下的他们都不认识。 景家大院儿里的人日思夜盼。 盼着景昭和芸娘早些回来。 景昊和水瑶有些不明白,爹爹和娘亲不是说雪化了就回来吗? 再过几个月不回来,今年的雪就要落下来了。 一片思念中,景朝和芸娘真的回来了。 不过不是从山里。 而是大摇大摆的,赶着一辆宽敞气派的马车,满载而归。 村中的李老汉回来的时候恰巧碰见,激动的告知了半个村,还用了一个自家小子在景家学堂里学会的词。 “景先生和景家娘子衣锦还乡啦……” 第154章 衣锦还乡 景昭和芸娘的衣锦还乡轰动了大半个萧家村。 景家大院儿前来问候和看热闹的人络绎不绝。 景昭和芸娘一直笑脸相迎,亲切交谈,临走时还奉上了伴手礼,直到宽敞大马车上的所有好东西几乎都分发完毕,才终于得以清净。 景家大院所有人齐聚一堂,吃了一顿真正美味的团圆饭。 先听田守礼、毛氏、林芳讲述镇子上嵖岈食肆的经营状况。 食肆已经把两边的店铺都共同租赁下来,扩大了两倍。县上梅老太太捎信儿过来,陈竹青已经已经捉到了梅家那个逃跑的掌柜,重新拿回了县城的梅家酒店,准备委托给田家和林芳经营,还在洽谈中。 景昭和芸娘对田守礼、毛氏和林芳大为赞叹,连连感叹他们昔日是被萧家村埋没了的人才。 芸娘更是祝贺林芳找到了奋斗方向,发自内心的赞美她现在整个人都闪现出了不一样的光辉。 三人都被景昭和云娘夸奖的又开心又不好意思,心满意足的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 田文杰向久未见面的师傅师娘讲述了这近两年来学堂的变化。 好强上进、做事认真的田文杰已经正式把景家学堂做成了品牌。 现在周围村子里的孩子也都慕名前来,景家学堂现在已经实现了收支平衡且略有结余。换句话说,即使没有嵖岈食肆,景家学堂四人组也已经完全实现了自食其力。 景昭对田文杰的表现感到既惊讶又满意,不由得夸奖了几句,夸的田文杰也有些不太好意思,毕竟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这里面还有三个师兄,师弟,师妹的心血呢。 田文杰继续汇报了自己的实验田。 他的那些改良品种还在培育过程中,主要讲给师父师娘听的是小猫带回来的那些种子。 很惭愧,那些种子,师兄、师弟、师妹他们还认识其中一种草叫酒花草,而他,一个都不认识。 景昭和芸娘很宽容的笑了。 “文杰你不认识很正常,那些都是我们在禁忌之林搜寻的罕见的种子,各有各的用处,我们也是掐算着,他们应该都已经发芽,到了生长期了,才赶紧回来的。” 居然是为了这几颗种子回来的吗?难道不是为了你们心爱的儿子,女儿和弟子回来的吗? 四个人的眼光都有些幽怨。 景昭呵呵的笑了两声。 “再说已经许久没见你们几个,我们也很是想念,也有些放心不下呀。” “是啊,是啊”芸娘也赶紧附和道,还伸手顺了顺水瑶的头发。 水瑶: 感觉自己像一只猫,被顺了顺毛。 景昊: 给你们当儿子当了这么多年,真话假话我还是能够分辨的出来的。 云放: 虽然不该这么想,但师父,师娘这话真诚中多少带点虚伪。 田文杰: 师父,你可是答应过要教导弟子的,弟子入门三四年了,满打满算才跟你学了一年多,倒是给您照管了两年多的学堂,现在说放心不下,真是…… 唉,算了,子不言父,徒不言师。 景昭和芸娘把目光转向三小只。 三小只和一只猫齐齐摆烂。 景昭和芸娘又把目光投向田文杰。 田文杰: 我都说完了,师弟,师兄,师妹们说吧。 景昭和芸娘: “他们还小,没什么重要的事,文杰你不是要科举吗?你先说。” “不,不不,我今天说的挺多了,师父师娘累了,来日方长,我们慢慢说。” “文杰,你是不是两个月后要府试?有什么要问为师的尽管问。” “确实有些要请教师父,只是这个不着急吧。” “我和你师娘三日后还要出门。” “……” “啥?” “你们就是这样给别人当父母(师父)的吗?” 这个夜晚,景昭和芸娘彻夜未眠。 接下来三天,田文杰承包了景昭所有的白天,得到了一摞又一摞的景昭精心挑选出的、带着批注的书籍,废寝忘食的向景昭求教。 最后,景昭都被感动了。 “文杰,区区一个府试,你不必如此紧张,以你之才,一个秀才而已,没有什么悬念。” 田文杰欲哭无泪。 师父,谢谢你的高看。可是府试完还有乡试、会试、殿试啊,谁知道师父你这次一走几年呢? 吃一堑,长一智,徒弟我这是在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呢。 景昭轻易就看穿了田文杰的内心独白。 “文杰,你不必忧心。你的事在为师心里是很重要的,你将来乡试之前,师父无论如何都会回来见你一面的。” 见一面? ! 不得不说,师父您对徒弟是真好。 …… 云放被景昭委以重任。 云放有意学医。 在给梅老太太看病的时候,他深深的感到了自己医术的不精,知识的不足。 景昭对此很支持。 全权委托他照管好那些已经在茁壮成长的药草。 没错,挞挞带回来的种子都是罕见的草药种子。 景昭和芸娘详细的给云放讲解了各种药草的生长习性,成熟年份,炮制方法以及药性药理。 并给他也留下了一摞医书和一些景昭自己撰写的医册。 …… 景昊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学什么。 他和水瑶带着小猫挞挞,同景昭和芸娘谈了半宿,表明了自己的远大抱负: 他要努力进入灵界,去那个广阔无边又缤纷多彩的世界看看。 景昭和芸娘有些讶然,但并没有反对。 没见过,也不知道还有那么个神奇的世界,但他们表示尊重并相信。 景昭和芸娘再三商量过后,给了景昊一本古老的册子。 那是一本古籍,记录着一些晦涩难懂的文字,配有了几张简图,据说是已经失传的吐纳调息之法。 “这份古籍没有名字,找不到出处,但据说是骑青牛出函谷关的老子所遗。虽然不能帮你进那飘渺的灵界,如果你真有机缘参透的话,对你感知这世间的万物自然应该有益。” 景昭有些肃然的说,接着又绷着脸正色道: “不过这法子,据我所知没有人能参透,你也有可能辛苦之后,一事无成,你自己考虑清楚。” 景昊点头称是,刚要表决心说自己一定会成功的,芸娘开口了, “昊儿,你只要尽力就可,万不可用力过猛。” 还是娘亲疼我,感动的有点泪意。 “你今后边参详这本古籍,边帮你大师兄云放料理药草,学些医术,待云放成了名医,开了医馆,你也能当个坐堂医师,起码能养活自己。” …… 景昊心凉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东方秋月 其实不怪景昭和芸娘对景昊没有信心。 毕竟谁也没有见过或听说过还有个灵界。 而那个对景昊大讲特讲了一番灵界的广阔美丽的小猫挞挞,在景昭和芸娘回来后,就一言不发。 无论景昊和水瑶怎么哄,天天都只会无辜的喵喵叫。舔着自己的爪子,眨着水汪汪的大圆眼,似乎在说: “你们说的啥? 猫怎么听不懂啊?” 吃饭的时候也不坐宝宝椅,蹲在一旁悄无声息的吃着,吃饱了就满地追着自己的尾巴,玩的不亦乐乎。 若不是水瑶在一旁肯定了景昊的说法,景昊自己都以为自己做了一场美梦。 但是景昭和芸娘选择相信。 无论挞挞装的再像一只普通的小猫,它依然是不普通的。 因为景昭和芸娘发现,三年了,这只小猫依然是四、五个月大的幼猫状态,而无论是速度还是攻击力都看不出上限。 春天的时候,他们在洞府外面发现蹲守的小猫,还很惊讶,奇怪它小小一只猫,居然能独自找回洞府,但也没有多想,在它饱餐了一顿酒花草,又美美的睡了一觉后,就给它戴好装了种子和书信的项圈,让它回家了。 所以这只小猫拥有堪比人类的智慧,绝不是现在这种慵懒呆萌的状态。 但景昭和芸娘不打算深究。 相比小猫,他们更关心水谣。 夜深人静的时候,水瑶终于向爹娘讲述了自己的过去。 “你是太子凌南苍与太子妃东方秋月的嫡女。” 景昊和芸娘听了水瑶的话,也不免有些惊讶。 他们早已猜出水瑶出身不凡,甚至也曾猜测她或许和皇族有牵连,但没想到她居然是太子的嫡女。 景昭虽然如闲云野鹤一般,不是太关心朝政,但毕竟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对当今的太子和太子妃也略有耳闻。 世人只知道太子妃容貌绝美,但家世不显,来自民间。都猜测太子是贪恋东方秋月的美貌,爱美人而轻江山。 朝中众臣却知道太子妃并非徒有一张倾国倾城的容貌。 她虽是女儿身,但骁勇善战,且善谋断,于战场上运筹帷幄,是天生的将才。多年来陪太子上战场无数,太子在南疆的累累战功中,至少有东方秋月一半。 然而景昭知道,这并非全部。 堂堂太子正妃的位置,怎可能凭借一张美貌的脸和一个好身手就轻易得到。 即使太子真的为红颜倾倒,东文国的皇帝也绝对不会允许。 实际上,东方秋月出身神秘的东方家族,那是一个连皇帝也轻易见不到的家族。 海上有仙山,仙山名蓬莱。 蓬莱仙山居海上,却如悬空之岛,时隐时现,不可寻。 仙岛不止一座,现世时,有人看到岛屿成群。 蓬莱有四大家族: 殷家,姬家,端木家族与东方家族,皆隐世避居。 据说四大家族都有修仙之术,隐世避居,不与俗世接触正是为了避免沾染红尘浊气,修道成仙。 但也总有家族子弟隐藏身份入红尘俗世历练,只是很少有人能够勘破。 东方秋月与凌南苍相识于偶然。那时的凌南苍,正值弱冠之年,少年俊才,领兵南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兮虐兮,不为虐兮。(引自《淇奥》) 年少的将军,温润风趣,初入红尘的东方秋月,二九年华,风华绝代,却带着世族大家之女没有的天真懵懂。 两颗心的碰撞,如春天的鲜花盛开,顺其自然,水到渠成,没有任何意外。 东方秋月的红尘历练没有了结束之期…… 而那时,凌南苍还不是太子,他刚被封为镇南王不久。 朝中正陷入太子之位的争夺之中,群臣在平西王和镇南王之间争论不休。 后来镇南王在一次南征回来时带回来了东方秋月。 支持平西王的大臣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镇南王出征,带一美貌女子归来,虽然此次征战南疆有小胜,但违反军纪,德行有亏,怎可立为储君? 支持镇南王的臣子也有些惶惶不安,正在立储的关键时刻,一向稳重的镇南王怎能出此昏聩之举。 然而,一切的纷争和议论在镇南王入宫面君之后,戛然而止了。 皇帝和镇南王究竟谈了些什么,没人知道。但是,第二天,东文皇帝在大殿上宣布,立镇南王凌南苍为太子,赐婚东方秋月。 一年后,太子凌南苍携未来的太子正妃东方秋月在南疆大胜回朝,东文皇帝大喜,为两人举办了盛大的大婚仪式。 东方秋月正式嫁入皇家,成为太子妃。 一年后,生下嫡子凌瑾。 六年后,生下嫡女凌芷瑶。 …… “正如爹娘所知道的,我娘来自东方家族,但虽然没有明令,事实上四大家族的女儿是不可以随便嫁到俗世中来的。” “东方家族是四大家族中最宽松平和的一个,但我娘嫁了爹爹之后,也再没回去过。” “爹爹很想跟娘去仙山蓬莱看看,但娘说不是特殊的日子,俗世中的人是不能进去的。爹爹也没强求。” “爹娘在我的记忆中就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 世人都知道凌南苍对东方秋月又敬又爱,对她所生的一双儿女也是疼爱有加,关怀备至。 却不知, 凌瑾两岁时,凌南苍迎自己青梅竹马的安茜儿入太子府,封侧妃,入府之时,安茜儿身边带着一个稚子——凌稷,时年五岁。 凌芷瑶一岁时,侧妃安茜儿生下女儿凌娉婷,太子府摆宴庆祝,凌南苍亲自上书为庶女请封郡主之位。 太子妃东方秋月好似并不在意这些。 其实,相对于其他妻妾成群的凤子龙孙,凌南苍算的上洁身自好,太子府中始终只有东方秋月和安茜儿两人。而且,两人虽不亲热,但各居各的院子,互不干涉,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水瑶知道娘亲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快乐。 她大大咧咧,从不计较,但她事事心里清楚。 她思念蓬莱,却从不开口说要回去。 但是,更多的,水瑶也不知道…… 第156章 瑶瑶的选择 “瑶瑶,你今后有何打算呢?”景昭问水瑶。 如今朝中,太子地位固若金汤,皇帝已病入膏肓,朝政几乎已全部交由太子代理,帝位的更迭,已经毫无悬念。 水瑶是货真价实的太子嫡女,只要回去,待新君继位,她就是名正言顺的长公主凌芷瑶。 留在萧家村,她就是山野小村的教书先生景昭的小女儿景水瑶。 “我不知道。” “我从小生长在太子府中,我以为生活原本就应该是那个样子的。” “但是那场春狩刺杀变了我的生活,也让我走出了那个锦绣牢笼,见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我小的时候曾经养过一只叫咪咪的白猫,它跟我一样锦衣玉食,生活的很安逸,整日慵懒惬意,日子过的不能说不好。” 说到这里,水瑶轻轻的拍了拍旁边闭着眼睛佯装睡觉,却竖着耳朵偷听的小猫。 “但我觉得如果让蛋蛋或挞挞去过那样的日子,应该过不惯。” (挞挞: 谁说过不惯? 挞挞过得惯,锦衣玉食,好吃好喝,挞挞喜欢。) “我也是一样。如今我有了不一样的爹娘,不一样的哥哥,不一样的小猫,见识到了不一样的世界,再回去把自己锁在那高墙环绕的四方空间内,我做不到。” 景昊: 哎呀,吓了人一大跳,还以为瑶瑶要回去当公主,自己从此就没有妹妹了呢。 挞挞: 哎呀,白让猫高兴一场。还以为能跟着人类的公主到人类的皇宫去看看,有什么外面吃不到的好东西呢。 “不过,我虽然不想再做回凌芷瑶,但我还是很想念自己的娘亲、哥哥,”她顿了顿,又迟疑的加上了一句,“还有爹爹。” “我想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过得怎么样……,还记不记得他们曾经疼爱的瑶瑶。” 说到这里,水瑶眼眶中含了了很久的泪珠终于掉了下来,落在小猫的鼻尖上,小猫伸出粉红色的舌头卷了卷。 嗯,咸咸的,有点苦涩。 景昭和芸娘两人面面相觑,这滴泪,他们明白, 血脉亲情,怎么可能割舍。 “瑶瑶你想回去寻亲,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能什么都不了解,就这么贸然回去。上次那凌长风来家里见过你,肯定对你有所怀疑。如果你当年遭遇的刺杀真的跟他门母子有关,你回去就等于羊入虎口。”景昊突然在旁边接口道。 瑶瑶要回去找她自己的亲哥哥,这让景昊心里很难过,但他又不能不支持,因为设身处地的替瑶瑶想想,那么好的一个哥哥,谁不想要呢? 景昊一边冷静地替水瑶分析着现在的局势,一边用幽怨的眼神看了一眼景昭和芸娘。 啥也不怨,都怨自己的爹娘不争气,没给自己生这么一个粉雕玉琢般的亲妹妹。 景昭和芸娘敏锐的感受到了儿子的目光。 嗯,儿子这是怪他们对瑶瑶不够关心,看水瑶伤心落泪,督促他们赶紧想办法呢。 真是多余操心,他们怎么可能舍得让宝贝女儿伤心呢? 女儿的心愿当爹娘的肯定要尽力的帮着实现。 嗯,即使这这心愿是要去找她自己的亲爹,亲娘,亲哥哥。 “瑶瑶你不要着急,也不要难过。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四年,就是回去也不必急于一时。” “是的,刚才你昊儿哥哥说的对,当年的事情没有查清,太子妃和你亲哥哥的下落我们也都不知道,贸然回去,不仅冒险,对他们也没有什么益处。” “对,你还小,安心在萧家村提升自己的武功,我和你娘去一趟都城,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丝当年的蛛丝马迹,再打探一下太子妃和凌瑾的下落。” 水瑶听话的点了点头,没有拒绝景昊爹爹和芸娘娘亲。 她知道这一程会很辛苦,可能还会有危险,但也知道,她不能拒绝他们的帮助,因为,他们,是疼爱自己的爹娘。 水瑶心中暖意荡漾,嘴角上扬,笑容绽放的同时,又一滴晶莹的泪珠落在小猫那雪白的前爪上,居然在油亮的皮毛上悬着,没有渗入。 小猫粉红色的小鼻子耸了耸,眼睛悄悄的睁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见没有人注意它,飞快的用小舌头把那滴泪珠卷进了嘴里。 嗯,还是咸咸的,哈哈,再品品,好像有点甜,唉唉唉,可惜没有了。 “对了,爹娘你们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水瑶忽然想起凌长风临走时送她的那个鲜红的水滴额饰,从身上取出来交给了芸娘。 景昊看见了也连忙说: “对对,爹你好好看看这究竟是什么?我们研究了半天也看不出这是什么材质。” 芸娘接过来,看了半天也没有认出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非金非玉,质地坚硬却重量颇轻,拿在手中,温润轻盈如无物。颜色鲜红透亮,形状仿佛一滴水落下,自然天成,上面没有任何雕刻的痕迹,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芸娘拿着它在水瑶的额前比了一下,晶莹剔透,红艳艳的,倒是又给水瑶水嫩的小脸增了三分颜色。 景昭接过来,在手中摩挲了一会儿,又低头仔细的闻了闻。慢慢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半晌后,景昭才开口。 “我也不是太确定。但这东西的材质非天然所成,像是几种东西混合后调制而成。” 凌长风送这么个东西干什么?看着倒是挺好看的,但无人认识,也看不出价值几许。 堂堂皇长孙,会有闲情雅致送一件玩物给一个乡村小姑娘吗? “这水滴透出的香味有些古怪。”景昭又道。 “有什么古怪?是毒吗?那个凌长风想害瑶瑶? 哎呀,爹,你快点儿说。”景昊着急了,要不是那件东西现在拿在景昭手上,他很想一把拿过来扔出去。 “不是毒。”景昭道。 芸娘和景昊松了一口气。 水瑶有些无语。哥哥可能忘了,自己从神秘山谷回来后,就有些百毒不侵,一般的毒药。对她来说,几乎都没有什么作用。 “这种香味似乎是传说中的一种奇木——嘉美树的树叶香气,这种树叶传说吃了可以忘忧,这种香气久闻也有同种功效,这水滴像是掺入了嘉美树叶,带在身边可以宁心安神,愉悦心情。” 居然是一件好东西。 难道他们错怪了凌长风? 第157章 凌长风的用心 “但我觉得这水滴里还混有别的东西。”景昭不紧不慢的说。 爹爹惯会故弄玄虚,从来不一次性把事情讲完。 景昊一边心里这么想着,一边给了娘亲一个眼神儿。 芸娘会意,斟了一杯茶递给景昭。 “昭哥你辛苦了,喝口水,慢慢说。” 景昊崩溃: 我让你催他快点说,没有让他慢慢说啊,娘亲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一点儿都不爽利。 …… 景昭笑着接过了芸娘递过来的茶,轻啜了一口,开始慢慢说。 “这水滴颜色如此鲜红,让我想到了南疆的一种蛊虫。” “蛊虫?”屋里的几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凌长风给瑶瑶下蛊? “倒不是下蛊。蛊虫这东西,用处千奇百怪,不仅活着的蛊虫有用处,死了的也一样有用。” 景昭继续慢悠悠地说着。 “南疆有一种蛊虫,死后晒干,研磨成粉。以油脂调制,色彩鲜红艳丽,可做胭脂。” 用蛊虫的尸体做胭脂,好恶心的感觉怎么办。 “但一般人不知道,这蛊虫粉末不仅颜色鲜艳,能用作颜料,还有一种更大的作用。” “蛊虫的粉末虽然有色无味,但却能起到辅助增香持续的作用。我看这水滴颜色有些非同寻常的艳丽,香气淡淡若有若无,却经久不散。怀疑这水滴内加入了蛊虫和嘉美树叶的汁液调和而成。” “那又有什么用呢?说来说去还是一件好看又有香味儿的饰物罢了。”芸娘疑惑道。 “你小瞧了这混合香味的作用。” “这嘉美树叶的香气经过这蛊虫粉末的加持,长期佩戴在身上的人,身上会慢慢浸染这种香气,即使之后不再佩戴,香气也会几年不散。” “能持续这么久?”芸娘和景昊一左一右拉起水瑶的袖子闻了闻。 “感觉闻不到什么呀?”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人的嗅觉是闻不到的。”景昭哑然失笑。 “但是在一定的距离之内,蛊虫可以感知到。”景昭一语即出,如石破天惊。 “如果真是这样,那凌长风是想探知水瑶的行踪?”芸娘和景昊吃了一惊,齐齐看向了水瑶。 水瑶不由得在心里一声苦笑。 看来当年之事真的跟自己这个大哥有关。 他上次来萧家村,一定是对自己起了疑心,才送出了这个能探知自己行踪的东西。 “所以说这凌长风一定有问题,但对你却不一定是十足的恶意。”景昭说道。 “这水滴所用材料极其难得,制作之法这世间也少有人知道。算是一件珍宝。且这水滴带在女子身上,抛开追踪这件事不谈,并没有什么害处,反而好处不少。” “我猜这凌长风不见得是想置你于死地,但肯定对你有所防备。若你在萧家村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过活,与都城的那些人终生没有交集,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他看向水瑶,意味深长的说。 “若你近几年重返都城,凌长风应该能够探知道。” “瑶瑶只是一个小姑娘,能对他有什么妨碍呢?也值得他费尽心思? ” 景昊不解。 “我们就不能妄自揣测了。毕竟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没有证据的瞎猜很容易偏离事情本来的轨道。” “所以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努力提高自己的能力,当年的事情我们会帮着慢慢调查,但是自身的实力就只能靠自己来。” 芸娘说完,瞥了一眼景昊。 “以后瑶瑶身上的麻烦不会少,你做哥哥的,既然想保护妹妹,就要有些真材实料的本事,不能像以前那么懈怠惫懒了。” 景昊有些懵圈儿。 怎么受伤害的总是我? 为什么无论说什么事情,说来说去,说到最后都要说到自己不努力上? 偏偏自己还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娘亲是让自己为了瑶瑶努力,自己一个做人家哥哥的,确实理当保护妹妹,保护妹妹需要强大的实力…… 这逻辑好像也没毛病。 家庭会议散了,景昊郁闷的去睡了。 水瑶带着不会说话的小猫也睡了。 景昭和芸娘卧房的烛火迟迟未熄。 芸娘手里把玩着一个精美的项圈, “昭哥,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这个项圈交给瑶瑶?这么久了,这个坠子的奥秘我还是没有解开。” “不着急,瑶瑶还小,不能让她这么早就掺和进这一潭浑水中。” “也许瑶瑶知道这坠子的秘密?” “知道如何? 不知又如何?等她长大有了实力,自可选择她自己的人生,现在,不行。” “好吧,那我们先去都城看看再说。” “嗯,许久没回去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 景昭和芸娘就像一阵风,匆匆的来了,又匆匆的走了。 虽然只是回来了短短几日,却像是给整个萧家村的孩子们拧紧了发条。 萧家村的很多孩子们已经认识了许多字,虽然背不了四书五经,写不了诗词歌赋,做不了策论文章,但能看得了告示,写得了书信。 作为农家子弟,很多人觉得这已经够了,不必再学。 然而,景家学堂又开设了众多的职业班课。 农稼班: 教种田,教种药草 桑榆班: 教种桑养蚕,纺绸织布, 医药班: 教草药识别炮制,医药医理,治病救人, 女红班: 教缝纫刺绣, 厨艺班: 教食材鉴别,教荤素烹饪, 武术班: 教拳脚,教斧钺钩叉、刀枪剑戟, …… 所有的学员半工半读,所学很快就能付诸于实践。 不收任何束修,根据每人所学的快慢与所做的贡献,月底考核发月银。 这不就是手艺人跟前的学徒嘛。 不不不,不一样。这比学徒要好。 学徒要伺候师父一家的吃喝拉撒,第一年还不教手艺,白给人使唤,啥也学不到。年开始边学边干,辛苦不说,还没有任何收入,白干。 景家学堂顿时趋之若鹜。 景家大院儿不得不又割让了几间房子给学堂做教室。 还额外聘请了村中几个有经验的老农,彪悍的猎户,勤快的主妇来做教员。 起先有人不屑或不好意思来,后来见来的人拿到了月银,再想来时,却没有位置了…… 银子就这样从眼前飘走了,唉,捶胸顿足,悔之晚矣…… 第158章 案首田文杰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田文杰已经去府城参加院试去了,景昭和芸娘一直没有回来。 景家学堂的职业班开设的很好,红红火火。 云放在练功之余,苦苦的在景昭给他的医书中徜徉,已经略有小成。 他在村内开设了一家小小的医馆,用的是他和林芳以前居住的房子。 在成功看好了几个病人后,云郎中、云神医的名声不胫而走,十里八村的病人都慕名而来,一时间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直到有一天,景昊无意中跟他说: “大师兄,你不要飘,也不要有压力。年纪轻轻的,不要背负神医的包袱,毕竟这十里八村的乡亲都是奔着你不要诊金,只收微薄药钱的名声来的。” 景昊自己在练功之余,天天带着小猫挞挞到山林中狩猎。 但是挞挞不是蛋蛋,它经常一只猎物也不去抓,反而让景昊给它捕猎、烧烤、炖汤,一段时间下来,景昊的厨艺精进不少。 不过,说句公道话,和挞挞一同在山间林中穿梭的时候,景昊越来越有一种自己随处可以隐迹于山林,融入自然的感觉。 水瑶在练功之余,经常还在练功…… 她努力的提升自己的内力,感觉丹田内的旋涡越来越大,仿佛要形成一片星辰大海,那两颗珠子就是这片星辰大海的主导。 她有一种预感,待她丹田内的气息充盈后,有可能会得以导出,变为实质的攻击。 也许,那时,她就有自保的实力了吧。 偶尔,她练功之余后的之余, 会打开一个洁白的玉盒,里面装着一颗鲜艳夺目的水滴。 景昭爹爹说只有玉器才能隔绝这个水滴的气味,让它不再侵染到自己的身上,芸娘娘亲就给了自己这个玉盒,让她把这个水滴收纳好。 看着这个水滴,她有时会想,收纳好它做什么呢?将来还会有用到它的一天吗? 凌稷,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在其中究竟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 娘亲,这么久没有见到瑶瑶了,您有没有想我呀? 芸娘娘亲很好,真的待我很好,可瑶瑶,还是……有点……想念您…… …… 瑾哥哥,你的小白马还在吗?瑶瑶已经学会骑马了。这么久没见,你还愿意不愿意把你心爱的小白马送给瑶瑶? 瑶瑶现在又有了一个新的哥哥,叫昊儿,他也很疼瑶瑶,什么好东西都愿意送给瑶瑶。 如果你再不来找瑶瑶,瑶瑶以后就不要了,不要小白马,也不要哥哥了。 …… 还有爹爹。 爹爹还像以前那么忙吗?应该比以前还要忙吧。 因为听说,爹爹快要成为新的东文皇帝了。 皇帝总是很忙的。 以前的皇爷爷就忙得认不过来他自己的孙儿孙女,不知道爹爹当了皇帝后是不是就不认识瑶瑶了? 也可能爹爹现在就记不起来瑶瑶了吧? 不过,没关系。 瑶瑶现在有景昭爹爹,景昭爹爹挺闲的,而且还不太敬业,他开了学堂,做了先生,却没有正经教过几天书,只顾自己开心,把事情全都抛给了别人。 但是他很疼瑶瑶,虽然他从来不说。 他和芸娘娘亲,去都城为瑶瑶打探当初的事了,他们还在为瑶瑶筹划将来的事。 这些事,有点危险。 瑶瑶,心里都知道。 …… 金秋九月,丹桂飘香的季节。 虽然萧家村没有桂花树,但从府城回来的田文杰带回来了桂花糕。 和香甜的桂花糕一起回来的,还有比桂花糕更加让人心里甜蜜的消息。 田文杰通过了院试,正式成为了一名秀才,而且,还是以第一名的成绩成为了一名从此不用服徭役,缴纳赋税的秀才。 这挺不容易的。 连景昊都这么说。 “文杰兄你县试的时候都没拿到一个县案首,去了府城居然拿回来一个院案首,真是让人钦佩又不解。” 田文杰笑而不语。 县试由县令陈竹青出题,他与陈竹青来往虽少,有些人还是知道的,若是他拿了案首,似乎有些不美。 一个县案首而已,就算是第一,也还是个童生。 而且就算是秀才又怎样,他自己也没有料到此次能拿到个案首,高兴自然也是高兴的,但却早已没了当年那种一心科举,光宗耀祖的心境。 时过境迁,还不满十七岁的少年田文杰回想当年断腿毁容时,痛不欲生的情景,恍若隔世。 …… 但是田守礼是真的很高兴,田家出了个秀才,还是个院案首,光宗耀祖啊! 从此,田家也算是可以堂堂正正的说是耕读传家的人家了。 他想在村中摆上三天的流水席,反正现在食肆生意好,这几个月已经攒下了不少的银子,他花的起,也乐意花。 萧老村长也非常支持,这是他们村儿第一个中了秀才的读书人,这就是他们萧家村的文曲星。 但是被田文杰制止了,他不愿意张扬。 几经协商,双方彼此妥协,都做了退让。 于是,萧家村的众人开开心心的吃了一天的流水席。 小猫挞挞也很高兴,大家都忙,没有人管猫,猫猫趁机去种满酒花草的试验田里吃了个过瘾,又在酒花草环绕的田地睡了一个黑甜的觉,做了一个酒香四溢的甜梦。 流水席结束的第二天,宛平县令陈竹清着人送来了贺礼,祝贺田文杰成为了院案首。 与贺礼同来的还有一个消息:东文老皇帝驾崩啦,凌南苍毫无悬念的继位称帝,国号太康。 半月后,景昭和芸娘回来了。 带来了更加详尽的消息。 凌南苍继位称太康帝,册封原配东方秋月为皇后,侧妃安茜儿为贵妃,三月后会再从都城贵女中择选四妃充实后宫。 听说登基大典很隆重,封后大典也很庄重,但皇后东方秋月因病没有出现,仪式由贵妃安茜儿代替举行。 封后大典后,太康皇帝凌南苍封赏了皇子及群臣。 长子凌稷封靖王, 次子凌瑾封睿王。 太子府潜邸内的许多旧臣都得到了封赏。 尤其以长子凌稷的外家安将军家最为丰厚,得赐忠勇侯的爵位。 新帝登基,都城一派盛景祥和。但睿王凌瑾却少有露面,仅在封王之时出现了些许时间,仪式结束,就回了自己的寝殿。 都城中,忠勇侯安家和靖王凌稷一时间风头无量。 第159章 助力 这些都是都城内几乎人尽皆知的事情。 而景昭和芸娘滞留京都城两三个月,知道的可不是仅仅只有这些。 芸娘神色有些凝重的告诉水瑶, “当年,也就是你春狩遇刺的那年秋,你亲爹凌南苍平定南疆,大胜归来,你亲娘东方秋月并未跟随回京都,至于去了哪里,外人谁也不知道。” “但我们推测,你亲爹应该是知道并且默许了的,不然,不会这好几年过去了,太子妃也好,后位也罢,都是你娘的位置,无论她在不在。” “我娘……,她不会有什么不测吧?”虽然心中有过种种猜测,但真的听见娘亲失踪的消息,水瑶的心还是绷的紧紧的。 “这应该不会,如果人没了,你爹不会让后位空悬。”景昭分析道, “现在你娘不在,你爹还如此慎重的对待她,我猜,你娘极有可能是回了蓬莱仙山。” “我娘自己回了东方家?她真的不要我了?”水瑶心里一阵失落。 “那我哥呢?哦,我是说凌瑾。” “凌瑾在那次刺杀后,失踪了半年,你爹凯旋后回府,找不到你们兄妹二人,大发雷霆,上书给当时的老皇帝,要求严查刺杀事件,并拉网式寻找你们兄妹二人,把京都府的府尹和大理寺上下折腾的不轻。” “后来,查到了刺杀的背后主使是平西王,朝廷上下震动,平西王被老皇帝圈禁,彻底失势。” “你哥哥凌瑾在平西王被圈禁后,自行回了太子府,称受伤后失忆,流落在外,被人所救,伤好后,慢慢记起了自己的身份,才由恩人派人送回京都。” “凌瑾虽然回了太子府,但他在那次刺杀中留了隐疾,从那以后,不爱在人前露面。救他的恩人是中原一个大儒,凌瑾回府之前,已经拜入大儒门下,回府之后,每年也有大半时间住在大儒府上求学。” “最初两年,他身体不好,很少出门,他的贴身侍卫青霄一直在外寻找你的踪迹,这两年,凌瑾本人也经常外出,一直没断了对你的寻找。” “哥哥,哥哥,他没有忘了我,他一直在找我。” 水瑶喃喃道,眼眶里的泪珠还没滴下来,就被她硬咽了回去,涩涩的,有些酸苦。 “总之,现在朝中安家势大,凌瑾看似不关心朝政,游离在外,但据我探听到的消息,他不是个甘心认输的性格,给他授课的那位大儒是和我的祖父齐名的北圣岳之阳,北派读书人的领袖,堪当帝师的存在。” 景昭如是说。 水瑶已经知道,景昭爹爹出身簪缨世族,祖父是当世大儒景焘,是南派文人之首,伯父是朝中太傅令,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家学渊源,族中弟子英才辈出。 现在他说哥哥拜在了北派领袖岳之阳的门下, 水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景昭爹爹的意思是…… “拜在这样的人门下,又是皇上的嫡子,即使他自己没有想法,这个身份也不会让他去过平常人的生活。将来,总会有一天,他不争也得争。这个道理,凌瑾不可能不懂,所以,他现在极有可能是在韬光养晦。” “只是,他现在身后几乎毫无助力,将来能走到哪一步,谁也不好说。” “……” 水瑶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她找到了景昭和芸娘。 “我想成为哥哥的助力,不管有多微弱,多艰难。我想站在他的身边,支持他,让他因我而心安。” 芸娘长叹了一口气,她想养一个天真快乐无忧无虑的小女儿,不想水瑶重新卷入朝堂纷争。 但是景昭告诉她,这是水瑶命中注定要面对的事,旁人不能干涉她的选择。 所以,她和景昭也选择了支持。 …… 又是一年过去了,萧家村变了模样。村子面积扩大了两三倍,几乎建到了嵖山脚下。嵖山的南坡也开始拓荒,开出了一道道梯田,种植的却不是寻常的谷粮,而是景家大院的云放和田文杰指导着种出的各种药材。 村中的人口也多了许多,有村中适龄小伙娶妻生子的,有外迁进来的。景家村一片繁忙。 嵖岈食肆也开的红火,已经开到了县城,现在县城里排首位的就是嵖岈大酒楼。酒楼菜品丰富,每个月还会推出一道新品菜式和一道新品糕点,勾的人隔三差五的就要去品鉴一番。 县令陈竹青的岳母梅老太太还告诉林芳,她儿子梅宝成已经参加了新帝开的恩科,而且终于中了进士。她很快要带孙子孙女进京都投靠儿子,希望林芳能把酒楼开到京都去。 景昭和芸娘一年中回来了三四回,每次都行色匆匆。但也超出了田文杰的预期,本来,他以为师父最多会在他乡试前回来一次呢,结果……,真是感动,师父真是待他太好了,别看嘴上不说,但心里真是惦记他。 啥也不说了,唯有苦学苦读,于书山学海中披荆斩棘,才能回报师恩! 景昭和芸娘对外称一直在外做行商,但实际大半的时间都在禁忌之林中。那头黑熊靠着自己的持之以恒取得了芸娘的谅解,过上了靠出卖自己的体力在景昭那里换美食的好日子。 但因为水瑶的缘故,夫妻二人对京都的动静也十分关注。 “清明祭祖,你爹太康帝下旨封自己的长女凌芷瑶为升平公主,封次女凌娉婷为安宁公主。因升平公主失踪多年,在京都郊外建道观一座,佛寺一座,迁僧侣道士入驻,点长明灯,为长公主升平公主祈福。” 芸娘不紧不慢的说完,水瑶听傻了,爹爹当了皇帝,脑子果然和常人不一样了,自己丢了好几年,不好好寻找,反而去求佛问道? “今年中秋时节,各个藩属小国进京都朝贺新君,其中,南越、西番、北辽几个小国蠢蠢欲动,派遣的使臣很是嚣张,挑动东文的臣子与他们带来的能人异士比较。结果武比败给了凌稷,文比败给了凌瑾。”景昭慢悠悠的讲完。 水瑶先是心中一喜 后又叹道,藩属小国,崇尚武力,不喜读书,凌稷能在武力上压制,还是比哥哥的文比要更耀眼一些。 “这次,你却猜错了。”听了水瑶的感叹,景昭忽然笑道。 第160章 各显其能 这一次各藩国打着友好交流,切磋沟通的旗号与东文国较量,既是示威,也有试探之意。 番外蛮夷之人,虽身体强壮,崇尚武力,但不及东文国练武之人招数玄妙。 凌稷这些年活跃在朝堂,招揽了不少能人,自己也学到了一身好本事。在与藩国的武比之中,以巧破力,以智取胜,胜虽胜了,却让对方有些愤愤不平,不算十分的服气。 而东文国文化传承悠久,若是谈经论典,比诗词歌赋,藩人绝无可能胜出。所以,他们对这场文比也花了心思,也精心筹备了许久。 东文国一直以天朝大国自居,各小国不服,这次,他们带来一件宝物,一张尚未全部绘制完成天下山川地理舆图。 图中,不仅有东文国及周围各小国的山川地貌,还有海外一些岛屿,国度。虽未曾绘制完成,也比东文皇家所收藏的舆图面积广阔。 这张图,是南越王偶然得到的,这次特意拿出来给使团作为比试之物,并且设下了赌注。 若东文国赢,舆图留下,南越国开放与东文相接的海港码头,南越国应收的通航税费减五成。 若南越国胜,东文国通航入南越港的货物种类由南越限定,且税收增四成。 看上去,这比试很公平,其实用心险恶。 但东文既然以大国自居,就不能不接招。 南越国的比试内容是双方各出一人,互相在舆图上挑出一个地方,让对方说出此地的名称,地理状况,风土人情,特产国情…… 总之,谁对这张图或者说对这天下的山川地理了解的越详细,越全面,谁就获胜。 这张图,不知道南越国已经得到了多久,肯定已经仔细研究过了,这是明晃晃的作弊! 但还是那句话,东文国不能不接招! 太学,国子监,朝廷内的饱学之士们都不敢应战。一片尴尬之中,未满十七岁的睿王凌瑾自荐接下来了这场比试。 结果,完胜! 他不仅将对方挑出的地方地理风情如讲经论文一般当堂向众人仔细介绍了一番,还对所谈论地域的国情政策,人文教化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南越国不舍赌注,不顾双方的论述明显的高下之别,想要判个平手,企图不了了之。 凌瑾直接提笔在舆图上绘制不明的地方添上了两处,将图绘制的更圆满,接着侃侃而谈,将这两处地域讲的详尽不说,还建议了出行此地的交通方式,推算了往来时间…… 此举让南越国彻底哑口无言。 东文国既得颜面又得实惠。 睿王凌瑾一时间才名溢满朝堂,背后倾慕者无数。 …… 哥哥如今竟如此厉害!水瑶心中既惊讶又欣喜。 “睿王凌瑾确实不凡,但他这一次也等于走到了台前,今后不太可能继续蛰伏了。”景昭分析道。 “你若想成为他背后的助力,关键时候的奇兵,就更应该隐藏身份,提高实力。”景昭告诫水瑶, “你们血脉相连,彼此越重视,就越容易成为对方的软肋,如果你过早卷入,而且自身没有强大的实力,不但对凌瑾毫无帮助,反而会成为他的拖累,很容易被别人利用,成为制衡凌瑾的筹码。” 听了景昭的话,水瑶心中一凛,有些火热的心立刻冷静下来。 当年的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哥哥又卷入了储君之争,前路不明,又充满荆棘,自己现在确实还是提升实力为第一要务。 但只提升武力值有用吗?朝堂上那些勾心斗角,自己真的不会,而且真的很厌烦。 她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爹娘。 知女莫若母,芸娘看着她苦兮兮的样子,笑的大眼弯成了月牙。 “傻丫头,一人技短,二人技长。你不想动脑子,多找几个爱动脑子的人帮你不就行了。” 她看看景昭,悄声在水瑶耳边说: “你看,我身边有你爹后,脑子基本就不用了。” 景昭: 芸娘啊,你当我是不存在还是耳朵聋啊,再说,没脑子是件很光彩的事吗? 水瑶: 娘,你这是在暗示我要找爹做军师吗?貌似我掌控不了爹爹啊? …… 又是一个春夏秋冬的四季轮回。 金秋送爽,气候宜人,一队披红挂彩的报子,敲锣打鼓的来到了萧家村报喜。 站在景家大院门前,高声唱诺的着: “恭喜贵府田文杰田老爷高中!” 田文杰中举了! 田家真的出了个文曲星,萧家村又沸腾了,这次,真的摆了三天的流水席。 没办法,从萧老村长到田守礼都执意要庆祝。 萧家村现在今非昔比。早已不再是苦哈哈的甚至吃不饱饭的时候。 田文杰的良种培育在他和助手田铁柱(姜婶子的长子,田春草的大哥)的不懈努力下,已经开始在村中推广,并小有成效,村里不缺吃的了。 云放的药草长得蓬勃旺盛,已经蔓延了嵖山大半个山坡,村里的人都已经大半的人都已经学会了普通的药材炮制,挣到了银子,手头宽裕了。 田守礼的酒楼已经开到了府城。林芳带着萧老村长的孙子萧亭西去了京都,正在选址开店。听说有些波折,但林芳是见过世面的人,稳得住,而且梅老太太已经回京都一年了,在背后给了她不少的助力。 田守礼现在带着萧多金和村里的几个孩子打理府城的酒楼和县上的酒店,本来干的挺起劲的,儿子中举了,他忽然觉得有些忐忑,怕自己生意越做越大,等儿子当了官儿,于官声有碍,万一反而不美。 心里暗暗决定,等萧多金他们几个孩子历练出来,就把酒楼托付给他们,自己回家养老。 镇上的嵖岈食肆也还开着,已经交给萧多银和她娘一起经营,张英子的豆腐坊在县里也开了分店,她还在县上的酒楼里参了小小的一股,手中开始积蓄起了银子,她小叔子也中了秀才,一家人和乐融融,都觉得这媳妇娶对了,旺家! 云放如今神医之名已经传到了府城,府城都经常有人请他去看病。 连知府杜大人都曾经请他过府看过诊,为他的医术折服之余,杜知府总觉得这位长得玉树临风的年轻神医有几分熟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 第160章 各奔前程 总之一句话,萧家村现在富裕了,有钱啦,村民的生活欣欣向荣,遇到喜事儿就该全村庆祝。 田秀才中了举,成了举人老爷,必须得全村一起庆祝,吃上三天的流水席不为过。 …… 于是,杀猪宰羊,全村开宴。 当然能如此顺利的办起流水席,来为田文杰中举大肆庆祝,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 田文杰本人并不在家,这次办宴席,无人反对。 田文杰在秋闱过后,就带着一封景昭的荐书去了京都。 去找景昭的父亲,国子监祭酒景叔彦,准备走关系进国子监读书,为来年的春闱做准备。 春闱会试,不仅仅要考经史子集,还要知道当今的政治格局,提前了解如今朝中可能做主考官的几人的文风,政治倾向…… 这些,必须早点进都城,在那个环境中熏染过后,再辅助自己的观点文风,才能在考试中言之有物,游刃有余。 所以,这一次景昭和田文杰没有清高,也没有矫情。 一个施施然写了荐书,推荐自己的弟子进国子监读书。 根本不在乎自己在那个做国子监祭酒的父亲眼里早已成为了个逆子。 一个欣欣然拿着荐书进了京都城,空着两只手就叩响了国子监祭酒景叔彦的大门。 …… 谁也不知道景叔彦看到儿子这封简短的荐书后的心情。 他面无表情的和田文杰交谈了……许久。 最后,田文杰进了国子监。 这一年的除夕,田文杰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在国子监的宿舍里度过。 边啃着冷饭锅巴,边读书。 来年二月,田文杰会试中了,虽说贡士排名不分先后,但田文杰的名字在红榜第一。 一月后,殿试,田文杰被太康帝钦点为一甲第三名。 萧家村的田家出了个探花郎!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已是石榴花红似火的五月,萧家村又又一次沸腾了。 田守礼的心就像那盛开的红色石榴花,红火热烈。 萧家村的乡亲们又又又一次吃到了席。 有些遗憾,怎么办?田才子已经考到了科举尽头,取得了终极胜利,估计以后,不太可能再吃到他的升学宴了。 景昊吃着席,也有些不解。 他看了看一桌吃席的云放,悄悄的对水瑶说: “瑶瑶,我真的不明白,文杰师兄怎么就能中了探花。” “不明白什么?文杰哥哥学问很好的。” “我没说他学问不好,他脑子好使,又那么勤奋,中个状元也不稀奇。我是说他怎么就中了探花!” “我觉得中探花的人起码应该长云放这样,唇红齿白,相貌英俊,平常时候温润如玉,生气起来,寒意凛凛,脸上似乎要下雪。这样的探花郎披红挂花,跨马游街,万千京都少女惊叫着投掷香囊,荷包,哎呀,那场面,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景昊说书的瘾估计又犯了。 水瑶默默的给景昊夹了一块炸年糕。 看着景昊一脸感动的把年糕吞进口中,嘴被年糕填的满满的,牙齿似乎都被粘住,才慢悠悠的说: “探花郎只要五官端正就可。文杰哥哥年少有为,为人沉稳,面貌清雅,自带一股浩然正气在身,以后必会是朝廷栋梁之才,你一个连童生都没考上的人,就不要在这质疑了。” 景昊怒了。 瑶瑶学坏了。 什么叫他一个连童生都没考上的人?他压根儿就没去考,好吧。 不是不能去考,是他不屑去考,好吧。 景浩很想反唇相讥,但嘴里鼓鼓囊囊的塞了一大块的年糕,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等他好容易费力的将年糕咽下,水瑶已经抱着小猫走远了。 …… 同年秋,萧家村的张大勇去投了军。 在田文杰中举的那一年,萧家村有三个人考过了府试,成为了童生,其中,就有张大勇。 这让张石匠夫妇开心的嘴都合不上,一个劲的鼓励张大勇再接再厉。 爹娘希望自家也能出一个秀才老爷,从此改换门庭。 张大勇也想帮爹娘争气,但他不想继续读书科举考试了。 虽然他并不笨,也喜欢读书,但他越读越明白,这条科举之路,自己走不通,也不想走。 他想试试另外一条路。 在景家学堂办的武术班里,张大勇武力值第一。他本来就天生神力,身材魁梧但并不笨拙,学习了传自芸娘的内功心法后,速度也比以前迅捷。 云放说过,如果自己三人不是进过神秘山谷,没有泡过凤凰泪花蕊的烈酒浴,与现在的张大勇对战,几无胜算。 所以,张大勇想从军,换条赛道成就自己,顺便也光宗耀祖。 张石匠夫妇不同意。 现在日子越过越好了,儿子十七八岁就中了童生,继续读下去,没准能中秀才。 即使中不了,在景家学堂当个先生,教个学生,也是轻松又体面的事,自家原本也是这么计划的。 而且,儿子年纪也已经大了,该娶妻生子了。因为是童生,萧家村现在又富裕的名声在外,想嫁进门的女子多不胜数。 为啥要去从军,干那朝不保夕的营生? 于是,这事断断续续的拖了一年,双方互不退让。 后来,事情有了转机。 张大勇的娘接连几日头晕恶心,心烦意乱,食欲不振。 张石匠气的拿藤条抽了张大勇一顿。 都怪这个不省心的小子在家里闹着要从军,结果把他娘气着了。 可张大勇的娘依然食欲不振,继而发展到吃什么吐什么。 张大勇赶紧请来了云神医。 年轻的云神医诊完脉后,神色稍稍有些不自然。提笔写了个药方,让他们去找药房的萧南南抓药。 张大勇急急的追问: “我娘到底啥病,要不要紧?” 云神医轻咳了两声: “不要紧,只是有喜了,喝几副药,多歇息歇息就好了。” ?!…… 送走了云神医,张大勇一脸怨怼的看着自己的亲爹张石匠 。 张石匠脸有些红,心有些虚。看着儿子投过来的目光,粗声粗气的说: “看什么看? 还不赶紧给你娘把药熬上。” 几日后,张石匠夫妇同意了张大勇从军。 第161章 神医云放 林花谢了春红,匆匆! 寒来暑往,又是三载。 到了水瑶及笄之年。 如果是长公主凌芷瑶的及笄之礼,肯定会盛大,热闹,贵人云集,金银器玩,珠宝玉石收礼收到手软。 萧家村的景水瑶的及笄之礼,自然是没有一国公主的气派。 但也喜庆、热闹。 这一天,萧家村比过年都热闹。 倒不是人人都知道水瑶及笄的日子,而是大家发现,村里那些外出闯荡天下的人都回来了。 景昭和芸娘是提前三天回来的,忙忙活活的为水瑶的及笄做准备。只是他们二人这几年一直在禁忌之林,少有外出。就委托景昊在外采买水瑶的及笄礼服。 景昊一年前束发后,声称好男儿要行万里路,就一人一骑出门了。 一年未归,期间找人给水瑶和挞挞捎回过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除了少数几样,水瑶小心的收了起来,大半的东西都给了挞挞,并被它用牙齿和舌头鉴定过优劣。 就当是挞挞不能跟随景昊出门游历的补偿了。——因为小猫一直对景小子抛下它独自出门耿耿于怀。 倒不是水瑶不放它出去,而是因为猫猫子母珠的存在,它不能远离水瑶太久,会导致新子珠的孕育失败。 景昊比爹娘回来的晚了一天,带回来的衣物很是让芸娘不满。 这哪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及笄时穿的礼服,花里胡哨,怪模怪样的。 景昊分辨说,这是他游历到南海附近,从远航归来的海船上花大价钱买回来的礼服,东文国内绝无仅有。 物以稀为贵,这礼服虽然不同于东文国传统礼服的样子,但绝对别出心裁,与众不同。 景昊从小就生了一张巧嘴,爱说能说且会说,芸娘说不过他,只好一巴掌让他闭了嘴。 教训完儿子,接下来,开始犯愁水瑶的礼服,不知道现在赶去府城能不能够买到合适的成衣? 也不知道府城里的成衣配不配得上她如此美貌的女儿。 直到云放赶着一辆马车回来。 云放比景昊早两年多束发,所以也比他早两年出门游历。 现在东文国内不少的州府都听说过云放云神医的名头。 据说这云神医年纪轻轻,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和师门,却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不管什么病人,只要还有一口气,交到他的手上都能妙手回春,起死回生。 景昊外出听闻云神医的名头后,默默的在心底呼喊 : 过了,太过了,这传的真的有些过了,再传下去,就要变成活死人肉白骨的神仙了,可这事儿,连他师父——我爹景昭都做不到。 云神医在外游历了几年,名气终于传到了东文国的都城洛城。 云神医被邀进京都给杨国公的小儿子杨少华治病。 杨国公的小儿子很会投胎。 杨国公儿女众多,杨少华有四个姐姐,三个哥哥,可八个孩子中,杨少华最为尊贵。 原因很简单,杨少华是嫡子,唯一的嫡子。 国公夫人出身武将世家,性格干脆爽利,年轻时也长得相貌可人,与杨国公也算琴瑟和谐。 可惜两人成亲多年,膝下只有一女,国公夫人没办法,只好给杨国公纳了几房姬妾。 妾室们都很争气,一口气又给杨国公生下了三儿三女,且已长大。眼看世子之位就要落在庶子的身上,国公夫人忽然老蚌怀珠,在四十岁的高龄生下了一子,就是杨少华。 国公府有了嫡子,不管别人高不高兴,杨国公老两口儿和长女杨念儿是很高兴的。 杨念儿比这个亲弟弟大了足足二十二岁,弟弟出生时,她自己的孩子都已经有两个了。 但她依然为这个弟弟的出生兴奋不已。 这意味着父母百年之后,国公之位将传到她亲弟弟的手中,这和那三个隔着一层肚皮的弟弟可是不一样的。 杨少华五岁时,杨国公为他请封世子。 之后,这个小孩子养的就有些磕绊,小病小灾不断。 太康五年的元宵佳节,杨少华七岁,晚上外出看灯时,在众仆从的簇拥中,无端丢失。 国公府的仆从们慌乱之极,有人满街跑着去寻,有的惊慌失措的回国公府报信。只有一个机灵的小丫鬟,就近去寻了杨念儿的夫婿——正在街上值守巡视的左卫将军。 得以第一时间找到了被藏匿在拐子马车上的杨少华。 人虽然找到了,却伤了一条腿,杨家找名医调治后,一直卧床不起。 更糟糕的是受到了惊吓,晚上惊悸不安,无法安眠,白天患得患失,萎靡不振。 本来一个活泼可爱的男孩子变得神经兮兮,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国公府遍请名医,最后辗转请到了云放。 云放年纪很轻,态度很温和,出手很是狠辣。 先看了已经长好的伤腿,干脆的说要断肢重接。 一向坚强的国公夫人晕过去了。 又看了看杨少华的头颅,眼底,脉象。说脑袋里面有淤血,最好开颅清除。 杨国公本人亲自晕过去了。 剩下一个坚强勇敢的杨念儿咬着牙关问云放 ,必须要这样吗? 云放皱着眉回答,要想腿能正常行走就必须断肢再接,这个危险不大。 要想神志完全恢复正常,不再受噩梦惊扰。得排出淤血。 最后他看了看杨念儿的脸色,说实在不愿意开颅的话,他可以用汤药和针灸试着化一化,效果慢些,危险小些。 杨念儿替父母做主,选择了汤药和针灸。 云神医要了一个独立的院子, 要了些手脚麻利的下人。 先治伤腿。用了上好的麻沸散,小世子的哭声还算是在容忍的范围之内…… 起码不如门外的国公夫人哭声惨烈。 杨国公本人虽未丢脸的嚎啕出声,但随身带的帕子也已湿透了。 这让面无表情的云神医心中很是瞧不起。 这小孩儿远不如当日田文杰的伤重,况且现在自己配的麻沸散也远比师父当时用的材料精细,效果好。可是这堂堂的国公府,勋贵人家,还不如萧家村的乡野村夫有定力。看哭的,脸都花了。 再清除脑中淤血的时候,云神医就有了经验,他把无关人等,比如国公夫妇都撵出了房门,甚至撵出了院子。 国公夫人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生怕因为自己影响了云神医的医治,毕竟,这针灸如果不行就得给儿子的脑袋开洞了。 她痛快的扯着不甘心的杨国公去了相隔甚远的前院儿厅堂里坐着等,就算是急得手不听使唤,摔了好几个茶碗,也硬是管住了自己要迈出去的脚。 云放这次很满意,耳边清净了,下针稳准狠,捻着每一根长针,暗暗透了点内力进去,杨少华杨小世子很快就晕了过去。 世界瞬时变得很安静…… 为杨少华诊治了一个月,小世子一天比一天的好起来了。 云神医在京都城权贵圈中名声大振,一时间,请医问药者无数。 云放不堪其扰,告辞出了国公府,再也无人能找到他的踪迹。 第162章 及笄之礼 洛城的繁华确实是东文国之最。街上酒楼的菜品都比别的地方要好看好吃,尤其是有一座嵖岈酒楼,居然建成五座独立的三层楼台,各个楼台在二层有空中长廊相连,颇显幕后设计者的心思。 云神医也慕名去吃了几次,却觉得有些华而不实。 确实有几道菜颇见功力,色香味俱全。但大多的菜过于追求精巧,太过奢靡,售价不菲,失了饮食的本心。 面对云放的评价,户部员外郎田文杰一言不发,只顾大口大口的吃菜。 笑话,嵖岈酒楼如今在京都名声大起,菜品当然精致昂贵,说什么华而不实,这词儿是说给芸芸百姓听的,权贵老爷们讲究的就是奢靡华贵。 不过林婶婶这儿的饭就是好吃,凭自己的俸禄可是吃不起,让云放去感慨吧,自己还是多吃几口比较合算。 虽然田文杰装聋作哑不附和,云放还是诚实的将自己的意见反馈到了嵖岈酒楼最大的股东兼总厨林芳那里,却被林芳狠狠的鄙视了。 “你一个给人看病的大夫懂什么酒楼管理? 闲着没事儿,赶紧把我要的那几道药膳配出来,我存着好保证每月的菜品上新。” 孝道大于天,娘亲发话不能不听,且自己现在在娘亲这儿借住,寄人篱下,更不能不听,云神医只好大材小用,去乖乖配药膳。 好在很快就到了水瑶及笄的日子。云放回村的时候,几年没回来的林芳也带着她为水瑶准备的礼物跟着一起回来了。 林芳在京都几年,嵖岈酒楼开的兴隆,达官贵人,夫人贵女见了无数,熟知当今贵女服饰的流行款式,审美与品味也重回巅峰。 她为水瑶准备了全套的及笄之礼上所要用到的衣物和三套金银珠宝玉石齐全的钗环首饰。 解了芸娘的燃眉之急。 她又满意又欣慰,果然拥有一个靠谱的闺蜜是十分重要的。两人可以取长补短,她不愿意操心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有人代劳,真是一件幸事。 水瑶的及笄礼如期举行。 惠英婶婶做赞者,林芳婶婶为正宾。 林芳婶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虽然高兴,但沉稳有度,一举一动很有大家规范。 惠英婶婶很紧张。村子里没有谁家闺女办过正式的笄礼。 就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南南,也是因为这两年,村子富裕了,家里也有钱了,才在她十五岁的时候给她买了根镶珍珠的银钗,然后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一顿团圆饭就算了。 现在瑶瑶要办正式的笄礼,还请自己做赞者,真是惭愧,她在这之前都不知道什么是赞者…… 还是林芳教了她半天,告诉她赞者要做什么,她偷偷练了好久,还把水瑶叫过来,提前练习梳头,梳到最后,好脾气的水瑶都说,惠英婶婶再梳,她就要秃了。 …… 不管怎么样,水瑶的及笄之礼开始了。 景昭和芸娘着一身新衣,骄傲的把客人迎进门,宾客就位,景昭简短致辞开礼。 惠英婶婶按捺住紧张的心情,洗了手,站在西阶。等瑶瑶出来,行礼坐下,惠英有些僵硬的走上去给瑶瑶梳头。 这时,宾客中有人忍不住笑了出声,惠英一下子就脸红了,她能听出这是谁的声音,村里的人她都熟悉,她知道这是在笑她,也知道这笑声没有恶意,但她忽然就有些血往上涌。 她努力挺直了背,回想林芳说的每一句话,沉着冷静的给瑶瑶梳好一头乌发,放好梳子,退到一边,等林芳上来为瑶瑶加笄。 看着林芳高声吟诵祝词,一板一眼的为瑶瑶加笄,惠英的心慢慢的定下来了。从充做有司的女儿南南手里取过衣服,陪瑶瑶进房换了衣服。 初加,一拜,二加,二拜,三加,三拜。 惠英越做越顺手,尤其是看着芸娘和水瑶赞许的目光,她觉得自己的腰杆子挺得更直了。 她很想朝刚才笑她的那个方向瞧一眼,但还是忍住了,她现在办正事呢,不跟这些不懂规矩的人计较。 林芳为瑶瑶取字乐宁,期望一生安宁,平安喜乐。 …… 及笄之礼热热闹闹的结束了,所有来观礼的人继田家的流水席之后又吃了一顿大席,心满意足的回家了。 心里暗自揣摩,原来不一定要有人考上功名才能吃席,日子好了,荷包里有银子了,给闺女过生日都可以大摆一场酒。 以后,自己家银子攒多了,是不是也可以……嘿嘿,想多了,想多了,不过……想想就美。 田文杰给水瑶的贺礼是一对玉镯和一封厚厚的信。 玉镯颜色质地都不错,水头一般,田文杰特意在信中说这是他精心挑选的且能买得起的最好的镯子了,希望水瑶不要嫌弃。 他今后会努力的把俸禄都攒起来,等水瑶出嫁时,多多的给她添妆。 水瑶看的哭笑不得,但还是在及笄这一天,戴上了玉镯,不管怎么说,这是文杰哥哥的心意。只是礼成的第二天,她就把身上的钗环都卸了下来。 最近她在苦练暗器,身上实在带不了多余的饰物。 对水瑶来说,相比较玉镯,田文杰那封信更珍贵一些。 当然写信并没有花田文杰一分一毫,但是却花了他不少的心思。 景昊看水瑶看过信后,一脸的沉思,半晌不语。觉得很不放心,不管不顾的抄起信看了一遍。 看完后长舒了一口气,回头可以让娘亲放心了,文杰师兄没有打瑶瑶主意的意思。 田文杰在信中主要谈的是靖王凌长风。 当年田文杰高中探花,凌长风立刻派人找上了门,见了几次面后,田文杰明白凌长风是想将他拉进自己的阵营。 但田文杰虽然对凌长风印象不错,且是旧相识,但并不愿意一进官场就站队,于是一直保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距离。 田文杰 的做派很是招凌长风身边的头号幕僚童宏扬的厌恶。 尤其是田文杰在翰林院编修的位置上坐了半年的冷板凳,就被凌长风授意调到了最炙手可热的户部,却依然没有表明态度投效靖王。 “此人出身寒门,虽有才学,但眼界不够,性子颇为执拗,尚需磨练。”童宏扬摇着扇子,如此这般的对凌长风说。 看到上座的靖王笑而不语,微微颔首,童宏扬放了心。 “没见识的乡野小子,又当又立,以后有你好果子吃,哼!” …… 第163章 挞挞的大礼 田文杰不知道也不太在乎童宏扬心中所想,他只是觉得凌长风有些奇怪。 这两三年,虽然他与凌长风见面次数不多,但几乎每次见面,凌长风总要拐弯抹角的向他打听家中人的情况。 一开始他以为凌长风是想向他表达自己体恤下属、礼贤下士。后来他发现凌长风实际每次关心的都是瑶瑶的情况。 这让田文杰很是苦恼了一阵。 瑶瑶长得太好看了,即使当年凌长风见她时,她还是个小孩子。即使当年瑶瑶已经很是提防的戴上了面纱,但还是被这少年王爷惦记上了。 红颜多薄命,女孩子生的太好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种事,看看林芳婶婶就知道了。 所以,田文杰选在瑶瑶及笄之时,给她写了一封长长的信。 信中详细的介绍了靖王凌长风。他暗示瑶瑶,凌长风这人已经二十有四,不仅娶了正妃,还有一个侧妃及姬妾数人,虽然年轻有为,却不是女子的良配。 瑶瑶如今已经及笄,很快会像云放和景昊那样出门行走,游历天下,他当师兄的不反对,但嘱咐瑶瑶出门在外一定要适当遮掩自己的容貌,如果没有必要,最好不要到京都来。京都城的达官贵人太多,仗势欺人的也不少,瑶瑶容貌过于昳丽,容易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信的末尾还再三表示道,自己一定会努力上进,一旦有一天自己在朝堂上有了发言权,出门在外能够成为别人的倚仗。那时候再把瑶瑶接到京都城,见识一下东文的繁华。 不过信末又自嘲道,不知道自己这个心愿十年内能否达成,所以瑶瑶最好是成了亲后再到京都来。 …… 景昊从田文杰的信中得到了两个信息。 第一件,自己的娘亲芸娘,很久以前就担心的那件事情并没有发生,文杰师兄确实是把瑶瑶当妹妹来看待的。并没有什么不轨的心思。 第二件事,靖王林长风果然对瑶瑶有所怀疑,且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放下。所以当年之事,必定不是平西王一人所为。 水瑶的看法和景昊差不多。 当然,她并不知芸娘娘亲对文杰师兄的防备。 她一边为文杰师兄因为不知道她和凌长风的关系而操着慈母一般的心感到好笑,一边又为凌长风几年来的发展而感到心惊。 他爹爹太康帝凌南苍继位不过五年,正是年富力强,春秋正盛的时候。凌长风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发展自己的势力,看样子是对那个位置势在必得。 而今阻止他走向那个位置的最大障碍应该就是自己的哥哥凌瑾。 难道每一代帝王交替都要上演一番兄弟相残吗? 水瑶无意也不愿卷入这样的争斗之中,她已经十五岁了,成人了,爹爹和云娘娘亲已经同意她出门游历。 她想带着她的小猫。走遍那些她在书中看过的山川大河,见识那些丰富多彩的风土人情,去品味那些酸甜苦辣各不相同的地方美食。 世界那么大,为什么要去都城? …… 水瑶盘算着出行的时候,忽然发现她心爱的小猫挞挞不见了。 挞挞去哪儿了? 忽然想起,挞挞似乎说要给自己准备一件难忘的礼物。 如今天都黑了,还没有见小猫的踪影。 “八成是又上哪里去偷吃了。”水瑶叹了口气对景昊说。 景昊却如大梦初醒一般,猛的拍了一下前额, “哎呀,是我忘了,挞挞说给你准备了礼物,让我带你出去。” “……” 原来不是小猫的错。 景昊和水瑶乘着夜色,匆匆的向村外走去。 还是那棵垂柳,初春的夜风下,僵硬了一冬的柳枝刚刚开始柔软了身姿,芽尖儿刚刚吐露了一丝丝的痕迹。 一只虎斑小猫站在树下,正在焦躁的刨土。 走近了,仔细看。 小猫粉红色的鼻子咻咻的喘着粗气,同样粉红的小猫嘴儿不停的翕动着,说着人类听不懂的猫语,但看那神情,一脸满满的不耐烦,明显是在气愤的骂骂咧咧。 忽然,小猫两耳竖起,接着转过身来,居然站起身,两条 后腿撑着地,两只前爪折叠 在胸前,远远看过去,像是一个缩小版的小娃双拳相抱,气势汹汹的站在那里。 景昊带着水瑶,将轻功运到极限,快如闪电般来到小猫挞挞面前,在挞挞即将破口而出的时候,将两颗青翠的酒花草递在了挞挞面前,笑嘻嘻的说道: “对不住,对不住,挞挞不要生气,我和瑶瑶刚才被爹娘叫去训话,所以来晚了。” 这只小猫脾气大的很,千万不能说自己忘了。 挞挞信了景昊的解释,又被塞了两棵酒花草在嘴里,满肚子的怨恨只好化作一股怨气从鼻子中哼出。 看了看跟着景昊飞驰而来的水瑶。 算了,这毕竟是瑶瑶小姑娘的大日子,就不跟她计较了。 “你们两个在河边儿站好,哪儿也不许去,乖乖的等着。” 一边说着,挞挞飞身从小河上跃过,四条腿儿平伸,就像一只插上了双翼的飞猫,轻巧的从河的这边滑翔到了对面。 空中只留下了它若有若无的声音。 “瑶瑶,瞪大眼睛,好好接受我给你的大礼。” 景昊和水瑶一眼不眨的盯着河的对面。 只见河的对面一片模模糊糊的夜色中。慢慢亮起了极小的一个光点。光点成黄绿色,要不是她和景昊目力极佳,几乎看不见。 一颗,两颗,三四颗, ……,萤光点点,是萤虫。 萤虫越聚越多,光点织就的灿烂慢慢的向上空升起,仿佛在夜空中拉起了一片柔和却璀璨的光幕。 光幕升起到一定的高度,在空中闪烁着,不动了。 天空中月华不盛,几点星光辉映着半空中的萤火之光,勉强能影影绰绰的看清河水微漾的岸边。 一棵青草缓缓却真实的顶破了一层土皮,就那么清凌凌的在春季的河岸边一点一点的生长出来,很快就摇曳着碧绿的叶子,开出了一朵金黄色的小花。 小花在夜风中轻轻的摇摆,像是打破了冬季的桎梏,又像是推开了春天的大门。 无穷无尽的小草争先恐后的从河岸边生长出来,开出了五彩斑斓的花朵。 那景象,极美! 第164章 蛋蛋全新归来 水瑶看的陶醉了。 这,就是挞挞送我的大礼吗? 真好!真美! 忽然, 一颗流星从天边划过,拖着长长的星尾,璀璨至极。 “快许愿!”景昊催促着。 许愿? 这是什么意思? 水瑶愕然! “许愿就是许一个你想要的愿望,挞挞说的,对着流星许愿,就会心愿达成。” “哦!”水瑶有些兴奋。 刚想许一个让自己一家人平平安安,团团圆圆的愿望,就听见景昊说: “挞挞说了,愿望不能太多,太大,太不切实际。” 这愿望不切实际吗?水瑶犹豫了,要不,换一个吧。 “我希望……” 话还没说完,又被景昊打断了, “在心里许就行,别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景昊看看水瑶的脸色,赶紧又加了一句, “挞挞说的。” 水瑶三番五次被打断,好容易想了个自认为合适的愿望,抬头看向星空,那流星,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回过头来,带着几分愤然看向景昊。 景昊赔着笑,刚想解释说这都是挞挞的意思,忽然手指向天空,激动得对水瑶喊道: “瑶瑶,快看,快看!” 水瑶回过头去。 只见一片深邃蔚蓝的天空中,无数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天际,像突然绽放了漫天的烟花,满眼奢侈的美丽。 震惊中,水瑶许下了她的心愿。 …… 在下一个意外之喜来临之前,水瑶以为这已经是挞挞给她最大的惊喜。 谁知挞挞所说的大礼还在后面。 天空中的流星雨慢慢的散去的时候,挞挞骄傲的身影出现在河面上。 是的,就是河面之上。 挞挞轻轻的挥了挥……猫爪。 河岸边初生的小草和花朵全都拔地而起,在空中飞舞着,慢慢汇集到河面的上方,编织出一条绿草如茵,鲜花盛开的芳香之路,悬浮在水面之上。 挞挞瞬间就出现在小路中央,四条结实的小腿在鲜花盛开的小路上用力的跺了跺,面向对岸,喵喵的叫了两声。 在水瑶和景昊不解的目光中,远处跑来了一只毛发雪白的小猫,它一身飘逸的长毛,在极速的奔跑中,在星光和萤光的映衬下,随风向后飘动,像流动的银光。 蛋蛋,是蛋蛋回来了! 水瑶激动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疾步上前,也想跨到那条鲜花盛开的芳香之路上。 然而一道柔和的光晕轻轻的推开了她。 她疑惑而焦急的看向水面之上的两只小猫。 只见白色的小猫刚一奔到虎斑小猫身边,两只小猫就被一团半透明的乳白色光晕裹住。 透过半透明的光晕,能够看见这两只小猫面对面站着,开始急速的旋转。越转越快,直至融合成一体,分不清黑白。 水瑶紧张的抓住了旁边的景昊,景昊感觉到水瑶的手在轻轻的颤抖。 终于,光晕散去,绿草如茵,鲜花盛开的小路中央躺着两只双眼紧闭的小猫。 水瑶和景昊踏上小路,这次没有任何阻挡。两人连忙飞奔到小路中央,一人一只抱起了一只小猫,快速的退回来。 双脚刚刚踏上坚实的地面,水面上那条鲜花之路就消失了。空中的萤火也纷纷四散而去,一切归于平静。 水瑶低头看着怀里的蛋蛋,这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白色长毛小猫,只是这时一对大眼睛紧紧的闭着,长毛下的身子闷热而潮湿,仿佛累的出了一身的汗。 再看看景昊怀里的挞挞。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精力十足的挞挞,这时也紧紧的闭着双眼。景昊摸了摸它的四只小脚, “挞挞为了给你送这份大礼,也真是拼了,四只小爪垫都潮乎乎的,出汗了。” “挞挞和蛋蛋都累坏了,带他们回去吧,出了汗不要让夜风吹着。”水瑶小心的说。 这一晚,蛋蛋和挞挞都睡在水瑶的房中。 …… 一夜甜睡,无忧无梦! 清晨,水瑶睁开朦胧的睡眼,就看见两只小猫齐齐的蹲在床前,一只倨傲,一只激动的看着她。 水瑶残存的睡意瞬间不见了。她迅速坐起身来,将那只白色的小猫一把搂进怀里。 “蛋蛋,你醒了。赶了很远的路才回来吧,真是辛苦了。多年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呀?” “对了,这么久不见,你娘亲阿狸怎么样了?南南很想她呢,她没把南南忘了吧。” “挞挞每次回去,我都让它给你带好吃的,不知道它有没有交给你啊?不会都被它偷吃了吧。” 水瑶说到这里,揶揄的看向了一旁蹲着的虎斑小猫。 本以为会在挞挞脸上看到恼羞成怒的表情,却看见虎斑小猫蹲在那里,无措的舔着前爪,一脸的委屈,茫然和不解。 水瑶忽然有些心软。 抬手将虎斑小猫也揽在怀里。 “挞挞别难过哦,我只是和蛋蛋开个玩笑而已。” 虎斑小猫两只湿漉漉的大眼睛,呆呆的凝视着水瑶。 过了好一会儿,水瑶忽然从心里感觉到了一段断断续续的声音。 “瑶……瑶……,是我,我是……蛋……蛋,我……回来……了,是蛋蛋……自己……回来了。” 蛋蛋回来了。 是啊,我知道是蛋蛋回来了…… 不对,刚才是谁在我心底说话? 是蛋蛋!是哪个蛋蛋? 水瑶疑惑的看看雪白小猫,又看看虎斑小猫。 忽然激动的把虎斑小猫高高的举起。 “蛋蛋!你是蛋蛋!你已经变回来了?!” “是……的……,我换回……来了。” 水瑶兴奋的抱着全新归来的蛋蛋,正欲欢呼,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人的感知力真差,这么半天了才反应过来。亏我以前给你吃了那么多的灵草。” 原来是雪白小猫——真正的挞挞,在一旁酸溜溜的说。 水瑶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讪讪的。 倒不是因为挞挞说的灵草,而是因为自己一时激动,忽略了挞挞,让这只傲娇的小猫吃醋了。 她一把把小白猫挞挞也搂在怀里 ,在它雪白的长毛上狠狠的吸了一口,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见挞挞呢,哎呀,我们挞挞长得可真漂亮。” “去去去,离猫远一点,别把口水蹭猫身上。” 挞挞嘴里说着,却依偎在水瑶怀里,一动未动。 第165章 这果子人吃了补脑 全新归来的蛋蛋给了水瑶很大的惊喜。 蛋蛋现在虽然不能像挞挞那样口吐人言,但可以在心底断断续续的给她传音,这让水瑶兴奋不已。 在跟蛋蛋在心里用意念聊了一会儿后,水瑶发现蛋蛋呈现出疲惫之色。 一旁的挞挞解释说,小猫传音和接收水瑶在心底的意念,完全是靠精神力,蛋蛋现在刚刚算是踏入灵猫的初级修炼阶段,无论从精神力还是身体的强度都还很弱小,传音时间长了,精神力过度透支就会疲惫。 “休息一会儿就好啦,死不了,不用害怕。”挞挞满不在乎的说。 看了看水瑶不太高兴的脸色,只好又加了一句。 “云小子的药园里有一种草叫冈草,现在正结果呢,那东西吃了对猫猫好,你去摘一盆来,它吃了精神力恢复的快些。” 水瑶很高兴的应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端着一小碗儿像山葡萄一样的果实回来了。 看着挞挞和蛋蛋凑在一起,你一颗我一颗的吃着,回想着去找云放讨要这果子时,云放和管药草苗圃的田铁柱一脸惊讶和难看的脸色,水瑶严重的怀疑自己又被挞挞骗了。 居然还敢让她要一盆,云放和田铁柱带她进园子看了,整个园子的果实都摘下来也不够一盆。 好歹云放大度,让给她摘一碗, 田铁柱一脸肉疼的去摘回来了果子,嘴里嘟囔着说平时入药也只不过两三颗,还好奇的问水瑶要这么多的果子是制什么药? …… 水瑶看着面前两只吃的香甜的小猫,心想,这要让铁柱哥看见,非得心疼死。 挞挞像是觉察到了水瑶不善的目光,吃到了最后,碗里留下了一颗最大的果实。 “那个……瑶瑶,这颗你吃了吧。”一向刁蛮的小猫有些扭捏的说: “这东西,人吃了也好,” “我不吃猫剩的东西,”水瑶的目光更加不善了。 “你看,我说你吃东西的时候要注意,别吧唧嘴,别喷口水,现在瑶瑶都嫌弃你了,你碰过的东西她嫌脏,都不肯吃。” 挞挞傲娇的对蛋蛋说完,又转过头诚恳的对水瑶说。 “ 吃了吧,这东西真的对人好,吃了补脑子。” “……” “滚!” …… 及笄礼过后,大家都各就各位,恢复了自己之前的生活轨道。 云放陪着林芳回京都,他要把娘亲送回去后继续四处行医。 师父说了,实践出真知。他得多看些疑难杂症才能积累经验,成就一代名医。 景昭和芸娘在村里住了几天。给景家大院儿的各个职业班选了几个顶尖儿的教官。 给他们做过严格的岗位培训后,还计划好了下一阶段的教学任务,就回禁忌之林做自己的神仙眷侣去了。 水瑶和景昊也准备启程,出门游历。 本来早几日就该走了,迟迟没有动身的原因,是因为目的地的选择。 水瑶想带着她的小猫去感受一番江南的烟雨,景昊则向往塞北的风光,还想顺便去看一下在那里从军的张大勇。 本来两个人各走各的,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临行前,小猫有了意见。 挞挞觉得水瑶很不尊重猫,出行这种事怎么能够人自己就决定了?也没有征求一下猫的意见。 它拉着蛋蛋一阵猫声猫气的嘀咕,蛋蛋很快就倒戈了,断断续续的对水瑶传音说, “瑶瑶,我们去塞北吧,塞北有雪。” 瑶瑶哭笑不得,肯定就是挞挞在背后挑唆的,蛋蛋从出生就没有见过下雪,怎么会无端的向往塞北的雪。 蛋蛋确实被小猫挞挞当了枪使。 但小猫挞挞的本意并不是去塞北。 而是舍不得景昊,想和景昊在一起,可是它把蛋蛋从神秘山谷中带出来的时候,答应了墨足和阿狸要照顾蛋蛋。 为了给水瑶的及笄送一份大礼,让她看上一场精彩的狸猫换体现场直播,挞挞拒绝了在神秘山谷中的墨足的保护下和蛋蛋交换身体。 导致它不但耗费了双倍的精力,蛋蛋也需要更长的时间来适合接受这具身体。 所以短时间内它不能和蛋蛋分开,还向墨足和阿狸保证要守护蛋蛋,直到它完成灵猫第一阶段的蜕变。 而蛋蛋是绝对离不开水瑶的。 可挞挞很想和景昊在一起。 景小子人真的不错。 对猫百依百顺,有求必应。 不像水瑶,有时候还凶它,而且景昊身边没有别的猫,很专一。所以它必须想办法让水瑶和景昊在一起走。 但这不能让挞挞自己提,最近水瑶好像对挞挞有意见,总是总是对猫冷着脸。 小气,不就吃了她一碗冈草果子嘛,也不是挞挞自己吃的。 不过没关系,自己现在有代言人,那就是蛋蛋,蛋蛋这只小猫虽然开了智,但是依旧不聪明,很好使唤。 挞挞成功的让蛋蛋明白了自己的意图,而且高高兴兴的去照做了。 江南还是去塞北?其实并不是很重要。 出门游历而已,只要是东文国的河山,水瑶都想去看看,先去哪儿都可以。 但水瑶不想这么容易就让挞挞得逞。 小猫如果耍心眼耍的太多,而又次次得逞的话,很容易长成绿茶心机猫。 水瑶决定哄好蛋蛋作为反击。 蛋蛋很好哄。 而且 ,哄蛋蛋这事水瑶也在行。 水瑶把蛋蛋带到景家大院的围墙一角,那儿有一口防走水的大水缸。 水瑶搬动水缸一侧的一个机括,一道细细的水流喷向上空,划了一个流畅的弧度洒落了下来,水花四溅。 水瑶屏息凝气,右手二指并拢,屈指一弹,一道寒气恍若有实质一般弹向空中的水花。水花瞬间凝结成冰晶,下落时,几颗冰晶又迅速结成了个六角形状。 嗯,好吧,有的也不是六角,有点奇形怪状。 水瑶这寒气离体后的控制,已经练了两年,进步很大,但还做不到细致入微。 不过,这不妨碍蛋蛋对她的崇拜! 蛋蛋仰着脖子,看着这神奇的变化,呆住了。 直到一片雪冰晶落在它的鼻尖上,它一惊,连忙用前爪去拍,却只拍碎了一颗水珠。 …… 第166章 烟花三月下江南 挞挞正在初春的阳光里打着瞌睡,忽然听见蛋蛋喵喵叫着跑来找它。 睁开眼,只见蛋蛋兴奋的跑过来, “挞挞,挞挞。”它听见蛋蛋兴奋的声音响起, “我见到雪了,水瑶帮我下了一场雪。” “好看归好看,就是有些太凉了。” “你知道吗?原来雪是水做的呀,我想给你带点儿过来的。可是,那些雪都变成水了。” “我想要水瑶再帮你下一场,可是水瑶说不行,下雪太累了。她好多天才能下一场雪。” 蛋蛋兴奋的有些语无伦次。 挞挞很无语。 没见识的小猫,谁稀罕看下雪呀,本公主已经在人间过了好几个冬天,看了不知多少次下雪了,好吧? 再说,你看的那是真正的下雪吗? 分明是水瑶引动体内的寒气,将水汽凝结成的小冰粒,也配叫雪,哼,骗傻猫行,可骗不了聪明的挞挞。 “好了,别这么兴奋。见了几个小冰晶,有什么好炫耀的,我不是让你跟瑶瑶说咱们一起去塞北嘛,你说了没有?”挞挞耐着性子说。 “啊?去塞北?”蛋蛋似乎有些茫然。 “你忘说了?”挞挞眼看要发怒。 “哦,没有,没有,我没有忘,我跟瑶瑶说了。” “我跟瑶瑶说我想要去塞北看雪,可瑶瑶已经给我下了一场雪,我就不用再去塞北那么远看雪了。”蛋蛋快乐的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瑶瑶对我可真好,我最爱瑶瑶了。” 挞挞看着蛋蛋那开心快乐满足的样子,险些气死!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得去江南,是吧?蛋蛋,你个傻猫,我和你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 “没有啊,挞挞你说的话蛋蛋都记得啊。” “你说雪花很漂亮,很漂亮。可惜我回来晚了,雪都已经化了,想要看雪还得等一年。不过塞北现在还是雪花飘飘的季节,所以咱们现在去还能看到。” “可现在瑶瑶已经给我下了一场雪,我已经看到了,就不用再去看了呀。你这么不高兴,难道你想去塞北看雪?”蛋蛋疑惑的看着挞挞, “不对呀,你说过你都看了那么多场雪了,都已经看腻了,你说只是可惜我没有看到而已,现在我明明已经看到了,你为什么还不高兴呢?” 蛋蛋越说越疑惑,小猫脑子明显转不过来了。 “挞挞,别不高兴了,咱们一起去江南吧。瑶瑶说江南的花儿现在开的正好,咱们去看花花,五颜六色的比雪花好看,雪花只有一种白色,太单调了。” 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蛋蛋从来不为难自己,它好声好气的哄着挞挞,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舔挞挞雪白的毛。 “离我远一点儿,你这傻猫,别把傻气传染给我。” 挞挞气呼呼的走了,留下蛋蛋一只猫,在原地无辜的眨着懵懂的大眼睛。 …… 水瑶以为挞挞会亲自来找自己,但没想到挞挞真的是一个有办法且有志气的猫,它居然从景昊那里下手,说动了景昊陪着她们一起去江南。 其实挞挞自己也没有想到,它只是有些扭捏的向景昊透露了想要景昊陪着瑶瑶去江南的意思,景昊居然一口答应了。 (景昊: 不答应不行啊,爹娘不放心瑶瑶独自出门,让自己必须跟着。) 事情这么顺利,让挞挞高兴之余,不由得有些检讨自己刚才对蛋蛋的态度是否太粗暴了。 其实蛋蛋挺聪明的,它只是刚开智,比较懵懂,像个小孩子而已。 自己刚刚骂他傻,委实是有时有些过了。 恢复了理智的挞挞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一会儿见了蛋蛋,怎么把刚才的事情圆过去。 道歉是不可能的! 高贵的挞挞从不道歉。 不然,……下次有好吃的让蛋蛋多吃一点吧。 不过,也只能多比自己多吃一点儿而已,全吃了是不可能的…… “挞挞,挞挞,你回来啦,快来吃馅饼,今天厨房做了青瓜味儿的馅儿饼,瑶瑶给咱们俩拿了一盘子,你不是最喜欢青瓜味吗?快来吃。” 挞挞还在低头想着怎么和蛋蛋缓和关系,没留神已经走到了瑶瑶的房门口,蛋蛋正在门口东张西望,一见到它回来,立刻欣喜的蹦了过来,兴高采烈的围着它蹦蹦跳跳。 挞挞看着它那蠢萌蠢萌的样子,刚刚所有费心想的安慰之词都不见了。 真是够傻啊,一点也不像它爹墨足那个老滑头,唉! 毕竟还是对刚才的事有点愧疚,挞挞把一句“傻猫”咽了回去,用少有的温和态度和蛋蛋一起吃馅饼。 “蛋蛋,你不是不喜欢青瓜味吗?怎么这馅饼我看你吃的也很香。” “嘿嘿,我不喜欢生的青瓜,但熟的我还是挺喜欢的。” “哦。” “哎呀,挞挞,你还记得我不喜欢什么,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挞挞,你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瑶瑶,我最喜欢的人。” “我不是人,我是猫!” “那你是我最喜欢的猫,我要跟你天下第一好!” …… 人间四月天,烟雨江南,仿佛聚集了人间所有的春色。 江南古镇,白墙黛瓦,到处碧波荡漾,渔女撑舟,小船在街巷和桥洞之间像一尾游鱼在穿梭。 已近午时,张老爹划着小船,来到王七娘家的小馆前。 “七娘,王七娘……”他扯着嗓子喊道。 小馆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穿一身窄袖衣裤的王七娘走了出来,身前还系着围裙。 “张老爹啊,今天又有什么好货啊?” “好鱼好虾,都在这,让你先挑,不过鱼虾不着急,今天我给你带来了两位客人,你可得好好招待。”张老爹笑嘻嘻的说。 “上门都是客,哪个客人我没好好招待过? 张老爹你这话说的不在理。”王七娘看上去就是个利索人,她脸上笑着,嘴里嗔怪道。 张老爹笑的声音更大了。 “七娘你嘴皮子是真厉害!不过,我今天给你带来的客人可是听了我的介绍,专门来吃你的六虾面的,你可得拿出真本事来做。” 张老爹话音未落,船舱里走出了一对儿少男少女…… 第167章 牛嚼牡丹 少年人长的精神,身材虽然不是很魁梧,看上去也是身板结实,面上不笑也带三分讨喜。 少女生的极美,柳眉杏眼,桃腮樱唇,身材高挑,举手投足却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两人出了船舱,向岸上的王七娘笑了笑,说道: “店家娘子,叨扰了。” 这对男女,正是出门游历的景昊和水瑶。 王七娘看着这一对少年少女,笑的闭不上嘴。 “哎哟哟,张老爹,你从哪儿找到的这么一对儿客人啊,长得真是俊啊,这妹子,吃什么长大的,水灵的像九月的嫩藕瓜。” 听着这让人耳目一新的夸奖,水瑶也是面上一怔,继而又笑了。 还没等她开口,船舱里又钻出来两只小猫。 一只黑白相间的小虎斑,一只毛发雪白的小白猫。一只眼神憨厚清澈,一只眼神傲娇灵动。 “瑶瑶,快点让她做面,猫猫饿了。” 水瑶的心底响起挞挞不满的声音。 自从刚才在船上听张老爹讲起制作工艺复杂的六虾面,这小猫就按捺不住了,河也不游了,风景也不看了,一直吵着肚子饿了,其实是馋虫要爬出来了。 王七娘笑吟吟的把两人迎进小馆,小馆面积不大,却有两层,门口有一个半人多高的高台,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姑娘,挽着袖子正在取虾子,白生生的小胳膊露着,倒真的像刚出水的莲藕节。 两人不由得驻足看了看。 小姑娘六七岁的样子,梳着小辫子,小辫子在头顶两侧结成两只小圆髻,像两只有褶的小包子。 此刻,小姑娘正全神贯注的注视着自己手里的小河虾。 小河虾肚子上满满的青黑色虾子,一粒粒小的像针尖一样,小姑娘白嫩的小手指捏着虾子,在清水盆中轻轻晃动,另一只手拿着像是一只小小的软刷,在虾子腹下刷动,青黑色的虾子在水中缓缓落下,慢慢沉积在盆底,这时那盆底已经铺了满满的一层。 王七娘回身,正欲讲话,见水瑶和景昊的目光都注视着她的小女儿取虾子,不由得笑了。 “客人你不知道,这六虾面做起来太过麻烦,这条街儿也就我一家肯做,也是多亏了我这小女儿水妹子手脚勤快,肯做这些细碎繁琐的活计。” 水妹子听见娘在夸她,仰起小脸儿,露出了个甜甜的微笑,又继续低下头干活。 王七娘骄傲的说: “别看我们水妹子人小,做起活儿来干净利索还不怕吃苦,从来都不抱怨。” “你们不知道,剥虾这活儿啊,得细致干净才行,都是吃到嘴里的东西……” 王七娘还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着,景昊和水瑶却听见旁边一桌食客中有人用极小的声音嘀咕了一句,不是不抱怨,而是不会说话吧? 不会说话? 这水妹子是个哑巴? 景昊和水瑶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疑惑。 这时,听见王七娘在问: “两位客人是在楼上还是楼下呀?楼上是雅间儿,清静点儿。” 两人看了看,发现自己现在站的地方就是楼下的厅堂了,只有四张桌子,桌子皆一面靠墙放着,一张桌子也最多只能坐下三人。 考虑到挞挞和蛋蛋,两人决定上楼。 王七娘依旧喜滋滋的带他们上楼,边在前面引路边说: “楼上好,楼上雅致,还能看风景,六虾面做起来麻烦,二位正好叫壶茶,吃点儿点心,慢慢等。哎哟,小心,小心脚下!这楼梯有些窄,客人小心……” 水瑶和景昊一人抱着一只猫上了二楼,二楼是个半封闭的格局,更像是个大些的阁楼,只是顶棚颇高。 从楼梯上来是一个小小的半圆形的走廊。 走廊一边是栏杆,凭栏往下看,能看到一楼的两桌食客。 走廊的另一边,是三间小小的雅室,雅室都没有门,半卷的竹帘,让人能看到室内的桌椅,却看不见用餐客人的庐山真面目。 王七娘殷勤的把两人两猫引至最里面的一间雅室,介绍说: “这间房最雅静,虽然小些,但二位在此正得宜,从后窗望出去,能看见的景色最美。” 水瑶听后朝窗户望过去,远处一方蓝天白云,风轻云淡;近处青瓦白墙,鳞次栉比;一道碧水从远及近,缓缓流过来,视线阻隔,仿佛感觉那道碧水从自己所在的小楼脚下穿过,蜿蜒远去。 墙上的窗呈扇形,刻着些繁复的阳刻纹饰,那景色嵌入其中,竟真的仿佛一幅流动的画卷,给人一种温柔缱绻的感觉。 “这里看景,确实别有一番风味。”水瑶赞道。 王七娘看她满意,自己也高兴,试探着询问道: “那六虾面且得等一会儿,二位是要些茶点等还是要些小菜?” “来壶你们这儿有特色的茶,再捡有招牌小菜点心各上四碟。”景昊爽快的说。 这小少年看着年纪不大,菜点的倒是很麻利,王七娘高兴的答应一声就往楼下走。 景昊又在后面补了一句, “那六虾面也要四碗。” 王七娘听后,犹豫的回了头。 “好叫客人知道,六虾面虽然味道儿鲜美,但一人一碗也是够了。而且,”她有些迟疑的说, “这六虾面做起来麻烦,所以要价也是不便宜,客人若是吃不完,也是白白浪费了。” 这王七娘虽然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倒也不是太贪心。 景昊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依然笑嘻嘻道, “谢谢娘子提醒,就要四碗吧,我们能吃完。” 王七娘尽到了提醒的义务,也就不再多说,转身下楼去了。 不多一会儿,上了一壶茶,四道点心,四道小菜。 茶水味儿清香,初入口时有有点点苦意,回味甘甜,满口生津。 水瑶和景昊慢慢的品着,刚品了两口,挞挞已经舔光了自己面前的一盏,示意景昊再给它倒上。 景昊无可奈何,只好拎起茶壶,伺候着小猫,只是轻轻的嘀咕了一句: “真是牛嚼牡丹!” 屋内的两人两猫皆是耳聪目明,景昊声音虽小,她们却都听见了。 挞挞少见的没有跟景昊计较。 面前的美食琳琅满目,它只有一张嘴,顾不得说话。 蛋蛋却没有听懂,它刚学着挞挞,也欢快的舔光了一盏茶水,一边像挞挞一样,示意景昊给它斟满,一边喵喵叫着,东张西望的同时给两人传音道: “牛吃牡丹啦,牛在哪儿呢?牡丹在哪儿呢?” 第168章 桥上的美人 一室静默。 就连挞挞吧唧吧唧吃点心的声音都有片刻的停顿。 景昊默默地斟好了茶。 水瑶默默的低下了头。 自己养的这只小猫,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什么见识,还缺心眼子。 挞挞那多的像筛子一样的心眼子,但凡匀给蛋蛋一个…… 唉! 水瑶默默的起身,走到门口,将那半卷的竹帘又多放下些。 两只小猫,一只在大快朵颐,一只充满了傻气的东张西望,不太会讲话,还在拼命的想表现。 都不太正常,自己家的猫,吓着人就不太好了。 …… 桌上的点心和小菜还是很好吃的。 四碟点心: 一碟四色青团, 一碟八珍糕, 一碟玉兰饼, 一碟松子干黄糕。 酥的,粘的,干的,湿的,甜的,咸的,又甜又咸的,小猫挨个尝尝。 四碟小菜: 雪菜笋丝炒肉丝, 芋头烧肉, 干菜老鸭, 嫩荷叶蒸肘子。 都是肉,不算清淡,但猫猫都爱吃肉,挞挞和蛋蛋吃的很香。 景昊和水瑶也喜欢吃肉,但是抢不过猫,每样只尝了一口就没了。 只好又要了盘儿龙井虾仁和西湖醋鱼。 挞挞其实已经快要吃饱了,但看见虾仁儿和鱼,眼睛又亮了。 刚要伸爪,水瑶轻轻在旁边哄着蛋蛋: “蛋蛋乖,咱们先不吃这个了,留着肚子吃六虾面。” 蛋蛋听话的喵喵的叫了两声。 挞挞也讪讪的收回了爪。 龙井虾仁和西湖醋鱼虽然好吃,但都吃过了。 那六虾面,刚才听那张老爹讲的时候,猫就偷偷的掉了几次口水。 唉,肚子里空间不多了,留给六虾面吧。 水瑶和景昊慢悠悠的,有滋有味儿的吃着虾仁和醋鱼,旁边蹲着两只羡慕的眼睛发蓝的小猫。 好在不一会儿,六虾面上来了。 一人一个中等大小的白瓷碗。 碗内汤汁红亮,碗内一半是面,面雪白中带着点点碎红,一半是虾脑和虾仁混合炒制成的鲜卤子,雪白的虾仁儿和红亮的虾脑上沾着点点金黄中带点红的虾籽。 虾肉,虾脑,虾籽,虾汤,虾油,虾面,为六虾面。 河虾个小,一个个取虾籽,剥虾壳,取虾肉,剥虾脑,煮虾汤,熬虾油,虾壳磨成细粉和面,极尽繁琐工序,成这一碗六虾面。 吃起来确实鲜美,奢侈的是背后的人工。 挞挞拼命的把这碗面嗦进嘴里,看着碗里剩余的虾肉和虾脑,一脸的可惜,都是精华啊,可猫肚子怎么也填不下了。 “瑶瑶,吃的太饱了,咱们在这儿消消食儿再走。”挞挞摊在椅子上,已经保持不住高贵的形象。 水瑶想笑,又忍住了,怕挞挞恼羞成怒,也担心它撑坏了。 “行啊,从这窗户望出去,风景秀美,咱们歇一会儿再走。” 透过窗户远远往外看去,江南的天,变幻的快,刚才还是蓝天白云,这时已经飘起了细雨。 点点雨丝飘落,在水中激起丝丝涟漪,人们习惯如常,并没有着急躲雨的往家赶。 不远处,小桥流水人家,桥下乌篷船慢慢远去,桥上立着一个撑着纸伞的美人,娉娉婷婷,身姿袅娜,望着桥下的碧水出神,不知是在看风景还是在等情郎。 一幅绝美的画卷。 可惜瞬间被人打破了。 一个衣衫有些褴褛的小乞丐急匆匆的走上了桥,走到了那美人身旁,竟然停了下来。 撑着油纸伞的美人和破衣烂衫的小乞丐似乎在交谈,这两个看上去十分不协调的人站在一起,破坏了刚才唯美的画面。 水瑶觉得有趣,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那个小乞丐从怀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美人伸手想要接过,小乞丐却没有递过去,似乎是在等她拿东西来换。 美人的手也向怀中伸去。 小乞丐却突然大叫了一声什么,猛的一拉美人的裙摆,靠着小桥的围栏,躲在了美人的身后。 只见小桥两端这时都走上来了两三个庄丁模样的人。 小乞丐躲在美人身后,显然是发现了,眼见那几个庄丁模样的人越走越近,明显是冲着两人过来的。 小乞丐逃无可逃,猛的将美人向前一推,美人被他推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好容易站稳了。 还不待说话,忽然听到身旁“扑通”一声。 美人赶紧回头一看,原来竟是那小乞丐见无路可逃,毅然跳下了木桥。 一片水花过后,不见了小乞丐的身影。 围上来的几个人,也有些惊愕,有一人试探着上前跟那美人说话,刚一出口便被那美人一巴掌扇在脸上。 接着那美人便撑着纸伞,缓步下了桥,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在身后尾随,不知是监视还是随护。 景昊不知何时也站在了水瑶的身旁,显然也看清了这一幕。 “这是闹的哪一出?”景昊道。 一路走来,见过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事,他们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容易冲动。 水瑶摇摇头。 “不知道。离得太远,我听不清。” 景昊才要要张口。 挞挞在旁边懒洋洋的接了口。 “那个小乞丐说了句你骗我,然后就跳河了。” 景昊默默咽下了想要说出的话,这三个字他也听到了,挞挞的感知力更强,肯定听的没错,奇怪的是它为什么肯主动帮忙,这不太像猫平时的风格。 果然,猫开始提条件了。 “我还知道桥上那美人儿打人的时候说什么了,你们两个想知道吗?” 那美人说什么了?这景昊是真的没听清,他无奈的看着水瑶摇摇头。 水瑶只好看向挞挞。 “你又想干什么?直说吧。” 挞挞还没开口,水瑶又接着道:“不许提无理要求,不然就不用说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挞挞的尾巴稍稍向下塌了一丢丢。 “挞挞什么时候提过无理要求?”它反驳道, “挞挞只不过今天晚上还想在这小馆儿里吃一顿,就吃那个龙井虾仁和西湖醋鱼,刚刚挞挞都没有吃到。” “不行,一会儿我们要出城,今晚不能在这里吃。”水瑶果断的拒绝了挞挞。 “……” “不过一会儿可以给你买一些你爱吃的点心当路上的干粮。”水瑶又补充道。 “那……好吧!”有吃的总比没有强,挞挞屈服了。 “好啦,现在你可以说啦。” “说什么?……” 挞挞尾巴竖的高高的,一脸狡黠,企图耍赖。 第169章 小乞丐 “减一盘点心。”水瑶干脆的说。 挞挞竖起的尾巴又开始耷拉下来。 “再减一……” “哎呀,好了,好了,告诉了你,那桥上的美人说的是,” 挞挞斗不过水瑶,只好认输,夹着嗓音,学着女子的娇声娇气, “谁让你们跟着我的?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原来那些家丁是那美人的手下。 看样子那些人是针对那小乞丐去的。 算了,那小乞丐虽然跳了河, 但这水乡里长大的人,几乎没有不会泅水的,应该已经逃掉了。 还是自己的事情要紧。 水瑶和景昊统一了意见,决定先忙自己的事情。 两人唤来王七娘,打包了几包点心,结了账,便告辞出门去了。 半个时辰后,水瑶驾着一辆马车走在去南洲府城的路上,景昊骑着马,跟在水瑶马车的一侧。 蛋蛋在路两侧的草地上蹦来跳去,时不时的叼一朵鲜艳的小花儿,跳回到马车上,努力的攀着水瑶的肩,把花给她插在头上。 它现在已经开了智,知道小姑娘喜欢的是花花朵朵,胭脂水粉,不是鲜血淋漓的老鼠。 眼看水瑶的头上插满了各色的花朵,它又开始叼着花进车厢去找挞挞。 挞挞也是个小姑娘,嗯,猫姑娘,应该也是喜欢花儿的。 “喵,挞挞,这朵花送给你。” “走开,我不要,难看死了。” “喵喵,多好看啊,我给你戴上吧,瑶瑶也带了呢。” “走开,我不要,这花长得和你一样。” “喵喵,你夸我长得像花一样,挞挞,你真好,不过,我是男猫,不能长得像花,挞挞你才像这花一样美。” “走开,走开,我不戴花……” …… 景昊和水瑶准备去南州城找田文杰。 说起来,田文杰自从科举后做了官,就再也没有回过萧家村,他们之间也有好几年不曾见面了。 书信往来还算频繁。前几日,两人收到消息,田文杰被太康帝派到南州城,督促兴修水利。 这让二人有些疑惑,田文杰一个户部员外郎去修什么水利? 正好二人正在附近游历,就打算过去看看,如果方便,还可以帮些忙。 从他们刚出来的水乡古镇到南州城,快马疾驰要大半日。像他们这样,信马由缰,游山玩水的,走上一天一夜也是可能的。 不过两人两猫都不着急,沐浴着雨后的微风,听着车厢里两只小猫嬉闹的声音。 岁月静好。 傍晚时分,视野内出现了一座破庙,从外面看不出供奉的是什么,整个庙宇破破烂烂的,但好在主体还完整。 景昊和水瑶决定今晚在破庙中栖身。 庙宇虽破,好歹上有片瓦遮身,比露天席地的强,虽然一路上他们也经常露宿野外。 庙门已经破败,只剩几块木板斜斜的立在门口。景昊先进庙巡视了一圈,虽然布满灰尘,倒是不算太脏乱。 绕到殿后,发现有个后门,出去后,居然还有个后院。想是这庙以前香火盛的时候,这里也是有人居住的。 景昊将两匹马牵到后院。倒了些水和草料,让马儿先歇息。马车就横在庙门前,权做一扇门,挡住庙门口。 庙内的大殿上供奉着一尊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雕像。景昊走过去,双手合十,弯腰拜了拜,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 水瑶见怪不怪,抿嘴儿笑着,在大殿的一侧,打扫干净了一处地方,从马车上拿下两卷竹篾编的竹席,一丝不苟的收拾着。 挞挞和蛋蛋好奇的看着景昊行礼。 “景昊,你在干什么?”挞挞替蛋蛋一起问出疑问。 “哦,我跟这个庙里的神仙说,打搅了,今晚要在他这里借宿一晚。” “这不是个木头雕像嘛?再说都已经破烂成这样了,你跟他说,他听得到吗?”挞挞不解的问。 “心到神知。心意到了,神仙自然能够知道。再说了,不管人家知道不知道,这是人家的地盘儿,我们过来借宿,当然要对主人家有礼貌。”景昊一本正经地教训着小猫。 本以为一向高傲的挞挞会出声反驳,没想到挞挞沉思了一会儿,居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景昊,你说的对。我们灵猫国的规矩也是这样的。” 说完,挞挞也走到佛像前,抬起两只前爪,学着景昊的样子,双爪合十,一本正经的像景昊那样行了个礼。 蛋蛋看挞挞也行礼了,连忙跟在挞挞身后,也拜了拜。拜完想了想,又迈动着四条小腿儿快速的跑到水瑶身边,叼着水瑶的裙摆,示意她也去拜一拜。 水瑶被蛋蛋弄得哭笑不得,只好跟着它走到佛像前,理了理衣裙,也躬身拜了一拜。 景昊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 “于无人处见人品,看来我们这一行都是人品贵重的。” 挞挞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景昊连忙又补了一句, “挞挞也是一只品行高贵的猫。” 挞挞骄傲地仰起了头。 “那是,我们灵猫国的灵猫都是有礼貌的。” 夜间有些寒凉,景昊生了一堆篝火,水瑶在火堆里埋了些毛栗子,火堆上烤了几个枣子给大家当零嘴。 枣子轻轻一烤,就甜香四溢,挞挞闻得口水直咽,一个劲的从袋子里往外扒拉红枣。 “瑶瑶,多烤点枣子,这个好吃,甜!” 水瑶于是烤多了。 挞挞眼大肚子小,肚子吃的溜圆,还是剩下了,散落在火堆旁,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两人二猫在这甜甜的香气中,慢慢睡着了,破庙里,隐隐有微微的轻鼾声在此起彼伏。 黑暗中,一只同样黑的手慢慢捡起了散落的枣子,又小心翼翼的拿起了挞挞身边没吃完的糕点。 正准备转身离去,忽然又犹豫了片刻,黑黑的手又伸向了水瑶的包袱,那里,包袱没系紧,不小心露出了银光闪闪的一角。 那只黑手慢慢伸过去,攥紧了银子,看向水瑶,水瑶双眼紧闭,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黑手这才慢慢抽离了银子,沉甸甸的分量让他心中又惊又喜。 他把东西都拢在怀中,慢慢的向庙的后门移去,走到门口,还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两人二猫依然在熟睡,毫无警觉。 第170章 再遇小乞丐 黑手的主人,是个小小瘦瘦的黑影。 黑影从庙的后门出来,走到院子与庙的连接处,那里的围墙向外扩了有三尺多宽,堆着许多柴草,经久未有人使用,散发着一股霉气。 小黑影轻轻挪动柴草,露出里面一块木板,他将木板推到一边,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小黑影小心翼翼的顺着洞口下去,不一会儿,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他重新爬上来,然后费力的从里面拖出了一个更小的黑影。 小黑影把小小黑影揽在怀里,把刚才从挞挞身边拿来的糕点,捏碎了喂到小小黑影的嘴边。 小小黑影的嘴巴一动不动。 小黑影有些着急,掰开小小黑影的嘴巴,将糕点放入他的口中。 小小黑影的嘴巴半张着,丝毫没有咀嚼的意思。 小黑影急了,他用手帮小小黑影把嘴巴合上,用压低了的嗓音不断的催促道: “弟弟,吃啊,你快吃啊,吃了东西,你就有力气了。” “你这样喂他,他会噎死的。”一个男子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小黑影吓了一跳,猛的抬起头来。 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男子,漫不经心的站着,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正是景昊,低头看着地上的小黑影。 月华如水,清冷的月光照在小黑影惊慌失措的脸上,有两行泪痕在微微反着光。 景昊轻轻的“咦”了一声,略一思索,恍然道: “你是今天那个跳河的小乞丐?” 听了这句话,小乞丐反而镇定下来, “你是谁?你是他们的人?” “他们,他们是谁?” “你拿了我们的东西,还问我是谁,这好像有些不合适哦。” 景昊笑着说。 “那枣子和点心是你们吃剩的,我捡的。”小乞丐明显心虚,但嘴还硬。 “是吗?那银子也是我们用剩的了?”景昊冷笑着反问。 小乞丐捡枣子的时候,他就醒了。 确切的说,进了这座庙不久,他就感觉到这庙里似乎还有别人。 挞挞更是传音给他和水瑶,说这庙里有两道呼吸声,一道短而急促,一道轻而绵长,几不可闻。 小乞丐捡枣子,拿糕点,景昊都没有反应,可最后这小乞丐居然真的拿走了他们故意露出一角的银锭子,这就不那么值得原谅了。 不过他们也没想到,本以为埋伏在庙里的恶人,居然是两个这么小的孩子。 露财的本意,是想快点儿调出藏匿在暗处的贼人,速战速决。如今贼人钓出来了,却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景昊一时犯了难。 这时,小乞丐忽然开了口: “是我不对,拿了你们的银子。” 他把银子在手里攥的紧紧的,很想扔还回去,可低头看看怀里烧的满面通红,人事不知的弟弟,又犹豫了。 “我知道我不该拿你们的银子,可我弟弟病了需要拿银子买药,算我借你们的,行吗?” 景昊有些诧异,这小乞丐,处变不惊,竟然还有胆量跟他讨价还价。 他硬起心肠不去看小乞丐怀里的小孩,盯着小乞丐的眼睛问: “这么一大锭银子,你以后还?你一个小乞丐,用什么还?” 见景昊并没有一口拒绝,小乞丐心里生出一丝希望,不由脱口而出。 “你留下地址,姓名,等我回家后一定会双倍,不,十倍奉还!” “十倍? 好大的口气,你家是做什么的?这么有钱,你还出来做乞丐。” “我家有钱,不是,我家不是很有钱,但我真的有钱还你。” 小乞丐意识到自己似乎说漏了嘴,但一时之间却不知道是该向景昊保证自家有偿还能力,还是该掩饰自家有钱这件事。明显有些慌乱起来。 景昊知道这小乞丐背后肯定有故事,但此时他不过是一个无助的孩子,而且看起来并不像是对自己二人有什么企图,于是也不愿意再逼问下去了。 他弯腰伸手试了试小乞丐怀中那孩童的额头,一片火热,是高烧。 “把这孩子给我。”他看着警惕的小乞丐。 “他发烧了,得赶紧把高热降下去,不然就算不死也会烧成傻子的。” 小乞丐无助的松手,让景昊怀里的孩童接了过去。 自己一步一趋的跟着景昊往庙里走,忐忑又充满希冀的问: “你是会治病的郎中吗?” 景昊的脚步略微一顿又继续往前走。 “我不是郎中,但我有药。” 回到庙内,篝火已经旺旺的又燃了起来。水瑶坐在篝火旁,脸映着红红的篝火,忽明忽暗,显得脸色阴晴不定。 看见景昊抱了一个孩童进来,水瑶连忙站起身。 景昊小心的把孩子放在铺了被褥的竹席上,从药囊中取出一粒药丸。 刚想塞入孩子的口中,又想起这孩子连糕点喂到嘴里都不能下咽的事来。 回头对水瑶说: “瑶瑶,弄点儿水,把这个药化开,给他灌进去。” 水瑶兑好药水,灌进小孩儿的口中,景昊的手在孩子的喉头,胸前轻轻捋了几下,孩子不由自主的把水咽了下去。 心吊胆的小乞丐看见弟弟把药咽了下去,不由得两眼放光。 水瑶和景昊又继续喂了小孩几口水,然后把他平放在被褥上,水瑶拿了块布巾,从水囊里倒出水浸湿,将小孩儿的手脸都擦干净,然后又重新打湿,覆在孩童的额头上。 三人就这么静静的守着孩童,约两三个刻时后,孩童微弱的呼吸声开始变得平缓,手心里开始沁出汗水,身上的热度慢慢降了下来。 一旁的小乞丐不由得露出了微笑,那笑容配上他乌黑的脸上被泪水冲刷出的两道白痕,分外可笑。 这一夜,水瑶和景昊轮流值夜,没人管那个小乞丐。 小乞丐一直守在弟弟的身前,看着水瑶一次次给弟弟喂水,换捂热了的布巾。他自己也是又渴又饿,但之前偷来的枣子和糕点就在怀里,却不好意思拿出来吃。 他熬了一夜,在清晨快要到来的时候,坐在弟弟身边,垂着头,沉沉的睡着了。 第171章 雌雄难辨 小乞丐睡醒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他赶紧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铺着被褥的竹席上,可他明明记得自己昨天是守着弟弟坐着的,弟弟呢? 小乞丐有些紧张的扭脸望去,发现另一个竹席上,坐着弟弟。 昨夜高烧昏迷不醒的小人儿,现在正坐在那里一口一口的喝着白粥,蜡黄的小脸已经浮现了一丝血色。 小乞丐心里高兴,想对弟弟说,你好了? 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干痛嘶哑,发不出声音。 水瑶正给那生病的孩童喂粥,听见动静,看了一眼那小乞丐,发现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渗出血丝,此刻嘴唇蠕动着,却没有说出只字片语。 水瑶把手里剩的半碗粥递给那病孩儿,轻声嘱咐他自己吃粥。 又拿起旁边的一只瓷碗,在篝火上架着的陶罐里盛出大半碗粥,递给小乞丐。 “接着,慢点儿吃,有点儿烫。” 小乞丐本想拒绝,可惜肚子不争气,在此时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他红着脸接过了瓷碗,慢慢的一口一口把粥吃完,温热粘稠的粥饭落入胃肠,舒服熨贴的几乎痉挛。 小乞丐吃完粥,有些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把粥碗怎么办。 直接放回去好像也不太妥当,也不能总拿着一个空碗。 他想把碗拿出去洗洗再拿回来。 他知道附近的水源在哪里。 可他看着自己乌黑的双手。又怕这个漂亮的姐姐嫌弃。 正在局促不安的时候,水瑶轻轻从他手里取走了碗,他刚松了一口气,水瑶又盛了大半碗粥递了过来。 “吃吧,我知道你没有吃饱,但也只能再吃半碗,饿久了不好吃太多。” 小乞丐又默默的吃了半碗粥。 这期间,景昊回来了,身后跟了两只威风凛凛的小猫。 小乞丐看到景昊不由得一阵紧张。不料景昊并没有过多的注意他,回来后就席地而坐,从水瑶手里接过一碗粥开始喝。 水瑶给蛋蛋和挞挞也摆了两只粥碟,两只小猫呱唧呱唧的舔着,小乞丐呆呆的看着。 挞挞不喜欢白粥,舔了几口就不吃了,蹲坐在水瑶面前,两只大圆眼直直的盯着她。 有人在,猫猫不能随意讲话,但没关系,猫猫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照样可以提要求。 水瑶无奈的递过去一包糕点,眼角的余光看到旁边的蛋蛋已经吃完了自己的碟子,正在舔挞挞碟子里的粥。 没办法,蛋蛋在挞挞面前,总是无条件的服从和讨好。 旁边的小乞丐和病孩儿正吃惊的看着挞挞熟练的解开糕点包上系绳,伸爪抓出一块儿糕点,塞在嘴里吧唧吧唧的吃着。 吃着吃着,挞挞似乎感觉到有异样的目光投在了自己身上。抬起猫头一看,见那个生了病的小孩儿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吃点心。 挞挞犹豫了一下,这是运气不好,碰上比猫还嘴馋的人了? 算了,孩子也不容易,这么小,怪可怜的。 猫猫同情心泛滥,它从包里捡起一块玉兰糕,刚想递过去,又缩回爪,两爪用力,将玉兰糕掰开,一半塞进嘴里,另一半儿递给了那病孩儿。 这可不是猫猫小气,今早,它听水瑶说了,生病了的、饿久了的人,都不能一次吃太多,半块儿就够了。 那病孩儿被挞挞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只有三四岁的样子,虽然脸色蜡黄,但五官秀气,眼神灵动,能看出以前肯定是个漂亮的小娃娃。 他完全被动的接过了挞挞递过来的糕点,呆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把这半块儿又酥又软的糕点轻轻掰开,一分为二,一块儿塞进自己嘴里,另一块儿递给小乞丐。 嘴里乌拉不清的说: “姐姐,你也吃。” 小病孩儿的话虽然说的不清楚,但水瑶和景昊还是听见了。 “你居然是个女孩子?”景昊饶有趣味的看了看小乞丐。 这小乞丐浑身衣衫破烂,头发长短不一,胡乱的用个破布条在脑后扎着。说话的声音虽然不粗粝,却明显像是个男童的声音,今早因为嗓子缺水,还带着几分嘶哑。 看着景昊审视的目光,小乞丐心中越发慌乱,他不由得用带着几分求救的目光看向水瑶。 水瑶也有些惊讶,这小乞丐实在太像男孩儿了,她也没有看出来。 此刻,看着小乞丐看向自己的充满渴求的眼光。 “既然是女孩子,就不要弄得这么脏兮兮的,一会儿去河边洗漱一下,换身衣服吧。” 小乞丐的眼神有些恐惧。水瑶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有这样的情绪。但还是继续往下说。 “我的衣服你穿着可能有些大。先将就穿吧。实在不行的话,我拿针线给你缝一下。” “不行,我不穿女孩子的衣服。”小乞丐有些激动的说。 景昊和水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不穿她的,就只能穿我的了,我的更大。”景昊不假思索的说。 “我可以穿自己的。”犹豫了一会儿,小乞丐说: “我还有一套干净的衣服。” 说完他转身,出了庙门,向后院走去。 景昊跟着他,发现他又下到了那个洞里。 此刻天光大亮,景昊也发现了,那洞像是储藏东西的一个地窖,洞口狭小,地窖内还算宽敞,但也只有这样身材瘦小的小孩子,才可以在里面栖身。 小乞丐不一会儿就爬了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包裹。 回到大殿,水瑶已经收拾了碗筷,乞丐从包裹里拿出一套虽然有些破旧,但看上去还干净的衣服,低头跟着水瑶,两人一起向不远处的小河走去。 不多时,俩人回来,水瑶端着洗干净的碗筷儿,小乞丐穿着一身青布裤卦,手里拿着那一身沾满污垢的乞丐服。 看着小乞丐洗干净的脸,景昊有些吃惊,水瑶在旁边轻笑,不怪景昊吃惊,她刚才看到这小乞丐的真面目时,也有些惊讶。 这小孩儿七八岁的年纪,皮肤白皙,一双丹凤眼,顾盼有神,然而一张脸看上去竟是雌雄难辨。 第172章 长笙的故事(一) 小乞丐的头发也重新梳过了,像个小道士一样,在头顶上绾了个发髻,用一根光滑的,剥了皮的柳枝固定住,看那柳枝的新鲜程度,应是水瑶刚削好的。 景昊正在给病孩儿诊脉,小乞丐一言不发的守在病孩儿身边,等着景昊说话。 “这小孩儿的脉象忽快忽慢,虚滑无力,像是药物所致。” 景昊用探寻的语气说道,目光却看向小乞丐。 小乞丐咬了咬嘴唇。犹豫了片刻说: “他们那些人给弟弟灌了药。” “灌的什么药?” “他们是谁?” 景昊和水瑶同时问道。 小乞丐摇摇头。 “我不知道他们灌了什么药?他们是人贩子,但不是普通的人贩子。” “你和你弟弟是被拐子拐走的?”水瑶有些吃惊的问。 “算是吧。” 小乞丐慢慢讲述了一个长长的故事。 小乞丐名叫长笙,家在南州府北边的徽州,家里世代经商,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虽然商贾地位不高,但有钱就有了地位,家里的日子过得不错,但到了长笙这一代,有了问题。 长笙爹娘年过四十,只生了两个女儿,长笙和姐姐长乐。 自己家好歹有些家产,娘就试探着问爹要不要纳个二房,好生个儿子来继承家业。 爹爹认真的考虑了两天,说算了。 一来爹和娘两个人一直携手做生意,感情很好。 二来爹爹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又常年在外做生意,讨个小的回来,能不能生出儿子还不一定,还得让她在家独守空房。 如果是个好的,有点对不起人家,要是找了个不安分的,又怕时间长了出事。 于是爹娘商量好,准备让两个女儿学着经商,将来再找个品貌过得去的小子招赘在家,也就把这门户顶起来了。 于是夫妻两个就有意无意的培养两个闺女,小闺女长笙还小,做生意有没有天赋还看不出来,因为家里没有儿子,就从小只当男孩儿养。 长笙从小也是活泼好动,爹娘索性给她请了拳脚师傅,她从小跟着爹娘天南地北的跑,经常喜欢扮做男孩子。还跟一个街头的老艺人学了些口技,扮成男孩子,跟着爹娘在外行走,竟无人能够听出她是女孩来。 姐姐长乐倒是从小当小姐娇生惯养长大的,长笙出生的时候,她已经是个十二岁的大姑娘了,性子温婉可人。 因为娘生妹妹的时候已经三十多了,从那时家里就已经有了让她长大后招赘的念头。开始有意的让她接触家里的生意。 因为长乐从小是个娇滴滴的小姐,所以开始爹娘并没有对她抱很大的希望。 然而长乐给了他们很大的惊喜。 长乐对数字十分敏感,生意上的事一点就透。仿佛遗传了祖辈经商的基因,是个天生的经商奇才。 她去过的地方不多,然而人在家中坐,只是听爹娘教导,这个那个铺子的掌柜们的交谈,汇报,听各色铺子里的伙计们闲聊,时不时的去自家各种铺子闲坐,就能把这铺子的生意往来、流水和毛利算个八九不离十。 爹娘很是惊喜,在长乐十三岁,才学了一年的时候,就给了她一个小铺子,让她练手。 三年后,让她管自己家在徽州的所有老铺的生意,爹娘带着长笙天南地北的跑,独留姐姐长乐在老宅坐镇。 一家子本来过的其乐融融。 事情的变故发生在三年前。 爹和娘因为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去了岭南,因为岭南气候湿热多瘴气,所以那一次就没有带小长笙,让她和姐姐留在了家里。 两个月过去,爹娘回来时,带了一个年轻的女子回来,那女子身材消瘦,脸上遮着面纱。 后来长生和姐姐才知道,那女子是爹娘在路上救的,听说是家里出事被流放到岭南,全家都死了,她被卖为奴,生了病还毁了容,被主家给遗弃了。 爹娘遇见她的时候,她只剩了一口气,被人抬着往乱葬岗上扔。 夫妻俩心善,看她还活着就出言劝阻,想把她往乱葬岗上丢的那户人家趁机要了爹娘二两银子,把人卖给了爹娘。 好心的爹娘也是本着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心思,给这女子找了大夫看诊,结果这女子确实命硬,居然挺了过来。只是她的脸上,曾被人划过一刀,留了疤痕,毁了容。 “但那女子其实本来长得很好看,如果单看她那没有伤痕的另一半儿脸,确实是个美人。”长笙讲到这里特意着重强调了一句。 那女人在长笙家养好了身子,对她爹娘千恩万谢,跪在地下发誓后半辈子要做牛做马来报答。 于是留在长笙娘亲的身边做了个丫鬟。 她自称姓郭,名贞女,于是上上下下就叫她贞娘。 “贞娘手脚勤快,还认得字,若论起琴棋书画这些风雅之事,我娘和我姐姐都比不上她。”长笙实话实说道。 “我娘很喜欢她,觉得她举手投足都有大家风范,她也确实是大家出身,只是家里犯了事,被流放落了难。后来我娘就放了她的奴籍,认她做义妹。” “千方百计的找大夫给她治脸,后来还真的寻了几个有手段的大夫,找到了一种很是昂贵但确实有效的药膏,花了大笔银子,治了大半年,她脸上的疤痕虽未全消,但也几乎看不出了。” “萍水相逢,你爹娘倒真是一对儿热心人。”景昊赞叹道。 “是啊,他们两个倒真是一对好心人。”小长笙冷笑着道,丹凤眼里满是讥讽。 水瑶和景昊面面相觑,没敢追问,安静的听她继续讲下去。 治好了贞娘的脸,长笙爹娘想着她年纪已经二十多,不小了,以前在流放之地,没法正经寻个亲事。现在脱了奴籍又治好了脸,打算替她找一门好亲事,热热闹闹的嫁过去,也算全了这场情意。 贞女这种情况高了低了都不合适。两人费心挑了好久,挑了两家家境殷实的小生意人,兴高采烈的告诉贞娘,让她选一选。 当时正值中秋佳节,贞娘听了他们的打算,一言未发,只说先过个团圆节再说。 “中秋的那天晚上,我爹娘高兴,喝了不少的酒,”长笙讲到这里,忽然顿住了。 半天才又开口, “第二天早上,我爹醒过来,发现贞娘睡在他的床上。” “啥?” “……” 这是什么操作?景昊很想捂住水瑶的耳朵。 第173章 长笙的故事(二) 是你爹酒后失德? 还是贞娘蓄谋已久? 景昊很想问,却没问出声。 长笙也没解释。 “贞娘成了我和姐姐的二娘,我娘从此再没让我爹进过房,也再不让贞娘叫她姐姐。” 后来,生意上的事情娘也不大管了。开始爹一个人出去跑,再后来,带着贞娘一起去。 娘在家吃斋念佛,也不是多虔诚,就是当个借口,找个事做,整个人整天懒懒散散的。 自从爹开始带着贞娘出门,长笙就不出去了,开始在家跟着姐姐,姐姐天天巡铺子,盘账,很忙。 娘唯一感兴趣的事是给姐姐招婿。 姐姐已经十八九岁了,很多人这个年龄都做娘了,可姐姐的亲事还没有定下来。 好男儿都不愿意做赘婿,做赘婿的多是想依靠岳家的懒汉。可娘不愿意委屈姐姐,七挑八选的,就耽误了下来。 再后来,爹爹找到娘,说给姐姐找了一门好亲事,让姐姐嫁给临县县令的小儿子。 县令之子当然不可能做赘婿,爹爹说要给姐姐备上丰厚的嫁妆,把她嫁过去。还说姐姐这就算进了官宦之家,改换了门庭,以后有了孩子,也比在商贾之人家里有前途。 娘被气了个倒仰。 先不说那县令的小儿子人品如何,这官宦人家听起来好听,其实不然。 瞧不起商贾人家,却又贪图姐姐的嫁妆。进门后,少不了立规矩,受挫磨。 哪有自己当家做主的痛快。 姐姐和娘都不愿。 娘说以前说好的要让姐姐招婿,接手家业,顶门立户。 爹说二娘已经有了身孕,很有可能是个男孩,家里不需要招婿,姐姐还是嫁出去的好。 娘听了,几乎是晴天霹雳。可这也是早该想到的事,二娘年轻,有孩子也正常。 娘强撑着说也未必就是个男孩。 爹说,这个不是还有下一个,早晚能生个男孩。 娘看着变了面目的爹,几乎被气死。死活不同意把姐姐嫁出去,这件事就僵持了下来。 结果,过了几个月,二娘真的生下了个男孩,爹爹大办满月酒,家里人多眼杂,八岁的小长笙不知怎么就睡着了,醒来,就在人贩子的车上,堵着嘴,捆着手,被运出了徽州。 “你是在家里被拐的?”景昊和水瑶吃惊的问。 在家睡着了被拐走,这事就大了,虽说家里在办酒,人多眼杂,但这么大的孩子运出门,没有内贼不太可能。 但他们没有打断长笙。 长笙被运出徽州,到了哪里,她自己至今也不知道,只记得她和另外一些大大小小的孩子被关在一个大杂院里。 开始不让出去,一天给两顿馒头和凉水。后来来了一个打扮的很妖娆的半老徐娘,挑走了她和另外几个孩子,被蒙着眼睛装上车送到另外一个宅子。 这个宅子比大杂院条件好多了,给她们的饭食也好了很多。那妖娆的半老徐娘带了好几个嬷嬷来,教她们规矩,教她们五花八门的东西。 在那里待了有半年左右,那里又断断续续的来了几个孩子,大都是些面目姣好,身材窈窕的女孩子,也有两个眉清目秀长得好看的小男童。 男童年纪小,那老嬷嬷就让大点儿的女孩儿负责照顾。其中一个男童特别喜欢长笙,就天天跟在她后面当小尾巴。 后来抓进来的女孩儿里,有个年龄大的,有十二三岁,叫丹荔,模样长得出挑,人也聪明,嘴甜,性子很随和。那个看管她们的老妈妈对她比较特殊,平日里对她优待不少。 有一天,丹荔偷偷找到长笙,说自己打算逃出去,问长笙要不要跟她一起逃? 长笙怕她是来试探自己,装作漠然的模样,没有回应她。结果丹荔说她们这些人都是养起来准备将来送给贵人的,包括那两个小男孩儿。 平日里,他们给那两个小男孩儿下了药,药力甚微弱,但常年服用下去,将来这两个孩子长到一定阶段,会停止生长,永远保持少年的模样,但会变得男不男女不女,成为那些变态的贵人的玩物。 长笙听了丹荔的话被吓得不轻。 丹荔接着说自己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她偷听到那老嬷嬷和外人的对话,说下一批再来人,这里的几个大的就该送走好好调教了。 这个调教是怎么样的调教? 她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所以丹荔决定孤注一掷,冒险逃走。但她需要一个帮手,她相中了长笙。 长笙略一考虑就答应了。她也想逃走,但仅凭自己的力量肯定是不行,如果这次她不答应,下一次未必还能找到这么好的一个伙伴。 但长笙提了个要求,她想带走她照顾了很久的那个小男童,小男童没有名字,大家一直叫他弟弟。 弟弟很依赖长笙,长笙不想他将来变得不男不女。 虽然带着个小孩是个拖累,但最后丹荔还是同意了。 两人计划好,丹荔去偷老嬷嬷身上的后门钥匙,长笙先把弟弟藏在后门边的柴堆里,然后去中厅放火。 丹荔拿到钥匙,就去喊救火,然后穿过事先留下的缺口到后院,长笙再放第二把火,把前厅后院彻底用火隔开,然后打开后门逃走。 计划其实不算太周密,但仓促之间她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好在有惊无险,真的让他们逃了出来。 但她们没想到的是,逃出了那片宅子,她们居然找不到出去的路,慌慌张张的奔走了半天,居然到了水边,被一条河挡住了去路。 所幸河上有船,三人上了船,丹荔拿出一根素银簪让船上的老翁送他们过河。 那老翁看着慈眉善目的,笑着说“几个孩子,有什么钱?我日行一善,送你们过去吧。” 丹荔和长笙都千恩万谢的。 谁知船划到河中央,岸上来了追她们的人,眼见她们坐船已经快到了对岸,却并不着急,居然站在原地,哈哈大笑起来。 丹荔和长笙被他们笑的心惊肉跳,齐齐看向老翁,想让他快点划到对岸。 却看那老翁早已没有那慈眉善目的模样,满脸猥琐的淫笑,将手伸向了一脸苍白惊恐的丹荔。 第174章 长笙的故事(三) 长笙和丹荔被吓得腿脚发软,想逃却四面都是水,无处可逃。 这时,岸边的人一边发出阵阵哄笑,一边各种污言秽语说个不停。 长笙只断断续续的听到他们说:“于老三,赶紧把人送回来,这都是雏,玩坏了你可赔不起……” 叫于老三的渔翁毫不在意,也不管对方听到听不到,扯着嗓子回了句, “这两个性子这么烈,捉回去也不敢往贵人身边送,回头弄死了,不是白白浪费了。还不如先便宜给我。” 说完就狞笑着,把丹荔拖进了简陋的船舱。 弟弟在船头吓得发抖。 长笙一边搂着他,一边也努力让自己平静,竭力在船板上寻找趁手的武器。 从刚才断断续续的对话中,她已经基本弄明白了,自己和丹荔被抓回去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宁肯杀了这个于老三,跳下河去喂鱼,也不能活着被他们抓回去,受尽凌辱再死。 找了一圈,长笙在一个扣着的木盆中找到一把细长的小刀,还沾着几片细小的鱼鳞,估计平时是于老三剖鱼用的。 她紧紧的攥着那把小刀,正准备立刻冲进船舱杀了于老三,就听到船舱里于老三一声惨叫,接着就看见丹荔跌跌撞撞的从船舱里冲了出来。 丹荔一脸煞白,满手鲜血。冲出船舱后就往船舷上扑,像是要投水。 长笙连忙上前一步,想拉住丹荔,却无比恐惧的看见于老三摇摇晃晃的从船舱中走了出来。 于老三一脸的狰狞,胸前赫然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正滴滴答答的往下落,他弯腰一把抓住了丹荔的脚,用力的往后拖。丹荔拼命的用脚踹着。 于老三侧摔在甲板上,他咬着牙,额头上青筋直冒,然后一把攥住了胸前的小匕首,竟然一狠心拔了出来,恶狠狠的向着丹荔刺去。 只是手臂刚挥到一半儿,就无力的垂了下去。慢慢的转过头,只见长笙站在他的背后,他平时用来刨鱼的细长小刀,现在正狠狠的扎在他后背的要害。 于老三倒下去了,长笙把惊魂未定的丹荔扶了起来,两个人都恐惧的浑身发抖,但却没有时间害怕。 两人都不会划船,此时也顾不得许多,抄起桨来胡乱的划着。 岸上的追兵此时已经看出了端倪,正骂骂咧咧的四处找船准备追过来,有性子急的就要跳下河。 长笙和丹荔划船划的不得法,小船没有向岸边靠去,反而在河里打着转转,顺着水流向下游飘去。 越往下游,水流越湍急。和丹利索性放弃了挣扎,任小船在水流中起伏打转。 只要能离开,不被追上,漂到哪里算哪里吧。 两人看着离追兵越来越远,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至于在哪里上岸,就让小船替她们做个选择吧。 不知漂了多久,长笙都有了困意,迷迷糊糊中,忽然觉得一阵窒息,猛的睁眼一看,发现那脚边已经“死了”的于老三,已经爬了起来,恶狠狠的掐着自己的脖子。 旁边的弟弟惊醒了,哇哇的哭着爬过来,伸出小手去拉扯于老三,却被他一脚踹倒在旁边。幸亏于老三这时也已是强弩之末,不然这一脚下去,弟弟早就没了性命。 长笙被掐的两腿乱蹬,脸发黑,失去意识之前,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好后悔!怎么没有早点儿把这于老三扔进水里。 就在长笙意识快要溃散的时候,觉得自己颈上的力道猛的一松,他一边拼命的喘息,一边抑制不住的咳嗽。 双眼充血,什么都看不见,耳膜外传来咚咚咚似乎是打鼓的声音。 当她好容易停止了咳嗽,睁开满是泪痕的眼睛,正看见丹荔和于老三纠缠在一起,双双从船上摔进了湍急的河流中。 长笙猛的扑到船舷上,拼命的向丹荔伸出手去,却只差一点没够到,接着丹荔就被水流越冲越远。 她急得想跳下河去,她会水,她想去把丹荔救上来,却看见在水中沉浮的丹荔拼命的向她摇着头。 “长笙,你要好好活下去,帮我一起……” 这是丹荔留给她最后的话。 …… 长笙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水瑶默默地从水囊中倒出一碗水递给了她。 “丹荔最后是为了救我死的,”长笙一口气喝完了水,两只手紧紧的捧着水碗,带着一丝心酸说, “可我连她到底姓什么,家住哪里都不知道。” 水瑶很想安慰长笙,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痛,没有谁能够真正的感同身受。 好在长笙似乎已经习惯了,很快就从那种无言的悲伤中走了出来,继续往下讲。 小船继续载着长笙和弟弟在激流中漂了整整一夜,好在于老三的船上还有一些干粮和净水,长笙和弟弟勉强捱到了天光放亮,发现小船已经搁浅在岸边。 长笙细心的用河水把身上溅的血洗干净,又幸运的从于老三的船上找到了几两碎银子和一袋子铜钱,打了个小小的包裹,带着弟弟上了岸。 她不知道自己上岸的是什么地方,也辨不清东西南北。更怕有追兵来把她抓住,好在以前学的一点小本事有了用处。 带着弟弟到旧衣铺买了两身男装,给自己和弟弟都换了装束,打听着徽州的大致方向,一点点的走到了和水瑶她们相遇的古镇。 到了古镇,她身上的钱都已经花完了,只好做了个小乞丐,靠乞讨度日,可弟弟又累又饿,眼看就病倒了。 长笙没办法,就到古镇上的一个大户人家安老爷家去做小帮工,想攒点钱给弟弟看郎中。 “安老爷?”水瑶听到这个姓氏不由得有几分敏感,接着又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多疑。 京都离这里足有千里,安姓虽然不常见,也是有的。 “是的,安老爷,他家是这里的首富,算是个积德行善的人家。不然我这么小,没什么力气,不是那管家可怜我,也不会有人肯用我做帮工。” 长笙说完笑笑,又加了一句。 “这是他们家管家说的。” …… 第175章 长笙的故事(四) 小长笙只是想上有钱的安老爷家给弟弟挣些看病的银子,没想到又卷入了一场风波。 当时安府的管家把长笙招进去打零工,因为长笙扮作了男孩,所以就做了外厨房的小厮,平时主要负责打杂和送食盒。 因为不放心弟弟一个人在外面,长笙就悄悄的把他领了进来,让他藏在柴房里。 她自己作为小厮,是可以睡下人房,但是一间大通铺。长笙平时扮的再像,实际上也还是一个小姑娘。所以,她提出自己晚上睡柴房,管家根本不在意这些小事,就随她去了。 于是,长笙就带着弟弟,在柴房里临时安了个家。 厨房的小厮虽然挣得不多,但有一个好处,能吃饱,还能顺便喂饱一个三四岁的弟弟。 在安家干了十几天,长笙和弟弟明显恢复了些精神,也开始长了点肉。弟弟的病情也没有继续恶化。 长笙本打算干上几个月,攒点银子,就趁着天气转暖,赶紧出发去徽州,结果,出了意外。 三月的一天,春风刚刚开始变暖,安老爷家来了位贵客,是位金尊玉贵的小娘子。 到底有多金贵也不知道,反正安老爷一家恭恭敬敬,奉为上宾。 就连安老爷那对女子最严厉的老娘和最纨绔的儿子、最刁蛮的女儿,在这位小娘子面前都老老实实的,又想献殷勤又不敢太打扰。 这位金贵的小娘子叫什么,安家的下人都不知道,只听主人家都叫她二小姐,于是上上下下也都这么叫。 长笙听厨房的厨娘说这位二小姐来的时候身边带了五个人,四个是跟在身边的护卫,天天都拉着脸,不苟言笑。另一个不拉脸,而是根本没有表情,听说二小姐称呼他“木头”。 那四个护卫,长笙送饭的时候,远远的见过,确实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那个木头长笙也见过一次,长得倒是一表人才的样子,但确实是面无表情。 不过长笙不觉得他是个木头,他从长笙手里接过食盒的时候,说了“谢谢!” 长笙在安家打杂、送饭送食盒,收到过埋怨,收到过呵斥,也收到过赏钱,或者随手赏的吃食,但一句“谢谢”,这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本来长笙并不在意,她觉得还不如几个铜钱,一块糕点实惠,但不知为什么,这句二个字的谢谢,她一直没忘,还让她记住了那个木头的声音。 二小姐是贵人,长笙一直没见到,她也并不像厨房里那几个厨娘一样,对传说中美若天仙的二小姐充满了好奇,一心想偷窥上几眼。 但往往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天晚上,长笙和弟弟照旧睡在柴房里,因为晚上多喝了碗汤,长笙半夜起夜。 她平时怕人看出她是个女孩子,白天都尽量不喝水,减少去如厕,所以晚上都不免多喝一点儿,也习惯了半夜如厕。 下人自然是没有恭桶的,只有一个公用的旱厕。 长笙熟门熟路的回来,刚走到柴房附近,就听到了一男一女的讲话声,吓了她一跳,以为撞破了哪个丫鬟和小厮的好事,赶紧找了个阴暗的角落藏了起来。 只听那女声说: “你非得要走吗?真的不管我的死活了?” (长笙:原来是痴情女子负心汉。) 男子没说话。 (长笙:理亏了,无言以对。) 女子: “你跟在我身边,是不是就为了我身上的东西?” (长笙:原来还是个吃软饭的负心汉。) 男子还是没说话。 (长笙:不怪乎能吃软饭,真是能沉得住气。) 女子: “不是我不给你,那东西我也只有一个,我娘千叮咛万嘱咐,必须自己贴身带着。” (长笙:想要人家女子贴身的东西,真不要脸。) 男子: “我只想看一眼,并没有打算占为己有。” (长笙:想要看人家女子贴身带的东西,还好意思说不打算占为己有,这男人真是没廉耻。真要给你看了,这女子还能嫁出去吗?) 女子: “我的贴身带着,没法儿给你看。不过,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给你一张。” 男子: “你不是只有一张吗?从哪儿给我一张?” (长笙:什么意思?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女子: “我虽然只有一个,但我大哥那儿有两个,一个贴身带着,一个备用的。出来的时候我顺手偷了他一个,反正他周围那么多人保护,有一张也够用了。” 男子: “我不要你的宝贝,我只看一眼就行。” (长笙: 这男人真是又当又立……不过,怎么这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一样。) 女声有些娇嗔的坚持: “我说了送给你,就送给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留在我身边保护我。” 男子: “你留在这里很安全,你身边那四个侍卫也都是高手,完全能自己回京都,不需要我的保护。” (长笙:侍卫?京都?这都是什么?天啊,这男的好像是那个木头的声音,那……这个女的不是什么丫鬟,而是那个二小姐。) 长笙没想到自己半夜起夜,居然吃了这么大一个瓜,吓得连气都不敢喘了。 二小姐: “我不管,我就要你在我身边保护我。你提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 木头: “我有我的事做,没办法分身来保护你。再说你身边的人够多了,并不差我这份保护。” (长笙:有点 反转,听着像是这二小姐不太讲理。) 二小姐: “我不管,你要的东西我已经答应给你了,你就不能走。” 木头: “我只说要看看,并没有要你的东西,而且我当时说保护你的安全,现在你已经安全了。我并不算食言。” 二小姐像是捂住了耳朵,“我不管,我不管。我的话已经说出口了,东西也已经送出了。你就不能反悔。” 她自己吵闹的声音有些大,没有听见木头说了一句: “言尽于此,告辞。” 又了一会儿,长笙只听见二小姐“咦”了一声。 “木头,木头,你去哪了?藏起来了,是吗?” “我不管,东西我给你放这儿了,不管你收不收,你都不许走。” …… 半晌,外面静悄悄。 长笙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发现两个人都已经走了。 地上留了一个扁扁的,檀香木的小盒子,在没有月光的晚上,几乎和土地融为一体。 第176章 长笙的故事(五) 长笙好奇的捡起那个小檀香木的盒子,轻轻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一张普通的纸。 还没等她取出来仔细看,忽然听见有人走过来的声音,应该是更夫老王到这边的茅厕去了。 长笙怕他出来发现自己,赶紧把小盒子揣到怀里,溜回了柴房。 在角落里躲了半天,长笙又怕又累,回去就倚着柴草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长笙准备去上工的时候,才发现怀里还揣着那个小盒子。 她怕不小心露出来被别人发现,随手就塞进了弟弟身边的包裹里。 想着晚上回去看看是什么,不行就再扔回角落里,以免惹祸上身。 谁知刚过午时,意外就来了。 一个管事婆子也不知道怎么闲来无事进了柴房,发现了弟弟。 一个在厨房打杂的小子,居然还带着个孩子住在安老爷家(的柴房)里,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管事婆子很是得意的行使了她的权利,把长笙和弟弟逐出了安府。 长笙和弟弟又流落街头,重新成了小乞丐。 长笙有心带着弟弟,继续往徽州方向走,可是兜里总共没有几文钱,于是就想在古镇再打几天零工,攒些银子。 谁知钱没有挣到几文,下了几场连绵的秋雨,把弟弟冻病了。 不但没有攒下钱,反而把兜里的几十文钱花了个干净,弟弟的病反而更严重了。 正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她意外在外面遇到了二小姐。 那天晚上,她虽然没有见过二小姐的脸,却记住了二小姐的声音。 二小姐带着人在外面气呼呼的寻找木头,看样子那天晚上木头真的走了。 看二小姐寻找木头那急切的样子,不单单是想找到人这么简单。 长笙有意的接近跟着二小姐的安府家丁,弄清楚了,二小姐不但要找木头,还要找她丢失的一件重要的东西。 长笙忽然明白过来,二小姐找的很有可能是那天晚上的那个小木盒。 她赶紧回去翻了翻自己那个可怜的小包裹,果然小木盒儿被她无意中的带出了安府。 长笙很害怕这个小木盒给自己招祸。但看着弟弟越病越重,长笙决定咬牙铤而走险。 她把弟弟藏到了离古镇挺远的这个破庙的地窖里,然后自己去了古镇,把脸抹的黑黑的,打扮成一个肮脏的小乞丐。 趁着二小姐带着家丁满街转悠的时候,找机会接近了她,塞了一个纸条给她,约她午后在木桥上单独相见,说手里有她想要的东西,但需要拿银子来换。 于是就有了水瑶和景昊他们看到的桥上美人会小乞丐的画面。 “现在想起来,其实有些侥幸。二小姐那天应该真的是一个人来的,那些安府的家丁,都是些混吃的窝囊废,她那几个侍卫倒真是高手,那天不知道去了哪里,如果跟着她来,我定是跑不掉的。”长笙心有余悸的说。 长笙很聪明,她的猜测已经接近了真相。 那天二小姐的四个护卫被她派去追寻木头的踪迹。收到小乞丐的纸条后,她是打算一个人来拿回东西的。只是安老爷不放心她的安危,一直让家丁偷偷的跟着她。 她自己也不会精妙武功,学过几招花拳绣腿,在自家的时候总有人捧着她,夸她。她就以为自己的武功还不错,单枪匹马就出来见小乞丐了。 讲到这里。自己的怀里取出了那个小檀香木盒,朝水瑶递过去。 ”这盒子我打开看过,里面就是一张纸,像是一张画的什么符箓,不知道二小姐和那个木头为什么对它这么重视?”。 水瑶接过小檀木盒,很轻松就打开了。里面确实只有一张颜色泛黄的符箓,上面画着鲜红和墨黑色的图案。 鲜红的像是朱砂,墨黑的,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味道。 整张符箓看上去普普通通,像是那些云游的道士随手画就的,平平无奇。 只是小猫挞挞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小猫头凑过来,和景昊挤在一起看那张符箓,景昊也是一脸的感兴趣。 水瑶把符箓递给景昊,让他们仔细看,自己拿起那个扁扁的小檀香盒摆弄着。 景昊和挞挞似乎看出了什么,两个人不好当着小长笙的面交流,就用眼神传递着信息。 忽然,听见水瑶那里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转睛一看,只见水瑶手里那个扁平的小檀香木盒的底部居然向左右两边弹出了两个薄片。 这看上去已经很扁的盒子居然还有夹层。 这么小的夹层里能放什么呢? 水瑶从中抽出了两张薄薄的宣纸。景昊和挞挞的小猫头都凑了过去。 两张宣纸上都是人名。 景昊和水瑶看了好一会儿,那纸上除了人名,空无一字。他们实在看不明白。 两个人都不是纠结的人。看不明白就算了。 水瑶照旧把纸张都收到小木盒内,还给了小长笙。 “我们现在准备出发去南州,你是什么打算?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 长笙犹豫了一下,南州是去徽州的必经之路,她很想跟着水瑶他们走,又怕人家不愿意带着自己两个累赘。 “我也想跟着你们一起去南州。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带上我?”长笙有些嗫喏的说。 “带上你可以,但路上要老实规矩,不能再做偷偷摸摸的事。”景昊冷着脸说。 水瑶和蛋蛋都偷偷的看着景昊,发现他拉下脸,不笑的时候,居然还有三分威严的样子。 挞挞很满意,景小子长大了,会唬人了。 长笙感到有几分屈辱,她是个从小金馃子,银馃子随便玩儿的主,没想到今天因为一锭银子被人如此瞧不起。 她掏出那锭昨晚顺走的银子,递给水瑶, “你们的银子还给你,我家在南州也是有铺子的,去了后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这一路吃你们的,用你们的钱还给你们。” 她说的有点儿底气不足,现在爹爹有了二娘和弟弟,家已经不是以前的家。她被拐离家已经快一年了,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南州铺子里的人,不知道还认不认识她。 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从铺子里支出银子来。 第177章 上路 景昊出去套好了马车,水瑶收拾好了行囊,两人就带着长笙和弟弟出发了。 水瑶她们的马车声哒哒远去的时候,庙中大殿里一个隐蔽的角落,忽然有一阵奇怪的气息波动,仿佛时空发生了扭曲,原本空空的角落慢慢出现了一个人影。 身材颀长,剑眉星目,只是面无表情,如果长笙在这里,一定能够认出,二小姐苦苦带人寻找的木头,居然在这个破庙里。 木头一个人站在大殿中央,若有所思的看向水瑶她们刚才停留的地方,自言自语道, “好像有点儿不简单呢。不过既然这事因我而起,看来还得我来结束。希望不要干涉了世间的因果才好。” 说完也疾步走出了破庙。 …… 水瑶的马车上现在坐着三个人。 幸亏长笙和弟弟都是孩子,且身材瘦小, 水瑶也是身材窈窕,小马车还能哒哒哒的跑的欢快。 长笙忧心忡忡的问水瑶: “弟弟的病要紧吗?那个骑马的哥哥能治好他吗?” “你不用太过担心,景昊虽然不是什么名医,保住弟弟的命还没问题,至于他服用的那些药对身体造成的影响,我们现在也看不出来。不过只要你相信我们,我们会另找名医帮弟弟看的。” (即使景昊不行,还有云放呢,云放现在就喜欢看些疑难杂症。) 长笙的心放了一半儿,现在离自己的家乡越来越近,她又开始担心娘和姐姐,也不知道到了南州能不能找到银子,万一自家铺子的掌柜不认自己,自己去哪里弄银子还给水瑶他们,又怎么带着弟弟去徽州呢? 小小的人一时愁肠百结,低头不语。 随着马车的颠簸,长笙和弟弟都睡着了。 水瑶悄悄的出了车厢,坐在车架上,看着蛋蛋正蹲在马儿的脖子上,认真的用猫语跟马儿沟通。 一边的景昊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悠哉悠哉的走着,怀里还抱着挞挞,一人一猫正低声的说着些什么。 看见水瑶出了车厢,景昊赶紧策马和她并行。 那个小檀木盒子里的符箓就连挞挞也不认识,但是挞挞却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危险,那薄薄的纸张里似乎蕴藏着一些强大的能量。 另外,在长笙的讲述过程中,景昊和挞挞都感觉到了庙内似乎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其实水瑶打开小檀木盒子,拿出符咒来的时候,景昊和挞挞都明显的感觉到了另外一个人的气息波动,但景昊曾细心的在庙内和院外找寻过,却一无所获。 这也是他们在长笙拿出小檀木盒子后,立刻决定启程的原因。 “长笙手里的那个小檀香木盒子也许会带来麻烦。”景昊说。 “我也这么觉得,那盒子里面的东西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水瑶也同意景昊的看法, “但我们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抛下两个孩子,对吧?”水瑶笑盈盈的转向景昊。 景昊也笑起来,但还没等他应声。就听见怀里的挞挞低声说: “前面有危险。” 景昊和水瑶神色一凛,抬眼望去。 只见前方站着一个人,一袭蓝衫,剑眉星目,如果忽略他一脸的漠然和冷淡,倒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 虽然挞挞已经提示过面前的人有危险,但景昊还是忍不住和水瑶悄悄的八卦了两句。 “这个世道是怎么了?人人都能长得这么好看吗?我以为云放那样的就是绝品了,这人长得一点儿都不比云放差。” “但他沉着脸,一副别人欠了他钱的样子,云放哥哥可不这样,云放哥哥笑起来比他好看。”水瑶替云放发声。 “算了吧,云放也就是见了你才能笑两下,平时也是一副拉着脸的死样子。再说,这人也没笑,你怎么知道他笑起来比云放差。” “景昊你怎么总是向着个不相干的人说话,你是不是对云放哥哥有意见,还是你嫉妒云放哥哥长得比你好看。” “胡说,我嫉妒他干什么?男子汉大丈夫,长那么好看做什么?” (挞挞:“对对对,男人不用这么好看,我觉得景小子长得就很好。”) “既然不是嫉妒,那你就得说实话,云放哥哥是不是比这个人好看?还比他有君子之风……” (挞挞: “瑶瑶,你这是不讲理。”) “好了,好了,你说的都对。云放天下第一好看!”景昊屈服了。 …… 在前面摆了半天造型的木头:你们两个人能不能正常一些?能不能尊重一下别人,就这么当面评价我的容貌,当我是死的吗? 好容易景昊和水瑶停止了讨论,一步步走近了。 木头把腰板儿挺的更直了,等着他们发问。 谁知景昊骑着马,水瑶坐在马车架上,晃着两只小脚,两人目不斜视的从木头的身侧风轻云淡的走了过去。 只有那只坐在驾车的马儿脖子上的小猫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木头有一种社死的感觉。 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低头打量了一下,并没有动用隐身符啊。 景昊和水瑶也很奇怪。就这么轻松的从那人身边走过,那人居然一言不发,那他在路上摆出个拦路的架势干什么? 结果走出了不超过十步。身后传来了一个冷漠的声音。 “既然你们觉得那东西是个麻烦,不如给我吧。” 水瑶和景昊听见了,但他们继续往前走。 木头直接郁闷了,这两人难道不仅是眼睛不好使,耳朵也不好使吗? 他决定速战速决。 一个飞身追了上去,挡在了马车面前。 “把那符箓还给我吧。” 景昊和水瑶纳闷儿的互相看了看。 “你是在跟我们说话吗?”景昊试探着问。 “是。” “可我们又不认识你。” “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凭什么要给你东西?” 木头语塞,竟然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怎么办? “那个符箓对你们没什么用处,还是还给我的好。” “还给你,哦,你的意思是说那东西是你的?” 木头又语塞了。 貌似那东西也不是他的。 第178章 好看的木头 “若是你丢失了东西,拿出证据来。” “什么证据?”木头下意识的问道。 “就是证明啊。证明你丢了东西,证明我们捡到了不属于我们的东西,然后还要证明我们捡的这个东西就是你丢的那个东西……。” 木头觉得自己要疯掉了。 “那东西不是我的,我只是想看一眼那个符箓,那上面有我想要知道的信息。” “但那个小檀木盒子里面的东西,对那个二小姐很重要,或者说是对她哥哥很重要。” “她哥哥不是一般人,你们如果不把那小檀木盒子还回去,你们自己会有危险的。” 木头决定不接景昊和水瑶的话,自顾自的说着。 景昊和水瑶听明白了,一时之间有一些沉默。 木头看着二人一言不发,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他们。 “不知道我讲清楚了吗?” “我对你们并无恶意,和那二小姐也不过是萍水相逢,我只是想看一眼那个符箓,也并没想据为己有。” “那个小乞丐卷入这件事情有我的原因,如果这事不解决,他或者你们很有可能会因此送了性命,我不想沾上这样的因果,才会出手。” “我可以帮你们把东西送回去,把这件事情平息。但如果你们不肯给我,我也不会强迫。我已经劝告过了,不会做过度的干涉……” 木头用最后的耐心,苦口婆心的劝道。 “我给你!”马车里忽然传出长笙男孩子一般的声音。 接着,长笙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还是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儿,像个小乞丐。 她从马车里递出那个扁平的小檀木盒子。 “给你吧,这东西我本来就不想要,只是无意中带出来的。” 木头愣了一下,没想到小乞丐如此干脆。 他接过木盒打开,从里面抽出了那张符箓,仔细的看着,越看脸色越凝重。 良久,又顺手打开了盒子的夹层,抽出了那两张写着姓名的纸,扫了一眼,就接着放了回去。 然后把小檀木盒子放进怀里,起身欲走,想了想又退了回来。 从袖筒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长笙。 “你本来也是要拿这小木盒子找二小姐换银子的,现在我拿走了,这张银票给你,就算两清了。” 景昊水瑶和长笙齐齐愕然。 怎么回事?一言不合就送银票。 长笙木木的接过了银票,眼睛一瞟,哇!一百两。 这个木头,出手还挺大方的。 大方的木头走远了。 水瑶和景昊看向长笙,所以,这个人真的是她见过的那个木头? 长笙肯定的点点头。 水瑶不由脱口而出: “这是少言寡语的木头?我看比景昊还能说。” 景昊无辜躺枪! 这时,微风断断续续的送来了木头的话。 “有了银子,进城买身干净衣服穿吧,小姑娘还是不要太邋遢。” 谁邋遢?说谁邋遢?不是,他刚刚说小姑娘,他怎么知道我(长笙)是小姑娘? …… 木头当完散财童子,潇洒的走了。 长笙有些忐忑又有些欣喜的收起了银票。 景昊总觉得长笙有意无意的瞟了他两眼。那眼神,似乎有一些别样的情绪在里面,像是鄙视又像是挑衅。 小马车继续不紧不慢的哒哒哒的走着,过了午时,终于到了南州城。 进城先找了客栈,吃饱喝足要了客房,先去休息。因为长笙现在也是有钱的主了,所以几人干脆一人一间。 或者说是景昊带着挞挞,水瑶带着蛋蛋,长笙带着弟弟各一间房。 弟弟的病刚好,身体弱,回房就睡了,长笙这几个月来颠沛流离,精神一直高度紧张,现在到了安全的环境,一放松,只觉得异常疲惫,也睡了。 另外一间房里,两人两猫凑在一起。水瑶铺纸研墨,提笔写满了两张纸,纸上赫然是他们在小檀木盒中见到的那份名单。 早在破庙中,景昊和挞挞就发现了外人的气息。但景昊却怎么也寻不到这人的踪迹,于是和水瑶两人就起了提防之心。 那个小木盒的夹层被打开后,看到那份两页纸的名单后,景昊和水瑶就默记了下来。 当初的神秘山谷之行,改变的不仅是他们的身体素质,三个人的记忆力也达到了过目不忘的程度,这也是云放能在几年之内就崛起,成就“云神医”名号的原因之一。 景昊和水瑶复制好了名单,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但冥冥中觉得,这名单今后或许会有用处。 水瑶将名单折叠好,随手递给了挞挞。 挞挞一脸懵逼。 给猫干什么?猫要这个有什么用? 水瑶笑的如春花绽放。 “挞挞,帮个忙吧,这名单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那个二小姐这么急着要,应该挺重要的,放在外面容易招祸。” “所以呢?”挞挞装糊涂。 “所以就麻烦我们猫美心善的挞挞小公主,帮忙收藏一下了。”水瑶继续笑着说。 “猫猫怎么藏?猫猫浑身上下一个兜儿都没有。”挞挞顽强抵抗。 “挞挞,你这样就不好了。无论做人做猫,首先都要讲诚信。撒谎可不是灵猫国的规矩。” “谁撒谎了,难道猫猫身上有兜吗?” “猫猫身上有兜没兜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每次回神秘山谷的时候都偷偷带走了很多点心。回来的时候又带回来了不少灵草灵果。”水瑶目不转睛的盯着挞挞的眼睛。 挞挞有些心虚的把视线投到了别处。 水瑶转过去继续盯着它的眼睛。 “那么多的东西,挞挞不可能都用嘴叼着吧。” “……” 挞挞语塞! 半晌,挞挞恨恨的说。 “亏我还带了那么多的灵草和灵果给你吃。你吃了不念我的好就算了,居然还惦记我的……。”它没有把话讲完。 又有些生气的说: “都闭上眼睛,不许偷看。” 这就是答应了。 景昊和水瑶听话的闭上眼睛。 蛋蛋闭上眼睛,然后又偷偷的睁开了个缝。 只见挞挞走到那张叠好的纸跟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蛋蛋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有些刺眼,不由得眼睛闭了一霎,再睁眼时,发现挞挞已经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桌子上的纸已经不见了。 第179章 宋记绸缎庄 蛋蛋有些傻眼,但这时挞挞已经发现了它偷窥的行为,立刻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威胁。 蛋蛋立刻堆起了一脸的笑容,走到挞挞身边,讨好的替它舔着背上的毛。 挞挞很嫌弃的撵它, “快走开!没有信用的猫。” “喵喵,挞挞别生气,蛋蛋什么都没看见。” “快走开,离我远一点。”挞挞起身跑开。 “喵喵,挞挞别走,等等我。”蛋蛋快乐的追了上去。 …… 水瑶和景昊打算去找田文杰。 在这之前他们想先把长笙和弟弟安顿好。 水瑶自己的身世未明,长笙年纪虽小,经历却复杂,也算命运多舛,水瑶想让她和弟弟安稳度日,不想让她跟着自己,再卷入新的风波之中。 长笙听了水瑶的打算,倒是没有对水瑶的想法提出异议。 萍水相逢,景昊和水瑶能帮她给弟弟治病,并把她们安全的带到南州城,也算仁至义尽。 下一步人家不想让自己跟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她没有任何不满,只是心里空荡荡的,稍稍有一些难过。 对于水瑶所说的安顿,她有自己的想法。她说南州城有一家最大的宋记绸布铺子,是她家开的,她想去看看。 宋记是你家开的?景昊有些惊讶。 长笙点点头。 景昊笑道: “还真是慢待你了,长笙你还真能藏,原来你是宋氏的千金啊。” 看着水瑶不明白的目光,景昊解释道: “这宋记,经营各种粮食,布料等民生用品,是咱们东文最大的商户了。”他看看长笙,把后半句“怪不得那个贞娘如此费尽心机”吞进嘴里。 长笙本来的打算是去支点儿银子的,但现在手中已经有了一百两的银票,能够让她和弟弟走到徽州也花不完,所以银子现在倒不是最紧要的了。但她还是想再去一趟,打听一下娘亲和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水瑶和景昊想到长笙的身世,觉得她的想法是对的,于是决定第二天陪她走一趟。 第二天一早,景昊留在家里帮长笙照看弟弟,水瑶则陪着长笙去绸缎庄子。 南州城太大,长笙上次来的时候还小,记忆有些模糊,就向路人打听了一下宋记绸缎庄的位置。 那人乐呵呵的告诉了她们,又热情的问了一句: “你们也是来抢便宜布料的吗?快去吧,这便宜,只能捡三天,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去晚了,就没有了。” “抢什么便宜布料?”水瑶和长笙不解。 “原来你们不知道啊,那你们打听宋记绸缎庄干什么?”那人更不解。 “我们就是听说宋记绸缎庄的名气大,所以想来看看。”看长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水瑶赶紧找了个借口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们运气可真好。”那人感叹道。 “这宋记绸缎庄,可是咱们南州城最大的绸缎庄了,里面的东西贵虽贵,但架不住质量好。平时咱们这样的人家也只能逢年过节的才能买上一点给家里人裁身衣服。” “可宋记绸缎庄前几天易主了,今后就不归宋记管了。所以,现在算是辞旧迎新,出清店里旧货,大搞三日优惠,让利四成,三日后,也就是明天,绸缎庄正式改名易主。” “让利四成,这绸缎几乎卖的跟上等的细棉布一个价了,现在店里都抢疯了。可惜,每人限量买,不然,早就卖完了……” 那人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长笙却头冒冷汗,脸色煞白。 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铺子要易主,她依稀记得姐姐说这是他们家数的着的几个赚钱的产业之一,怎么自己才走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要易主了。 水瑶连忙向那人道过谢,拉着长笙往前走。 “你先别自己吓自己,我们到那儿问问情况再说。” “若是铺子倒了,娘和姐姐该怎么办?”长笙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哽咽。 “我记得姐姐说过,绸缎布匹这一行是用娘的嫁妆经营出来的,算娘的私产,怎么会就这样易了主,那娘怎么会同意?难道是娘出事了?姐姐呢?……”长笙越说越害怕,已经有点语无伦次。 被抓走看管的日日夜夜里,有娘和姐姐的家就是她心里的希望,是对娘和姐姐的思念,对一家人团聚的渴望让她坚持走到这里,若是娘和姐姐出了事,那她一个人在这个冷冰冰的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长笙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被水瑶拽着往前走,不知不觉走到了她记忆中的地方。 一座三层楼高的绸缎庄,造的很是气派,现在上面还挂着宋记绸缎庄的匾额。门口的顾客出出进进,络绎不绝。 每张进去的脸上都写着急切,每个出来的人都手中满满当当,喜笑颜开。 长笙勉强稳了稳心神,跟着水瑶走了进去。 一楼的柜台前围满了顾客,大呼小叫的让伙计给自己拿相中的布料,伙计们一个个忙的脚不沾地。 虽然忙乱,但铺子里还是一派井井有条的样子,伙计们也并没有哭丧着脸,虽然忙的满头大汗,却依然是笑脸相迎。 水瑶和长笙看看眼前的情景,实在是没有办法找人询问。抬头看看楼上似乎比较清净,于是抬脚向楼上走去。 刚走到楼梯口,有个客人热心的招呼他们道: “别上楼上去了,楼上的都是没有优惠让利的料子。” 水瑶赶紧向那位热心人颔首微笑感谢,接着头也不回的拉着长笙上了楼。 楼上果然清静很多,只有三四个穿着一看就贵气逼人的夫人小姐在看料子。 伙计也只有两个,看样子,楼上的伙计大都到楼下去帮忙了。 楼上的料子果然都是顶级的好料子,无论品质和颜色花纹都属上乘。 水瑶悄声的问长笙,“二楼的料子已经如此好了,三楼还能卖什么?” 长笙悄声的回答她: “三楼是接待贵宾的地方,只有预约的大客户才能进。” 原来是vip呀! 水瑶放弃了想上三楼开眼界的念头。 第180章 南记绸缎庄 水瑶和长笙装做看布料的样子,一直磨蹭到那三四个夫人小姐也有两个下了楼。 一个解放了手脚,腾出空来的伙计,连忙过来招呼她和长笙。 水瑶听伙计介绍了半天绸缎布料,还真看上了两匹,于是掏钱买了两块儿布料,在伙计兴高采烈的裁布,打包的时候,无意似的问:“咱们这宋记开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换主家啊,这换了主家,小哥儿你们该怎么办?” 伙计笑了。 “一看你这位客人就是外地的,不了解我们这铺子,铺子易名不易名,换主家不换主家,对顾客和对我们当伙计的,都没什么影响。” “这是怎么说的?”水瑶好奇的问。 “咱们铺子明天就易名叫南记绸缎庄了,我说宋记南记都一样,是因为这南姓是我们女主家的姓氏,这宋记,本来就是我们女主家做大掌柜来经营的啊。” “这是什么意思?”水瑶没有听明白。 这时,长笙在下面轻轻的拽了一下她的衣角。 她回头,看见长笙脸色煞白,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 “我娘姓南!” …… 这是怎么说的?长笙的爹娘这是分家了? 心里讶异,面上还是装作不懂,好奇的问: “怎么回事儿?既然主家没换,好端端的为啥要换招牌?” 那小伙计看着水瑶购买的两块高价布料。心想,这几天人都到楼下去做生意了,自己两个被留在楼上,这两天一单生意都没做,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出手挺大方,又是个外来客,说两句闲话应该也不打紧。 何况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不久就会传开。 于是他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对水瑶说。 “客人你不知道,宋记绸缎庄本来是我们女主家的的嫁妆,本来叫昌盛绸缎铺,女主家嫁了宋家,宋家投了银子进来,这铺子比以前开的越来越大,后来就改名叫宋记了。 可现在我们女主家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跟宋老板闹了和离,这绸缎庄也要易名了。” 小伙计说完了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又加了一句。 “看着吧,这之后不仅这间绸缎庄,我们女主家自己名下还有不少私产呢,估计都要易名了。” 长笙的爹娘和离了? 这可真是个大瓜。 但这瓜长笙吃着可能就没那么开心了。 水瑶感受到长笙抓住她胳膊的那只手在不停地颤抖。 狠狠心没有朝她看一眼。 没办法,这世上属于自己的苦难只能自己去扛,别人无能为力。 面上依然堆起笑来: “小哥你年纪轻轻,对这宋记以前的事都知道的这么详细,还真是不一般的。” 小伙计被夸的得意, “嘿嘿,这没啥。只是小子是跟着的叔叔进的这绸缎庄,小子的叔叔可是这里的老人了。” 那这小伙计肯定还知道更多的内幕。 水瑶一瞬间就做出了判断。 她故作刚刚想起的样子一拍手, “哎呀,我娘还让我给哥哥也挑两身儿布料做衣裳呢,我怎么给忘了?” “快快快,小二哥,给我拿一块适合青年男子做外衫的布料来看看,要好的。” 小伙计一听还有生意,心里乐开了花儿,不由得用眼睛瞟了瞟自己那个同伴儿。 唉,说的口干舌燥,旁边儿那俩女人还在不停的挑拣着,到现在一块儿料子都没说要,看样子要白辛苦了。 小伙子心里高兴,忙不迭地搬了一摞子衣料,在水瑶面前一字排开,滔滔不绝的介绍着。 水瑶先定下了一块适合景昊穿的衣料,接着又装着犹豫不定的样子,看着其他的布料,不经意的问小伙子: “咱们东文国虽说允许和离,可实际上真没有几个女子敢有此决断,你们这女主家如此决绝,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啊?” 小伙子正介绍布料介绍的兴起,猛的被这么一问,不由一愣。 他有所警惕的看向水瑶,可入眼的是小姑娘天真无邪又好奇的眼神儿,心里暗暗想自己想多了。 他把声音压的更低了: “听说宋老板娶了姨娘,生了儿子不要亲闺女,还听说女主家的小女儿丢了……” 话没说完,从三楼下来的楼梯上传来了声音。 小伙计住了嘴,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三四十岁的掌柜模样儿的中年男子从楼上下来。 小伙计不敢继续闲聊,只专心的向水瑶介绍着布料。 水瑶也没再询问,她只是想打听一下,并不想给小伙计找麻烦。 那男子在二楼巡视了一圈,又下了一楼。 水瑶挑好了布料,带着长笙准备下楼,在楼梯口正遇到那个男子又上来。 两人侧身避到一旁,示意那男子先走,男子略一颔首,稳步跨上了二楼,向两人微笑着道: “两位客人买好了?本人是这布庄的掌柜,若有什么不妥或者有什么需求可以尽管对我说。” 水瑶眼角的余光瞟见刚才那小伙计迫切的眼神儿。 于是笑着说道: “东西都已经买好了,贵店的伙计很热情,介绍的很到位。” 小伙计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给他说两句好话是应该的。 水瑶的声音清脆,音量不低,小伙计在那边显然也听清了水瑶的话,不由得嘴角往上翘。 掌柜的也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她们二人微微弓了弓身子,摆出了个恭送的姿态。 水瑶心里很意外,这绸缎庄规模不小,一天的流水估计不少,在这里做掌柜,应该见过些世面,对自己两个如此年轻的客人还这么谦卑有礼,这家店不错。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向楼下走去,下了两级台阶,水瑶忽然发现长笙并没有跟上来。 回头一望,发现长笙正跟那掌柜大眼儿瞪小眼儿的看着。 长笙似乎有些戚戚然,掌柜眼神里明显有些困惑。 “长笙,走了。”水瑶开口叫道,长笙两个字叫得很清晰。 长笙像如梦初醒一般,抬脚往楼下走。 却被身后的掌柜叫住: “长笙,你叫长笙?你是长笙小姐?” 长笙抬起的脚停在了半空中。 第181章 姐妹相见 看来这掌柜是见过长笙的。 水瑶本想带长笙回去一起商量定了,问问她的意见,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但如今,长笙既然已经被人认出,索性直接问个清楚。 水瑶回身走到长笙身边,看着那掌柜, “掌柜的认识我家长笙?” 长笙在旁边刚想张嘴,水瑶又接着说, “掌柜的是想在这里叙一下旧?” 那掌柜的连忙手指了下楼上, “楼上僻静,咱们上楼说。” 两人跟着掌柜上了三楼,看傻了二楼的那个小伙计。 到楼上落了座,掌柜的迫不及待的说: “长笙小姐,你这一年去了哪里?夫人和大小姐都快急疯了。” “南叔,你不是在徽州的铺子吗,怎么在这儿?”长笙没有回答掌柜的问题,反问道。 “是大小姐让我过来操办这铺子换招牌的事宜的,我待这边的生意恢复正常,就到下一个地方去,要把整个东文国夫人名下的铺子都改成南记,估计得转一年。”掌柜的说。 长笙点点头,这才给水瑶介绍道: “这是我娘亲同族的弟弟,其实我该叫舅舅的。” 又对南掌柜说:“这是救了我的景姐姐。” 水瑶立刻浅浅施了一礼, “原来是长笙的舅父,刚才失礼了。” 南掌柜赶紧还礼: “景小娘子客气了,我也算不上是长笙小姐的舅父,只是替夫人看看铺子罢了,小娘子救了长笙小姐,我家夫人和大小姐必有重谢。” 长笙这时候已经听出了南掌柜话里有话, 为什么是娘和姐姐必有重谢?爹呢?他真的不要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她有些焦急的开口问道:“南叔,家里这是怎么了?我爹和我娘真的和离了吗?我娘现在在哪儿?还在徽州吗?” 南掌柜连忙安抚她: “长笙小姐别急,你娘现在还在徽州,不过,大小姐现在就在南州,家里的事你可以问她。” 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又涉及内宅隐私,还是让大小姐讲给长笙听吧,他一个外人,说这些有些不太合适。 “姐姐在南州,”长笙听了这个消息,又惊又喜。 “是的,大小姐在这,长笙小姐要是着急,我现在套车送你去见她。”南掌柜建议道。 出乎几人预料,长笙却拒绝了。 “姐姐住的离这儿远吗?如果不远,还请南叔找人把她请过来。”长笙冷静的说。 南掌柜不太明白长笙的意思,心想到家里不比在这里强。他也没有违拗长笙的意思,立即出门叫了个小伙计去请大小姐。 水瑶想了一下,知晓了长笙的意思。 这孩子在外流浪了将近一年,当初又是在自己家里被拐走的,吃的苦多了,警惕心也重。估计不见自己亲姐姐的面,是不会跟任何人走的。 想来长笙的姐姐长乐住的离此地并不远。 不到半个时辰,水瑶的一壶香茗还未品完,就听见有噔噔噔,匆匆上楼的声音。 随着一声“长笙,你在哪儿?”,门口出现了一个女子。 一身水红色的襦裙,衬得那女子本来就白皙的面庞,更加水滑白嫩,和长笙相似的一对丹凤眼在她的脸上却显得温柔如水。 此刻,那双眼睛里透露的是满满的焦急。 进门看见长笙,愣了一下,几步跨了过来,一把拉住长笙,失声道: “长笙,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 她颤抖的手抚摸着长笙虽然挽在头顶,却仍能看出参差不齐的头发。 又摸了摸长笙身上,水瑶临时从成衣铺子匆匆买来的衣裳,不由眼泪成串的掉了下来。 “你这是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啊?你究竟去了哪里?怎么这么久也不回来呀?” 终于看到了姐姐,面对亲人,长笙再也维持不住她竭力维持的镇定,也忍不住眼泪哗哗往下掉。 索性抱着姐姐,把脸埋在她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边哭边口齿不清的说: “姐姐,我总算回来了。我总算见到你了,可是,可是……” 她从长乐的怀里探出头,抬起头来,仰脸看了看长乐,又哭道: “姐姐,你怎么梳了这么个发式?好丑。” 水瑶才注意到,长笙的姐姐长乐头发盘起,赫然梳着一个妇人的发髻。 长乐被长笙的打岔弄得哭笑不得。 她轻轻在妹妹的后背拍了一下, “别胡说了,姐姐成亲了,你跟姐姐回家好不好?” “姐,你成亲了,你嫁给谁了?你不是嫁给那个……”长笙没有把话讲完。 “别胡说了,你姐夫你也认识。是你小时候见过的程家哥哥程思桐。” “啊,姐姐你嫁给了那个程家小儿子?” “是嫁,但也算是思桐入赘咱们南家。”长乐虽然有些害羞,但还是落落大方的说了出来。 “入赘,南家?”这句话里信息量太大,长笙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 “好了,铺子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姐姐回家去说。”长乐这时已经擦干了眼泪,收拾好了心情。 长笙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向姐姐介绍水瑶, “姐,是这个水瑶姐姐在路上救了我。” 长乐擦干眼泪后也注意到了水瑶,毕竟像水瑶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不多见,此刻,听说她是妹妹的恩人,连忙上前,弯腰深深的施了一礼。 “这位水瑶姑娘,多谢你救了小妹,你的恩情,我们南家会记住的,只是不知道现在能不能请你移步跟我们姐妹回府,详细讲讲这其中的过程。” 水瑶没提出异议,她也想弄清楚这南家和宋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然也不放心将小长笙就这么贸然送回去。 这时小长笙却说:“姐,我在外面还还认了个弟弟,现在在客栈里,你找个伙计把他一起接回来吧。” 长乐听到“弟弟”两个字,脸上有些许的不自然,但很快就笑着说。 “我们长笙这出去一趟,认了不少亲戚呢,没关系,姐找人接他回家。” 水瑶注意到了长乐那一丝的不自然,但没关系,有景昊跟着,出不了什么乱子。 她要了纸笔,写了张便签,交给去接人的小伙计,就和长乐长笙两姐妹一起出了绸布庄,上了回南府的马车。 第182章 宋家风波 两姐妹上了马车就开始嘀嘀咕咕的小声讲述。 长乐一开始还顾及水瑶在场,后来不知道是信任妹妹还是想开了,索性当着水瑶的面,把这一年来自家的变化通通讲了出来。 当日贞娘生了儿子,宋老爷在家大办满月酒,结果到了晚上,宋夫人和宋长乐却怎么也找不到长笙,一家人闹了一夜,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宋老爷一开始也着急,毕竟是自己疼爱着长大的亲闺女。可人仰马翻的找了一个多月,又悬赏又报官,就是找不到,他就认命了。 再后来,有人在护城河里捞上来一具小女孩的尸体,面目已经看不清楚,衣物也已经被冲涮的破破烂烂,宋老爷觉得那就是长笙,要给女儿办丧事,可宋夫人和长乐坚决不让,说那不是长笙,长笙肯定还在什么地方等着她们去救呢。 一家人吵的几乎决裂。 后来,真的让宋夫人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有人说给府里送菜的老王那天推出去的装空菜篓子的车子不对,似乎比平时沉很多。 可等他们找到老王的时候,老王在家里已经死了,据说是误食了毒菌子,中毒死的。 长乐不相信,一路追查下去,发现这老王是三个月前顶替了菜贩子老张来送菜的。 长乐又找到老张来问原由,老张委屈的说,府里的二管家说他送的菜是隔天泡了水的,不新鲜,就把他辞了,可他发誓赌咒说自己从来没送过不新鲜的菜。 宋夫人和长乐回府就把二管家叫来问话,二管家抵死不认与那菜农老王有什么牵扯。夫人便将人绑在了柴房里,找人看着,说第二天送官。 第二天一早,负责看管的家丁被打晕在地,二管家人不见了。 这二管家是贞娘有孕后,讨好了贞娘提拔上来的,算是贞娘的心腹。 宋夫人找不到这二管家,就打算拷问贞娘。 可宋老爷不愿意了。 他说宋夫人捕风捉影,借着女儿的事儿,意在搓磨贞娘。可贞娘是给宋家添了男丁的人,是他儿子的亲娘,绝不许人任意摆布。 宋夫人好容易找到了一丝蛛丝马迹,哪肯罢休?于是彻底和宋老爷翻了脸。 宋老爷情急之下,说宋夫人疯魔了,要休了她。 结果这下彻底伤了宋夫人的心,当时她不动声色,什么也没说。 一个月后,突然召集宋家族老和自己娘家南家的几个当家人,也是她的三个弟弟,一众人一起当堂议事。 宋老爷不知她要干什么,结果宋夫人说她要和离。 宋老爷觉得丢了面子,赌气说只能休妻,不能和离。结果差点儿被三个小舅子打一顿。 宋夫人冷静的拦住了三个弟弟,问宋老爷要休妻用什么理由? 宋老爷支吾了半天,说了句无子。 此言一出,连宋氏族人都觉得汗颜。 宋夫人冷笑着说,无所出才可休妻,我替你宋家生下两个女儿,因为无子也曾主动要为你纳妾。是你说要为女儿招婿,不必纳妾,结果转脸和我那个义妹无媒苟合,先奸后娶。 生下儿子,也不知为子嗣积德,一边大摆宴席,一边使人弄丢了我的女儿,还要出尔反尔,把我大女儿嫁出去,给你们铺路。 …… 宋夫人的话说的宋老爷又羞又气,却又无言以对。以前两个人出去做生意时,他有多喜爱、佩服自己的夫人能言善辩,头脑清晰,此刻就有多懊恼自己娶了这么一位厉害的夫人。 宋家的族老也被宋夫人说的脸皮发涨。 宋夫人嫁进宋家二十余年,宋家的生意由普通的富甲一方成为在东文国都数一数二的巨富,宋夫人功不可没。 他们这些族中之人平时也是沾了宋家不少的光的,此刻当然不能看着宋家散了,于是都一起劝说。 但宋夫人铁了心要和离。而且要带走自己名下的所有私产和女儿。 宋老爷不干。 宋夫人名下的私产他没脸干涉,但女儿他不放。女儿十三岁练手,十六岁开始管账,对宋家的资产比他们夫妻俩都要清楚。 而且女儿名下也有不少田产铺子,都带走,宋家的产业不说去了半数,也是大伤筋骨。 再说女儿跟着妻子走了,自己的脸往哪儿搁? 见宋老爷嘴硬,宋夫人不慌不忙把他叫到一旁,嘀咕了几句,宋老爷立刻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无奈的同意了女儿随妻子离开,还任其带走了自己名下的田产铺子。 当时在座的都想知道宋夫人说了什么,但她嘴严,连他的三个弟弟都没问出来究竟。 其实,当时宋夫人只是威胁了宋老爷,郭贞女是被流放的罪臣之女,按道理讲非赦不能回中原,但当时,她已经几经周折被卖了数次,身份几乎已经查无可查,后来,被宋氏夫妇花钱改了身份,出了奴籍。 宋夫人威胁说,如果不按她的意思办,索性一拍两散,她去官府揭开郭氏身份,大家一起完蛋。 她陪他们两个加上刚生的儿子一起去死,家产全留给长乐。 宋老爷没想到宋夫人手里还有没销毁的证据。 宋夫人那恨到极致的眼神让宋老爷不寒而栗,他觉得宋夫人是真的能干出来,他不敢赌,他屈服了。 于是从此世上没有了宋夫人宋南氏,重生了一个南湘儿。南湘儿和离之后,给长乐也改了姓氏,放出风声,给长乐招婿。 一开始来的人不少,但长乐都没相中,后来来了个她们意想不到的人——与长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程思桐。 这程思桐家虽比不上宋家和南家富贵,但也是远近闻名的富户,他有兄弟三人,程思桐最小。年龄上,比长乐还小一岁,以前家里有来往,程思桐和长乐也算是一起长大。 程家肯定不愿意儿子去入赘,虽然他们家不缺儿子,但也不愿担这么个名声,何况宋家和南湘儿和离的事在徽州闹得沸沸扬扬,很是惹人闲话。 但程思桐铁了心要娶长乐,在家里挨了爹娘的板子也不改口,最后被逐出了家门。 程思桐一瘸一拐的上门求亲的时候,南湘儿和长乐都吓了一跳,弄明白情况之后,也很感动。程思桐是从小看大的孩子,南湘儿很满意,长乐也愿意。 但南湘儿思前想后,还是不愿自家成为让人家父母兄弟反目的根由。 第一百八十三章 南州城 其实和离之后,南湘儿并不在乎女婿是否入赘,孩子将来跟谁姓,她只是不愿让女儿再嫁到别人家去立规矩,受约束。 于是,她就去了一趟程府。 程思桐的爹娘仔细听了南湘儿的条件。 两家结亲不结怨! 南家可以嫁女,程家可以娶媳。 但婚后,小两口自立门户,不在徽州居住。 南家不要彩礼,程思桐该分的财产全部放弃,平分给两个哥哥,但,今后,程思桐和长乐的财产也跟程家没有关系。 将来生了孩子,第一个姓程,第二个姓南,无论男女,以此类推。 听了这条件,程家爹娘和他两个兄长狠狠的心动了。 他们并非看不上长乐,相反,能娶到长乐,以前是程家不敢想的事。之前是不愿意担一个赘婿的名声,但现在南湘儿主动提出可以嫁女过来,虽说只是糊弄外人的,但也足够了。 有面子也有实惠,程家人高高兴兴的给小两口办了婚礼。程家两个哥哥因为要分弟弟的那份财产,有些不好意思,让两个嫂嫂给长乐狠狠的送了一波见面礼。 两家人其乐融融。 长乐和程思桐在程家人的热情还没消散的时候,离开了徽州,到了南州,开始了自己的日子。 原来是这样。 长笙问起南湘儿: “娘呢?娘在哪儿呢,跟你们一起住吗?” “娘还在徽州,处理那边铺子的事。” 南湘儿名下的产业和宋氏牵连颇深,如今想要剥离,也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话的事。 南湘儿想离开徽州那个伤心地,把重心转到南州城这边,于是,让女儿在南州城里铺开局面,自己留在徽州慢慢做切割。 水瑶一直默默的听着,心想,怪不得长笙在那种环境中,还能逃出来,挣扎求生,原来骨子里,母女三人都是刚烈有韧性的性格。 转眼到了南府,马车到了大门口,长乐没有下车,看门的人卸了门槛,马车夫直接赶着马车进了大院。 三人进屋落座,不多一会儿,景昊抱着挞挞,牵着弟弟,身后还跟着蛋蛋,颇为壮观的来了。 南长乐见了景昊,要不是事先知道他也是妹妹的救命恩人,险些以为他是跑江湖的杂耍艺人。 幸好,这时程思桐听说了家里的事,从外面赶了回来,一脸热情的把景昊请到外院招待,把孩子和猫猫都留给了长乐。 长乐对客人很是周到,一边让人赶紧摆宴,一边还让人拿些猫食来。 却被水瑶笑眯眯的制止了,长乐以为客人客气,长笙在一边拉了拉她的衣角,悄悄的说: “姐,给这两只猫也单独上一份我们的吃食就可。” 长乐一头雾水,但用饭时,见两只猫在旁边的小桌子上吃的津津有味,尤其是那只叫挞挞的小白猫,吃的虾壳都完完整整,摆放的整整齐齐,样子简直堪称优雅。 长乐竭力才按捺住了心中的惊讶,重新调整出笑脸,频频给水瑶布菜。 …… 把长笙托付给了她的姐姐长乐。景昊又给弟弟留下了张药方,让他先吃药调养着,答应日后请神医来给他看病。 景昊和水瑶告辞的时候,长乐夫妇和长笙苦留她们多住几天,但两人要去找田文杰,就坚定的告辞了。 对长乐酬谢的金银,两人也没要,萧家村现在发展的很好,林婶婶的餐饮做到了东文国各大府城县镇,云放的行医所到之处,萧南南的药材铺也全都开到,此外,张大勇的二叔带着张紫檀,也把木器行一路开到了京都城。萧亭西本来跟着林婶婶在京都开嵖岈酒楼,后来和萧多金一起做起了粮食长途贩运的买卖,听说做的不错,发展势头迅猛,现在经营的种类也多种多样,好像还开了镖局…… 这些生意中,都有景家的股份。 景昭和芸娘一年之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禁忌之林,这些俗事基本不参与,都交由景昊和水瑶处理。 所以,景昊和水瑶是一对隐形的富豪兄妹。 不差钱的那种! 拒绝了长乐的谢礼,让长笙给包上了一些南州特有的好吃点心(两只猫猫都爱吃,特意传音要的。),水瑶和景昊就告辞走了。 打听着找到了南州城的驿馆。田文杰却不在。给那驿卒使了些银子,才问出田文杰去了州府衙门。 州府衙门两人无知无权进不去。阳光正好,两只小猫也不耐烦陪他们在驿馆里等待。于是两人又使了点儿银子给那驿卒,托他给田文杰带个话。让田文杰去客栈找她们,然后两人两猫就快乐的上街去逛南州城。 两人在街上逛了个够,两只小猫也吃了个够,当她们尽兴而归的时候,已经暮色沉沉。 她们玩的太尽兴,彻底把田文杰忘到了脑后。 当客栈的影子依稀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景昊和水瑶同时想起了他们来南州城是为了什么。然后,他们一起想起了田文杰。 景昊嘴里的糖葫芦“吧嗒”一下掉了下来,吐出一句: “文杰师兄要发飙了。” 田文杰从府城衙门议事议的焦头烂额。 又累又饿的回到驿馆,听说有一对儿景氏兄妹来找他,不得心里大喜。 景昊 他去年还见过一次,瑶瑶已经几年未见了,心中满是思念。匆匆擦了把脸,晚食也未吃,就急急的赶到了景昊和水瑶下榻的客栈。 结果,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也没有见两人的人影,反而把自己的肚子饿的咕咕叫。 田文杰有心出去打个尖,又担心出门和两人错过,等着等着,最后等出了火气。 索性饭也不吃,茶也不饮,拉着一张脸,坐在店小二特意给他搬来的一把圈儿椅上,恨恨的等着景昊和水瑶。 店小二在旁边吓得不敢出声,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官爷有何事来寻自家的客人,居然等了这么久,从含着一脸的笑意等到双眉紧皱,一脸肃然。 后来客栈掌柜的出面,开了一间空的客房,把他请了进去坐着。 也不知道那个客人招来这么一尊瘟神,坐在大堂里,吓得别的客人都不敢进来了。 第184章 又见田文杰 水瑶和景昊带着挞挞和蛋蛋跨进了房门。 田文杰冷冷的扫了她们一眼。 哎呀,瑶瑶真的长大了,个子都蹿高了一头,模样也越长越漂亮了,自己错过了妹妹的成长,有些对不起小师妹。唉! 不对,不对! 今天是她们两个不像话,告诉自己到客栈寻人,可自己来这儿等了一个多时辰了,连杯茶水都没喝到,(田文杰对小二给他倒的茶视而不见。)他们两个倒是不知道跑到哪儿去玩的开心,估计也吃饱了,看看小猫那鼓鼓的肚子,看看景昊嘴角的芝麻粒,真是越看越生气…… “哎呀,文杰哥哥,你在这儿呢?怎么不去我们的房间歇歇等着呢?快走,快走,我和哥哥给你带了不少古镇特有的小吃点心,你先来尝尝。”水瑶先一步走进田文杰在的那间房,笑盈盈的说。 (挞挞:啥?特意给田小子带的?不是给猫猫路上吃的吗?怎么成了给田小子的了?算了,给他就给他吧,反正都是猫猫吃剩的。嗯,今天新买的南州城小吃也不错,猫猫换个口味吧。) 田文杰:还是瑶瑶心细懂事,师妹就是比师弟要靠谱点。算了,先跟他们回房再说吧,这间房人来人往的,不好教训他们。 几人回到景昊的房间。 水瑶手脚麻利的摆上了满满八样点心,招呼小二送来热水,给田文杰沏上了一壶自己带的茶叶。 “文杰哥哥,你尝尝,这几碟是古镇特产,这几碟是南州城买的,这茶是我和景昊哥哥从家里带来的,是爹和娘在深山里采的野茶炒制的,味道别有一番风味。” 田文杰: 这几样点心是南州城买的?自己在南州城待了有一段时间了,咋没吃到过? 这茶是师父师娘制的?嗯,好喝,虽然有点苦,可喝到心里是甜的,自己出来几年了,只在师父师娘暗中进京都的时候见过一次,现在又许久未见了…… “文杰哥哥,你公事很繁忙吗?我和哥哥一早去找你,驿馆的人说你很晚才会回来,我和哥哥不知道要等多久,才去街上逛逛,想给你买些礼物,可又不知你喜欢什么。”水瑶又给田文杰斟了杯茶,笑着说。 “我平日公事多,除了日用之物不需要什么,瑶瑶你不必破费……” “ 是啊,我就知道文杰哥哥你勤于公事,但我今天买的东西你肯定用得到。”水瑶巧笑嫣然,小手一合,得意的说: “哥哥,快把我今天给文杰哥哥买的那方砚台拿来。” 景昊: “砚台?” “对啊,那方砚台,快拿来。” “哦,”景昊一边答应着一边去包袱里找砚台。 心中腹诽道: 这怎么成了给文杰师兄买的了?不是说送给我的吗? 不过,算了,只要文杰师兄不用大道理教训自己两人不守时,砚台送了就送了吧。 田文杰端详着手里这方砚台。 这是一方紫金石砚,触手光滑细腻,石色纯紫,石质温润,叩之有金石之声。 “好砚!”田文杰不由出声赞道。 水瑶立刻开心起来, “我就知道文杰哥哥喜欢我的礼物,你还不信。”水瑶俏皮的看着景昊。 田文杰也看向景昊,本来扬起的嘴角瞬间下弯,师弟就是不如师妹贴心,唉。 景昊看着先自己一步在师兄那里过关且祸水东引的水瑶,心里很是郁闷。 瑶瑶这几年真的是成长了。 “文杰师兄,我也给你买礼物了,你等下,我找找。”景昊一通翻箱倒柜,找出一双绣金边的黑色靴子。 “文杰师兄,你看,这靴子是我游历的时候买的,当时我一看,就觉得这靴子贵气,只有文杰师兄你才能配的上这双靴子,你穿着这双靴子办公事,必能步步高升……” 田文杰看着那双花里胡哨的靴子,很是无语。 那靴子虽然做工讲究,但花色浮夸,哪里跟他的气质相配了? 景昊心虚的吹嘘了那靴子半天,看着田文杰不动声色的脸,不由得闭了嘴,讪讪的问: “不然,文杰师兄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出乎意料,田文杰居然答应。 只是换靴子时,那股味道…… 挞挞和蛋蛋都往墙角躲了躲。 水瑶面不改色的喝了一杯茶,心想,这文杰哥哥做了官怎么还不如在萧家村时干净讲究。 景昊冷静的闭住气,殷勤的帮田文杰递靴子。 田文杰: 哼,让你们放我鸽子,熏一熏也好知道知道我的辛苦。 咦,这鞋子居然真的是自己的大小,本来以为是景昊忽悠自己的,难道还真是特意给自己买的?不得不说,这靴子虽然看着浮夸华丽,但穿在脚上,还真挺舒服。 算了,他们两个也是有心了,自己毕竟年长几岁,就不要跟他们两个计较了。 景昊偷偷擦了一把汗,想糊弄住精明的田文杰可真是不易。这双鞋是当初游历时,在出海回来的船上和瑶瑶那条裙子一起买的,本来是给自己穿的,结果有些挤脚,想起文杰师兄的脚要比自己小一点,才带在身上的,说是专门买了送他的,倒也不错。 嗯,至少比瑶瑶的砚台要更诚心些。 田文杰收了礼,心想,怪不得官场上那么多受贿的,自己今天收了礼,果然心情愉悦了不少。 嗯,不算不算,自己收师弟师妹的礼,和那些吸取民脂民膏的狗官是不一样的…… 田文杰收起心中杂念,正想说些正事,就听见有人叩门,刚想问,就听见水瑶开心的说: “文杰哥哥,我们的席面来了。” “瑶瑶,你们这么晚了还叫了席面?”田文杰话音未落,景昊已经开了房门,门外两个小厮抬着两个大大的食盒走了进来。 片刻后,各种佳肴摆满了桌,田文杰看着一桌子的琳琅满目,感叹道: “这是嵖岈酒楼的菜品吧,我听说南州也开了分店,却还没空吃到呢。” “师兄,你有这么忙吗?不过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景昊给田文杰斟了一杯酒,问道。 田文杰有些古怪的看了景昊一眼: “忙确实也是忙,可吃饭嘛,这嵖岈酒楼的菜这么贵,凭我的俸禄,也吃不起呀。” ……? 第185章 拮据的田文杰 听田文杰说自己吃不起嵖岈酒楼的饭菜,水瑶和景昊一脸的古怪。 “师兄,你没有去过嵖岈酒楼吃饭吗?” “去自然是去过的。”田文杰理直气壮地说。 “京都的总店去过三次,两次是朋友宴请,一次是云放请客。南州城里的还没有机会去过。” “文杰哥哥,去嵖岈酒楼吃饭不需要什么机会,去吃就行了。”水瑶一言难尽的说。 “我当然知道去酒楼吃饭去就行了,但师兄的俸禄经不起天天去酒楼吃饭啊,尤其还是嵖岈酒楼这种价钱贵的吓人的地方。” 田文杰无奈的说。 “文杰哥哥你的俸禄一个人都不够花吗?”水瑶有些不解,田文杰是户部员外郎,从五品的官职,居然养活自己还养活的这么紧紧巴巴? “谁说只有我自己,瑶瑶你忘了,还有你田大伯和你毛婶婶,现在他们两个还能自己干活养活自己,将来年纪大了,师兄必得尽人子之责啊。 所以,现在,我都将一半的月奉寄回家中,交由父母保管,以备不时之需……(啥不时之需,师兄你是要存老婆本吧?)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其实偶尔去一次酒楼,还是没问题的,待改日休沐,师兄带你们去酒楼接风。” 水瑶想起毛婶婶每次接到文杰师兄的银子时,总是兴高采烈的说,儿子不错,有孝心,虽然每次寄回来的银子不多,都不够给嵖岈食肆的大厨发月钱,但毕竟是孩子的心意,贵在心意嘛,钱多钱少不重要…… 一高兴了还把钱都拿来买了零嘴,分给景家学堂各种职业班的孩子。 那份有个好儿子的炫耀之情,唉,可以理解…… 这些,可千万不能告诉文杰哥哥,他大概还以为他的那些银子都在爹娘那里攒着当老婆本呢。 水瑶殷勤的给田文杰布菜,自己几乎顾不上吃,景昊艰难的咽下一口菜。 唉,太饱了,实在吃不下,他也想站起来,给人布菜,起码站着消食。 吃不下了,说点啥吧。 “师兄,你以后尽管去嵖岈酒楼吃饭就行。嵖岈酒楼是咱们景,田,云三家占大股的生意,算是东家,你凭田家印鉴吃饭,可以记账,一个月十场酒宴之内,只收一成的银子做菜金……” 田文杰脑子嗡嗡的,嵖岈酒楼有自己家的股份,爹娘咋从来都没说过? 倒是给过一个印鉴,可也没说有啥用啊。 “东文国境内的各家嵖岈酒楼都行?” “都行。” “都有股份?我们田家?” “都有,景,田,云三家都有一定的占比。” 这么多的酒楼,都有股份,那爹娘得挣多少银子啊? 为什么还要收自己那可怜的俸禄? 田文杰郁闷的多吃了一碗饭。 开始聊正事。 “文杰哥哥,你不是户部员外郎吗?怎么会到南州来修水利?”水瑶问。 “这件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师兄我现在升官了,现在是工部郎中了。” 升官了,这倒是好事,可为啥还从户部换到了工部了呢? 原来,东文国主要的产粮地之一,就是以南州为主的江南,但这里以及邻近地区,每年到了雨季,小涝年年不断,大涝隔三五年一次,让人又恨又爱。 真要赶上特大汛情,别说上缴国库粮食不成,反过来还得朝廷拨粮赈灾。 所以,东文国的历代皇上都想兴修水利,彻底解决旱涝危害。 然而,总是磕磕绊绊,一直未能实现。 今年,睿王凌瑾提出应完善上一代人提出却未完成之壮举,沿河建坝,兴修巨型水库,造福下游州府,打造东文的南部粮仓。 太康帝很高兴,立刻准了睿王的提议,只是一时之间找不到能担当重任的人,在臣子的建议下,最后任命了睿王做巡察使,督促兴修水利,建坝拦水修建水库。 田文杰觉得这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自己在户部公事清闲,想起以前芸娘曾教过此类相关的东西,于是,自行画了不少图纸,呈到了御前。 结果,龙颜大悦,夸田探花是个能臣,擢升到工部任工部郎中,钦点他陪同巡察使凌瑾去各处巡查。 “睿王凌瑾也在南州?”水瑶问道,问的云淡风轻,但桌子底下的手指却不由得握紧了。 “哦,睿王前两天在的,这两天有要事回京都城了,不来不知道,这水利工程实在难修。”田文杰叹道。 “工程巨大,动用的钱帛和人力太多,肯定是不容易的。”水瑶听见凌瑾不在,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一松,她很奇怪自己的心理,又想见,又怕见。就随便附和着。 田文杰却接着说: “工程是一回事,这官与官之间的协调与制衡就让人颇费脑子。” 原来,这水利本没有专门的衙门,前朝都是由当地府县代管,后来又设了专门的水司衙门,可这水司衙门品级小,平时,干点实在的活计尚可,遇事没有决断权。 若要兴修水利,定工程,用银两,就又涉及了工部,户部,总之,几家牵扯制衡,最后往往什么都干不成,不了了之。 这也是,这座大坝几次修建,却迟迟没修起来的原因。 “建起这座坝,旱时可放水浇田,涝时可蓄水,也可分流抗洪,大善!”田文杰感叹道。 “利国利民的伟业啊!”景昊和水瑶附和。 “睿王虽然年轻,倒真是一心为民,一路走来,此人踏实认真,勤于国事,在皇室子弟中不可多得。” “皇室子弟总共也没几个。”水瑶暗自嘀咕。 “有那么好吗?”景昊也在心里嘀咕,不敢说出声。那是水瑶的亲哥哥,他听见田文杰夸他,心里有些酸,却不敢让水瑶看出来。 田文杰还在傻傻的比较起来靖王和睿王,浑然不知人家的亲妹妹就坐在自己面前。 一顿饭下来,田文杰心满意足,不仅吃的好,吃的饱,还得了水瑶的承诺,第二天去跟他现场勘测一番,帮他修订一下图纸。 毕竟,水瑶是芸娘亲手教出来的天才少女。 第186章 云放求助 第二天一早,水瑶简单易了容,换了一身男子的装束和景昊一起去找田文杰。 初见时,田文杰几乎认不出这是水瑶来,若不是顾着男女大防,他都想伸手去捏捏,看水瑶脸上是不是另附了一层面皮。 水瑶见他感兴趣,便略微给他讲了几句,田文杰听了好玩儿,空暇时,自己还试了试,但很快,这种闲暇就被无数的公事湮灭了。 水瑶和景昊跟着田文杰上河巡堤,观测水文水势,又跑遍了下游的几个县乡镇,修改编订了前人留下的图纸,大体确定了建坝,建水库的具体位置,找出来最佳的,损失最小的泄洪区域,将不得不迁出的村镇范围控制到最小。 “这前人留下的图纸其实已经很是详尽,”水瑶感叹道, ”其实这坝早年就已经建出了雏形,半途而废实在是可惜。” ”据说是耗时太长,费资巨大,见效太慢,朝廷中反对的声音太多,又恰逢新帝登基,想要收复边疆失地,频频用兵为了保障军费开支,就把这种见效慢的工程停了。”田文杰解释道。 “可惜了,”水瑶在一旁道。 “不过如今我们倒正好捡了个便宜,”她笑的灿烂,那些修到一半的工程我看了,绝大多数都很坚实,师兄你在这基础上修建,省时省力又省钱。” 田文杰晒黑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他和睿王凌瑾也是这么打算的,但就是一直不敢确定这废弃了多年的基础工程还能不能再用。 如今小师妹瑶瑶勘测计算过后,给了肯定的回答,他心中的一大块垒顿时消解。 “这些天,景昊,瑶瑶,你们都跟着我受累了,晚上师兄请客,咱们去嵖岈酒楼吃顿好的。”田文杰豪气的说。 晚上在嵖岈酒楼,酒足饭饱之后,田文杰拿出自己从来没有用过的田家印鉴给了小二。 结账时,店里的管事亲自过来,双手捧着把印鉴还给了田文杰。 一再解释说恰巧掌柜的不在,去京都会账去了,又笑着说这顿饭三十两银子,收一成是三十两。 田文杰刚要掏银子,管事又摆手道:“田老爷第一次在南州城的嵖岈酒楼宴客,按惯例,掌柜的定会给免单,自己只是个管事,没有权力免单,不过自己仰慕田老爷,这顿自己请了。” 田文杰执意不肯,放下银子就走了。 水瑶和景昊紧跟其后。 景昊笑道: “师兄你不是心疼银子吗?怎么那款是要给你免单?你还不肯。 田文杰冷哼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虽心疼银子,也不能赖账,再说,一看那管事就是个奸滑之辈。” “是哪里奸猾了?我看人家挺热情的呀。”水瑶奇道。 “怎么不奸滑?他上来就说仰慕我,要给我免单。他都不认识我,上哪里去仰慕我?分明是满嘴没有实话,假意攀附,小人!”田文杰理直气壮的说。 “也许人家管事只是客套一下的。”水瑶轻轻的嘀咕了一声,声音太小,田文杰没听见。 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心疼: “三个人一顿饭就三两银子,还是太贵了。” 水瑶和景昊: “以后再也不敢吃师兄的席面了。” …… 第二日,好不容易在客栈歇息的水瑶和景昊又匆匆的被田文杰找到了驿馆。 “师兄,你这里又有什么事啊?你这官当的,能也不能什么事情都让瑶瑶和我做啊?不然,把你的俸禄银子分给我们一些。”景昊一见面,就打趣道。 田文杰却没接话,只是面沉似水。 细心的水谣发现了不对: “文杰师兄,出事了吗?” “我今天收到了云放的飞鸽传书。他在京都,遇到了麻烦。”田文杰沉声道。 “云放出事了?”水瑶和景昊异口同声问道。 “信纸短小,只说遇到了棘手的病人,需要水瑶去帮忙。” “需要瑶瑶帮忙?可瑶瑶并不善医啊?”景昊奇怪道。 话音未落,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他看向水瑶,两人眼中同时闪过恍然: “莫非是寒症?” 水瑶接着道: “那我回去收拾一下,明日就启程去京都。” 田文杰又道: “不急,还有一事。” “还有什么事?”水瑶重新坐了下来。 “我还收到了京都密报,睿王中毒了。” “什么?”水瑶猛的站了起来,起身起的过猛,带到了桌角,震的茶杯一阵响。 景昊连忙伸手按在水瑶肩头,水瑶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可还是追问道: “睿王怎么会中毒,是有人下毒刺杀吗?” 田文杰一脸的难以言表: “不是,说是误食了毒物。” “误食毒物?”水瑶重重的坐下。 “不过我不太相信,朝廷中一直有反对兴修水利的声音,睿王如果一出事,这次估计又要不了了之了。”田文杰叹道。 “所以,师兄,你的意思是……?”景昊问道。 “我希望你们找到云放,解决麻烦后,去让云放帮睿王解毒。” 田文杰看着水瑶,不知道为了什么,他觉得自从刚才他提起睿王,水瑶就有些不安。 “好,我回去收拾东西,下午就启程去京都。”水瑶干脆的说。 “其实也不必这么着急,明天再走也来的及,云放只是请你去帮忙,睿王那里想必也并没有性命之忧。”田文杰见水瑶着急,赶紧安慰道。 景昊却知道水瑶在急些什么, “早点走也好,师兄这里也没什么事了,我和瑶瑶正好去京都逛逛。” 一个时辰后,景昊和水瑶两匹快马出了城,向东文国京都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眼尖的路人依稀能看见,两匹马上各有一只小猫。 一只蹲在马脖子上,两只前爪紧紧的抓着马儿的鬃毛,咧着三瓣嘴,似乎在笑。 另一只坐在骑马人的肩头,爪子紧紧的揪着骑者头上的发髻,风从小猫的身边吹过,它白色的长毛柔软如流水向后飘动,灵气逼人。 第187章 京都城 一路的风雨兼程,景昊和水瑶在第六天午时进了京都城的大门。 时隔九年,水瑶又一次踏上了这片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不知道云放现在是什么情况,两人准备先去嵖岈酒楼找林婶婶问问。 水瑶和景昊都没有去过这座据说在京都名气已经很大的酒楼,只知道在城西。 两人寻了个大概的方向牵着马走去,到了城西,随便在路边找了个闲汉打听嵖岈酒楼。 “嵖岈酒楼,你现在去那儿干啥啊?想吃饭啊,可惜,酒楼都被封了,没有口福喽。” 路边的男人咂着舌,一副惋惜的样子。 “啊,酒楼被封了?什么时候的事?”水瑶心里着急,面上装作好奇的样子问。 “有十天了吧,唉,那么大一座酒楼,日进斗金啊,说封就封了,可惜,那么多好吃的吃不着了。” “是啊,我们从外地过来,还想去尝尝鲜呢,怎么被封了?因为什么啊?”景家笑嘻嘻的塞了几文钱在那男人手里。 那男人捏了捏手中的几枚大钱,撇了撇嘴。 这两个外地小子看着穿的还算鲜亮,出手却不大方,不过,算了,嵖岈酒楼出事这种烂大街的消息,随便找个人一问就问出来了,赚点是点吧。 “听说有人在酒楼吃饭中了毒,不过后来救回来了,没死人,可中毒的都是官儿,这事就不好了了,这酒楼,不知道还能不能开,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易主了。” “原来是这样,吃坏了人啊,那就是开张,咱也不敢去吃了。”景昊装作担心的样子说。 “也不能那么说,这酒楼,还是不错,菜是真的好吃。” 那男人难得说了句真心话,那酒楼的菜,是真心好吃的呀,可惜只吃过一次…… “谢谢您了,这酒楼的菜看样子我们是吃不着了,不过听说这酒楼建的挺气派,过去看看也好,不知该怎么走啊?”水瑶也缓过了神。 “哦,酒楼就在前面,从西大街走到头就是,看看去吧,除了京都,你们可看不到这么气派的酒楼。”那男人骄傲的说,然后一摇一晃的走了。 水瑶和景昊牵着马往前走, “那人一看就是个混混,街上的事情都知道点,但知道的肯定不多。” “也是,不过我们现在该去哪儿找林婶婶呢?” “先去酒楼看看吧,没准有什么线索。” …… 去西大街的路上,两人设想了很多的情况,觉得可能会有兵士把守酒楼的大门,可能会有人来盘问他们的来历,实在不行,两人决定就远远的看一眼,晚上再摸进去瞧瞧。 考虑的挺周密的。 然而,一般情况下,事情都不是按照计划来发展的。 这次也不例外。 五座相连的三层小楼,少了平时的熙熙攘攘,显得有些寂寥。 门前空无一人,既无食客也不见两人所想的卫兵。 水瑶和景昊面面相觑。 但既然没人管,两人就光明正大的走近了看看。 水瑶走到楼前,透过轩窗的空隙看过去,酒楼内静悄悄的,干干净净的,只是有几日没有打扫,地上桌上有一层浮灰。 没有想象中打过,砸过的痕迹,忽略掉那点点的灰尘,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两人正细细的看着,旁边的裙楼一侧的小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 水灵灵的大眼睛转了转,看见了水瑶,惊喜的喊了一声: “瑶瑶小先生。”就冲了出来。 听见这熟悉的称呼,水瑶迅速转过身来,有些疑惑的看着跑过来的小姑娘。 “春草?!”水瑶惊喜的叫道,快步迎了上去。 上次,水瑶及笄,林芳回萧家村,走时带走了几个萧家村的孩子,田春草就是其中的一个。 此刻见到春草,水瑶也很高兴,结果,春草接下来的话,让她更高兴。 “瑶瑶小先生,终于等到你了,林婶婶让我在这儿等你,果真没错。” “是林婶婶让你在这儿等我的,那林婶婶呢?” “林婶婶在家里呢,我这就带你去。”春草兴高采烈的说。 林芳住在离酒楼不远的一处宅子里,宅子不算太大,只有两进,毕竟是寸土寸金的京都城内城,置业不容易。 见了林芳,水瑶和景昊才弄明白,田文杰所说的云放的麻烦和睿王的毒居然是一回事。 确切的说,都起自在嵖岈酒楼的一次宴请。 一个月前,睿王凌瑾从南州回京都城请旨,向太康帝汇报南州水利的基本实地勘测情况,以及各府衙,水司设置重复混乱,责权不清。 打算明确南州水事责权,归拢钱粮物资的调配。 太康帝开始是留中不发。 南州水事关系着南方的粮仓,官员的任免责权划分更是背后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 睿王因此滞留京都,频频出入皇宫。 最后,太康帝终于下决心。以南州城试点,推行新的水事制度。提高水司主事品级,归各地衙门管辖。水利兴衰,纳入各地官员年终政绩考核。如果有懈怠甚至阻挠的行为,水司可直接报于京都水利总司,直达天庭。 暂时由睿王凌瑾任水利总司总领,主要督促南州大坝和水库的修建。 不日,睿王就要再次出发去南州。 朝中一些平日里有些来往的熟人相约替睿王饯行,大都是些与水事相关的官员。 睿王自开始主持水利之事后,便不再如之前那么深居简出。 水利的兴修,虽然功在千秋,但此时却是个耗钱费力的事,离不开各衙署的配合,所以,睿王欣然接受了宴请。 酒宴设在这几年新崛起的嵖岈酒楼。 嵖岈酒楼主楼三层是专门为京都贵人建的雅室。 各个房间皆宽敞明亮,布置却别出心裁,各个不同。或雅致,或新颖,或奢侈,或简洁……适合各种品味。 当晚的盛宴设在葳蕤轩,葳蕤轩的布置清新雅致,色调不冷不热,带着初春草芽初萌的新绿之色。 入门后看不到浓墨重彩的繁茂,没有想象中的葳蕤晟茂。 正如这场盛宴,菜品丰盛,举座鸿儒,谈笑风雅,没有想象中的唇枪舌剑,一派其乐融融。 第188章 望月鳝 为了表示对睿王的重视,筹备这场宴席的杨主事特意弄了上好的鳝鱼,让嵖岈酒楼的大厨给做了一桌鳝鱼宴。 于是,当晚的饭桌上,不仅有嵖岈酒楼的招牌菜水晶菊花冻,什锦烩海参,春水鸳鸯羹,奶汤圆子鸡,重头戏还有各种鳝鱼制的菜。 红烧鳝段,干煸鳝丝,辣炒鳝片,油炸鳝鱼,鳝鱼鲜咸粥…… 虽然称不上是饕餮盛宴,也算是精致别致,特色有新意。 宾主尽欢。 可惜没欢太久。 宴席还没结束,就有人开始口眼歪斜,不一会,一桌子人都口吐白沫,神智不清。 先惊动了酒楼管事,后惊动了京都城府尹。 府尹要抓酒楼管事,酒楼老板林芳出现了,没喊冤没叫屈,也没去管被摁在一旁的管事。 林芳身旁带了一个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的男子。 有人在府尹耳旁悄声说此人是神医云放。 府尹脸色放缓,林芳才款款施了一礼道, “这么多的贵人出事,嵖岈酒楼一定配合府尹大人查清缘由。 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救人。” 这话说到了府尹的心里。 这么多的官员出事,而且还有当今睿王殿下,已经是大事,但还可挽救一二,若是因为救助不力,死上一两个,那他也就干到头了。 云放出手,必然不负众望。 一番诊治后,大都症状减轻,其中三个本来就症状轻微的,在催吐和服下云放独家的解毒丸后,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已经看不出大碍。 这三人中,就有睿王。 传说睿王有隐疾,体质较弱,饮食上很是讲究,所以一晚上饭菜都是浅尝即止,鳝鱼盛宴也只进了几口鲜粥。 这给云放的诊断缩小了范围。 云放检查了剩菜,发现就是那碗鳝鱼粥出了问题,那碗粥有毒。 府尹要封楼捉人。 云放制止了气愤的府尹,声称这毒不是人另外下的,而是做粥的鳝鱼有毒。 云放封存了厨房内所有的鳝鱼,一条条去筛查,终于找出了一条不一样的鳝鱼。 捉出来,两相比较,确实后面的花纹稍稍有些不同,府尹很疑惑, “这鳝鱼有什么不对吗?” “这种鳝鱼叫望月鳝,有年头的望月鳝有剧毒,但一万条鱼里也难找到一条,如今这里最少出现了两条,一条被做成了鳝鱼粥,一条在这儿。” “剧毒?那睿王和这几位大人……?” “这两条望月鳝都未长到一定的年头,毒性不够,且救助及时,应该没有大碍,只是还要继续服用几日的药,清除体内的余毒。 至于睿王,本就服用的少,更不必忧虑,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也一并多喝几天汤药就是了。”云放云淡风轻的说。 府尹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是故意下毒,但嵖岈酒楼食材有问题,必须查封,追查责任。先把管事的和今天掌勺的厨子带回去问话。”府尹干脆的说。 有人微不可察的舒了口气。 林芳正准备上前开口,忽然听到上首一直默不作声的睿王凌瑾出言制止道: “慢着,这鳝鱼我记得好像是杨主事自带来的吧?” 下方另一个已经清醒过来的官员立刻挣扎着站起身来。 “是,这鳝鱼是下官带来的,但下官带来的鳝鱼肯定没有问题,这什么望月鳝之说,下官闻所未闻,一定是这店家为了逃脱罪责,会同这个假郎中欺骗王爷,还请王爷明查。” 那些鳝鱼都是幌子,吸引王爷身边那些试毒之人注意力罢了,从厨房到上桌,都有睿王的心腹盯着,没准还有暗卫在暗中看着,根本没有下毒的机会。 真正的药是下在进门后的那壶茶里,还有角落里早已燃尽的那支香。单查哪一个都是无毒的,这假郎中根本就没看出来,还在这儿胡扯什么望月鳝。 再说,主子的本意也不是要睿王的命,只是让他去不了南州城而已…… 睿王皱了皱眉,出言责备道, “杨主事怎可胡乱攀污神医?别忘了神医刚刚救了你我的性命。” “无妨,”云放不待杨主事开口,接过凌瑾的话说, “杨主事说这望月鳝无毒,这事倒简单了,就请杨主事再吃一碗这鳝鱼烹制的鲜粥,试试即可。” 一时间,有低低窃窃的私语响起。 “就是,有毒没毒,试试不就行了。” “既然,这鳝鱼是杨主事带来的,酒楼的人做的,本都逃不掉这查探。” “是啊,吃出来了问题,这酒楼就逃不掉责任,但如果是这食材本身的问题,这杨主事就得好好查查了。” “……” 云放看着杨管事, “怎么,大人不愿自证清白?” 转身向睿王施了一礼, “那小民就无能为力了。” “我吃!”杨主事头上有些出汗,心中暗自骂自己:怂什么?这鳝鱼根本没毒,怕他干什么? “非要这样吗?”睿王无奈的摇了摇头, “捉只猫儿来试试,也就罢了。” “倒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如完全复制宴席上的菜品更有说服力。不过,王爷仁慈……”云放一副为难又无奈的样子。 杨主事忽然来了脾气,怕什么,鳝鱼是自己带来的,根本没毒。 “谢王爷体恤,不过,为服众,下官愿意自证。” “好,那就请各位多等一会儿,麻烦酒楼的大厨再按今天的程序烹饪一碗鳝鱼鲜粥来。” “哪里要这么麻烦,煮熟不就行了。” “就是,鉴毒又不是品菜,这么啰嗦干什么?” 众人小声嘀咕着,尤其是几个体弱中毒刚清醒不久的人,只想赶紧回府歇着。 “辛苦大家等等,毕竟这望月鳝之毒奇特少见,小民没有太多经验,所以只好原版复制今天的烧制流程,以免出错。 几位大人刚刚解毒,正好在等待的时候,给各位走一遍针,以促进余毒排出。” “那还等什么,赶紧吧。”神医主动出手,有心急的就忍不住了。 林芳赶紧安排了两间静室,让云放施针。 各位大人有心眼多的,暗自安排自己的亲信长随去厨房盯着,那杨主事更是把身边的人都派去死死的盯着。 倒吓的酒楼主厨的厨子手都在抖,几乎握不住炒勺。 第189章 宿毒 很快,新鲜出炉的鳝鱼鲜咸粥就端上来了,揭开盖子,一股鲜香扑鼻,可没人敢上前。 杨主事有些郁闷,云放给诸位大人挨个施针,他排在最后,可刚要轮到他,粥端上来了。 一碗喷香的粥放在了杨主事面前,他忽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在睿王面前逞能,换只猫来吃也就是了,可现在,唉,骑虎难下。 他颤颤巍巍舀起一勺粥,嗯,味道还不错,只是熬煮的有些急,米粒不够软糯…… 顷刻,吃了半碗。 “好了,试毒而已,不必吃完。”睿王凌瑾开了口。 所有的眼睛都盯着杨主事,他慢慢绽开一个笑脸, “诸位,你们看,我这不是没事吗?这假郎中,胡说……” 还有两个字没出口,杨主事忽然觉得自己舌头不听使唤,有些发硬,他努力想把话说完,可却觉得嘴角有些清凉,伸手一抹,怎么好像嘴歪了,手上湿湿的,竟是涎水。 杨主事昏过去之前看到了一张张惊讶的脸。 完了,要死了,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他不明白,实在有些死不瞑目。 …… 杨主事没有死, 云神医及时把他救了回来,只是口有些歪,眼有些斜。 身体一时半会恢复不了,又犯下了如此大错,险些误杀睿王和多位朝廷命官,估计主事的职位得换个人坐了。 不过,那晚,杨主事以身自证清白失败,倒是帮嵖岈酒楼洗清了嫌疑,但府尹还是让嵖岈酒楼暂时停业。 ”没事,正好歇歇。“林芳轻松的对水瑶和景昊说。 “出了这么大的事,府尹大人跟着受了挂落,得让他出出气,过一阵子,找人递个话,也就过去了。” 听了林芳的话,水瑶放了心,酒楼的事情,林芳如今游刃有余,她们就不跟着操心了。 “云放找我们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呢?怎么又跟睿王扯上了关系,睿王不是已经解了毒吗?”水瑶问出了最关心的事情。 “这个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听云放说睿王本身有宿病,这次中毒勾起了宿病,所以才请你过来。” 林芳置办了满满一桌席面,给水瑶和景昊接风。 菜一如既往的好吃,水瑶却只蜻蜓点水般吃了少许。 “林婶婶,不如我们早些去找云放吧,看看能不能帮上他的忙。” 景昊知道水瑶心里着急,提议道。 “不急,我已经送信给云放了,他很快就会过来找你们。” 云放没有让二人等太久,很快就回来了。 “这么说那个望月鳝竟然真是你编的?”水瑶有些吃惊的问。 “望月鳝这事其实是真的有,但那种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哪能那么容易被找到,而且还两条。”云放说起当日的事来,依然云淡风轻。 “所以,他们不是吃鳝鱼中的毒?”水瑶恍然道。 “对,他们是被人有意下的毒,并不是吃鳝鱼中的毒。”云放肯定的说。 “那那个杨主事怎么会吃鳝鱼中毒了呢?”水瑶还是有些不解。 ”鳝鱼自然是无毒的,但那个杨主事却并不无辜。他之所以犯病也并不是吃了那半碗鳝鱼粥,而是第一次中毒加重了而已。” “加重了?别人不是都没事了吗?他怎么加重了。”水瑶和景昊都有些疑惑。 “我给他们用的是以毒攻毒之法,所以我给的药也是有毒的。”云放意味深长的看着水瑶和景昊。 “以毒攻毒?”水瑶喃喃道,突然眼前一亮, “别人以毒攻毒都没事,唯独杨主事更重了,说明什么?说明他没中毒。” “瑶瑶猜的不错,”云放赞许的看着水瑶, “不过,他不是没中毒,而是事先服了解药,三下药物相冲,他就受不住了。” “所以,他就是那个下毒的人?!” “既然知道是他,为什么不揭穿他,反而要假借望月鳝之名掩盖这件事情的真相呢?” “因为没有实证,因为不能打草惊蛇。因为不能让他背后之人猜到睿王的真实状况。”云放沉着的说。 睿王的真实状况? “睿王怎么了?很糟糕吗?” “睿王九年前遭遇刺杀,还被人下了毒。 遇救后投在岳大儒门下,岳大儒曾遍寻名医为他医治,可余毒未能肃清,留在体内成了宿疾,本来好好一个文武双全的皇子,变得习不了武,还饱受病痛折磨。” “饱受病痛折磨?他,他身体很差吗?”水瑶竭力让自己声音不打颤。 “也不是身体很差,睿王是个很自律的人,从小练武,筋骨打熬的不错,这也是他能抗下多年病痛的原因。 他的身体早先中了毒,但解毒的时间迟了些,所以毒素有些扩散在四肢百骸,余毒难清,慢慢的变成一种寒毒,发作起来,四肢冰冷僵硬,像是被冰冻住一样。” 云放细细的给水瑶云放讲解。 “所以,你觉得这是一种寒症,才把我叫来。”水瑶明白了。 “对,”云放承认道。 “如若我用药物来清毒,效果甚微,时间还漫长,所以我猜想,如果你能想当初对梅家婆婆的寒症一样,那就事半功倍了,而且,是药三分毒,能不用药也许会更好。” “好,那我们要去哪里?睿王府吗?什么时候去?”水瑶问道。 “等你们歇息一晚,我……”云放话说到一半,就被水瑶打断。 “不用歇息了,我们不累,如果可以,我们这就走吧。” 其实倒也不用这么着急,睿王都中毒这么久了,不差这一时半刻。云放这么想着,看了看水瑶和景昊的脸色,觉得两人有些奇怪。 “真的不用歇息一晚了吗?” “不用,走吧。” “好。”三人起身,景昊看着水瑶,欲言又止,摇摇头,领先一步出了门。 谁知本来急着走的水瑶临出门又迟疑起来。 “要不,云放你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再走吧。” 云放:……,这是闹得哪一出? “好吧,”他稍一愣神,又回到桌前坐下,好心的道: “瑶瑶,你慢些换,我不着急。” 站在院子中间的景昊:…… 第190章 睿王府 水瑶进房去更衣,一去半个时辰未露面,云放都不由得起疑,瑶瑶这是怎么了,以前不是这么注重妆容的呀,不过,好在这时,屋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水瑶出来了。 云放和景昊抬眼看去,眼前是一个只有三分熟悉的白衣少年。 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副人畜无害样子的少年郎,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脚步轻盈,目不斜视的走过云放和景昊的身边,抬脚跨到院中,回眸一笑, “走啊,愣着做什么?”嗓音清亮,却不似水瑶平时的声音。 “瑶瑶,你这易容术如今倒是有些成就了,这如果在大街上遇到,我还真不敢相认。”云放夸道, “还有这声音,怎么学的,竟然一点也听不出你原本的声音,竟然真的像个少年郎。” “前些日子碰上了个被拐的小妹妹,她就会这种各种拟声的绝技,我们把她送回了家,闲来无事,跟她学了这的小口技,还没练好,只能少说几句还能唬唬人。” 水瑶当日跟着长笙学了些口技的发音技巧,想着自己男装易容倒是可以以假乱真,但这声音却不像,于是,先练习了一下少年人的声音,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原来是这样,瑶瑶你真是聪明,这么快就学的这么像。”云放由衷的夸道。 “不过,咱们只是去看个病而已,睿王这人性情温和,虽然有些不苟言笑,却并不歧视女子行医,你其实也不必费事易容。” 云放继续解释道。 他们出自乡间,为着生活不易,女子抛头露面在外谋生计的比比皆是,倒是没人计较。 而这京都繁华之地,虽不乏出类拔萃的女子,但大都困守宅中,不得展志。 东文国不是个对女子特别苛刻的王朝,不然,当今皇后,以前的太子妃也不会随太子出征,在战场上立下功绩。 但也都算是特例。 大多数的人还是认为女子应该在家中相夫教子,侍奉翁姑,看不起女子在外抛头露面。 权贵人家尤其如此。 行医这一行,少有女医,就算是有女子行医,也少有人愿意请女子诊治,所以寥寥的女医也多限于为内宅之中的妇人看诊。 所以,云放以为水瑶易容是为了怕睿王不愿意让她看诊,所以出言安慰她。 景昊却知道水瑶不过是近乡情怯,担心凌瑾认出她来。 “瑶瑶换男装也好,省的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咱们走吧。” 云放转念一想,也对,瑶瑶姿容太盛,出出进进容易引人注目,睿王府现在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几人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京都城,西富北贵,南平东贱。 睿王府在城北,贵人云集的地方,但在位置偏僻的角落,原本是太康帝做太子时的一个别院,睿王封王时,要了过来做了王府。 所以,睿王府离西城的林芳家有不近的一段距离,三人乘着马车,赶在晚饭前悄悄进了睿王府。 睿王府的小厮默书很是无语。 自从这云神医在睿王府给王爷看诊以来,王爷就把他这个外书房伺候纸笔的小厮派来伺候神医。 他默书倒不是挑三拣四,狗眼看人低的那种势利小人,伺候神医也是高高兴兴的,况且这神医为人也不错,没有那些拿乔做怪的毛病。 本来相处得挺好。 后来,他发现了问题。 这云神医除了给王爷看病认真,其他都有些不太靠谱。 第一个毛病就是行踪不定。 他既然被派来贴身伺候神医,就应该时刻不离的照顾神医起居。 起码王爷的贴身小厮就是这样的。王爷的行程,除了侍卫长青霄,就是贴身小厮清茗和清风最清楚。可自己这位新主子除了用饭的时候,基本找不到人影。 最初的时候,经常找不到云神医,眼看过了饭时,默书没有备饭,可云神医卡在饭点又回来了,默书只好赶紧去传饭,几次下来,厨房颇有怨言。 (云放:不怪我,嵖岈酒楼关门了,我没地方吃饭。) 后来,默书长了记性,不管云神医在不在,都备好饭等着,今次也不例外。 所以,当默书看见云神医那张没有表情的俊脸的时候,心情也是不错的。 他就知道,到了饭点,云神医就会回来,他今天还特意让厨房给云神医留了香煎鹌鹑,果真没错。 但默书的高兴没有持续到下一刻。 云神医身后又出现了两位少年,都是一表人才,衣冠楚楚的样子。 不会都是要来吃饭的吧?他只备了云神医一份饭菜啊。 “默书,这两位也是来给王爷看诊的大夫,大景先生和小景先生,都还没吃饭,你赶紧传饭吧。” 云放见了默书,很开心,少有的露出了笑容,转身看向景昊和水瑶: “这是睿王给我的小厮默书,很是聪明能干。” 本来满心委屈的默书突然遭遇了表扬,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难得云神医这么看的起自己,今天这顿饭一定不能丢脸。 “哦,是嘛,这位小哥看上去就机灵,麻烦默书小哥给弄点好吃的,咱们还没尝过王爷府的饭菜呢。” 听到那位圆脸高个少年的话,默书的脚步一滞,好吃的?这个点有吃的就不错了,还要好吃的?想什么呢? 不过,他说要尝尝王爷府的饭菜,这一顿饭吃不好,是不是就算丢了王爷府的脸? 自己家王爷本来就在朝中举步维艰,现在又生病难医。好容易这云神医说能治,可不能因为一顿饭没伺候好,得罪了他们。 “默书小哥,你不要听我兄长开玩笑,我们午食吃的晚,现在不饿,你把云先生的饭菜上来就可,另外再上些点心茶水就行了。” 水瑶善解人意的说。 她了解这些大家族的规矩,虽然家里大厨房套小厨房,却是什么都按规矩来,自己二人刚进府,现在已经过了晚饭点,不可能有自己二人的饭食,如果非要,要么主人发话,要么自掏腰包,给厨房的人使钱 。 这两样,都是在难为面前这个小厮。 这位公子,真是人美心善,默书好感动。 “公子放心,正是用晚膳的时辰,断不能让两位饿着,您们稍等,我这就去传饭。” 默书健步如飞的走了。 …… 月儿初升的时候,云放带着景昊和水瑶来到凌瑾的院子。 第191章 治疗 睿王府原本是太康帝的别院,环境雅致。 凌瑾的院子周围有一小片绿竹,此刻,圆月初升,竹影摇曳,正是文人骚客饮酒赋诗的好时候。 睿王凌瑾此刻没有这个心情,或者说没有这个能力。 水瑶已经知道,每个月圆之夜,就是凌瑾体内寒毒发作的时候。 凌瑾中毒已经九年,因为解毒迟缓造成的余毒,这些年原本已经清除的七七八八,可这次中的毒,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困住余毒的大门,让它翻倍的汹涌而来。 云放为他解了毒,可他的身体机能却遭到了破坏,躯体仿佛被冰冻了起来,无法维持自身的运转。 可他的身体现在无毒也无病,神医云放也一筹莫展。 只能在他寒症发作厉害的时候,给他输送些内力,助他早点结束每一次的冰冻般的发作。 但治标不治本,最近,凌瑾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 水瑶三人进了院子,在小厮的引领下穿廊而过,却看见月光下,一位白衫男子正举剑起舞,起转腾挪之间,剑身银光流转。 云放停了步,水瑶和景昊也驻足看着。 白衫男子觉出了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停顿,一气呵成的舞完一套剑法,利索的收了剑,却一个踉跄,没有站稳。 云放身形轻动,人已经在男子身旁,伸手扶住了男子。旁边要冲过去的小厮便收回了刚刚迈出的脚。 “睿王爷,您何必难为自己?”云放出言劝道。 原来这人就是凌瑾,景昊心想,他侧目看了看水瑶。 水瑶正一眼不眨的盯着凌瑾,九年未见,哥哥已经不再是那个少年。 他的脸上依稀还能看出当年的模样,依然是剑眉星目的翩翩公子。 然而,虽然隔着长廊,水瑶经过淬炼的目力还是看清了凌瑾的额头和嘴角都有着一丝细细的纹路。 瑾哥哥只有二十一岁,居然有了皱纹,看着那细细的纹路,水瑶心里一阵酸楚。 哥哥这九年是怎么过来的? 云放这时已经扶着凌瑾走到了二人身旁。 “这是我师弟景昊和水瑶,特意来探王爷的病的。” 景昊一拉水瑶,迈步迎了上去, “见过睿王爷。” 凌瑾的笑容很温和但也很浅。 “麻烦二位神医千里迢迢赶来,本王身体不适,有什么不周之处还请二位多担待。” 景昊笑着说不敢。 几人一起缓步回房,凌瑾明显走得艰难。 水瑶不禁问道: 王爷既然正在发病,何不好好休息,为何还要舞剑?” 凌瑾笑笑, “只是趁着能动多动动罢了。” 说的平淡,却无尽的心酸。 回到卧房,凌瑾就支持不住的躺下了,小厮清风替他净了面,才请云放三人进去。 景昊先去号了脉,讶异的发现,正如云放所说,凌瑾的脉象虽然不强壮,但却正常,看不出有中毒或有病的样子。 水瑶也上前号脉。 其实水瑶只是粗浅的接触了一些医术,水平类似乡下郎中。云放让她来,主要是她曾经治好过梅家老太太的寒症。 现在凌瑾身体的状况不如当日梅老太太危险,却比她奇怪。梅老太太当日是身体虚弱,多年寒气入体累积的结果。而睿王正值壮年,是早年毒素侵入身体造成的结果。 云放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来请水瑶的。 水瑶手指搭在凌瑾的腕上,一丝内力已经从她的指尖游走进了凌瑾的臂上经络。 这是她能抽出的最小的一缕内力,特意在丹田里的蕴海炎珠那里沾染了一丝能量。 此时,游走在凌瑾经脉里的那丝内力,正在艰难的行走。 凌瑾很惊奇,神医云放的这个师弟,看年纪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出手却毫不犹豫,诊脉而已,他却觉得一丝暖流顺着自己的经脉向上延伸,自己本已渐渐冰封的身体似乎像春天的冰雪一样,在渐渐消融。 云放以前也给自己输过内力,也能缓解自己的病状,但却像滚水浇寒冰,又热又痛,不似今天这股暖流,无声无息的浸透了冰雪,让他僵硬的肌肤慢慢松弛,回暖。 凌瑾慢慢有了些控制不住的睡意,他强睁了两下眼睛,却最终闭上了眼睛。 眼皮垂下的那一刻,他觉得好像见到了长大的妹妹,在笑着看向他,他心中有个念头在说:瑶瑶,你回来了?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 只是却渐渐模糊了视线,失去了知觉。 水瑶的额头慢慢渗出了一颗颗汗珠。 那丝内力早已耗尽,她又继续送了一缕进去。 瑾哥哥的经脉细窄扭曲,内力在其中行走的极为不畅,她能感知有寒意储存在他的筋脉之中,然而,分布的细碎分散,仿佛大雨过后,满地坑洼处积聚的小水坑,无法大批的汲取出来,只能让暖阳慢慢晒干。 她温润过的内力此刻就是那颗暖阳。 那丝内力,就像探入的一只手指,慢慢疏通抚平了那一根根扭曲的经络,然后再把遇到的每一丝寒气吸收进自己的体内。 艰难却坚定的向前移动。 这一晚,水瑶费劲了全力,却只勉强治疗完了一条臂膀的经脉。 云放和景昊看她汗湿如雨,鬓角的青丝都已经挂着汗珠,不容商量的就让她停了手。 她也确实无力再继续,况且凌瑾已经昏睡了过去,还要看看凌瑾明日的反应才知道治疗有无效果,于是就做了个从善如流的好师弟,乖乖的跟着云放和景昊回云放的小院安歇了。 一夜无话。 凌瑾第二日醒来,依然觉得自己身体冰冷,行动困难。 但,不对,这条左臂似乎有些温度,他抬了抬左臂,似乎回到了没犯病时的状态。自己用左手试了一下脸颊,触手冰冷,这是脸的温度,但握了一会儿,脸颊上有了一丝暖意,这左手有些变化。 他连忙用有些生硬的声音去唤清风,刚一开口,外面就有了动静。 进来的是清茗, “王爷,清风去给您熬药了,云神医早上来过,给了付药,让先熬上。” 原来,是云放一早就来了。 凌瑾脑中忽然闪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昨晚好像还有别人来过,是谁?他怎么想不起来了? 每次发病,他的脑子总有几天不太清醒。 他昨晚见了谁呢? 凌瑾拼命的想着。 第192章 寒冰之毒(一) 云放没有让他这个疑问持续多久。 早饭后,他带着水瑶和景昊又来了。 他一早来看过凌瑾,发现瑶瑶治疗过的那条手臂和以前不一样。变得不那么僵硬,有了些温度,虽然比常人的体温要低,但比身体其他部位要好许多。 这是个好兆头,他回去立刻告诉了瑶瑶,让她安心。 嗯,不知为什么,他觉得瑶瑶对凌瑾的病很是有些患得患失,也许是看不得别人这么受苦吧,嗯,瑶瑶真的是个善良的孩子。 不像自己,这几年,看惯了病人的生生死死。 水瑶听了云放的消息,心中确实松了一口气,既然治疗有效果,那方向应该就是对的,麻烦和辛苦点没关系,这可是自己的亲哥哥。 清风看见云放三人过来很高兴。 王爷今早起来好多了,尤其是左胳膊,基本上可以运用自如,往常都要七天才能慢慢恢复。 王爷之所以这些年都深居简出,绝大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这种病症,自去年遇见云神医,才一步步有了好转。 本来以为痊愈有望,王爷才慢慢开始在朝堂上开始布局,没想到想做的事还一件都没做成,就又遭了暗算。 这次,连云神医都有些束手无策。他又替王爷解了毒,控制了王爷身体又冰又僵的状态扩散蔓延,但以前所做的努力也算是几乎白费了。 很快就又到了月圆之夜,王爷昨日一切虽然与平时无异,但在发病之前却强行舞了一场剑,那剑虽然舞的看上去好看,但清茗说隐在暗处的青霄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清风知道王爷心中着急,此次下江南,一是为了完成江南的水利修缮,二是收拢江南官员的人心,扫清钱粮运输通道。可一切刚刚开了个头,王爷就被困在了京都,他怎么不心急如焚呢。 幸亏云神医还有个医术更高超的师弟。 他才出手了一次,王爷就好了很多,清风现在看他就像看神仙一样。比神医还要厉害的人物,可不是神仙嘛。 清风怀着崇拜的心情,把三人请进了房间,奉上了香茗。 水瑶检查了凌瑾的左胳膊,从外观上看,确实好了许多,凌瑾看着水瑶紧抿的嘴唇,心中有个似曾相识的小脸闪过,却又一闪而过,没有抓住。 接着水瑶又把手指搭在了凌瑾的左手腕间,分了一丝内力进入。凌瑾的心忽然有些紧张,那是无数次失望后又重新点燃的希望,他看向水瑶,脸上是一贯的淡然,但眼中闪烁的星光却告诉了水瑶他心中所想。 水瑶没有辜负这点星光,稍后,就抬起了手指。 “睿王爷,不必太过担心,昨天治疗过的这条左臂,今天看来恢复的不错,今天可以继续,三天的时间应该能恢复正常。” 水瑶把手换到凌瑾的右手,开始输送内力,有了昨天成功的经验,这次,水瑶大胆了许多,内力要比昨日更准确快速的入体,沿着凌瑾的手臂脉络一路向前,仿佛流水冲开了被淤泥堵塞的小河道,卷着那些泥泞不堪的淤积物一路向前。 凌瑾只觉得右臂像是被一根烧红了的铁条捅了进去,那种灼痛沿着自己的经脉不断的延伸。 他死死的咬住嘴唇,汗珠子一颗颗往下掉,但他始终不发一言。 清茗在外面熬药、伺候茶水。清风在旁守着,看见王爷疼得脸上的肌肉都在跳动,实在不忍心,想出声,可看看小景先生,又把话生生咽回了肚中。 小景先生也是汗如雨下。 水瑶此刻确实没有注意到凌瑾。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手上,虽然不能内视,但她的内力,就像她的眼睛,一路看着那些经脉里的拥堵,看着那隐藏在边角角的冰寒之气。 这些冰寒之气,也算是一种毒素,但却无药可解,因为严格说来,它们只是肌体收到伤寒后的极度自我保护,一种深度的休眠。 但这种休眠,如果长时间没有被唤醒,就永远都不会醒了。 那时,凌瑾只能如同活死人一样僵卧等死。 那对于他来说,应该比死还难受。 …… 水瑶不断的调整着输入凌瑾体内的内力,让它裹挟着冰寒,一起向前奔涌…… 待到整条右臂清理完全,那股内力也到了强弩之末,凌瑾只觉得右肩上酸麻一片,他挣扎着活动了一下右手,手指灵活不僵硬,但右肩沉重,似乎有巨手用力按在了上面,又像是被什么野兽的巨爪狠狠的攥着,动弹不得。 抬眼看向面前的小景先生,只见他双眼微眯,左手还搭在自己的右腕之上,右手已然抬起,眼睛看向自己的右肩,吩咐清风, “剪开你家王爷右肩上的衣服。” 清风微微一怔,想问问什么,却又管住了自己的嘴。赶紧从旁边拿了一把小巧的金剪,小心的剪开了王爷右肩的衣服。 上好的寝衣料子,一剪下去,无声的滑落,清风下剪的时候还有些心疼,可看见王爷右肩上的皮肤,立刻心里一惊,什么都忘了。 那右肩头上一片乌黑。 凌瑾肤色冷白,那片乌黑赫然在目,显得尤为注目。 清风把惊疑的目光投向水瑶,心里又难受又紧张。 水瑶没有看见。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凌瑾的右肩,她左手按在凌瑾的右腕之上,努力控制那丝内力将所有的毒素包裹住,但她也能觉察出那丝内力现在就像一张被侵蚀到极限的网,虽然网住了猎物,但很容易下一刻就被猎物冲破、消融。 成功与否,只在顷刻之间。 她抬起的右手微屈,食指中指并拢,慢慢的指向了凌瑾的右肩。 一旁的清风张口结舌。 他看见王爷右肩上的黑色淤痕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小,颜色也越来越深,像是在被极致压缩。很快就凝结成了一个圆圆的黑点。 凌瑾很不好受,他的右肩仿佛在受剐刑,整个肩头像是被无数的利刃尖端一丝丝的挑过,他忍受病痛这么多年,见不到母亲,失去了妹妹,这种心理上的煎熬时时折磨着他,他本以为,身体上的痛苦根本不算什么。 可现在,他发现,原来,他还是有血有肉,是会痛的。 第193章 选择 清风看着王爷似乎已经痛的说不出话,再看看小景先生,似乎到了一个关键的时刻,嘴唇都咬的见了血痕,他左右为难,不敢叫停,又害怕这样下去,王爷会痛死,小景先生会累死。 正在清风觉得自己要被为难死的时候,面前的小景先生指尖寒光一闪,清风只觉得快速闪电一般的一道光刺中了王爷的右肩。 那道寒光刺入了凌瑾的右肩,凌瑾忍不住痛哼了一声,眼前忽然一阵模糊,接着是一阵眩晕。 清风却看见那点寒光瞬间钻入了王爷的右肩,接着王爷的肩头渗出一颗黄豆大的黑色汁液,王爷的身子开始摇晃。 王爷体力不支了,清风想拿帕子把那颗看上去就不详的黑色液体擦掉,又想去扶住王爷,只恨自己没有多生两只手。 “别动!”水瑶的话及时止住了清风拿着帕子伸到一半的手。然后他看着那颗黑色液体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水灵灵的变成了一朵黑色的六瓣雪花,然后……然后就凭空消失了。 凌瑾只觉得肩头一凉,那种眩晕顿时不见了,他终于稳住了微微摇晃的身体,没有一头栽下去。 睁眼看去,小景先生又是汗湿双鬓,但脸色却看不出什么,只是双唇看上去失了血色。 水瑶收了手,双手交握,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王爷感觉怎样?”她勉强挤出一个笑。 凌瑾试着动了动右手,很好,又抬了抬肩膀,真的很好,他的右手也行动自由了。 固然他一向沉稳,此刻也有些兴奋,当初,云神医解毒的时候,也是针灸和汤药一起,病体的缓解也是循序渐进的,怎么这小景先生和他师兄的方法完全不一样。 就像在修一个木头人,一个肢体一个零件的修理。 “小景先生,怎么这两条胳膊治疗后不太一样呢?”片刻后,凌瑾问道,活动了一会儿,他发觉了两条胳膊稍许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王爷请先说说看。”水瑶没有回答凌瑾,反问道。 “虽然都能活动自如了,似乎这条左臂没有右臂轻快,”他想了想又不太好意思的说: “而且昨天和今天治疗时的感受不太一样。” “昨日只觉得舒适,困倦,控制不住睡意,今天却觉得痛,尤其到了最后,真是痛彻心扉。” 凌瑾诚实的说。 清风在旁边鸡啄米似的直点头,他看见了,王爷差点痛死。 “王爷,您的感觉是对的,昨日,我只是试着清了清筋脉里的寒意,将这条左臂经脉里的寒气祛除了,但并未冒险取出,除了一小部分被我的内力吸收化解以外,大部分只是被压制,相当于还在您的身体里。 这寒冰之毒有麻痹镇定的作用,您受毒素影响,觉得困顿,才会昏睡过去。” 水瑶耐心的解释道。 “今天我观察昨天的驱除效果,很不错,您的身体也在可以接受的范畴,所以就稍微冒了些风险,试着将寒气凝结取出。” “效果怎样?”饶是凌瑾面上一派淡定,内心也不由一紧。 “幸不辱命, 这条右臂余毒已清,今后也绝不会再受毒素侵扰了。”水瑶易容下的容颜神色未变,唇角却缓缓勾起了一个大大的弧度。 这时,景昊和云放也进来了。 云放重新给凌瑾号了脉,开了补药,让清茗去早些抓了来熬上。水瑶就接下来的打算和众人讨论了一下。 “如果想快速解除现在这种全身僵硬冰冷的状态,用昨天那种驱除之法今天就可以完成,不妨碍明日王爷上朝,只是我内力不足以化解全部寒冰之毒,不能全部肃清,只能短时间压制。” 水瑶耐心的解释道。 “未能彻底肃清,,只能压制,那就是还会再犯?”凌瑾皱着眉头。 “不错,但会发作的比以前要轻,具体到什么程度,现在还不敢说。” 水瑶也实话实说道。 “那如果要彻底清除呢?”凌瑾问。 “那就要受些苦楚,而且,接下来会清除全身的毒素,会更难,尤其是五脏六腑的毒素清除,” 水瑶顿了顿,有些不忍,但还是说了出来: “会更疼。” 凌瑾沉默不语。 清风在旁边打了个哆嗦。 水瑶也不忍心, “不过,我再来应该会更熟练,手法会快些,但……”她越说声音越小, “还是免不了痛。” 凌瑾恍然清醒,他刚才陷入了自己的沉思,让小景先生误会了。 “我不是怕疼,只是在考虑怎样才最好。”他出言解释道, “你们是云放带来的人,我绝对信任你们,所以不瞒二位,我在京都耽搁的时间太久了,如果不马上上朝,请旨回江南,我怕事情有变,前功尽弃不说,反而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所以,王爷的决定是……”水瑶一眼不眨的盯着凌瑾,办法她说了,主意得凌瑾自己拿。 “如果我想彻底肃清这股寒毒,最快要多久?”凌瑾问道。 “这个不好说,王爷中毒多年,肌体本就受损,这次残毒又被激发,五脏六腑也受牵连,云师兄确已解了所有余毒,我要做的是修复受损的经脉与肌体,而且还需要云师兄的药物配合,这个过程没法快。” 水瑶再次耐心解释道, “估计至少月余吧。” 一月之间,解除多年沉疴,不算慢了,可惜,睿王等不得。他已经一身入局,若一步错,则步步被动。 “彻底肃清之法,几日能让我起身行走无碍?”他看向水瑶有些不解的目光,又解释道: “只要让我能上朝,先接旨南下,在路上边走边解这寒毒也可。” “最多两日,我可以让您下地行走,表面与常人无异,但每一分的劳心劳力,都会让你未清除的部位加倍的感受这份寒冰的冷冻,尤其是娇弱的脏腑,王爷要想清楚,这份痛,数倍于你今日之痛。” 她看着凌瑾,虽然不忍,却还是如实的说清楚了每一个字, “而南下的旅程中解毒,不得良好的休憩,会更艰难,风险也会更大。” …… 第194章 寒冰之毒(二) 其实,水瑶在说出让凌瑾选择的时候,就猜测到了他最终的决定。 她这个哥哥,从小看上去温良恭谦,其实性子很是倨傲执拗,不服输,能吃苦,能沉得住气,还……护短。 果不其然,凌瑾选了最难的那种。 清茗没看见自家王爷痛的样子,清风却看见了,所以,他觉得王爷疯了。 水瑶也这么觉得。 但她还是同意和凌瑾一起疯。 午食后,清风和水瑶进了凌瑾的卧房,水瑶重新将他的左臂治疗了一番,凌瑾本以为自己这左臂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稳固一番而已,应该不会太疼,可现实有点不一样。 他依然痛的怀疑人生。 也怀疑自己所做的决定是否正确。 自己真的能扛过比这还痛彻心扉的煎熬吗? 然而,当水瑶准备治疗他的双腿之前,再一次征求他的意见时,他活动着双臂,感受了几年以来没有过的轻松,又开始无比的信心满满了。 双腿的治疗时间更长,当然,也更痛。 凌瑾痛到极致的时候,不禁在想,自己为什么要受这种痛苦,是不是过于自信了?这么拼命为了什么?不,不是,这么疼,就像千万柄钢刷从双腿的经脉里刷过,那种感觉,好像双腿都已经变成了丝丝缕缕肉丝一般,自己如今还有命可拼吗? 凌瑾很想昏过去,昏迷,这时候是种幸福。 可水瑶让他保持清醒。 因为以后的痛苦还要更大,现在他还没有资格昏过去。 痛的死去活来,凌瑾有些生气,这小景先生,真是够狠心的,居然不让人昏迷,他闭上眼睛,仿佛这样能减轻些痛苦。 其实是,睁着眼睛也没有用,小景先生也闭着眼睛,指尖抵着他脚底的穴位,根本不看他。 就这么胡思乱想之中,凌瑾终于挨了过来。 当他终于感觉自己的双腿还是完完整整的长在自己身上,恢复了理智的时候,眼前只看见了清茗。 “清茗,小景先生呢?”他问。 “小景先生此次内力消耗过大,大景先生送他回云神医的院子休息去了。” “哦,这么快就走了?”凌瑾有些惊讶,他觉得自己一直是清醒的,怎么会没有发现小景先生的离去呢? “清风呢?”他又问。 他记得小景先生治疗时,一直是清风在一旁伺候的,怎么睁眼却是清茗在身旁。 “清风去端药去了。”清茗有些不自然。 凌瑾刚要再问,云放进来了。 伸手给他诊脉,凌瑾只好先闭上了嘴。 云放诊完脉,又输了一缕内力进去探查,果然,凌瑾的四肢经脉都已拓宽了不少,气血的运行也越来越顺畅了。 凌瑾见云放松开了手,连忙问道: “云放,我觉得好了许多,手脚都有了些力气,我能下地试试吗?” 云放略一思忖,就伸出一只手,扶在凌瑾的腋下,微一用力,凌瑾就借着这股力量站了起来。 他试着迈了几步,虽然脚步有些虚浮无力,但却是实实在在的靠自己的双脚走的。 他不由一阵欣喜,一把抓住身旁的云放, “云放,这才两天,我就能下床走路了,这次,真的有希望。” 清茗也在旁边笑的像朵花。 云放手指握在凌瑾的手腕上,感受这他脉搏的跳动, “睿王,你的体内的寒气只驱除了部分,不易多运动,还是……” “没事,没事,”凌瑾有些兴奋,他推开云放的手,自己有些踉跄的向前走了几步,接着转回身来,笑着说: “云放,我觉得很好,我真的能走,你看,再歇息一晚,明日应该能上朝……” 话未说完,他忽然抬手捂住了嘴,指缝间渗出了一丝红色。 清茗低低的惊呼了一声,“王爷!” 接着就要扑上去,却又被云放抢了先。 云放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凌瑾,双手用力,居然把凌瑾托了起来,转身轻松几步,将凌瑾放在了床上。 清茗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 云神医真是神力,虽然自己王爷长得清瘦,但个子颀长,体重也不轻啊,就这么轻松的双手托起来了? 可是,就这么把王爷像个物件似的托着,好像也有点……嗯,有点不那么尊敬…… 云放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要是他能听见清茗的心声,也一定会嗤之以鼻, 不托着,难道还抱着吗?抱着一个男人,他可没这癖好。 “清茗,你去看看清风的药熬好了吗,好了,赶紧端过来。” 清茗答应一声往外走,还没出门,就见清风小心翼翼的端着药碗进来了。 云放侧身让过,给清风腾了个地方, “赶紧让你们王爷把药吃了吧,按往日的发作情况来看,第二三日正是最严重的时候,现在虽然手脚轻松了,但五脏六腑的寒毒却正是严重的时候,盲目逞强,身体会受损的。” 云放有些不满的提醒道。 “我实在是高兴,所以有些鲁莽了。”凌瑾有些歉意的说,斜靠在床头,从清风手里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脸色未变,心中暗暗叫苦,嗯,是真的苦。 这云放,明明精通医术药理,几次让他把药稍微调的好入口一点,他就跟没听见一样。 清风接过空碗,赶紧递过去一颗蜜饯,凌瑾接过来,塞进口中,才抬起头来,刚要说话,忽然看见面前的清风顶着一对儿肿的像桃子一般的眼睛,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清风,你眼睛怎么了,怎么肿成这个样子了?” 清风努力的睁开只剩一条缝的眼睛,支支吾吾的说:“王爷不用替我操心,我这是小病,很快就好了。” 他能告诉王爷,这是看不了王爷痛的要死要活的样子,掉眼泪掉的吗? 就算他不要面子,王爷自己还要面子呢。 云放瞥了一眼清风, “清风他没事,一会儿我给他一些药膏,明日就好了。” 其实云放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不过就是哭肿了眼,不抹药膏,拿两个鸡蛋滚滚也行。 “睿王,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的病情吧。” “我的病有什么不妥吗?”凌瑾的心有点提了起来。 第195章 岚姨娘 ”倒是没有什么不妥,只是你这么急着要出门,要上朝,而肺腑的寒气不祛除,对身体的机能会造成不可复原的损伤。将来……” 他沉吟了一下, “将来恐怕寿数有碍。” 凌瑾听了,面上有一丝黯然一闪而过,但接着就恢复了正常。 “云放,你不用担心,只要能早些行动自如,我并不在乎是否有肌体损伤,也不在乎将来寿数的长短。”他抬眼看向空无的远处。 “我只想能活着做完我想做的事,最好能活着见到我想见的人。” “倒也不必这么悲观,”云放笑道, “我们已经想了个办法,明日能给你把脏腑内的冰寒之气祛除个七七八八,这样,不耽误你后日上朝,而且以后都解毒也会轻松一点。” “真的?”纵然凌瑾心中早已看淡了生死,但听说有了驱寒的办法,心里还是不由得有些雀跃。 一旁的清风也很高兴,刚一咧嘴,眼睛彻底看不见了。 有点疼,但他还是挺高兴,他真的不想再看见王爷痛彻心扉的样子了。 凌瑾还想问问小景先生的情况,今天清醒过来,就没看见他,不知道是不是累坏了。 还没张口,忽然听见院外清茗的声音。 “岚姨娘,你不能进来,王爷身体不适,不见客。” “王爷当然要不见客,可我不是客人啊,我是自己人,王爷身体不适,我才更应该进去伺候啊。” 一个娇媚的声音响起。 “怎么,清茗你觉得我不是自己人吗?” 凌瑾面色一沉。 院门外,站着一个穿红着绿的美人,正笑吟吟的看着清茗。 “不是,岚姨娘你当然是自己人,但王爷他习惯了我们照顾,你还是回去歇歇吧。” 清茗硬着头皮说。 “既然承认我是自己人,就别拦着我,”美人挺胸抬头要进来,高耸的胸几乎要碰到清茗抬起来拦着她的手。 清茗有些窘迫动了动手指,但依然坚持着,没有缩回来。 院外的竹林畔,景昊和水瑶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没有出来。 下午,水瑶替凌瑾祛除寒气之后,浑身汗出如浆,自己也很不好受。景昊便带她回云放的小院沐浴更衣,重新收拾了一番才回来看凌瑾的状况。 没想到,才走到院外的小竹林,就看到了这一幕。 “这是个姨娘?”景昊眼尖耳灵,听的清楚。 “你这哥哥,听说还未娶正妃,居然也没闲着,府里还养了姨娘。” 他看着水瑶,笑着说道,话语里满满的戏谑。 水瑶白了他一眼, “王宫大院,官宦人家,未娶正妻之前纳上几房姬妾的多了去了,凌瑾已经过了加冠之年,府里有姨娘也没什么奇怪的。”水瑶漫不经心的说着,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她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哥哥是个洁身自好,用情专一的人,她不希望将来的嫂嫂也像娘一样,面对着茜姨娘那样的人,和蔼的微笑。 眼前这个岚姨娘,长得娇媚,打扮俗艳,论起模样,也算生的不错,论起气质,却远远不及当日的茜姨娘。 不过也是,做姨娘的多了,也没有几个能做到茜姨娘现在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之位,而且,这个贵妃现在还能替身体不好的皇后执掌后宫之事。 水瑶这边浮想联翩,院门那里清茗已经和岚姨娘快要急眼。 岚姨娘不敢真的往里闯,清茗也不敢去碰岚姨娘。 虽然这岚姨娘并不得王爷喜欢,但却是贵妃娘娘赏下来的人,名正言顺的占着个姨娘的位置。 为了王爷的颜面,他也不能动手。 以往这岚姨娘也三不五时的来王爷的院子晃悠,有时晃晃就走了,有时他和清风拦不住,王爷就出声把人打发了,今天,也不知怎么,王爷还没叫清风出来撵人。 卧房里,凌瑾本来是想撵人的,可看了看清风的桃子眼,忽然又换了主意。 “云放,你确认明日过后,我能出现在朝堂?” “确认!”云放心里想的是,水瑶平时还是挺靠谱的。 “明日后我会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看起来和你没发病时无异。”云放斟酌了一下词句。 心里想的是:平时你看上去也不算怎么健康。 “好,”凌瑾叫道, “清风,你去让娇岚进来吧。” “让岚姨娘进来,”清风吃惊的努力睁大双眼,上下眼皮中间的缝隙果然大了一些。 看看王爷现在的模样,脸色苍白的吓人,嘴角还有没擦干的血迹,衣裳刚才出汗出的半湿,还没来得及换…… 王爷确定要现在这个时候见岚姨娘? 那女人,九成九是贵妃的眼线。 “快去吧。”凌瑾吩咐道, 清风无奈的往外走,边走边拨拉额角的头发,想着把红肿的眼睛遮掩一二。 身后传来凌瑾的声音, ”就这么出去吧,不用遮你那眼睛。” 王爷真是…… 清风心里抱怨到一半,忽然福至心灵,王爷这是要借岚姨娘的嘴示弱。 他明白了,不过,出了屋门,他还是狠狠扒拉了一下额发。 示弱这事,半真半假才容易让人相信,这些小手段,王爷还是不算明白,不过没事,有他清风在,保证这戏演的像。 岚姨娘进来的时候,有点诧异。虽然她今天奉命一定得打探到点东西,可没想到这么容易进来。 她偷瞄了两眼前面带路的清风,腰板倒是挺得挺直,脸上哭过的痕迹可是掩不住。 谁的奴才随谁,王爷也是这样。她在这府中已经三年了,王爷每到月圆,都会发病,长则十天,少则五六天。 那时候,王爷一定会闭门不出,像她这样的姨娘,少则半个月,多则几个月见不到王爷,也是常事。 刚进王府的时候,虽说她是被贵妃指派过来的眼线,可她自己也是有心眼,有打算的。 凌瑾虽然身体不好,但容貌随了皇后三分,长身玉立,剑眉星目,就算没有王爷的身份,也不知会是多少少女的深闺梦里人。 她听说自己被赐给了睿王凌瑾的时候,高兴的都不敢相信。 直至安贵妃用自己家里的父母兄弟威胁自己做眼线,才如同一瓢凉水浇下,清醒过来。 第196章 孔淑娴 当时的情形,她不能不答应,做了知情人,拒绝了就是死。 她虽然不是太聪明,但在宫里伺候了这么久,这些事情她还是懂得。 但她也没打算任人摆布。 她想了很久,她不是贵妃身边最聪明最得宠的,贵妃选她来做眼线,无非一是她有家人在贵妃手里,二是她容貌昳丽,颜色动人,容易得男人的欢心。 那她同样也可以利用这一点。 她家人在贵妃手里,贵妃就不会怀疑她的忠心,她长得讨男人喜欢,她就容易收服凌瑾的心。 王妃之位她不敢想,但侧妃呢?凌瑾身体不好,虽说是嫡子,但现在安贵妃母子势大,皇后常年不出寝宫,基本见不着皇帝的面,皇位明摆着不可得。 但话又说回来,毕竟是个正经的王爷,如果自己能讨得他的欢心,得了侧妃之位,再生下个一儿半女,腰杆就硬了,就算那时凌瑾有个什么好歹,自己也不怕了。 至于贵妃交待的事,说不说,说什么,还不全在自己。 怀揣着这种心思,娇岚被一顶小轿抬进了王府。 那一夜,她也是头顶红盖头,身着红嫁衣,满头珠翠,满身绫罗,满心期盼…… 可她一夜都没见到凌瑾。 第二天,听说王爷病了。 她傻乎乎的还担心了好久。可不久,王爷身体康复出府游历去了,连个招呼也没打。 她慢慢的看明白了,王爷防着她。 是因为她是贵妃赐的吧。 她费尽心思,终于有一天,把凌瑾诓进了自己的房内,向他表明了爱慕之情,暗示他自己愿意做他的人,可他居然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慢慢的,她的心冷了,可她平心而论,凌瑾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好吃好喝,从未薄待。但这就够了吗? 当然不够! 她青春貌美,大好的年华,难道就这么白白浪费? 她从开始的被迫到如今的心甘情愿,她给贵妃送过去每一条她认为有用的消息,就是想看看凌瑾在外遇到灾祸的时候,还能不能保持他那一脸的云淡风轻。 此刻,看着清风那杂乱额发下遮不住的桃子眼,娇岚心中咯噔了一下,以往,王爷也发病,也没见清风哭成这样,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王爷要…… 不会那么快吧,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准备好呢,起码,银子就还没有攒够。 胡思乱想之中,娇岚跟着清风进了卧房,看见了床榻上的凌瑾。 床榻上坐着的凌瑾现在像个病娇。 黑发如水般披散下来,更显得皮肤白的几乎透明,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有些干,有些淡粉的颜色,可仔细看干裂的唇纹间似乎有些深色的血迹。 娇岚不经意的目光在床上床下扫了扫,都收拾的干干净净,可枕下露出了一点帕子的痕迹。 没有鬼,帕子藏枕下做什么?哼。 “娇岚见过王爷。”娇岚上前盈盈一拜,风情万种。 可惜凌瑾半闭着双眼,没看到。 但他明显是听见了。 睁开眼,努力的想坐直身子,却身形无力的一晃。 清风和凌瑾之间正隔着一个娇岚,来不及伸手。 娇岚趁机扶住了凌瑾的身子,触手冰凉。 她一惊,顷刻又恍然,凌瑾果然还是犯病了。 她体贴的伸手扶住凌瑾的后背,利落的拿过旁边的一个香枕,放在凌瑾的背后,让他缓缓的靠上去,腾出手来,一只手替他抚着胸,一只手关心的在凌瑾的额前试了试,依旧冰凉。 她心中有数,嘴上装作不懂却道:“王爷身上这样凉,是不是有些冷,要不要加床被子?” 哼,不就是想瞒着她,不让她看出来嘛,她装作不知就是。 清风在旁边急得绞手指。 凌瑾好容易顺过来一口气,无力的抬起手来,挥了挥。 “不妨事,只是体弱,受了些风寒,有云神医在这,无事。” 他用眼神招呼清风, “给娇岚看座。” 清风连忙搬了把椅子,示意岚姨娘去坐。 娇岚看着离床八尺远的椅子,恨恨的想: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在防着我。 哼,既然对我没有一丝真心,我也不必替你遮掩。 凌瑾显然是在强打精神应付娇岚,勉强说了几句话就让清风找了根玉如意赐给了娇岚,让她回去了。 娇岚也没纠缠,拿了玉如意,痛快的往外走。 走到院中,正看见清茗同两个少年人在鼓捣一个大号的浴桶。 两个少年都未曾见过,长得都相貌不俗,尤其是那个更年少一点的,眉清目秀的,像个兔爷。 清茗见岚姨娘住了脚,眼睛盯着大小两位景先生,连忙开口道:“这是云神医的两位师弟,帮王爷来调养身体的。” 切,病急乱投医,看病就看病,还调养身体,那么多的御医没有方子能调养身体吗?请了个云神医不算,连这么小的少年都请了来,能看什么病。 娇岚心里嘲笑着,点点头出了院门。 想看的都看到了,其他的,不关她的事。 不过,今天凌瑾还挺大方,这玉如意质地不错,值不少银子。 话又说回来,凌瑾也没苛待过自己,一直都挺大方。 唉,怪就怪他自己身体不争气,他那个皇后娘也不给力。 娇岚一边往回走,一边思绪万千,走在竹林旁,不由脚下一滑,眼看要摔倒,心里懊恼,可惜了刚得的玉如意,八成得摔坏了。 旁边却伸过来一只有力的手,铁钳子一样抓住了她的胳膊,用力一提,她又站稳在了生了些青苔的林地里。 娇岚稳住了心神,正准备道谢,抬眼见到眼前人,又不由面色一僵,话含在嘴里,没吐出来。 扶住她的是个身材健硕的丫鬟,这丫鬟双十年华,面貌平常,穿着府里一等丫鬟的服色,却没有其他一等丫鬟的机灵与巧舌,有些憨,却是实打实有些身手在身上,正是府里唯二的两个姨娘之一,也是除她之外的另一个姨娘——孔淑娴的大丫鬟。 此刻,身材娇小的孔淑娴就这么水灵灵的站在自己的眼前,看着自己差点出丑,等着自己给她的丫鬟道谢。 第197章 笑里藏刀 她娇岚才不会露这个怯。 “哎呦,是淑娴妹妹呀,你这丫头手劲是够大的,差点把我胳膊给捏折了。” 孔淑娴微微一怔,接着莞尔一笑, “阿菊,给岚姨娘道个歉,你的手劲是大,看把岚姨娘给弄疼了。” 叫阿菊的健硕丫头也没觉得委屈,闷声闷气的对娇岚说: “岚姨娘恕罪,我的手太重了。” 娇岚一怔,心里有些堵,她准备了一堆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却说不出来了。 孔淑娴见娇岚不说话,也浅笑着弯了弯腰, “娇岚姐姐勿怪,阿菊也是好心扶你,只是她天生力气大,没有把握好力度,姐姐身娇肉贵,自然受不住,我也代她向姐姐赔个礼。” 娇岚总觉得孔淑娴在骂她,但她没有证据。 只得干笑了两声,另找话题。 “淑娴妹妹,你这大丫头是家里带过来的吧,我记得是叫金菊?” “姐姐记得不错,阿菊本家姓金。” “妹妹你出身书香门第,是读过书的才女,怎么也不给自己身边的大丫头起个雅一点的名字,这整天阿菊金菊的,是不是俗气了些?” 娇岚拿帕子半捂着嘴,娇笑道。 “阿菊本名就叫金菊,是她爹娘起的,不好随便改。” 孔淑娴耐心的解释道。 “妹妹你也说了是她爹娘起的,那就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既然跟了你,自然跟你姓,不然跟王爷姓也行,再赐个雅些的名字,多荣耀啊。”娇岚继续说。 “我们小姐家是圣人之后,王爷是国姓,阿菊福薄,这两个姓都担不起,会折了寿数。 我们小姐说了,人不能去肖想自己不配有的东西,不然,也会折了寿数,活不长,阿菊不想早死,所以叫阿菊就很好。” 这次孔淑娴没说话,一旁孔武有力的阿菊憨声憨气的接了话,把娇岚噎的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这贱丫头,怎么好像也在骂她。 她想走了。 “说起来,姐姐你身边的丫头呢,怎么没跟着你出来,看这路上,才下过小雨,泥泞不好走,姐姐你刚才险些摔了,身边也没个人扶。” 孔淑娴却没有放过她,笑眯眯的问道。 娇岚心里一阵发恨。 她出身小门小户,在宫里当差,被贵妃看上,赐给睿王当侍妾,手里哪有自己的心腹。 身边两个大丫头,花容是贵妃的人,贵妃赐给她,可不是她的人,是跟贵妃通风报信做联络用的,她还得留个心眼防着呢,哪敢时时带在身边。 云裳是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收服的,算是自己人,她今天出门,不想带花容,也不敢带云裳,得留着云裳看家,看住花容和屋里那群小丫头子们。 这也是她看孔淑娴不顺眼的原因。 孔淑娴身材娇小,样貌也就算是清秀,什么都不如她,却偏偏出身比她好。 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顶着个圣人的姓氏,爹也是个从六品的小官,家里也有丫鬟仆从。 仗着这些,还仗着是皇上赐的,她自己就把自己当主子了,呸! 虽然孔淑娴进王府后,就一直姐姐、姐姐的叫她,但娇岚知道,孔淑娴瞧不起她。 听说,当时皇上对孔淑娴很满意,本想赐个侧妃的名分给她的,还是凌瑾婉拒了。 凌瑾说府里已经有了岚姨娘,而且岚姨娘是贵妃赐的,在府里勤勤恳恳,也没有什么过错,不好找个人压在她头上,又不是正经的王妃。 所以,要么都做没有品级的姨娘,要么都封侧妃,要是皇上怕委屈了孔小姐,就把孔小姐另许他人也就是了。 她当时听说了,还很是感动。 虽然凌瑾没给过她关爱,但若真的能给个侧妃的名分,她也就死心塌地了。 可最后不知怎的,孔淑娴也做了姨娘。 鸡飞蛋打,谁也没落好。 她一向讨厌孔淑娴,却没办法,现在也是如此。 “我来王爷这探望,王爷身体不适,带着人过来,平白的吵了王爷清净。” 娇岚输人不输阵,嘴硬道: “妹妹也是来探望王爷的吧,可要快些了,我出来的时候,王爷已经有些困倦了。” 她看着孔淑娴微笑不语的脸和指尖上搅着的帕子,轻笑了一声, “妹妹快去吧,省的扑了空,姐姐我回去歇着了。” 说完,扬长而去。 阿菊伸手小心翼翼的扶着孔淑娴, “小姐,莫理这蠢妇,天确实不早了,咱们走吧。” “走。” 孔淑娴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扶着阿菊的手向前走。 娇岚这蠢女人,自以为是,不明白自己的身份位置,却真的能常常气的人发疯。 孔淑娴主仆二人的身影向着凌瑾的院门去了,小竹林里静悄悄的。 两只小猫轻盈的不知从哪里跳了下来。 “喵喵,挞挞,那两个女人在说什么,蛋蛋怎么听不懂。” “哦,她们在吵架。” “喵喵,吵架不是应该很生气吗?可她们怎么笑嘻嘻的?” “人类有时候吵架就是笑嘻嘻的,不光吵架,打架也是这样。” “喵喵,打架怎么能这样?打架还能边打边笑吗?” “不但能边打边笑,还能一边捅刀子一边称兄道弟呢,这就叫笑里藏刀。” “喵喵,啊,那刚才那两个女人姐姐妹妹的叫着,是不是一会儿就要捅刀子了?好可怕,我要告诉瑶瑶。” “好了,别傻了,你也是个蠢猫,瑶瑶可没你这么蠢。” “喵喵,挞挞在说什么?蛋蛋听不懂,你是说不能告诉瑶瑶吗?” “哎呀,我没说不能告诉瑶瑶,我说瑶瑶没你这么蠢……” “喵喵,挞挞你……” “好了,闭嘴!吵死了。” 两只小猫吵着闹着也奔向了小院。 孔淑娴正跟着清茗向屋里走去。 清茗很无奈 ,他就知道,岚姨娘来了,孔姨娘就会跟着来,一次也不会错。 王爷要么两个都不见,要么就得两个都见,也从来不厚此薄彼。 王爷真的很不容易。自己和清风都替他累。 真不知道其他的大户人家娶十个八个姨娘是怎么过得,看看王爷这样,他一个都不想娶了。 第198章 孔淑娴的心思 孔淑娴也看见了院中的大木桶。 “清茗,这桶是做什么用的?” “哦,云神医要为王爷做药浴,这桶是用来盛药汤的。” 孔淑娴围着木桶转了一圈, “这桶做的倒是精巧,上下这两个东西是什么?” “哦,小景先生说这是阀门开关,可以放药水出来。” 清茗不是很情愿的解释。 这个孔姨娘,比岚姨娘还难打发,还讨厌。 “小景先生是谁?府里又来新人了?” 孔淑娴仿佛没有觉察到清茗的敷衍。 “小景先生是云神医的师弟。”清茗更加不高兴了。 这时,水瑶和景昊拿着一包包配好的药材从旁边的厢房出来,看见了孔淑娴,赶紧止住了过来的脚步,微微点头示意。 “那就是云神医的师弟大景先生和小景先生。” 清茗无奈的解释道,接着,有些不客气的问道: “孔姨娘还有什么想问的,可否进去探望王爷了?” 孔淑娴恍然大悟一般,羞红了脸, “是妾太过好奇了,因为平时不得常来,又挂念王爷,所以对这儿的一切都想多问几句,倒是顾此失彼,失了分寸了。” 她一边向景昊水瑶匆匆点头示意,一边加快脚步向屋内走去, “清茗小哥莫怪,妾这就走。” 孔淑娴进去的时候,凌瑾在闭目养神,云放坐的远远的,眼观鼻,鼻观心。 清风顶着一对儿桃子眼在床旁垂手而立。 见了孔淑娴,连忙把手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清茗和阿菊留在了门外,没有进来,怕人多吵到了凌瑾的清净。 孔淑娴呼吸都比平时慢了几分,蹑手蹑脚的走到凌瑾身边,悄声问道: “清风,王爷怎么样了?” 清风觉得这是句废话,怎么样了,你不是看到了吗? 他想这么说,但他不敢。 不是怕孔淑娴,是怕王爷回头罚他。 “王爷体弱,着了风寒,刚才又费神和岚姨娘聊了会家常,这会儿累了。” 孔淑娴涵养虽好,这会儿也不由得脸上一僵。 这是说她没眼力界呢? “王爷生病,妾竟不能帮上一点忙,真是心中惭愧。” 孔淑娴拿帕子拭了拭泪。 “不知有什么煎药奉汤的伙计,妾去做来,也好略进些心意。” 她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清风,一脸的真诚。 “煎药有神医的师弟亲自煎,熬汤有小厨房的厨子照看,这些,都不劳烦孔姨娘了……”清风干脆的说。 孔淑娴眼睛里闪过一丝难过, “就没有淑娴能做的事情么,妾真是白白耗费了王府的米粮,竟不能为王爷尽一点微薄之力……” 孔姨娘很伤心。 清风小哥难得的被感动了,犹豫而坚定的说:“您别伤心,孔姨娘,一会儿我们要给王爷泡药浴,祛除风寒之气,人手有限,您可以留在内室,给王爷伺候更衣。” 对一个常年不近身的姨娘来说,伺候更衣,这是好活啊,清风小哥真是善解人意啊。 可孔淑娴傻眼了。 不行,这活,她不能干,她坚决不干。 “能给王爷伺候更衣,这真是妾的福分,”她欣喜的说,接着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只是王爷一直是这么昏昏沉沉的吗?妾身小力薄,只怕扶不住王爷,伤了他。” 清风有些不高兴, “怎么?刚才孔姨娘还问有什么能帮忙的,我说了,您又嫌这活累吗?那不做也罢。” “不是,清风你误会了,妾不是怕累,是怕力气小,扶不住王爷,要不然,让妾的丫头阿菊来,她的力气大……” “王爷金尊玉贵,怎么能让你的丫头伺候,姨娘你真的僭越了,算了,不用你们,我们自己也行……” “清风小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姨娘请回吧,我们王爷虽然病了,也不是谁都可以作践的。” 孔淑娴的脸都灰了,这罪名太大了,如果面前不是个小厮,她都要跪下请罪了。 可她大小也是个姨娘,怎么也不能给一个小厮行礼,哪怕这个小厮是王爷的心腹。 可如果就这样被赶出王爷的屋子,今后,她再也别想再跨进这个门了。 正在孔淑娴进退两难的时候,床上半睡半醒的凌瑾睁开了眼, “咦,淑娴你来了?我怎么睡着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王爷,王爷,您醒了,您觉得好些了吗?”孔淑娴从来没有觉得凌瑾这么可爱,她扑到床边, “王爷,看着您受病痛的折磨,妾真的是心都要碎了,呜……”孔淑娴这次没有拿帕子拭泪,她的眼泪刷刷的流下来。 清风气不过, “王爷,你不知……” 唉,算了,看着凌瑾苍白的脸,清风把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流着眼泪的孔淑娴嘴角弯了弯。 “淑娴不要伤心了,我没事,劳你费心了,清风,去取个如意来。” 清风…… 又赏如意,这一天天的,净让别人如意了,自己这些人什么时候才能如意?! 他一声不吭,气呼呼的走了。 孔淑娴心里不由一阵畅快,哼,主子就是主子,小厮就是小厮,心腹又怎样? 她伏在床边嘤嘤的哭着, “妾不要,妾什么都不要,妾只要王爷身体康健,长命百岁。嘤嘤嘤……” 玉如意还是拿来了,孔淑娴也还是收下了。 不是她爱财,王爷说了,收了玉如意,保佑大家都能如意。 回自己院子的路上,孔淑娴脚步有些发虚,阿菊半扶半搀的拖着她。 “小姐,你怎么了?刚才在里面发生什么了?” “唉,没提防,话说过了,清风那狗奴才让我给凌瑾伺候更衣。” “小姐,您拒绝了?” “没有,我怎么敢直接拒绝,我只是说力气小,怕弄不动凌瑾。谁知,清风那厮竟然敢说我看不起他家王爷,说我僭越。” “小姐,您确实不该拒绝,您毕竟是他的侍妾。” “呸,谁要做他的侍妾。我怎能去给凌瑾伺候更衣,毁了我的清白之身,将来长风成事了,我还要……” “小姐,慎言!” “好了,我知道了,不过是对你说说而已,这两年多快憋死我了,现在这路上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怕什么……” 路上确实一个人都没有,除了远处两只正在打闹的猫。 第198章 寒冰之毒(三) 水瑶和景昊帮着配好了药,就回云放的小院——萱翠苑了,留下云放一个人看着苍白脆弱的病娇凌瑾泡药浴。 凌瑾的小厨房给萱翠苑送了好多的花样点心,二人两猫围坐在桌边,吃的开心。 挞挞像个大爷一样,蹲坐在桌子上,小猫肚吃的溜圆才住了嘴,眼睛还是不舍的盯着桌上的点心糕点。 蛋蛋巴巴的用小爪子把好吃的糕点推到挞挞面前,殷勤的说: “喵喵,挞挞,挞挞,你吃这个,好吃。” 水瑶听不懂它的猫语,但打眼一看,就知道它在说什么,那种又天真又谄媚的样子,简直是没眼看。 她没好气的一把把糕点都划拉了过来。 “别吃了,再吃肚子就爆炸了。” 蛋蛋吓了一跳,忽闪着大眼睛看看水瑶,又看看挞挞,惊讶的发现挞挞居然少见的没生气。 挞挞无奈的吧嗒吧嗒嘴,瑶瑶说的对,它再吃,肚子真的要爆炸了,蛋蛋这只傻猫,啥也不懂。 傻猫蛋蛋傻傻的在挞挞的小圆肚上闻了闻,被看不下去的水瑶一把揪了过来,强行按在怀里,撸了撸它油滑的皮毛。 “挞挞,说说吧,今天你又听到什么了?” 挞挞眨了眨眼睛,装傻不说话。 蛋蛋一边奋力想从水瑶的怀里挣脱出来,一边断断续续的给水瑶传音: “瑶瑶,瑶瑶,蛋蛋给你说,蛋蛋今天听见了两个女人……吵架,她们好奇怪,吵架……吵架还笑……” 水瑶和景昊着实烦了。 一人捉住了一只小猫,“快说!” 蛋蛋很委屈,蛋蛋一直在说着呢。 “蛋蛋闭嘴,挞挞赶紧说!” 挞挞叹了口气,挥爪拍开了景昊的手。 “今天那两个女人都是细作……” …… 水瑶和景昊听完了挞挞的叙述,倒吸了一口凉气。 府里总共就两个侍妾姨娘,居然都是别人派来的细作,这,这,这睿王府,还不漏的像个筛子嘛。 不过,这岚姨娘明显是安贵妃的眼线。这孔姨娘是太康帝赐的,难道是皇帝也在凌瑾身边放了眼线? “不是的,那个孔姨娘好像有心上人。”挞挞慢条斯理的说,说了半天话,肚子好像有点空了,不然再吃点什么? “啪!”水瑶一巴掌打掉了挞挞偷偷扒拉到爪子里的一块点心, “上次吃多了催吐的事你忘了?” 挞挞遗憾的咂咂嘴,说起这事,有点丢人,还是说点别的吧。 “今天那个姓孔的女人提到了长风,你们想想长风是谁?” 长风? 长风? 凌长风! 孔姨娘是凌长风的人?! 凌稷也在凌瑾这儿放了眼线?! 凌瑾知道吗? 这两个姨娘送出去了多少消息了? 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提醒一下凌瑾呢。 水瑶很苦恼。 景昊安慰她, “你哥哥看上去不像任人摆布的样子,你不用太过担心。明日还要替你亲哥驱寒,那才是最要紧的事。 要是没有命在,啥事说了也是白说,救回了命来,再说别的,也才算是有本钱。” 也是!反正细作也不是在这府里一天两天了,没她操心,凌瑾这些年也平安活过来了,虽然…… 活的有些磕磕绊绊。 不过她既然来了,都会改变的。 云放完成了本职工作,顶着星星回了萱翠苑,本以为就算景昊睡了,起码瑶瑶会等他回来讨论一下凌瑾明天的治疗。 可一路匆匆赶回来,进门只看见厅堂的桌子上的瓜果皮屑,糕点碎末,一片狼藉。 至于那二人两猫,他仔细的听了听,很好,都在房里呼呼大睡了。 …… 夜深人静,有两道身影悄悄的从睿王府里出去了,一道走的小门,一道走的小花园角落的围墙。 睿王此时正享受药浴过后的短暂好眠。 清茗和清风也睡得喷香。 睿王的暗卫像黑夜里的猫头鹰一样,一丝不苟的在一般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值夜,眼睛瞪得大大的。 今天老大青霄不知道去哪儿了,可不敢出任何纰漏,不然老大回来没好果子吃。 …… 云放没有收拾一桌的狼藉,他也累了,其实主要是心累,他赌气睡了,想着明日让那四个不讲究的好好看看,难道不是自己家就可以这么造? 第二日,云放失算了。 勤快的默书收拾干净了厅堂,摆放好了一桌新鲜的早食。 景昊笑着招呼他:“师兄,快来吃,看默书多能干,今日的早食花样真多。” 瑶瑶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云放无奈坐下,心想食不言寝不语,回头再教训他们。 不料景昊又开了口, “师兄你在这儿住着真是享福啊,默书把你照顾的这么好,不过,你也别太懒了,你看,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才来吃饭,让人家默书一直候着。” 默书在一旁笑的合不拢嘴,又感动的想哭。 云放:真想给他喝的粥里下点哑药…… 早饭后,三人齐齐聚到凌瑾的房内。 凌瑾昨晚泡了药浴,又好睡了一晚,精神看上去不错。云放给他诊了脉,又走了一遍银针,促进他的气血运行。 水瑶和景昊在清风和清茗合力拖进屋的大浴桶里配好了药,凌瑾开始在清风的伺候下更衣。 清风的眼睛已经消了肿,云神医的药效果然立竿见影,清风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比以前睁的大了。 云放穿着纤薄的白色亵衣出来的时候,多少有些不安。虽然都是男人,可他还从来没在自己的贴身小厮之外的人前这么衣冠不整过。 可云放三人没有一个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水瑶想,这是自己的亲哥哥,看几眼怕什么? 景昊想,这是人家瑶瑶的亲哥哥,自己要是拦的话,是不是会被误会小气?再说了,瑶瑶和自己现在都是江湖儿女,既然是江湖儿女嘛,就要大度一点,什么男女大防,也不是很重要。 云放不知道凌瑾是瑶瑶的亲哥哥。但他是神医,神医嘛,看过的人多了,自然有男有女。包括乱坟岗上刚死的人的里里外外,肌肉经络,那也是看到过的。 现在在他的眼里,瑶瑶和他一样是治病救人的医者,医者眼里,没有男女之分。 第199章 刺杀(一) 凌瑾的不安在几人坦然的目光里渐渐消除了,他在清风的搀扶下,抬脚迈进了浴桶。 浴桶很大,很长,里面有个浸在水中一半的木枕,他慢慢躺了下去。 水瑶、景昊、云放三人都并拢食指和中指,三道内力注入水中。 水瑶闭目凝神,缓缓控制自己的内力裹挟了另外两道内力,慢慢的进入了凌瑾的身体之中。 浴桶中的药水是温热的,温暖着凌瑾的冰冷的身体,他很舒服。 以前,实在受不了这种冰寒的时候,他也会泡在热水里,可惜治标不治本,只能得到片刻的温暖。 现在也是一样,舒适的感觉总算那么短暂。 在温暖的药浴中徜徉的凌瑾只觉得有万把钢针插入了自己的躯体,并且还在缓缓的探入,这突如其来的伤害让他忍不住叫出声了。 虽然立刻就忍住了,凌瑾还是觉得有些丢脸。 他咬紧了牙关,现在心中有准备了,万不能再喊痛,丢了颜面。 他的忍痛能力可是从小锻炼出来的,不同寻常。 慢慢的,他适应了体内插着钢针的痛楚,好像麻木了一样,没有那么痛了。 凌瑾很欣慰,虽然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欣慰早了。 但不妨碍他此刻很欣慰,很骄傲。 他觉得自己能忍受这种炼狱般的痛楚,真的很值得骄傲。 凌瑾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面前的三人都对他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他看见药水颜色黑了,清风清茗提来了许多新鲜的药水,拧开上下的阀门,放掉发黑的药水,换上了新的温热的药水。 那种暖洋洋的幸福又回来了,他看见面前的三人对他露出了鼓励的微笑,又把手指并拢,伸进了浴桶。 他很镇定,这次,他做好了思想准备,绝不出声喊痛。 顷刻,一声惨叫响起。 凌瑾真的高估了自己的耐痛能力,这一次,是数不清的钢针直插肺腑。 他想,还是让他赶紧昏过去吧,不然,赶紧死了也成,英雄好汉真的不是人做的。 他不祛寒了,这痛,可比寒毒厉害多了。 云放这两个师弟,真的跟他没仇嘛,不会是要来痛死自己好毁了云神医的名头吧。 睿王凌瑾的房里又抬出了两三桶的黑色药水。 换上清澈的第三种药水,这次的药水和前两次不一样,有一种好闻的青草香味,再一次恢复了舒适感的凌瑾却没有掉以轻心,他警惕的看着面前虽然容貌姣好却心狠手辣的三个人。 云放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大景先生依然一副憨厚讨喜的表情,看他看过来,还向他展颜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小景先生最辛苦的样子,再再再一次汗湿双鬓,额发都一缕缕的粘在了脸颊上。 “睿王你不必紧张,这是今日最后一次药浴了,放心,这次不疼。” 小景先生笑的可爱,有点熟悉,像记忆中的一个人,像谁呢?他被疼痛弄晕了脑子,一时想不起来,模糊中,看见面前的三人又把手伸进了水中。 不想了,严阵以待。 小景先生说话还是挺靠谱的。这次果然不疼。 嗯,就是有点痒,麻嗖嗖的,像小虫子在啃。 不太难受,还挺舒服。 不是,话说早了,怎么这痒还能痒到骨血里面去,痒到了心里的感觉。 好像有万千小虫子在用小爪子在抓,用小嘴在啃咬。 痒!痒!痒! 凌瑾想叫,却叫不出声,他觉得意识在慢慢模糊,模糊了也好,至少感觉不到那份奇痒了。 他觉得自己在水中慢慢失去了支撑,好像飘了起来,五脏六腑也不再冰冷,四肢暖洋洋的,仿佛沐浴着冬日的阳光。 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温暖了? 他仿佛听见了娘亲的声音,听到了妹妹瑶瑶的声音,瑶瑶在问他要那匹小白马,那是他答应给妹妹的生日礼物。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觉得有眼泪从自己的眼角流下,泪水淌过面颊,痒痒的,好像刚才消失的奇痒又回来了。 他真的伤心了, “娘亲,瑶瑶,你们在哪儿,妹妹,对不起,小白马,早就不知所踪了……” …… 卧房内,清风和清茗守着门口,背冲着屋内,身子有些抖。 院中,青霄捂着肩膀,血顺着他的指缝渗出,滴下。 一旁站立着大景先生,正在拿着一块软布擦拭手中的一枚软剑。 地上,横着三具穿着王府下人衣衫的大汉,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刺杀,晴天白日,在睿王府就发生了这样的刺杀。 清风和清茗跟着睿王,也是见过世面的,刺杀嘛,也偶尔会碰到。 这三个大汉,功夫都不错,但大白天的,闯进来杀人,也太不把睿王府放在眼里了。 虽然他们时间卡的巧,巡逻的府卫们刚走一会儿,但王爷身边还有暗卫呀。 青霄也在,别说三个,三十个也近不了王爷的身。 三个刺客都不出意外的躺下了,可谁知明明被刺中了要害的人,居然在青霄上前察看的时候,从地上跃起,一剑刺中了青霄的左肩。 接着还能比之前没受伤的时候战的还要猛。 招式凶狠,完全不在乎青霄的剑刺在自己身上。青霄那么深的功夫,居然没有拦住,让他们闯进了门。 清风和清茗一阵后怕。 清风将手里的水舀子劈头盖脸的扔了过去,那人的后背这时已经被赶来的青霄刺中了,可手中的长剑却掷出,剑尖直指凌瑾。 清茗手中只有一个帕子,没办法,只能挺身迎了上前,闭着眼睛,准备感受利剑穿心的疼痛。 可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发生。他睁眼看时,只见那剑不知为什么发生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剑尖确实如愿的穿心而过了,不过,是正好穿在入门刺客的胸膛上。 清风是睁着眼睛的,不过他啥也没看清。就只见大景先生和那柄剑几乎同时跃起,一个刺中了刺客的胸膛,一个踢中了刺客,那刺客擦着险险躲开的青霄的身子飞了出去,“咚”的一声落在地上。 接着,大景先生也飞了出去,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软剑,利落的解决了剩下的两个发狂一般的刺客。 都是一剑穿心。 然后,就是青霄更谨慎的检查刺客的死,大景先生则掏出来一块软布,擦他的软剑。 第200章 刺杀(二) 院中,有暗卫进来,要抬走刺客的尸首,被青霄拒绝了。他用剑尖挑开刺客的衣服,一一检查,看到胸口时,不由得“咦”了一声。 景昊见状,也上前看了一眼,也不由跟着“咦”了一声。 青霄听见他“咦”,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满是疑惑。 景昊收回了视线,心里有些不高兴。 “这人真没礼貌,我刚救了他,居然连刺客都不让我看。 不过,刺客胸口那个符文是什么意思?黑红两色的符文,跟他们当初在长笙那个檀木盒子里见过的有些相似,虽然符文式样不一样,但那颜色,那种他能感受到的阴冷气息,却一模一样。” 卧房内,云放和水瑶也不好过。 马上就要完成今天的治疗了,景昊不得不撤力出去迎敌,水瑶能调动的力量骤然一减,凌瑾体内的药力立刻失了平衡。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凌瑾立刻有些神思恍惚。 云放和水瑶同时听见了他的呓语:娘亲,瑶瑶,妹妹,小白马……对不起…… 云放没有听懂,对不起小白马,他在跟一匹马儿道歉? 水瑶的心像被钢针扎了一下,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的童年往事重新浮上心头,她看向凌瑾腮前的一滴泪,猛的一咬舌尖,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这时,她的头脑异常清明。 双手飞快的结了个印,食指弹出,一道细丝般的血箭从指尖飞出,又分成无数道几乎看不清的血丝直射入药水中已经漂浮起来的凌瑾体内。 云放看着凌瑾和水瑶之间被道道血丝相连,就像在举行什么奇怪的仪式,顿时心急如焚,想出手阻止,却又不知该如何阻止,生怕强行阻挡会伤了两人。 幸亏清风和清茗这时正在面向屋外,没看见这一幕。 也幸亏这一幕很快就结束了。 凌瑾闭着眼睛,很安详的样子。 水瑶精神却有些委顿,扶着大浴桶,软了下去。 云放连忙扶住水瑶,看了看水中的凌瑾,无奈的叫道: “清风,清茗,赶紧把你们王爷捞出来,放床上去。” 清风和清茗立刻回身,就看见自家王爷竟然漂浮在大浴桶里,安详的闭着眼睛。 这是睡着了还是…… 呸呸呸,赶紧摸摸木头,呸呸呸! 清风和清茗合力把凌瑾从浴桶中捞了出来,清风还悄悄的把手神不知鬼不觉的伸到王爷鼻子底下试了试。 安心了,安心了,还活着,那就是睡着了。 清风和清茗开心的给凌瑾换下了湿透的亵衣,擦干,穿上新衣,安置在舒服的被窝里。 云放把水瑶扶到客房休息。 景昊看着青霄围着三个黑衣人的尸首正转了三圈,反转了三圈。 “要不,先把这几具找个地方放放?就这么瘫在院中,好像不太雅观。”景昊试探道。 青霄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又坚定的摇了摇头。 “等王爷起来看了再说。” 他难得的给了个解释。 好吧,那大景先生就不奉陪了。 景昊找了盆水,洗了手,回客房去看水瑶。 客房里,云放正在询问水瑶最后用的是什么法子,为什么要用血做媒介。 “本来合咱们三人之力,可以将凌瑾体内肺腑的寒气经几大穴道缓缓排出,可景昊突然离开,本来的平衡被打破,我只能以血做媒介,将寒气引至我的体内。” 水瑶解释道。 “引至你的体内?那你现在感觉怎样?” 云放有些担心,这种方法他可没听说过。 “我不要紧,其实当初我也曾吸收过梅家阿婆的寒气,道理是一样的。” 水瑶轻描淡写的说。 云放可没那么好骗。 梅家老太太那点寒气和凌瑾身上中毒所留下的寒气可不能同日而语。 但水瑶不说,他也没办法。 “瑶瑶你现在看上去脸色不太好,不然,也泡个药浴?” 景昊站在门口说,他已经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心里有些心疼,却什么也没说。 “啊?在这泡?算了吧,有点不太方便。” 水瑶拒绝。 她再易容也是个女孩子好不好,来了几天,她发现,凌瑾这院子里,竟然一个丫鬟都没有。 当然,即使有,她也不太敢用。 “你们两个不用为我担心,只是引了点寒气入体而已,晚上回去我试试能不能逼出体外就是了。” 水瑶看着云放和景昊不善的脸色说。 “还能逼出来?” “为啥要等到晚上,现在就开始吧。” 两人这会儿都是急脾气。 “我也不确定,就像一开始我也没想到能用这种以血换血的方式引出寒气一样,都是事到眼前的权宜之策。” 水瑶无奈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以前也没做过这种事啊,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一边试着一边干啊。 “那现在就试,那种寒毒留在你体内,不知会有什么危害。” 景昊很干脆。 水瑶也不矫情,试试就试试。 “需要做什么准备吗?”云放问。 “不用,你们两个把门给我守好就行。” 水瑶想了想, ”我也第一次逼除自身的寒气,不知道要用多久,你们把门守好了,别像今天一样突然闯进个刺客来就行。” 水瑶觉得她得把丑话说在前头。 “放心,有我和云放呢,守一夜也没问题。” 景昊很负责任,他甚至和云放分好了上下夜。 结果,一盏茶的功夫,水瑶就在屋里召唤, “师兄,哥,你们进了吧。” 怎么啦?有问题? 两人疑惑的进了房内。 水瑶盘膝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个白玉瓶把玩着。 “瑶瑶,是需要什么东西吗?我去帮你准备。”云放问。 “不用,我已经完成了。” 水瑶轻松的说。 “啥,这么快?” “是啊,我也没料到会这么顺利,就像平时给蛋蛋下雪玩一样,轻轻松松就把引入的寒气逼出来了。” 水瑶无辜的说。 她真的没有故弄玄虚,她也不知道这么轻松。 嗯,如果早知道这法子,那,凌瑾就不用受那么多的罪了。 她忽然有些心虚,有点对不起瑾哥哥呢,今天他意识模糊的时候还在叫自己的名字。 哥哥是惦记自己的。 想到这个,心里美滋滋的,有人惦记的感觉真的不错。 第201章 因祸得福 云放和景昊面面相觑,啥也没说。 说啥呢?这活都是第一次干,没经验嘛。 “你手里拿的什么?”景昊看着水瑶手里的玉瓶,问道。 “哦,这就是那股寒毒之气,我把它引出后,以血做封印封在了冰晶之中。” 水瑶抛着白玉瓶, “你们要看看吗?” 说完,她打开了玉瓶的塞子,倒出三颗红豆似的冰晶,冰晶在她白嫩的小手上滚来滚去,显得煞是可爱。 景昊伸手过去,触手一阵冰凉。 “还挺凉的,夏天拿着避暑倒是不错。”他揶揄道, “不过也没有那么刺骨啊?凌瑾就因为这点的寒气就受不住了?” 云放也伸手试了试,确实冰凉但没到刺骨的地步。 水瑶笑了笑,小手一曲,两个冰晶叮当入瓶,手中只剩了一颗。 她手指轻弹,那颗红色的冰晶顿时分做了两颗,一颗红色瞬间就隐而不见,剩下一颗黑的如黑曜石一般。 在那冰晶分开的一刹那,云放和景昊觉得室内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接着见那颗黑色冰晶在水瑶手中瞬间变化了形状,先是分成了无数的小黑点,然后肉眼可见的拉长,最后成了数十根黑色的牛毛细针。 云放和景昊惊讶的看着,水瑶忽然一抬手,那一小堆牛毛细针飞起,速度极快的来到景昊面前,吓的他刚要躲闪,却发现那针停在了眼前,不动了。 “收了,收了, 赶紧收了。”景昊不满的叫道。 水瑶咯咯笑着,收了黑色细针,重新用血封印了起来。 “我这也算机缘巧合,忽然想出这么个法子来,一举两得,既治了病,又多了一件武器。” 她有些小小的得意。 人嘛,一定得勤思多想,才会有收获。 “瑶瑶,你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想出这办法也就算了,还能练的如此熟练,控制的一丝一毫都不差,这是怎么做到的?” 云放好奇的问。 “其实没什么,普通寒气的控制我为了给蛋蛋下雪玩,早就练熟了,这细针的形状控制比六瓣雪花简单多了。” 水瑶轻松的说 。 “至于像暗器一样发射,就很简单了,娘亲教我做的暗器暴雨梨花针,里面的细针比这还要多呢 ,要通过机械让它们有序的发出,还要精准的发射到想要的位置,比我现在自己亲自操作麻烦多了。” 水瑶继续解释道, “会了那个,再练这个,简直是降级好嘛。” 云放和景昊恍然。 暴雨梨花针他们两个都会用,也都会做,以前自认为做的也不比瑶瑶差,但每次娘都说瑶瑶是真的领略了这些暗器机关的精髓。 那时候,他们觉得其实做的都一样,无非是小姑娘做的更精致些,用起来效果都是一回事,娘亲每次对瑶瑶的赞誉,不过是爱女心切,看她什么都好罢了…… 今日才明白,原来,芸娘说的精髓是这样的,无论材质,甚至无论有无,任何东西都能化作心中领略到的东西运用出去,这才是真正的学会了。 怪不得芸娘说水瑶有天分! 三个人出客房门的时候,清茗正在门口守着。 原来凌瑾已经醒了。 听青萧说了景昊迎敌之事,来请他们三个过去商量下一步的事情。 三人过去的时候,凌瑾已经换好了衣服,端坐在厅堂,三具尸体摆放在担架上,等着抬出去。 景昊看着凌瑾精神大涨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不爽。 他倒是恢复的快,瑶瑶…… 别过脸瞧了瞧水瑶,好吧,这个恢复的也快。 毕竟人家是亲兄妹,自己…… 唉,都怪爹娘不争气,让自己没个亲生的兄弟姐妹。 这时,云放和水瑶已经看过了那三具尸体。 云放也就算了,水瑶看见尸身胸口上那个符文,不由也露出一点惊讶之色。 虽然纹路不太一样,但那符文给她的感觉和长笙那个小檀木盒子里的符箓一模一样。 水瑶看看景昊,景昊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她明白景昊也看出来了。 凌瑾看出了两人的异样,挥了挥手让人把尸体抬了下去,吩咐着人去府尹衙门报案。 清风和清茗拿了艾草在院子里点燃熏香去秽。 云放三人先问凌瑾的身体感觉。 凌瑾喜道:“我现在浑身妥帖,觉得从未有过的舒适,真的不是已经痊愈了吗?” 水瑶看着凌瑾希冀的目光,不知该怎么回答,实话实说吧,不知道凌瑾怎么看待自己之前的说词,像是故作玄虚,吓唬他一样,可说假话,她也不太擅长。 于是,她看向了云放。 云放在外几年,早已是一副世外高人,杏林圣手的做派。 “恭喜睿王,因这场刺杀,破了我们原来循序渐进的稳妥的治疗,虽然差点功亏一篑,但好在我这两个师弟反应快。如今冒险给王爷用了激进的法子,所幸成了。” 云放拱了拱手,“虽然我师弟内力和气血消耗一空,但王爷以后再也不用遭罪驱寒了。” 嗯,水瑶这次是真的冒了风险的,毕竟第一次这么干,谁也不知道对自身有多大伤害。 所以,这情,凌瑾得领。 凌瑾真的领情。 不止水瑶,还有景昊、云放,这三人都是他的福星啊。 前几日,还愁云惨淡,想着要在自己有限的生命里完成他无尽的事业,这么快就拨云见日,喜迎新生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 “今后我就与常人无异了?” “王爷身体确实没有大碍了,不过因为久病,身体有些亏空,还是让我师兄再用汤药调养些时日,若是调养得当,长命百岁也是有望的。” 听了这话,凌瑾还好,一旁的清风清茗嘴都快笑歪了,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青霄,嘴唇之间也裂开了个缝。 凌瑾很淡定,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他的眉梢轻轻扬起。 他不再询问自己的病情,又把话转回了刺客身上。 “听我的侍卫说,今日这刺客颇为奇怪,似乎无惧刀剑,如果不是大景先生后来出手,一剑穿心,几乎是杀不死。” 这事,云放和水瑶没看见,没有发言权,两人齐齐看向景昊。 第202章 红衣的消息 景昊略一沉吟,开口道: “这几个刺客确实奇怪,武功据我看来并不算高,青霄侍卫长明明几次刺中了他们的要害,却仍有一战之力,明显不似正常人,倒像是被什么邪术操纵了。” 听了景昊这话,一直在旁边垂手而立的青霄忽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似乎想到了什么。 凌瑾也看出了青霄似有话说。 “青霄,你想到什么了?” “王爷,你记不记得,当日,红衣曾说过,她遇到了一个功夫不是太高,却怎么杀也杀不死的人?” 一言既出,屋里好几个人表情有些古怪。 凌瑾似乎在拼命回忆着什么。 水瑶心里一紧,她终于听到红衣的消息了,红衣遇到了杀也杀不死的人? 是什么人呢? 也是像今天这种身上画着符咒的人吗? 这些究竟是什么人呢? 景昊也警觉起来,红衣,他记得这个名字,瑶瑶说过,这是她的贴身侍女,她当年就见过这种奇怪的人,难道当年瑶瑶他们遭遇的刺杀跟今天的刺杀有关联? 这时,凌瑾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越来越沉重。 景昊看着睿王的脸,问道:“王爷这儿既然有以前见过这种怪人的人,不如请出来问问,也好一起商量商量。” 他没有看水瑶,心想:还是哥哥好吧,知道你想见谁,帮你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水瑶确实很紧张,她想见红衣,想知道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无端的有些怕,也不知道自己怕些什么。 “红衣不在这儿。” 青霄黯然的说。 凌瑾解释道: “红衣是我妹妹芷瑶的贴身侍女,九年前,我们遭遇刺杀,我和青霄断后,红衣保护芷瑶先走,后来,再见的时候,就只剩红衣一人。 当日也是匆匆一见,红衣身上有伤,身后还有追兵。她只来得及告诉我们,妹妹芷瑶被好心人带走了,她遭遇了杀也杀不死的人追杀,但那些人武功并不是太高,只是很诡异,刺中要害都不死。 现在想起来,就和今天来的这三人一样。” “那些人身上也有画符吗?”景昊问? “那时候我们人少,只求逃命,没有时间检查他们身上有什么异样的。”凌瑾想起九年前的事情,眼神变得幽暗。 “那后来呢,后来红衣和你妹妹呢?”水瑶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们和红衣身后的追兵拼杀了一回,就又失散了,红衣带着伤走的,说要去边疆找我母亲回来,从那以后,再也没见着。” 凌瑾看着水瑶,心里又无端的升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情不自禁的多说了两句, “如果红衣能回来,我就能找到妹妹了,这天下这么大,我一直找不到她,也许只有红衣知道她在哪儿。” 你妹妹就在你眼前,可惜你不认识。 景昊心里酸酸的想。 “红衣怎么会没回来呢?她没有找到你母亲,哦,我是说皇后娘娘吗?” 水瑶有些着急,既然已经说到这儿了,她问问也不算突兀吧。 凌瑾出人意料的没说话。 一旁的青霄开口道: 皇后娘娘自边疆回来后身体就不好,常年卧床,王爷也轻易不得见。红衣也没跟着回来,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怎么会这样? 不过,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能解释这么多年来,竟然没有一个人找到自己吧。 这么多年的困惑就这么解开了,她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她不是没有人惦记,没有人关爱,而是,关爱她的人都身遭不幸,自顾不暇! 水瑶觉得有两行泪流向了心里。 凌瑾将刚才让人临摹下来的符传给几人看。 “我看刚才大景先生和小景先生看见这符很惊讶,是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符画我们前段时间见过一张类似的。”景昊没有隐瞒。 这是水瑶的亲哥哥,水瑶一定是会帮他的,他自然也会帮。 “你们见过类似的?”不仅凌瑾,这下连云放都有了兴趣。 “是的,我们在南州附近的一个水乡小镇上……”景昊讲了他们和长笙的相遇,但是把长笙的身世隐瞒了下来,只说是个从拐子那里逃出来的小乞丐。 那个叫木头的这么重视那张符,那符和刺客身上的符有什么关系呢? 一时之间,没有人能想明白,只是猜测,这种符似乎有让人激发潜能的效果,像今天的三人,除非一剑穿心,不然,受再重的伤都跟不死之身一样往上冲,仿佛没有神智。 “不过我觉得也不是那么绝对,如果把头砍了,估计也不能再打了,下次再遇见这样的人,你可以试试砍头。”景昊面向着青霄,没心没肺的建议着。 清风在旁边咂舌,这种杀不死的怪物,还想以后再遇着,大景先生心真大。 可青霄听了,居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先生说的对,下次有机会我试试。” 这时,外面有人来报,府尹大人来了。 睿王遇刺是大事,王爷身体不适,不能到衙,自然府尹就得亲自来了。 凌瑾抬了抬手, “清茗和青霄去见一见,就说本王身体不适,不能见客。” …… 是夜,京都一个不起眼的宅子里, “爷,属下确认过了,那三个人都已经死了,皆是一剑穿心。” “睿王怎么样了?” 一个着黑衣的背影问,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睿王当时正在药浴,刺客刚进了房门就被一剑穿心,然后一脚踢了出来,剩下两个根本就没有攻进房去,就被人杀了。” 先前那个声音毕恭毕敬的说着。 “凌瑾手下倒真是高手不少。”冷漠的声音冷笑了一声。 “不过,不要紧,本来也没准备要他的命。” 那声音不在乎的说,接着又问道:“睿王的毒解的怎么样了?” “听说今日是关键的时候,受这一惊,估计不太好。” “不太好好啊,只要不死,他们就得斗下去。” 那个冷漠的声音笑道。 “就是这死士威力还不够,这么容易就让人杀了,还得让先生再想点办法。”半晌,那个声音喃喃道。 第203章 偶感风寒 夏季的夜很短,但短短夜色下,依旧笼罩了许多不能见人的事情。 一座烛火通明的宅子里,一间门口站着侍卫的屋子里,高坐上位的人正在大发雷霆。 “你说什么?凌瑾遇刺了!什么人干的?” 地上跪着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却没有出声回答。 上座的那人狠狠的砸了一盏精致的茶碗,碎瓷满地四溅,一个飞起的瓷片划破了地上之人的脸颊,几滴鲜血滴下来,那人却没敢擦。 坐在上位的人火气似乎压了下去, “是什么人去做的?” 话问的和刚才几乎一样,可这次地上的侍卫回答了, “是高阶死士。” 上方的人手一紧,接着垂下了头,似乎叹了口气。 “人怎么样了?” 侍卫不知他问的是睿王还是死士,只好说: “三个死士都死了,睿王当时正在药浴排毒的关键时刻,功亏一篑,府尹到的时候,也没见。” “排毒的关键时刻?”上座的人讽刺的冷笑了一声, “自欺欺人吧,这么多年了,次次都是关键时刻,又何必……” 他没有说下去,半晌,挥了挥手, “下去吧。” 那侍卫站起身来,慢慢退向门口,刚要转身, “慢着。” 突然的声音让他脚步一滞。 接着,金光一闪,一个物件抛了过来,他下意识的接住,搭眼一看,是一小锭金子。 “拿去,买副药治一下脸上的伤。” 上座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温和。 侍卫不敢多话,收起金子,谢了赏,匆匆离去了。 那人却坐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叫道: “斩星,通知各位大人,一切按计划行事。” …… 无论这夜里有多少人在奔忙,在谋划,京都却依旧按时迎来了天边的一道晨曦。 太康帝的朝堂上今天分外和谐,就连以前一议起来就争论不休的漕运水利之事,也是议的出奇的顺利。 以前一提修水利,整顿漕运就叫苦叫穷的人都不吱声了,有几个还踊跃的出谋划策,想法子调拨银子,推荐人选。 太康帝很高兴,朝堂上很久没有出现这种君臣同心,团结一致的场面了。 趁着这股子热情,各部群情激昂,承诺出钱的,承诺出力的,居然把以前定不下来的事情都定了个七七八八。 议到最后的主理人,却起了分歧。 一群人说这些事本就是睿王起的头,这次,睿王回京也是为了水利之事落到实处,如今,既然事情敲定了,自然还是睿王来总理此事。 另一群人说睿王本来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聪敏能干,博学多才,水利开端设计的精妙。 但可惜天妒英才,睿王身体多病,这本来早就应该回南方整顿官吏,修治水利,可却因为身体羸弱,困在京都迟迟不能成行。 所以,为了朝廷的大事不被耽误,也为了睿王他自己的身体,这水利也好,漕运也罢,都不能压在睿王一人的身上了。 应该另择贤臣替皇上分忧,也让睿王好好安心歇歇。 …… 洋洋洒洒,就一个意思。 睿王凌瑾是能干的,但身体不争气啊,现在爬都爬不起来,让他干他也干不了啊,趁早腾地方让贤吧。 太康帝在宝座上听得不急不躁,津津有味,等大家吵的消停了。 呵呵一笑,说既然大家都认可睿王的才干,担心他的身体,那让他调养好身体也就是了。 说完,招手让身边的太监上前,端来了一盘盘的人参鹿茸灵芝雪莲…… 看的众人眼花缭乱。 太康帝笑着说,这些都赐给睿王调养身子用。 立刻有人上前说,皇上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天地可鉴。今后睿王调养好身体,定会为皇上全心办事,忧国体民。 太康帝笑笑打断他,说不用等今后了,睿王现在就可以。 说完皱了皱眉说道,这凌瑾去看望他母后,时辰也不短了,怎么还不来上朝? 话音未落,一道俊雅的身影走进了大殿,正是病秧子凌瑾。 他穿着一品亲王的服色,有些繁琐的服饰衬得他比往日魁梧了几分,庄严了几分。 虽然有些不苟言笑,却看上去活力无限,根本看不出一天前,他还是个病娇。 一朝堂的人有小半数白了脸。 靖王凌稷抬腿向前一步, “二弟,你的身体怎样了?” 凌瑾右手放到唇边,轻咳了一声, “劳皇兄惦记,前几日偶感风寒,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所以今日进宫去向母后辞行,准备领了圣旨就回江南去了。” 他环视四周,看着一圈或惊喜或紧张或气恼种种表情不一的面孔,依旧古井无波的扎心, “就像刚才几位大人说的那样,此事耽搁的时间已经太久了。凌瑾虽有小恙,但国事为重,故不敢辞。” 有人此时反应过来了, “哎呀,睿王既然身体不适,就该好好休息嘛,朝廷这么多的臣子,怎能让睿王带病操劳,我保举王大人……” “李大人,你这话说的好笑,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你长这么大,没感过风寒?你还保举王大人,你看看王大人那年龄,那体格,比睿王差远了,估计还没到江南就病了。” “赵大人,你这话说的太过了,王大人怎么就……” “王大人年纪大了,我保举刘大人,刘大人身强体壮,绝对不会轻易感染风寒。” “刘大人就是个空壳子,看着强壮,其实身子早就被酒色掏空了……” “诶,赵大人你怎么信口雌黄?下官怎么就是空壳子了……” …… “好了,都别吵了,这是在朝堂上议政呢,又不是考武举,争什么身体好坏。” 宰辅李固开了口,制止了满堂的争论。 靖王凌瑾终于找到机会开了口: “父皇,我看二弟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还是应该让二弟继续主持水利之事,毕竟这事二弟最熟悉。” 他还想再说,太康帝已经很高兴的开了口,他似乎很满意凌稷的态度, “那就如靖王所请,由睿王再下江南为钦差,主持水利和漕运之事。” 凌稷默默的咽下了“为了二弟的身体,漕运之事可以委派他人”的话,躬身退了下去。 太康帝金口玉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所有的人都不吭声了。 这一天下朝的时候,凌瑾手里捧着圣旨,身后跟着一堆御赐的补品和一堆送补品的人 浩浩荡荡的回了他的王府。 第204章 皇后的病 第二天,睿王凌瑾就要离开京都,启程回江南了。 临行前的这一夜,清风和清茗很忙,有很多的行李要收拾。 王爷的随身物品都是他俩来打点,前几日忙着解毒,没想到这么快能走,什么都没准备,现在手忙脚乱的,估计得熬夜收拾了。 然而,这一夜,熬夜没有睡觉的不只清风和清茗。 景昊和云放正在闲聊。 “景昊,你和瑶瑶为什么非让我进宫给皇后娘娘看病?”云放不解的问。 他给凌瑾看病,是机缘巧合。 一年多前,他在外行医时,遇到了凌稷,那时,他不知道他是睿王,只以为他是个普通的求医问药之人,但诊过脉之后,却发现了他身上的毒不一般,这勾起了他的兴趣。 凌瑾在他临时的诊堂里住了一个月,他给他把身上的毒解了个七七八八,却始终未能祛除干净,而凌瑾却等不及,要走了。 他很不高兴,为自己的医术不精,也为凌瑾对自己身体的不负责。但凌瑾说遇见他已经是意外之喜。 因为,在他之前,没有人能这么快的就能给出药方给他祛毒,效果还这么好。凌瑾说自己是京都人士,给他留了地址,让他去京都时务必找他。 他那时已经对医药着了迷,最爱研究疑难杂症。 凌瑾离开后,他终日苦思试药,终于找到了新的解毒的办法,兴冲冲的去京都找他,没想到找到的是当今的睿王。 本想给凌瑾解完毒就走,却没想到这毒是有办法解了,就是解得慢些。 凌瑾中毒时间长,彻底恢复需要时间。 他闲着无聊的时候,又治了不少病人,包括国公府那个小公子,竟然糊里糊涂的在京都闯出来神医的名头。 没想到的是,嵖岈酒楼遇到了后来的事,更没想到的是,凌瑾居然牵扯在里面,还是这场阴谋的最终被针对者。 如今凌瑾彻底恢复了,也答应给嵖岈酒楼解封,他一身轻松,本该功成身退了,可水瑶和景昊却一再撺掇他进宫给皇后娘娘看看病。 “听说皇后娘娘自从边疆回来后就因身体受伤而缠绵病榻,无数御医都束手无策,师兄你不想去瞧瞧吗?这绝对是外面少见的疑难杂症。” 景昊当时这么鼓动他。 水瑶也自告奋勇: ”就是,师兄,咱们去看病吧,我给你当药童,我也进宫去逛逛。” 他觉得他们两个人有点不对劲,但还是被说动了。 于是略在睿王面前暗示了一下,想给皇后娘娘看病的意思,没想到睿王居然很爽快的同意了。 当时睿王很高兴,说云放是他见过的最好的大夫,他也正有意让他进宫给皇后娘娘看看病,却还没来得及开口。 但是凌瑾很有些歉意的说只能带他一人进宫。 水瑶好像有点失望,可这事云放也没办法。 于是,一大早,云放就和凌瑾乘车去了宫门外等着。待宫门开了,两人先去太康帝的福宁宫外候了一会儿。 太康帝听说凌瑾来了很高兴,听小太监传话说凌瑾带来民间的神医,想给皇后看诊,也同意了。 传话出来让凌瑾先带神医去皇后的坤宁宫去看诊,接着直接到文德殿去找他议事。 凌瑾听了小太监的话,脸上都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丝兴奋来,开始,云放不知道凌瑾为什么这么高兴,还好心的提醒他,自己也未必能治好他母后的病。 结果凌瑾隐晦的告诉他,即使这次治不好他母后的病,他也可以借此再见自己的亲娘一面。 云放听了心里很吃惊,身为亲子,难道凌瑾见自己的亲娘一面也那么难吗? 但皇家的事,还是少知道一点为好。 凌瑾带着云放进了坤宁宫,云放也并没有见到这位传说中容貌与武功都绝顶的奇女子。 两个穿着宫装的小宫女低眉垂眼的在前面引路,一言不发。坤宁宫整个都静悄悄的,让人觉得像是没有活人的气息。 一向洒脱的云放在这种环境中都不由得敛气息声。 皇后所居的宫室并不太宽敞,垂着层层帐幔,小宫女在榻前放了个圆凳,示意云放坐好。又从幔帐里轻轻拿出一只莹白的手,放在床边的小小药枕上。 这只手现在虽然保养的白嫩,但指尖和掌心都结有一层化不去的薄茧,看样子是当年征战沙场留下来的痕迹。 云放诊了脉,皇后的脉象很平和,也很虚弱,看不出有什么病症,整个身体就像一个沙漏,所有的精元正一点一滴的在消失,却找不到该封堵的口子。 云放皱了眉,他没见过这种情况,年纪太大的人会精元耗尽,油尽灯枯。可皇后不过四十岁上下,又是练武之人,应该正是气血旺盛之时。 他想看看皇后的面貌,望闻问切嘛,凌瑾也是明白的,于是让小宫女撩开幔帐,小宫女犹豫了一下,掀开了帐幔的一角。 云放只见床榻上的女子,一袭锦被盖至脖颈,一头青丝散落在香枕之上。面色苍白,虽然闭着眼,却能看出绝世的美貌。但她的嘴唇却只带着一层浅粉,明显的气血不足的样子。 云放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说不出有什么不对,只好开了一个补气血的古方。遗憾的对凌瑾说,这方子没法补足皇后失去的气血,甚至不能减缓她每日流失的精元,但应该能补充大半流失的气血。 “希望能帮皇后维持的时间多些,好及时找到医治的方子吧。” 云放有些遗憾的对凌瑾说。 凌瑾却并不失望,相反却有些欣慰。 “我就知道云放你肯定有办法,实不相瞒,我母后这种情况,御医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同样是只能开些补气血的方子,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如果你这方子能抵消半数的气血流失,我也很满意了。” “不过,云放你这方子按宫里的规矩是得让御医院的院判过目才能用,你这是古方……” 凌瑾有些歉意的说,他知道医家的方子是不愿外传的。 云放并不在乎,一个补身的方子而已,他知道的多了。 …… 第205章 夜探皇宫(一) 水瑶和景昊像听故事一样听完了云放给皇后娘娘看诊的故事,好一会儿没说话。 最后,水瑶打了个呵欠, “困了,你们聊吧,我去睡了。”说完,抱着一旁装作打盹的挞挞走了。 只留下一句: “蛋蛋,你今天跟哥一起睡。” “瑶瑶怎么了?” 云放问。 “怎么了,她不是说了嘛,困了。” 景昊满不在乎的说。 “我是说她干什么去了?”云放白了景昊一眼。 “干什么去,困了自然是睡觉去了。” “睡觉怎么没带蛋蛋回去?”云放本能的觉得不太对劲。 “哦,可能有悄悄话要跟挞挞说吧,毕竟挞挞是女猫,和小姑娘有共同话题。” 景昊继续胡扯。 云放觉得瑶瑶和景昊肯定有事瞒着他,但他没证据。 算了,他也不问了,景昊虽然从小爱聊天,但绝不是大舌头,嘴很严,不想说的事谁也问不出来。 嗯,瑶瑶有时除外。 …… 云放的怀疑是对的,水瑶和景昊确实有事瞒着他。 在景昊和云放胡扯的时候,水瑶房里的灯熄了,房间里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一样。 嗯,实际上,确实没有人, 也没有猫。 人和猫此时已经在皇宫里了。 水瑶本想扮成云放的小药童进宫,光明正大见见娘亲,可惜未能如愿。 听了云放的讲述,她更加迫切的想尽快的见到母亲,幸好景昊是个有求必应的好哥哥,不仅帮她打掩护,还帮她劝说了想偷懒的挞挞一起潜入了皇宫。 …… “瑶瑶,你到底认不认识路?你不是说这是你小时候常来的地方吗?” 当一人一猫在皇宫西南方向转了三圈又回到原地的时候,挞挞终于消耗尽了它本就不多的耐心和涵养,不顾形象的躺在地上,质问水瑶。 “是啊,我小时候是经常进宫的,而且还常常去皇祖母的坤宁宫,记得就是这条路啊,怎么会找不到。” 水瑶有点懊恼的说。 “哼,你也说了那是你小时候,现在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肯定是忘了呗。”挞挞很聪明的分析道。 水瑶觉得不是这样,但她确实找不到坤宁宫在哪儿了,她无力反驳。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水瑶虚心的问。 “切,按我刚才说的,抓个人问问不就行了。” “抓人?不太好吧,动静是不是太大了?”水瑶本质上还是个遵守律法的乖乖女。 “不好?那你就在这转到天亮吧。”挞挞不在乎的说,反正猫猫不怕,在哪儿都能睡着。 “好,那咱们就……” 哒,哒,哒…… 正在水瑶决定听从挞挞的建议的时候,一队巡逻的侍卫经过。 水瑶一把抓住了跃跃欲试,一副捕猎状态的挞挞。 “呜呜,你干什么?干什么抓住挞挞,还捂住挞挞的嘴。” 挞挞手脚被水瑶抓住,嘴被水瑶捂住,气得一边挣扎,一边给水瑶传音。 水瑶等最后一个侍卫走过去了,才回答它, “别出声,这是巡逻的侍卫,抓了他们,立刻就会被发现,咱们一会儿抓个落单的小宫女或小太监就好。” “好吧,这次听你的。”挞挞难得乖顺的回答。它们灵猫国也有卫兵巡逻队,但却没有什么宫女和太监。 只是,它不太明白什么是太监,回头得好好问问瑶瑶。 它可是个虚心好学的猫猫,不懂就得问。 等了好一会儿,没有等到落单的宫女和太监。但是远远的听见了一阵环佩叮咚的声音。 有人来了,水瑶紧紧的抱着挞挞。 过了一会儿,一队儿宫女缓缓的走来,前面四个并排而立,手里各挑着一盏琉璃宫灯,照的前方的道路一片光明。 水瑶抱着挞挞又向黑暗里躲了躲。 七八个宫女簇拥着一个面貌姣好的中年贵妇款款走了过来。贵妇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穿一身淡紫色宫装,裙边绣着寥寥几枝缠枝莲,雍容华贵中又透着清雅脱俗,显得人也有几分中年妇人身上少见的娇俏。 贵妇身旁有个年龄看上去比她还大几岁样子的嬷嬷,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的手搭在身旁的大宫女胳膊上,走的如风吹杨柳一般,姿态妖娆。 此刻,那宫女正低声细语道: “娘娘,这坤宁宫离咱们宫里不近,这会儿天又黑,你何苦非要这时候过去,还不让传步撵。” 那宫装的贵妇笑着开口道: “听说今天睿王请了民间的神医给皇后看了诊,还留下了个古方调理气血,没准还真能治好咱们这位娘娘,咱们虽然寻不到什么神医,去请个安还是能做到的。” 那贵妇的声音如空谷黄鹂,清脆悦耳。挞挞刚想说这女人的声音还挺好听的,却感觉瑶瑶抱着自己的手一紧。 仰头看去,黑暗中,多亏猫猫视力好,只见瑶瑶贝齿咬着红唇,一副紧张的模样。 它悄悄传音过去:瑶瑶,你怎么啦? 这时,那一队儿人已经前呼后拥的走了过去,眼前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瑶瑶一边抱着挞挞悄悄的跟了上去,一边低声说: “她是当初我们太子府的侧妃茜姨娘,也就是当今的贵妃安茜儿。她要去我娘亲的宫里,咱们跟着她。” 原来是可能的敌人,挞挞不吱声了。 一路上,一人一猫随着前方的人群穿廊过巷,才明白自己刚才怎么会走错了路。 原来有个小长廊远看前面就到了头,她们每次就都在看似最后一个拐角拐了弯,没想到最后还有一个走到近前才能看见的圆拱门,穿过拱门,又是一片新天地。 “这里以前不是这样的,”水瑶肯定的对挞挞说,可能这些年没来,宫院修葺过了。” 挞挞没说话,它也没来过,瑶瑶说啥就是啥吧。 穿过圆拱门,很快就到了坤宁宫。 夜里的坤宁宫更安静,灯火也显得不明亮。一片静谧之中,安贵妃一行人仿佛是击碎水面的石子,溅起了一阵阵涟漪。 安贵妃是现在后宫的实际掌权人,坤宁宫的宫女不敢怠慢,连忙迎了进去。 听说贵妃娘娘想见皇后,值夜的大宫女为了难, “贵妃娘娘,皇后娘娘已经睡下了,不好惊动……” “睡下了?”安茜儿一声轻笑,还是那么好听。 “她一天十二个时辰,又有什么时候不是睡下的呢?” …… 第206章 夜探皇宫(二) 大宫女语塞。 “贵妃娘娘说的不错,皇后一天醒不了几个时辰,但皇上说过,娘娘需要静养,日常作息都要按时,此刻已经是平时娘娘就寝的时间……” 想了想,坤宁宫的大宫女还是没有退让。 坤宁宫有主子相当于没有主子,导致坤宁宫里伺候的人在宫里都很尴尬,说起来算是宫里最显赫的宫室的人,出去却又都敛眉低目,说话都不敢大声。 不过,她也不是太怕安贵妃。她是皇上指派给皇后娘娘的四个大宫女之一,虽然伺候皇后,但实际是皇上的人,安贵妃也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平时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找自己的麻烦。 安茜儿的不悦果然在眼睛里转了一圈,就消失了。 “素莲,你不用拿皇上的话来堵我,我只是听说今天有民间的神医给娘娘开了方子,想来探探娘娘的病罢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我会对咱们皇后娘娘做什么不成。” 素莲犹豫了一下, “方子是开了,药,皇后娘娘也才喝了一副,有没有效果还不知道。” “听说那方子是个古方,贵妃娘娘想看,奴婢去给您拿来。”素莲明显想岔开话题。 安茜儿怎会上这种当,一张药方子而已,她想看,还用得着亲自来一趟吗? 她没有做声,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素莲,但一旁的嬷嬷不高兴了。 “素莲,贵妃娘娘如今统管六宫,这会儿就算是查夜查到这儿,也没个不让见见的道理,如今,娘娘好生的给你说,不过是看在皇上的面子,尊敬咱们这位皇后娘娘,你可别在中间作梗,无事寻出事来。” 素莲看到这主仆二人的架势,知道自己今天是拦不住了。只得赔笑道: “我当然知道贵妃娘娘是有这个权柄的,只是皇后睡下了,若贵妃娘娘不放心,就请移步去内室看一眼吧,各位姐姐和嬷嬷就不要进去了,内室里面窄小,容不得太多的人,也怕惊扰了娘娘。” 安贵妃对嬷嬷轻轻颔首,嬷嬷于是接着道:“我等自然在外面候着,怎会进去惊扰皇后娘娘,你这是过虑了。” 素莲没办法,只好引着安贵妃进了内室,推开门的一刹那,一股凉风袭来,吹的烛火摇曳,忽明忽暗中似乎有一道人影一闪。 素莲疑惑的内外张望了一下,安贵妃看她奇怪,问道: “素莲,你在看什么?” “刚才像是有人影一闪,又不见了,贵妃娘娘您看到没?”素莲实话实说道。 “人影,这里不就咱们两个吗,哪里有人?” 安贵妃有点不悦,这个丫头,有点不知进退了,自己碍着皇帝的面子,对她已经很客气了,她却在这装神弄鬼,企图吓唬自己。 素莲不敢再说,赶紧引着安贵妃进了内室。 内室只点着两支红烛,素莲上去将灯芯拨亮了些。 犹豫了一下,又轻轻掀开了帐幔的一角,露出里面床上躺着的女子。 “素莲出去吧,”安贵妃在床前坐好,就让素莲出去。 素莲刚一犹豫,安贵妃厉声喝道: “出去。!” 素莲只好退了出去。 这时,内室里两个女人一坐一躺,寂静无声,很是诡异。 好一会儿,安贵妃突然开了口。 “东方秋月,你真是好命啊!生下来就比别人高一等。我们苦苦追求的东西在你那里不值一提。 你勾勾手就有人把别人费尽心力得不到的送到你的掌心,你天生就有别人梦寐以求的美貌和才华。 你就像神一样,让人见了就想膜拜。 但这些都不重要,你是天之骄女,我们是凡夫俗子,匍匐在你的脚下都没问题。 可你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神女不当,到这俗世来与凡人相争? 还偏偏要与我争?!” 安贵妃说的字字惊心,携着满腔的愤恨,声音却低低的,不疾不徐,听起来无比压抑。 “我走到凌南苍的身边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吗?我们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一对儿,却因为我的家世不显迟迟定不下姻缘。 我和我娘忍辱负重,我无名无分跟着凌南苍,我父兄战场上拿命换军功,本来一切都在向好处发展,本来南苍说马上就能得场胜利,有了军功就能向皇上请求赐婚,给我正妃之位,可仅仅过了三个月,我们只分开了三个月,天就变了。 你就像从天而降,皇上的态度变了,朝廷的风向变了,甚至南苍的态度也变了。 你来了,仗打赢了,皇上满意了,朝臣们也满意了,甚至南苍也满意了,他轻松得到了本想放弃的太子之位,可我呢?有谁想到我? 我无名无分,已经有了南苍的骨肉,我面前只有死路一条。 我要是死了,你们一定都很高兴吧,南苍肯定会伤心一阵,但也就是一阵子而已,过上一年半载,至多两年、三年,有谁还记得安茜儿,有谁还记得那个在冰天雪地里奔跑着想跑掉孩子的可怜女人? 你和南苍成婚的时候多风光啊,凤冠霞帔,十里红妆,都说你没有娘家,是巾帼英雄,说你美貌无双,说太子殿下对你一见倾心,无视世俗眼中的门当户对,不在乎权势地位,与你缔结良缘,甚至把你们编写成戏文来唱。 哈哈哈,真可笑。 你知道你们大婚的时候我在哪儿吗?我抱着我和南苍的亲生儿子就站在人群中看着,听着。 我儿子凌稷应该是南苍的嫡长子,却跟着我偷偷摸摸不敢见人。 那时候,我就发誓,东方秋月,不管你有多高贵,穷尽我安茜儿这一生,也要把你踩在脚下。” 安贵妃的声音低沉暗哑,不复平时说话时如黄鹂般的清脆,带着无尽的怨恨,就像在皇后耳边低语,守在屋子门口的素莲只觉得贵妃一直在和皇后说话,却无法听清她说的内容。 只是心里奇怪,皇后这几年来,一直是这种不死不活的状态,除了御医定期来请脉,也只有皇上和睿王时不时的来看看,安贵妃也是奇怪,不定时的来看皇后,来的时候总是心情波动,有时是很开心,有时是很生气。 可每次都在皇后床前坐半天,说上半天,房里总是把人打发的一个不剩,谁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第207章 夜探皇宫(三) 素莲觉得,今天,安贵妃来时看不出喜怒,只是在里面的时间格外长。 房内,安茜儿还在低声说着, “我想了多少办法,流了多少血泪,才进了太子府,做了南苍的侧妃。却还要给你行礼,要给你斟茶,要看你的脸色。 这些都不重要,我可以忍,我可以等,可我的儿子不行! 我的稷儿,三岁开蒙识字,五岁上校场习武,勤勉刻苦,就为在他父亲那儿得一个笑脸,让他称赞一句,可我儿子这么辛苦得到了什么? 所有的人都夸太子的嫡子聪明,是神童,是文曲星下凡。 呵呵,一个小孩子,这么的夸,也不怕折寿,那些话,你听了很高兴吧,可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夸的不是你的儿子,他们夸的是太子嫡子,而这一切,本该都是我的稷儿的,他才是太子府的长子! 东方秋月,你知道吗?我每次对你笑的时候,心里都在流泪,我每次看到你的儿女的时候,心里都在滴血。我的血泪流了这么多年,我的心也早已碎的不像一颗心。 这些,你都不知道吧? 你当然不知道,你永远都高高在上,你永远都云淡风轻。即使在我带着稷儿嫁进太子府,即使是南苍舍了你宿在我房里,即使是娉婷打了你的女儿,你都一副不关己事,万事顺其自然的样子,好像这世界上没有能打动你的事情。 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是我最恨你的时候。我讨厌你假装宽厚的笑容,我要把那虚伪的笑从你的脸上撕下来。 我不信你什么都不在乎,不关心,我夺走南苍你不在乎,那你的儿子呢?女儿呢? 我终于盼到了那一天,你儿子不见了,女儿也找不到了,我日日在想,等你和南苍从战场上回来,你又立了战功,世人又把你夸的像神女一样,还是貌比花还娇的神女的时候,你没了儿子女儿,你是不是还会保持那张宠辱不变的脸。 呵呵,可是这次,还是我没想到。 我又错了! 你居然在回京都的路上中了别人的算计,你居然躺着回了太子府,你不用听你儿子、你女儿的凄惨消息了,你还是一脸安详,一脸的云淡风轻的躺在那里,着急的是南苍,是无法交代的我! 无数的人为此奔忙,着急,甚至丧命。 可你呢?你居然躺着当了皇后,躺着享受着别人付出无数的代价也无法得到的东西。 你凭什么? 你舒舒服服躺了九年了,我这九年为南苍殚精竭虑,可我却只能永远在你的阴影里生活。无论我做什么,都是在“代皇后行事,代皇后…… 永远都是代,只要你不死,就永远凌驾在我的头顶上。 你凭什么? 东方秋月,你厉害啊,你躺在这儿,什么都不做,还是能压在别人的头顶之上。 你的儿子也厉害,受了伤不死,中了毒也不死,刺客也杀不死,不死就不死吧,老老实实的当个富贵王爷也就算了,可如今倒是越活越有劲头了,居然想着要压我稷儿一头。 我稷儿的名声是战场上拿命拼出来的,你儿子凭什么想凌驾在他之上? 就凭拜了个大儒做老师,就凭会点纸上谈兵的东西? 东方秋月,这天道不会永远向着你的,我有时真想你能醒过来,醒来看看这天下已经不是当初你在的模样了。 你所依仗的早就抛弃了你,如今,你不过是靠着南苍的可怜苟延残喘罢了。 这天下,是我的南苍的,将来,是我稷儿的…… 你,还有你儿子,就不要再惦记了……” 安贵妃越说声音越低,低至几不可闻的呢喃。 …… 素莲等了好久,才见到安贵妃轻移莲步,仪态端庄的走了出来。 “贵妃娘娘。”素莲轻唤了一声。 “嗯。好好伺候皇后娘娘,本宫回去了。” 安贵妃依然如往常一样,什么也没说,来了又走,没有任何理由。 素莲躬身等安贵妃一行离开,才慢慢站直了身体,莫名的看着那一行人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子。 先走过去看了看皇后。 东方皇后依然如睡美人一样躺在床榻上,安稳的睡着,无知无识,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素莲又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自从被皇上派来伺候皇后娘娘后,格外爱叹气。 看着这么美的容颜,就这么一天天的把光阴耗在沉睡中,看那原本光滑细腻的脸蛋逐渐也添了细纹。 看皇上初一十五来皇后榻前,久久凝视,不知心中所想。 看安贵妃每次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看皇后的亲子每次来时的小心翼翼和恋恋不舍。 唉,这人间的情啊,一言难尽。 素莲躺在床前的脚榻之上,听着皇后娘娘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不知不觉很快就睡了过去。 睡着睡着,只觉得身上一凉,好像有一阵凉风拂过。 门是掩好的呀。 她迷迷糊糊的想,用力抱了抱自己的双肩,睡得更沉了。 水瑶悄无声息的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美人。 正是自己的亲娘东方秋月。 她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不料一见娘亲的面,委屈如铺天盖地的浪一样涌了出来。 即使娘亲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无知无识,甚至不能向她露出一个笑脸。 水瑶此刻真的很希望自己还是那个只有几岁的小女孩,能投到母亲的怀里。 可时光流逝不可再来,她已经长大,现在到了自己保护自己所爱的人的时候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娘亲,毅然转身离去。 轻飘飘的出了房门,穿廊走巷,很快到了当初走错的圆拱门旁。 一道白色闪电一般的小东西击中了水瑶, “好重,小挞你该减肥了。” 水瑶悄声说。 第208章 夜探皇宫(四) 听了这话,挞挞挣扎着从水瑶的怀里出来,蹲坐在她的肩头上,很不满的用锋利的小牙轻咬了一下她的肩膀。 挞挞哪里胖了,挞挞是身材最健美的小猫好不好?!挞挞只是天生神力罢了。 “挞挞,你跟上她们了吗?” 这话说的,这点小事,挞挞出马,还能搞不定? 哼,小瞧猫! 挞挞没说话,两只后爪用力一蹬,纵身跃下,一溜烟的向前跑去。 水瑶被挞挞蹬的身形一晃,知道这只小猫又在傲娇的闹脾气,无奈的笑笑,提气运功追了上去。 不一会儿,一人一猫一前一后来到了一座精美的宫殿。宫门上方的匾额上写着嘉禧宫。 “这就是安贵妃的寝殿?”水瑶悄声问挞挞。 挞挞点点头, “她们都从这个门进去了。” “那咱们进去看看。” 水瑶说。 “进去是要进去,可是得小心些。” 挞挞难得的认真起来。 “我察觉到这里有高手的气息,却无法判断他藏在哪里,瑶瑶你小心些。” 能让挞挞承认是高手的人不多,水瑶重视的点点头。 加倍小心的进了宫殿的前院。 “挞挞,这么多间宫室,哪间是安贵妃的?” “啊,我不知道啊,刚刚我看见她们进去就回去找你了。” 挞挞舔了舔前爪,理直气壮的说:“你不是说你对宫里很熟嘛,你怎么不知道?” 这小猫,还学会倒打一耙了。 水瑶顾不上和挞挞争论,仔细的扫了扫这间宫院。嗯,其实也好找,虽然她小时候并没有来过这个院子,但安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自己的宫殿内,自然是住正殿了。 水瑶轻手轻脚的朝正殿走去,声音比猫还要轻。 趁着夜色,走在阴影里。回身看见挞挞,黑暗中,一只雪白的小猫大摇大摆的走着,一点避讳都没有。 好吧,猫猫有特权。 水瑶索性轻身一跃,上了房顶,屋顶上的琉璃翠瓦冰凉滑顺,水瑶走在上面,依旧脚步稳健。 挞挞倒是滑了几跤。 猫毛有点长,走路有点碍事,走在光滑的琉璃瓦上,一步一呲溜,真是有点丢猫脸。 挞挞的脸顿时臭了。 水瑶轻轻剥开一片翠瓦,屋内一缕光线透了出来。 找的不错,下面正是一间精美的卧房,雕花的拔步床,刺绣的帐子,床前的妆台上铜镜明亮,妆盒层层叠叠。 这么考究的卧房,应该是安贵妃的房间无疑了。只是现在她并不在里面。 但挞挞和水瑶都耳聪目明,听见旁边的房间有些细微的细瓷磕碰的声音。 水瑶放好瓦片,带着挞挞轻轻的移了过去,又照样揭开了一片瓦片,露出了一条两指宽的缝隙。 水瑶和挞挞头抵着头,眯眼看了过去,安贵妃正端坐在厅堂中央,手中拿着一只细瓷白窑碗,一口口的啜着香茶。 “看来是在皇后宫中废话说的太多了,口渴了。” 挞挞小声的在水瑶耳边嘀咕道。水瑶觉得挞挞现在说这个不合适,但,为什么,她也觉得挞挞说的对。 看了一会儿美人喝茶,一个大宫女打扮的过来请安贵妃去安歇。 安茜儿缓缓站起来,扶着大宫女慢慢的走进了卧房。 水瑶和挞挞对视一眼,唉,真是麻烦。 两个又回到了刚才埋伏的地方。 安茜儿在宫女的服侍下卸了钗环,然后净面,漱口,更衣。 影影绰绰的灯火下,安贵妃着一身雪白的轻薄寝衣,披散着乌黑的长发,脸上卸掉了浓妆,没有了刚才的艳丽和咄咄逼人,素面朝天中还残存着几分清秀,只是稍高的颧骨和稍薄的双唇让整个面容带了些刻薄之气。 两个大宫女一个给她轻轻的揉着双肩,一个蹲在地上给她捶着腿。安茜儿自己抬手轻轻的揉着眉心,一脸的疲惫。 好一会儿后,当房顶上的一人一猫都觉得脖子酸疼的时候,安贵妃终于摆了摆手, “好了,下去吧,本宫要安歇了。” 两个大宫女后退着出了卧房,安贵妃欠身上了床,一抹红色从颈中衣领中滑落出来。 是一个红色的薄薄的锦囊,由一根细细的红色丝带系着垂在胸前。 堂堂贵妃,贴身带的不是什么奇珍异宝,竟然带着一个锦布缝制的锦囊,看那薄薄的样子,里面能装下什么呢? 水瑶心里猜测着,一时之间却没有头绪,她看了看挞挞,挞挞也一脸懵逼。 两个小脑袋又朝房顶上的缝隙里探去。只见安茜儿胸前已经没有了那个锦囊,想来是已经塞回了衣襟内。 要是能拿到手里看看就好了,水瑶心里起了好奇之心。 要是来的时候给云放要点迷药就好了,水瑶有点懊悔。 不过这也难不住她。 水瑶手腕翻飞,右手两指并拢,指尖逐渐凝聚出一根晶莹剔透的冰针。 水瑶小手一指,细如牛毛的晶莹冰针快如闪电一般,没入了安贵妃的眩晕穴,安茜儿无声无息的软倒在床榻上。 水瑶一击得手,得意的看了挞挞一眼,挞挞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水瑶知道它又在闹脾气,摆架子,伸出小手指,轻轻的戳了戳挞挞的小猫脸, “挞挞,看你的了,下去把那个锦囊拿上来吧。” 挞挞看了看那条细细的小缝隙, “太小了,猫太胖,钻不进去。”挞挞把脸一扭。 这小猫,记仇了! 水瑶十分后悔自己今天多话,得罪了小猫。 “挞挞怎么会胖呢,挞挞可是最健美的小猫。” 水瑶压低声音,在挞挞耳边悄声说,挞挞觉得耳朵和心里都痒痒的,小猫嘴立刻咧开了。 “不过,那也得再揭片瓦,不然真的钻不进去。”挞挞诚实的说。 水瑶又轻轻的揭开了一片瓦,缝隙大了些,挞挞满意的点了点头。 正当挞挞准备钻进去的时候,忽然听见院内一声冷斥: “什么人,敢在宫内造次,出来!” 听到这声呵斥,挞挞正准备钻入的身形一顿。 水瑶也心中一紧,手上轻轻一翻,一把牛毛细针悬在手上,蓄势待发。 第209章 夜探皇宫(五) 就在水瑶心想今天这场恶战不可避免的时候,一道蓝色的身影很是突兀的从屋檐下的一个黑暗的角落显现出来。 立刻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好几道身影,都手持利刃,剑尖刀尖直指那道蓝色身影。 为首的一个开口道: “你是何人,竟然敢闯皇宫大内。” 这应该是暗卫,水瑶心中判断。 那道身影却不答话,略一犹豫后,将身一转,居然贴着墙飞快走了几步后,就不见了。 暗卫首领心道不好,那个方向好像有个小角门,平时都是锁着的,那个人影怎么会从那儿出去的? 他来不及多想,低喝了一声, “赶紧追!” 暗卫只留下了两个,其他的都追了出去。 留下的两个见已经漏了隐藏之地,索性也不再躲避了,两个人警惕的守在宫门口,四处张望。 水瑶和挞挞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居然还能碰上这样的事,天上掉馅饼了? 挞挞静悄悄的顺着缝隙下到了屋内。 看着它毫不费力的穿过小小的缝隙,水瑶更深刻的理解了猫是水做的这句话。 挞挞跳到晕过去的安茜儿床上,毫不客气的从她身上踩过,小猫头在她的脸上闻了闻,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太香了,不是净过面了吗,怎么还这么香? 这女人,是在香粉里泡过吗? 太熏人了,小猫嫌弃的甩了甩尾巴走开了。 走到安茜儿身边,用小猫嘴在安贵妃雪白的颈子上拱了拱,露出来一根红色的丝线。 到了小猫发挥的时刻了。 挞挞亮出锋利的小尖牙,冲着安茜儿雪白的脖颈伸过去。 “咔嚓,咔嚓!” 干脆利落,小红丝线应声而断。 挞挞叼着红色的锦囊,左右张望了一眼,看到窗子的一个缝隙,又像流水一样丝滑的钻了出去。 外面守门的一个侍卫正在警惕的四下环视,就看见一只小小的白色东西在向宫墙墙根移动。 “什么东西?”他低声惊叫道。 安贵妃觉浅,睡着了容易被惊醒,平时谁要是吵了她的好梦,必受责罚。 刚才侍卫长捉那个疑似刺客的人影,都不敢高声喊叫,就这样,他们两个还被里面值夜的大宫女出来警告了一次。 原话是:别说是个不知道什么人的人影,就是刺客,也要悄悄的抓,要是吵醒了贵妃,大家都得吃瓜落。 这是安贵妃这里的规矩,人人都知道。 白色的影子听见喊声,动作一下子加快了,快似闪电一般越过了墙头,不见了。 听见呼喊,第二个侍卫转过头来的时候,什么都没看见。 他疑惑的问: “你看见什么东西了?什么也没有啊?” 第一个侍卫有点懵,他觉得他清楚的看见了一团白色,但倏忽之间就不见了,什么东西能那么快呢? 算了,他也没看清,别声张了,不然,吵醒了贵妃,他又说不出子丑寅卯来,铁定受罚。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的出了宫院门,看了一圈,确实什么都没有。 这时,水瑶和挞挞已经汇合了。 那个人影虽然没有吵醒贵妃的好梦,但嘉禧宫追出来的暗卫还是惊动了正在巡逻的大内侍卫队。 这一片区域都被封了,两队侍卫交叉巡逻,密不透风,想出去有点难。 水瑶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挞挞,难道要打出去? 是不是动静太大的? 挞挞不在乎,它是小猫,猫小跑得快,谁也不怕。 水瑶又凝出一把牛毛细针。 打就打,她选了一个看似人少的方向,招呼挞挞,走。 挞挞却领先一步冲了出去,在心底给她传音道, “我把人引开,你走东南角,那里人少,出去再汇合。” 挞挞如此面冷心热,水瑶还来不及感动,就听见一个侍卫“哎呦”了一声。 “什么东西?”有人大喝道。 “狐狸,白狐狸!我看见了。”有人跟着惊呼。 “快追,快追。” “哎呀,追不上了,这宫里哪来的狐狸。” “莫不是宫里灵禽灵兽苑里跑出来的?” …… 本来有序的侍卫人群有些骚乱,乱了队形。 趁此机会正准备遁走的水瑶脚步一滞,狐狸,还白狐?这大内侍卫是怎么当上的,什么眼神啊。 立刻有人上来维持秩序,队伍又恢复了正常有序,只是第一个喊叫的侍卫慢慢放下了捂在脸上的手。 众人看了一眼,默默的没出声。 腮边三道整齐的指甲印,血已经凝住,有了结痂的迹象。这也不太像刚被抓的啊? 是狐狸抓的?还是狐狸精抓的呢? 挞挞引走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水瑶轻松的从暗处一路奔向了宫里的最后一道外门。 这个时间,外门早已下钥,宫墙太过高耸,翻出去倒也不是不行,但得找个好翻的地方。 水瑶顺着墙根溜着边往前走,她和挞挞今天混进来的时候,踩过点了,再走百来步就到了一处隐蔽而好翻越的地方。 可还没到,水瑶就发现那里有个梳着双髻的小宫女抱着一个包袱,正在那儿焦急的踱着步。 挞挞成精了,这么快就变成人了。 水瑶心里忽然涌上了一个可笑的念头,自己都不由得笑了。 笑过之后,有多少有些发愁。这个地方,虽然偏僻,但也不能躲藏的时间太长,要是躲得久了,肯定会被巡逻的士兵发现。 可要是自己贸然出手袭击这个小宫女,再翻墙出去,很快她也会被卫兵发现,这里肯定会被严查。 而挞挞不知道出去了没有,要是还没出去,就不太好走了,虽然它是一只猫,天亮了,也不会被人当刺客抓去。但,还是因为它是一只没人认识的猫,天亮了,很容易被人当野猫处理。 水瑶努力的向四周张望,希望能看见挞挞的身影。 不一会儿,她发现靠近那个小宫女的草丛里有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 是挞挞,她心里一喜,正准备悄悄的靠近,忽然发现,那个小宫女居然动了。 她先是迟疑的东张西望,过了片刻,居然慢慢的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 第210章 夜探皇宫(六) 水瑶一根细针凝在手中,眼睛盯着那小宫女,一步,两步,越来越近。 水瑶盘算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这段宫墙处有些杂草,但不高,虽然地处偏僻,但也不是人迹罕至,起码,巡逻的禁军每天总是要走两趟的。 如果躺下个宫女,最晚能瞒到下一个巡逻的时辰。 她眼睛看着一处杂草比较茂盛的地方,手中又凝出两根细针,对准了小宫女的哑穴,眩晕穴,和左腿的膝盖处。 判断着小宫女倒下的时间和自己冲过去接住她的时间。 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 一瞬间,水瑶考虑好了好几种可能,就待那小宫女走过来,却见那小宫女脚步一停,接着转身拐进了杂草中隐没的一条小路中,越行越远了。 这是怎么回事?水瑶正在惊讶,今天是被锦鲤附身了吗?这么好运。 这时,收到了挞挞的传音, “瑶瑶,快走,这儿一会儿就会有人来。” 水瑶来不及细思,立刻提气向前冲去,如今她轻身功夫不错,身形飘逸,路过前面那道白影的时候,顺手把小猫抄在了怀里,不费什么力气的就翻过了宫墙,跳了下去。 然后并未直接走开,而是顺着宫墙的阴影,一路前行,绕到宫墙外夜巡的禁军看不到的地方,才抱着小猫一路狂奔。 很快,眼前出现了一间客栈,不大的牌匾上写着“福临”二字。 客栈也不是很大,小巧的二层小楼。水瑶轻松的跳上二层楼台,左右看了两眼,推开了一间房的房门。 里面是很小巧的一间房舍。 只有一铺一桌两椅。 这是水瑶今天早晨租好的客房。 她从枕侧拿出一个小包袱,里面是一套样式普通的男子长衫。 水瑶利落的换下了身上的夜行衣,将它收进包袱内放好。忙完这一切,看见桌上有一个茶壶,摸摸已经凉透,应该是小二哥早就送来的。 她这时有点渴,也不顾水凉了,倒了一杯喝完,转身看见挞挞的猫爪里正捏着那个红色的锦囊,又是用嘴咬,又是用爪挠,居然还没有打开。 水瑶笑着将锦囊拿了过来,挞挞不满的在嘴里呜呜了两声,就端坐在桌子上,等着水瑶打开锦囊。 水瑶把锦囊拿在手里才发现,这锦囊制作精巧,外面的红色锦布看着轻薄,摸上去却很有质感,不知用了什么工艺还是特殊的材料,应该有防水的效果。 水瑶皱了皱眉,锦囊是密封的,针脚出乎寻常的细密,难怪挞挞打不开。 现在没有针剪,又不知里面有些什么,不敢暴力撕扯,如果不小心损坏了里面的东西,今晚就白忙活了。 挞挞看着也一筹莫展的水瑶,刚想幸灾乐祸的嘲笑两句,就看见她的手中又慢慢凝聚出一根细针,比她平时当做暗器的牛毛细针要粗些,好吧,居然还有个针鼻。 水瑶手捻着亮晶晶,冰冰凉的小小绣花针,小时候随林芳婶婶学刺绣的感觉油然涌上心头。 她小心的挑起一根丝线,嗯,还好,挺顺手的,就是如此细密的针线不知道是谁缝的,幸亏她如今耳聪目明的,不然,别说挑出来,都不一定能看清这根红色的细线。 水瑶一边一针针的挑着丝线,一边问挞挞, “你对那个小宫女做什么了,她怎么忽然走了?” 说起这个,挞挞很是得意。 “那个小宫女自己也是偷偷摸摸出来的,” 挞挞神秘的说。 “我到宫墙那里比你早,看见她在那里一边焦急的等人,一边不停的转着圈,还在自言自语。” “哦,她自言自语些什么?”水瑶感兴趣的问。 “她不停的说,公公怎么还不来,快要到当值的时间了。” “这个小宫女在私会小太监?” 水瑶大为惊讶。 小宫女和小太监交好这件事嘛,在宫里不是没有,可真出来私会的就不多了,况且,这个小宫女明明看上去还很小,还选了这么个荒凉黑暗的地方,怎么想也觉得不太可能。 不料,挞挞重重的点了个头。 “对,不错,就是私会一个叫长顺的奇怪的人,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太监。” 挞挞很高兴,它现在终于知道什么是太监了,在睿王府里的时候,水瑶不让它和蛋蛋乱跑,而且,睿王府里的太监不多,还很少出来走动。 它只在那里远远看见过一次。可今天,它看见了好多太监,老的,少的,捏着嗓子说话,还都不长胡子,有好看的,也有丑的,反正,它看了个够。 “你怎么知道她一定是在私会那个叫长顺的太监。”挞挞说的如此肯定,水瑶不禁有些疑惑。 “因为我看见了呀。”挞挞理直气壮的说。 “我往宫墙这边来的时候,路上碰到了一个小太监,我听见他在嘟嘟囔囔说要晚了,今天的东西估计送不出去了。 然后我就听见有人叫他长顺,问他又干什么去,说外面有侍卫在查人,不要乱跑。 他还理直气壮的顶嘴说,一天到晚的查人,关他们这些当差的什么事,说完就说自己肚子疼,就离开另外的太监,自己走了。 但他肯定是撒谎,因为他没去如厕,别的太监好像也知道,还笑着说他自己急着往外跑是要偷着去找人私会。” 挞挞讲到这里,得意的看着水瑶。 水瑶手上动作不停,嘴里问:“然后你就知道他是要去私会刚才的那个小宫女?” “嗯,对呀,我跟着他,想去看看怎么私会,结果就跟到了宫墙附近,我一下子想起来,咱们今晚是约在这里出去的,他在这儿看见了挺不好的,就捡了颗石子把他打晕了。 然后我走到和你约好的地方,看见了那个小宫女在着急的等人,肯定就是在等这个长顺呀。 我就在草丛里藏了起来,后来,我觉察到你来了,就模仿长顺的声音说,快走,快走,今天有人在宫里行刺,侍卫马上就查到这里了,快回去。 所以,那个小宫女就赶紧抱着包裹匆匆忙忙的走了。” 水瑶听着挞挞的讲述,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挞挞,好奇心爆棚,居然想跟着人家去看热闹,差点把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忘了。 可最后居然又阴差阳错的回来了,真是侥幸。 水瑶不知道该为挞挞的神经大条无语还是该为它的幸运感到侥幸。 手里的锦囊还差最后几针,马上就要见真章了。她不再和挞挞聊天,全神贯注的的拆着锦囊。 第211章 木头(一) 这两个小宫女和小太监应该是在这里偷偷交接财物的,水瑶心中暗想。 要么带出宫给家人,要么带出宫去偷卖,肯定也是避人耳目的勾当,难怪那小宫女慌慌张张的走了,原来是心虚。 最后一针,水瑶这时把锦囊口的丝线全部拆掉了,只见红色的锦囊里露出一点黄色,像是一小块黄色的绢帛。 水瑶刚要把手指伸过去,把绢帛拿出来,忽然听见挞挞警惕的传音, “瑶瑶,屋外有人。” 水瑶心里一惊,连忙把锦囊往手心里一攥,人就站了起来。在屋内油灯不甚明亮的照耀下,门口的窗棂上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水瑶正准备低声喝问,房门处却传来了“当当当”几声轻轻的叩门声。 这个人居然光明正大的敲门要求进来,究竟是什么人呢? 水瑶手中扣了一把牛毛细针,正要去开门,挞挞抢先一步,跳到了门口,转身冲水瑶眨了眨眼。 水瑶于是继续在桌前坐下,冲挞挞点了点头。 挞挞小爪子轻轻一拨门栓,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高高的身影走了进来。 水瑶看着面前的男子,一身蓝衫,玉树临风,一派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模样。 但这时水瑶惊讶的不是这个男子的英俊潇洒,而是,这个人竟然是她认识的。 赫然就是当日拦着她的马车要长笙的小檀木盒子的木头。 挞挞也“喵”了一声。 水瑶知道挞挞也认出了来人。 “原来是木头啊,请坐。” 水瑶故作淡定的说。 木头真的默不作声的坐下了。 水瑶很无语。这人怎么这么实在,就这么干巴巴的坐下等着喝茶吗? 她倒了一杯凉透了的水,推给男人, “木头,我这儿没有茶,只能请你喝杯凉水了。” 那人真不愧被人叫做木头,居然真的默默的端起凉水,一饮而尽。 “请问阁下,这个时辰敲我们的门,有什么见教啊?” 水瑶在心里暗自嘀咕,真是个木头,哑巴木头!不问不吱声。 “我想看看你们今天拿到的那个东西。” 木头很直接的说。 看东西? 看什么东西? 是那个锦囊吗? 他怎么知道我有锦囊? 他是鬼吗? 水瑶感到一阵惊悚,接着很快反应了过来, “你是那个逃走的刺客?!” “刺客?我不是刺客。”木头想了想,又说: “不过,你也可以这么认为,因为刚才皇宫里那些人也是这么叫我的。” 是不是刺客能说的如此轻松随意嘛,水瑶暗想。 不过不关自己的事,如果今天自己如果在宫里被发现,也会一样被当成刺客。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她好奇的问,毕竟那么多人都去追他了,真要打起来,就算他的功夫好,也不是那么容易出来的吧。 皇宫里也是有高手的。 也不可能人人都像自己有过奇遇吧。 “我没逃,想走就走了。”木头轻描淡写的说。 水瑶觉得他这种说话方式很气人,没有接话。 我不问了,看你怎么办,有本事就这么干坐着,坐一夜。 水瑶赌气的想。 木头没有沉住气,先开了口。 “我就是想看看那个你们拿走的东西,看看是不是我猜测的东西。”他好像意识到了水瑶的不满,解释道。 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上一次,木头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水瑶很想否认自己有什么东西,但她刚才脱口而出的一句问话已经暴露了当时自己在场。 “你想看什么东西?这东西跟你有什么关系?不要说我有没有拿走什么东西,就算有,为什么一定要给你看呢?” 水瑶还是没有轻易认输,反正锦囊是挞挞拿走的,不是她,她不算撒谎。 而且,也不是从和木头相关的人那里拿的,跟他没有关系,凭什么这么轻易给他看。 水瑶的问话有几分耍赖,也有几分道理,木头听了,居然真的低下头想了一会儿。 “我想看的东西是你们从宫里那个贵妃那儿拿来的。”木头认真的回答她的问题。 “这东西确实跟我有一点关系,但具体的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因为,你知道了,对你无益。 今晚,我感觉到了那东西的气息,但你们走后,我又回那个院子了一趟,气息就没有了,所以我判断是你们带走了。 我还跟以前一样,只看不要,至于你要的理由嘛,”木头沉吟了一下, “我看过之后会像上次一样付报酬给你。” “报酬,什么报酬?”水瑶有些被他说迷糊了,想了想才记起来,上次,他确实给了长笙一锭银子。 “你倒是还很讲理。”水瑶从心里感到这木头一板一眼的很有趣。 “不过,我可不要什么银子,你能付给我什么报酬呢?” “这得看你需要什么。”木头很实诚的回答。 “哦,我需要什么你就能给我什么吗?”水瑶有兴趣了。 “不能!”木头很干脆的回答。 “那你管我需要什么干啥?”水瑶刚刚升起的兴趣如同被针尖戳破的鱼鳔,泄了气。 “我会尽量给你我认为对你有用的东西。”木头没有计较水瑶的勇气,还是认真的回答。 水瑶拿他没办法,看了看挞挞,发现自从木头进来,挞挞就一直规规矩矩的蹲坐在那里,一副小乖猫的样子。 “好吧,我是拿走了一样东西,但,不知道是不是你想看的。” 夜深了,水瑶想睡觉,于是干脆的承认了。 “但是,你得告诉我你到底在找什么,我才能考虑给不给你看。” 水瑶也很想弄明白木头的目的,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被别人利用,而且,…… 人也和猫猫一样,是有好奇心的嘛。 木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 “我在找一个人,但是一直找不到,只能通过一些他留下的东西和痕迹来找。” 找人? 水瑶没想到得到了这么一个答案。 她的脑中一瞬间翻起无数个念头,最终还是又想起了长笙的那个盒子。 有什么奇异之处呢?当时,自己发现了夹层里的名单,但却不知是做什么用的,他是想通过名单找要找的人吗? 第212章 木头(二) 可当时他想看就看了呀,也没见他有什么异常,除了名单,就是那张符箓,…… 水瑶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想找符箓,不,不,他想找做符箓的人! 她的眼前又浮现出睿王府诛杀的那三名刺客胸前的符文,脸色越来越凝重。 他是来找那种符文的。 水瑶情不自禁的伸手按了按刚才顺手塞入袖口内的锦囊。 木头眼角的余光看见了,但他依然面无表情。 “你是想找上次那种符箓对吗?”水瑶试探道。 木头一怔,想了想,点点头。 “不错。” “你实际要找的是做那符箓的人吧?” 水瑶再次试探道。 木头没做声,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能问问你和这制作符箓的人是敌是友吗?” 水瑶问出了她最关心的话题。 虽然这木头不爱说话,但目前看来还不是一个一点道理都不讲的人,而且,他看上去真的是有点深不可测。 水瑶不想自己哥哥有这么一个潜在的强敌。 不料这个问题让木头似乎犯了难,他思考了良久也没说话。 水瑶的心里也在打鼓,但她还是撑住了,也一言不发的看着木头。 这时候是不是需要比拼一下耐力?她回想景昊教过她的那些与人对峙之时的经验,决定像景昊说的那样: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故作高深的样子抻着。 其实,她也不知道高深莫测是什么样子,反正就不说话好了。 时间只过了半盏茶不到,水瑶却觉得仿佛过了许久,木头终于开口了, “你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我和制作这符箓的人无冤无仇,说不上是敌是友。” 什么意思?水瑶投过去一个莫名的眼神。 “我找他,是因为这符箓不应该随便出现在世间,我……”木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怎样?”水瑶看木头有了松动,赶紧跟着追问。 “抱歉,”木头没有回答她, “我要做的事不能告诉你,知道的太多对你无益。” 木头看着水瑶,没有上当,但那带着歉意的样子竟然真的让水瑶觉得有些真诚。 “那好吧,我来猜一猜,既然你说这符箓不该在世间出现,那就是说这个让它出现的人做了违背规矩的事情,你既然是来找他的,那自然应该把这人抓起来,制止他这种不合规矩的行为……” 水瑶边啰里啰嗦的说着,一边去看木头的表情。 可这人真的很淡定,就那么古井无波的坐着,不赞同也不反对。 水瑶泄气了,算了,反正这人应该没有恶意,否则,今晚在皇宫就不会帮自己和挞挞解围了。 她现在已经能够断定,木头能在宫里众人的追捕下全身而退,本事必定不在自己之下。 如此强人,还是最好不要无故树敌的好。 “这样吧,我给你看你想要看的,但你要给我的报酬得我看着定。” “你想要的我不一定都给的起。”木头人却并不如真木头一般好哄骗。 “放心,自然是你能做到的。”水瑶笑道。 “成交。”木头很干脆。 水瑶也没再耽误,直接从袖口拿出那个红色的锦囊,放在桌上。 两个人加一个小猫头都凑了过来。 对挞挞的加入,木头只是看了看,并没有说什么,他早就看出这只小猫不同寻常,只是,这事并不关他的事。 水瑶把锦囊内那一角黄色的绢帛抽出,铺平在桌上,两人一猫看的既意外,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绢帛上赫然画着一道符文,仍旧是红黑两种颜色,只是符文更繁密,好像蕴藏着一股神秘的力量。 水瑶和挞挞看不出什么奥秘来,只觉得这符文和那个小檀木盒子里的符箓极其相似,必然有什么关联。 木头的表情却有些变化,他伸手拿过那张绢帛,手指仔细的在符文上抚摸着。 忽然,在水瑶和挞挞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木头手中出现一把小巧的匕首,猛的向着那画着符文的绢帛扎去。 水瑶心中一惊,不及多想,手中出现一把晶莹剔透的冰刀,向着那把匕首格挡了过去。 冰刀和匕首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居然同时断裂,然而,并没有断掉的碎刃掉落,水瑶收回了那股化作冰刀的寒气,警惕的看着木头。 木头也看向她,手中的匕首也不见了。 他看向水瑶,解释道, “别误会,我只是想试试这符文的力量,这符文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脆弱,不信,你们可以试试。” 水瑶半信半疑的拿过绢帛,左看右看,除了觉得这布料考究,符文繁琐,没有看出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符文火烧不毁,刀砍不碎,你们可以试试。”木头提点道。 他心中想,反正她不相信自己,不让自己动刀子,就让她试给自己看好了。 水瑶将信将疑的把绢帛的一角伸到油灯的火苗上去,绢帛一点反应也没有,当然也没有着。 她索性将绢帛整个敷在火苗上,只见那薄薄的绢帛仿佛有着十分的重量,居然将那火苗压倒了一般,扑噗噗的将要熄灭。 水瑶赶紧将它拿了下来,转身看见一旁有个烛台,于是将插烛的铁钎取了下来,用了三成的力气向绢帛插去。 绢帛被刺,忽然发出了一点莹莹的白光,水瑶只觉得手上传来了好大的一股力量,让她险些松手将铁钎扔掉。 她心里已经信了木头的话,将铁钎插了回去,然后随手将绢帛扔给了挞挞。 挞挞心里正好奇的紧,只是碍于有外人在,它没有敢扑过去。此时,见水瑶把绢帛给了它,立刻心花怒放,两只爪摁着,又撕又咬。 木头很不忍心的看着被猫蹂躏的不行的符文绢帛,心中想,这可是大师的上乘之作,就这么被眼前的小丫头给了猫,让那猫又撕又咬的,虽然损坏不了符文分毫,却被那小猫的口水污秽的不轻。 他还没来得及让水瑶别这么让小猫糟蹋东西,就听见水瑶用手指“笃笃”的敲着桌面,开口道: “木头,这东西你看也看了,现在我们该谈谈报酬了吧?” 第213章 木头(三) “好吧,你想要什么?”木头无奈的看了看小猫挞挞,转过脸来向水瑶问道。 “你也说了,我想要的你不一定给的起,不然,还是你先说说能给我什么吧。” 木头被水瑶将了一军,却并没有生气。 “这张符文绢帛很珍贵,既然已经到了你的手里,我就把它的用处告诉你,你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用它。” “好!”水瑶痛快的同意了,这个符文蕴含着这么庞大的力量,她也很好奇有什么用。 “这个符文传自古籍,是法力高深的制符大师所做,有守护主人的作用,佩戴在身上,能抵御外来的伤害,就像你们刚才看到的那样。” “这么神奇?”水瑶半信半疑的说, “不对,”她忽然反驳道, “要是它有你说的这么灵,怎么这么轻易就被我们拿走了,它怎么没有保护安贵妃?” “这件事我也有些奇怪。”木头很诚实的说。 他一路追查到皇宫,早水瑶她们一步就发现了那里有符箓的气息,但这张符箓已经认主,他也不能轻易就取走。 正在纠结是硬上还是回去做些准备再来,就发现又有人来了,后来还闹出了动静,他不得不暂退,待甩开了追兵,再回去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了符文的气息波动。 结果害他又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追到这里,结果只是要看一眼还得和人讨价还价,末了,还要付报酬。 至此,木头觉得自己这次的任务哪哪都不顺利。 “我也很想问问你是怎么拿到这个锦囊的,毕竟,不是主人的话,不会那么容易就把已经认主的符箓摘下来。” “啊,还有这么一说?自己是怎么拿到的?” 水瑶想了想措辞,最后在木头终于有些热切情绪的目光中,支支吾吾的说: “其实也没什么,很简单的啦,安贵妃的卧房,我不好进去,就让挞挞,哦,就是它,” 水瑶一指挞挞,挞挞正在撕扯的动作一停,不满的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继续对付那张绢帛。 “就是我的猫,”水瑶继续说道, “我的小猫溜进去,把丝线咬断,就叼出来了,很容易啊。” 木头哑然。 原来是猫进去叼出来的,但这也不太符合常理。 这张符文虽然主要针对的是刀兵之气,但对一切都伤害都会有本能的反应。即使对动物的防备弱些,也不该这么轻松的被叼走。 这只小猫不一般。 莫非是只传说中的灵兽? 木头看看没有形象的小猫挞挞,又看看一脸懵圈的水瑶小姑娘。 算了,不关自己的事。 “好吧,不管你们怎么拿到的,在你的手里,就是你的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驱除这张符文上原主人的气息,让它认你为主,就算作对你的报酬。” 听了木头的话,水瑶一阵惊讶,这木头,还真的挺实诚。 “你有这能力,怎么没有自己去拿这锦囊?” 她有些怀疑的问。 景昊教过她,不能只听别人怎么说,要看他最终是怎么做的,才能知道他的目的和动机。 “我没来的及。”木头老老实实的说。 “这符文,就是我去拿,也得费点事。同样,给它驱除旧主人的气息,更要费些时日,所以,如果你同意,我得把这符文拿回去,重新炼制好了再给你。”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水瑶心想,看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原来是想这样骗我的东西。 “木头,当初你要看那个小木盒子里的东西,是不是也和这锦囊一样的?” 水瑶出其不意的问。 她才不会把符文这么容易的给他,要是他不还回来,她能去哪儿找他。 但是,消息嘛,还是能探听的越多越好。 木头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张符箓和今天这张是一样的吗?那个二小姐是什么人?”水瑶接着追问。 “我不能说,你还没说同不同意我给你的报酬。”木头摇了摇头,拒绝道。 水瑶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木头,真的很有意思,说他精明吧,他还要坚持给自己报酬,明明他可以转身就走,反正想看的已经看完了,自己也拦不住他。 说他傻吧,每次想套他的话,只要他不想说的,他都口风紧紧的,只言片语都不露。 “好吧,那你重新炼制这符文需要几天?” “少则三天,多则五天。” “那就这样将符文给你,我也不放心啊,你拿走了,不回来怎么办?” 木头想说自己不会,又觉得这么说也没有什么说服力,就问道:“那你想怎样?” 皮球又抛了回来。 “这样吧,炼制这符文的时候,我必须在场,你炼几天,就要和我在一起几天。” 这话说出的时候,水瑶也觉得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但没想到的是木头居然答应了。 ”好,不过,只能我们两个单独在一起,这事不能让外人知道。” “成交。” “那我明日再来这客栈找你,我先回去准备些东西。”木头起身告辞。 水瑶想想明日凌瑾就要启程南下,自己要在这里等木头的话,就不能跟着一起走了。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还要看着这木头炼制符文,确实也不能跟在凌瑾身边,于是就点头答应了。 木头走了,水瑶把被挞挞口水浸湿了一角的黄色绢帛从它的爪子里抢过来,嫌弃的甩了甩。 这符文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画的,被挞挞的口水浸了也没落色,依然黑是黑,红是红。 水瑶把绢帛折好,又塞进了那个锦囊里,然后把锦囊收进自己随身的荷包里。 一夜无话。 天刚亮,水瑶就起了床,带着挞挞到街上转了一圈,一人一猫吃了个肚圆,然后,手里拿着大包小包回了睿王府。 睿王府里,云放的小院内,正闹得人仰马翻。 水瑶和挞挞进去的时候,被默书一眼看见,小亲随激动坏了,一个健步冲了上去。 “小景先生,你可回来了,云神医都急坏了。” 说完,拉着水瑶的袖子就往屋里走。 第214章 云放的怀疑 水瑶被默书拽的几乎有些踉跄,边走边听见他关心的对自己说: “我伺候云神医这么久了,第一次见他发脾气,真吓人,小景先生,你进去可得小心点。” 云放发脾气了?水瑶有些心虚,还有些好奇。 云放从来都不发脾气,就算是生气,最多也就是沉着一张俊脸。 她还真想看看云放发脾气的样子。 水瑶如愿以偿了。 她进去的时候,正看见云放坐在屋子正中的椅子上,脸黑的像锅底,景昊在旁边陪着笑脸。 见她进来,景昊赶紧给她使眼色,水瑶会意,这是让她赶紧哄哄大师兄呢。 水瑶把一包香喷喷的芝麻糯米球递到云放面前,两只手指捏着纸包的系绳,纸包在云放面前滴溜溜的转。 “大师兄,你闻闻,老香了,我特意今早早起去买的。” 云放看都没看她。 “哎呀,大师兄不爱吃这个吗?那换一个,香酥锅盔,又焦又酥,你尝尝? 哎呀,这个也不爱吃吗,王家豆腐包? 陈家馒头? …… 这样吧,大师兄,你喜欢吃什么,我去厨房给你做一碗怎么样。” 水瑶冲云放撒娇,装作不知道云放为什么生气。 门外的默书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小景先生怎么还会像女子一般撒娇啊。” 就在景昊和水瑶都要无计可施的时候,云放忽然说:“那你就去小厨房给我做一碗汤饼吧,要用青瓜和鸡丝做浇头。” 水瑶一愣,云放还真的让她去做饭啊,要知道,她总共也没下过几次厨。 算了,做就做吧,话已经说出口了。 费了半天劲,水瑶做了两碗面来。 云放和景昊一人一碗,她可是个公平的妹妹,不能让景昊跟着自己受了冷脸,还饿肚子。 云放一边吃着水瑶做的汤饼,一边皱眉,但他是个君子,食不言,寝不语。 直到吃完饭,默书把食具都收拾好,端走了才说话。 “瑶瑶,你做的汤饼面揉的不够,既不筋道,饼条也不均匀,青瓜煮过了,失了清脆的口感,鸡丝粗细不一,味道还寡淡,整碗汤饼索然无味,毛病太多,就像你扯得谎言,漏洞百出。” 水瑶一脸挫败的看看云放,又看看景昊,后者无奈的向她摊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水瑶一时间,脑子里转了八圈,云放知道自己骗他了,他知道什么了? 自己骗他的多了,能让他这么严肃的应该就是自己的身世了吧。 算了,云放是大师兄,不是外人,告诉他也无妨。 想到这里,水瑶上前一步, 低声说: “大师兄,不是我有意隐瞒,我的身世除了爹娘和景昊,没有人知道,不告诉你,也是不想给你带来麻烦。……” 她话没说完,就看见景昊拼命的给她使眼色。 接着就看见云放的脸色变了, “身世,什么身世? 你还有多少事我不知道?” 什么,不是身世暴露了吗?水瑶后悔的捂住了嘴。 一旁的景昊也垂头丧气的不说话。 这个瑶瑶,嘴也太快了,枉自己千方百计的替她瞒着。 云放只不过发现了她昨夜一夜未归,她自己倒好,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身世说出来了。 水瑶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大师兄还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那大师兄你生什么气啊?”水瑶低声下气的问。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一夜没回来?你不是说回房睡觉去了吗?怎么私自出了王府?” 云放被她带转了话题,先问起昨晚的事。 “哦,不是说今天王爷就要走了嘛,那我就不就没机会逛京都城了,所以,我昨天晚上就出去逛了逛。” 水瑶随便找了个理由。 “夜间出去逛,你一个小丫头,胆子也太大了。” “我可不是一个人,我还带着挞挞呢。” 水瑶分辩道。 “再说,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啊,可你们两个在聊天,聊的那么高兴,我就想我还是别打搅你们了。” “强词夺理!”云放呵斥道, “明明是你让景昊故意绊住我,现在还倒打一耙。” 景昊怎么叛变了,什么都告诉了云放,水瑶不满的看了景昊一眼,景昊无辜的摇摇头,他可没说,但云放也不是傻的。 “你不用看景昊,说说你为什么要偷溜出去?还有,睿王走了,跟你能不能逛京都有什么关系?” “啊,没关系吗?我们不是要给睿王驱寒,调理身体吗?不用跟着他一起下江南吗?” “寒毒已经解了,调理身体我会给他留下药方,自然有人会做,不一定非得我们跟着,我们又不是吃俸禄的御医。” 云放不紧不慢的说着。 他发现只要提起凌瑾的身体,水瑶比自己还要紧张。这多少有些奇怪,不过也好,可以以此试试她到底在暗中干什么。 “那大师兄你想去哪里?”水瑶问。 “还没想好,哪里有罕见的病患就到哪里去瞧瞧。”云放很没有诚意的回答。 水瑶有些犯难,她还是想跟着凌瑾,一来可以帮他调养调养身体,二来,想保护他的安全。 但是,该怎么和云放说呢。 “师兄,你觉得睿王这个人怎么样?”景昊忽然在旁边开了口。 “志存高远,看似谦逊温和,实则深藏不露,不会轻易被人把控。” 云放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想了想又嘱咐道:“睿王品行端正,所以我才会让你们两个来协助我给他治病,但此人身为皇子,又心思剔透,一定会卷入储君之争,所以,我们也不宜与他牵连太深。” 说完,他警告似的看着水瑶,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瑶瑶对凌瑾不一般,而这明明是水瑶第一次见凌瑾。 “师兄你觉得睿王能争得储君之位吗?或者说他的德行与才干配不配得上储君之位?” 景昊没有理会云放的告诫,继续问道。 云放的面色开始凝重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冷峻, “景昊,瑶瑶,你们到底瞒了我些什么?你们为什么对睿王如此重视?” 第215章 云放的选择(一) “师兄,我确实有些事情没有对你讲,但并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不想把你牵连在内。” 事到如今,水瑶觉得既然云放起了疑心,不如把话说清楚。 “这么说吧,如果你真的知道了,就很有可能陷入皇权之争,确切的说就是储君之争。” 储君之争?! 云放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水瑶,他这个小师妹,从那么小他就认识了,除了那次山谷奇遇,就一直长在那个偏僻的小山村。京都都是第一次来,怎么会懂得什么是皇权? 当然,现在的萧家村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但也只不过是人多了点,地方大了点,村民手里的钱也多了点,跟京都城里的储君之争怎么会扯上关系呢? 刚才水瑶提到了身世,难道是她们的过去和京都城里的权贵有关系? 可师父师娘如同闲云野鹤一般,就算过去有什么来历,也已经离开这么多年了,又怎么可能卷入这说不清的帝王家事呢。 看着云放一脸的疑惑,一脸的纠结,景昊再次开口, “当然,如果大师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不用理会这些王孙贵胄的事情,就还做一个名震杏林的神医就好。” “胡说!有你们两个在这儿裹乱,我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做个看客!”云放没好气的训斥道, “说吧,我倒要看看你们牵连进了什么大事。” 说就说,不过,说之前,还是要问问云放到底是怎么看待现在的朝堂和几个皇子的。 “听说太康帝还有一个小皇子,今年才五岁,是继位以后新纳的妃子生的,很受宠爱,不过储君的人选应该落不到这位小皇子的身上。” 云放这两年在京都行医,朝堂上的事知道的也不少。 “所以太子的人选应该就在靖王和睿王这两个成年皇子之间出现。 靖王是长子,早年在战场上立过军功,当时凭着靖王的军功,才给当今皇帝的顺利登基加上了最后的一块筹码,而且皇上本人当年也是凭借南疆的军功才得了太子之位。 所以,听说,咱们这位皇帝对这个长子非常看重。 而睿王身体差些,一直深居简出,虽说后来在使臣来访时大出了次风头,但总给人一种不如靖王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军功更让人信服。 但是,这应该也足够引起了靖王一派的注意,不然,这次南下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也就是说,现在在朝中势力方面,睿王不如靖王?”水瑶问。 “是的,就支持者来说,靖王一派的武将较多,文臣也有不少,而睿王这边,读书人,文臣多些,武将寥寥。” “怎么会这样?那睿王的娘亲当年也是在战场上立过军功的,她的麾下也不支持睿王吗?”水瑶疑惑的问道。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我说的这些都是整个朝堂人人皆知的事情,太密辛的事情也不是我一个行医的郎中能知道的。” 云放说道。 当然他还是谦虚了,毕竟身靠嵖岈酒楼这么个消息库,他即使不是太关心,但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那师兄你的看法呢?你觉得这两位皇子哪位更适合做太子。”景昊依旧执着之前的问题。 “皇家立储,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能有什么看法?” 云放此言一出,就看见水瑶肉眼可见的垮了脸。 “好吧,就凌稷和凌瑾这两人来说嘛,都不是泛泛之辈。但谁更适合继承大统,要看今后的东文需要什么样的皇帝。 这些年,东文国看上去轰轰烈烈,在南疆,北塞,各处开战,扩充疆土,然而,多年的征战将整个国家的底子耗费一空。 当今皇帝虽然也军功累累,但却也懂得休养生息的道理,自他继位以来,这几年一直休战,于民休养,东文国这两年也才有了些生气。 而凌稷此人,心思深沉,性格敏感,好大喜功,如果他上位,很有可能再燃战火。 凌瑾则不然,此人虽然看似常年闭门读书,实际却走过不少东文的山山水水,于天下政事也无有不晓。 我与他认识时日不长,观他思虑长远,并不以开疆扩土为政绩,反而关心民众疾苦,更适合东文国以后的昌盛发展。” 水瑶和景昊听云放娓娓道来,都觉得耳目一新。 他们两个支持凌瑾,一多半是因为凌瑾本就是谦谦君子,况且是水瑶的亲哥哥,自然不可能帮外人。 而现在云放并不知道凌瑾和水瑶的关系,听他的分析,更能客观的看待凌稷和凌瑾这两个人,也让他们心里更坚定更踏实一些。 云放说完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人, “现在你们两个可以说了吧?” 到现在,确实也没有什么可以瞒着了的。 水瑶和景昊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个清清楚楚。 只把云放说的目瞪口呆。 水瑶居然是那位当今皇帝找了多年的长公主。 “既然你清楚自己的身份,现在已经来到了京都,怎么不去皇家认亲呢?”云放疑惑的问。 “实际上,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水瑶有些苦恼。 “小时候,是因为当初被刺杀的恐惧,一直被动的等待着,想等我娘亲或者哥哥找来。 后来慢慢长大,又经历了神秘山谷的奇遇,开始有了自保之力,好像对曾经的那个家也模糊了记忆,没有那么留恋和渴望了。” 说到这里,水瑶又苦笑了一下,“再说,那个家现在也没有了,皇宫于我,其实很陌生,那里,不能算作一个家。 现在的我,更愿意把萧家村当做自己的家。 只是,爹爹不需要我挂念,娘亲和哥哥我是一直想见见的。可没想到,时隔九年,曾经那么温柔美丽又英姿飒爽的娘亲竟然变成了那样一个人事不知的样子。 哥哥如今也不安全,我虽然对谁当皇帝不感兴趣,但如果有人因为想当皇上就要对我的哥哥不利,那我就不能置之不理了,要是瑾哥哥只有当上皇帝才会安全,那我当然是要帮他当上的。” 第216章 云放的选择(二) 水瑶一口气说完,云放自是惊讶不已,就连一旁的景昊也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了解水瑶的心中所想。 三人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屋内落针可闻。 水瑶以为云放在为牵扯进这种皇家恩怨里为难,刚想开口劝他不必这样,云放却抢先开了口。 “天天看你这个小丫头没心没肺的,谁知心里藏了这么多的事情,”然后,他看向景昊, “还有景昊,平时那么多话,居然也能瞒我这么多事,一字不漏,”他忽然有些忧伤的说, “看来你们还有师父师娘还是没有把我当做亲人看待。” 高冷的大师兄忽然表现出如此煽情的一面,水瑶和景昊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刚想说些什么,云放却不容他们开口,大手一挥,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今后,不许再有事瞒着我。 咱们今日就跟随睿王南下,遇神杀神,遇鬼杀鬼,保睿王凌瑾坐上太子之位。” …… 大师兄,这事可以决定的这么草率吗? 水瑶和景昊都被云放如此丝滑的接受了这件事惊讶坏了。 “大师兄,这件事挺大的,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水瑶小心的说。 师兄的背后还有林婶婶呢,牵扯进储位之争可不是说着玩的。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凌瑾是你亲哥,我看他也还顺眼,况且,世人都帮亲不帮理,难得我们帮他是帮理又帮亲,何乐而不为!” 好吧,水瑶不知道云放在外历练了几年,如今真要说起话来,居然也不亚于景昊了。 但这理由,其实还是挺牵强的。 “快点收拾起来吧,午时睿王就要出发了。”云放是个行动派,说走就走,催促着水瑶。 水瑶却说:“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们商量。” 接着她把和木头的约定告诉了云放和景昊。 木头说那张符文防御很厉害,我想请他炼制完了送给瑾哥哥,这样,也能保证他的安全,我们的担心也能少一点。 “那个木头可靠吗?瑶瑶你这么贸然和他交易会不会有危险?”云放担心的问。 既然牵扯到这些事情中来,就不太可能有绝对的安全和什么万全的计策,不过,大师兄,现在能随便伤害到我的人,应该也不多了吧。” 水瑶有些调皮的回答。 ”也是,”云放和景昊都笑了。这两年不在家,瑶瑶现在的手段有多少,连他们都有些不确定了。 但同意瑶瑶出来,是景昭和芸娘的决定。以师父和师娘对水瑶的宠爱,在水瑶没有自保之力前,是不会同意她独自出门的。 三人开始紧锣密鼓的收拾行装,待午饭后,却迟迟不见有人叫他们出发。又等了良久,默书来通知他们,今天睿王不能出城了。 问及原因,据说昨晚皇宫里出了大事,京都城的城门都已经封闭严查了。 具体的情况默书也不知道,只能等凌瑾回来再说。 默书说完就退下去忙了,云放和景昊默默的看了水瑶一眼,水瑶心虚的低下了头。 …… 傍晚的时候,凌瑾回来了,服用了云放最新调整的汤药后,特意把三人找来,解释了今日宫里的事情。 原来,今日一早天亮之后,安贵妃就去皇帝那里哭诉,说昨晚嘉禧宫进了刺客和贼,偷走了她的重要物件,结果,无论刺客还是贼,暗卫却什么都没抓到。 安贵妃非常生气和惊恐,在皇上早膳时就开始哭。 皇上倒是一点不受影响的用膳,但好容易捞到侍寝又能和皇上一起用早膳的明妃气坏了。 安贵妃位分高,她在那里哭,自己只能站着伺候,白白的浪费了和皇上共进早膳的机会,气的盯着安贵妃的后脑勺,狠狠的下了几个眼刀子。 安贵妃丝毫没有察觉,一直哭到早朝前,哭的梨花带雨,哭的皇上没了办法,只好问她想怎么办? 安贵妃说身边这些侍卫能力太差,居然能让贼人在眼皮子底下逃掉,实在是不堪重用。 皇上说那就全都革职查办,重新给安贵妃换侍卫。安贵妃擦擦眼泪说虽然他们能力不行,但忠心还是有的,太过苛责恐怕伤了臣下的心。 皇上听她如此说,倒不知她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就问她想怎样? 结果安贵妃说宫内守卫能力太差,不仅仅是普通侍卫的责任,而是禁军整个缺乏一个好的首领,现在的禁军首领出自军营,只会冲锋陷阵,不懂的如何守卫皇宫大内,所以,应该更换一个能胜任的人来。 她想把禁军抓在自己的手里。 这才是安贵妃一早宁肯失了仪态,也要在皇上面前哭诉委屈的目的。 水瑶几人心里明了,上座的凌瑾还在不紧不慢的讲着。 “皇上觉得安贵妃有点小题大做了,但看在她受了惊吓的份上,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好言安慰,说自己会考虑的,让她赶紧回宫休息,自己还要赶着上早朝。 谁料安贵妃不依不饶说皇上没有把她的安危放在心上,她只是想有个自己觉得靠谱的人守卫皇宫,这样,大家都能安心。” “她一个后宫妃子,在将领人选上这样纠缠,皇上都不在意吗?” 水瑶听的忍不住,出言问道。 要知道东文国虽然女子地位不低,偶尔还有像娘亲那样的女子能随父亲出征,但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大多数的女子还是在家里相夫教子。 而这个安贵妃,昔日在王府做茜姨娘的时候,深居简出,虽然听说以前有才女的称号,但指的是琴棋书画,女红厨艺,与母亲那种军阵上排兵布阵的飒爽英姿是不一样的风情。 如今做了贵妃,也开始对政事感兴趣了?她那个终日把政事看的最重的父亲也允许他后院的女人干政? 凌瑾看了水瑶一眼,没有责怪她问的冒昧,回答道:“皇上自然不喜后宫干涉政务,但安贵妃现在是整个后宫的实际掌控者,皇上不能在别的妃嫔面前呵斥她,下了她的颜面。 就随口问她想要谁来做这个禁军首领?谁料让她说出一个难以拒绝的名字。” 凌瑾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眼巴巴的看着他的三双眼睛。 二百一十七章 安贵妃的心思 “她想举荐她自己的儿子凌稷做禁军统领?” 水瑶不由吃惊的出声重复了一遍凌瑾的话。 不怪她不敢相信。 禁军首领虽然是个顶顶要紧的职位,担负着皇宫大内的安危,是天子近臣,深受皇上信任。 但是从来没有哪个对太子之位有争斗之心的皇子能看上这么个职位啊。 皇子要做的不应该是学习政务处理,掌握兵权,笼络文臣,修习帝王之术吗? 安贵妃这是什么用意呢? “那最后皇上同意了吗?”水瑶问。 “皇上开始觉得荒唐,说靖王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要忙,拒绝了,但后来经不住安贵妃的请求,答应在早朝上提一提。 结果靖王自己为安他母妃之心,自愿卸掉身上其他差事,担任禁军统领一职。 皇上惊讶之余,为他的孝心所感动,众臣工也纷纷赞誉靖王一片赤子之心,为人纯孝。建议他兼任禁军副统领,这样既可以随时进宫宽慰安贵妃的心,也可以不放下以前的差事,继续为国效力。” “所以,闹了这么一出,就是为了给靖王加上一个自由出入宫闱,名正言顺辖制禁军的名头?” 水瑶听明白了。 凌瑾听闻看了水瑶一眼,这小景先生反应倒是敏捷,讲话也是直接,不过,确实是这么个事情。 “那怎么会影响你今天的南下呢?” 云放问凌瑾。 “哦,本来是今天早朝要向父皇辞行,然后去交接各部的文书,确定户部的拨款数量及时间等事宜。 因为此事耽误了些时辰,回来晚了,索性明日清晨再走。” 凌瑾说完,又低头想了一会儿,看着云放道: “我趁安贵妃之事,向父皇请旨又去见了一次母后,她依然睡着,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哦,有什么不一样?睿王细说说。” 云放也很感兴趣,东方皇后的昏迷连他也看不出为什么,只好开了个补气血的方子,用处肯定是有的,但这不过一天时间,就有了变化,实在是让他没想到。 “我也说不清,就是觉得母后虽然还是在昏睡之中,但好像精神状态不太一样了,怎么说呢?好像……”凌瑾似乎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话,犹犹豫豫的说: “似乎年轻了一些,整个人的气色好了很多。” 这么神奇?云放也疑惑了,他觉得自己的药没有那么立竿见影,但现在见不到病人,他也没有办法发表意见,只好说: “王爷所说,我也确实不知为什么,但既然是往好处发展,就先这么服着药吧。” 凌瑾也点头称是。 谁也没有注意水瑶握着茶杯的手越来越紧了。 昨夜,她潜进宫殿,看见娘亲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里一阵悸动。 在安贵妃走后,她运功为娘亲梳理了一次经脉,发现娘亲一个练武之人的经脉本来比常人是宽阔不少的,但因为常年卧床,经脉和身体的机理都有些萎缩。 于是大胆的调用了蕴海炎珠的力量,将那股炽热的力量稀释到温润,一点点的送到娘亲的各处经脉和四肢百骸。 难道她所做的这些真的有用? 水瑶决定过些时日,待安贵妃这一次的事情过去了,再找个机会进宫给娘亲调养身体。 现在宫里风声紧,正是戒备森严的时候,而且,给娘亲调养一次,她也需要好久才能吸收完全,这事倒是不用太着急,只要有效果,她可以慢慢来,她能等! 接着,云放也向凌瑾表达了他愿意带着师弟们跟随凌瑾做他的随身郎中的意愿。 凌瑾听了很高兴,说他与云放相识一场,愿以朋友相交。 总之,双方相谈的高兴而融洽,约定明日一起出发。但云放也对凌瑾说明自己这两个师弟虽然暂时跟随自己,但师父还有别的事情交代给他们做,可能随时会离开,希望到时候王爷不要见怪。 凌瑾立刻表示,他们只是以客人的身份住在王府,以后南下也只是他凌瑾的客卿,来去自由,他绝不干涉。 于是水瑶立刻说明日她还有事,先不跟着凌瑾的车队走了,等自己处理好事情,再追上他们。 凌瑾自然没有异议。 但回了云放的小院,云放和景昊却不高兴了,他们知道水瑶是要去见木头,问水瑶为什么不让景昊陪着她去。 “我一个人完全能够应付,再说我答应了他,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现在虽然告诉了你们,但木头炼制符文的时候,肯定不能再多一人在场,连小猫也只能带着挞挞了。” 她用手揉着蛋蛋温暖的小猫头,悄声的对它说,“对不起,你再跟着景昊几天,我很快就回来。” 接着又抬头安抚两个哥哥。 “师兄和哥哥还是跟着瑾哥哥比较好,他这一路未必不会再遇到刺杀,他身边的青霄功夫虽好,但如果再有那些奇怪的杀手出现,恐怕不好应付,有你们在他身边,我才能放心。” 景昊不太满意,但他知道水瑶说的有道理,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只是嘱咐水瑶道: “自己提高警惕,不要贪图人家的东西不成,再让人家骗了去。” …… 夜色慢慢深了,夜幕笼罩的京都城里,一些白日做不得的事情又拉开了帷幕。 嘉禧宫的主殿内,灯火通明。安贵妃一身月白常服,头脸素净的斜靠在美人榻上,正在闭目养神。 榻下跪着一个身穿水红色襦裙的妙龄少女,一头黑发如鸦翅,梳了个流云髻,上面斜插着一排三支镶宝金钗。 少女面容清丽,只是年龄尚小,骄傲的脸庞上还带着几分稚气。 此刻,娇俏的女孩正一面端端正正的跪着,一面悄悄拿眼角去瞧榻上的安贵妃。 “唉,”闭目养神的安贵妃没有睁眼,却像什么都看见了一样,叹了口气说: “起来吧,再过两年就及笄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 跪着的女孩儿娇嗔了一声:“哎呀,母妃,婷儿的腿都要跪折了,起不来了。” 二百一十八章 夜幕下的热闹(一) 安贵妃睁开眼睛, “起不来就继续跪着,我看你这几天的足白禁了,现在还不知道错。” 她的声音有些严厉,吓的撒娇的女孩儿一怔。 旁边的大宫女绿萼连忙伸手扶起女孩儿, “公主身子弱,跪久了膝盖疼,且坐着,奴婢给您揉一揉,回去再拿个鸡蛋滚一滚就好了。” 跪着的小公主凌娉婷不敢再说什么,顺势被绿萼拉起来,按在了旁边的檀木凳上,一言不发。 这时,外面进来了另一个安贵妃的贴身大宫女芙蓉,她手里拿着一个几乎和挞挞叼走的那个一模一样的红色锦囊,小心的交给安贵妃。 安贵妃伸手接锦囊,理着上面的丝绳,并没有立刻往身上戴,她转身看向女儿, “你自己的锦囊可贴身戴好了?” “好好戴着呢,”这次,凌娉婷没敢撒娇,赶紧回答。 “那就好,”安贵妃说道,声音低的近乎在呢喃。 片刻,她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 “你回去歇着吧,从明日起,你不用禁足了,但没我的允许,不许出宫。” 凌娉婷想要说些什么,却见旁边蹲在地上给她揉膝盖的绿萼轻轻的冲她摇摇头,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凌娉婷走后,安贵妃问芙蓉, “外面怎么说?” “先生那里说,那符不可能失效,若不是娘娘自己解下来,被人偷走了,就是有比他还有神通的仙家来人拿走的。可就是比他还厉害的仙家来人,也断断不能无声无息的就盗走。” 芙蓉停顿了一下,“那意思,还是觉得是娘娘自己没放好,丢了。” 听了这话,安贵妃脸上显出怒容来,但稍顷还是慢慢压了下去。 芙蓉看安贵妃脸色正常了,又道: “靖王说,他练武之人,不需要这些外物,娘娘的东西丢了不要紧,他的都可以拿去,反正他也不需要。” “这个犟种!”安贵妃听了这话,却忍不住骂了一声,虽然及时的住了口,还是把芙蓉吓的跪下下去。 “这个孩子,唉,他知道什么,”她看看手中的锦囊, “这个虽然说也能凑合用,但毕竟比不上原来那个。算了,都起来吧,” 她看看面前跪着的芙蓉和外面不知所以然,也一个个跟着跪下来的宫女们,抬手让她们起来。 招手叫芙蓉过来, “夜深了,睡吧。”她扶着芙蓉的手,慢慢回了卧房。 京都城里一座富商的五进大院子里,一个身形有些富态的男子看着面前的一个黑衣人,不满的说: “回去给你家主子说,做好他自己的事,不要管到我的头上,答应他的事我都会做好,除此以外,不要来烦我。” 黑衣人答应着,退了下去。退至门口,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又听见那男子的话, “记着你们答应我的事情,不然,下一批货我就交不了了。” 黑衣人称了声“是”就走了,男子一个人坐在那里,想了好一会儿,喃喃自语道: “难道真的又有人来了,那也不能如此悄无声息啊。……” 一个容貌娇媚,身材妖娆的年轻女子进来, “老爷,你的事情办完了没有,怎么还在这儿发呆呢?”女子娇嗔道。 “办完了,办完了,就是没办完也不办了,还是和我们合欢双修更重要。” 那男子一脸淫笑的站起来,把年轻女子搂在怀里。 …… 靖王府,凌瑾和一群幕僚围坐在书房,眉头紧锁。 “王爷不必太过烦恼,不过是兼任一个禁军统领之位而已,并不影响咱们的布置。”一个幕僚不以为意的说。 “何止不影响咱们的计划,这是件好事啊。”另一个幕僚不解的说, “做了禁军副统领,宫内的消息传递起来就方便了,将来万一有个什么……” 他话没说完,旁边有人轻咳了一声,他立刻住了嘴,失言了,这些都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别人都知道不说,就自己多嘴,他懊悔的找补道: “学生的意思是说宫里的皇上和贵妃将来有什么需要,王爷能及时刚到尽孝心。” “是啊,是啊,贵妃娘娘的本意不就是如此嘛,娘娘此次受了惊吓,只有能时时见到王爷才能安心,这是舐犊情深啊。” “皇上允王爷兼任副统领一职,也是体恤娘娘,信任王爷,虽然皇家威严,但王爷一家骨肉相连,这份亲情羡煞旁人啊。” “……” 一堆的废话和吹捧,凌稷的眉头锁的更深了。 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开了口: “夜深了,诸位先回去吧,” 一群幕僚连忙起身告退,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凌稷给童宏扬使了个眼色,对方很明白的留了下来。 人都散尽了,斩星在门口守着,小厮重新进来上了两杯茶,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这事先生怎么看?”凌稷问道。 “学生觉得王爷确实不必过于忧心,贵妃此举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 如今局面对我们来说依然是大好,虽然睿王这两年有些出头的行为,但也是好事。” 童宏扬看着凌稷看过来的目光,笑着道: “陛下春秋正盛,肯定愿意看到自己的子嗣繁茂,且都是可用之才,若仅仅王爷一枝独秀,岂不容易引起猜忌? 如果能让皇上看到一个百花齐放的局面,而最后却只有王爷能掌控全局,别人都是昙花一现,那皇上的选择还会是别人吗?” “所以,……” “所以,王爷只需安坐京都,执掌大局,什么水利,什么漕运,能做好这些事情也无非就是个能臣而已,王爷只需有人在他身侧,知道他的动向,到最后这功劳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凌稷听了,沉思良久, “先生说的是,是本王狭隘了,为君之道确实不必凡事亲力亲为。” “但是王爷也不可掉以轻心,这次睿王请了皇命,手里有了官员的任免之权,我们之前的人未必还会得用,所以,得有个能让他信任的人为我们所用才好。” “你是说……”凌稷想起一个人来。 “对,就是田文杰!王爷养兵千日,现在也到了他出力的时候了。” 第219章 夜幕下的热闹(二) “这田文杰颇有些书呆子气,他去做这样的事,能做的成?”凌稷对田文杰不太有信心。 “王爷在文人的迂腐之气方面低估了田文杰,在文人气节方面又高估了他。” 童宏扬一脸胸有成竹的笑道。 “先生此话怎讲?” “当日在那个荒野小村,田文杰拒绝了王爷的帮助和提携,那时,我们都以为他或是乡野小民,没见过世面,不敢贸然进京,或者心高气傲,文人习气重,不善与人来往,更不愿依附权贵,有那么几分气节。” 童宏扬看看凌稷,对方也看着他。 “其实不然,王爷知道这田文杰当初来考进士,是投奔了谁的门下?” 凌稷皱眉想了一会儿,“当日似乎听先生提过,他进了国子监读书,他一个乡野山村出身的举子,走的谁的门路?” 他沉吟了一会儿,“莫非是景家?” 童宏扬笑了, “王爷猜的不错,正是景家,国子监祭酒景叔彦举荐他进的国子监读书。” “那景叔彦的父亲是北派的一代大儒,景家一向以名士清流自居,田文杰也确有才华,能获得景叔彦的青睐也不足为怪,只是,不知他怎么搭上的景家。” “这就耐人琢磨了。”童宏扬神秘的笑道, “学生当年听闻田文杰中探花之时,很是惊喜,特意去找他见面,还问过他此事,他却支支吾吾不肯说清楚,最后机缘巧合之下,我才知道,当初是田文杰自己向景叔彦投帖自荐的。” “投帖自荐?他倒是做的出来。”凌稷叹道,接着又疑惑道:“只是他手中有本王给他留下的信物,又何必冒险去投帖,没的不成还让人耻笑。” “这也算是此子的高明之处吧,此子确有才华,那景叔彦是爱才之人,他去投帖拜见,八成能成, 而王爷这里的一份旧情嘛,自然是以后留着做大用。” 凌稷缓缓点头,又摇摇头, “可他入仕这几年,与本王走的也并不是太亲近啊?” “可王爷的关照也不少啊,那户部也不是谁都可以进的呀?”童宏扬反问道。 凌稷被他说服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只是这田文杰虽与王爷有旧,却一直没能明确态度。以前是他位卑,王爷用不上他,现在,他正好在睿王手下当差,就是他该出力的时候了。” “先生说的不错,那这田文杰那里就有劳先生去说了。” “那是学生应当应分的,”童宏扬正事说完,就出言告辞了,临走之前,又回身言道: “王爷,娘娘那里,还是不要太拗着为好。” 靖王一怔,接着点点头,抬手让童宏扬走了。 想起自己的贵妃娘亲,凌稷也有些苦恼,明明两人的目的是一样的,做起事来为什么总是意见不同呢? 是不是母妃就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呢?非要和那些阴暗中的人来往,靠那些手段就是赢了又有什么光彩。 唉! 这个夜晚,苦恼的不止凌稷一人,水瑶又来到了那个小客栈里,还是那间房,两人一猫正在大眼瞪小眼。 水瑶让木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炼制符文,其实也不仅仅是怕他把符文拐走了,她还想趁机看看这符文是如何炼制的。 虽然这次不是炼制新的符文,只是驱除旧主人的气息,但对于她这个对符啊箓啊一无所知的新生小白来说,应该也是可以开开眼的。 计划的本来没错。 甚至她和挞挞到的时候,木头都已经在屋里等着了。 一个人坐在屋里,自斟自饮的正在喝茶,热茶。 “这茶是小二哥送来的?”水瑶问。 “我听见有人要热水,就跟着要了,然后自己泡的。” 木头很自然的回答。 好吧,你倒是不见外。 水瑶有心说他不懂事,擅入女子的闺房,想想自己现在是男子打扮,而且这也不是自己的闺房,还是算了。 还是看炼制符文要紧。 木头在水瑶的催促下,拿出了一个包袱,藏的真好,刚才水瑶都没注意到那儿有个包袱。 包袱打开,水瑶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去,一心想看看里面有什么稀奇的东西,却见木头从里面拿出来一块四四方方、很是敦实的一块——木头。 木头这名字还真的没叫错,水瑶心里暗自吐槽。 这时,那木头看着水瑶一脸好奇的看着他手里的木头,心里不知为什么,忽然起了一丝恶作剧的念头。 他把手中敦实的木块递给水瑶, “想看吗?给你看看,要是你能破解这木块的秘密,我就回答一个你想知道的问题。”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前提是我知道。” “哦,还有这好事。” 水瑶立刻有了兴趣,她把木块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虽然木块是四四方方看似完整的一整块,但到了她的手里,立刻觉出这木块各处密度不一样,这木块里面必是中空的,这是个制作精巧的机关盒子,但究竟该如何开启呢? 木头看着眼前的女孩一本正经的将那木块翻来覆去的看个不停,心中好笑。 他可不是刁难她,这木块上没有加任何术法和符文咒语,全凭制作人的巧思,设置的机关,任何人都可以打开,前提是得有足够的机关制作能力,要不就得有天大的运气。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将那木块颠来倒去的看,还仔细的观察着木纹的走向,心中好笑,居然还很认真,可惜是白费力气。 只是,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失,忽然看见水瑶小手一翻,手中出现一个小小的银钎子,在木块一面的一个边缘位置轻轻一敲,那里居然凹陷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这盒子平时也不是这么开的啊。 但盒子确实被敲出了一小块,接着盒子的六个面都接连鼓得鼓,陷得陷,每个面上都出现了一个图案。 木头唰的一下站起来,目瞪口呆的看着水瑶和她手里变了形的木块。 “坏了,你闯祸了,这符文,今晚也炼制不成了。” 第220章 合作 木头有些后悔了,倒不是他怕输了回答问题,而是,这不是他平时的开盒方法。 这丫头看来真的有可能懂些机关术,她用的是强行开盒的方法。 每个盒子的开盒密码都是独一无二的,若是解起来,很是繁琐费时,这丫头如今相当于强行把盒子的密码抹除,将这盒子回归到初始完工的状态。 但如果这盒子是她亲自制作的,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拆开,但这分明他带来的,她又怎么能轻易拆开或打开呢。 木头心里有些心疼,这下麻烦了,密码失效,连他也开不了这盒子了。 水瑶却对木头的话置若罔闻,继续看着眼前的木块,看了一会儿,飞快的在那一个个图案上用小银钎子点了下去。 很快,六个面点完,盒子竟然又回归了以前四四方方的样子。 一边把脖子伸的长长的挞挞露出失望的表情,这咋又回去了,白忙活一场。 却没看见站在那里的木头真的像块木头一样呆了。 水瑶这时表情轻松的笑了笑,用小银钎子在木盒子底部一推,一个小木条被推出了一半,盒子无声无息的打开了,露出里面精巧的布局。 水瑶笑嘻嘻的把盒盖抽出,又将那根出来一半的小木条推了回去,才把盒子推到桌子中央。 “打开了,下面该你表演了。” 她俏皮的看着木头。 盒子里面是一圈小小的抽屉,中间是一个金灿灿的圆形碗一样的东西。 木头已经控制好了自己的表情,不动声色的接过盒子,手在盒子里一抹,就多了一根小小的木棒,木棒两头镶着金,上面有繁琐的花纹。 花纹大小和各个抽屉上的金色花纹一样。只见木头用这根木棒轻轻的一点抽屉上的花纹,然后一拉,抽屉便一个个被打开了,露出里面的各种材料。 水瑶看着木头将各种材料加入金碗中,接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了一瓶透明的液体,然后示意水瑶把符文绢帛取出来放进去,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水瑶看了看木头,这就好了? “等着就好。”木头点点头。 “你不是要炼制吗?” “是啊,这瓶符水就是我早炼制好的,现在只需浸泡就好了。”木头很实诚的说。 “看似忠厚,实则狡诈。”水瑶心里暗暗的骂着。 说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炼制,实际上自己啥也没看到。 “这得泡到啥时候?” “等水干了就好了。” 啥,闹呢?这瓶液体虽然不多,可等它干了,这一夜恐怕也干不了啊。 水瑶疑惑的看着木头,现在她觉得这木头实在是不太靠谱,不会是在忽悠她吧。 但这木盒机关确实也不是普通的物件,一般人手里还真拿不出。 等符水被吸收的时候,两人一猫就那么坐着,越坐越尴尬。 水瑶忍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首先开了口:“嗯,那个,你不是真的叫木头吧?” “嗯。” “那你真名叫什么?”水瑶干巴巴的问,心里倒是没想着他一定能回答,就只是说说话,不然气氛太沉闷了。 “木渊。”木头毫不犹豫的说。 还真的姓木啊? 还真的肯说啊! 这木渊这么实在,水瑶立刻来了聊天的兴致, “木渊,那你是干什么的啊?怎么会懂得这种符文的?这符文看上去很神秘啊?” “这我不能说。” “哦,那好吧,那我换一个问题,你当初遇见的那个二小姐究竟是谁啊?她怎么也有这种符箓呢?” “这我也不能说。” “……” “对了,你刚才答应我要是我打开那个木头盒子,就回答我一个问题的,怎么说了不算呢?” “没有不算。” “那你告诉我那个二小姐是谁?” “不行,我刚才已经回答你一个问题了?” “什么?什么时候回答我问题了?” “刚才,你问我名字。我回答你了。” 水瑶被(*⊙~⊙)噎住了。 “怪不得他刚才回答的那么快,原来是想赖掉赌注啊。” 水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木渊,我这里还有一个符文,你看看是否认识?” 她从荷包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木渊单手接过,打开折叠的纸张,眼风向那上面的符文扫去,眉心忽然一跳。 他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这是一张拓印的符文,没有任何效用,但那纹路,却是让人看一眼就觉得邪恶。 “这符文你是从哪儿得到的?”他看着水瑶,追问道。 “这我先不能告诉你。”水瑶狡黠的笑笑。 “你先说你认不认识这是什么?这符文有什么作用。” “这符文不是什么好的。”木渊无奈道, “我只能告诉你,这种符文很邪恶,你这张只是一张拓片,没有什么真实的效用,但如果你有真正的这样的符箓,万万不可长期带在身上。” “长期带在身上会怎样?”水瑶立刻接着木渊的话追问。 木渊稍一犹豫,她紧接着说:“会让人迷失心智,还是会让人爆发潜能?” 木渊惊讶的看着水瑶, “你见过受到这种符文侵害的人了是吗?” 他没有回答水瑶,却反问道。 水瑶这时心里在不停的翻滚,这个木渊究竟是什么人呢?看样子他对这种符文非常熟悉,虽然很神秘,几乎问什么都不说,但从他对这张拓片的反应来看,应该对自己并无恶意。 从九年前,红衣遇袭到前几天哥哥遇刺,都有那种不太符合常理的死士出现,这次刺杀哥哥的刺客身上发现了这种符文,未必当年追杀红衣的人身上没有。 可这种东西,自己这边了解的实在是太少了,还是得想办法从木渊口中套点话出来才好。 “木渊,咱们再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木渊很无奈,这个小丫头人看着不大,心眼子太多。 “我告诉你这张拓片的来历,你告诉我这张拓片上的符文和之前的符文有什么不同。 之后,如果我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以后我们资源共享。” 第221章 结盟(一) “资源共享?”木渊的手指在桌上无意识的轻轻敲击了几下。 “你是说要和我结盟?” 水瑶点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可以这么说吧。” “可我现在还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呢?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一个小姑娘扮做男子出入皇宫大内,这种情况贸然和你结盟,我岂不是很危险?” 木渊忽然说了对他来说很长的一段话。 水瑶有点傻。 这个木头,一点都不木嘛。 “你这么说倒是也有道理。”水瑶想了想,点头诚恳道: “我的来历和目的其实很简单,几句话就能说清楚,不过为了公平起见,咱们要说就得都说个清清楚楚。 你也把你的来历和你追查这符文的目的告诉我,咱们之间没有了秘密,少了隔阂,以后必然能合作愉快。” 水瑶眨着水灵灵的大眼,一脸真诚的看向木渊。 木渊顿时语塞。 他可不能什么都说。 水瑶看着木渊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的一丝不自在,心里一阵开心。 面上还装作不解的问: “怎么了木渊,你的来历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我娘亲说过,事无不可对人言方为君子,你整日这么神神秘秘的,说话总是留一半,难道真的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木渊盯着水瑶,还是没吭声。 “你不说话,那就是我说对了,唉,算了,本来也不管我的事,这样,我们一码归一码,不能做到资源共享,就一事换一事。 我告诉你这拓片的来历,你告诉我那个二小姐是谁?或者说二小姐的符箓来着哪里。” “可以,不过得你先说。”木渊很及时的开了口。 水瑶听着木渊一点不肯吃亏的话,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像打在棉花上的拳头。 不过,说就说,本来这事她就想告诉他的。 “这种符文是我们从刺客身上拓印下来的。”水瑶干脆的说。 木渊却变了脸色。 “你说什么,从人的身上拓印下来的?那人在哪里?还活着吗?快带我去看看,晚了就没救了。” “已经晚了,我说了是从刺客身上拓印下来的,刺客都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木渊追问。 水瑶无语。 “刺客嘛,是来杀人的,我们能从刺客身上拓印,这刺客当然是已经被杀了。” 木渊一怔, “你们把刺客杀了?怎么杀的?” “木渊你这话说的有些奇怪,什么叫怎么杀得,刺客来袭,自然是刀枪棍棒一起上,你现在问我怎么杀的,我怎么知道?” “抱歉,是我没有说明白,我的意思是说,这种符文比较恶毒,佩戴在身上就已经不妥,如果像你刚才所说,是从人的身上拓印下来的,那这人必定深受符文所害,并被制符之人控制。 而且,如果用了这种人来做刺客的话,几乎是不可能不成功的。” “为什么?” 水瑶见木渊说的严肃,也正视起来。 “因为,中了这种符文且被激活了的人,在短时间内会激发身体中所有的潜能,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如果得了杀人的指令,肯定会达到目的不罢休,即使身体受了常人必死的重创,一时之间,也不会死,甚至,血流干了都不影响他们继续杀人。” “什么,有这么可怕?” 水瑶也听的起了一阵后怕之心。 那天,她在房内给瑾哥哥祛除寒毒,刺客进来之际是景昊出门杀得敌,很快就结束战斗了,她并没有感受到那种杀戮的气息有多可怕。 “不错!”木渊斩钉截铁的点点头。 “所以,我很奇怪你们是怎么杀死他的,按说这种死士出手,虽然他自己也免不了一死,但被暗杀者肯定也是必死无疑。” 他看了看水瑶的表情,现在虽然有些紧张,但拿出这拓片时那么轻松,不像身边死了人那么沉重。 “这种死士为什么会必死无疑?”水瑶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还是追问道。 “因为他们已经透支了身体的潜能,爆发过后就是油尽灯枯,活不了太久。” 木渊有些沉重的回答。 竟然这么决绝、狠毒。 房内静了好一会儿,就连挞挞也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木渊才说:“你们是怎么杀死他的呢?” 不过此时他心中也想明白了,一个人的潜能也有限,如果这死士被众多的好手围攻,鏖战之下,体内的潜能耗尽而死,也是可能的。 就是那样的死后,身体会迅速衰败,这张拓片他们居然能抓住时机拓印下来,倒属实不易。 “哦,杀他们确实费了一点力气,我们也奇怪那几个人怎么总也杀不死,即使刺中要害也不死,不过还好,最后发现一剑穿心就死了。” 水瑶轻描淡写的说。 “一剑穿心?”木渊愣了一下,顾不得惊讶居然有好几个刺客,连忙拿起那拓片仔细的看了看。 “用的是极薄极窄的软剑吗?”他急急的问。 水瑶想了一下那天的情景,景昊确实是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冲了出去,于是她点了点头,心中暗想,这木渊确实有点能耐,就这么一张小小的拓片,能看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却听见木渊又问道: “这符文是从刺客身体的什么部位拓下来的,是不是心口?” 水瑶想了想那三个躺在地上的刺客,没错,都是在胸口的部位有符文,于是,她又点了点头。 木渊明白了。 “你们还真是幸运,不,是聪慧!”他感叹道。 “这话怎么说的?” 水瑶兴致勃勃的说。 “这种中了恶符的人在他肌体的潜能耗尽之前很难杀死,”他不紧不慢的说, “但也不是绝对的,只要破坏了这个符文,停止了他的爆发,再刺中他的要害,或者他身上之前受到的伤害已经是致命的,那就没有一战之力了。” 原来是这样,水瑶想了想,景昊那天确实是发现了刺客一剑穿心后才死,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后两个确实也是照葫芦画瓢,同样杀掉的。 不过,她还有一个疑问, “木渊,你说这中了恶符的刺客如此难杀,非得破坏了符文才行,那如果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呢?把他大卸八块呢,还不死嘛?” “……” 第222章 结盟(二) 木渊看着眼前虽然做男子打扮,但他轻易就能认出是当日那个小姑娘的水瑶,实在不明白这么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子怎么会说出这么血淋淋的话。 “这个,我也不知道,从来没有人试过,不过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估计也死了吧,毕竟躯体都不全了,什么潜能也没用了。” 木渊看着水瑶一双充满了好奇的眼睛,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 “哦,原来如此,我想也是。” 水瑶满意的点点头,下次再碰到这种敌人,如果没办法找到他们的符文藏在了那里,就干脆砍头。 “那个,木渊,我还有一个问题。”水瑶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看着木渊,问道。 木渊没有说话,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那个,你对符文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是不是也会制作这种激发人的潜能的符文啊?” 其实她想说这种害人的符文,但想了想以后还要和木渊合作,说话还是慎重点比较好。 “这种恶符在我们那里是禁术,我也只是浅作了解,会一些克制和破解之法,至于制作,并没有过。” 木渊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还是认真回答了水瑶的问题。 水瑶注意到木渊说的是不曾制作过,并不是不会做,有心再追根究底,但看木渊并不太开心的脸色,还是算了,这都是小事,以后有机会再说。 “木渊,你的问题我都回答了,接下来该你回答我了,那二小姐手中的符箓跟安贵妃身上的这张符文有什么关系?那个二小姐究竟是谁?” “别着急,你还没告诉我你口中的刺客是从哪里来的?没有来历,我去何处追查符文的出处呢?” 木渊这次没有痛快的回答,反问道。 “都说了是刺客了,我怎么知道刺客是谁派来的,反正刺客当时就送到京府尹的官衙那里去了,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那里查查。” 水瑶看着木渊,唇边露出一抹微笑, “要是有了什么发现,记得告诉我一声啊,我也很想知道这刺客出自哪里。” “那这刺客究竟刺杀的谁?这你总知道吧?” 木渊没有生气,冷静的问。 “你先告诉我二小姐是谁?” 水瑶不笑了,自从从那个锦囊里看见了那个符文,她的心里总有一个不好的念头。 “她是安贵妃的女儿凌娉婷。”木渊很干脆的说。 凌娉婷? 二小姐是凌娉婷? 水瑶努力的回想着前些日子在江南水乡的石桥上远远看见的那个娇俏少女。 那是阿婷? 她居然已经长那么大了吗?九年了,她应该十三岁了,居然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的样子了。 记忆中,她还是那个粉白甜糯、刁蛮任性的小姑娘…… 木渊看着面前的水瑶一副失神的样子,有些奇怪。 这丫头,皇宫都敢闯,不至于被一个公主的名头就吓坏了吧。 好一会儿,水瑶又绽开了一个微笑, “原来是当朝的公主,怪不得那天在石桥上看着很威风的样子,唉,木渊,听说公主很喜欢你啊,你怎么还能半夜去人家娘亲的宫里偷偷摸摸呢?” …… 木渊详细的给水瑶讲了凌娉婷手里那两张符箓和安贵妃那个锦囊里的符箓有什么不同。 “锦囊里的是大师级别的珍品,上面刻画的是专门起保护作用的防御性的符文。 每个符文里其实都是蕴藏着一定能量的,防御性的符文能抵挡的攻击度和次数,都是跟制作的材料和水平有着切实的联系。 安贵妃手里的这张符文无论用料和制作人的水平都属于上乘,这种符箓在我们那里也是不可多见的珍品。 而凌娉婷手中的那两张,也是刻画的防御性的符文,但无论用的材料还是符师的制作水平,都不算顶尖,所以那两张符文顶多能抵御不超过七八次的攻击,就会废掉了。 而且,也无法像这张珍品一样,”木渊讲到这里的时候,指了指金碗里的符箓, “可以再一次炼制,更改主人。” 水瑶听的入迷,顺着木渊的手指,才惊讶的发现,那只金碗里的液体已经几乎被黄色绢帛上的符文吸收殆尽了。 符文的颜色也显得更重了一些,像刚刚被画笔画上的一般。 “这怎么吸收的这么快?”水瑶不禁惊呼,木渊却没有解释。 他继续讲了下去。 “符文制作是有着严格的要求和传承的,制作符文的人被称为符师,符文分为防御性和攻击性的两大类。 你拓印的这张就可以算作是攻击类的符文,但却不仅仅是单纯的攻击。 这种的里面加入了一些精神类的攻击因素,却不是攻击敌人的,而是影响佩戴者的精神,使之亢奋,但如果佩戴者的时间还短,就还可以逆转修复。 但如果这种符文用特定的药物刻画在人的身体上,就会造成不可逆的后果,也就是说,在被刻画上这种符文的同时,这种人就被宣判了死刑,只是死亡的日期掌握在掌控者的手中。” 他看了水瑶一眼, “一旦掌控者激发了他身上的符文,就是他赴死的时候。所以,这种符文是符师界明令禁止的一类。 但总有些人贪图利益,去做明知不可为的事情,所以也会有符师暗地里研制制作出各种被明令禁止的符文,或者将攻击类的符文用作不该用的地方……” “那像你说的这样,被刻画了恶符的人,嗯,就叫他符人吧,这种人被激发后必死无疑,那要是永远不被激发呢?会一直没事嘛?” “这种符文被刻画人体上,即使不被激发,也会影响人的神智,简单的说,就是精神越来越不济,变得呆滞,而身体会越来越强劲有力。但都不会永远持续下去,会比正常人的寿命短许多。” “短许多的意思,就是一年两年都不会死。” 水瑶喃喃道,眼睛猛的睁大,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第二百二十三章 结盟(三) 木渊听见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还是解释道: “是的,具体能活多久因人而异,但大部分一年两年还是能活下来的。” “那如果给一支军队的人都画上这种符文,不,不用一支军队,只要几十个,上百个这种不死之身,就足以出其不意的解决一场战斗,掌控了这样的一群人,岂不就是无坚不摧了?” 水瑶越想越心惊。 木渊也被她说的一惊,继而又笑起来。 “你过虑了,画符的材料并不是寻常的颜料,很是珍贵不易得,而且制作符箓,也是需要符师的精神力支撑的,没有谁有那么强大的精神力能够一口气的制作那么多的恶符。 再说,这种恶符对人体伤害很大,刻画的时候,需要人的配合,还需要符师的控制,如果控制不好,当时就会损伤人命,这世间的死士虽然不少,但不到最后的时刻,谁也不会轻易的放弃自己的生命,尤其还是折磨人的死法,所以,不可能凑成一支军队那么可怕的数量。” 还有一个原因木渊没有说,他们这些人,做事都是讲因果的,而恶符做的太多,会损阴德的。 原来是这样,水瑶稍微放了心,如果对方真有那么一支不死人的队伍,自己这边就是功夫再高,恐怕也很难保证哥哥的安全了。 好在,这世界还是有秩序的,无法让那些违反常理的东西大量存在。 不过,今天木渊讲的事情也给自己提了个醒,这世界上真的还有许多神秘的事件是自己不知道的,自己能有神秘的山谷之行,别人也许也可能有奇遇呢。 水瑶在那里心思翻涌,木渊看她半天不说话,沉不住气问道: “我都说完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身刺恶符的刺客究竟是来刺杀谁的吧?” “哦,”水瑶回过神来,看着木渊,要不要告诉他呢? 如果不说,自己刚才确实答应过。 如果说,该怎么说呢? 木渊看着水瑶有些不聚焦的眼睛,明显是又在走神,于是沉声道: “你想好了再回答,如果这次你不讲诚信,咱们就没有下次的合作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水瑶立刻笑眯眯的说, “我什么时候不讲诚信了,我只是在奇怪,皇宫里安贵妃身上的符文,你都能感受到,怎么睿王遇刺这么大的事情,满朝堂都知道,你就没有听说过吗?” “睿王是谁?” 木渊有些呆愣愣的问。 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东文国的皇亲贵胄都有哪些,他知道的真的不多。 “睿王一个在外行走的王爷你都不知道,贵妃呀,公主呀,你倒是知道的不少,木渊呀,你这让我怎么说呢?” 水瑶调侃道。 木渊听了无动于衷,他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凌娉婷是他在路上无意间救的。 那时,小姑娘从亲人身边偷跑出来,身边只有四个侍卫,在路上露了财被人盯上,使计策调开了大多数的侍卫。 遇袭的时候,身边只剩了一个侍卫,寡不敌众。眼看要被伤到的时候,她身上的符文起了反应,被路过看见刚要出手的他感受到,故意迟了一瞬,确定了是他要找的那种气息,所以才在救了小姑娘后,接受她的请求,一路护送她到了那个江南小镇。 目的是看看那张符箓是不是他要寻找的那个人的手笔。 没想到小姑娘居然对他有了好感,惹出来以后丢盒子的麻烦,他只好再出去追查,一直追到了那个破庙…… 当日,他从小乞丐手里拿回了盒子,本想着反正已经看过了,还回去后就离开,不料,却无意中从凌娉婷处得知在京城还有符文出现过,于是,就一路又来到了京都城…… 但是这些,都和他继续追寻符文的消息没有关系,所以,他并不准备说。 水瑶见木渊又恢复一副木头的样子,也不再揶揄, “睿王是当今皇帝的嫡子,身中寒毒,前几天在解毒的时候,被人在自己的府里行刺,刺客就是三个你所说的这种符人。 每个人的心口上都有这么一个符文,开始打斗时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但在被刺中要害倒地后又突然跃起伤人,让人防不胜防。” “那这睿王知不知道是谁要刺杀他呢?” 木渊问道。 他并不关心谁要杀谁,他关心的是这符人出自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据我所知,这睿王,自己也不能完全判定谁是幕后的主使。” 水瑶见木渊听了自己的话,眉头有些皱起,心底忽然一动。 接着她笑嘻嘻的说: “你要真想知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木渊看着她笑的像一只偷到东西的猫,心里不觉有点警惕, “你有什么主意?” “我师兄是睿王的医师,我可以带着你一起跟睿王南下,想杀睿王的人上次没有得手,十有八九还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咱们顺藤摸瓜,抓到幕后之人,不就行了?” 水瑶积极的建议道。 “你这是别有所图吧?帮我是假,利用我保护睿王,找到幕后指使人是真。” 木渊毫不客气的拆穿水瑶。 水瑶一点也不尴尬。 “你非要这么认为也可以,但这不是也算是互相帮助嘛,不然,你不也得自己去找背后之人?” 木渊被水瑶问住了,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是吧,你自己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那又何必计较谁帮了谁呢?人生是一条长路,恰巧这一段路我们顺路,那就一起互相帮助的走一段呗?” 水瑶豪气的说着,还冲木渊眨了眨眼,一副“我很大度,就看你的了”的样子。 木渊虽然觉得自己可能又被这小姑娘给套路了,但确实现在这就是最好的安排,即使不明着跟,自己也一样得暗中跟随。 水瑶看着木渊的样子,心中暗笑,她这是阳谋,只要双方目标一致,不由得木渊不选。 不过还得加一把柴。 “这样吧,我们明天就启程了,你如果不愿意,我可以和你在睿王的队伍后面跟着,反正你还得几天才能炼制好这个符文,可以边走边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木渊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水瑶见木渊点头了,恰时喊了一声,“这符文好了吧,我看这金碗里面都干了,再过一会儿不会糊锅了吧。” …… 第224章 出发 “我这是在炼符,不是在煮饭做菜。” 木渊嘴上没说,心里疯狂吐槽着,表面镇定自若,毫不受影响的把绢帛从金碗里拿了出来。 …… 无论这一夜有多少人无眠,清晨的朝阳还是如期的升上了天空。 睿王启程的时候,岚姨娘和孔姨娘都早早的出来相送了。 其实,她们两个都接到了尽量跟随睿王出行的指示。 两人对此反应不一。 岚姨娘昨夜倒是去了凌瑾所居住的院子,还特意带着她的大丫头花容。 实际上,她并不想跟着凌瑾去江南,她是个识时务的人,既然凌瑾不把她当回事,她的一颗心也没必要放在他的身上。 只是花容给她传来了贵妃的命令,让她尽最大的努力跟在凌瑾身侧,所以,她不得不来。 她打算找凌瑾哭闹一番,把戏做足,让花容全程看着,如果凌瑾拒绝了她,那贵妃也不能把她怎样,如果凌瑾真的带她下江南,那也没有什么不好,她趁机离贵妃远点,舒服日子过几天算几天。 只是,当岚姨娘来到凌瑾的院子外的时候,直接吃了个闭门羹。 守门的是个不认识的侍卫,清风和清茗连面也没露,让她想哭想闹都找不到人。 但是她还是在院门外徘徊了好一会儿,花容还一遍遍的怂恿她往院里冲,气的她直翻白眼。 她平时只是表现的憨直一点,并不是傻,前几天王爷才遇刺,自己这个时候不听侍卫的劝阻往里冲,真心是活腻了吗。 她眼珠一转,装娇弱跌坐在一旁,示意花容赶紧去叫门,花容平时虽然仗着贵妃的势不太把她放在眼里,但毕竟是个丫鬟,没敢多话,可能也指望她这一招有用,就老老实实的去了。 结果,哈哈,结果,那侍卫凶神恶煞的亮了刀,把花容吓的…… 岚姨娘偷偷在一旁看着,差点笑出声来。 于是,岚姨娘出师不利,大败而归,当然,她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孔姨娘就更简单了,她压根就不想跟着凌瑾,所以收到让她下江南的指示后,很是苦恼,生怕自己自荐了,凌瑾真把她带在身边,于是都没敢在凌瑾的院子外露面。 她冥思苦想后,给凌瑾写了一封信,信中说了她对王爷即将南下建功立业的激动和担心。她是多么想跟随在王爷的身边伺候汤药,只是这硕大的王府,如果王爷远行了,府里没有主人,下人必将缺乏管束。 然后她含沙射影的映射岚姨娘出身宫婢,不会管理宅院,而府里现在缺少当家的主母,所以,她愿意先一力承担下来管家重任,待王爷凯旋之日,定交给他一个焕然一新的王府。 她让阿菊把信送去的时候,心中充满了自信。 她出身名门大姓,皇上都高看一眼,现在主动提出帮王爷管理宅院,凌瑾必然会同意。 而没有遵从指令跟着凌瑾,虽然有可能被责备,但能把凌瑾的后院把控在手里,借机安排好自己的人手,以后有什么事情都会好办一些,也算是功过相抵。 唯一有些让她忐忑的是,万一凌瑾真的相中了自己,非要自己跟着下江南,自己该怎么办。 好在阿菊很快就回来了,告诉她信已经送进去了,里面回话说,明朝王爷出发时,自会做好安排,让她稍安勿躁。 没让自己连夜收拾行装,看样子是准备留下自己管家了。 于是,孔姨娘心中有了数,安心的睡了一觉。 第二日的清晨,睿王凌瑾带着一队侍卫出了王府的大门,早早闻讯起来相送的岚姨娘和孔姨娘被侍卫拦在二门内不让近前。 岚姨娘也就算了,意思到了就行,不让去就不去,一会儿就回房去歇着。 孔姨娘却急了,说好的今日给回复的,怎么不把管家之权交接一下呢? 她给阿菊使了个眼色,阿菊立刻在前面给她开路,她趁机往前冲。 结果,唉,结果被侍卫给押送了回来。 就在她一头雾水的时候,来了一个老嬷嬷,说是老嬷嬷,也不过四十多岁,她是凌瑾的奶娘李嬷嬷。 李嬷嬷看上去很慈祥,实际很严厉,上来就给两个姨娘立了家规,让她们以后安分守己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没有她的允许,不能出来。 两个姨娘顿时就炸了,这不是禁足嘛。 岚姨娘和孔姨娘进府后第一次意见一致,她们两个齐齐哭着要去找皇上和贵妃评理。 李嬷嬷听了毫不在意,说王爷有指示,他出门在外,为了两位姨娘的名声好,才让她们好吃好喝的在府里享福,这些全都是因为她们是贵妃和皇上所赐下的人,如果不领情,还有一条路。 李嬷嬷说到这里的时候,看着面前的两人齐齐看着她的眼睛,笑笑说两位姨娘可以各自回娘家,直到王爷回府再说。 说到这里,她叹口气说,王爷临走,把这王府后院全权交给她一个老婆子管理,她实在是感觉自己难以胜任,如果两位姨娘能各回自己的母家,她倒是很欣慰。 说完,还掏出两张银票,摆在桌上,让两位姨娘自取了回娘家用。 说虽然王爷不在,让她们回娘家,但她们毕竟是王府的人,吃穿用度还是得王爷承担的。 岚姨娘看着银票很是动心,孔姨娘很是绝望。 可最终,她们两个谁也没拿银票,都回了自己的小院中。 岚姨娘思前想后,觉得这点子银票回了娘家还不够娘家的人花用,万一私自离开王府让贵妃生了气就不好了。 孔姨娘根本看不上这点小钱,她担心自己既没随凌瑾下江南也没拿到管家之权,会惹她心中那个人不快,于是,终日郁郁寡欢,思索对策。 …… 可这些,根本没人在意。 凌瑾的队伍这次带着工部的一些工匠和他们带的一些书简,物料,由一队侍卫保护着,大约百余人的队伍,用最快的速度向南走着。 队伍的不远处,水瑶和木渊骑着马,悠闲自在的跟着。 第225章 奔马图(一) 队伍一路向南行进,走得很是顺利。 但是大部队纵然极力赶路,速度也不是很快,所以,水瑶和木渊一路走得很是轻松。 两人两骑,奔驰在去江南的路上,不像赶路,倒像是在游山玩水。 尤其是还有一只站在马儿脖颈上,前爪紧紧揪着马鬃毛,满脸享受兜风快乐的小猫,更是让人有了一家三口出游的既视感。 木渊要重新炼制的符箓早已炼制完毕,他要帮水瑶给符箓滴血认主,可水瑶却说这张符箓他不打算自己使用,而是给睿王凌瑾用的。 木渊听了有点惊讶,不过也没什么,他做了他的事,这张符箓给谁用他并不在乎。 但是,水瑶却有些为难了。 她只想给瑾哥哥留张保命符,但这张符怎么给他呢?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该怎么讲给他听呢?还有怎么给凌瑾解释她夜入王宫的事情呢? 唉,有点愁! 烦恼的事就先放一放吧。 水瑶决定先向木渊学习一下如何让这张符箓认主。 木渊想了一下, “如果你要学习符箓的话,就要从头学起,从做符纸的材料到刻画符文的颜料的配制,还要练习符文的画法。 当然符文的刻画不是你所看到的那么简单,它不是单纯的用笔画出纹路来就可以,而是用精神力控制特质的颜料按照特定纹路刻画。 所有的这一切都学会贯通后,才能去学习如何让制成的符箓认主。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符箓都需要认主,因为低阶的符文大多是一次性的,只需要简单的激发就好,能认主的符箓都是高阶的,而像这样能够通过重新祭炼,再次认主的更是珍品……” “停,停,停!” 水瑶挥动双手制止木渊滔滔不绝的说下去。 老天作证,她只想让这张符箓认凌瑾为主,保护他的安危,又不想去做什么符师,更不想学什么符箓制作。 “木渊,你就干脆利索的告诉我,是不是没有你,我就没法让这张符箓认凌瑾为主?” “是的。” 这回,木渊回答的很干脆,只有两个字。 水瑶有些泄气。 “那你帮我想想,咱们怎么能在凌瑾不知道的情况下让这张符箓认主呢?” “简单啊,我把需要认主的前几步做好,你去取一滴他的血,滴在上面,然后想办法让他带在身上就好了。” 木渊轻描淡写的说。 水瑶愕然。 “只需滴一滴血就可?” “是的。” “那我刚才问你是不是没你不行,你说是的。” “确实是的没错啊,没我谁给你做前期工作呢?” “可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不能跟木头较真。” 水瑶服输了,低头想怎么去取凌瑾的一滴血,没注意到看到她吃瘪的模样,凌瑾的嘴角稍稍有些上翘。 最终,又一个晚上宿营的时候,水瑶拿着木渊处理好的符箓,一路追上了凌瑾的队伍,见到了云放和景昊。 “取凌瑾一滴血简单,我只需要跟他说一声要给他调药就好,只是,你如果不告诉他这件事的真相,怎么能让他心甘情愿的把这东西贴身带在身边呢?” 云放细心的替水瑶分析。 水瑶听见云放有办法替他去取凌瑾的血,立刻高兴的抚掌笑道: “大师兄,谢谢你,你只需要帮我去取一滴瑾哥哥的血回来就可以了,剩下的,我有办法。” “哦,你有什么办法?”云放很好奇。 水瑶却神秘的笑了笑,“大师兄,你只管去取血就好了,至于怎么做,我做好你就知道了。” 然后看了看一旁无所事事的景昊, “哥,你也别闲着,一起过来帮我的忙。” 无辜的景昊就这样被水瑶莫名其妙的抓了差。 …… 云放去了不多时,就用玉瓶装了取好的血回来。 水瑶看着小玉瓶内大半瓶的鲜血,不由得眉头皱了皱。 “大师兄,你真的需要瑾哥哥的鲜血给他调制药物吗?” 云放被问的有些奇怪, “我不需要啊,不是你让我取血的吗?” “我只需要一滴就够了啊,你不用要他那么多的血啊。” “哦,这个嘛,我不是怕你不够用,所以一次性取够了嘛。” 云放满不在乎的说,想了想又安慰水瑶道: “瑶瑶你不必担心,凌瑾他现在身体恢复的不错,这点血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水瑶嘴唇翕动了几下,还是无言的收下了玉瓶。 血已经取了,又还不回去,再说什么也没用了,还是赶紧干正经事吧。 …… 天亮启程前,云放拿到了水瑶给他的一件雕工精美的玉牌。 这块玉牌,颜色奇特,一块不大的圆形牌子上有黑白绿三色,水瑶巧妙的运用这三种色彩,巧雕了一副奔马图。 这幅奔马图以黑色为底,一匹浑身雪白的白马脚踏青草地正在奔跑。 只是,这幅图看起来…… 云放把玉牌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瑶瑶,我记得你的书画都不错的,怎么这匹马雕的如此呆萌可爱,憨态可掬,胖乎乎的宛若出自孩童之手? 而且,这马明显比例不协调嘛,肚子这么大,四条腿这么细…… 哈哈哈……” 水瑶接过玉牌,摩挲着上面的小白马说:“这是我六岁的时候给哥哥的小白马画的一幅奔马图。 当时,哥哥有匹很漂亮的小白马,我特别喜欢,后来,我就画了这幅图。 当时,我说,要是哥哥教会了我骑马,我就要骑着这匹马在晚上的草地上奔跑,去看看外面的星星。 哥哥看了我的画,笑的特别开心,他答应在我六岁生辰的时候,把小白马送给我做礼物,我天天数着日子盼着生辰快点到来,盼着哥哥带我去学骑马,可是……” 水瑶话没有说完,声音忽然有些哽咽。 云放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水瑶,又看了看景昊,一脸的不解。 景昊悄声告诉他:“瑶瑶还没过生辰,就遇到了那场刺杀。” 云放恍然,还没想好怎么安慰瑶瑶,就见她忽然展颜一笑。 “大师兄,你猜猜,那张符箓在哪儿藏着呢?” 第二百二十六章 奔马图(二) “噢,那张符箓已经放进这幅奔马图的玉牌里了吗?” 云放很好奇的又把玉牌拿了回来,在手中摩挲了片刻。 他早知道瑶瑶不会无缘无故的雕刻这么个玉牌,一定是为了那张符箓,但这么一块小小的玉牌,看上去浑然一体,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那张符箓会藏在哪儿呢。 云放的手在光滑的玉牌上一点点的抚摸着。 他知道瑶瑶现在是机关设计的高手,这个玉牌虽小,但一定有机关,他也跟随师娘学过一年多的机关制作,虽然这么精巧的机关他做不出来,但他不信他解也解不开。 水瑶和景昊在云放的面前吃了两盘子点心,喝了两壶茶水,云放还在和那个玉牌较着劲。 景昊叹了口气,伸手拿过了玉牌, “大师兄,你还是喝口茶水,歇歇吧,要是这机关这么容易被你解开,也就不值得我和瑶瑶做了一夜了。” 他看了看不服气的云放, “你再看下去,凌瑾就要拔营出发了,你还得想办法把这块木牌给他送过去呢。” “木牌?” 云放又被景昊口中的木牌两字吸引了注意力。 “这不是块玉吗?怎么是木牌?” 水瑶笑的灿烂, “这是出自比禁忌之林还要神秘的地方的女桢木,” 她伸手在那牌子上轻轻一弹,牌子发出了“诤”的一声,那声音,清脆干净毫不沉闷。 “其声清脆,非金非石,木质坚硬,却堪比金石,而且,这种木还有安神静气,防治瘴气瘟疫的作用。 所以,这块木牌凌瑾戴在身上,可比单单带张符箓在身上要好的多。” 水瑶是真的很开心,这块木牌的木头,可是她费了好大劲才从挞挞那里弄到的呢。 那只小猫,为了这点木头,到现在都不肯给自己一个好脸色。 …… 水瑶策马去找木渊的时候,云放也把玉牌交给了凌瑾。 骑在马上赶路的凌瑾,接过这块木牌,等看清楚了上面的图案,惊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他紧紧的攥着木牌,语无伦次的问云放: “云神医,这块牌子你是从哪儿得到的?谁给你的?” “睿王别着急,”云放赶紧安慰凌瑾, “这牌子是我师弟昨晚送来的,说是一个蒙着面的小姑娘给他的。” “蒙面的小姑娘?”凌瑾喃喃的重复着,他的眼泪慢慢的溢满了眼眶, “芷瑶,一定是芷瑶,是妹妹,妹妹她平安长大了,她回来找我了。” 凌瑾的眼泪掉了下来,眼睛里却像有了光,越来越亮。 “云神医,你师弟在哪儿?小景先生在哪儿? 快把他叫来,我要问问他,那个蒙面的小姑娘长什么样子,他究竟是在哪儿碰到她的?那个小姑娘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 云放看着精神明显有些亢奋的凌瑾,心里很想给他扎上几根银针,这样,就可以不用回答他的问题了。 他心里暗暗埋怨瑶瑶,扔下一句话就跑了,说什么相信大师兄一定能把凌瑾搞定。 现在怎么搞定啊? 这睿王看见了跟自己妹妹有关系的东西,哪肯放过一点线索。拼命的追问,翻来覆去的,跟审问一般,简直要人命。 云放被凌瑾问的烦不胜烦,最后只好耐着性子说: “睿王,我师弟匆匆来又匆匆走,只说那小姑娘蒙着面,当然也就没有看见究竟长什么样子,但是,小姑娘看上去打扮的干净利索,应该过得不错的样子。 而且,听说小姑娘只留了一句话,说这件牌子对她很重要,现在托付给你保管,希望你一定要贴身佩戴,不能离身。 还说她现在有要事在忙,但将来一定会有见面的一天。” 云放也不知道他胡扯的有没有用,但是他看见凌瑾慢慢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好,我一定会贴身带着的,放心,一定会时时刻刻不离身。” 凌瑾看了看手中的牌子,发现上面留有一个穿线的小孔,立刻回身吩咐人给他找来一根丝线穿好,然后美滋滋的戴在脖子上,塞在了衣服内,还一遍遍的用手去按,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 云放觉得凌瑾这副样子很傻,简直没眼看。 “睿王,这小姑娘身份不明,她给的东西你也不验明一下,就这么贴身戴着了?” 云放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想惹事,但他就是有点看不了凌瑾那有些不管不顾的样子,故意装作谨慎的样子问道。 “云兄,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小姑娘十有八九是我妹妹芷瑶,即使不是,也是芷瑶让她来送这块牌子的。” 凌瑾兴奋极了,开口也不再称云神医,不见外的和云放称兄道弟。 “哦,是公主殿下?不过,听说公主已经失踪了好几年了,王爷又是怎么能一口断定这东西是公主送来的呢?” 云放硬着头皮问。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凌瑾摆着手, “这牌子上雕刻的这幅图是我妹妹六岁那年亲手画的,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也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画出来这种可笑的样子,所以,一定是芷瑶,是芷瑶回来了。 芷瑶从小就聪明伶俐,她给我的东西不用怀疑,一定是好的。她现在不回来,也一定有她的理由。 唉,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能先回来见见我呢? 云兄,你说她都能找到小景先生了,为什么不能先来见见我呢? 云兄,你说芷瑶一个小姑娘,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呢? 云兄,……” 云放死死的闭着嘴,这些问题他其实还真的知道,但他真的不能说啊。 为什么身边的人都是妹控啊! …… 就在云放被凌瑾的喋喋不休而困扰的时候,水瑶已经骑着快马,带着小猫挞挞找到了无所事事的木渊。 “景姑娘,你说这一路肯定会有刺客行刺,现在这路已经走了大半了,怎么还是风平浪静的?”木渊以前怀疑他被水瑶利用了,现在又觉得他是被水瑶忽悠了。 “没有刺客还不好,你难道是嫌命长嘛?这么着急找刺客?” 水瑶心情不错,说出来的话却要比平时噎人许多。 木渊成功的被她把剩下的话结结实实的噎了回去。 第227章 遭遇刺杀 水瑶不愿意凌瑾身陷危险之中,一路风平浪静,所到皆坦途才是她的心愿。 木渊只想找到跟恶符相关的符师,现在他的线索就是水瑶口中的刺客,所以,他巴不得早点早点有刺客出现。 两人的所求现在有了分歧。 但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无论人们的心中所愿是什么,事情的发展总会依循着它自己既定的路线前进。 危险也好,幸运也罢,该来的总会来的。 江南境内,多山多水多草木,此时,正是初夏时节,草绿花红,碧水微波,风景正好。 在这风景如画,让人心中只有诗词歌赋,花前月下的时候,来了些破坏气氛的刺客。 那时,凌瑾的队伍正行走在嘉州城和桐州城两城之间的中间地带。 大路虽然不甚宽阔,但周围一片坦途,远处有山不高,近处有水不深,实在不是什么埋伏袭击的杀手应该选择的地方。 但是,异变却偏偏发生在了这里。 当时,一众人正在边走边欣赏着江南美景,忽然远远的看见迎头来了一队走货的行商,他们或赶着驮满货物的骡马,或自己亲身挑着装的满满的担子,缓缓的走了过来。 眼看走到两路人马就要相遇的时候,行商的队伍停了下来,三三两两的拖着担子,牵着骡马,恭敬的避让到路的两侧,低头垂手的立着。 凌瑾的车马就这样从这一群人中穿行而过,就在两个队伍的前方人马混在了一起的时候,忽然一声尖厉的呼哨声穿透了云霄。 本来低眉颔首,束手而立的那群人全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动了起来,纷纷从马背上挑担的扁担里抽出来利器,不由分说的向刚从身旁走过的人杀去。 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凌瑾的手下都是些好手,虽然乍逢突变,但常年的警惕仿佛成了肌肉的记忆,在刀剑的寒光闪过的同时,自己手中的刀剑已经比脑子快了一步的做出了正确的反应。 一时间,“乒乒乓乓”的刀剑互戈之声响彻盈耳。 这时,最无助的是随凌瑾队伍出发的匠人们,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虽然也都是些精干的汉子,但一个个吓的哆里哆嗦,四处找着可以躲藏的地方。 凌瑾拼命挥刀砍死了一个奔到马前的杀手,大喊了一声, “各自结阵,护住匠人。” 他虽然从未真正领过兵,上过战场,但却熟读兵书,熟悉各种排兵布阵的阵法,他的侍卫训练也是按照军中的管理和要求的,不仅单兵作战能力强,相互配合威力更胜。 他此次带出来的工匠,虽然数量不多,但都是手艺精湛的各行当佼佼者,绝对不能有失。 听了凌瑾的喊声,侍卫们立刻跟身边的同伴三三结阵,将工匠们都护在了身后。 杀手们对此也并不在意,区区工匠而已,杀了也没有功劳可领,他们的目标是睿王凌瑾。 但凌瑾显然一路警惕小心,早已换装而行,杀手们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那个是凌瑾,只好挥剑向着几位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年男子杀去。 还有两个刺客异常勇猛,,提刀向着唯一的一辆两轮马车攻去。 就在刀剑正要挑起马车的锦帘的时候,车厢里突然伸出了一把细长的窄剑,没等杀手反应过来,一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另一个杀手虽然心中惊惧,但也隐隐有种猜测被证实的喜悦。他刚想呼喊同伴杀过来,一名侍卫的大刀却从旁边斜劈过来。 他迅速转身避让,刀锋从耳畔擦过,一绺发丝和肩头一片血肉应声而落。 刺客痛苦的吼叫顿时分外响亮:“兄弟们,睿王在车里!快过来杀了他。” 杀手还没来的及杀过来,旁边的侍卫却一愣,紧接着也连忙努力杀退身边的敌人,向马车的方向靠了过来。 各处作战的杀手更像是找到了正确目标,豁出去受伤,也一个个的向这边涌来。 霎时间,以马车为中心,围成了水泼不进,刀插不入的密集包围圈。 马车里手持软剑的景昊真的很无语。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自作聪明的人呢? 他以前只听说过宁要神一般的对手,不要猪一般的队友。现在忽然觉得,即使是敌人,最好也别碰到猪一般智商的人。 他们到底是从哪儿看出凌瑾是在马车里的呢? 凌瑾随队伍带了三十六名工匠,三十五名是精壮的汉子,只有一名是熟悉气候,潮汐,以及治水的老人家。 为了老人家的身体,本来除了装资料物品的车子外全是骑者的队伍里才特意配了一辆马车。 连日来的赶路让老人家稍有不适,本来应该是云放给老人家诊脉开药护理的,但凌瑾自从得了那个木牌,就时不时的抓着云放滔滔不绝的问东问西。 于是,大景先生景昊只好勉为其难的接任了队伍里医师的工作。 谁料到那俩个不长眼的刺客看中了这辆马车,以为身娇肉贵的王爷肯定在马车里躺着享福,又一击不中,又以为马车里既然有高手暗藏其中保护,必然是这个队伍里的核心人物,也就当然是睿王了。 于是,就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景昊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成为了人群的中心。 可惜是一片刀光剑影的旋涡中心。 若是以前,他倒也不惧,早就冲出去,砍瓜切菜一般杀个痛快了,可现在,他看了看马车角落里胡子都白了,被外面的刀啊,血啊吓的话都说不出来的王老工匠,默默的叹了口气,持剑守住了车厢门口。 刺客虽然悍勇,但在人数上和武力值上都不及凌瑾的侍卫队,起初的混乱过后,很快就被控制了局面,不久,马车外面的刀兵之声就渐渐停歇了下来。 有人在外面喊道,“贼人已经全部被诛杀,王爷受惊了。” 景昊听了,连忙用软剑挑起已经被削掉了一半的锦帘,向外探头看去。 这时,一旁被那群假行商、真刺客弃在路边的担子忽然有一个炸裂开来,一个身形瘦小的刺客怀抱一个已经点燃了引信的黑色球形物品,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跳上了马车。 四周一片惊呼出声,却无人能救。 第228章 桐州城(一)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突然跃出的人周身一片火光吞没了马车,声音太大,湮灭了那声不小的“咔嚓”声。 一阵尘烟和火光四起,热度飙升,周围的人都一时无法靠近。凌瑾和云放也迅速靠了过来,一边指挥侍卫灭火,一边分出人手彻查刺客弃在一旁的骡马车辆和担子,还把工匠们集中在一起,派侍卫保护好。 一通忙乱后,尘烟散去,火光已息。驾车的两匹马儿还没死透,受了重伤,“恢恢”的叫着,马车被烧的黑糊糊的,很是难看。 “大景先生不在车上。” “李老匠人也不在车上。” 侍卫们大声回报着,车上除了那个抱着燃烧的铁蒺藜的刺客被炸的不太完全的尸体,没有其他人的踪迹。 “大景先生没事,”凌瑾欣喜的对云放说, “不过,他和李老匠人去哪里了,怎么不见踪迹了?” 云放心里一点也没着急担心,他知道这点程度的火药可伤不了景昊。至于去哪里了,他其实也没看清,不过,这里只有一条空旷的大路,也没有太多可以隐藏的地方。 “景昊,景昊,你在哪儿呢,快出来!” 云放没有费神去找,直接扯着嗓子喊起来。 “我们在这儿呢。”路旁一匹身上装满货物的骡子身后慢慢站起两个人,一高一矮。 高的是一脸淡定的景昊,矮的是哆哆嗦嗦站不直的李老匠人。 立刻有侍卫过去把两人搀了出来。 原来,刚才那个刺客跃上马车的时候,引信已经燃至最后,那人还死死的抱着,景昊在车里来不及把他踹下去,千钧一发之际,运用内力震开了车厢,提溜着李老匠人,运起轻功跳了出去。 就是跳的比较盲目,没来的及看清落脚点,就匆匆的跳了出去,结果正跳在路边的骡子身侧。 李老先生被吓的不轻,倒是没受到什么伤害。景昊运气却不太好,他护在李老匠人身后,结果小腿被爆炸的铁蒺藜碎片划了个口子,鲜血直流不说,落地后,还被受惊的骡子踩了两脚,此时,正是一脸郁闷。 云放看着景昊黑色皂靴上的蹄子印,拼命控制着自己想笑的表情,沉着脸给景昊的小腿上药,包扎。 凌瑾也过来嘘寒问暖,关心着景昊的伤势,说多亏大景先生神勇,不然,老匠人的命就没了,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就会缺少大半的助力。 景昊被凌瑾夸的很是欣慰,心想这凌瑾还真是会说话,不枉他流的这几滴血。 不过, “王爷,你看现在这马车也毁了,我的腿也伤着了,下面咱们怎么走呢?” 凌瑾看看景昊那就破了点皮的小口子。 “我去想想办法。”他转身去查看自己这边的伤亡情况。 刺客全歼,一群人情急之下,一个活口也没留。自己这边,也重伤了两个侍卫,轻伤了五六个,好在没有人死亡,工匠们都只是受了些惊吓,被保护的很好,倒是没有死伤。 侍卫长青霄很快的察看了刺客遗留在路旁的货物,惊讶的发现,居然真的像是一队行商从南往北贩运的货品。 除了那个藏了人的担子,其他的都是满满的江南的丝绸,香料等江南物产。 刺客不会为了一时的伪装真的购置这么多的货物,凌瑾看着这些,若有所思的说: “这更像是一支商队被他们劫持了。” 于是,凌瑾留下一支十人的小队,看守刺客的尸体和众多的辎重,他带领大部分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最近的城郭桐州城。 不到半日,大队人马就到了桐州城外,开路的先锋早已把信送进了桐州城内,桐州的知州带领了手下的一群大小官员手忙脚乱的前来迎接,殷勤的为睿王一行安排食宿。 宾主相谈甚欢,桐州知州姓王,名王琰,是太康帝继位时加开的那期恩科的进士,实打实的两榜进士出身,颇有些才名,凌瑾以前也听说过他。 凌瑾师从北派大儒岳之阳,他是皇子,虽然没有经过科考,但学问却深厚,和王琰在一起,谈天说地,一时之间竟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直到王琰身边的师爷提醒,他才恍然时间已经不早,忙连连向睿王告罪,说: “今日天色已晚,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请王爷先好好歇息一晚,明日给王爷一行接风洗尘。” 凌瑾已经把路上遇袭之事告知王琰,让他知会守备刘四海,将刺客的尸体和现场遗留的所有东西都带回来,准备在桐州停留两日,彻查一下这群刺客的来历。 王琰说刘守备今日有公务,来不及面见睿王,明日接风宴一定会前来拜见。 睿王遇袭是大事,他和刘守备责无旁贷,在自己管辖的区域,一定会保障王爷的安全,总之,表达了满满一通的忠心,然后退下了。 而在凌瑾一行人离开遇刺之地以后,水瑶和木渊也来到了现场。 其实,木渊很不解水瑶的做法,事情虽然发生的突然,他们离的较远,一时来不及赶过去,但以平时水瑶对睿王安危的重视,面对这明晃晃的刺杀,正常人的反应不应该是拼命往前赶,即使到最后只能见见战斗的尾声,不也得努力一下嘛。 为啥这小女子如此淡定的远远的看着,虽然全神贯注的注意着,却丝毫没有赶过去帮忙的意思。 水瑶没有注意到木渊对她的观察,她正凭借自己如今敏锐如鹰隼的视力远观着那场战斗。 在看到那群刺客的时候,她就相信大师兄和景昊他们一定能轻松结束战斗,所以,她只远远的看着,一来不想暴露实力,二来嘛,自从把那个木牌借大师兄的手送出去之后,她就有点怕去见凌瑾,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还像以前一样面对他,如果他对自己追根究底的打听那个蒙面的小姑娘,自己该如何应对呢? 所以,她选择了远远的看着。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近乡情怯? 这一切,她不知道该跟谁倾诉。 …… 凌瑾的大部队消失在视线中后,水瑶轻轻一提马儿的缰绳, ”木渊,走,咱们过去,看看刺客里有没有你要找的人。” 第229章 桐州城(二) 木渊很无语,他的眼力虽然不及水瑶,但也不错,只看那场战斗结束的速度,十之八九都是些普通的刺客,除了最后那场爆炸有些出乎意料,但也不过是拼命的打法,而且还威力有限。 想从这些人中找到符文的线索,他觉得有点难。 不过,他还是顺从的双腿轻夹马腹,纵马跟了上去。 正在打扫战场的侍卫们见到水瑶有些吃惊,但还是友好的打了个招呼:“小景先生,您来了。” 水瑶故作惊讶的问领头的小队长, “张队长,这是怎么了?怎么死了这么多人?王爷他们呢?” 这支十人小队的队长叫张伯忠,他还有个弟弟叫张季仁,也是凌瑾的侍卫,现正跟着凌瑾向桐州城去了。 张伯忠兄弟两个都跟随着凌瑾,王府的事情知道的比一般人要详细,所以对水瑶很客气。 “小景先生,你这次有事忙,没有跟着大队人马走,真是对了,你不知道,刚才这群刺客,可不比以前那些好对付。 功夫怎么样先不说,这不要命的样子让人真是胆寒,您看看,这马车都炸成什么样了?马儿也被他们给祸害了。”张伯忠心疼的看着已经被结束了性命的两匹马,心疼不已。 “哦,原来是又遇上刺客了,”水瑶装作才知道的样子,接着翻身下马,走了过去。 “我来帮帮张队长。” “不用不用,”张伯忠连忙拒绝,他知道水瑶是云神医的师弟,为王爷解过毒的。 水瑶却不由分说,示意木渊和他一起下来检查尸身。 …… 不过,最后正如她们两人的猜测一样,这些都是些普通的刺客,身上并没有符文的印记。 但水瑶无意间在那些货物中发现了一个“宋”记的招牌印鉴。 好熟悉的印鉴感觉,在哪里见过一样,水瑶翻来看去,忽然想起来,这好像是在南州见过的长笙家里,现在是长笙生父家里的家族印鉴了。 宋家生意的大本营在徽州,难道这批货物是从徽州过来的?他们和这刺客又有什么联系呢? 张队长过来,也看见了水瑶手上那个招牌印鉴, “倒是可以凭借这个印鉴找一找这批货物的原主人,八成是被这帮贼人截货杀人了。” 看到水瑶向他投来了惊讶的目光,张伯忠嘿嘿的笑了两声, “这是我家王爷说的,他还让我沿途去搜寻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原来如此,水瑶爽快的说: “那好,那我们两个就陪张队长一起边找边走。” 张伯忠听了大喜,小景先生愿意同行,那就太好了,正好这些东西太多,我们马匹不够,现在多了您们二位这两匹马,就正好可以多套上两架车,快点往前赶了。 水瑶倒是没说什么,木渊看着自己一路骑着的骏马,被套上了一辆装满货物的板车,神骏的风采全无,不由得两腮一阵抽搐。 但他确实涵养好,默默的坐在板车上,什么也没说。 重新组队的一众人等出发了,前行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因为所带的物品众多,所以行进缓慢,慢的这几日享受快马疾风的挞挞都不高兴了。 江南多水,如今脚下的路也开始在星罗分布的池塘、湖泊中蜿蜒。小猫悄悄的从水瑶的身边溜出来,看着这些它以前少见的景色。 上次在水乡古镇,它只忙着惦记江南美食,不曾好好玩过,现在,身边也没啥可吃的,板车上装的香料熏得它猫鼻子难受,看见不远处的碧水,小猫心中玩意大起。 当小猫挞挞像只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的时候,水瑶伸手只抓住了几根猫尾巴上的毛。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嘟起嘴来把指尖上粘的那几根雪白的猫毛吹了出去,就像在吹一朵凋谢后的蒲公英。 挞挞自由散漫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听话的,好在它感知灵敏,实力超群,倒是不用担心它找不到自己,也不用担心它被人伤害。 毕竟就连水瑶,也不知道挞挞的真实实力,因为它从不轻易出手,说是灵猫国的法术不能轻易在人间施展,而具体原因却没有说过。 水瑶头疼于挞挞的顽劣,没有注意到并排而行的车架上盘膝而坐的木渊已经睁开了他一直闭着的眼睛,正看见水瑶嘟着嘴巴吹猫毛。 虽然水瑶易了容,穿着男装,但这一刻,红唇微嘟,双眼弯似月牙,活脱脱一副小女儿的娇态。 刚刚从精神力修炼状态恢复的木渊不由得看的一愣,本来控制自如的精神力都跟着起了波动。 他赶紧稳住了心神,片刻后,再看过去,见水瑶依然一副标准的男装打扮,男人做派的坐在板车上,一腿微屈盘坐在板车上,一腿垂在板车一侧,随着板车的行进晃荡着,很是悠闲自在。 看着看着,木渊不由得觉得自己盘的规规矩矩的两条腿有些硌得生疼,他也立起身子,将一条腿悄悄的垂了下去,跟着晃了晃,哎呀,还真是舒服了不少。 木渊调整好坐姿,又朝水瑶看过去,这次发现她依然没闲着,双目静盯着前方,身子坐的笔直,只是一侧的小手悄悄的伸进了旁边的包袱,不知抓了一把什么出来,悄悄的一粒粒的往嘴里塞。 那个偷感十足的样子,木渊觉得和她身边的那只猫一模一样。 “你在吃什么?”木渊忽然张嘴问道。 水瑶被他吓了一跳,赶紧环顾四周,发现大家都在赶路,没有人关注他们,才带着埋怨瞥了木渊一眼。 然后小手一抬,几粒白色的果实向着木渊疾飞而来。 第230章 桐州城 (三) 小小的果粒,带着风声,奔着木渊的七窍而去,木渊将身一侧,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帕子,伸手一抄,小小的帕子竟然将那几粒白色的果实尽数兜了进去。 水瑶看了,伸出一个大拇指,“木渊,厉害!”接着绽开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好吃,你尝尝。” 木渊拈起一颗,抛进了口中,粉粉的,有点微甜,有点清香。 他侧脸看向等着他评价的水瑶, “味道还不错,有点香味。不过,” 说到这里,木渊忽然毫无征兆的一抖手中的帕子,剩下的几粒果实直直的飞向了水瑶的面门。 同时,木渊剩下的几个字才刚吐了出来, “我不爱吃零食。” 哼,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也想看看水瑶这小丫头的反应到底如何。 然而,水瑶好像吓呆了,任由那几粒果子飞过来,居然什么反应也没有,木渊不由一阵惊疑,他虽然没用几分力气,但如果这几粒果子砸在水瑶的脸上,至少也得是个鼻青脸肿。 万一砸到要害,就…… 他想要冒险使用精神力控制住那几粒果实,却又觉得不应该这么轻易暴露自己的力量,正在这稍一犹豫之间,忽然看见那几粒果实,在水瑶的面前宛若定住了一般,然后啪啪的掉落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明明还没有出手,对面的小姑娘是怎么做到的,这怎么那么像精神力控制的样子,而他却并没有感知到精神力的波动。 他狐疑的看向水瑶,水瑶也学着他的样子,拈起了一颗果实,抛进了口中。 “可我觉得很好吃啊。” 水瑶说道。 两人正在暗中使劲较量,一只小小的白猫忽然如离弦的箭一样从远处跑了过来,几个纵跃就跳上了水瑶的马车,落在了她的腿上。 “哎呀,挞挞,你到哪里去了,看弄的一身泥。” 水瑶手里拿着一个帕子,替挞挞擦拭着身上粘的泥土。 “喵喵喵,喵喵喵。”挞挞叫了两声。 真讨厌,身边的外人太多,让它不能自由说话,而且,这个木渊还很神秘的样子,它总觉得他能看透它,所以离得近的时候,它连传音都小心翼翼的。 好在水瑶跟它心意相通,很快就明白了它的意思。 “挞挞你说前面的岔路下面有人?什么人?” “有死人,有活人。” 挞挞的回答很简洁。 …… 难道真的是凌瑾猜测的那样,有一队商旅被贼人劫持后,借他们的货物乔装前行刺杀? 不管怎么,得过去看看再说。 水瑶找来张伯忠,告诉他自己的小猫跑掉后回来总是惊恐的大叫,仿佛被吓到了,而且,爪垫上的毛还被染了血,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她想过去看看。 挞挞:我没有惊恐大叫,我也没有爪垫上沾血,我是爱干净的小猫,不要给我的脚毛上抹枸杞汁水,不要,不要! 张伯忠虽然觉得一只猫被吓到没什么,但如果有血迹确实应该去看看,他让队伍继续前行,自己和水瑶一起跟着猫去查看。 水瑶和张伯忠走在前面,身后跟着木渊,张伯忠不知道他的身份,看他总是形影不离的跟着水瑶,以为他是王爷派给小景先生的贴身侍卫,也就没管他。 三人跟着挞挞顺着岔路一路向下走去,远远看见一个不大的池塘,池塘边草木丰茂,似乎隐藏着些什么。 三人都有功夫在身,立刻轻身前进,不一会儿来到了近前,惊讶的发现是几个蜷成一团的人,都倒在池塘边的淤泥中。 但是应该还活着,看见他们过来,不停的拼命挣扎着往外蠕动,嘴里还不停的发出“呜呜”的声音。 水瑶三人这时才发现,他们都被布巾堵了嘴巴,麻绳缠绕捆绑了手脚,扔进了池塘。 也不知道这几个人是怎么从池塘中挣扎出来的。只见他们浑身沾满泥浆,仿佛是个泥人一般。 三人在池塘边蹲下,低头注视着这几个泥人。最外面的泥人一眼不眨的盯着他们,眸光里既充满了渴望,又隐含着恐惧。 张伯忠伸手拿掉那人口中的布巾,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副样子?谁捆得你们?” “大人救命,大人救命!”那人口中的布巾一拿走,就声嘶力竭的哭喊起来。 至于张伯忠说了些什么,他压根没听见。 张伯忠叹了口气,只好动手把他拖了出来,然后三人一起把几人一个个拖上了岸,给他们一一松了绑,数了数,一共有七个人。 七人跪坐在地上,痛哭不已,声称自己是徽州出来的商贾,要到金陵去做生意,结果路上遇到了强人,截货杀人,把他们捆住扔在了池塘里。 张伯忠看看几个泥猴一样的人, “你们一起出来做生意的就七个人吗?” “不是啊,官爷,我们一共二十三人,一起押着货物出来,遇到贼人的时候,也曾拼命阻挡,结果他们都被这些恶贼杀了。”为首的一个话没回完,就又痛哭流涕起来。 “他们,他们都被沉在这个池塘里了。” “噢,其他人都死了?都是被杀死的吗?这倒是奇怪了,为什么单单留了你们几个的性命?莫非你们几个暗中勾结匪徒,害了其他人的性命,又在这里做苦肉计?” 张伯忠眼睛一瞪,厉声问道。 吓的那几个人不停的磕头, “不是的,不是的,官爷误会了。当时我们奋起反抗,只是他们个个凶悍,被他们杀了两三个人后,就全部被捉住了。然后他们把我们嘴巴堵住,手脚捆住,推进了池塘。 我们中的有些人在打斗中受了伤,体力不支,有的人水性不好,都溺死在了里面。 我们几人是仗着水性还不错,拼命挣扎,才到了岸边,捡了一条性命。要不是官爷到这里来救了我们的性命,我们估计是熬不过去这个晚上的。” 那人说着,一边磕头,一边痛哭流涕。 张伯忠心里已经信了这几人的话,但常年在刀尖上舔血,警惕之心还是没有放松。 “那贼人既然杀了人,怎可能不斩草除根,还留你们几个活口逃出生天?” “官爷啊,不是他们仁慈,而是他们好像有很急的事情去办,就匆匆把我们推进池塘,也未深究,就带着我们的货物逃走了。” …… 三人问到了这里,大体已经能判断这几人就是那批货物的原主,正好可以带回去做个苦主。 “咱们带上他们吧,回去禀明王爷,再做定夺。” 张伯忠对水瑶说。 水瑶没啥意见,她也想看看瑾哥哥如何处理这个案子。 两人都想让凌瑾来解决问题,却不知已身在桐州城的凌瑾,正身陷在危险之中。 第231章 桐州城(四) 凌瑾在桐州知州王琰安排好的宅院里同云放一起用完晚膳,在房内闲谈了一会儿,就又第n遍问起了小景先生是在那里见过的那蒙面小姑娘,小姑娘还说了些什么? 云放实在忍无可忍,但暗暗在心中捶胸发泄第n遍后,依然不动声色的回答凌瑾, “王爷,这件事下次你可以直接问水瑶,不然,也可以问问我师弟景昊,他知道的应该更详细一些。” “去换个人祸害吧,”云放心中呐喊。 “也是,对了,大景先生去哪儿了?怎么晚膳也没有见到他?”凌瑾觉得云放说的对,应该找景昊问问,主要是云放这里也实在是问不出什么了。 “景昊应该是和青霄他们一起用饭去了。”云放道。 景昊从小多话,爱热闹,一起出来这几日就和凌瑾的侍卫们玩在了一起,十分的投脾气。 “云兄,你这个师弟医术不错功夫还好,言谈之间学识也是极佳,却又如此不在乎小节,和青霄他们一众人也能玩的如此投缘,真是少见的神人。”凌瑾感叹道。 他当初偶然结识到云放,就觉察到云放不是一般人,不仅有一身超绝的医术,一身的功夫更是连青霄也没看透。 当时就起了结交之心。 后来,阴差阳错的,到了今天这一步,也算是成了能交心的挚友了。但他万万没想到,云放的两个师弟也是不亚于他的神人。 景昊就好像没有不擅长的技能,从帮着云放给自己疗伤,到突然出手击杀刺客,再到今天在爆炸的铁蒺藜下救了李老匠人,一次次刷新他对此人的认知,这些事,随便做到一样,就能让普通人炫耀和以此靠上睿王府一辈子。 可这景昊自己却浑不在意。凌瑾试过他的才学,也试着问过他有没有入仕的想法,而一向多话的景昊却打着哈哈过去了。 还是云放私下里告诉凌瑾,自己这两个师弟都和自己一样,闲云野鹤,受不了束缚,不可能出入朝堂,让他不必费心。 凌瑾也就算了,他慢慢品出,这三人年纪虽轻,却都是世外的高人,也许,都像娘亲的故乡人一样…… 凌瑾是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他没有见过但却确实存在的高人的,他们可以是凌驾于皇权的存在。对此,他尊重,却也不曾畏惧…… 凌瑾和云放正在清谈,门外传来了几声隐隐的争吵声。 “好像是清风。”云放看着凌瑾皱起的眉头,好心的提醒着。 凌瑾心里隐约有些不悦。这次出门预计时间会比较长,他带了清风,把清茗留在了府中。 清茗比较稳重,能和嬷嬷一起把家看好。清风性格要活泼跳脱一些,适合出门跟着他。 但刚到桐州,当晚就和别人起口角,这些太活泼跳脱了一些。 凌瑾虽然御下极宽,但他手下的小厮一向是要懂分寸的,不由得他不太高兴。 其实此时,清风小哥也很郁闷。 王爷和云神医在房里品茶谈心,他在外间守着门,吃着些南边的新鲜果子,虽然白天经过了一场小小的刺杀,但此刻的日子过得还是挺惬意的。 可惜没享受一会儿,这种岁月静好的温馨就被打破了。 就在他塞了满嘴果子的时候,门外来了三个袅娜生姿,弱风扶柳一般的女子。 当头的一个,身材高挑,鹅蛋脸,柳叶眉,梳着坠马髻,戴着一支金丝缠绕的桃花簪,眉心贴着桃花钿,两只眼梢飞起,顾盼流转,万种风情。 后面跟着两个丫头打扮的小女子,身量都不及前面这个高,在她身后错一步跟着,头都没有抬起来。 清风赶紧灌了一口茶,拼命把口里还没嚼碎的果子咽了下去。站起身来,装作无意,其实轻轻掸了一下衣服上的碎屑,然后快步迎出了门。 “请问这位……”他顿了一下,不知道这位是啥来头,该咋称呼呢?想了想, “不知道这位小娘子怎么走到我们这里了,是不是走错了?今这院子,王琰王知州借给我家爷安置了,您是不是还不知道?” 清风真诚的看着面前的桃花女子,很是同情她,也不知是这里的什么人,这么晚了,别是找不到安置的地方了吧。 鹅蛋脸的高个女子微微一愣,接着抬手,抽出一条雪白的帕子捂在了嘴上,笑了起来。 清风清楚的看见那女子的帕子上绣着几朵粉色的桃花,心想,这女子还真是挺喜欢桃花,哪哪儿都是。 清风等着那女子走,可那女子既不走也不说话,就那么用充满媚意的美眸看着他,看的他莫名其妙,不知她在闹哪一出。 “小娘子,你听清楚了没有,这里今晚给我家爷住了,你就是以前在这儿住着,也只能抱歉另找地方了,你站在这里也没用,还是快走吧。” 清风一边说一边想,这女子怎么有点子傻似的,真是白瞎了这副好相貌。他无奈的把目光看向后面那两个人。 身后有一个小丫鬟抬起头,白生生的小脸,也很有几分俏丽。 “这位小哥,我们没走错地方,这是清风馆的桃花娘子,是王知州请来,到这儿给爷唱曲解闷的。” 清风听见清风馆三个字,一阵恍惚,啥清风馆? 那是啥地方?唱曲的,一个养歌妓的地方叫清风馆? 他心里正在暗自生气,不知该骂这馆子的老鸨乱起名字,还是该怪自己王爷没给自己好好起名字。却见那女子听丫鬟报完名后,自己抬脚就往门里走。 这女子,好不懂规矩,清风有些生气,自己王府里的岚姨娘虽然成日发癫,可都不敢这么没规矩。 他连忙张开双臂拦住, “别进来,谁让你们进来了,出去,出去,有话出去说。” 清风有些不高兴的摆着手,他到底是男子,虽然年龄还小,但个子比那高个女子还高些,这手一挥,差点打在桃花娘子的脸上。 桃花娘子接着就撂了脸。 “你这小哥,怎么二话不说,伸手就打人? 欺负奴家是个唱曲的嘛。哎呀呀,奴好苦啊啊啊……” 第232章 桐州城(五) 清风傻了,这女子要么不开口,怎么一开口就讹人啊,不过,还真是个唱曲的,声音挺好听,只是讹人也跟唱曲似的,拿腔拿调的。 清风这一愣,嘴上就慢了几分,桃花娘子见他不说话也不让开,哭声更大更好听了,竟然有些咿咿呀呀的曲调声。 清风恼了,正待呵斥几句,忽然听见房里凌瑾清越的嗓音响起: “清风,外面在做什么?这么吵闹?” 凌瑾的声音不大,却吐字清楚,字字清晰可闻。 外面这四人都听清楚了,集体一愣,半晌,那桃花娘子“噗嗤”一笑,她身后的两个丫鬟拼命的低头忍着,不敢让清风看见她们的脸,可抖动的双肩却出卖了她们。 清风的脸色一时间红了白,白了红,他机械般粗声粗气的对三个女子说: “好好等着,我进去给爷通禀一声,不叫你们不许进来。” 说完,他伸手,拉过两扇门,重重的把门关上,转身的时候,好像还听见了女子的娇笑声,一时间又羞又恼。 清风拉着脸进房给凌瑾回话,凌瑾听说这儿的妓馆叫清风馆,也有些无语,也不由得暗自腹诽,一个妓馆咋取个茶馆的名字? 云放同情的看着清风,站起身来, “王爷累了一天,听个曲子好好安置吧,云放告辞了。” 凌瑾忙摆摆手, “天色还早,云兄留步,这曲子嘛,要听咱们一起听听。” 回过头来对清风说: “你让她们进来吧。” 清风没想到凌瑾真的打算让那个歌妓进来,心想,这王爷刚出门几天啊,行事就和以前不一样了,自己还得看紧点。 清风想着自己任重而道远,出门看见桃花娘子,就更没有好脸色了。 桃花娘子见他往里请自己,顿时眉开眼笑,也不计较清风的冷脸,挂着一脸的浅笑,带着满身的娇媚,走了进去,两个小丫头紧紧的跟在她的身后。 桃花娘子进了门,正待往房里走,却只听里面那个清越的声音道, “小娘子就在外面唱吧,也是一样能听清的。” 桃花娘子一怔,还不待她说些什么,那声音又说, ”不拘什么,小娘子随意唱个拿手的就好。 桃花娘子这时只好在外间坐下了,接过身后丫鬟递过来的琵琶,纤指轻拨,一阵珠玉落盘的声音过后,就轻启歌喉,咿咿呀呀的唱起来。 江南的小曲,曲调轻柔,江南女子的歌喉,甜美娇媚。 不多时,一曲终了,房中寂静了片刻,传来了一声赞叹, “这支曲子清雅,小娘子唱的也柔美,不知这支曲子叫什么?” “回爷的话,此曲名叫花娇” “花娇,花娇,好名字,真是人比花娇。” 听到这句话,桃花娘子的唇边露出一抹不可轻察的笑,只是接下来的一句又让她愣住了。 “清风,赏!” 清风噘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拿了一锭银子走过来,转过身面向桃花娘子的时候,又换了一副没有表情的表情。 “小娘子曲子唱的好,这是我家爷赏你的,谢了赏早些回去吧。” 桃花娘子有点懵,刚才里面的人还夸自己人比花娇,难道不是想留自己的意思?这小厮怎么还撵自己走呢,究竟是自己会错了意,还是这小厮蠢得不知道自己家爷的心思? “爷不想再听一曲吗?”她试探着又问了一句。 “做人要学会惜福,这么好的曲子一曲足矣。”那个清越的声音温和的说。 桃花娘子明白了,只是想起来时接到的嘱托,稍稍有些犹豫。 清风把那锭银子往她脸前杵了杵,脸上有了些许的不耐烦。 桃花娘子身后的小丫头赶紧上前一步,接过了银子,低声说:“多谢爷的赏。” 桃花娘子这才醒过来似的,赶紧起身福了福身子,告辞走了。 清风刚舒了一口气,转身却发现门外还留下了一个小丫头,正是那个小脸白生生,带着几分俏丽的丫头。 “你们家小娘子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站在这里做什么?等着打赏呢?”清风发出灵魂三连问。 “奴婢不是桃花娘子的人,奴婢是这别院的下人璎珞,是知州大人让奴婢来服侍王爷起居的。” 小丫头璎珞年龄不大,口齿伶俐,眨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笑着对清风说。 “王爷现在可要什么,奴婢去传。” 清风听出了不同。 这丫头称呼的是王爷,她知道王爷的身份。 为了睿王的安全,这一路自己一行人都对凌瑾改了称呼,只称“爷”,刚才那桃花娘子明显不知道爷的身份,也是如此称呼的。 这璎珞刚才一直在,现在却清楚的说出王爷二字明显是有人事先提点安排的。 看着那小丫头一副不卑不亢,却又谦卑温顺的样子,清风感觉到了威胁。 “不必了,”他粗声粗气的拒绝,“我家爷有我伺候,不用你,你走吧。” 笑话,这次连清茗都没跟着,他首席贴身小厮的地位稳稳的,一个小丫头还敢来抢活干。 那璎珞仿佛没有想到清风问都不问主子的意见就撵她走,脸上带了几分惊讶, “清风哥哥,璎珞是这院子的奴婢,我和你一起伺候王爷,凡事也便宜一些, 你要撵我走,我真的无处可去,再说,你不问问王爷的意见吗?” “不必,你快走吧,我家爷从来不用丫头伺候。” 清风斩钉截铁的说。 璎珞露出一副委屈又无奈的样子, “那奴婢就在院外的下人房里候着,要是王爷有任何需要,清风哥哥你都可以去寻我。” 清风有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 璎珞无声的走了。 房内,云放和凌瑾相视一笑,各自放下了捂在口鼻上的丝帕,然后将清风唤了进来,云放递给他一颗药丸。 “赶紧吃了。” “这是什么?”清风一边毫不迟疑的把药丸放进口中,嚼吧嚼吧就吃了,一边还好奇的问。 “解毒丸!”云放说。 “啥,我中毒了?我什么时候中毒了?” 清风大惊失色。 第233章 桐州城(六) “不要大声声张,”凌瑾刚一皱眉,清风立刻闭了嘴。 “刚才那女子一边弹琵琶,一边就有一种香气四散开来,那毒就下在了香气里。”云放看着清风失色的脸,又赶紧安慰道: “不过这毒解不解都行,不是什么剧毒,无非是让人多睡会罢了。” “那不跟蒙汗药一样。毒不死人的。” 这么想着,清风又被安慰到了。 云放看着清风笑起来,这清风,也是个心大的。 “那女子下的药有迷香的成分,晚上必然会有动作,清风你功夫一般,有什么动静,只需惊醒一些就行,不必起来,以防打草惊蛇。” 清风听了这话,有些不太服气,想说自己的功夫还是不错的,可想了想今天云神医师弟展露的功夫,又气馁了。 好吧,跟大景先生比,说自己功夫一般还真是抬举了。 云放又给凌瑾和清风拿了些解毒丸, “你们每人拿几颗备着以防万一,我会告诉青霄侍卫长这里的情况的。” 凌瑾点头,让清风送云放出去,没想到小小的桐州城里藏着这么多的风雨。 这一夜,水瑶他们没有进城。 他们遇到了守备刘四海派来寻找他们的一员小将。水瑶和木渊还好,张伯忠他们十个人是人困马乏,还带着七个跟死狗一样的行商,货物沉重,车马又不够,见了有人来找,很是高兴,立刻就同意跟随他们到就近的军营中暂住一晚。 七个行商心中忐忑,他们是平头百姓,没有谁愿意跟当兵的打交道。刚才遇救的时候,觉得捡了一条命挺好,货物啥的都是身外之物。 后来见到了自己的货物一件不少的都在,心中的惊喜如浪潮翻涌,一波又一波,暗自欢喜,觉得自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会儿见了一群军士拖着自己的货物进了军营,立刻心里哇凉哇凉。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自己这些商贾跟军爷更是没法讲理了。 几个获救的行商尽管已经被折腾的快散架了,可看着货物就这么被拉走了,还是心疼的像被油煎一样。 好在,救他们的张大人心眼不错,说他们都是苦主,军士们倒没有把他们当犯人看待,给了他们七人一个营帐睡觉,还给了些食物,看他们一身脏污,还找了些仆役的衣服给他们换上,虽然破旧,但到底是干爽舒适的。 只是被警告说晚上不许出营帐门,否则被巡逻的士兵抓住,刀剑可不长眼,把七个人吓的一晚上连营帐门的边都不敢去。 张伯忠他们十二人一共分了三个营帐,二大一小,张伯忠特意把小营帐安排给了小景先生和他的侍卫。木渊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他也找不出比这更合适的分法,于是,就跟着水瑶钻进了营帐。 营帐里没有床,军用的铺盖打的地铺,倒是不算小,睡三个人也能躺的开,何况只有两个人和一只猫。 水瑶表示满意,自己出去提了桶凉水,洗漱了一番,倒头就睡。 木渊看着那只四仰八叉的躺在床铺中央小猫,默默的盘膝而坐,闭上眼睛,进入了冥想状态。 水瑶和小猫挞挞在一旁睡得喷香。 这一夜的军营,仿佛很安静。 清晨,水瑶小手捂着嘴,打着小哈欠起来,看着静坐了一夜的木渊,笑的心满意足。 “昨晚上,外面一共来了三拨人,扒着营帐的门缝向里面窥探,,你猜,他们想干什么?” 水瑶看着一夜没有躺下休息的木渊,笑嘻嘻的问。 木渊:就知道你这小丫头虽然看上去睡得香甜,但脑袋后面也长着眼睛呢。 “他们有什么企图我不知道,但是我没有感觉到杀意,不然,”木渊环视了一下这小小的营帐, “这营帐可挡不住那几个有功夫的高手。” “你怎么知道是高手?”水瑶很是好奇。 “呼吸声绵长,脚步轻盈无声,在这军中也算是高手了吧。”木渊不是非常确定的说。是不是高手得看跟谁比,他是以这军营中的普通军士来做比较说的。 呼吸绵长,脚步轻盈无声的高手不仅仅军营中有,桐州城的别院里也有。 入夜后,凌瑾和清风都睡熟了,一条纤细的影子悄无声息的潜进了凌瑾的卧房。 凌瑾随身带着几个箱笼,每次入城住宿的时候,清风都要不厌其烦的搬到卧房里,放在眼睛能看到的地方。 这一次,也不例外。 以前都没事,这一次招了贼,还是个身材玲珑可爱的女贼。 就在那女贼蹲在箱笼前翻箱倒柜的翻找什么东西的时候,窗外的一绺月光透过微开了一道缝隙的窗棂照在了她的后背之上。 屋内矮榻上熟睡的清风,眼睛悄悄的睁开了一丝缝隙,看着不远处那个忙忙碌碌的身影,有些心疼,他很想出声问一句, “你到底在找啥?我们王爷的箱笼里除了收集的治水的资料也就是些许换洗衣服,不如把你想要的告诉我,我替你找找,省的给我翻得这么乱。……” 清风心里腹诽,事实上可一点也没有发出动静,王爷没下命令,自己可不能轻举妄动,这是一个好小厮应该具备的基本品质。 可这时,凌瑾在床上轻咳了一声,那女贼浑身一紧,不由自主的将身体轻轻一侧,右手抬起,似乎有暗器将发未发,停在了那里。 然而,凌瑾的呼吸声依旧很均匀,那声轻咳似乎是梦中的呓语。 女贼慢慢放松了心神,但也似乎没有耐心再寻找下去,她轻手轻脚的盖好了箱笼的盖子,悄无声息的来到了窗前,从窗子那里翻了出去。 清风此时已经大惊失色,刚刚那女贼一转身的空隙,月光正照在她的脸上,他看了个一清二楚,竟然是那个小脸白生生的俏丽小丫头璎珞。 清风很想追出去看看这璎珞去了哪里,可王爷一动未动,他也只好按兵不动。 等了许久,直至房顶上的瓦片发出了细微的声音,凌瑾才慢慢坐了起来,清风还没来得及坐起来说话,屋里又飘进了一个人影。 吓了他一跳,仔细一看,居然是青霄。 第234章 桐州城(七) 青霄在凌瑾床前低语,清风连忙过来伺候,正听见青霄说道: “王爷不必担心,那女贼虽然出了别院,但我们也已经有人跟上去了。” 凌瑾略一颔首,“只需跟着就可,看看她去了哪里,不必打草惊蛇。” 青霄答应一声,又悄无声息的出去了。清风把窗户的缝隙开大,用扇子使劲的扇着,驱散屋里的一股迷香气息。 清晨的阳光如约而至,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王琰心情很好,作为桐州城的父母官,他能接待皇孙贵胄的机会并不多,昨日见到凌瑾,还相谈甚欢,他很是高兴,兴奋的一晚上都没怎么睡,早晨精神还不错。 于是,他一大早就来到了别院,等候凌瑾出行。他知道凌瑾此行的目的,兴修水利工程,整顿漕运,手中还有与此相关的五品以下官员的任免权。 晚上的接风宴特意召集了相关的大大小小桐州的官员,表示自己对睿王的支持,想给睿王留下个好印象。 至于白天的时间,他准备全面向睿王展示一下自己这几年对桐州的治理。自己在这一任上待的时间不短了。 桐州是个好地方,水利设施比徽州那边还好,良田肥沃,物产丰富,他这几年也算是做的成绩斐然。但不知为什么,资历也有,政绩也不错,就是迟迟不见升迁。 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缺少贵人提携。正在不知该去哪里遇到个贵人多时候,睿王竟然自己送到了门口。 机会都到眼前了,必须得抓住啊。 王琰心里火热着急,但还不断的告诉自己要谨慎。 昨夜,他请了清风馆的名妓桃花娘子去给睿王唱曲,睿王倒是也没驳他的面子,让人进了门,但也只听了一曲就给了赏,把人打发了。 这事,他琢磨了半夜,觉得还是人没入王爷的眼。 想想也是,当今皇上嫡子,在那京城的繁华之地,什么人没见过,怎么会喜欢这种风尘女子,看来,还得另想办法。 王琰连夜想好了人选,早晨就布置了下去,才来找凌瑾,邀请他参观州府衙门,并邀请凌瑾车游桐州城。 凌瑾果然有兴趣,兴致勃勃的随王知州参观了桐州衙门,一起登高望远,欣赏了桐州的景色。 下午,小憩后见到了守备刘四海,惊讶的发现刘守备的身边居然带着自己的十个侍卫和小景先生。 水瑶也很无奈,她在张伯忠面前虽然露了面,但并不想这么早就来面对凌瑾,本想到时候找个理由和张伯忠他们分开,谁料一大早,就被人请到了刘守备的中军营帐。 刘守备的营帐里,大马金刀的坐着一个魁梧大汉,江南风景秀丽,人也大都长得清秀。这大汉却膀大腰圆,浓眉大眼,国字脸,皮肤晒成了古铜色,看样子像是没少在营中操练。 张伯忠早已在那儿候着了,见水瑶进来,一脸的苦涩。 水瑶不知道怎么了,就听上座之人说:“听说你是睿王殿下的座上宾?” 水瑶知道这肯定就是刘守备了,连忙回答: “不敢,不敢,小民师兄是个大夫,给王爷治病时,小民侥幸打了个下手,蒙王爷不弃,留在睿王府,仅此而已,不敢说是王爷的宾客。” “原来如此,不过你小小年纪就能给王爷看病,想来确实医术不错。” 刘守备说了几句,忽然面色一沉, “那你昨日怎么没看出那几个苦主身染疫病,还把他们带进了我的营中,要是把疫病传给了众军士,该如何了得?” 水瑶听了,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明白了张伯忠为什么一脸的苦涩。 还没等她回话,旁边有一个副将模样的人,气愤的说道:“大人还问他做什么?定是他们有意把这些患病之人带到咱们营中,来祸害咱们的。” 水瑶听了这话,反而笑了。 “守备大人,我们昨日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偶然才遇到那几个苦主,然后将他们救下。本来是准备押着刺客丢下的货物和苦主一路进桐州城,见到我家王爷再做定论。 不料,路上遇到了大人营中的小将,说奉了大人的命令来找寻我们,我们本不欲来军营重地,可那小将说这是大人和我家王爷的意思,故而,我们一行人等才来了军营之中。 昨夜自进了营帐,因为不懂军营里的规矩,安歇后一夜未出营帐,自然,也没有见过那几个苦主,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何种情形。 这位将军上来就说我们有意带身有恶疾之人来危害众军士,小民听了实在惶恐,不敢应承。” 旁边的那员参将有些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刘守备目光闪烁了一下,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你既然是善医,应该能看出那几人的病情,怎么能如此疏忽,将人就这么带入军营呢?” “大人说的是。”水瑶没有继续跟刘守备争论, “小民也是疏忽了,昨日见那几人有些皮肉轻伤,但精神尚可,而且,我家王爷在路上遭遇刺杀,小民心中惶恐,所思皆在王爷身上,就没有顾虑到那几个苦主。 心想军中有守备大人坐镇,自然是最安全的,谁想到这几日会齐齐发病。 如此说来,还请大人让小民现在去看看那几个苦主。” 刘守备本以为水瑶定会百般为自己争辩,谁料她三言两语之间,否认了大罪,认了小错,一时竟愣住了。 水瑶又重复了一遍,要求去看看那几人,刘守备也就同意了。 见到那七个行商的时候,水瑶也是一愣,只见七人都面色通红,发着高烧。 水瑶很无奈,她本就是个半吊子郎中,现在云放和景昊都不在,只好自己硬上了。 她给几人一一诊过脉,又努力回想了一下云放讲过的常见疫病的脉象和特征,翻看了几人的眼皮,这时,注意到几人都换了衣衫。 难道是有人要害这几个苦主,给他们换上了染过疫病之人的衣衫? 第235章 桐州城(八) 水瑶心中暗自起疑。 可接着,她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刚刚的脉象和这几个人的病像表现,虽然很像疫病,但她直觉上总感觉不是。 因为这几年没有大型的疫病爆发,如果没有人可以为之,几个人突然感染疫病的可能性不大。 但怎么会一夜之间,七人都高烧起来了呢? 水瑶看着脸色通红,体表滚烫的几个人,体温这么高,可他们的脉象也还算平稳。 她围着几人转了几圈,一抬头,发现木渊一直跟在她的身后,挞挞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躲在了他的怀里。 水瑶不由得笑了,伸手点了点挞挞粉红色的小鼻头, “你怎么这么会躲懒,还让木渊抱着你。” 挞挞嫌恶的把猫脸扭到一边,居然不顾还在木渊怀里,传音给她道: 别碰我,臭。 臭?! 水瑶愣了愣,下意识的把手指放在自己的鼻子上闻了闻。 木渊看了心里有些发笑,很想提醒她,她的手摸了病人还没洗,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好像没有那么熟。 可这时,水瑶的脸色却有些变了,她来到一个苦主身边,在他的身旁闻了又闻,最后还拉起他的衣袖看了看,搓了搓,又低头细细的去闻,模样就像一只小狗。 旁边的张伯忠和营中军士都面面相觑,唯有木渊依然面如古井,一脸淡然。 半晌,水瑶看完了,不,闻完了所有的人的衣衫,抬起头来,问: “这些衣衫不是这几人本来的衣服,不知是谁给他们的?” 有人接着回答: “这衣衫有什么问题?这是营中负责打柴的伙夫营的杂役穿的,但也都是洗干净拿来的,怎么,我们昨日看他们几个衣衫都泥泞不堪,好心给他们换上,还没好报了?” 那回话的军士越说越生气。 水瑶连忙摆手道: “军爷不要误会,小民没有这个意思,这衣衫本来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你为何要问?”那军士却是个有些火爆的脾气。 “这衣衫本来是没有问题的,但他们几个穿上就有问题了。”水瑶笑道。 “你这人讲话好生奇怪,有问题就是有问题,没问题就是没问题,怎么还能偏偏他们穿上就有问题了。” 军士被她说糊涂了。 “这衣衫上有一种植物腐烂的淡淡味道,应该是清洗的时候用了植物染色了吧?” 水瑶不慌不忙的一边解释一边询问道。 “这个,我还不知道。”那军士犹豫了,他一个当兵的,怎么会知道洗衣染色的事情。 “那又怎样?”他又不服气的说,跟这些人的瘟疫有关系吗?难道洗衣服洗出疫病来了?” “关系确实是有的,”水瑶胸有成竹的说道。 “军爷不信的话,可以找个洗过这些衣服的人来问问。” 那军士应该是个小首领,他一指旁边一个瘦小的兵, “你去杂役房找个杂役过来回话。” 那小兵应声出去了。 水瑶接着说道: “这几件衣衫应该是用一种长在砾石堆里的植物的根煮的水染过。这种草又叫伪茜草,茜草的根可以染出鲜艳的红色,是常用的染色上品。 这种伪茜草的根也能染色,但颜色不好看,不过有个优点是颜色深,能遮盖其他的颜色。而且这种伪茜草的根用来染色之前必须先煮熟加水后像沤肥一样沤上两三天,沉淀后再次煮沸后加入衣服热水浸泡,才能着色牢固不掉色。 所以,用它新染过的衣服无论怎么漂洗,都会有一种淡淡的腐烂的味道,不过,时间长了,这味道也会慢慢随风散去。” 其他人像听故事一样听的聚精会神,那个脾气暴躁的军士问水瑶, “你讲的这些,就算是真的,又跟他们生病有什么关系呢?” “这种伪茜草的根是有些许毒性的。”水瑶肯定的说。 “有毒?”军士明显有些不信, “这不可能,如果真的有毒,那些杂役为什么会用这种东西染衣服,这些衣服可是他们自己也要穿的。” “这东西毒性不强,而且进入人体也是有条件的。正常做外衣来穿,一般不会有什么,只有它碰到破损的皮肤,才会容易引起皮肤的过敏反应,从而全身应激,可能导致高烧不退,呼吸困难,咽喉肿痛,声音嘶哑,等等酷似疫病的状况,然而,它不是疫病,当然,如果救助不及时,也会死人的。” 水瑶严肃的说, “这几人的衣衫都污损了,所以,这衣裳他们是贴身穿着的,而且,他们昨日受贼人袭击,身上都有些外伤,” 水瑶说到这里,冲那军士一拱手, “还希望军爷能给他们找几件别的衣衫换换。” 军士有些犹豫,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水瑶的话。 恰巧这时,那个瘦小的军士领着一个须发都有些发白的老年杂役进来了。 那杂役明显有些害怕,行为举止有些畏畏缩缩的。 水瑶怕那暴躁军士吓到他,连忙抢先开口, “老伯,这几件衣衫你见过吗?”她指着生病的几人问道。 老年杂役向前走了两步,看了看那几人的衣服, “这几件衣衫是昨晚刘爷差人要的,我们的衣服还都在。”那老头诚惶诚恐的回答。 刘爷是伙房管杂役的头。 那个脾气有些暴躁的军士叫杜子威,他知道昨日确实是从伙房的大刘那里拿的衣服。 “老人家不必害怕,那就跟我们说说,你们这衣服是不是染过色了?” 老杂役上前仔细的拈起一个病人的衣襟看了看, “回军爷,这衣服是刚染过色的,应该是在那儿放在晾气味的,不知道怎么给拿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这衣服不能拿吗?”杜子威问道。 “这是刚染过色的,衣服上有种臭味,得晾晒几天在洗上几次,才好上身,不然会有股子臭味,碰上那皮子不好的人,还会起疹子。” “是因为染色的缘故?” “是,土法用野草根子染的,不洁净。” 杜子威一阵无语, “你们自己知道不洁净,还要染什么颜色?这衣衫看着也不像是新的,怎么才染色?” 他还是有些不明白。 “回军爷,这衣裳是粗布制的,本色是土黄色的,穿着去山里打草砍柴,次数多了,就让山里的柴草染的洗不出来,斑斑驳驳的看着不清爽,但布还算结实,到这时候,大家就把衣服收集起来,一起染个色,就跟又穿了一身新衣裳一样……” 第236章 桐州城(九) 那老杂役絮絮叨叨的解释着,一群人都听懂了,连那几个烧的迷迷糊糊的行商也听见了,恨不得赶紧把衣裳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可惜身上没啥力气,也没衣裳换,只好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周围一圈的人,最后眼神落在了水瑶的身上, “先生,小景先生,救命啊。” 那七人中有个二十多岁年纪的行商,叫宋涛,脑子比较机灵,昨天见张伯忠对这个叫小景先生的少年很是尊重,心中就暗暗记了下来,这会性命攸关,病急乱投医,不管不顾的向水瑶求救。 杜子威也把目光投向了水瑶,他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拱了拱手, “小先生既然能看出这病的起因,应该不难医治吧?这人可是你们带来的,总不好死在我们营中。” 此话一出,水瑶还没说话,一旁的张伯忠不愿意了, “这位小将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我们带回来的?合着出了事,你们一点责任都没有,什么都不管了? 这人是我们救的,我们王爷还等着问口供呢,现在进了你们营中,莫名其妙的中了毒,这要是一个都活不了,我们怎么追查刺客? 这证人出了事,我们怎么向王爷交代?是不是就说被你们军营里的毒衣裳给毒死了?到时候,刺客逍遥法外,这个责任是我们担着还是小将军你担着?” 杜子威官阶低微,本就因为这事自己这边不占理而心虚,现在被张伯忠一口一个小将军叫着抢白,脸都红了。 但他虽然脾气有些暴躁,但不是没脑子,眼前这人是睿王的侍卫,如果吵起来,自己又不占理,被他去睿王面前告一状,估计守备大人都保不了自己。 于是勉强赔着笑脸道: “张大人说什么呢,我们怎么会不管,只是我们营中的郎中水平有限,不及你们这位小景先生医术高超。 刚才既没诊断出真正的病情,现在更不敢让这庸医来治了。小景先生既然能判断出真正的病因,那一事不烦二主,还请小先生费心给治一下,有什么需要,我们营中一定全力配合。” 说完,不待水瑶答话,吩咐旁边的小兵,“赶紧去找几身干净的衣裳,现让这几个人把衣裳换了。” 小兵应声出去了。 水瑶好脾气的笑了笑,她可不是什么名医,但这种解毒之法恰巧知道,其实,这几人也是因为连惊带吓,昨日又泡了凉水,身上有不少的擦伤,才会一下子爆发出来,只要及时换下衣服,清除伤口,消毒上药,再吃些清热解毒的汤药,慢慢调养几天也就好了。 但现在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水瑶让人拿些热水进来, “小将军,还请把营中的郎中请来,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她认真的对杜子威说。 后者满口答应,立刻叫了两个军医过来。水瑶把药水调配好,让他们给七个人清理了伤口,换上衣裳,然后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了一个瓷瓶,倒出七粒小药丸,让七人一个个服了下去。 然后,嘱咐军医再熬些清热解毒的汤药给病人。 那小药丸是云放配制的解毒丹,使用的药材都是禁忌之林出产的,效果极佳,如果不是时间太紧,耽误不得,水瑶也不舍的一次给出去七颗。 但此时需要立竿见影的效果。 果然,过了一个多时辰,七人身上的热度慢慢退了,人也精神起来,杜子威赶紧去回禀了刘守备。 刘守备本来也觉得睿王的手下跟自己没有什么瓜葛,张伯忠一行人不至于对自己的军营下手,只是听见疫病,大家都紧张不已,才让把责任往外推。 如今事情明朗,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只是招呼水瑶他们和自己一起启程去桐州。 于是,一众人等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那七个又一次捡回性命的行商横七竖八的躺在一辆没有车厢的车上,被颠得东倒西歪,但精神好多了的宋涛眼尖的看见他们的货物也被一起运了回来,不由得心中窃喜。 这进了军营的物资还能出来,属实是没有想到。 他不知道的是,这件事还真是托了他们自己中毒这件事的福,因为刘守备不愿意再起风波,而且他认为这既然是睿王的手下带来的贼赃,自己如果昧下,不太好向睿王交代。还是原封不动的拿去孝敬睿王的比较好。 一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晚宴前赶到了桐州城,见到了睿王。 凌瑾不动声色的看着面前的刘四海,他以前身体不好,没有在朝廷中任职,也很少和这些官员接触,这刘四海他以前没有见过。 但这次出来,他特意调取了沿途的官员履历,查看了一个明白。 这个刘四海是一员悍将,武举出身,一路实打实的在军营中摔打到今天的位置。 据说刘四海曾经一度热衷于剿匪,江南多水匪,刘四海带着手下的兵士亲自上船打水战,将他防线内的水匪一扫而清。 但却惹得邻近的州府的不满。因为水匪不好根除,他这边严加打击,被打残的水匪都逃到邻家去作案了,一时间人心惶惶,一度闹到了转运使面前,最后不赏不罚的不了了之。 此刻,凌瑾一边跟刘四海寒暄着,一边让张伯忠一行人下去休息,水瑶也自然而然的被安排到凌瑾所居的别院,见到了云放和景昊。 水瑶很庆幸再见凌瑾的时候,有刘四海这么个大块头在前面挡着。 凌瑾忙于正事,无暇问及水瑶那个刻着奔马的木牌的事,只能用热烈的目光目送她出去,然后和刘四海亲热交谈。 水瑶感受着后背的如刺的目光,一溜烟的回去找云放对口供。 直到见到了云放和景昊,从他们没有聚焦到自己身上的目光中,才忽然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一个默默无闻的抱猫小子——木渊。 第237章 桐州城(十) 景昊是见过木渊的,现在见水瑶没有介绍的意思,只好自己走上前去,笑嘻嘻的打招呼道: “哎哟,这不是木头嘛,好久不见,木兄风采依旧啊。” 接着转身指着云放, “木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家大师兄云放云神医,师兄,这是最讨女孩子喜欢的木头木兄。” 木渊的脸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好容易恢复了云淡风轻的常态,抱着挞挞向云放拱了拱手, “云兄。” 云放看着眼前的男子,长身玉立,剑眉星目,再加上一张处变不惊的脸,确实是受女孩子喜欢的样子。 只是,景昊从来都是说起话来,周到圆滑的,怎么今天这话听着有些不太客气呢? 难道是因为水瑶?水瑶跟着这么个惹眼的男子天天在一起,确实有些不让人放心。 …… 云放的思想已经跑出去了十万八千里,但也一点没耽误他请客人入座。 只是这时在木渊怀里睡觉的挞挞醒了,它一眼看见了景昊,忽然有些激动,后腿使劲往木渊怀里一蹬,像只白色的利箭一样跳进了景昊的怀里。 两只爪子搭在景昊的肩上,粉红色的小鼻子在景昊的脸侧使劲嗅了嗅,又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舔景昊的头发,然后又舒舒服服的窝进了景昊的怀里,眯起眼睛,一副享受的样子。 木渊忍着胸口的疼痛,面无表情的坐在云放招待他的座位上,心里把挞挞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景昊虽然并不喜欢挞挞在他身上嗅来嗅去,但他此刻他很是坦然的接受了挞挞的示好,开心的抱着它,对挞挞能分清里外亲疏这件事很满意。 比某些人还强,他瞥了某人一眼。 那个某人正抱着好久不见的蛋蛋,笑的合不拢嘴。甚至把脸埋进了小猫柔软的毛里。 云放有些看不下去,轻咳了一声,提醒水瑶注意形象。 水瑶听见了,恍然大悟一般看着眼前的三人, “哦,你们已经认识了吧,其实,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你们应该都通过我知道对方很久了。” 景昊暗暗在心中嘀咕:其实也没多久。 云放很给面子的说: “是的,我也早就听说过木头先生的大名了。” “木头先生,哈哈哈,”水瑶被逗笑了,越笑越觉得好笑,直至笑的前仰后合。 景昊忍无可忍: “笑什么,别笑了,说点正事吧。” 水瑶连忙擦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大师兄,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木渊木先生,以后不要再叫他木头了。” 云放这才知道,原来这人叫木渊,景昊也笑嘻嘻的开口: “原来是木渊,这确实比木头好听多了。” 寒暄过后,云放给木渊安排了房间去休息,三人开始开小会儿。 先互相通报了一下这几天各自身边发生的事情。 水瑶对凌瑾房中半夜进贼这事很是担心, “你们这胆子也太大了,明知有人有歹心,还敢放她进去,凌瑾和清风武功不济,万一那女子不是偷东西,是刺杀怎么办?” “你不是给了凌瑾防身的东西了吗?怕什么?” 景昊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这妹妹,天天心里惦记这个那个的,也不问问自己在路上遇刺的时候有多危险。 “那也不能只靠那个东西呀,靠外物哪有靠自己靠谱,再说那个符文究竟管不管用,咱也没试过,都是木渊说的,木渊又不是咱们自己人,咱不得做两手打算嘛。” 水瑶理直气壮的说。 景昊的心里莫名其妙的舒服了不少。 嗯,但是还是不想告诉她,当天,他和青霄一直在凌瑾的附近暗自保护着他呢。 云放打了个圆场, “好了,瑶瑶你放心吧,凌瑾的人功夫不错,他自己也不是泥捏的,想要给自己在朝堂上争取一席之地,自己怎么可能不冒点风险。 倒是你,半吊子的医术,还敢给人看病,这次是你运气好,以后不要强出头了。万一真的遇上疫病,没准把自己搭进去。” 水瑶听了云放的话,有些心虚的“哦”了一声,云放说的对,自己确实不擅长医术,不应该在这方面卖弄,这次是侥幸,下一次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 云放和景昊又问起木渊,水瑶简单的说了一下, “木渊这人虽然面冷,但还算好说话,他一直在追查那符文背后的人,从这一点上,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虽然不知道他的真实来历,但应该和我们没有利益冲突,所以,现在我和他是一个暂时的合作关系。” 听了水瑶如此定义她和木渊的同行,景昊和云放才算放下心来,只要水瑶还具备警惕之心就好。 三人畅谈了一会儿,就到了晚膳的时间,凌瑾去赴知州王琰的宴席,青霄自然是随身护卫,临时下榻的小院暂由云放做主。 别院的下人给三人上了一桌席面,三人动手吃了个半饱,水瑶才忽然想起来木渊,赶紧让人去请,结果下人回来回话说,木渊已经跟留守的侍卫一起吃过饭了,就不过来了。 水瑶脸上有些讪讪的,她这些年在家中,虽然过得不是当年锦衣玉食的日子,但凡事都有师兄和哥哥照顾,芸娘娘亲偶尔回来,也只考较她的所学,不知何时,竟然养成了一个自由自在,不爱操心的性格。 嗯,自己倒是过得挺好的,就是想不大起来关心别人。 这是毛病,得改改。 水瑶把一筷子嫩笋丝塞进口中,吃的香甜,心里暗暗告诫自己。 就在快要吃饱喝足之际,外面忽然进来一个侍卫,悄悄的在云放耳旁耳语了几句。 云放摆摆手,让人把吃残了的席面撤了下去。 等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的时候,景昊问:“出了什么事?” “昨夜跟着那个叫璎珞的小丫头的暗卫出事了,两个人只回来了一个。” “什么,暗卫的功夫都不错,就是让人发现,也不至于逃不了性命。这是碰上了什么厉害的角色,居然能折了一个暗卫?” 景昊问道,他可不相信那个小丫头璎珞能在两个暗卫的手下结果掉一个。 第238章 桐州城(十一) “你误会了,那个侍卫并没有死,只是……”云放迟疑了一下。 “没有死,怎么会回不来?哎呀,你赶紧说,怎么神医的架子端久了,说话还吞吞吐吐的。”景昊有些着急。 “那个侍卫在妓院闹事,被抓到巡城司衙门里去了。”云放白了景昊一眼,简洁明了的说。 他什么时候端神医架子了,他不过是顾忌水瑶在这,不好意思提什么妓院。 再说,他现在被景昊和水瑶搅得进了这么个局里,天天看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还得费心别入了这些蝇营狗苟的算计。都顾不上研习医术了,一直都在和他们一起不务正业好嘛。 “啥?”景昊惊讶的嘴都一时没合拢,暗卫执行任务的时候去逛了青楼?这凌瑾的侍卫这么无组织无纪律的吗? “赶紧把那个回来的叫进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事听着实在太新鲜。”景昊的八卦之心有些按捺不住。 水瑶也把目光投向云放, “大师兄,赶紧叫进来问问。” 云放看着两个好奇宝宝一样的人,一脸嫌弃,就这样,还一个个信誓旦旦要帮凌瑾夺太子之位呢,凌瑾手下如果都是这样的人,这太子之位不要也罢。 但事情还是得问的,云放还是让那个暗卫用最快的速度过来了。 听了暗卫的讲述,三人才终于弄明白了原委。 原来,昨日跟着璎珞出去的是一明一暗两个侍卫。两人跟着那个小丫头,七拐八绕的,居然发现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青楼。 看着明晃晃的“醉春风”三个字,再看着门口浓妆艳抹的姑娘,两人都有些傻眼,再看到那个小丫头熟门熟路的从侧门进去,两人就有些急眼了。 眼神交流之后,留身着夜行服的暗卫在门口角落里守着,另一个侍卫就一咬牙,堂而皇之的从门口进了去,谁知,这一去就再没见出来。 暗卫在门口等了大半夜,无论是那个小丫头璎珞还是凌瑾的侍卫,一个都没见着。眼看天快亮了,他冒险潜进了醉春风。 因为路不熟,找来找去都没找到人,正在犹豫要不要抓个人来问问,忽然听到了楼里的两个姑娘在说悄悄话,提到楼里今晚抓了个闹事的,关在了后院的厢房,要等明日送官。 暗卫心中一惊,连忙摸到后院,一间间的房门摸了过去,终于在一间房里找到了被捆着的侍卫李远。 暗卫本想给他解开绳索,带他离开,李远却制止了他。 “我中了他们的迷药,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你带着我没法出这个楼。再说,我也不能这么走。” 李远告诉暗卫:“这个楼有些蹊跷,我进来后,就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装作喝花酒,暗自寻找那个小丫头,却一直没见到人,本来打算先出去和你汇合,却在去官房如厕的路上,无意中看到了璎珞。 我立刻跟了上去,发现她进了一间屋子,我附身在窗下听见屋里有三个人,听见一男一女还有璎珞的声音, 璎珞像是听命于那个女人,向她禀报说自己明着进不了王爷的房,他的小厮看门看的紧,晚上摸进去找,结果东西也没有找到。 那个女人听声音挺生气,虽然娇笑了两声,但话却说的狠,问璎珞门你进不去,床你也上不去,是不是功夫没学好啊,要不要回楼里找个师父再调教调教? 当时我就听见璎珞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停的求饶。那女子才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另外的一个男声这时才说,如果不成就不必勉强了,公子那边自有安排,以后你们这边只管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不要自作主张,弄出事情来反而给公子添麻烦。 那女声明显不服气,反唇相讥说这么些年来她们自己靠自己做的也不错,困难的时候都捱过来了,现在日子好过点了,又有人在一旁指手画脚的,真不知哪来的脸。 那男声明显有些怒了,压着火气说他只是按照公子的意思办差,如果不服,可以去找公子说。 那女人不再出声,那男声才说,公子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危,毕竟他是个王爷,若是真的在这出了事,你们谋事又不周密,真闹出来,相干的人一个都跑不了,就算是娘子,也可能会受到株连。 争论到这里,房中渐渐统一了认识,只听那女子把璎珞叫上前去,附耳嘱咐了些什么,就让她出去了。 我一时有些两难,不知道该跟着璎珞还是继续在这听墙角,后来,我担心璎珞回来继续对王爷不利,还是尾随着璎珞跟了出去。 没想到,到了前厅,碰到了一个喝醉了的嫖客,认错了人,挡着我的路纠缠不清,我眼看璎珞就要走的看不见,就伸手把他推到在了一边,没想到,那家伙有好几个同伴,一时间都围了过来,有一个家伙还泼了我一身的酒,我正好借着这一身酒气装作喝多了,把他们都踹到一边。 然后冲过去想拦住璎珞,没想到,从旁边冲过来一个姑娘,扑在我怀里,手里举着一杯满满的酒,硬灌了我一口,我迫不及防,被她灌进去半杯酒。 再后来,就又被人围起来动了手,结果这次不到几个回合,我就觉察出全身无力,才猜出那酒里被那女子下了迷药,最后只好被他们绑了,扔在这里。” 暗卫讲完侍卫李远的遭遇,说: “李远说他并未暴露自己的身份和行踪,这次被那青楼里的人下药抓住,也不过是当成普通闹事的客人,最多送到城防司,关几天也就出来了,所以不让我救他出来,以免打草惊蛇。” 这李远,还真是个忠心又有脑子的,但是还是得快点救他出来,以免夜长梦多。 水瑶心里想着,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 “不过,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呢?” 从昨晚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了,这暗卫,回来的也确实太慢了点。 第239章 桐州城(十二) 暗卫低头抱拳行礼, “是属下的错。当时眼看天将亮,属下本想赶紧回来复命,结果从后院经过的时候,听见柴房里隐隐有哭声,我听着那哭声很是稚嫩,就忍不住从门缝里看了一眼,” 暗卫说到这里,抬头看着眼前的三人,面上露出不忍之色。 “我看见那间柴房里,竟然是一屋子的小孩子,依偎在一起,都怕的低声哭泣。” “小孩子?难道是那醉春风买来的孩子。” 景昊问,他知道有些妓院喜欢挑些长相秀美的孩子,从小养在院子里调教,小时候伺候当红的姐儿,长大后再挂牌子接客。 但是,暗卫摇了摇头, “我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后来发现不是,那一屋子的小孩子很多,哭的很可怜,我很不忍心,但当时我也没有办法,还急于回来复命,就想先回来向王爷禀报,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救救那些孩子。 可正准备走的时候,我发现一个小小的影子向着柴房的方向走过来,我只好先在阴影处躲了起来,可那影子走的近了,我发现那个人居然是那个丫头璎珞。” “璎珞,她一直在醉春风没走?”云放有些吃惊,怪不得今天一直没见到她,还以为她昨天被拒之门外,凌瑾今天又不在,她在下人房没出来呢。 “不错,我看着璎珞拿钥匙开了锁,然后进了那间柴房,就没急着走,藏在窗外观察着她的动静。 那丫头好像也背着人来的,我听见她悄悄让那些孩子别哭了,她应该是带了食物进去,不一会,我就听见里面有吃东西的声音,我还听见她让孩子们别害怕,她会想办法救他们的。 可是,还没等璎珞出来,就又有人来了,那人发现门没有锁,就赶紧进去察看,也不知道璎珞躲在了哪里,那人居然没有发现,进去点了点人数,又带走了两个大一点的孩子就走了。 可他走的时候,又把门锁上了,我听见里面不一会儿又有了动静,然后有人开始撬窗户,才发现,这柴房的小小窗户都已经被木条钉死了。 我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想帮她出来,” 暗卫说到这里,心里有些忐忑,偷偷看了一眼三人的脸色,见没什么异样,就继续说了下去。 “我在窗外对璎珞说让她把钥匙递出来,我给她把门打开。她像是吓坏了,开始没接话,后来我说天马上就要亮了,如果她不相信我,我就走了。 她听了这句话,最后终于把钥匙给我递了出来,我给她开了门,然后侧身在门边等着,待她出门时,出手点了她的穴道,最后,把门继续锁上,提着她赶紧出了醉春风。 本来想着直接回来,可是这时,天已经开始见亮了,我不知道这别院还有多少对王爷不利的人,只好带着她找了家偏僻的小客栈,靠到天色又见了黑,才敢回来。” “那璎珞呢?你把她带回来了?” “没有,我把她捆了,藏在客栈的床底下了,刚才回来后,已经让人过去看着了。” 暗卫诚实的回答。 水瑶一阵无语,这凌瑾手下的侍卫还都挺有个性的,进大牢的进大牢,虏人的虏人,竟都是些有主意的。 也不知凌瑾能不能管好这些人。 “你做的很好,但是以后不要这么鲁莽了,”云放对那暗卫说: “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陈正。” “陈正,你先去换身衣服吃点东西,然后来我这儿,带我们去客栈见见璎珞,看看那个醉春风里都有些什么勾当。” “是!” 陈正领了命令出去了。三人又凑在一起商量。 “听着陈正讲的意思,这璎珞也不像是自愿听命于那些人的,倒像是有些受制于人的样子。” “起码,她偷着给那群孩子送东西吃,还企图营救她们,心里就是还存着一份善念。” “但那些孩子究竟是因为什么被锁在柴房里的呢?正常的院子,不会这么干,也不会一次买那么多的孩子,毕竟在孩子没长大之前,产生不了效益啊……” 不一会儿,陈正来了,换了身蓝色短打劲装,虽然看上去还是有些让人望而生惧,但好歹比夜行衣顺眼点。 几人商量后,决定由水瑶和景昊跟着去见璎珞,云放留下来看家,虽然这家也不是自己的,但凌瑾走时,把一众人等都托付给了云放,他也不好撂挑子,只好,硬着头皮在这里坐镇。 水瑶和景昊随着陈正出了大门,一路拐七拐八,不知走了多少个弯,直到把水瑶这个路盲彻底走迷糊,终于到了一间小小的客栈。 客栈很小,但有一个大院子,一楼有个大堂,穿过大堂,是两个对开的楼梯,顺着楼梯走上去,拐弯走到最后的一间小小的客房,就是陈正关璎珞的屋子了。 几人到了门前,陈正在门上清叩了三下,这是他们的暗号,却没有人应声,也没有人开门,陈正不由的心里一惊。 三人立刻破门而入,进门一看屋内的情形,愣住了。 只见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子压在一个娇小的女孩儿身上,两只大手,一只捂在女孩脸上,一只掐着女孩子细嫩的脖子。 那女孩儿的双手被捆缚在身后,双脚也被捆着,只是因为拼命的挣扎,绳索已经松动了许多。 水瑶一看这等事,不由的怒从心生,立刻就要冲过去,踹翻那个壮硕的男人,却被景昊一把拉住,与此同时,陈正已经冲了过去,伸手去拽那个男人。 “张二,你干什么呢?” 陈正一边拽,一边喊着男人的名字,水瑶这才确认这人是自己人,可眼前的情景却依然让她很难接受。 这时,陈正已经拽开了那个叫张二的侍卫,却发觉有些不对,张二的身体沉重无力,被他大力一拽,竟然从那女子身上摔落在一旁,陈正警惕之心升起,但是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只见一根寒芒冲着自己的面门激射而来。 第240章 桐州城(十三) 陈正的反应不慢,迅速的向右边一侧头,那点寒芒擦着他的腮边一闪而过,冲着身后的水瑶而去。 水瑶迅疾抬手,手中也飞出了一点寒星,堪堪在那点寒芒快要到身前时截住了它,两两相撞,掉落在地上。 这时,陈正已经伸手点了地上那女子——璎珞的穴道,看着她那充满愤怒的眼神,想着她刚刚从口中射出的寒芒,有些不放心,于是又上前一步,捏着她的下颌,手上用力,“咔嚓”一声,竟然把璎珞的下巴给卸了。 水瑶低头在地上一点水迹里看见了那点寒芒,是一根极其短小的银针,她用帕子垫着捡起银针,正要问话,却看见陈正把女子的下巴摘了下来,顿时有些小心惊。 这凌瑾的手下还真是有狠人啊。 其实,水瑶也是冤枉了陈正。 陈正看见璎珞对那些孩子的态度之后,觉得这小姑娘也许有苦衷,本意是想救她,才把她带到这里来的,为了以防万一,还把她的手脚捆着,嘴堵着,可没想到,这么的防范还是被她钻了空子,如果刚才他们晚来一会儿,这张二还有没有性命就不好说了。 所以,就有些懊悔,自然下手就重了些。 水瑶此时看着面前的璎珞,本来白皙可爱的小姑娘,一脸的狼狈狰狞,因为下巴被摘了,口中的涎水不受控的从嘴角流下来,脸上都痛的变了颜色,可目光却像小狼一样凶狠。 水瑶盯着那璎珞看着,景昊和陈正连忙去看一边的张二,发现他意识倒还清醒,只是全身无力,嘴唇也有些哆嗦着,说不出来话。 景昊一搭他的脉搏, “中毒了,这毒还挺霸道。”他和陈正一起将张二抬到床上,伸手点了他的几处穴道,封住了毒素的蔓延,回身看向一脸眼泪鼻涕的璎珞,景昊轻轻松松的说: “你不要挣扎了,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儿,你也走不了,我让人给你安上下巴,咱们好好谈谈咋样?你要是愿意,就点点头。” 看着璎珞依旧是一脸的愤恨,很是倔强的样子。水瑶也开口道: “你要是不配合,可就只能这么被捆在这儿了,想做的事可也做不了了。”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打动了璎珞,她犹豫了一会儿,居然点了点头。 景昊给陈正递了个眼色,陈正上前,伸手捏住璎珞小小的下巴,一拉一送,只听又是“咔嚓”一声让水瑶觉得牙酸的声音,再看,已经给璎珞安上了下巴。 应该是很疼,璎珞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但还是一声不吭,水瑶有些不忍心,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想递给她,可看看她的双手还捆着,只好自己亲自上去,给她稀里糊涂的把脸抹了一遍。 陈正想着刚才璎珞从口中射出的暗器,看着水瑶离她那么近,不由得有些胆寒,有心提醒一句,但看景昊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大景先生的功夫他是见过的,想来这小景先生也不差,自己还是别在敌人面前露怯了。 嗯,是的,现在在陈正的心目中,璎珞小丫头就是个阴险的敌人。 水瑶在璎珞脸上抹了一通,看了看,不甚满意,干脆伸手,“唰唰”两下,璎珞手腕上的绳索就碎成了几节掉落下来。 璎珞吃惊的看着,她根本没看见面前这人手中有利器,怎么这绳子就应声而断了呢。 水瑶有些得意的笑笑,接着把帕子递给她, “先把你的脸擦擦吧,然后把解药给我,别想着搞什么小动作,你也看到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听了这话,璎珞觉得自己本该生气的,可怎么说的,她竟有些心服,当然,口是不能服的。 她默默的擦着自己的脸,下巴生疼,嗓子像着火一样,有一种干裂的感觉。 一天没吃没喝了,她醒了就发现自己被捆着塞在这个床底下,一时间又急又气,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被什么人劫持了。 后来,房里换了个人,这个人好奇的蹲在床边看她,她努力让自己做出羞怯可怜无助的表情,用眼神祈求那人给自己松绑,那人把自己从床下拖出来,放到床上,但是没给自己松绑,而是摘了自己口中堵着的布巾,问自己要不要喝水。 水她当然是想喝的,但她更想逃出去,看那人根本没有给自己松绑的意思,她诱骗他走近了,然后一根带着毒液的银针就射了过去。 这一根银针上的毒其实毒不死人,但是见效很快,那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但这人身材却很魁梧,情急之下,居然一头撞在自己身上,还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差点把自己肋骨压断…… 本来药效全都发作了后,自己应该还是能慢慢挣脱开的,可没想到这么快又来了三个人…… 璎珞接着擦脸的时间,脑子迅速的转着,却一时之间想不出脱身的办法。 忽然,手中一空,帕子被人抽了出去,她抬眼一看,只见水瑶一手端着一杯茶水,一手用两个指尖捏着帕子,很嫌弃的把帕子随手一丢,那轻飘飘的帕子居然落在了有着一些距离的桌子上。 还不等璎珞吃惊的眼神转过来,一只白皙的小手伸过来, “别擦了,再擦,脸都擦破了,喝口水吧,不过,解药先给我。” 璎珞本来是想拒绝的,就算是做了俘虏,她也不一定要这么老实听话,谁还没有脾气了,有本事杀了她,反正这世上她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可怎么回事,怎么她就乖乖的把药交出去了? 陈正从水瑶手中接过了解药,赶紧给张二服了进去,看着平时孔武有力的张二现在软如烂泥一般,心里对璎珞不禁有了一丝后怕,自己昨天居然那么轻易就把她打晕扛回来了,倒真是侥幸。 殊不知,璎珞心里恨的也是这一点,自己怎么就那么一点警惕之心都没有的就被人袭击了呢? 第241章 桐州城(十四) 看着璎珞小口小口的啜完了那杯茶水,但是还不肯放下杯子,水瑶上前去,一把把杯子拿了过来。 “别磨蹭了,该说的早晚得说,早说早了。” 璎珞不服气的瞪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 “醉春风里的那些孩子是什么人?”景昊突然问道。 “那些孩子跟你是什么关系? 那么多的孩子,一家妓馆可养不了,别说还有男童,醉春风是还做人口买卖的勾当吗? 你在里面是做什么的,助纣为虐还是为虎作伥?” 景昊一连声的发问,让璎珞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才没有助纣为虐,我是想帮她们逃走的。” 璎珞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但是说了也就说了,她忽然感觉一阵轻松,不管面前的人是什么人,反正不是楼里的,怕什么,她早就不怕死了。 “哦,你的意思是你和她们不是一伙的?那你详细说说那群孩子是怎么回事,没准我们能帮上忙呢?”景昊的声音极具诱惑性。 “你们真的想帮忙?我不信,昨天那个人就说要帮我,结果我一出柴房门,就被他打晕了。”璎珞怒视着陈正,昨天她虽然没有看见他的脸,但他的声音她能听出来。 陈正觉得自己很冤,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怨。 景昊轻咳了一声, “我和他不一样,我说话算数。” “哼,”璎珞哼了一声,但还是继续开口说了。 “醉春风不是一家简单的妓馆,他背后有什么人在,我也不知道,那些孩子也不都是醉春风要的,这里只是一个中转的地方,有时候,妈妈看中了,会留下一两个,但是,大部分的人都被送到别的地方受训去了,至于,送到哪里,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不一定在桐州。” “受训?受训是什么意思?是在另外的妓馆受训吗?“ 妓馆的老鸨子不都是说调教姑娘吗?这受训怎么听着不太像青楼的用词?景昊有点疑惑。 璎珞咬了咬牙。 “不是,受训是指让这些孩子学习各种技能,然后在他们中间挑选各自擅长的方向培养。” “这还是因材施教呢,这也算好事啊,学了本事,将来有一技之长,只是,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偷偷摸摸的呢?”景昊不解。 水瑶却觉得好像有什么熟悉的东西在脑子里一闪。 璎珞却低下了头,半晌,才抬起头来,眼睛有些红, “受训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轻松,要按他们的方法挑出他们认为有各种能力的人,身体素质好,灵活敏捷的就学功夫,长得好看的就去学伺候人的手段,教导的人很严苛,受不住的就……” 璎珞的声音顿了顿,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受不住的就死了,无声无息的就死了,连个哭声都没有。” …… 一阵沉默后,水瑶问: “那这些孩子都是哪里来的?人牙子那儿买来的吗?还是拐来的?” “都有,但是大多都是拐来的,除非身手特别好,能培养起来留作他用,不然他们只要长得好看的,无论男女。” “你知道这批孩子会被送到哪里去吗?” 水瑶继续问。 “不知道,具体的消息只有具体的管事的才知道,我只是隐约探听到她们是要被送到南边去。” “南边?”水瑶重复的自语道,“再往南的南边是什么地方?徽州?南州?还是再南边? 找一个鲜少外人到达的小镇,从幼时开始训练,身手好的做杀手,做刺客,模样俊的做妓馆里头牌,嗓音好的去乐坊,再有模样不错,人也机灵,身手也好的送到深宅大院,或者官宦人家做姨娘,刺探消息……” 水瑶越说,璎珞的脸越白,说到最后,水瑶突然问: “璎珞,像你这样的身手,这样的容貌,应该也不多吧,怎么只在别院里做了个丫头呢?不是太浪费这么多年的辛苦训练吗?” 璎珞双肩猛的一抖,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水瑶,嘴唇有些哆嗦,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那种训练你应该很清楚吧?你应该就是那种训练出来的佼佼者吧?璎珞,别装了,你出自那里,岂会不知道那里的所在?说吧,你说一半留一半究竟有什么企图。” 璎珞听了水瑶的话,一时有些哑然,又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道:“我告诉你们又有什么用,你们也找不到那里,何况她们那种地方有不止一个,我也只知道一个地方,就算你们捣毁了一个,也不过是让她们在别处再建一个罢了。又有什么意义。” 说完,璎珞痛苦的用双手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里渗了出来。 “我们确实不一定能一下子把她们全都捣毁,可是,璎珞,事情总是一件件的办的,你之前不也给那些孩子送吃送喝吗?还想救她们出去,你想过这有什么意义吗?” “我什么也没想,我只是想尽力让她们少受点罪,如果能救出来就更好了,可如今,”她叹口气,如今,她自己都成了阶下囚。 “是啊,你也是想救出一个是一个,救出这些孩子也许可能对大局没有什么影响,但对关在醉春风的每一个孩子来说,都有意义。这会改写她们的人生,这对大局无关紧要的举动,会让他们逃出生天,还有可能让你知道的那个地方的孩子也能获救,重新站在阳光底下,你说有没有意义呢?” 璎珞被她说服了,喃喃道: “你说的对,救出一个是一个,不管怎样,救出来的那个,就不用去走那条路了。” 她的眼睛开始发亮,目光灼灼的看着水瑶, “你说,你想知道什么,你想怎么救,我都告诉你。” “好,”水瑶笑逐颜开, “具体怎么救,咱们接下来再商量,现在,你给我讲讲,你到睿王凌瑾的房里去找什么去了?是谁让你去找的?” 水瑶一针见血的问道,但是由于璎珞刚才良好的态度,她还是尽量斟酌了一下词句,没有用“偷”这个字。 第242章 桐州城(十五) 璎珞听了这句话,身子像被冷风吹过一样抖了抖。 “原来你们都是睿王的人,”她很快平静了心情,不带一点情绪的说。 “如果你们真的答应帮我把那些孩子们都救出来,我可以告诉你们睿王的事情。” 璎珞开始讨价还价。 “你不用这么谨慎,我答应你救孩子,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那些孩子。 我有一个朋友,当初被人拐卖,身陷一个奇怪的地方,后来侥幸逃了出来,我怀疑那个地方和你说的地方有关联,所以,起码在这一点上,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你不用怀疑我会骗你。 而睿王的事,即使你不说,也无关紧要,反正他遭遇的刺杀也已经不少了,再多你这一次也没什么。” 水瑶轻描淡写的说。 “那好,我说。”璎珞仿佛是下了某种决心。 “你说的对,我也是从小被他们训练养大的,只是我既不是被买来的,也不是被拐来的。”璎珞苦笑了一下, “我是个孤儿,六年前家乡闹水灾,暴雨下了五天五夜,河坝决堤,当时就死伤无数,洪水退却之后,饿殍满地,官府不作为,赈灾粮迟迟下不来,没淹死在水里的人又没逃过饥饿,接着就是爆发瘟疫,整个村子被官兵围起来,在里面等死,” 璎珞惨笑了一些,目光里都是恨意, “那是一所人间的活地狱,你们,” 她环视了一圈,鄙夷的看着几人, “你们,没经历过吧? 可我,就是从那所地狱里爬出来的。” “六年前,是当今皇上登基前夕吗?这些年,咱们东文国运昌隆,到处开疆扩土,不是说一派繁荣昌盛吗?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水灾,而且还得不到赈济?”水瑶有些惊讶,看看璎珞,又看看景昊。 “哼,就是皇帝陛下天天想着开疆扩土,根本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底下的官员天天只想着迎奉上司,美化自己的政绩,拼命缴纳税收,好满足皇帝的国库,让他能养兵征战,哪有人心里有老百姓。 水灾这样的事,他们烦恼的是如何上缴上当年的税收,哪里有心赈灾。” 水瑶听璎珞说的有些偏激,但也没有出声反驳,这时候也不是争辩的时候。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呢?”水瑶不想往她心上戳刀子,但也不能让璎珞就这么没完没了的沉浸在愤恨之中。 “怎么活下来的?呵呵,我都不知道,爹死了,娘死了,兄弟姐妹们都死了,我家本来不穷,有宅子有地,可短短两三个月,就剩我了我一个不到八岁的孩子。 宅子和地都没了,我流落在街头,成了一个小乞丐,好在那时,瘟疫终于结束了,街头也有施粥的了,我就那么饥一顿饱一顿的混着,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娘子。” 璎珞的眼神有些空洞,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个娘子身材窈窕,带着帷帽都能看出她很美,她看见了我,看了我好一会,接着就有人过来问我愿不愿意跟她走,说能吃饱穿暖,还能学习很多将来安身立命的本事。 我毫不犹豫的同意了,那时已经快要到冬天了,虽然南方的冬天没有北方冷,但一样能冻死人。 我跟着那个娘子走了,后来,身边又多了几个孩子,有大有小,有男有女。我们一起去了更南边的地方,那里气候酷热,我们吃也吃不惯,睡也睡不好,就有人开始哭闹,想回来……” “然后呢?回来了吗?”水瑶忍不住出声询问,但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 “回来了,回来了吧?”璎珞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娘子把大家集中在一起,问都有谁想回去,大家都有些害怕,不敢出声,娘子说只有这一次机会,不说就算了。 最后有两个胆大的站出来,说想回去,说在这里实在不习惯。娘子就轻轻的说了一句,好,送你们回去,接着,就在我们所有人面前,把那两个孩子捆在一张刑凳上,活活打死了。 那血肉模糊的样子,那种声嘶力竭最后又渐渐消失的哭喊求饶声…… 之后,又有几个孩子因为受到惊吓,整夜做噩梦,生病的,疯了的,死了的,无缘无故消失不见的,最后活到走出那个地方的,十不存一。” 璎珞的话像一根刺,一点一点的扎进了水瑶的心里,这世上,还有这种人间地狱。 “我们在那里,有人长大,有人死去,又有人进来,终于,我盼到了离开那里的日子,却又被送到了青楼,学习伺候人的本事。 我学了,可学的不好,达官贵人看不上我,若是做个普通的姐儿去接客,又辜负了她们这么多年的训练,于是,他们就想办法把我送给了王琰王知州,可这王知州也没看上我,就把我放在别院当了个丫鬟。 别院根本就少有人来,我还以为能这样无声无息的过下去。谁知道竟然有幸迎来了当今睿王殿下,” 璎珞一脸怨念的看着水瑶几人,“本来是和你们八竿子打不着的,结果你们前脚进来,我后脚就接到了任务。” 终于说到重点了。 “什么任务?” “让我想办法勾引睿王,”璎珞看上去一副清纯的小脸,此刻面无表情的说着这种话,让水瑶一阵无语。 “勾引睿王?你,……璎珞你今年几岁了?”水瑶心想,她们是真觉得睿王没有见过女人嘛? 璎珞立刻明白了水瑶的意思,但她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我快十四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说睿王根本不可能看上我对吧,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她们非得让我试试,我也没办法,当然,勾引不到也没关系,只要把该做的事情做了就行。 她们让我去勾引睿王,是想让我在睿王那里找一个类似符咒的东西,如果找不到,也没关系,重要的是让我趁机给他放点东西。” “放东西?放什么?”水瑶警惕的看着璎珞:“毒药吗?” 璎珞笑了起来,笑的貌似天真可爱,却透着一丝诡异: “你猜?” 第243章 桐州城(十六) 水瑶看着璎珞那有些得意起来的小脸,忽然有一种给她一巴掌的冲动,明明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却学的这么阴晴不定。 她虽然可怜她的身世,但也绝不能姑息。 “我不猜! 你不愿意说就不说,不过我只告诉你一句,想救那些孩子还得靠睿王的身份和人手,如果他有个什么闪失,别说那些孩子救不了,你也活不了。” “我就是告诉你了,我和那些孩子就能活命吗?”璎珞一副根本不相信的样子。 “现在我说什么你也是不相信的,不过,你可以试试嘛,总比等死强一点。” 水瑶摆出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璎珞的目光开始闪烁,片刻后,她再一次屈服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让我放的到底是什么,” 璎珞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 “她们只是让我把这个瓶子里的东西伺机倒在睿王的身上或衣服上。” 水瑶接过小瓷瓶,打开塞子,里面已经空了,她闻了闻,只闻见一股似有似无的香气。 水瑶把小瓶子递给景昊,对药物,景昊要比她懂得多些。 景昊也闻了闻,同样摇摇头。 不过可以肯定,这不是毒药,也绝非那些青楼里惯用的催情药物,把这个放在凌瑾的身上,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呢? 既然看不出来,水瑶决定暂时不去管它。 可眼前的璎珞该怎么办呢? 水瑶想了想,抬手给璎珞解开了脚上的绳索, “璎珞,你也是个苦命的,如果你想摆脱那些人的控制,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做什么交易?”璎珞依旧坐在地上,用手揉着酸麻的脚踝,冷冷的问。 “我放你回别院,你该干什么干什么,该去醉春风就去,但要做我们的内应,凡事都要告诉我,直到咱们把这醉春风的后台找出来,把那些孩子救出来,就还你自由,你看怎么样?” “你说的是真的?你们敢相信我?”璎珞有点心动,但却不敢相信。 “那当然也不能就这么一点防备也不做,” 水瑶笑了笑,小手一抬,两点寒星冲着璎珞激飞而去,璎珞想躲,可哪里躲得开。 两点寒星没入了她的双腕,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只有一点冰凉的感觉。 “你做了什么?”璎珞又惊又怒,中了那暗器,她没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可这样,更让她心中起疑害怕。 水瑶此时很想回她一句“你猜?” 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眼前这个小丫头年纪比自己还小,这一天一夜也算是饱受惊吓,还是别逗她了。 “我也没做啥,就是给你的手腕上渡了点寒气,别怕,不会死人的,不过,要是被我发现你阳奉阴违,背叛我们,你这两只手也就慢慢废了,” 水瑶的手指轻轻的点在璎珞的手腕上,璎珞觉得手腕一阵发凉。 “你的两只手会一点点的受寒,变的僵硬,然后失去行动能力,最后就像被冻坏的猪蹄子一样,变得青紫溃烂……” 水瑶的两只手指从璎珞的手腕交替向上移动,就像一个小人在她的腕间走向她的胳膊,璎珞不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回过神来,“啪”得一声打掉了水瑶的手。 “哼,有什么可怕的,不过就是给我下了毒,威胁我罢了,还以为你们是什么好人呢,还不是和那些人一样对我使手段下毒。” 水瑶一听这话中有话 , “你的意思是控制你的人对你下了毒?”她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也是,要想控制你,怎么也得有点措施。不过,璎珞啊,我们和他们可不一样,我这可不是无缘无故的这么对你,是你先来招惹我们的,我们也不能无条件的相信你,对吧,毕竟我们一进门的时候,你还想杀我们的。” 水瑶见璎珞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心里莫名的有些痛快,于是又大方的说:“如果你中了他们的毒,倒也不必害怕,你应该知道睿王身边的云先生是个神医,回头我让他给你把毒解了,完事后,放你自由。” 水瑶的大饼画的很圆,璎珞虽然半信半疑,但终究是见到了一丝希望,也不免有些憧憬。 搞定了璎珞,再看看床上的张二,发现他已经自己坐了起来,看来璎珞给的解药是真的,水瑶心里暗想。 “既然都没事了,大家就回别院吧,现在天都已经黑了,赶紧回去,没准睿王都已经散了席,回来了。” 听到散席,璎珞的脸上很是有些不自然,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开了口: “那个,那个睿王在今晚的宴席上可能会遇到危险。” “危险?你怎么知道?”听了这话,屋内其他四人齐刷刷的看向她。 “我昨晚在醉春风听说的,昨晚,我到醉春风,不止见到了我们这边的管事娘子,还有京都来的人。 我也不认识那是什么人。”璎珞看着那四人的眼神,赶紧解释说, “本来我们都是一个地方算作一个小队,每队有一个管事娘子,我们都听命于她,但是在一年前,开始有京都来的人找上了我们,上面下令说,凡事都要和他们商量再定,如果他们有需要,也要全力配合。但他们以前来的也少, 这一次,我见到他们,还很惊讶和恐惧,毕竟我没有按照命令去做,结果不知道会受到的什么样的惩罚。 结果,管事娘子虽然对我不满意,也没有说太多的难听的话。而傍边的京都来人却并不在意我,听他的意思,他在今晚的宴席上就会动手,到时候,就是一劳永逸。” “他要动手干什么,你知道吗?”水瑶严肃的问。 璎珞摇摇头, “不知道,听他的意思,胸有成竹的。” 景昊和水瑶对视一眼, “你们各自回别院,我们先走了。” 说完,留下三个大眼瞪小眼的人,两人飞快的走了。 第244章 桐州城(十七) 知州王琰的这场宴席摆在了桐州城最雅致的一间酒楼——陶然居。 陶然居这间酒楼不是桐州城最大的,但是却是布置最雅致,最受文人墨客欢迎的一间。 酒楼只有两层,一楼是个圆形大厅,摆放着一排排的桌子,唯独空出了中间的一大片的空地,建有一个高台,平时,有说书唱曲的,献舞弹琴的,甚至文人清谈,吟诗作对的,都可以登台,让客人享受美食的时候也可饱饱眼福,耳福。 二楼是个半圆形的建筑,从两侧对称的楼梯都可以上去,沿着墙边是一排雅室,雅室外边是宽敞的观景台,观景台边上有半人高的栏杆,沿着栏杆是一排颇有情趣的竹编桌椅,桌子上摆放着小食,点心,茶水,可以坐在那里居高临下的欣赏歌舞,当然,如果高兴,也可以把人叫上来,到自己的雅室单独享受。 但,今晚,陶然居被王知州包场了。 这时,一楼的大厅内坐的都是桐州的上上下下的文武官员,王知州满面春风的陪着睿王凌瑾在各路官员中游走,给他介绍桐州的官员名士,寒暄过后,王知州,刘守备和几个同知,通判就陪着睿王上了二楼。 这是为了清净,也是为了安全。能近距离的招待睿王爷,王知州当然高兴,但王爷的安全也是一块石头压在王琰的心头。 绝不能再有刺杀这样的事发生了,否则,睿王心里生了忌讳,自己这两天的辛苦就都白费了。 王琰严格选了能上二楼的人,然后让手下功夫最好的侍从和刘守备的人守在一楼的两个楼梯上,不让闲杂人等上楼来。 然后,让人直接把宴席在观景台上摆上一桌,这样,睿王既可看见桐州的繁华,也能回雅室歇息,得到清净。 而且,王琰还给睿王准备了特别的节目。 酒过三巡,王知州停了酒杯,请凌瑾移步坐到了观景台边, “王爷请坐下歇息片刻,下官准备了些许桐州本乡本土的歌舞,王爷在京都看的都是阳春白雪,到了咱们这,看看咱们这的歌舞,也算是个野趣,还请王爷不要嫌弃。” 凌瑾含笑不语,抬了抬手,点头表示客随主便。 王琰便走到观景台边,双掌轻轻一击,楼下喧闹的声音顿时消失了,凌瑾打眼往楼下一看,发现楼下大厅中央的高台上竟不知什么时候架上了一面大鼓,大鼓上铺着雪白的锦布,鼓中间站了一名年轻的女子。 那女子,身着一件娇嫩颜色的黄色上衣,桃粉色的百褶裙子,一头乌发盘在头顶,干净利索,没有多余的装扮,只戴了朵粉红色的珠花,站在那里,就像春日里绽放的一朵桃花,清新脱俗。 王琰看着高台上的女子,微微颔首,知道她已经准备好了,于是又一击掌,高声对楼下说: “开始吧。” 那女子抬头看着二楼观景台上的众人,双手在胸前交叠,缓缓落在腰间,款款蹲身施了一礼, “见过睿王爷和各位大人,小女苏蓉不才,为各位献上一舞。” 话音还未落,丝竹之声响起,苏蓉单手举过头顶,柔臂轻舒,纤指轻弹,从肩头到指尖,仿佛无骨般波动,就像一颗石子投入水中荡起的涟漪,从慢到快,有规律的抖动着。 随着音乐的节奏越来越快,苏蓉的身形开始飘逸的旋转,桃粉色的裙摆随着激烈的旋转开始渐渐荡起,层层叠叠,宛若一朵粉红色的桃花,娇黄色上衣的苏蓉在忽然膨大的桃粉色裙子的托举下,显得愈发娇小,这时,她的双手都举过了头顶,整个人和两条抖动的双臂,就像桃花中的花蕊,在春风中微微颤抖,娇俏可人。 层叠的裙摆离雪白的鼓面有着小小的距离,隐隐约约看见苏蓉的一双穿着枣红色绣鞋的小脚在快速的踏着鼓面,清晰的鼓声无比和谐的融入了一旁的丝竹之声里,慢慢的,丝竹之声渐渐低了下去。 过了不多时,丝竹之声如风收雨歇,悄然停住,大厅之中只余那“咚咚”的鼓声,竟然自成了一曲。 楼上楼下一片鸦雀无声。 忽然,旋转的苏蓉双脚齐踏了一下鼓面,这首鼓曲戛然而止,旋转的裙摆急收,苏蓉用双手提着裙角,小心的站在鼓面上,清脆的声音响起,“小女子舞技粗陋,还望没有污了王爷和诸位大人的慧眼。” 微一愣神的功夫,楼上楼下顿时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凌瑾也觉得这支舞跳的不错,舞技还另当别论,主要是这心思奇巧,用脚踏出鼓音作曲,京都也是有的,但这身舞衣设计的精巧,尤其是从楼上往下观看,更是如一朵在风中绽放的桃花,分外好看。 在这桐州小城,有这种才艺的女子,也算是罕见了。于是,他也笑着夸了两句,吩咐青霄打赏下去。 不料,青霄还未应声,旁边的王知州却笑呵呵的摆手道: “王爷先莫急着打赏,苏小姐这支舞的好处您才看了一半。” 这倒是让凌瑾有些疑惑了,“哦,王知州此话怎讲?” 王琰将手往下一指, “王爷请继续往下看。” 凌瑾低头一看,发现那苏蓉已经下了高台,此刻正静静的肃立在一旁,几个小厮上了高台,将大鼓上的白色锦布四角拉起。 凌瑾惊讶的发现,原本雪白的锦布上这时出现了一幅水墨画,定睛细观,有山有水的景色,桃花盛开,正是一幅春日胜景图。 这竟然是刚才那苏蓉在跳舞的同时,随着舞步,用脚踩踏锦布作出的一幅山水水墨图。 此时,楼下已经再次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四个小厮分别拉着那锦布的一角,围着高台缓缓走了一周,让二楼上的睿王和众位官员看清楚后,就走下了高台,继续扯着大如幕布一般的山水锦布图,沿着一楼的大厅,环行了一周,才退了下去。 苏蓉也向楼上微微屈膝蹲了个福礼,也退了下去。 只有凌瑾看着那幅山水图被撤走,还在沉思,那图中山水,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好似在哪儿见过一般。 第245章 桐州城(十八) 王琰看着凌瑾明显睁大的眼睛,满意的笑着说, “不知王爷看出来了没有,此图中之景色正是取自我们桐州城外的山水真景,原图也是苏小姐所作,王爷觉得还能入眼否?” 原来如此,凌瑾展颜一笑, “王知州说笑了,这苏小姐如此才艺,就是在京都,也能称一声大家了,怎好说入眼否?” 王琰听了,笑的眼角都多了几条纹路。 “王爷如此看的上这苏小姐,不如请上来叙。” 凌瑾注意到王琰对那苏蓉的称呼是苏小姐,而不是苏娘子, “这苏小姐是……” 王琰会意一笑,抬手招呼过来旁边的一个官员。 那官员恭敬的向凌瑾拱手弯腰施礼。 “王爷,这是苏敬生苏州判,那位苏小姐就是苏州判的千金。” 苏蓉居然是位官家千金? 凌瑾确实有些惊讶了。 凌瑾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好好一个官家小姐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表演,虽然州判只是个从七品的小官,但也是正经的官身啊,为什么愿意自己的女儿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呢。 不过,这苏小姐的才艺确实堪称一绝。 凌瑾和颜悦色的看着苏州判, “苏州判免礼,请坐吧,贵千金舞技精绝,更可贵的还如此擅长书画,确实堪称才女。有女如此,想必你这当父亲的也不是泛泛之辈。” “不敢,不敢,”那苏州判屁股刚挨着椅子边,立刻又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回话道: “下官不才,于此道并不通。只是小女自幼脾气执拗,爱好歌舞音律,喜欢琢磨一些新奇的玩意,下官因她是个女子,平时多是她母亲教导,妇人心慈溺爱小女,未曾在这些地方多加管束,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今日蒙王知州相邀,在王爷面前献丑,若能得王爷一笑,还请王爷不要责怪小女失了官眷的礼仪。” 凌瑾听了苏州判的话,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王琰的安排。不过,这个苏州判虽然没拒绝王知州对女儿的邀请,但该说的话也算说到了,当爹当的还算没有那么不堪,原本,他还以为这又是一个拿女儿邀宠的人家呢。 这时,王琰又笑着开口道: “王爷,要不要见见苏小姐?” 凌瑾心中略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笑着说, “既然苏州判在这儿,那苏小姐确实也应该上来拜见一下自己的父亲。” 王琰一听,知道这是同意了,立刻喜笑颜开的吩咐下去,让人伺候苏蓉换了衣衫后,领她上来。 等待的时候,只听楼下乐声又起,王琰好似刚想起来一样, “对了,还有一个节目,请王爷观赏,这是我们桐州新来的一个杂耍班子的压箱底绝话,看看能否博王爷一笑。” 凌瑾轻啜了一口茶,抬眼向楼下望去,只见高台上重新铺了红色的地毯,几个小厮打扫好就一个个退了下去。 一个白衣打扮的少年正站在高台下,手中拿着一把亮闪闪的长剑,此刻,两个侍卫正在检查那把闪着寒光的宝剑。 “那剑是他们的道具,看着寒光闪闪,其实是没有开刃的。” 王琰在凌瑾身旁解释道,可不能让睿王误会。 这时,下面想来已经检查完毕,那白衣少年接过了长剑,纵身一跃,跳在了高台之上,接着就是单腿微屈,一腿长伸,长剑从背上略过,摆了个白鹤亮翅。 随着乐声激昂的响起,那少年一个起跳,长剑直冲上空,众人只见寒光闪过,一时间,快如闪电,只见一片寒芒,却看不见剑身在哪里。 稍顷,乐声暂歇,那剑,就像一只穿云破雨的白鹤,陡然出现在少年的手中,紧贴着少年有些单薄的脊背,少年就像一杆修竹,长身玉立于高台中央,站的笔直。 所有的人正看的聚精会神,忽然见乐声乍停,少年站立不动,不知是怎么了。 正在狐疑之时,乐声却猛然乍起,高台上空也突然垂下一条红色的丝绦,丝绦在空中荡漾摇摆,上面竟然攀附着一个红衣少女。 少女身着红衣红裙,裙下的长裤也是鲜红的颜色,随着那根红色的丝绦在空中荡漾,一会儿如展翅的飞鸟,一会儿如倒悬盛开的金钟花…… 长长的丝绦带着红衣少女越垂越低,渐渐降至白衣少年的上空,围着少年在空中旋转,少年一抬手,拉住了红衣少女伸过来的小手,丝绦突然吃重,立刻崩的笔直,接着开始画着圆圈旋转,让人揪心的是,那少年仅仅一只手拉着少女的手,整个身体悬空飞速绕着高台旋转,仿佛随时都能掉下来。 就在众人的呼吸都不敢大声的时候,丝绦越荡越快,也越升越高,那少年忽然松手,直直的向高台坠去。 有人已经忍不住惊呼出声,下一刻却见少年稳稳的持剑站在了高台之上。 那红衣少女也将丝绦缠绕在自己的左臂上,越攀越高,当她升至二楼同高的位置的时候,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两枝鲜花。 凌瑾只看见那少女微微一笑,一只鲜花就向着自己这一桌飞了过来,只见桌子中央一只装饰的花瓶微微一晃,一只金黄色的鲜花就落入了瓶中。还没等一桌人夸一个“好”字,那少女荡着丝绦过来,几乎已经快要挨到观景台的栏杆,如此近的距离,让大家看清,那女子,杏眼桃腮,竟是一个美人坯子。 就在所有人都愣怔之中,红衣少女又抬手掷了一只粉色的鲜花,因为距离极近,那朵花毫无波澜的又投中了花瓶。 就在鲜花入瓶的同时,红衣少女又荡的远去了。楼上楼下的人们笑着鼓起掌来,夸赞声不断。 就在人们认为这场表演快要结束了的时候,那两手空空的少女一回头,大家惊讶的发现她的口中不知什么时候衔着一支火红的鲜花。 少女单手握着丝绦,单腿将丝绦在腿上缠绕了几圈,另一条腿抬起,脚底贴着缠绕着丝绦的小腿,单手斜抬,随着丝绦向着二楼的观景台飞去,就像一只归巢的飞鸟,温馨而美丽。 飞至半程,红衣少女取下口中的鲜花,又一次向着观景台投去,火红的花朵这一次却没有画着弧线飞向瓶中,而是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奔凌瑾的面门而来。 第246章 桐州城(十九) 眼看那朵火红的鲜花的花杆直直的扎向凌瑾的面门,一桌之人都不禁发出一阵惊呼,却见凌瑾毫不惊慌,将头微微一侧,抬手伸出两指,牢牢的把那朵红花的花杆夹住,然后轻松的投进了桌子中央的花瓶。 一桌之人这才放下心来,王琰更是松了一大口气。他不满的看向那红衣少女,只见那少女已经松开了腿上的丝绦,人慢慢的向下滑去,在滑到丝绦末端的时候,离高台已经不远,她轻松一跳,就落在了高台之上。 红衣少女落在高台之上后,接着单膝着地,跪在地上,那白衣少年也赶紧随她跪下, “小女子学艺不精,险些误伤贵人,请贵人恕罪。” 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些惶恐。 等了一会儿,上面才传来了王琰的声音, “好了,贵人说你们表演的不错,些许瑕疵下次注意就好。你们磕头谢恩吧。” 高台上的两人赶紧磕头谢恩,然后下去了。 二楼的王琰心里很不痛快,这本来演的好好的,怎么就失误了呢,再说,一桌子人,这花往谁身上砸不好,怎么就偏偏冲着睿王去了呢?真是不长眼。 当然,王知州没有考虑到,这花如果是砸向凌瑾和刘守备以外的任何人,他们是不是能接住? 就在王知州觉得尴尬的时候,苏蓉跟着小厮袅袅婷婷的上来了。 苏蓉换下了那身舞裙,穿了一身素净而甜美的秋香色衣裙,衣袖宽大,衣袖边用金银双色丝线绣着萱草纹饰,裙边也绣着同样的花纹。 从楼梯口走到桌前给凌瑾见礼,裙边也只是微微起伏,不见绣鞋的鞋面露出,整个人显得雅致而宁静,全不似刚刚高台上跳鼓上舞之时的欢快与激扬。 看着苏蓉见礼时微微低垂着头,露出一抹白腻如凝脂的脖颈,凌瑾心中暗想,这女子倒是称的上是“动若脱兔,静若处子。” 苏蓉给凌瑾和自己的父亲以及各位官员一一见了礼,王琰便设了座让她坐下,苏蓉明显有些不愿,但却不好拒绝,便虚虚的挨在座位的一边坐着。 凌瑾看出她的尴尬,正想开口让她回去歇息,忽然有人上来禀报,说刚才献艺的那对少男少女想上来问安请罪,请王爷示下。 王琰明显有些不高兴,这两人,在今天出了纰漏,不但没给他长脸,还差点给他惹祸。 “王爷没跟她们计较,还不赶紧退下算了,她们这是想得寸进尺?还想着上来,上来干什么,还准备冲撞王爷吗?” 看着眼前的凌瑾,王琰好容易把那句“上来讨赏吗?”咽了回去。 刘守备这时却开了口, “这两个人也不容易,这杂耍练成,从小不知道要受多少苦,有点子失误,就有可能把命送了,像今天这点失误,不知道他们回去要受什么样的惩罚,王爷虽然没有责怪她们,她们心中也是不安,不如,王爷见见,安抚两句,也省的她们回去受罚。” 凌瑾听了刘守备的话,别的不论,觉得这刘四海人不可貌相,虽然长得膀大腰圆,一脸凶相,到还是个心善之人。 凌瑾朝王琰点点头, “那就让她们上来吧,也没犯什么大错,上来随便赏些什么,省的她们回去再有什么责罚。” 一桌子的官员齐齐称赞睿王爷有容人之量,慈悲之心。苏蓉在旁边沉默不语,只是又随着众人站起微微弯腰致意。 不多一会儿,那对少年少女跟随着小厮走上了二楼,走到桌前,诚惶诚恐的跪下,也没敢抬头看人,只是一边磕头,一边嘴里念叨着: “小民莲叶,莲花给贵人磕头,谢贵人不怪之恩。” 凌瑾笑了,还没说话。一旁的王琰已经被气得哭笑不得, “行了,抬起头,看好了再磕。” 原来那两人冲着最近的一个同知毫不犹豫的磕了好几个头。 两个人茫然的抬起头来,扬起小脸,众人这才看清,那个红衣姑娘固然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模样,那个白衣少年虽然作男子打扮,在高台上舞剑时一副英姿飒爽的冷峻样子,但近看却原来也是一个小脸圆圆,稚气还未完全褪去的少女。 “你是个女孩儿?”凌瑾也有几分诧异。 白衣少女不知是有些窘迫,还是畏惧,竟然有些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红衣少女连忙接话道:“回贵人的话,我们是姐妹二人,我是姐姐莲叶,这是我妹妹莲花,莲花有些口吃,不敢在贵人面前回话。” 凌瑾听了,微一颔首, “你们姐妹年纪看着不大,已经练的这一身的功夫,想来吃了不少的苦吧?” 那莲叶连忙又磕了一个头, “小女子学艺不精,今天表演失误,险些伤了贵人,蒙贵人慈心不罚,小女姐妹二人感激不尽,特来拜谢。” 白衣少女看姐姐磕头,也赶紧跟上,两人又是一阵忙乱。 凌瑾皱了皱眉, “好了,起来吧,你们这行不易,以后要多在功夫上上心,以免伤人伤己。无事就下去领赏吧。” 红衣少女站起身来,双手叠放在腰间一侧,腰弯的深深,头也不抬, “莲叶替贵人斟酒赔罪,还望贵人不弃。” 王琰想呵斥几句,但凌瑾用眼神阻止了他, “既然莲叶姑娘致意要斟这杯酒,那就斟吧。” 凌瑾似笑非笑的说。 莲叶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美艳动人的脸,她款步挪向凌瑾两步,站在凌瑾身前,玉手轻探,执起一个白瓷小酒瓶,又拿起凌瑾面前的酒樽,缓缓倒了一杯酒,举到凌瑾面前,凌瑾正要接过,却发现莲叶将那酒樽递到了自己的唇边,浅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凌瑾的眉头蹙起,面有不悦,莲叶也似乎觉察到了,小脸上有了几分尴尬之色,配上那双星眸,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样子。 王琰在一旁看见,不知该劝凌瑾喝了这杯酒,还是出声让那莲叶退下,一时有些为难。 尴尬的瞬间,谁也没想到,突变就在此时发生了。 第247章 桐州城(二十) 就在气氛有些难堪之时,那跪着的白衣少女莲花不知是不是看到姐姐自己起身向前走了,不知道该做什么,愣了片刻,也慌慌张张的站起身来,往前走。 这张桌子本就是为了观景临时设在观景台前,桌子和栏杆之间的缝隙非常狭小,那白衣少女莲花似乎想向前走到莲叶身边去,却挤到了堪堪坐在那边角落里的苏蓉。 苏蓉本就只坐了个椅子边,让她一挤,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幸亏她常年练舞,动作也比一般都闺秀利索些,顺势就歪斜的站了起来。 只是还没站稳,那白衣少女又脚下一崴,肩膀斜斜的撞了过来,苏蓉一声娇呼,一个趔趄倒向了一侧的红衣少女,那少女却身手敏捷,没等她撞上来,单手下意识的推了过去。 只是这一推,自己的身体也没站稳,那只端着酒樽的手一晃,那酒樽里的酒本就斟得极满,这一晃,酒水顿时撒在了凌瑾的衣襟前。 凌瑾还未说话,却见苏蓉因为红衣少女这一推,整个人向后仰去,她本就已经站在了栏杆边,这一仰,竟然撞断了一节栏杆,向楼下倒着跌了下去。 这楼虽然只有二层,但为着观赏,建的分外的高,这苏小姐头朝下跌下去,立刻就能血溅当场。 楼下还在觥筹交错,楼上的人都露出惊恐不忍之色,离苏蓉最近的是她身前的红衣少女,正侧身对着她,像是吓傻了,一动不动,再就是她身后的白衣少女,不知为何,已经跌坐在地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越过红衣少女,一把拉住了苏蓉的手臂,用力一带,苏蓉闷哼了一声,跌进了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里。 接着,又一个身影冲了上前,将红衣少女莲叶和白衣少女莲花一手一个,提着离开了宴席数丈,然后,手腕用力,掼在地上。 一瞬间,宴席上温馨的气氛全无,二楼席上的几个武官全都站了起来,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苏蓉的父亲苏敬生苏州判反应这时最快,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向苏蓉抓去,可手伸到半截,又愣在在了那里,一脸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此刻,苏蓉正惊魂未定的伏在凌瑾的怀里,一脸的不知所措。 原来,刚才,反应最迅速的竟是睿王凌瑾,是他飞身一跃,一把把苏蓉拽了回来,只是却因为力量太大,把苏蓉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而那个将红衣少女莲叶和白衣少女莲花一手一个提出去的男子,赫然正是睿王的侍卫青霄。 凌瑾看见奔过来的苏州判面色焦急,却又不敢说什么的样子,立刻将怀中的苏蓉扶着轻轻往外一推,苏蓉赶紧努力站稳了脚跟,才看见了站在身边的父亲,立刻羞红了脸。 苏州判这才伸手扶住了女儿,凌瑾伸手拉过一张椅子,示意苏氏父女坐下。 苏敬生扶着女儿坐下,自己垂手立在凌瑾身侧,整个席上的官员都比他的官阶要高,此刻没有一个敢坐下,他可不敢在这儿造次。 苏氏父女很尴尬,但此时没有人注意他们,所有人都怒视着那两个少女,看着她们两个脸色煞白的瘫坐在地上。 刘守备向前一步,厉声喝问道: “你们两个大胆,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惊扰睿王殿下,是不是想对王爷不利?究竟是什么人派你们来的?” 莲叶泪水涟涟的哭道: “小女子什么也没有做,小女子只是想上来向贵人斟酒赔罪,那位小姐向小女子扑过来,小女子没有准备,就推了她一把,真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边说边哭,还不停的向凌瑾和苏蓉的方向磕头。 “贵人饶命,小姐饶命……” 刘守备皱着眉,又看向白衣少女, “你为何突然挤过去?挤倒苏小姐,差点让她坠楼?” 白衣少女莲花结结巴巴的说: “我……我过去找……找姐……找姐姐,师父让……让我跟着姐姐。 我……腿疼,麻……,没站稳……呜呜呜。” 莲花确实有口齿的毛病,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 莲叶跪在地上,膝行到妹妹身边, “我妹妹的腿这两天练功受伤了,她真的是没站稳,才冲撞了苏小姐,”说着,她手忙脚乱的抓着莲花的裤腿,使劲往上撸了一把,少女白皙的小腿上血痕和青紫交替遍布,让人不忍目睹。 两个少女跪在地上,不停的叩着头,脸上涕泪横流,让人看着不忍。 刘守备有些为难,他看看凌瑾的脸色,凌瑾脸色如常,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他又看看王知州,王琰脸色铁青,瞪着莲叶和莲花,恨不得立刻把人掐死的感觉。 刘四海叹了口气,他很不擅长处理这种事,现在他万分后悔自己为什么刚才要多那一张嘴,要是刚才就不让这莲花莲叶上来,就没有现在这种事了。 刘四海硬着头皮对凌瑾说:“王爷,你看这两个女子该怎么处理?” 凌瑾眼睛没有看地上的两姐妹,只是看了看刘四海, “这件事,受到惊吓的是苏小姐,如果刘守备认为这事没有预谋的成分,纯属意外的话,那这件事最大的苦主是苏小姐,还是问问苏小姐的意思吧。” 刘四海只好转向苏蓉, “苏小姐,你的意思呢?” 苏蓉红着脸站起来,有些怯怯的说: “诸位大人在这里,小女不敢有什么意见,虽然刚才小女遇险,但承蒙王爷施以援手,并未受到什么伤害,所以,小女并不怪这两位姑娘 。 但,若是她们还有其他的错处或是大人查出她们还有其他的不良企图,那还请大人按律法惩处。,” 皮球转呀转,又转回了刘四海的脚下。 他虽然挺同情这两位姑娘,但他却也没有立场帮她们求情,只好狠了狠心, “先将这两个女子押回州府衙门,等候审理。”说完,又转身对上王琰,“王知州,你看这样可否?” 王琰冷黑着脸,“就按刘守备说的处理。” 第248章 桐州城(二十一) 跪在地上的两个女子也听见了刘四海和王琰的对话,一时间,哭的声音更大了,莲花不停的磕着头,很快头上就见了血。 莲叶一边哭,一边膝行到凌瑾和苏蓉的身边,一把抓住凌瑾的袍子一角,仰着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说: “贵人饶命,小女子不去衙门,求贵人给小女子一条生路。” 凌瑾动作轻柔但坚定的把袍子角不动声色的从莲叶手中抽了出来。 莲叶正哭着,忽然手中一空,她呆愣了一下,又转脸看向苏蓉:“小姐,小姐,求小姐慈悲,原谅我们姐妹吧,你要打要骂出气都可以,千万不要把我们送到衙门里去。”苏蓉看着莲叶拽着自己的裙摆,想躲都没处躲, “你松开,你求我也没有用,我刚才就说了,我不怪你推了我,只是我也不知道你还做了什么,你求我也是无用。” 这时,有两个本来在维持秩序的州府衙门的差役走过来,一人一个,就要把莲花和莲叶拖走。 姐妹俩哭的凄惨,那莲花更是额头都已磕破。 “算了吧,这两个姑娘年纪小,做事鲁莽草率了点也是有的,就不要送她们进衙门了,毕竟是女子,即使回头查清了出来,名声也毁了。” 凌瑾很有些不落忍的说。 “让杂耍班的班主把人领出去吧。” 这简单的一句话让桌上众人皆是一脸动容。王琰还欲说点什么,看看莲花血肉模糊的额头,又把话咽了回去。 刘四海赶紧挥挥手, “下去吧,王爷不追究了。回去后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感念王爷的恩德……” 莲叶莲花姐妹俩赶紧收了哭声,不停的说着: “谢谢王爷,谢谢大人,谢谢苏小姐……”然后转身下楼去了。 这时,楼上的气氛却再次尴尬了起来。 王琰和刘四海站在凌瑾身边告罪,其他人也不敢坐着,纷纷站在那里,跟着行礼。 苏蓉看着面前都弯着腰的官员们,其中还包括她的父亲苏敬生,顿时坐立不安,她惶惶的站起身来,无措的看着大家,却没人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凌瑾依然云淡风轻的样子,嘴里表示自己并不在意,眼睛却没有看眼前低着头的几个人,他轻抬眼帘,眼风扫过楼下大厅的一角,看着不知什么时候,那里出现的两个人,一高一矮,正是大景先生和小景先生。 看见他们,凌瑾忽然觉得安心许多。 这时,青霄也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自然也看见了景昊和水瑶,他的心里也无端的一松,仿佛身上的重担有人分担了一般。 凌瑾看见,莲叶和莲花走到了大厅一角,那里有杂耍班的班主在等着她们,三个人在一起嘀咕了几句,就一起向外走出去,凌瑾一边应付着面前的官员们,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大厅角落里的景昊和水瑶。 发现随着那杂耍班的人员鱼贯而出,水瑶跟着动了。她尾随这莲叶和莲花悄然离去,凌瑾的心里仿佛石头落了地。 这才把目光转向了面前的众位官员,惊讶的发现他们都用比他还惊讶的目光看着他。 “这是怎么了?”凌瑾有些纳闷, 身后的青霄附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凌瑾的眼睛越瞪越大。 什么,他刚才居然同意了要把苏蓉带走。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自己怎么会好端端的就答应了? 可青霄忠心耿耿,是不会骗他的。 凌瑾拼命在那复盘自己刚才究竟说了些什么。好像是王知州一直在说什么,还有人在一旁附和,自己一直在注意楼下的景昊和水瑶,所以敷衍的说好、好。 …… 凌瑾惊的一头凉汗。 “苏小姐才艺俱佳,本王自然是欣赏的,只是,本王要去南州公干,奔波于外,不知何时才能回京都,而且苏小姐就这样随本王离开,怕是委屈了她,还是算了吧。” 凌瑾企图往回找补。 “王爷这话不通,刚才已经点头答应收下苏小姐,怎么这会儿又推脱起来,况且,王爷是我朝当今知名的才子,熟知天下山水地理,这苏小姐也擅长山水书画,王爷只管办公,苏小姐自会陪着您走遍东文的山川河流,岂不是一段佳话?” 王琰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拼命推荐苏蓉。 凌瑾将目光投向苏蓉, “苏小姐的意思呢?” 苏蓉此刻微微低着头不语,听见凌瑾问她,便抬起头来,一张俏脸红的似乎要滴下血来,然而目光中却透露出一丝坚定的神色。 她向着凌瑾轻轻蹲了个福礼, “小女久仰睿王殿下才名,对王爷当初战败番国使者一事钦佩不已,也渴望能走遍东文国的山山水水,只可惜生为女儿身,不能得偿所愿,若能跟随在睿王身边,看王爷建功立业,观东文大好河山,苏蓉愿以婢女之身侍奉左右,还望睿王殿下不弃。” 凌瑾听了苏蓉的话,也不由得心中一动,苏敬生一直心中忐忑的观察着凌瑾的表情,看他眉峰轻扬,看向了自己,忙上前一步躬身道: “下官的小女自幼性子倔强,认准了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她愿意跟随王爷,王爷也不必为难,若王爷愿意收留,下官绝无二话,若王爷嫌弃,下官这就将她领回家中,不给王爷增添烦恼。” 凌瑾看着面前这对父女,微微点头,众人不知他到底是何意图,都不敢随意说话。 静了一会儿,凌瑾展颜一笑, “既如此,就请苏州判先带着令爱回府吧。”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都变了,尤其是苏氏父女。 苏敬生勉强抬起双手,有些哆嗦的向凌瑾行了一礼, “谢王爷,今日小女之事太过唐突,还望王爷莫怪。” 他这个女儿跟其他家的闺秀相比,哪儿都不差,就是性格过于执拗,今日在众人面前献舞,已是不妥,后来又出了差点坠楼,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睿王揽入怀中之事。 现在睿王在,没人敢说什么,但无人说睿王,不代表没人说他的女儿,若是睿王能将女儿带走,也算是得了个归宿,现在人家王爷不要,女儿这婚事,恐怕就麻烦了。 第249章 桐州城(二十二) 苏敬生强自镇静的准备带女儿下楼,一旁的王琰却一脸的尴尬之色,嘴唇翕动,似要上前再劝。 苏蓉这时也是俏脸发白,满脸的红晕褪去,但好在理智犹存,轻轻的蹲了蹲身子,一言不发的准备随父亲下楼。 王琰在一旁实在看着不忍,上前一步,张口对凌瑾说: “王爷,还请您再三思一二,这苏家姑娘……” 苏蓉人还未离去,听见了王琰的话,不待他说完,猛的回身道: “王叔父!” 一声唤完,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忙转身深深的施了一礼: “王大人,请不要再为难睿王爷了,人贵有有自知,苏蓉蒲柳之身,不得王爷青眼,是苏蓉之过,王大人请放心,苏蓉回家之后,定会好好侍奉双亲,恪守女则,不出家门一步,不会再给家人增添麻烦。” 王琰只好住了嘴,凌瑾看着苏蓉眼中虽然噙着泪花,却神色坚定的转身欲去,嘴角不禁轻轻上扬,还真是一个有趣的女子。 “苏小姐此言差矣,本王何时说过嫌弃苏小姐的话了?” 此话出口,所有人都望向凌瑾,包括那塌肩缩背,一脸如丧考妣的苏敬生,也猛的转过身来,看着凌瑾。 凌瑾苦笑了一声,他也不是故弄玄虚,只是想看看这些人的反应,现在看来,这其中确实有些猫腻,只是还得他慢慢去问清楚。 只是,现在却不能一口把这苏姑娘拒绝,刚才,在众人面前,这苏姑娘倒在了自己怀里,虽然以他的身份,又是为了救人,没有人敢说三道四,但他不怕,这姑娘以后的名声就两说了。 估计这也是苏敬生宁肯让女儿无名无分的跟他走的原因。 “我说让苏州判先将苏姑娘领回家去,我在桐州没有宅院,现在下榻在王知州的别院,不好请苏小姐过去,自是要请小姐先回自家。 且今日之事也是突然,苏小姐回去,也好和家中母亲商量商量,若蒙小姐不弃,大概两三日后,本王启程,再着人去接小姐同行,请小姐一起看看我东文的大好河山。” 他说到这里,看了看旁边的众人全都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又添了一句, “将来,待我了却了公务,苏小姐也游历过后,如果愿意,也可随我去京都转转。” 众人听了凌瑾这些话,脸色终于都渐渐正常了起来,虽然睿王没许什么名分,但言语客气,又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了将来一起回京,那肯定不会让苏蓉无名无分的。 看来,这苏家要起来了。 有几个脑子转的快的不由得这么想。 苏敬生和苏蓉此刻已经不顾别人是什么想法,听见凌瑾如此温和客气的话,竟有一种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匆匆道了声谢,父女二人连忙下楼回家去了。 苏家父女走后,凌瑾带着青霄进了雅室,王琰和刘守备知趣的跟在身后进来,关上门,让人将其他作陪的官员都请下楼去。 凌瑾自己斟了一杯清茶,看着面前的二人,先看向了刘四海, “刘将军,” “不敢当王爷如此称呼,王爷有事请吩咐。” “刘将军不必如此,我知道你是一员猛将,只是一直感叹自己缺少用武之地,” 刘四海一听这话,汗都下来了,这是在说自己对皇上封的官职不满嘛?他不知凌瑾的意思,但也不敢随便说话,只好把腰弯的更低了一些。 “我知道军人都愿意战场上杀敌报国,开疆扩土,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成就一代名将。 只是,带兵打仗固然酣畅淋漓,但守护这万里河山也一样重要,你看这一州一府之地的安全,关系着多少百姓的安危,这民生,才是立国之本啊。” 刘四海一声不吱的听着, “我看你今天对那对儿杂耍的姐妹很是有同情之心……” 刘四海听的大惊, “王爷,下官并无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她们练功不易,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想因为她们为一点疏忽受罚,甚至送命,并不是有意偏袒,而且,……而且下官以前也根本不认识她们……” 他匆忙解释道,回想今天自己确实为那两个杂耍少女说了好几次好话,生怕睿王怪罪,甚至怀疑自己有什么心思。 凌瑾摆摆手, “刘将军不必在意,本王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人心向善,这是好事,只是,施小善不如行大善,你也见过那些被劫持的商旅了,听说还派人在那个池塘里打捞上来了不少尸首,比起那两个少女,这些商旅都是一家的支柱之人,他们丧命,背后不知有多少个家庭跟着破碎,不知有多少个家庭没有了收入,导致无法维继,甚至卖儿卖女,到那时,他们的儿女,也许处境还比不上今天这对儿卖艺的姐妹。” 刘四海听的冷汗直冒,他确实像凌瑾说的那样,看不上这守备之职,很多人都知道,但却不知他不是嫌官职大小,而是从小苦练武功,刀枪棍剑,调兵布阵,自认为不是帅才也是将才,颇有一种上战场上冲杀的将军梦,可做了这守备,捉个毛贼还被同僚诟病,很是打击他,所以现在就有些懈怠。 刘四海对着凌瑾一躬到底, “王爷说的是,刘四海今日听了王爷的教导,如醍醐灌顶,往日是四海想左了,没有尽到守备之责,让百姓受苦,让王爷遇袭受惊,王爷放心,四海回去一定彻查这伙贼人,给王爷一个交代,给死去的百姓一个交代。” 凌瑾满意的点点头,响鼓不用重锤,这刘四海是个好的,比那些不作为甚至欺压百姓的强的多。 他自从有意出入朝堂之后,就开始了解能找到的官员资料,这刘四海,是入了他的眼的。 提点过了刘四海,凌瑾就让他下去了,转过脸来,似笑非笑的看着王琰, “王知州,王大人,你今天这场宴席真真是办的出乎本王的意料啊,本王在京都城里,都没有看过如此精彩的好戏。” 第250章 桐州城(二十三) 王琰本来在一旁站着,就有些惴惴不安,看刘四海得了几句提点,就过关了,心中刚有些稍安,一听凌瑾这话,却不是刚才的语气,立刻吓的“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自知和刘四海不同,今晚这场宴席,全是他张罗的,费了不少心思,却没想到出了后来的那场纰漏。 虽然当时凌瑾并未责怪,甚至出手救了苏蓉,还答应让苏蓉今后随侍左右,始终温和有礼,笑语晏晏,但刚才教训刘四海,有理有据,甚至这才第一次见面,就把刘四海的脾性摸得清清楚楚。 现在,他对着自己脸色阴晴不定,王琰心里立刻没了底,仿佛自己心里的小九九被凌瑾看了个穿。 “说说吧,今天这场宴席,王知州到底想干什么?” 凌瑾看着跪在地上的王琰,一反常态的没有让他起来。 他急着去南州,不可能在这里耽搁太久,但从进这桐州的路上就开始遇袭,进城后,又频频遭遇怪事,已经没有可能慢慢去捋顺这其中的事情,只能快刀斩乱麻,抓住一个追究,希望能够顺藤摸瓜,抓出幕后之手。 “王爷,下官没有什么企图,只是想给王爷接风,讨王爷一个高兴,至于今日席上之纰漏,确实是下官准备不周,下官认罚,至于说什么居心,下官真的是冤枉啊。” 看着王琰有些眼泪汪汪的样子,凌瑾有些厌烦,他实在没有精力和他在这说车轱辘话, “先说说那对儿杂耍的姐妹是从哪里来的吧?” “哦,那对姐妹是汪家班的,汪家班是桐州城的一个杂耍班子,一直在这城里表演,不过也有一部分人在外面巡演。 那对儿姐妹花就是前段时间汪家班在外巡演回来时带回来的,说是原来是另一个杂耍班子的,那个杂耍班子出事了,就剩这两姐妹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汪家班的班主就收留了她们。这两姐妹模样俊俏,功夫也好,这次给王爷接风,我想请他们出个节目给助助兴,汪家班的班主就推荐了这姐妹俩,谁想到出了今天晚上的事……” “这么说你真的不知道这两人的底细?”凌瑾目光如炬,灼灼的盯着王琰。 “她们就是两个杂耍的艺人,下官着实没有去查过她们的底细,王爷要是想知道,下官可以马上去查……” 王琰不住声的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猛的住了声,吃惊的看着睿王。 “王爷,王爷是怀疑她们两个跟城外的刺客有关系?”他惊疑不定的想了想,又说, “可是若是要行刺,刚才在楼上就是最好的时机啊,她们也并未动手,这……” 王琰有些想不明白。 “她们不一定是刺客,但一定不是普通的杂耍艺人,本王也无法确定她们的身份,王知州还是应该多长个心眼,对那些不寻常的事情好好查查。” 凌瑾这次对王琰没有客气,这王琰可能是太平日子过得太久了,竟然没有一丝防范之心。 王琰立刻频频点头如捣蒜,心说,只要睿王不怪罪,过了这一关,他明天就去把那汪家班查个底掉。 凌瑾又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让王琰站起来, “王大人记得查访之时,不要动静太大,以免打草惊蛇。” 王琰连忙应下,心说,看来明日还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唉,早知道请什么杂耍班子,真是自己给自己添堵。 正在暗自后悔,忽然听见凌瑾又问:“对于今天晚上的事,王大人就没有别的想说的了吗?” 王琰看着凌瑾又崩起的脸,心又开始“砰砰”乱跳。他脑子快速的转着,睿王这是什么意思,今晚还有什么,除了那两个玩杂耍呢姐妹花,也就是苏蓉的事了,可这事,睿王不是已经认下了吗? …… 他这边疯狂的头脑风暴,那边凌瑾已经作势要起身, “既然王大人没什么要说的,就算了,本王也乏了……” “王爷,王爷留步,让下官想想,好好想想……”王琰的心中拼命的权衡着利弊,该不该说呢? “唉,王爷莫急,今晚之事,下官是有一点私心在里面。”他叹了口气,决定还是说出来比较好,睿王明显已经起了疑心,这种事要查也不是查不出来。 “下官知道王爷定是对苏蓉苏小姐之事有些怀疑。其实,这苏小姐真的是位难得的好姑娘。” 王琰的话引起了凌瑾的好奇,他点点头,将一杯茶斟满,推给王琰, “你详细说说,” 王琰连忙伸手接茶,嘴里不停的说着“不敢,不敢。” 在凌瑾的目光中王琰喝了一杯茶,干了半天的喉咙得到了滋润, “这苏敬生与下官是同一个书院的同窗,他年长我几岁,读书的时候对我颇为照顾,后来也是科举入仕,但他科举名次不是太好,官授在别处,后来又调任到桐州,阴差阳错的成了下官的下属。 这苏敬生为人老实,做事认真本分,从来不以下官同窗为由在外生事,虽然是下属,但下官颇为敬重他。 这苏蓉是他唯一的女儿,他有两子一女,苏蓉行二,虽是女儿,但自幼聪慧,很得他的喜欢,但他为人有些木讷刻板,管教儿子还好,女儿家全都由他夫人教导。 他夫人性子活泼,喜欢音律,歌舞,女儿小时候,还请了人来教授,本是图个乐,没想到这苏蓉天资聪颖,还性子要强,竟然练的入了迷,学出了名堂,开始只是在各家的家宴上出了名,后来整个桐州都小有名气。 那苏敬生也是迟钝,到最后才知道女儿在外有了这些名气,可作为官眷闺秀来说,有这等名气,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而且这时候,苏蓉年岁也见长,成了大姑娘,苏敬生开始约束她,不让她出门。苏蓉被他关在家里一段时间后,心里不高兴,苏夫人为了让她散心,就带她出城,去山上的庙里上香拜佛,没想到惹了麻烦。” 第251章 桐州城(二十四) “惹了麻烦?一个姑娘跟着自己的亲娘去礼佛,能惹什么麻烦?莫不是遇上了登徒子?” 凌瑾一边问道,一边心里觉得好笑,这也太老套了,京都城隔三差五就会有这样的戏码上演。 “若是普通的登徒子,也就简单了,下官虽然不才,还能为她主持个公道。可那日,唉,那日,苏蓉和苏夫人下山之时,确实遇到了几个狂徒,调戏不成,居然还想拦路抢劫,幸好,她们随行的还有小厮和马夫,一直拦着,没让那几个狂徒靠近。 后来,山下上来了几位过路的将军,才打跑了狂徒,将她们母女二人救下来,还送回了家。 苏敬生千恩万谢的感谢,可没想到,那几人中间有一人看中了苏蓉,不久就央人上门提亲。” “噢?这苏蓉已经许了人家了?”凌瑾问道。 “没有,没有,王爷千万莫要误会。”王琰立刻否认。 “那位着人上门提亲的将军年过四十,家里还有原配妻子,苏敬生是爱女之人,怎可能同意让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家中有妻子还来求娶,这是要让人做妾?这苏小姐也是官眷,什么人敢这么折辱朝廷命官?”凌瑾有些惊讶。 “他们倒没说让苏蓉做妾,说是以平妻之礼待之。”王琰苦笑。 平妻说来好听,不过是一种遮人耳目,自欺欺人的一种贵妾而已。 “虽然说的好听,但那人年纪和苏敬生相当,苏家一家子都不愿意,但对方毕竟有恩于她们,不好直接拒绝,就找了个借口说苏蓉正在议亲了,已经快要合八字定亲了,所以只能婉拒了。 那提亲的人当时也没多说什么,就走了。苏家这边为免夜长梦多,倒是真的加紧为苏蓉相看人家。 却没有想到,原本恨不能踏破门槛的媒人一个都不见了,原先在苏家夫人面前有意无意流露出想要结亲的人家也不吭声了。 后来,才辗转打听到原来是那位将军放出风声来,说苏蓉是他要聘的人,看看谁敢求娶……” 王琰讲到这里,凌瑾都有些惊奇,这桐州地界,哪家的将军能如此威风? 他这么想着,也问了出来。 “是威武将军的手下,听说是颇受将军称赞的亲近之人,虽说只是个五品武职,但苏敬生却得罪不起。”王琰迟疑了一下,又说了一句, “便是下官,也得罪不起。” 威武将军?凌瑾不禁心中一动,威武将军是安贵妃的兄长,现在正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原来是他的手下,怪不得如此嚣张跋扈。 那也就是说苏家不是碍于所谓的恩情不好直接回绝,而是迫于权势才找借口不答应,还要赶紧把女儿嫁出去,结果,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胆大肆意,吓的没人敢求娶苏蓉。 “所以,你们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凌瑾冷笑着。 王琰连忙下了座椅,上前欠身,一躬到底, “王爷千万不要误会,下官和苏敬生并没有想强迫王爷的意思。 那苏蓉,一身的好舞技,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上也颇有才名。下官私下想,若是她能在王爷面前露个脸,得了王爷的称赞,也许,那人就不敢再在暗中使绊子阻挠苏蓉的婚事了。” 凌瑾听了,心中十分不屑,这王琰,开始不敢说实话了。 王琰心里确实也苦,他知道苏蓉倾慕有才学之人,而凌瑾智斗南越国的使者,让苏蓉崇拜倾慕已久。 当王琰这次看见凌瑾本人的时候,看着那张温润有礼的俊颜,就有了将苏蓉许配给他的意思,哪怕是跟在凌瑾身边做个侍女呢,也是站在当今圣上的嫡子面前,那威武将军的手下总不能去王爷那里抢人。 而且,有了睿王这面大旗,也不怕他报复苏家的这些人。 他把这想法跟苏敬生说了,苏敬生还犹犹豫豫的,觉得颜面上过不去,担心睿王根本看不上自己的女儿,还担心就算女儿进了王府,也不被看重。 最后,还是苏蓉自己定下来走这一趟,不过就是抛头露面一次,反正现在自己也说不到什么好亲事,赌这一次,若能入睿王的眼,自己就算去当个侍女也比被人胁迫的强,如果睿王看不上,也不过就是献了场舞,再添几句闲话罢了。 可谁也没想到出了后面的事,倒是有些故意为难的意思了…… 这王琰呢,因为和苏敬生的同窗之谊,确实是一心为苏家好,他与苏敬生虽然官阶相差不少,但他确实真心看待苏敬生,想为他解决眼前的事,虽然嫁给凌瑾,一样做不了正室,但好歹凌瑾与苏蓉年纪相仿,且凌瑾那副万千少女喜欢的俊脸,也算对的起苏蓉。 而且王琰也有私心,据他所猜想,像苏蓉这种容貌才情绝佳的小娘子,应该很容易得到凌瑾的欢心,将来若要在凌瑾那里站稳了脚,自己这个当叔父的,肯定能沾些福气的吧? 此刻,凌瑾看着王琰,倒是没有刚才那么厌恶了,是人都有私心,这王琰的举动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意思,虽然不光明磊落,但也算是阳谋。 他起身站起来,准备回去。王琰躬身退到一旁相送,青霄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走到雅室门口,正待推开房门,凌瑾又缩回了手, “昨夜那个上门献曲的桃花娘子,是不是也是王大人安排的?” 王琰此刻脸都羞红了,心想自己这次真是昏招频出,那桃花娘子是他让过去的,目的是想试试凌瑾的品性和品味如何,谁料早就被人家看透了。 “王爷莫怪,那个桃花娘子确实是下官让她过去的,就是想让王爷听个曲,松快松快,那女子的小曲唱的不错,下官万万没有别的企图,王爷千万不要误会……” “好了,我不过随口问问,王大人不必如此,只是,现在这天下看似一派安稳,实则外忧内患的不少,王大人还是把心思多放在政事之上,莫要天天歌舞升平,太过享乐。” 凌瑾说完带着青霄扬长而去,留下王琰呆立在后面,半晌才抹了一把额角的冷汗。 第252章 桐州城(二十五) 凌瑾带着青霄和侍卫回了别院,景昊暗中随行,见他们安全了,又悄悄带上了挞挞出门寻找水瑶,惹得蛋蛋在后面跳着脚的不愿意。 景昊也没办法,挞挞在追踪上面要比蛋蛋强好多,水瑶从陶然居出去跟踪那汪家班的姐妹花,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能往城东的方向去慢慢寻找。 此时,夜色已深,水瑶正俯身在城东的一个大杂院的房顶上,看着屋内的情景。 她跟着汪家班一路来了这个大杂院,那班主将众人都遣散了,又将莲叶和莲花留下,问她们在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莲叶轻描淡写的说: “并没有什么,只是楼上席间狭窄,妹妹不小心撞了一下那个舞女,好在也没有出什么事,贵人最后也没有怪罪。” 那汪班主听了半信半疑的松了一口气,接着又说: “ 什么舞女,那个跳舞的是位官家小姐,幸亏没有出事,不然,莲叶姐妹俩怕不是得去抵命。” 莲叶和莲花听了有些惊讶之色,但也是在脸上一闪而过。 接着莲叶问班主, “说好的赏银付了没有?” 班主有些不自在的说:“赏银倒是一文不少的给了,只是这种表演,一般客人当场还会再赏一些的,这次出了纰漏,也没加赏。” 莲叶接着就说: “本来答应给的也不算少了,我们姐妹的赶紧算给我们。” 班主有些不高兴, “急什么,你们又不是一天两天的就走了,慢慢攒多了在一起算。” 莲叶明显的就下了脸, “班主,我们姐妹虽然栖身在你们汪家班,却没有卖身给你们,说好的每一场表演都要分账的,你可不能食言。” 汪班主见莲叶翻了脸,赶紧又赔笑道: “莲叶姑娘你说哪里的话,说好的事情怎么会变,只是今天天色已晚,明日起来算好了账目,一定会给你你们那一份的。” 莲叶这才脸色缓和了一些。那汪班主就道了声早点安置吧,然后就出了房门。 水瑶在房顶上看到这里,才知道原来这莲叶和莲花姐妹俩只是临时借这个汪家班表演,看样子双方都存着私心,一副不长久的样子。 班主走了以后,莲叶和莲花并没有上床安歇,她们找出了些药膏,褪下外衣,开始给彼此上药。 于是屋顶上的水瑶就看到了两个少女水灵灵露出的大半身体。 可惜一点都没有想象中的香艳。 两个少女身上都是旧伤摞新伤,除了露出来的手脚和脸蛋白皙水嫩,双腿和后背甚至前胸都有伤。 水瑶知道练杂耍要吃苦,也免不了受伤,可眼前的两个小姑娘明显不全是练功受的伤害。 她们曾经受到过虐待? 水瑶的心里升起了浓浓的疑问和同情,刚才在陶然居因为凌瑾而对这两个少女产生的敌视也轻了几分。 莲叶和莲花彼此给对方上完了药,相互偎依在床头,说着悄悄话。 声音极小,要不是水瑶耳力超群,根本听不清她们的窃窃私语。 “姐姐,我有点怕,你说咱们真的能攒够钱回家吗?” 莲花依靠在莲叶的怀里,仰着脸看着她。 莲叶像个大人一样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别怕,咱们很快就能攒够钱了,等明天找班主拿了钱,咱们就走。” “你不是说钱还不太够,还需要多接几场演出吗?” 莲花有些不解的问。 “不管了,咱们先走,今晚上的事我总觉得不好,他们非得让我去给那个贵人敬酒,还说不喝就把酒撒在他身上,我本以为他们是想让我勾引那个贵人,想着我先假意答应着,拖上几天,想办法弄到钱,咱们就跑,可现在看来,他们根本就没有让我去贵人身边的意思。” 莲叶说到这里,自嘲的一笑,“想想也是,贵人身边多少好看的女人,今天那个跳舞的小姐就比我好看十倍,” 她抚摸着自己身上的疤痕, “有谁能忍受咱们这样的人呢?” 莲花开始吧嗒吧嗒的掉起眼泪来, “不,姐姐是最好看的,没有人比姐姐好看……” 莲叶看着哭泣的妹妹,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她拿着一条帕子给莲叶擦着眼泪, “好了,好了,别哭了,姐姐好看,莲叶也好看,我们都好看。” 笑着笑着,眼泪也掉了下来。 …… 姐妹两个掉了一会儿眼泪,莲叶说: “咱们得走,早走早好,我总觉得他们会有大行动,若是晚了,咱们恐怕就会被卷进去,脱不了身了。” 顿了顿,她又说, “咱们好容易得了这么个能自由出入的活计,现在不走,恐怕以后就没机会了,钱不钱的不重要,只要离开了他们的眼睛,咱们在想办法挣,实在不行,咱们要饭也能回去。” 莲花这时已经困了,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嘴里无意识的嗯嗯着。 莲叶揽着她,手在她后背上的某个地方轻轻的搓揉着,目光也渐渐的聚在那里,嘴里喃喃道, “小莲花,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屋里的两个人都慢慢的睡着了,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房顶上的水瑶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身体,自言自语道: “看来这桐州城里还真是有看头,那里都是故事,不过,东文是阴盛阳衰了嘛,怎么被派出来搅风搅雨的都是姑娘啊?” “那是因为幕后的黑手都是男人。” 背后突然有声音响起,吓了水瑶一跳。不过,接着她就镇定下来,这是景昊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她一边问,一边提气运功,悄无声息的跳下房顶,景昊身形一动,如影随形般随着她飘然而下。 “当然是不放心你,过来看看,”景昊怀里抱着挞挞,笑道: “这一看,你果然不靠谱,就那么大咧咧的在人家房顶上,我都站你身后了,你都不知道。” 水瑶白了他一眼,不服气的说, “你现在隐藏气息做的那么好,谁能发现,现在就连云放到我身边我都能觉察到,就是你,”她看了看景昊怀里的小猫, “还有挞挞,我可发现不了。” 听到水瑶这么说,一只傲娇的小猫得意的笑了。 第253章 桐州城(二十六) 景昊和水瑶一路迅疾的向着别院奔去,却不知在她们走后,一个身影接近了那个破旧的大杂院。 回到别院,夜已经深了,众人皆已安寝,一片静悄悄的。 水瑶这一夜却睡得不太安稳,直到天快放亮才睡了过去,所以,当景昊来叫门的时候,她才醒过来。 水瑶给景昊开了门,带着一点的起床气,想要问他为什么要吵醒自己的美梦,却见景昊满面的凝重。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瑾……是睿王出事了吗?” 水瑶一阵心慌,发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不是睿王,他在别院好着呢。” “那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水瑶不解的问。 “那个大杂院出事了,昨天夜里着了一把火。” “什么?” 水瑶惊呼出声。 昨晚,她们过了子时才回来,大杂院里的人都已经熟睡了,整个院子不见一点的烛火,现在的天正值暑天,又不用生火取暖,怎么会失火? 分明是有人故意纵火! “人呢?人怎么样?” 水瑶急切的问,她有些懊悔,还是自己疏忽了。 “听说有死伤,具体的还不知道。” “咱们现在就过去看看。” 水瑶出门就要走。 “看是要看的,却不急在这一时。睿王已经派人过去了,现在那里有官府的人在勘验,你去了也没什么用。 你先梳洗一下,然后跟我一起去见睿王吧,他想知道昨天你跟着那姐妹俩,都看到了什么,” 水瑶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洗漱,换装。赶紧退回屋内,关上了房门。 景昊在门外不凉不热的说了一句:“虽然你现在扮成个男人,但到底不是个男人,整日里也别活的太粗糙了。” 水瑶的耳力现在很好,虽然隔着门,但景昊这话她听的是一清二楚,收拾上妆的手都不由得一滞,自己这是遭嫌弃了? 两人很快来到了凌瑾的住所,凌瑾正和云放谈着什么,见他们二人过来,连忙招呼他二人进来。 凌瑾看水瑶的眼神分外热烈,只是现在还顾不上说别的。 “小景先生,昨日你在楼下对我做口型,让我把那姐妹二人放了,究竟是为什么?,怎么就出了今天这样的事情呢?” 水瑶听见凌瑾的问话,神情一僵,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她昨日和景昊人不知鬼不觉的混进了陶然居,正看见了那场精彩的杂耍表演,远观了二楼的那场闹剧。 直觉告诉她那对儿姐妹花肯定有问题,于是才在发现凌瑾看见她的时候,暗示他让那姐妹俩走。 她本以为自己悄无声息的跟上去,就能探听到她们人后的秘密,事实上她也确实听到了姐妹俩的悄悄话,还准备放长线,钓大鱼,在那姐妹俩逃走的时候让挞挞或蛋蛋跟上去,就没有连夜找凌瑾汇报,谁想到这才过去几个时辰,大杂院竟然着了火。 水瑶想起那种大杂院里都会密集的住着的老老少少,心里不禁在想,是不是昨夜让凌瑾把人抓进牢房,就不会出昨晚的事情了。 “这件事是我疏忽了,”水瑶很干脆的承认, “我想的是,只有放她们出来,才有机会发现她们的马脚,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是我谋事不密。” 水瑶是真心的自责,不为别的,为那些无辜被牵连而死去的生命。 “这事不能怪你,只是,你昨夜跟随她们一起回去,有没有看到什么?” 凌瑾和颜悦色的说。 水瑶于是把昨夜里的事情讲了一遍。 “这二人要逃走?为什么,难道是怕官府里的人去找他们的麻烦?” 凌瑾不解的问着。 “应该不是,看她们的意思,并没有太把昨天晚上的事放在心上,倒是想躲开什么人都样子。只是手里的银钱不太方便,所以想拿了钱再走。” 水瑶不得不把莲叶姐妹的意图解释的再清楚一点,以免误导了大家的分析。当然,误伤了凌瑾的威严,她也没办法,谁让她昨天听见那姐妹俩说悄悄话时,人家就对这王爷殿下没有那么看重呢。 “这么说这两个女子确实有问题,她们的背后还有人,只是这人究竟是因为什么被灭口的呢?” “不管怎么说,这两姐妹背后肯定是有人指使的,而且这人估计还要对王爷不利。” 水瑶逐渐冷静下来。 “昨日,那莲叶提到她去敬酒是有人指使的,那杯酒肯定是有问题的。” “哦,小景先生不必担心,那杯酒我并没有喝。” 说到这个,凌瑾很为自己的警惕自豪,那杯酒即使是当时没出那场风波,他也是不会喝的。这么些年在宫里,他对吃食上的事早就养成了防备之心。 水瑶却摇摇头, “没有那么简单,我昨日听莲叶说她背后之人说,若果你不喝,想办法将酒水撒在你身上也可以。” 撒在身上有什么用?即使酒里有毒,撒在身上一时之间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啊,何况正常情况下,凌瑾如果被泼了酒,肯定会立刻去换衣裳的。 当然,昨日因为又有些突发的事情,又沾染的酒水不多,导致他确实没有立刻换衣裳。 可这不应该在那背后之人的控制之中啊。 正在众人不解之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有人高声报号: “王爷,小人张季仁求见。” 这时去大杂院打听事情的侍卫回来了。 凌瑾连忙让人进来。 张季仁就是张伯忠的弟弟,他刚刚去大杂院看过了现场回来,脸色有些沉重。 “回王爷的话,小人刚去看了现场,也向里面的仵作问过了,里面的人全死了,而且是先杀后纵的火。” 一言既出,如石破天惊。 这么快就给出了结论,现场肯定是没有丝毫掩饰,一个大杂院,几十口子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都死了。 屋内一阵沉默。 片刻后,水瑶站起来, “我去一趟,亲眼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完,没管身后的喊声,自顾自就出了门。 “这性子也太急了些,” 凌瑾觉得自己每次跟小景先生说话都匆匆忙忙的,好像一直没有时间详谈,不禁抱怨道,结果话音未落,却见水瑶又从门口探出头来, “对了,王爷,还有一事……” 第254章 桐州城(二十七) “你派去跟着那个璎珞丫头的侍卫好像还在巡防司关着呢,得赶紧想办法弄出来,不过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还有那个璎珞丫头,得好好问问,她知道不少事情呢,但是我答应帮她救人,王爷看看有什么办法没有,最好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把那些孩子救出来。” 看着凌瑾又想要开口,水瑶又赶紧说: “这些事情我哥都知道,王爷先和他商量吧。” 景昊默默的收回了也准备迈出门去的脚。 “还有,王爷赶紧让我大师兄检查一下昨日沾了酒水的衣裳,再把把脉,别又着了人家的道。” “好的,本王这就……” 凌瑾话没说完,看着水瑶又立刻消失不见的身影,感叹道: “本王本来还想给她指两名侍卫带上呢。” “谢谢王爷的好意,不过,我这师弟,自己一个人习惯了,王爷不必担心,她的功夫也是不错的。” 云放接着凌瑾的话,打了个圆场。 心里暗暗埋怨水瑶,这也太自说自话了,虽然凌瑾是你亲哥,可他现在不知道呀…… 面对着一个王爷,不是得稍微注意一点嘛。 …… 水瑶不知道他们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她现在满心都是那对儿姐妹花,她们难道真的遭了毒手了吗? 没多会,水瑶已经来到了大杂院的附近,怀里还抱着一只虎斑小猫。 没办法,蛋蛋这次机灵了,早早的就等候在门口,她出门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是还是没有快过这只蓄谋已久的小猫。 它跳到自己的肩上,四只小爪子牢牢的抓着肩上的衣服,水瑶都感觉到了它锐利的爪子尖刮到了自己的皮肤,虽然水瑶的皮肤刀枪不入的,但也心里一阵哀鸣,这件衣服又毁了。 她暗暗在心里琢磨,是不是得像熬鹰的猎人一般,在肩头钉块厚厚的肩垫。 虽然这么想,但她心里还是很理解蛋蛋的,这阵子事情多,都没有陪它玩,有事出去的时候,还总是带着挞挞,小猫咪心里肯定觉得委屈了。 水瑶把蛋蛋抱在怀里,轻巧的躲过大杂院门口的守卫,闪进了院中。 院内一片断壁残垣,烧的焦黑的房梁倒塌下来,门窗皆无,露出一个个漆黑的洞口,好似要吞噬这不公的人间。 院内的天井上摆放着一具具烧的辨不出模样的尸体,干黑卷曲,横七竖八的堆在一起,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几个收敛尸首的差役,脸上捂着厚厚的帕子,遮着口鼻,但还是有人不时的奔到角落里干呕出声。 水瑶隐身在墙角,看着那一具具大大小小的尸首,忽然心中涌起一种又悲怆又愤慨的感觉。 为什么这世上就有人如此不把人命当回事呢?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昨天还那么真实,还可能在为多挣了些银子而高兴,为心爱的人是不是心里也有自己而辗转反侧,为孩子不听话而忧虑,为新得了新奇的玩意而欢欣雀跃…… 那么多朴实无华却真实存在的愿望,那么多平淡无奇甚至有些庸碌但却有血有肉的人,一夕之间,全化作了一具具焦尸…… 水瑶一时有些失神, “你是干什么的,什么时候进来的,藏在那里做什么?赶紧出来!” 突然,耳边响起一声呼喝。 水瑶一时间神情恍惚,竟然被一个到墙角呕吐的差役发现了。 她索性大方的走了出来, “我是睿王身边的侍卫,听说这里失了火,特意过来查问。” 本以为祭出睿王的名头就没事了,谁料那差役警惕心颇重。 “睿王的侍卫?不对吧,今天早上睿王的侍卫已经来过了,而且查验完现场回去了,说是要向睿王爷禀报。 你这小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敢冒充王爷的侍卫,也不看看你这细胳膊小腿的,像个女人似的,在家绣花做饭还差不多,还做侍卫?给大宅院里看家护院都不要你,睿王会要你?” 那差役看来是个多话的,一张嘴就刻薄的说个没完,周围的人也不制止,都停下手里的活,饶有兴致的看着。有那胆大不忌讳的还把手中刚找到拖出来的尸体往旁边随便一扔,抱着拳就准备看热闹。 水瑶看着这群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着他们随意堆放在一边,如同垃圾一样的尸体,心中的怒火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她手向腰间一摸,手中就多了一条软鞭。那群差役一看她手中突然多了武器,都不由一愣,刚想有所反应,水瑶一手抱着蛋蛋,单手执鞭,抽向那个嘲笑她的差役。 那些差役也不过都是普通人,平时耀武扬威的,是因为没有人敢跟他们呛声,手上哪有什么真功夫。 此刻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看着那道鞭影向自己袭来。 只听一阵啪啪啪的声音,鞭影快如闪电,声音脆如炒豆。那差役吓的差点跪在地上,死死的闭上了眼睛。 “是不是睿王的侍卫,用不着你妄自猜测,王爷和我这条鞭子说了算。 水瑶晃了晃手中的鞭子,往腰间一插,长长的鞭子就不见了踪影。” 有差役这时回过神来,奔到了挨打的差役身前, “你怎么样了?伤在哪儿了。”那多话的差役颤抖的低头看了看自己,他竟没觉出疼,难道是被打的失去知觉了? 一群人看水瑶收起了鞭子,胆子也大了,呼啦啦的都围了过来,看了又看,才发现,那差役的两个肘部和两个膝盖以及前胸后背的皂衣都被鞭稍给抽破了,露出里面白色的底衣来,可那薄薄的底衣却完好无损。 这分寸掌握的……真是极好。 一群人面面相觑,水瑶这时才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扔了过去, “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那是云放给她的,凌瑾的贴身侍卫腰牌,说是她出去拿着办事方便。 倒不是她刚才要故意为难这些差役,真的是她抽完了人,才想起她有这块牌子。 唉,要是早想起来,她倒是也不必偷偷摸摸的进来。 第255章 桐州城(二十八) 一个差役捡起腰牌,看了看上面烫金阴刻的睿王府三个字,立刻将腰牌用袖子擦了擦,毕恭毕敬的送了回来。 “大人莫怪,因为早晨先已经来过一个王府的侍卫张大人,勘验过一遍了,小人们没曾想这么快王爷又派大人过来,刚才小人们眼拙,也没看见大人从门口进来,这里毕竟是凶案的案发现场,不敢让人随便出入,所以才冒犯了大人。” 说着,在刚才多嘴的差役身上踢了一脚, “都是你胡说,冒犯了大人,赶紧给大人赔罪。” 那差役哆哆嗦嗦的上前一步,就要开口。 水瑶连忙摆了摆手, “倒也不必,你们忠于职守,见了陌生人排查是对的,可你不该随意取笑辱骂别人,所以我教训你几鞭子,放心,没有抽到你的皮肉。” 那差役忙又点头称谢又保证自己以后不敢了嘴里结结巴巴说不清爽,却没了刚才笑话人时的利索嘴皮子。 水瑶也不再跟他纠缠。 指着那堆在一起的尸首说:“这些人的身份都核实了吗?我看这都烧的面目不清了,还能辨认清楚吗?” 刚才送还腰牌的那个差役说: “这个院子是汪家班的,他们还有些人在城南居住,幸免于难,早上已经来人辨认过了,都是他们汪家班的人,身体特征和人数都能对上。” “汪家班刚从外面收留了一对儿玩杂耍的姐妹俩,也在这里面吗?是哪两个?找出来我瞧瞧。” 那差役一愣,连忙打开手中的书册,看了看,说: “这些人都是汪家班的老人了,包括孩子,没有刚进班的姐妹俩。” 水瑶心里一喜又一沉,伸手过去, “把名册拿给我瞧瞧。” 差役把手中的名册递给了她。 水瑶快速看了两遍,确实没有莲叶和莲花的名字。 “这些人,”她指着地上的尸首,实在不忍心说出“尸体”二字, “每一个都被认领过了?” “正是,已经标好姓名,登记造册了。”差役恭顺的说。 “里面再没有别的人了吗?” “真的没有了,大人,这里我们已经搜寻了一上午了。”水瑶微微颔首,嘴角浮出一丝冷笑,那对儿姐妹花果然没有那么容易死。 可是,她们造了这么大的杀孽,又有什么资格在这世上轻轻松松的活下去呢。 …… 水瑶走出大杂院的院门的时候,还在想着该怎么去找寻莲叶和莲花姐妹俩的踪迹。 没想到刚出了门口,就看见眼前飘飘忽忽的飞来一只白色的小鸟,冲着她的面门就直冲过来。 水瑶正要抬手去捉,怀里的蛋蛋已经一爪子把那只白色小鸟抓在了手中,只听一声“啾啾”的尖叫,水瑶吓了一跳,以为蛋蛋把小鸟抓死了,可接着,耳边就响起来一个温润的声音: “出城,向东走,沿路给你留了记号。” 这是木渊的声音,可她环视一周,却不见木渊的身影。水瑶把目光投向蛋蛋手中的小鸟。 这才看清,那哪里是小鸟,分明是一张白纸折成的小纸鸟。她把纸鸟从蛋蛋手中抽出来,蛋蛋不满意的张开嘴,在她的手背上轻咬了一下。 水瑶安抚的揉了揉蛋蛋的头,向手中的纸张看了过去,那张纸被蛋蛋的爪子抓过,已经不成个小鸟的样子,纸张散开,依稀露出里面化了一个线条简单的符文。 水瑶把纸张铺平,摊开。耳边又响起了木渊的声音, “出城,向东走,沿路给你留了记号。” 接着,那张画了符文的纸张竟然在她的手中无风自燃了起来,蛋蛋看见吓坏了,忙伸出爪子去帮她拍掉,却只拍下了点点飞灰。 水瑶丝毫没有感觉到灼热和焚烧的痛感,看来,这也是符文的奥妙。 但她此刻却没有时间去感叹这种奥妙。 她这一日一直没有顾得上去关心木渊在干什么,也不知道木渊为什么会让她出城。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只纸鸟在大杂院的门口等着她,木渊出去肯定是跟杂耍班的事情有关。 水瑶没有迟疑,无论如何,只要有线索,就得去一探究竟。 她迅速回了别院,简单的告知了景昊她要先出城的事情,景昊本想陪她一起去,但凌瑾这里事情也不少,还有醉春风的一群孩子等着解救。 最后,景昊只好看着水瑶一人一骑的出了别院,直奔城门口而去。 出了城门的水瑶一路向东,沿途终于找到了木渊留给她的记号。 其实一路上,水瑶也在好奇木渊能给她留什么记号,毕竟他们也没有约定过什么记号,暗语的,他怎么知道留下来的记号她一定能看懂呢? 结果当她看见那记号的时候,就笑了。 那记号竟然是一幅画,一只金碗里飘着一张纸片,旁边有一对瞪的圆圆的猫眼睛和一对儿竖起来的猫耳朵。 说是一幅画,却又不像画,只是几根简单的线条,便勾勒出了当初木渊给自己那张符箓重新祭炼的情景,尤其的旁边挞挞的神态,活灵活现。 水瑶顺着记号一路向东,纵马跑了十来里地,面前出现了一个村庄。村庄的地头上有人用树枝画了一个大大的记号,看上去就像村童的涂鸦。 水瑶跳下马来,牵着缰绳进了村,一路上,遇上了好几个村民,都好奇的打量着她,却没有敢上前说话。 水瑶也没有急着找人打听,而是一边走,一边留意周围有没有木渊留下的记号。直到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凑到了她的面前。 那是一个男孩子,个子不高,脸色被阳光晒得有点黑,他好奇的看着水瑶……的马,跃跃欲试的想伸手去摸。 “当心它踢你。”水瑶故意吓唬他。 小孩被她吓得往后躲了躲,又倔强的站住了,眼睛还是渴望的看向水瑶的马。 “你喜欢马吗?”水瑶问。 男孩迟疑了一会儿,仿佛在琢磨该不该说话,最后,还是没有抵挡住马的诱惑, “我喜欢,不过我们村里没有马,我在别的村见过一匹,没有你的威风。” 水瑶哑然失笑,她这匹马是睿王府带出来的良驹,长得就比一般的马高大,当然看着威风。 “我能摸摸它吗?”男孩渴望的看着马儿问。 水瑶笑了笑: “可以,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第256章 又见莲花 “啥事,你说,不过,我可没有钱。” 小男孩兴奋中带着一丝警惕。 水瑶差点没绷住,她看上去像会骗小孩钱的人吗? “放心,我不要你钱,你告诉我,今天村里来没来陌生人啊?”水瑶尽量用温柔的声音说。 “你不就是陌生人吗?” 小孩此刻反应很快。水瑶看着这孩子,发现自己被他憨厚的脸给骗了。 “不说就算了,我走了。”水瑶装作生了气,做出要上马驰骋而去的样子。 那小孩又说道: “今天村后的六姑婆家好像来了客人,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人,我们平时都不敢去她家玩的。” “噢,六姑婆家有几口人?”水瑶继续问道。 “六姑婆家就是她一个人,她很凶,村里人都不喜欢她,我们都不去她家玩,但她家有时候会来很多外面的客人。” 小男孩老实的说道,一边偷偷的把手伸向马儿的肚子。 水瑶站住,拽住了缰绳, “你摸吧,大胆的摸,我在这儿,马儿不会踢你的。” 小男孩得了允许,很是高兴,将整只手都贴了上去,摸了个痛快。 水瑶又问了他六姑婆家怎么走,等小男孩依依不舍的准备走的时候,又叫住了他,从马身上的褡裢里,抓了一小把铜钱给他, “去买糖吃吧。” 小男孩又惊又喜,摸了大马,还有钱拿,这么多钱,别说买糖,应该都能买顿肉吃了。 小男孩高高兴兴的走了,水瑶的脸慢慢沉了下来。牵着马向小男孩指的方向走去。 六姑婆家在村子最后面的一块土坡上,虽然小男孩说她一个人住,但是远远看过去,面积还不小,有一个大大的院子,还砌着高高的围墙,虽然是土坯砖块,但看上去很厚实,只是有些年久失修,有些被风雨冲刷的痕迹。 水瑶慢慢的走进了这座孤零零的宅院,将马拴在门前的大树下,走过去叩响了院门。 过了许久,也没有人来开门。水瑶暗自在心里权衡大白天破门而入和翻墙而进的利弊。蛋蛋从马儿的头顶上纵身一跳,进了院中。 水瑶下意识想唤会蛋蛋,话至唇边又咽了回去,此刻,自己不方便破门而入,蛋蛋倒是个好的探路者。 蛋蛋进去了片刻,水瑶就隐约听见了屋内有动静,可惜挞挞和景昊不在这里,不然,以他们的耳力,一定能听清楚里面在做什么。 又等了一会儿,听见蛋蛋在里面叫了几声,接着,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水瑶连忙又扣了几下门,这回,门很快就开了。 门口出现了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妇人。在这夏日,那老妇人身上穿着层层叠叠的衣裳,衣裳式样古怪,颜色也几乎看不出来本色。 老妇人抬眼看着水瑶,一双三角眼,眼白多于眼珠的黑色,双眼的上眼皮褶皱下垂,越发显得那双眼睛古怪阴森。 “你是谁?来这干什么?”老妇人和水瑶对视良久,看水瑶也一直绷着脸一言不发,才开口相问。 声音暗哑难听,像铁器在石头上刮过。 “你这今天有外人来过吗?”水瑶故作严肃的问。 没办法,她也不知道这个六姑婆是干什么的,本以为,追逐着木渊的记号会先找到他,可到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竟然还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在来这的路上,水瑶就想好了,一定得进去瞧一瞧,可这老妇人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所以,她选择了故弄玄虚,诈她一诈。 老妇人却不肯上当, “你是谁,上我家来干什么?” 水瑶无奈,这老妇人看上去就有些偏执,看来不是那么容易被几句话掌控的。 她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老妇人,老妇人不明就里,狐疑的接过那张纸,打开看了看,脸色刷的就变了,本来就黑的脸显得更加黑红紫胀的像一张茄子皮。 她匆忙把纸折叠好交还给水瑶,小声而激动的说:“大人,您是符师大人吗? 您来了太好了,里面有个符人失控了,把带她来的符师打伤了,您是来收拾那个贱人的吧,太好了。” 她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侧过身,殷勤的在前面引路。 一边又小声提醒道:“大人,小心,那个贱人身上的符文好像有些失效了,整个人有些发狂,才把原来的符师打伤了的,您一会儿进去,一定要找机会立刻把她拿下,最好直接杀了,不然,她发起狂来,咱们就糟了。” 水瑶听着老妇人的唠叨,生怕露出马脚,不敢随便说话。 那张纸还是当初拓印的那张符文,她只是通过木渊的一路追踪,看出他明显是对这莲叶莲花姐妹感兴趣,猜测这位老妇人跟那姐妹俩有可能都跟那些带有符文的人有些联系,才故意拿出这张拓印了符文的纸张给她看,没想到居然真的蒙混过去了。 只是这符人,符师都是些什么东西,她心里真的不是很清楚,所以还是沉默是金,不说话最好,还能保持神秘感。 老妇人看她沉着一张脸,慢慢的也就不敢说话了,这些符师,都是有能耐的人,自己一个老婆子,不能多话惹人烦。 想起屋里的那个几乎半疯傻的人,老妇人不由一阵冷颤,十分不想进屋去。 但她还不敢在这位新来的符师面前说“不”子,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进去站在门侧,抬手请水瑶进去。 水瑶看着这形容枯槁的老妇人做起了小丫鬟的活,又好奇又可笑,刚走到屋门口,就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气。 她皱了皱眉,还是一脚就跨了进去。 水瑶的一只脚才堪堪落地,就感觉到一丝风声,不是自然的风,那是利器刺破空气发出的呼啸声。 水瑶微一侧身,利器擦着她的脸庞而去。 然后,她眼睁睁的看见,一根带着链子的流星飞刀,就那么轻松而狠辣的将立在门侧的老妇人钉在了门框上。 老妇人一声惨呼,飞刀迅雷不及掩耳的又从她的身体里被那根链子带出,带出一篷鲜血飞溅而出。 水瑶快速的躲过,顺着飞刀收回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白衣女孩,一脸狰狞,双眼血红,头发散乱的握着那把沾满鲜血的飞刀,直直的看向她。 正是莲花! 第257章 缘由(一) 靠在门框上的老妇人哀嚎着顺着门框滑了下去,然后向着门口一头栽了下去,一会儿就没有了声息。 水瑶没有回头,眼睛看着面前的莲花,她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太正常,就像那老妇人说的,有些失控发狂。 莲花看着水瑶,目光中闪现出一丝困惑,她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这人她没有见过,身上也并没有控制她的那个人的那种讨厌而又让她无法挣脱的那种气息。 但那人用一种可怜而又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这让她很不舒服。 莲花和水瑶对视了一会儿,就在水瑶想着该怎么开口的时候,莲花双手一动,居然两把飞刀出手,齐齐奔着水瑶的面门而来。 水瑶也怒了,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先进行一下怀柔政策,可莲花这一下,直接就要要她的命了。 于是,顷刻间,水瑶手向腰间一抹,一条软鞭出现在手中,接着长鞭一甩,卷住了两把飞刀,双方齐齐发力,都想把对方的武器给卷过来。 水瑶这时惊讶的发现,这莲花居然力气不小,她可是在神秘山谷和景昭爹爹的药酒里淬炼过的体质,此刻,居然有一种不用足气力就无法挣脱的感觉。 从刚才那老妇人的说法和现在这莲花的状态来看,她很有可能跟那些身上有符文、袭击凌瑾的刺客一样,所以,水瑶有心试试这莲花的本事究竟有多大。 她没有用全力,保持着一种平衡和莲花陷入了胶着的状态。长鞭缠绕着飞刀的锁链,绷的紧紧的。 莲花已经开始有些吃力,头上沁出了汗珠,但她依然很倔强的不肯松手。 慢慢的,她的虎口已经开始龟裂渗血,可她反而将两只手叠覆在一起, 拼尽着最后的一丝力气。 水瑶此时却已经适应了莲花的力道,她一手握住长鞭,一边游刃有余的和莲花持续的进行这场力量的角逐,一边打量着这间屋子。 这间屋子也是土坯垒成,但房顶覆盖着瓦片,屋内的摆设也有些不伦不类。进门是一张高桌,桌子上放着一个牌位,牌位前还插着三炷香。 莲花现在所处的地方就在牌位的左侧,她的身后是一扇门,门口被莲花挡住,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可莲花竭尽全力的反抗着,像是要在努力守护着什么。 水瑶决定不再和她游戏了,她正准备发力,却看见眼前闪过一道黑白相间的闪电,然后就听见莲花“啊,啊,”两声闷哼,然后,双手脱力,手中的链条乍然脱手而出。 水瑶险些被这飞击过来的链条击中。 她连忙手一抖,借力将飞刀和长链绞绕在一起。然后,长鞭一送一抛,那一对飞刀哗啦一声落地。 水瑶这时才又向莲花望去,只见她的脸上和手上赫然都冒出来三条深深的爪印,正往外渗出了鲜红的血液。 莲花本来肤色雪白,此刻,鲜红的血慢慢渗出,顺着惨白的面孔向下流淌,慢慢的聚集在下颌,滴答了下来。 有些形容可怖。 但她毫不在意,甚至都没有抹上一把滴落的鲜血。只用困兽一样的目光盯着水瑶。 水瑶觉得,若是莲花的怒火能够化为实质的话,她早就被烧死了。 她轻一招手,那只始作俑者——蛋蛋轻盈一跳,跃上了她的肩头。 蹲坐在水瑶的肩头舔着自己的爪子,得意洋洋的看着对面的莲花。 “你身后有什么?值得你如此拼命的守着?”水瑶问。 莲花一声不吭,只是无意识的把身体往后移了移。 “你们姐妹两个,现在做下了如此大的恶,背了如此多的人命,还想轻轻松松的离开,世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 水瑶嘴上说着狠话,却死死的盯着莲花的眼睛看着。 她的心里一直存着一丝疑惑,昨晚,她明明听见莲叶说第二天要了银子再离开,为什么半夜里就发生了这灭门惨案? 况且,她走时,莲叶和莲花姐妹俩都已经安睡了,总不能睡到半夜,来了兴致起来杀人吧。 所以,这其中肯定有隐情。 她希望这莲花能跟她好好沟通,但莲花现在的状态,明显不正常,所以,她也只能试试用这种激将之法。 但是,莲花果不其然的让她失望了。 她依然一言不发,小脸上除了一丝倔强就是一片茫然。 “你们姐妹两个逃到这里,是想寻求这老妇人的庇护吗?不过,你小小的女孩,也真是够狠辣,怎么又突然出手把她也杀了?是她不肯帮你吗?” 水瑶换了一种方式,继续试探莲花。 可惜莲花看都没看那个老妇人的尸体,依然一言不发。 “对了,你和我打了这么久,你姐姐莲叶怎么不出来帮你?” 水瑶又换了个话题。 莲叶脸上的神情突然一变,居然露出了一丝委屈要哭的表情。 水瑶看出了些许端倪,这莲花似乎有些失了心智,但她的心目中把莲叶看的很重。也许,这就是能撬开她的嘴巴的钥匙。 “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水瑶故意刺激她。 “再打下去,我不出十招就能取你性命,你要是还不把你姐姐找出来帮你,今天你就死定了!” 水瑶自认为说的很狠,很凶残,可莲花却毫不动容,反而从腰间拔出一枚匕首,横挡在胸前,居然摆出了一副宁死不屈的表情。 水瑶有点懵,她想寻求真相,不想随便杀人了事。 “我记得你姐姐很疼你的,”此话一出,水瑶看见莲花的小脸居然闪现过一种幸福满足的神情。 有戏! “你姐姐这么疼你,应该不会不管你,那她怎么会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呢?” 水瑶一边继续观察着莲花的表情,一边说。 “让我来猜一猜,你姐姐对你这么好,却让你一个小姑娘在这儿拼命,一定是她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哦,我知道了。” 水瑶看着莲花突然变得紧张的脸,狠着心说: “她肯定是死了!而且,和汪家班几十口人一样,都是被你杀死的,对不对?!” 水瑶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用了内力,猛然大喝了一声,犹如黄钟大吕之声在耳边炸响,嗡鸣声不断。 第258章 缘由(二) 莲花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她状若疯癫的叫道: “不是我,不是我,姐姐不是我杀的,那些人也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她拼命矢口否认道,水瑶的心却似沉入了一片冰湖。 看莲花这种状态和反应,自己难道无意间真的说出了真相,汪家班的几十条人命和莲叶,竟然真的都是死于面前这个小丫头之手? 虽然正值暑天,但水瑶的身上无端的起了一层寒栗。 这莲花,恐怕还未曾及笄吧? 这时,面前的莲花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正拼命的挥舞着手中的匕首。 水瑶想起竟然真是面前这个小姑娘造了如此大的杀孽,心里涌起一种又厌恶又悲凉的感觉。 但她现在还不想让这个疯狂的小姑娘就这么死去,她的身上还有那么多的未解之谜。 自己还想从她的身上找到她背后之人的线索。 水瑶向前跨了几步,企图去夺取莲花手中的匕首。 莲花却突然扑了过来,手持那把闪着寒意的匕首,高高举起,直直的向着水瑶的面门刺了过来。 水瑶侧身,超绝的轻功施展开来,脚下如若抹了油一般,无声无息的从莲花的身侧滑过,抬手点向莲花背后大穴。 却不料莲花虽然已成疯癫之态,身体却仍然无比柔韧,她并没有回头,但常年的训练让她的肌肉似乎都有了记忆,对危险的来临也有了提前的感知。 她一招扑空,整个身体瞬间前倾,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倾斜角度向前方倒了下去,堪堪躲过了水瑶的手指,却并未摔倒,接着身形向旁边一斜,脚下一顿,就转换了身形,手中的匕首从下向上,斜斜的向着水瑶还未收回的手指削去。 水瑶心中感到一丝惊讶,这是她出门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如此抗打的高手,还居然是个小姑娘。 虽然心中惊讶,但水瑶手上并不迟疑。她变指为爪,让过那枚寒光闪烁的匕首,抓向莲花的手腕。 指尖刚刚触及莲花的手腕,就感到一种透骨的冰凉,水瑶心中微微一惊,手上就慢了一分,再抓向莲花的手腕之时就失了先机。 莲花眼见自己右手腕被擒,立刻手指张开,匕首垂直而落,她左手随即跟上,一把接住,没有一分犹豫的刺向水瑶的大腿。 水瑶抓住莲花的手腕,却发现她手中的匕首已经换了手,然后就感觉到自己的大腿被莲花刺中,传来一丝疼痛。 当初,她和景昊、云放三人泡过凤凰泪的药酒之后,肌肤就变得异常坚韧,寻常人即使用刀兵也很难伤到她们,这也是爹娘和景昊肯让她一个人出门的底气。 不料,今天在这个小小的莲花手中,竟然栽了跟头。水瑶知道那匕首顶多是刺破了一点皮肤而已,但,这也给她足够的提了醒。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后,万不能仗着自己曾经的奇遇得到的本钱就大意。毕竟,这个世界太大,也许,还有无数她不曾了解的东西…… 莲花一击得手,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觉得手中的匕首仿佛刺入了石头一般,无法寸进。她正待运起全身的力气,再刺一刀,却猛然感到自己被水瑶抓住的手腕一阵剧痛,耳边似乎传来了轻微的“咔嚓”声。 手腕断了,被面前这个进来时还带着一丝笑意的少年捏断了。 莲花不是很清醒的头脑猛的传来了这么一个念头,接着就感到胸前受到一股大力的冲击。 “嘭”,“噗通!” 两声巨响,莲花被水瑶一脚踹了出去,正好跌坐在她刚才死死挡住的那个门口。身体落地的那一瞬间,莲花小嘴一张,“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点点滴滴洒在自己的身前和衣襟上。 水瑶缓缓收起了刚才踹人的左腿,嗯,虽然刚被刺了一刀,但还是不妨碍她踹人。 莲花身形委顿的跌坐在那个门口,被蛋蛋抓过的小脸一脸的血污和汗湿,嘴角还挂着鲜血,模样无比凄惨,此刻她的眼神中正呈现出一种不解和绝望。 她的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水瑶,水瑶看不出她那张小脸上的表情究竟想表达什么,有些愤恨,有些悲凉,有些绝望,有些不甘,好像还有些解脱之意…… 水瑶心中好像涌出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她抬脚向坐在地上的莲花走去,却听见小姑娘发出了凄厉的声音, “不要,不要过来。” 水瑶一怔,真的停住了脚步,静静的看向地上的小姑娘,她坐在那里,那么小小的一团,身上的衣服血污满身,几乎看不出原来是件白衣,像块被用过的抹布,不,不是衣服,而是莲花自己,此刻就像一块被丢弃的抹布,堆在一个破旧土坯房子门口。 水瑶注意到,莲花的左手还死死的抓着那枚匕首,此刻,她缓缓的抬起了手,慢慢的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我知道我今天要死了,” 莲花这一刻,似乎恢复了正常的神智,说出的话居然很有条理。 “但是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进去的,我也不会让你抓住我。” “让我抓住你难道比死还可怕吗?”水瑶眼睛看着那把寒光闪烁的匕首,没有往前走,问道。 她很珍惜能跟这个小姑娘正常对话的机会,想让她多说一点。 “是,是比死还可怕!我这一辈子再也不要被人抓住了,再也不要!” 莲花声嘶力竭的说,情绪又开始激动。 “好好,我不抓你,不过,你受伤了,不打算治疗一下吗?”水瑶企图安慰她, “我这儿有药,可以给你。” “我不要!我什么也不要!我要回家,我要和姐姐一起回家。”莲花的声音从声嘶力竭到低声呢喃。 “我要回家,我要和姐姐一起回家,找爹,找娘,再也不出门,我再也不出门了,我不要上台表演,我不要练功,我不要挨打,我…… 可我回不了家了,姐姐死了,我也要死了,不过没关系,姐姐说了,我们死了,我们的灵魂也会回到家乡的……” 点点呢喃声中,莲花猛然发力,匕首向心口直直的扎去。 第259章 缘由(三) 水瑶正耐心的倾听着莲花的呢喃,却惊见她那只没受伤的左手手腕猛然发力,直直的向着自己的心口刺去,她情急之下,抬手一道寒光射出,接着,自己也纵身一跃,就来到了莲花的身旁,伸手疾点了她的几处大穴。 然后,低头看着她那只被自己匆忙之间冰冻住的左手,颜色正由白转青,连忙用手覆住那只还紧紧攥着匕首的小手,催动内力,将那股冰寒之气收了回来。 匕首“吧嗒”一声掉到了地上,水瑶松了口气,刚想松开覆盖着莲花的手,想了想,又送了一丝内力过去,才轻轻把那只冰凉的小手放下。 这小姑娘,突然自杀,自己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只好一道寒气化刀去制止,却因为这招本就还没练熟,又是情急之间,险些用寒气彻底斩了这只小手。 她看看莲花被自己捏断的右手,在看看现在已经有些青紫的左手,全都无力的下垂着,虽然隐约可以肯定这是个身上背着几十条人命的人,但看着她那凄凉无助的样子,又有些心软和心虚。 莲花被她封住了穴道,使不上一分的力气,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却又露出一种渗人的笑容来。 “我不会被你抓住的,我再也不会被任何人抓住了,我要去找姐姐,和她一起回家,谁也不能阻止我。” 说着,说着,她的嘴角慢慢的溢出一丝鲜血。 服毒了?水瑶心里一惊,但看了眼那血,又否定了这个想法,那血颜色鲜红,不是中毒! 她想咬舌自尽!水瑶连忙捏住莲花的下颌,向她的口中看过去,只见莲花的舌头上有几个牙印,正往外丝丝的渗着血。 水瑶放下了心,她就说嘛,咬舌头多疼,这小莲花再狠,应该也是知道疼的,哪能一口就把舌头咬下来了。 可接着,她又犯了难。她也不能一直捏着她的嘴巴啊,这种情况,要么拿根软木横在她的嘴里撑住,要么直接卸了她的下颌最安全。可是这会儿,她没有软木,也实在不忍心再卸了她的下颌。 她怕再这么折腾下去,这个小丫头不用自尽,就会被折腾死。 要不然找个帕子将她的嘴堵住?水瑶暗自寻思着。 正在为难之时,水瑶的耳中听见了莲花背后的房内传出了丝丝的人声。她警惕而又努力的辨别着那个声音。 片刻后,她看向自己手中脸被捏的变形的莲花。 “你说你姐姐死了?” 听了这话,莲花身子一抖,接着什么反应也没有了。 水瑶一手捏着她的下颌,一手拖着她的身子往门后走去。 莲花拼命挣扎,不想让她进去。 水瑶不为所动,一边走一边说:“你姐姐就在后面这个屋子里吧?要是她没死,你是不是也就不死了。” 莲花被她拖的踉踉跄跄,听到这句话,仿佛被定住了一样,不再挣扎,随着她被拖进了屋内。 屋里光线昏暗,水瑶看过去,发现这屋子竟然连个窗户也没有,屋内散发着一股经久不散的霉味,让人窒息。 水瑶强忍着难受,向里面看去,靠墙放着一张木床,床上看不清楚颜色的被子下躺着一个人,被子只盖在了她的腰部,一身红衣破碎,露出雪白的、满是伤痕的肌肤,胸前缠着白色的绷带,几乎已经被鲜血染的红透。 看那血量,水瑶心中沉重,她知道,这人的血已经快要流干了。 但此刻,那人分明还活着,她用力睁着一双眼睛,曾经顾盼有神的一双美眸,这一刻却黯淡无光,露出濒死之相。 她的嘴唇蠕动,发出几乎低不可闻声音。 怪不得莲花会以为她姐姐已经死了,怪不得自己刚才那么努力才听出来里面有莲叶的声音,原来她真的快死了。 水瑶心里嘀咕。 莲花这时也终于听见了莲叶发出的声音,虽然她听不清楚姐姐在说什么,但看着那用力睁着的眼睛,和不停翕动的嘴唇,莲花知道,姐姐活着,她真的还没死。 她在水瑶手里挣扎着,水瑶想了想,松开了手,她看到莲叶,应该一时不会寻死了。 不过…… 她看着莲花急切的扑过去,跪在莲叶的床前的样子。 心里想:再过一会儿,这莲叶恐怕真的要死了,到那时,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水瑶苦恼的摇摇头,唉!真操心,希望这莲叶死之前,她能弄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姐姐,姐……姐,你没……死,太好了,我……我以为你……死了,呜呜……呜,咱们……咱们还……还能……一起……回……回家吗?” 水瑶听见莲花不知道是因为哭的气噎,还是因为被自己捏了太久的下颌,亦或是咬伤了舌头不利索,边哭边断断续续的说着话,心想,这回,莲花倒是不用装,也像个结巴了。 她再次摇摇头,叹口气,上前一步,扒拉开莲花。 莲花看着水瑶,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随着莲叶的苏醒,她的神智好像也回来了一些,看见凶残的水瑶,忍不住手疼,胸口疼,舌头也疼,身子都哆嗦了一下。 水瑶看着莲花充满敌意和怯意的眼睛,无奈道: “你姐姐虽然现在还没死,不过也快了,你不想让我给她用点药吗?” 莲花明白了她的意思,乖乖的往一边让了让。 水瑶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塞到莲叶的嘴里,说:“咽下去。” 接着,又转身对莲花说: “去倒点水过来……”说了半截,看了看莲花两只耷拉下来的手,叹了口气,“算了,还是我去倒吧。” 她走出那间充满霉味的屋子,打算走到院中,去到灶间找找有没有水。经过门口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她以为已经被莲花一飞刀扎死的六姑婆居然醒过来了,竟然从门口移到了院子中。 看样子是想逃跑,这时却悲催的被一只虎斑小猫拦住了去路。 第260章 缘由(四) 水瑶惊讶而无语的看着院中的情景,那个老妇人本就奄奄一息的走都走不了,只是凭着一点顽强的求生欲望向着门口爬去,却被蛋蛋如临大敌一般截住,先是把背拱的高高的,尾巴也伸的直直的,一张猫脸居然露出严肃的恐吓表情。 大概是被老妇人无视了,蛋蛋生气了,用力跳到老妇的后背上,重重一踩,那六姑婆顿时发出一阵痛苦的叫声,但她显然不敢弄出大的动静,只一瞬,叫声就变成了痛苦的闷哼。 水瑶真的很佩服这老妇的忍耐力,胸口中刀,多疼啊,看她爬过去流出的那一道血迹,就知道她也活不长了,不痛痛快快的喊疼,还拼命忍着,何苦来。 水瑶又摇摇头,她觉得自己今天摇头叹气的次数比过去一年还要多。 不管了,让蛋蛋玩吧,反正这老妇也不是什么好人,她看了又跳到老妇头上,自以为很威风的蛋蛋,给了它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顾自向灶间走去。 身后传来六姑婆低声而嘶哑的声音, “符师大人,救救……我。” 心底传来蛋蛋有些激动的传音, “瑶瑶,你去忙吧,这个人,蛋蛋一定给你看好。” 水瑶很想说“不必!” 但又怕打击蛋蛋的积极性,只好将手伸到背后,竖起大拇指,给蛋蛋比了一个“棒!” 于是,蛋蛋高兴的又在六姑婆的头上跺了两脚。 六姑婆又一次昏了过去…… 水瑶从灶间的大锅里舀了一碗水,摸摸觉得有些凉,看看冰凉的灶台,熄了再添把柴的念头,算了,她一边穿过院子往屋内走,一边运转体内的阴阳八卦图,调动起蕴海炎珠的力量,度了一丝能量出来,那碗水顿时温热起来。 她端着那碗水走进了那间屋子,进去之前,还给自己做了个心理建设,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才起步踏入。 进去后,见服用了云放配制的保命丸的莲叶精神已经比刚才好了许多,莲花像只可怜的小狗一样偎依在她的床边,一副想靠过去又怕碰到她伤口的模样。 她走过去,单手扶起莲叶,将水碗凑到莲叶的唇边, “喝口水吧,虽不能救命,但能让你好过些。” 莲叶心里明了,她知道自己的伤情如何,若她是个心里没牵挂的,若她是个捱不了苦和痛的,若她不是个心中恨意滔天的…… 她早就不待出城就不在这个让人失望的世上了…… 可她明明活的那么痛苦,可还是难舍…… 不是难舍这个令人悲伤的人世间,而是…… 她看着地上跪坐着的莲花,心里痛的滴血。 …… 莲叶感受着喂到唇边的温热的水,张开嘴一口口的喝着,虽然随着吞咽的动作,扯着伤口钻心的疼痛,但她还是感受到那水进入干涸的喉咙后的滋润和熨帖。 现在早已过了午时,昨晚为了上台表演,她和莲花就没敢吃晚食,生怕表演出了纰漏,可最后,却被逼着…… 算起来,她和莲花都一天一夜没怎么沾过水米了…… 不知面前这个姑娘在水里加了什么,这碗水分外好喝。莲叶一口气在水瑶手中喝完了一碗水,靠在冰凉黏腻的枕头上喘着气。 过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力气的莲叶有了说话的精神。她先是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 “你是个姑娘吧?”莲叶的第一句话就语出惊人。 水瑶心中一惊,她的易容术传自芸娘,芸娘说一个好的机关术师不但应该能改造万物,还应该能改造自己,她自己就是一个还过得去的易容术师,当然她从来不用,觉得没必要,但这不妨碍她爱好这门手艺。 在水瑶小的时候就开始在水瑶身上脸上头上大显本事,直到水瑶的易容术超过了芸娘自己。 “别担心,你的易容术很好,没有破绽,声音也隐藏的很好,”莲叶看出来水瑶脸上的疑惑,出声解释道。 她的声音还有些低沉微弱,但是依然娇媚动听。 “我是从你的眼神中判断出来的,”莲叶继续解释。 “你的眼神清澈单纯,即使进了这间屋子,看见我,也依然没有任何杂念。”莲叶轻声说着,下意识的拢了拢已经破碎的红色衣衫,想遮住胸前裸露出来的雪白,却没有成功。 水瑶默不作声的盯着莲叶,声音却波澜不惊。 “我是男是女不重要,重要的是昨晚你们为什么屠了汪家班?还有你们为什么要去接近睿王凌瑾?” “原来你是睿王的人。”莲叶怔了怔,恍然大悟一般。 “昨晚的事不是我们的本意,”莲叶眼神开始变得迷茫。 “或者说不是我们姐妹俩的本意 。 我和妹妹是北方人,我们生活的那个小城叫苍城,那里民风淳朴又彪悍,几乎人人身上都有功夫。 苍城周围良田少,土地不够种,祖祖辈辈便开始做别的营生。为了活下去,做什么的都有,有出门做小本生意的,有开镖局走镖的,也有开武馆收徒维持生计的,更多的是在外凭着一身本事打把势卖艺的。”莲叶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 “毕竟这卖艺不用本钱。 我家比较特殊,家里有个小小的武馆,但凭借武馆的收入,却无法养活一家子,所以还有一部分亲人在外面走南闯北的卖艺。 我祖父是个有成算的人,他吃够了在外漂泊卖艺的苦,一心想积攒些本钱,在城里开一家镖局,虽然还是走南闯北的,但总比漂泊卖艺要强。 我八岁那年,他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他攒够了钱,召回了在外面杂耍卖艺的叔叔伯伯们,又关了家里的小武馆,集全家和过去的故旧以及徒弟们之力,开了一家乘风镖局。” 莲叶的脸上现出沉浸在美好回忆之中的憧憬之色。水瑶竟然从那张濒死的脸上看出一种安详之色。 比起莲叶姐妹的过去,其实她更想知道昨夜的事情,但她忍住了,没有催促。 还是不要打断一个将死之人的回忆吧。 “乘风镖局的开业办的虽然简单,但很热闹,有舞狮子舞龙的,我和妹妹高高兴兴的出门去看,却从此再也没有机会回家。” 莲叶说出的话语,依然很平静,却像在水瑶的心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溅起一片涟漪。 第261章 缘由(五) “我和妹妹追着一个舞动的狮子跑,狮子跳跳蹦蹦的跑的很快,我们很快就跟不上了,最后被一群踩着高跷的人围着,他们高高在上,嘻嘻哈哈的发出古怪的嬉笑声,我们开始还觉得好玩,后来就觉得害怕,妹妹被吓哭了。 最后,一个带着看上去很好笑面具的高跷人引着我们出了包围圈,我们才发现跑出来很远,远的找不到家了。那个踩高跷的说送我们回家,把我们带到一辆驴车上,给我们吃好吃的果子。 我那时八岁,莲花六岁,已经依稀懂事,就没吃他的果子,想着看到熟悉的人或者认出了路,就赶紧走,可那人见我们不吃果子,就脸上笑嘻嘻的,一人一手刀,利落的把我们两个砍晕,扔进了一堆衣服道具里。 我不知道我们被带出去了多远,也不知道我们被转卖了几手,但是最后,我们进了一个让人永远都忘不了的地方。 那里,不需要你干活,也不会让你缺吃少穿,但却宛若人间地狱。” 莲叶说到这里,皱了皱眉,不知是体力不支,还是不愿意回忆那段经历,停了下来,低头看着无声流泪的莲花,沉默了良久。 水瑶心里如波涛起伏,她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又是被拐的女童,还是相貌姣好的女童,恐怕又是一对儿如璎珞一般经历过残酷训练后侥幸活着的苦命人。 “她们都是怎么训练你们的?”水瑶见莲叶迟迟不语,开口问道。 莲叶如同被惊醒一般,“啊”了一声。 “你想象不到的训练,把所有的自尊都踩在脚下,把所有的残忍发挥到极致…… 好多人都死了,可他们根本不在乎,人命在他们的眼里不算什么,因为这世上,孩子太多了,可以拐,可以买,还可以骗…… 我和莲花还算是运气好的,被他们发现了身上有些功底,可能是觉得比那些孩子更有价值些,怕弄死了可惜,所以遭受的折磨还少些。 可是不久,他们发现了莲花在武学上天赋很高,就想带走她,把她送到另一个地方培养成杀手,但是莲花不愿意离开我,被他们送走后,不吃不喝,险些死掉,他们只好又把她送了回来。 只是不断的有人过来教授莲花功夫,其实也不是什么好功夫,都是些杀人的手段。宁肯伤了自己也要杀死对方的手段。” 水瑶听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点她认同,那莲花刚才就有一种招招要人命的感觉。 “后来,他们就让莲花出任务杀人,莲花不愿意,差点被他们打死,但莲花从小脾气就倔,最后,不知道他们对她用了什么手段,莲花就越来越失控。” 难道是那些人对莲花用了符文?水瑶听的心里一惊,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木渊会无缘无故的追踪这两姐妹来到这儿了。 可是为什么到现在也没见到木渊的影子呢? “我心里着急,总觉得这么下去,莲花一定会毁在他们手上。我拼命查找原因,最后终于被我探知到,他们在莲花身上用了一种邪术,叫种符。 你可能不会相信,”莲叶看了看水瑶, “他们有一种邪术,就是可以在人的身上刻画出一种符文,然后慢慢的,符文生效,被种了符文的人就会被他们控制,被种了符文的人被他们叫做符人,控制符人的时候叫做符师。” 听到这里,水瑶终于明白了她刚进来时,六姑婆絮絮叨叨说的话,她口中的符人就是莲花。不过,她口中曾提到过一个符师,不知又去了哪里? “你们姐妹二人是被符师劫持到这里的?” “算是这样吧。”莲叶继续讲了下去。 “我发现莲花身上的异状后,就一心想给她解除这种符文,为了得到解除的办法,我……” 莲叶讲到这里迟疑了一下,又下定决心一样说了下去, “我想办法勾引了一个有几分话语权的头目,想向他打听,结果他说这些符师也仅仅只会控制符人,根本不会制符,符人的制作都是上面发下来的符箓,然后用特定的方法转移到活人身上,等人吸收了符箓的能量,就变成了符人,每个符师也只懂得操控,根本不会解除符印。 我知道这些后,开始的时候很绝望,后来又觉得如果这样的话,那些符师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只要我们逃离他们的视线,就可以不再受他们的控制,然后慢慢想办法解除符印,再说,就算我们解除不了,只要不让他们找到我们,莲花也会慢慢恢复正常,然后正常的活下去。 再后来,我继续讨好那个头目,终于得到了一个能够离开他们视线的机会,就是加入杂耍班子,替他们打探一下消息,完成一些小的任务。 这样,也可以不用时时刻刻的出现在他们的监视中。我一离开他们的监视,就开始给莲花想办法解除符印。 开始,我以为只要想办法去掉那个印记就好了,但即使我用刀子削掉了那块带印记的皮肤,那块印记依然还能出现在满是鲜血的血肉中。” 莲叶讲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她痛苦而又有些狰狞的控诉着, “我和莲花赌上了一条命,想尽了各种方法,最后从一位老乡下郎中那里得到了一种拔毒的膏药,莲花用了后,发现能一点点的拔除那些印记。 我们如获至宝,觉得多用几次,一定能成功,可……”莲叶讲到这里,床边的莲花忽然哭出了声,一串串的眼泪掉下来,很快就洇湿了她面前的床单。 莲叶的眼睛里也有一片晶莹闪烁。 “我们接到了混入汪家班进桐州城的任务,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同,直到昨天晚上在陶然居献艺之后,我觉察到了危险,当晚就决定第二天从班主那里拿了钱之后,提前带妹妹逃走。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当晚,竟然就出了事。” 讲到这里,莲叶一声长叹,莲花的哭声则更大了。 第262章 真相 听到这里,水瑶相信莲叶没有骗她,因为当晚她确实听到莲叶曾对莲花说她们要赶紧拿到钱就提前走。只是,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那天晚上,我见莲花都已经睡熟了,才辗转睡了过去。谁料,睡梦中突然听到了一阵叫喊声。 我从梦中惊醒,却发现莲花已经不在床上,急忙冲出去找她,却…… 却发现莲花神情恍惚,状若疯魔,已经浑身是血,只不过,都是别人的血,都是被她杀了的大杂院的人的血。”莲叶一字一句艰难的说着。 莲花已经捂着脸哭的不能自已,可惜只能用那只冻伤的单手捂着,水瑶看见她没有捂住的地方眼泪冲开了已经干涸凝固的血液,一张本来清纯的少女的小脸上脏污不堪。 水瑶也不由得叹息了一声,现在真相大白,莲花是真的可怜,可也真的是她亲手杀了那么多的人。那些人,岂不是更无辜,更冤枉? “我看见莲花那个样子,就知道她又被人控制了,可我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那个符师藏在了那里。 我想安抚住疯魔的妹妹,可这时,有屋子开始着起火来,肯定是那个符师在放火,我气疯了,冲向那个屋子,想把他找出来。 可先从屋里冲出来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我看清楚了她的模样,是给我们整个汪家班做饭的三嫂子,她的怀里抱着她刚满一岁的孩子,惊恐的从屋子里逃出来,看见我,还没说话,就看见了满身鲜血的莲花,她那种惧怕不解的表情我一辈子也忘不掉。 可这时,莲花已经举着剑,一步步的走了过来,我知道她已经神智不清,我也知道她已经杀了好几十口子的人,但我还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她继续杀下去。 我挡在了三嫂子的身前,我一声声的喊着莲花,莲花你醒醒,我是姐姐,这是给你做好吃的饭菜的三嫂子,她怀里是你喜欢的幺妹子,你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们是谁。 莲花听见我的声音,有过一瞬间的困惑,可很快就又露出那种茫然之态,她走过来,一剑刺向三嫂子,我拼命的扑过去,她的剑刺中了我。” 讲到这儿,莲叶苦笑着,抬起颤抖的手,摸了摸嚎啕大哭的莲花的乌发, “莲花,你不要哭,姐姐从来没有怪过你,那个人不是你,不是真正的你,我们的莲花,是心底最纯善的孩子。” 莲花哭的一阵干呕,接着呛咳了数声,最后在莲叶的安抚下慢慢止住了哭声,把脸埋在莲叶的手里哽咽着。 莲叶继续讲了下去, “莲花刺中了我,我心里其实是一种解脱的感觉。这种没有希望的日子我过够了,眼看莲花杀了这么多人,我心里真的很绝望,我挡在三嫂子身前,也并没有指望真的能救下她们,但我不想看着她们死,我想,只要我先死了,以后的事就跟我没有关系了。 可没想到,莲花拔剑时,我的鲜血喷了她一脸,她就那么沐浴在我的鲜血中,愣了片刻,最后居然呆呆的问我,姐姐,我们这是在哪儿? 那一刻,我不知是悲是喜? 我的妹妹莲花回来了,她终于第一次在符师的控制中自己清醒了过来,可是,醒过来,让她怎么面对自己,面对这些被她杀死的人? 但是那时候,火已经烧起来了,我也来不及多想,强忍着伤口的疼痛想先把三嫂子母女送出去,送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我护着她们娘俩往门口走,眼看就要到门口了,”莲叶讲到这里,满目赤红, “眼看就要走出那个已经如同地狱般的地方,一支飞来的箭射过来,竟然将她们母女二人一箭穿心! 接着,那个符师从暗处走了出来,是他,他就在我和莲花的面前杀了三嫂子和幺妹子,断绝了我最后的希望,我扑过去想杀了他,却被他也射了一箭,在我昏过去之前,我看见莲花扑向了他…… 如果我那会死了,可能对我来说更好一点,因为我可以带着莲花已经正常了的希望离开这个世间。 可是我又醒了过来,在这个肮脏的地方,还看见了那个肮脏的老婆子。”莲叶狠狠的骂着,神情之间,满满的都是对六姑婆的愤恨与嫌恶。 “那个老婆子跟你们有仇吗?”虽然很想让莲叶继续说下面发生的事,但是水瑶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好奇,插了一句嘴,问道。 “那个老婆子不是个好人,她这里是个拐卖孩子的中转站,当年我们姐妹俩就从这里被中转过,同样的拐卖孩子,她这里格外苛刻,有时候还趁运送孩子的人不注意,虐待孩子。”莲叶一脸愤恨的说。 “哦,原来是这样,”水瑶心想,怪不得见面时,那莲花一刀就飞向了那个六姑婆,她本来还以为莲花想杀自己,手滑了呢。 “你也不用生那个老婆子的气了,她已经被你妹妹莲花杀了,嗯,也不知道现在死没死,不过,没死也不要紧,我的猫看着她呢,不过我的猫挺皮的,可能这会已经把她玩死了。” 莲叶努力的听着水瑶的话,还是有些没太听懂。 “我在这屋子里醒过来的时候,莲花正和那个符师对峙,像是已经快要摆脱了符师的控制,正在反抗着,举刀杀向符师。 可能,我的苏醒影响了妹妹,她分了神,被那个符师找到了破绽。 我看着莲花脸上神色一呆,手上就慢了几分,符师的剑就向着莲花刺去,可莲花还是一副迟钝的样子,我情急之下,合身扑了过去,挡住了那把剑,这一次,我知道,没有了以前的好运气,这一次,我被刺中了要害。 莲花也发了狂,挥剑和那个符师打了起来,符师其实战斗力并不是太强,没有了符文的控制,他根本不是莲花的对手,于是,他居然扔下我们,自己逃走了。” “那个符师逃走了?”水瑶疑惑的问, “那他要是联络到别的同伴,再杀回来怎么办?” 第263章 解符 (一) 莲叶和莲花沉默不语,她们二人早已萌生死志,根本没有想过这些,或者说,无暇去想这些。 “要不,你们赶紧走吧,”莲叶沉默了一会儿,试探的说道。 “我看妹妹这回是真的恢复正常了,你把她带走,她不会给你惹麻烦的……”莲叶越说声音越低,越来越没有了底气。 眼前这个做男装打扮的姑娘是睿王的人,自己和她从没有交情,反而可能有仇怨,她有什么理由帮助莲花? 更重要的是,莲花又怎么可能跟她走。 “她身上的符文可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就能抹去。”一片静默中,一个温润又清冷的嗓音突兀的响起。 三人不由都心中一惊。 水瑶想到的更多,蛋蛋就在院中,怎么没有任何示警? 她心中一凛,蛋蛋出事了吗? 就在水瑶猛的站起来时,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不过你们不用担心那个人,哦,就是你们说的那个符师,他已经死了,是我杀的。” 这一次,水瑶听清了,她又若无其事的坐了下来, “木渊,别装神弄鬼的,出来吧。” 木渊从外间屋里的一个角落里缓缓走了过来。 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衣袍的边角上沾染了点点泥土和草汁的痕迹。 “你把我引了过来,自己反而不见了踪影,连个话都不留,这就是你对朋友的态度吗?”水瑶先发制人,没好气的说。 木渊抬眼瞧了她一眼,满脸的惊诧, “你把我带到睿王的别院,扔到房里,再也没问过一声,我以为在你心里也没有我什么位置。” 这话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水瑶听的一阵心虚,自从进了桐州城,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她确实把木渊给忘了。 不过,木渊这话说的怎么听着有些不太对劲,她感觉好像有两团目光注视在自己身上,转头看去,只见莲叶姐妹俩正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 她忽然读出了木渊话中的歧义。不过,这莲叶姐妹俩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吃瓜,真真的,这好奇心都快赶上挞挞了。 “咳咳,那个,木渊,咱们都这么熟了,就不掰扯那些虚礼了,对了,你是怎么追到这里来的?还给我留了……”水瑶想了想那只能传音的小鸟,斟酌了一下字句, “还给我留了口信。” “我在那个院子里待的无聊,又怕随便走动被人当成刺客,就出来溜达,就随便溜达到这里了。”木渊看着水瑶,轻描淡写的说。 骗鬼呢,半夜三更随便溜达?还跟着三个杀人放火的人溜达到这里? 水瑶知道木渊不想说,索性也不问了,反正原因也不重要。 “你说那符师被你杀了?那种人,死了就死了,倒也没啥,只是,可惜了这小姑娘,本来还想问问他对这符文知不知道点什么呢?” 水瑶嘴里说着可惜,眼睛却一眼不眨的盯着木渊的脸,那符师死了还是活着其实倒也没有那么重要,刚才这莲叶也说了,普通的符师根本不懂制符,更解不了这符咒。 但木渊可不一样,她可是亲眼见过他能重新祭炼那张高等符箓,所以他肯定比那种半吊子符师知道的更多。 只是,请将不如激将。 然而,这将太佛系,听了她的话,宛若未闻,根本不接话。 “那符师死了?”莲叶先是一阵惊喜,接着又看了看妹妹和自己的模样, “唉,我们姐妹临死之前,能听到这个消息,也算是可以瞑目了。”莲叶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心里还是抱着一点试探之意,可看那两人都沉默不语,心里的希望一点一滴的掉落下去。 “两位,我是快死的人了,只是我妹妹并不是本性凶恶的人,况且她年龄还小,希望你们能给她一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你们能饶过她,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莲叶手扶着莲花的肩头,竟然一用力坐了起来,惨白的脸色都沁出一点血色来。 莲花连忙将那个破旧的枕头竖立起来,垫在她的腰间,回头看了一眼木渊,醒过神来一般,赶紧又把那条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破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姐姐那件已经破碎的红衣。 水瑶和木渊对视了一眼,上前一步, “莲叶,我不欺负你一个受伤之人,只是,你妹妹莲花,纵然如你所说本性不坏,但她毕竟昨夜染了那么多的鲜血,于情于法都说不过去。” “那不是莲花的本意,她是被人控制了,她不想杀人的。”莲叶拼命的摇着头。 “好吧,就算是她被人控制了,那如果我们放了她,她又被那些人抓住,再被控制了呢?” “……”莲叶一时语塞,半晌才道: “要不然,你们废了她的功夫……可是,如果莲花没了功夫,她以后也是任人欺凌……老天啊,你为什么这么狠心,我们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努力了这么久,竟然一条活路也不给我们啊……” 莲叶痛苦的几乎不能自已。 莲花抱着姐姐,愤怒的瞪着水瑶, “姐姐,我们不求她,我和你一起死,我们死了,一起回家,你说过的,死了以后,我们两个的灵魂还在一起。” 听了妹妹的话,莲叶的泪水流的更快了。 水瑶觉得坏人都让自己当了,她狠狠的瞪了木渊一眼,不就是瞪人嘛,她也会! 只是,水瑶不知道,她此刻虽然身着男装,但这一眼,却瞪得小女儿娇态十足,让木渊看的心里一动。 木渊赶紧轻咳了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异样, “你们两个不要哭了,那个小妹妹身上的符咒,我能解。” 听了此话,莲叶两姐妹的哭声戛然而止,双双抬起沾满泪痕的脸惊讶的望着木渊,水瑶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真是的,早就猜到他有这本事,偏偏在那里装样拿乔,让自己在这里做了好一场戏。 第264章 解符(二) 木渊在厅堂内的一张高凳上坐下,面对着里间的三人, “这伙人用的这种符文并不算高明,解起来也没有什么难度……” 木渊说到这里,看了看那三人齐刷刷的看过来的眼神,想了想,觉出自己的话好像有些炫耀的成分,又改口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种符文等级不高,解起来并不繁琐……” 唉,算了,越说越乱,不说了。 “你们都收拾收拾,把身上弄的清爽干净些,再吃些饭食,然后我就给你解了符咒。” 他看了看一脸急切的三人,又加了一句, “这小姑娘也已经很疲惫了,如果不吃些饭食,上点药,把身上的伤势处理一下,就是解了符咒也活不长了,再说,解符咒对她的身体也有消耗。” 莲叶这才把目光投向妹妹,只见她右手耷拉着,左手青紫红肿,脸上三道深深的血痕,即使愈合了估计这容貌也毁了,心里虽有无尽的悲愤却又不敢,也没有理由发泄出来。 她知道莲花失去神智的时候有多可怕,眼前这个姑娘面对那样的莲花,没有丧命是人家的本事,没有杀了莲花是人家的仁慈,她不敢有什么意见,却又难掩心中无尽的苦涩。 莲叶带着祈求的目光看向水瑶, “姑娘,麻烦你给我妹妹治一下伤,再给点吃食吧。” 水瑶看着莲叶那目光中的哀求和卑微,心里不由一酸,听这莲叶讲述,她也只比这莲花大两岁,然而种种表现中来看,却感觉她是在把这妹妹当女儿一般看待。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姐妹俩要是一直在父母身边享受天伦,估计还会是爹娘膝下经常拌嘴吵闹的小女儿,可如今,…… 她望着莲叶那越来越没有血色的脸,叹了口气,又从怀中取出玉瓶,倒出一粒药丸,递了过去。 “你先吃了这粒药,保住自己吧。” 莲叶凄然的笑笑,把药推了回去, “别浪费姑娘的灵药了,我知道自己的情况,只要姑娘能救救我妹妹,我在阴曹地府也会给姑娘在阎罗王面前说好话的。” 水瑶很无语,她一时半会还不想死呢,倒也不需要谁替她到阴曹地府去打前站。 水瑶有些粗鲁的把药塞进莲叶的嘴里, “你还是吃了吧,除非你不想看着你妹妹解除符咒,恢复正常的活下来。” 安顿好了莲叶,水瑶看了看莲花,唉,早知道最后还得自己给她治伤,刚才就不下那么狠的手了,看那小姑娘的右手,已经断了,耷拉在那里,估计什么活也干不了了,还得自己来伺候她。 水瑶心里一阵强烈的后悔,早知道,刚才就卸了她的胳膊或者摘了她的手腕都行,也不用这会还得接骨,要想能恢复,估计还得去给云放说好话求药。 唉,水瑶一面四处逡巡着看哪里有趁手的板子做夹板,一面心里叫屈,也不能怪自己下手狠啊,彼时知道这小姑娘是昨晚血案的凶手,且她又招招想要自己的命,自己才仅仅把她打断一只手,已经很是手下留情了,好嘛。 寻摸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合适的, “木渊,你出去给我找块板子,我给莲花把手腕接上,记住,找块干净点的。” 她毫不客气的指使木渊,这里就她们两个四肢健全的好人在,谁也别想逃避干活。 木渊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的出去了。 水瑶趁这个空,先给莲花清理了脸上的伤口,给她上了点治外伤的药,又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上,发现小姑娘虽然全身都是伤,但好在伤口都不深,只是没有好好处理,渗着血,很是凄惨,于是,她索性一道给她处理了。 然后看了看,自己身上所剩无几的伤药,想着还得去找云放去补充点。 替莲花收拾停当后,木渊也回来了,水瑶又赶紧替莲花接上了手腕,一声轻微的“咔嚓”之声响过之后,敷上了药膏,打上了夹板。 水瑶看着一脸冷汗,却一声没哼的小姑娘,暗暗在心里比了个攒,这孩子,还真是能忍。 扔下屋里的伤员自己歇着,水瑶认命的出了房门,打算去灶间弄点吃的,走到院里又看见了趴在院中的老妇,静悄悄的,像是已经昏死过去了。 蛋蛋已经从老妇身上下来了,正百无聊赖的蹲在她的身前,伸着爪子拨拉着一块什么东西,看见水瑶出来,它兴高采烈的跑到了水瑶的身边。 水瑶看着蛋蛋,它的嘴里叼着一块小小的牌子,应该就是蛋蛋刚才用爪子扒拉着玩的那块。 看着蛋蛋一脸献宝似的表情,水瑶无奈又嫌弃的拿下了它口中的牌子,随手找了块抹布擦了擦上面蛋蛋的口水,才看清这居然是一块铜制的腰牌,上面镌刻着一个“西”字。 “蛋蛋,这牌子是哪来的?” 蛋蛋原地跳了个高,颠颠的跑回老妇的身边,又叼了一根咬断的绳子过来,看着水瑶并没有伸手来接和那更加嫌弃的目光,蛋蛋歪头想了想,忽然想起来自己是能够和水瑶交流的。 “瑶瑶,这是我从……从那个人身上拿的。”它不是很流畅的给水瑶传音。 水瑶很无奈,蛋蛋不是挞挞,它到现在还是不太适应给自己传音交流,还是跟喜欢用它的爪子和牙齿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比如,生气了就会重一点咬你一口,高兴了,也会轻轻的咬你一口,想让你陪它玩,也是过来咬你一口就跑掉…… 水瑶不知道这个腰牌是做什么用的,但是现在做饭要紧。她顺手把腰牌放进了自己的荷包里,然后进了灶间。 片刻后,灶间里传来了一声呼喊: “木渊,进来烧火。” …… 木渊给莲花解除符咒的地点,选择在了院中。 莲花身上的符文在背上,水瑶帮她褪下了衣衫并遮住了前胸,露出了伤痕累累的后背。 此时正值未时,天光正亮,照在莲花后背一块伤疤上,显得丑陋且狰狞。 正如莲叶所说,那符文刻画出的黑色印记仿佛已经浸透了莲花的皮肉,她背上的那块肌肤,明显被刀子破坏过,结着虬结的疤痕,可那符文的黑色,居然又透过那扭曲虬结的疤痕显现出来,无比的怪异,看的人心底发凉。 第265章 解符(三) 准备就绪,水瑶请了木渊出来,自己饶有兴趣的在旁边观摩。木渊瞥了她一眼,倒没有因为藏私撵她走。 站在莲花背后,慢条斯理的从自己的袖管中取出了一根——毛笔。 水瑶目瞪口呆的看着,就见他又缓缓的取出了一张符纸。 不是,他这是要解符还是要画符,水瑶心中有疑问,但她很知趣的没有出声。 只见木渊提笔在莲花背上的那块疤痕上笔走龙蛇一般写着,或者说是画着什么。 水瑶看的一头雾水,但还是坚持的看了下去,但心里已经没有了想要偷师的想法,太难了,怪不得人家说隔行如隔山。 看着木渊在莲花背上一脸严肃的鬼画符,蛋蛋也好奇极了,掂着小脚脚,悄悄地靠近了,伸出小爪子,一副又想摸一把,又不太敢的样子。 木渊百忙之中看了它一眼,它立刻放下了跃跃欲试的小爪子,规规矩矩的蹲坐在一旁。 只是一盏茶的时间,木渊停了笔,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懂的水瑶这时惊讶的发现,木渊手里那只笔,原本雪白的笔尖竟然变得乌黑,像是刚刚饱沾了墨汁一般。 木渊随手取过刚才拿出来的那张符纸,提笔在上面勾画了片刻,一张画了符文的符纸就显现了出来。 他伸手一抛,那张符纸晃晃悠悠的飘到了院门上,居然自动贴了上去。 水瑶这才走过去扶起莲花,发现这个特别能忍疼的小姑娘此刻已经昏了过去,额头上满是冰凉的汗水。 木渊看似也没怎么用力啊? 水瑶一边把人直接抱起,一边有些疑惑的看向木渊。 “解符不是个轻松的事,她已经很能忍了,换个体质不行或者意志力太弱的,直接疼死或是直接疯掉也是有可能的。” 木渊读懂了她眼中的含义,主动开口解释道。 “你……”水瑶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你刚才不是说解这种符是很轻松的事吗?你还说这是低阶的符文……” “是啊,没错,对我来说,是低阶符文啊,不过我只是说我能很容易给她解除,没说被种符的人容易承受啊?”木渊很无辜的说着,看了看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水瑶, “有什么不对吗?” “对,对,对!您说的都对。”水瑶放弃了跟木渊理论,她有时候觉得没法跟他沟通。 木渊摆出一副本来就是这样的理所当然的样子,施施然的走了,水瑶自己抱着莲花回了那间阴暗破旧的卧房。 虽然还有其他的房间,但水瑶想了想,还是把莲花放到了莲叶的床上。好在床够大,姐俩躺在一起,省的相互惦记。 看着莲叶一脸的紧张之后又一脸的安慰,最后一脸不舍的看着莲花的样子,水瑶心里一阵替她难受。 那日,莲叶在陶然居表演时的风采她是看在眼里的,那么娇媚的女子,那么张扬的青春,还有那么醉人的风情…… 可眼下,仅仅隔了一天一夜,那个女子的生命之火已然快要熄灭,而她才不过十几岁,在这世上,却感受了欺压,抢夺,霸凌,侮辱,还有无边无尽的痛苦。 可她依然还是那么美好!纵然曾经被人利用胁迫去做了她不愿的事,纵然曾经被人或者说被这世道逼迫,违心的出卖过她自己,但她的心中依然怀有善意。 她不愿意莲花再造杀孽,她尽力去救赎自己,救赎妹妹,她热爱生命,渴望活下去,可又义无反顾的选择了面对死亡。 可她的心里依然还有爱,她现在把她所有的希望和所有的爱给了莲花——她的妹妹…… 水瑶看着莲叶轻柔的给昏睡过去的莲花盖好了被子,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肩膀——她不敢触碰妹妹的后背,嘴里哼着儿歌。 十几岁的女孩脸上,浮现出慈母的温柔。 水瑶不忍再看下去,眼前这个女孩已经没有了生机,她如今的精神完全靠着她自己的毅力和云放的那两粒续命的药丸支撑着。 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悄然而逝。 水瑶不忍再看,起身准备出去找木渊商量商量下一步的事,却在起身的那一刻被莲叶叫住了。 “姑娘,谢谢你们救了我妹妹。” 水瑶少见的难为情了一下,人可不是她救得,不过身上的伤倒是很多是她打的。 “不必这么客气,人也不是我救得,是刚才那个木渊救得,你妹妹的这个情况,我还真救不了。” 水瑶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你们姐俩我谁也救不了。 “姑娘不必谦逊了,没有你,那位木渊先生也不会出手救我妹妹,毕竟我们对他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你这话听起来有点言外之意啊,”水瑶敏感的听出了莲叶话中有话。 “你以前见过他?” “姑娘不必误会,我以前没有见过他,但他应该是一路跟着我们从桐州城过来的。” 莲叶看着水瑶脸上明晃晃的都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难得的眉眼轻弯,露出了一个甜笑。 “他一路跟着我们来到六姑婆这个院子,我们都没人发现,我当时已经昏死过去了,是符师和莲花把我带到这里的,后来我醒了,发现莲花已经恢复了些许神智,开始反抗符师的控制,最后,两人开始争斗了起来。 符师只是能凭借手段控制莲花,但真动起手来,其实并不是莲花的对手,只是莲花被我的苏醒影响到神智,才被那符师钻了空子,刺了我一剑,然后在莲花的剑下逃走了。” 这些,其实莲叶已经讲过,水瑶不知道她现在重复这个是想说什么,但她还是很贴心的没有打断莲叶的讲述。 “就在那个符师逃跑后,我看见一个人影忽然就出现在屋子的角落了,无声无息的,我本来一直以为是我的幻觉,直到刚才你口中的那个木渊再次出现,我才能肯定,当时就是他,他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屋里,然后只是看了我们一眼,就消失在了院中。 现在想来,他当时是去追符师去了。” 第266章 救救孩子(一) 还有这种事,水瑶感叹,但她立刻就信了,这像是木渊能做出来的事。对于他来说,跟他没关系的事,绝不会去沾手,自己刚认识他那会儿,他也是冷情的很。 “不提那位木渊先生,我想对你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噢?,什么事?”水瑶好奇的看着莲叶。 “我怀疑最近他们那些人背后有大动作,他们最近会有一批孩子要转运出去。” 水瑶心里一惊,她立刻想到了醉春风里的那些孩子们,他们要下手把这些孩子运送出去了吗?那救孩子的事情就得抓紧了,万一孩子们被转送分散到未知的地方,再想找,可就如同大海捞针,很难奏效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手里有孩子,还会在最近就要把孩子送出去? 你见过这批孩子吗?” 莲叶看见水瑶现在的神情,心里也咯噔一下,接着又释然了,水瑶这表情,应该是也知道有这么一批孩子,那倒是更容易相信她的话了。 “我没见过那些孩子,但那个符师逃走后,我和莲花逼着六姑婆说出了符师把我和莲花弄到这里的用意。 六姑婆虽然人又猥琐,心性又坏,但她心眼子很多,对来她这里的符师和管事的都很巴结,所以知道的事情也不少。 在我让莲花给了她两巴掌之后,她就说了那个符师是来打前站的,还说很快就会有孩子被送过来,数量不少,那个符师还让她多备一些柴米,以供给他们路过这里时打尖用。” 莲叶讲到这里,对水瑶说,“你看这老婆子这里的院子是不是很大?” 水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会问出来这种话,下意识的点点头, “是挺大的? 不过,这么大的院子是为了干什么?让孩子们露宿在院子里吗?” 莲叶表情奇怪的惨笑了一下, “不是的,孩子们无论多少,他们都是要关在屋子里的,毕竟都是他们口中的货物嘛,不算是人,不必有床铺休息。 那个大院子,是为了就近埋葬死掉的孩子!” 莲叶轻飘飘的话一出口,水瑶顿时起来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大院子居然是为了埋葬那些死去的孩子方便而来,那这么些年,他们究竟在这里埋葬了多少孩子?这里,岂不是一个赤裸裸的乱葬岗? 水瑶又惊又怒之余,心中暗自琢磨,这六姑婆倒也真是胆大,自己待在这么一个如同乱葬岗一样的家里,居然不害怕? “你还知道什么?他们手里的孩子什么时候会送出城来? 要送到哪里去?他们一定会经过六姑婆这个院子吗?” 水瑶觉得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那些孩子的情况,方便营救。 “这些我都不知道,当时我受伤挺重的,没问多久就支撑不住了,妹妹见我重伤发作,情绪就有些控制不住,六姑婆这个刁婆子很狡猾,看我们自顾不暇就试图毒杀我们,被我识破后,莲花就想杀了她,恰巧你们来敲响了大门,我当时以为是他们的人来了,又急又怒,就昏死了过去,以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水瑶点点头,大致明白了。 应该是因为莲叶昏死了过去,莲花忙于照顾姐姐,让那六姑婆找到了可乘之机,跑出去给自己开了门。而莲花在屋内以为姐姐已经死了,情绪崩溃,所以在自己和六姑婆一露面的时候就出手杀了六姑婆,接着就开始和自己拼命。 水瑶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只听见莲叶说:“可惜那老婆子被莲花杀了,不然还可以再问问她,她肯定还知道些什么。” 这话说的水瑶心里一动,然后,正在感叹的莲叶就看见眼前的人衣袂一飘,旋风般闪出了屋子。 水瑶听了莲叶的话,立刻想起了还趴在院子中的六姑婆,心中一阵后悔,早知道这老妇人还有用,刚才就救上一救了,现在也不知道还来不来的及。 出门走到趴着的六姑婆身边,把人翻过来,看着那青白的像活鬼一样的脸色,水瑶心里一沉,伸手搭在老妇枯瘦如柴的腕间,片刻后,露出一点惊奇一点兴奋的表情。 俗语说坏人活千年,这老妇还真是是生命力旺盛,居然还有点点的脉息跳动。 既然还活着,就得利用起来,水瑶快速的到灶间舀了一碗水,灶台里的余火温着,居然还不凉,倒是省了她的一丝蕴海炎珠的力量,但这也没有了那种稳定气血经脉的力量。 水瑶于是又肉疼的从怀中的玉瓶中取出一粒药丸,直接化在了水碗里,顺手拿了一根筷子,撬开了老妇人已经有些咬的紧紧的嘴,把那碗水给她灌了下去。 然后,把老妇人扶了起来,看了看她胸前的伤口,这才发现,莲花那一刀没有伤在要害,也不是太深,只是这么久没有人给她止血,怕是快要失血而亡了。 水瑶看了看老妇人身上,穿的层层叠叠的衣服就没有一件看上去干净点的,她放弃了从她身上扯块布包扎的想法,但看看自己的衣服,实在也不想扯自己的。 她用眼神问了问一边好奇的过来看热闹的木渊,木渊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却面无表情的把脸一扭,笑话,他的衣服凭什么要车坏了给这个老妇用,他刚一到这个院子时就感知到这个院子中有一股邪恶而阴森的气息。 这个老妇人的手上不知道沾染过多少人命呢,他才不会沾这种人,会坏了气运的。 水瑶只好又看了看另一个吃瓜群众,只是可惜这个在一旁看到津津有味的吃瓜群众身上只有一身毛,一丝布料也没有。 正在水瑶失望的时候,不过蛋蛋这次却机灵了一回。 它飞快的跑进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屋子,不一会儿,就从里面叼出了一条白色的细棉布出来。那是一整卷的细棉布,蛋蛋只叼着一个布头就奔了出来。 于是,水瑶就看见一只可爱的虎斑小猫嘴里衔着一角布头向着自己飞奔过来,身后是一条长长的雪白细布在跟着小猫飘动。 嗯,还挺养眼的。 第267章 救救孩子(二) 虽然好看养眼,但是水瑶还是迎上去,一把抱住了蛋蛋,揉着它的小脑袋,制止了它满院子撒欢。 再让它这么跑一会儿,白布就变成黑布了。 水瑶一只手揉捏着蛋蛋的小耳朵,一只手把布条从它的嘴上取下来。蛋蛋舒服的眯着眼睛,使劲的用小脑袋去顶水瑶的手心,一副想要拱到她的怀里撒娇的样子。 水瑶一边用力的挡住蛋蛋的亲热,一边哄着它, “蛋蛋乖,蛋蛋好棒啊,蛋蛋真能干,居然找到了这么多的布,不过现在我得干点正事,我得把那个老婆婆救活,嗯嗯,对对,蛋蛋说的对,我知道那个老婆婆不是好人,但是她对咱们还有用处……对对,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安抚好了蛋蛋,水瑶扯了一块干净没沾土的白布,给老妇清理了伤口,敷上了伤药,然后缠上了白布。 一番折腾下来,老妇人居然缓缓醒了过来,皱褶的眼皮下的三角小眼眨了眨,看见了眼前的水瑶,混浊的眸子忽然迸发出一丝光亮。 “符师……符师大人,您……终于想……想起我啦,老婆子谢……谢您来救我,您放心,老婆子平素身体好……的很,我很快就能好,还能继续替东家……效力。” 水瑶看着一醒过来就急着表忠心的老妇人,心里又好笑又厌恶。 这老妇人倒是个惜命之人,也是个可怜之人,但也确实可恨。为了自己活命,为了自己活的好,根本不把别人的性命当命,干这种助纣为虐的勾当…… 水瑶挥了挥手,仿佛要把这些让人不开心的东西挥出脑外,她定了定神,绷起脸来, “你要知道,我们可不养无用之人,今天我费了这许多的良药救你,你必得忠心效力……” 老妇人的头点的如鸡啄米一般,看着她点头的速度和幅度,水瑶都担心自己刚才的布条缠的不紧,再把伤口崩开了。 “好,下面我问你什么,你要如实回答。” “明白,明白!” “今天早先过来的那个符师已经死了,但是他死前没有来得及交代这次任务的具体操作过程,你和他见过面,又是办事办老了的,你来说说,这批孩子是不是桐州的那一批,什么时候能到?” “是是是,符师大人说的是,老婆子是知道一点,早先那个符师大人说这批孩子确实是从桐州城里过,而且数量有些多,进城的时候是分散着进的,出来恐怕有些麻烦。不过他们已经想到办法了,听说这几天就能到,可具体是哪一天,大人并没有说。” “他有没有说想到了什么办法?这么多的孩子怎么运出来?”水瑶皱着眉头问道。 六姑婆偷眼瞧到水瑶瞬间有些不高兴的脸,心里不由得突突的乱跳,黑眼珠少白眼珠多的小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拼命的想着还有什么能向符师大人表示忠心的事情。 猛然间,她还真的想起了一件事。 “大人,我记得那位早先的符师大人曾提到了什么死了人,要出大殡,总也超不过三天之类的……” 她看了看水瑶的脸色说: “老婆子愚钝,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也不敢问。符师大人是上面的人,知道的多,肯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水瑶没有搭理她的讨好和试探,自己暗自琢磨着那些人究竟会用什么方法把人送出来。 “死人,出殡……难道他们是想趁有人家出殡出城的时候,把这些孩子送出来?”可哪一次又能送出来几个孩子呢? 水瑶想着想着,心中一凛,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难道他们是要给汪家班的枉死者出殡,然后趁机把孩子们送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又是怎么能料到能碰到这样的机会的呢? 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了水瑶的心头。 除非……除非这一切都是他们计划好的。 他们让莲叶和莲花姐妹进入汪家班,得到接近睿王的机会,不管是下毒还是刺杀,完成了任务后,再命令莲花杀了整个汪家班的人,灭了所有人的口,彻底抹去莲叶莲花两人的痕迹,然后利用给汪家班出大殡的机会,把那许多的孩子混进送葬的队伍,送出来。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至少在睿王出京的时候就要开始了这个计划…… 水瑶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她知道争夺帝王之位的残酷,也见过血,从很小就见过。但她从没有帝王之争会这样的牵连到这些无辜的人身上,还是用这么惨烈的方式,而这么多人的性命却仅仅只是为了掩盖和一个送人出城的理由。 这一刻,水瑶无比深刻的理解了人命如草芥这句话。 她转身想要回房,想了想,还是一脸嫌弃的把六姑婆抱到了西厢的一间土坯房里。里面也有一个土炕,她把人安置在炕上,说: “先养着吧,一会儿给你拿吃的。” 六姑婆赶紧千恩万谢的答应了。 水瑶心中此刻万分焦急,表面上还要装的云淡风轻的回了正房,找到无所事事的和蛋蛋大眼瞪小眼的木渊。 “我要回桐州城一趟,能不能麻烦你在这儿看护一夜?”她直截了当的对木渊说。 “为什么?”木渊回答的也很简单直接。 水瑶以为他问的是她为什么要回去。 “我从那个老妇人的嘴里探知到一些事情,必须要回去一趟,事关不少人的性命。”说到最后一句,水瑶很是郑重。 “我是说为什么要我在这里替你守护一夜。”木渊看她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解释了一句。 “哦,因为这里的三人都是老弱病残,要是没人管她们,我怕随便来个人就能把他们团灭了。”水瑶解释道, “而接下来,她们可能还有用,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就死了,再说,……嗯,再说那对姐妹确实也挺可怜的。” “那又关我什么事?”木渊依然直接,水瑶被他说的一愣, “你愿意可怜她们,救他们,都是你的事,我为什么要替你做事?” 木渊看着水瑶,板着脸说,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268章 再进桐州 木渊竟然是这个意思,水瑶心里忽然有一种被戏耍了的气恼,刚想发作,然而,小嘴张了几张,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她确实没有理由让木渊替她做事。 只是,她一开始都是和木渊公平交易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想当然的认为木渊帮自己做事是应该的呢? 水瑶反思着自己,觉得是自己的错,可能现在觉得和木渊太熟了,没有了边界感,无形中把他当景昊使了。 有错就改! 水瑶立刻谦逊而带点歉意的朝木渊笑笑, “你说的都对,我确实没有理由让你帮我的忙,不过,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你看,能不能打个商量呢?我现在确实缺人手,需要帮助,而这件事对你来说又不是太难……” 水瑶没有把话说完,留了点余地给木渊发挥。 木渊松开了悄悄攥紧的手,心里暗自责怪自己怎么如此的无用,明明是她求自己办事,自己说完刚才的话后,怎么还生怕她不高兴呢。 嗯,也不是,实际上她没有发脾气自己好像又有点小遗憾…… 哎呀,自己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在这俗世太久了,人也变傻了…… “那个,咳咳,那个瑶瑶,我可以叫你瑶瑶吧?” 木渊问出口,不由得又悄悄攥紧了袖中的手。 “那个……当然,咱们都那么熟了,你当然可以这么叫我。” 乍一听木渊的话,水瑶一句“那个瑶瑶可不是你叫的,”话到嘴边又及时的咽了回去,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然而木渊听了水瑶如此爽快的回答,满意极了,嘴角都止不住的往上扬,他自己也感觉到了,努力的往下压。 “那个,瑶瑶,让我帮你保证这几个人的安全,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以后,像前日把我扔在院子里就忘了的事情,我希望不要再发生。” “那是……一定,一定!”提起这事,水瑶还是有些心虚,连忙一口答应。 “好了,那就没有别的事了,你要回桐州,咱们回去就是,这院子,在咱们回去之前,没有人能进来,也没有人能出去。” “什么?为什么?”水瑶话一出口,脑中灵光乍现,想起了上午的什么事情。 木渊看着水瑶的表情,微笑着点点头, “就是你想到的那样。” 水瑶有些难掩震惊之色, “就是你替莲花解毒时画的那张符吗?居然那么厉害?” 水瑶惊讶道。木渊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质疑。 “你可以去试试。” 一盏茶后,在院门内外都试验过了好几次之后水瑶才心服口服的回了房中。 “不过,就算没有人来伤害她们,她们也需要吃饭喝水啊,而且,她们三个本来就不太对付,回头再打起来,打死一个半个的怎么办?” 木渊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一张符,随手一扔,那符就飘飘忽忽的飞到了六姑婆所在的那间屋。 “好了,这下她只能待在屋子里,出不来了。别人也进不去,打不起来了。 怕她们饿死的话,你给她们屋里留点干粮就好了。” 水瑶想了想,也是个办法,不过,她还是多做了些准备,她让蛋蛋也留在了这里,嘱咐它多听多看,不要去招惹那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蛋蛋本来不愿意,后来一听说就连挞挞也没有单独执行过这样的任务,就又欣喜的跳高答应了。 于是,水瑶和木渊得以轻松的赶回了桐州。 两人进别院的时候已经月牙儿高挂在夜幕之上。看到两人双双并肩而进,别说景昊,就连云放都有些觉得不对劲。 木渊依然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倒是水瑶对人家的态度热情周到了不少,这让云放和景昊看着心里都不是很舒服。 但现在事情太多,一时之间顾不上,只好等忙过这一阵,再找瑶瑶好好聊聊。 景昊心里这么想着,他可不想因为没有及时提醒到位,回头被娘亲埋怨。 “瑶瑶,你去哪儿了,怎么走了一整天?” “去追踪莲叶莲花姐妹俩了,哦,就是那对耍杂耍的姐妹俩。” 水瑶解释道,接着问, “你们这边呢?有什么动静吗?醉春风的那些孩子查的怎么样了?” “这边暂时还无事,被抓到巡防司的那个侍卫李远已经让人领回来了,醉春风那边现在守得挺严的,白天都没机会摸到后院,所以今天晚上,璎珞又去了一趟,现在还没回来。 凌瑾准备明天让王琰找个理由查抄醉春风,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些孩子,把她们救出来。” 云放答道。 水瑶和木渊对视一眼, “要尽快,醉春风准备要把这批孩子运送出去了,一旦出了城,就不好追查了。” 接着,水瑶把她和木渊追踪莲叶和莲花姐妹俩的过程讲述了一遍。 “据村里那个老姑婆说的,这伙人有可能会借出殡的事把那些孩子送出去,咱们可以多注意一下这阵子有没有出大殡的人家。” 水瑶略一迟疑, “咱们找个人注意一下汪家班那些人的尸首,我担心那些孩子的数量有些多,他们会借着给这些人办丧事为由想办法送人出去。” “汪家班的人都死光了,尸首都在义庄放着,等得了官府的允许,估计就由义庄的人给他们运出去安葬了,最多一人一副薄皮棺材,没准还一张草席卷了,就挖坑埋了,谁会给他们大张旗鼓的办丧事呢?” 景昊有疑问。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事情,”水瑶也点头, “所以,我才说找个人盯着,看看有没有人从那里下手。” “那咱们现在就去找凌瑾商量商量。让他找个人盯着。”云放说着,站起了身。 四个人正准备起身,忽然,外面有个侍卫进来, “云先生,璎珞回来了。” 水瑶打眼一看,进来的正是陈正, “陈正,你不是暗卫吗?怎么大白天的出来了。” 陈正心里一阵无语,他是暗卫,又不是鬼,怎么还不能白天出来了。 “属下今天经睿王殿下允许,今后跟着云先生做侍卫了。” “哦,那也挺好的,咱们以后就能光明正大的见面了。” 水瑶笑嘻嘻的说。 “璎珞呢,赶紧让她进来吧。” …… 第269章 消失的孩子 被水瑶弄的哭笑不得的陈正默默的把想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出门把璎珞叫了进来。 璎珞进来,一眼就看见了水瑶和她旁边的木渊,暗自惊讶这几日见过的男子居然都是这么丰神俊朗人中龙凤。 不过,这时候不是欣赏男色的时候,她虽然嘴上不服气,但心中还是隐隐的希望能借着这股势力摆脱那伙人对自己的控制。 “璎珞,咱们又见面了。” 水瑶笑嘻嘻的打着招呼,很是熟络的样子。 “你今晚上有什么收获啊?” 璎珞不由得偷偷翻了个白眼,谁跟你这么熟了,明明昨晚还在威胁我呢。 “醉春风的那些孩子不见了。”璎珞心里吐槽,但正事一点没有敢耽搁。 “什么?孩子不见了?”几人一起惊呼出声。 水瑶更是心里一沉。没想到那伙人的速度这么快,紧赶慢赶,还是被她们赶在了前面。 “璎珞,你坐下慢慢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才过了一天,孩子怎么就不见了。” 陈正殷勤的给搬过来一个木凳,璎珞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他咧了咧嘴,尴尬的站到了另一边,璎珞才在下首坐了。 “我今夜借着去给管事的回话,先在后院转了一圈,发现那个柴房里已经空了,几个平时关人的地方也没有那些孩子的踪影。 于是,我只好去见管事的,我跟她们说,睿王看不上我,不会收我做姬妾。但他这次出来没带丫头,需要一个丫鬟在身边伺候衣食住行,王知州想把我送给睿王,睿王也同意了。” 璎珞说到这里,偷眼瞧了瞧几人,尤其是水瑶的脸色。 水瑶扬了扬眉毛,这璎珞看来真的想脱身了,但不知道她能不能摆脱那些人的控制,如果她真的愿意向善,她倒也不介意她借用一下睿王的势。 几人都没插话,示意璎珞继续说下去。 璎珞看众人都没什么异样,心中暗自高兴,如果这事办好了,那她就真的能脱离苦海了。 “管事的听了我的话,虽然很惊讶,但是也很高兴。接着就同意了我离开桐州,跟着睿王殿下出行。” 璎珞说到这里顿了顿,她没说出口的是,管事的原话是让她借着贴身伺候睿王的时机,努力爬上凌瑾的床,最后能做房宠妾,这样,以后她在组织里的地位也会提高。 “我趁着管事的高兴,装作不在意的闲聊了几句,问她有没有合适的人再派到王知州身边,她说一时之间还没有合适的,不过,睿王当然比一个知州重要,让我只管跟睿王走,别的她慢慢来安排。 我就顺着问她,楼里合适的姑娘少了,最近难道没有新货进出嘛,怎么不见楼里进新人? 她可能觉得我以后会跟着睿王了,用处会很大,所以对我比较宽容,居然没责怪我,还真的回答我了。 她说最近倒是有一批新货,量还挺大的,只是最近事情多,风声紧,所以,不敢留些不太清楚底细的新人,怕惹麻烦,所以,就都送走了,一个也没留。” 水瑶听完璎珞的话,沉思了片刻, “这么说,这些孩子是真的被送走了,已经不再醉春风了?” “应该是的,”璎珞说, “我担心她说的不是真话,还特意又去找了一圈,却真的一点孩子存在的痕迹都没有。”璎珞皱着眉,她也是真的担心那群孩子。 几人琢磨着应该怎么继续去寻找孩子们,如果孩子们真的已经不在醉春风,那原本的计划就行不通了。 毕竟醉春风是在官衙登记过的生意,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买卖,但无缘无故的去抄查,而且最后还什么也没抄捡出来的话,王琰会被人诟病不说,还容易打草惊蛇。 正在这时,又进来一个侍卫,环视了一下屋内的几人,对云放说: “云先生,王爷在正厅有请。” 云放问道: “李远,睿王殿下有什么事唤我们过去,你知道吗?” 原来这就是昨晚去醉春风追踪璎珞,最后被巡察司捉去的李远。 水瑶好奇的打量着他,李远长得浓眉大眼,身材有些敦实,看上去稳重踏实的样子,尤其是和一旁身量颇高,但筋骨结实却身材消瘦的陈正相比,显得更相貌堂堂一些。 李远觉察到了水瑶注视他的目光,强忍着看过去的感觉,恭恭敬敬的回着云放的话, “什么事属下不是很清楚,但刚才王知州来了,现在也还没走,估计王爷请先生过去跟他来说的有什么关系。” 云放站起身来,招呼景昊和水瑶, “走吧,一起过去。” 说完,忽然又看到了一旁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木渊,于是,犹豫了一下,试探的问道, “木先生,一起过去听听?” 木渊略一思索,自己好像和他们都不熟,尤其是睿王,人家现在在商量事,万事情比较机密,自己过去倒是尴尬了。 “谢谢云兄相邀,不过,我就不过去了,毕竟睿王没有相招,贸然过去,恐招人心生嫌隙。” 一旁的景昊听了这话,脸色稍霁,不过接着听见木渊又补了一句, “反正我不过去也一样,有什么事,瑶瑶都会告诉我的。” 景昊一听瑶瑶二个字,脸立刻拉的更长了。 他很想说瑶瑶可不是你叫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看瑶瑶那一副不太自然的样子,没准两人真的有什么事。 景昊心里一阵惊讶和郁闷,这瑶瑶,忙过这一阵,得赶紧跟她好好谈谈。 但此时,时间紧迫,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三人顾不上说什么,赶紧跟着李远向着正厅走去。 路上,水瑶看着李远,问了问才知道,这李远和陈正,都被睿王拨给了云放做侍卫。 他俩给云放做侍卫,水瑶心中暗笑,两人闯一趟青楼,都差点失陷在那里,还跟随云放做侍卫,水瑶想起云放已经练的炉火纯青的纯阳掌。 唉,真要有事,还不知道谁保护谁呢。 第270章 蒋家故事 三人到了正厅,见到凌瑾正在和王琰交谈,见他们进来,一旁的清风连忙迎上来,殷勤的引他们三人入座。 因为王知州在,三人都很规矩的给睿王行了个礼才坐下,就这样,还引得王琰频频侧目,不知道三人什么来头,看着在睿王面前这么随意。 凌瑾也并没有给王琰介绍太多,只简单的说: “王知州,这是我的几个谋士,你把事情再与他们说说吧。” 王琰于是又讲了一遍他的来意。 原来,这桐州城里有一个蒋姓富户,三年前娶了汪家班的一个女子为妾,现在汪家班全班子的人都死了,桐州城跟他们有关的就剩下这个叫汪琳儿的蒋家小妾。 汪琳儿平时在蒋家不显山不露水,老老实实的过日子,也能得蒋家家主几分颜色。她的父母弟妹都死在这场惨案里,自然是万分悲痛。 但她一个给人做妾的女子,也没有什么别的本事,伤心过后,想到故去之人还是应该先入土为安,至于报仇,她也不知该向谁去报。 于是,她硬着头皮求到了蒋家家主面前,想请他能允许她出面给父母家人备个薄棺,让他们能入土为安。 之所以是硬着头皮去求,是因为蒋家家主也正烦心不已。 几日前,他以前结识的一个道士老神仙突然到访,说因为跟他有缘,近日算到他将有隐忧,特意来提醒一二。 蒋家家主连忙请人入府,老道进来在外院就止了步,不肯再进。说蒋家今天有丧事,他不宜进门。 一句话说的蒋家家主变了脸,好好的,任谁听到这种话也没法淡定。只是还没等他翻脸,内院就有人来报,说是老夫人无声无息的故去了。 蒋家家主大惊失色,他这老母亲虽然缠绵病榻多年,早已是病入膏肓的之态。但这一阵子也没有什么变化,怎么就突然故去了呢。 他叫来管事先招待客人,自己匆忙赶往内院,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匆忙出来,身上已然戴了孝,面色沉重,见了老道,倒身便拜。 老道也不多话,只是叫他起来说缘由。蒋家主说自己母亲死的悄无声息,丫鬟就在外间,什么声音都没听到,按理说应该去的安详,可老母亲面目恐怖狰狞,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而更可怕的是,伺候的人说,原本刚发现老夫人去了的时候,她的面目如常,怎么人都死了,面目还会渐渐变了表情,实在是诡异。 蒋家主给老道讲述的时候,自己想起刚才看见母亲那可怕的表情,身上不由一阵战栗。 老道听了,表情严肃的掐指推算了片刻 ,一脸凝重的告知蒋家主,说他母亲年轻时曾背过人命,如今死的时辰也不好,在阎王那里被人告了状,死后会受大罪,受大刑,不得转世投胎。 蒋家主听的毛骨悚然,想想老道的话,又不由一阵心惊。他隐隐约约知道母亲年轻时,身边有个丫头做过自己爹的通房,后来升了姨娘,但没多久就在生产时,一尸两命的去了,有传言说是母亲的手笔,但自己爹没有追究,这种事也就不了了之。 如今这老道这么说,难道就是指的那件事? 蒋家主虽然不是多么孝顺之人,但也不能让自己的母亲死后不得安宁,不入轮回。 于是请教老道士有无破解之法。 老道士说这种事在老夫人生前还好补救,现在人都已经死了,必须要在七日内替她做一场盛大的法事,还要为她做场大善事,以赎她的罪恶,在阎罗面前才好求得宽恕。 蒋家主早就心慌的失了分寸,听了之后连连点头。做场法事不难,只要有银子,寺庙里的高僧也不难请,只是做善事上,却犯了难。 往年蒋家也做善事,正月里,年节上,施粥舍饭的。但这次,老道士却说这次的事大而且是替死人在阎罗面前求情,往常那些小善举如隔靴搔痒,起不到作用。 正在蒋家主犯难的时候,出了汪家班的事,又来了自己那个小妾蒋氏前来讨恩典。本来,蒋家主没有想到这事跟自己有什么联系,直到人都走了,自己无意中跟老神仙提了一嘴这惨案,还一个劲的叫晦气。 直到老道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他才莫名的问怎么了?老道士说,七天老妇人下葬之前,必须做好他所说的事情,现在,城外的寺庙里正坐着法事,而老天爷已经把该做的善事送到了蒋老爷的眼前,怎么蒋老爷还要往外推呢,接着,老道士冷着脸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阴间的事做得不好,可是会影响阳间你这做人儿女的气运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把蒋家主的冷汗都说下来了,一个劲的追问到底他错过了什么机会。 求了半天,老道士才叹口气说,想在阎罗面前讲情,当然是做跟阴间有关系的善举为好。现在这汪家班惨死,怨气极大,尸首也放在义庄,不得入土,很容易怨气冲天化为戾气,怨鬼变厉鬼,给阴间带来麻烦。 此时,若是有人能给他们收殓下葬,做法事超度亡魂,化解这几十号冤鬼的执念,就是一场能让阎王都重视的大功德。 说到此处,那老道士瞟了蒋家家主一眼,里面的轻视和怜悯不言而喻。 蒋家家主愣怔了片刻,立刻大声叫人,让去把小妾蒋氏叫来…… 王琰讲到这里,对着云放三人道: “那蒋家托人到官衙来问,说那汪琳儿是汪家班唯一的遗属,只要官府对尸首勘验完毕,同意下葬,他们蒋家愿意给汪家班所有惨死之人办场法事,备棺厚葬。 办事之人觉得此事蹊跷,一个小妾能有这么大的面子?所以花了些心思去查,才查到了这些私密之事。” 云放听了,点点头,看向王琰一脸期待之色,不明白他那灼灼的眼神在看什么?难道还没说完? 这时,一旁的景昊开了口:“王知州勤勉政事,见微知着,手下之人也是精干,能这么快就探出这背后暗藏之事,真是能臣啊!” 一句话,说的王琰眉开眼笑! 第271章 出城(一) 云放和水瑶见了景昊和王琰相对而笑的脸,着实汗颜,这洞察人心的本事,他们两人合在一起也比不上景昊。 看着王琰那张笑脸,凌瑾脸上不动声色,心中也暗自发笑。心想,可惜这大景先生无意入仕途,不然,一定能在官场混的风生水起。 不提众人心中所想,那边王琰高兴的自谦了许久,又道:“下官知道了这件事,也觉得蹊跷,所以特意来报给王爷,讨王爷一个示下,看看怎么回话。” 云放想起凌瑾还不知道醉春风的孩子不见了的事,连忙简单的说了一遍。 凌瑾听了,眉头微皱,他本想让王琰直接找个明目查抄醉春风,把那些孩子搜出来,自然就解救出来了,可孩子们不见了,这一切也就没有了意义。 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那么多孩子,在这桐州城里,哪儿都藏不长久,那些人肯定会急着送出去,所以…… 他看看云放,后者微微颔首。凌瑾心中明了,看来是想到一起了。 “王知州,那蒋家打算哪天给汪家班的人出殡?” “按规矩,应该停灵三日,今天是第一天,应该后天送出城下葬。” “回去告诉蒋家,就说他们这是善举,官府同意他们收敛尸首,置棺下葬,为表示支持,到时候派兵丁维护秩序,护送他们出城。”凌瑾果断的做了决定。 王琰会意,接着领命告辞。 “慢着,”凌瑾又叫道。 王琰赶紧止住了脚步,回身听命。 “本王昨日说过,两日后就出发,所以明日,本王会启程继续向南,这样,也能让那暗中之人放松警惕,更容易露出破绽。” 王琰一听,面露惊讶之色,刚想说点什么,被凌瑾抬手制止。 “王知州不必劝阻,本王只是告知你一声,不过,这些孩子之事,本王会留人在暗中支持配合你。现在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就是你这别院的那个叫璎珞的丫头,本王这次出来没带侍女,有意把她带走,看看王知州肯割爱否?” 王琰脑中瞬间起了七八个念头,又都被自己一一否定了,眼前的情景,也容不得他细想,赶紧回道: “不过一个小丫头,王爷喜欢,尽管带走,下官回去就让人把她的身契送来。” 凌瑾没有拒绝,只是说了一声:“多谢王知州割爱了。” 王琰嘴上说着不敢,不敢,告辞,告辞,脚下却没动,凌瑾横了他一眼, “王知州还有什么话要说,尽管说。” 王琰期期艾艾的说:“那苏小姐……” 凌瑾觉得好笑,“本王答应的事绝不反悔,你可以去问问苏小姐,若她改变了主意,尽可留下来侍奉父母,匹配良缘,若还想跟随本王出行,明日尽管来就是,本王会尽量照顾好她。” 王琰得了准话,连忙告辞离去。 云放三人和凌瑾又商量了一下以后的事,也就各自回去了。 第二日,凌瑾等人收拾妥当就准备出发了,出了别院的门,就看见一个穿着杏黄色衣衫的女子亭亭玉立的站在院门不远的拐角处。 女子妆容清雅,脸上的脂粉比那晚跳舞时薄了许多,倒更显得五官俏丽,一股青春活力之气迎面而来。 见凌瑾的队伍鱼贯而出,苏蓉稍有些拘谨的挪了挪脚步,接着又坚定的站在那儿,看着面前不远处的那群人,在里面寻找着睿王凌瑾的身影。 待凌瑾骑马出来,自有人早已悄悄把苏蓉在院门外的事告诉了他,但即使这样,凌瑾看见苏蓉一个人站在那里,无人陪同,连个帷帽也不曾戴着的样子,还是稍微有些惊讶。 他招手让苏蓉过来,苏蓉紧张又坚定的走到凌瑾的马前,双手交叠在腰间,福了福。 “怎么等在这里?”凌瑾问道,接着不等她答话,就又问道:“家里也没有人来送你吗?” 问出这话的时候,凌瑾心里也是有想法的,这是又不想让女儿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自己走了?但如果是这样,前晚又为何闹这么一出呢? “小女知道这个时辰王爷会出来,所以等在这里,”苏蓉心里虽然紧张,但面上还是大大方方的回答道, “家中的父母兄嫂其实是要来送的,但小女拒绝了,王爷都轻装简行,小女不想给王爷添麻烦。” 凌瑾点点头,表示认可,接着对马一侧的清风道,安排苏小姐和璎珞坐一辆车,嘱咐璎珞勤快些,照顾好苏小姐。 苏蓉已经从王琰口中知道了凌瑾主动开口要璎珞的事情,虽然心中不解,但依然浅笑嫣然的又做了个福礼,才跟着清风走了,在上车看到璎珞之前,心里充满了对她的好奇。 凌瑾的车马一行浩浩荡荡的走了,桐州城表面上又恢复了平静,云放和景昊两人跟着凌瑾走了,把李远和陈正留给了暗藏在城中的水瑶和木渊。 对于这两人+水瑶开始是拒绝的,她觉得带着两人更累赘,虽然这话有些伤人,但木渊也觉得对,于是,两人就被水瑶派去跟着王琰的人办案。 两人现在频频被放出去办事,一开始都有些不太适应,尤其是陈正,他一个做暗卫的,以前只需要拳头,不需要脑子,现在可不一样了,啥事都得自己做决定,他真心觉得很难。 但他必须适应。比如这次,他就决定和李远继续一明一暗,监视义庄这边的一举一动。 此刻,挑着个货郎担子的李远看着隐在树叶之中的陈正,心中都是怨念,跟一个做暗卫出身的人做搭档,真是太难了。跟一个一根筋的暗卫做搭档,就更难了。 …… 下晌,太阳不那么刺眼灼热的时候,义庄之中有了动静。 一具具的黑漆棺材嘿呦嘿呦的被抬了出来,远远看去,挺沉重的样子。让人不禁感叹,这蒋家家主还真的是个实诚人,这棺材还真的不算薄棺。 第272章 出城(二) 漆黑的棺木摆放在义庄前面,黑压压的一片,这是准备明早就开始收殓入棺,再赶着算好的时辰出城下葬。 汪家班总共死了四十二个人,陈正在树上数了数,共三十七具棺材,想是有几个才不到三岁的婴孩要随着母亲的棺木葬了。 陈正心里一阵奇怪,若是要借着出殡送那些孩子们出城,不应该藏在棺木中最好吗?那棺木应该越多越好啊,为什么要少几具呢。 不过看那些抬棺材的人,都弓腰顿足,一副吃力的样子,陈正暗暗想,看来这棺木之中真的藏着孩子。 想起那些可怜的孩子此刻很有可能就躺在棺木中,明天就要和一些烧的认不出模样的焦尸躺在一起,手上见过血的陈正都觉得一阵恶寒。 他该不该现在过去探一探虚实呢? 小景先生说了,他们这次只是配合王知州行动,如果没有意外发生,只需在暗处看着他们就好。 陈正只好按耐住心中的焦躁,继续潜藏下去。 与此同时,水瑶和木渊已经策马出了城。离开六姑婆家已经快要一天一夜了,水瑶急着回去看看那三人的生死,而且,她总有一种不是很踏实的预感,送孩子出城这件事的消息得来的似乎太顺利了,安排好城中的事情,她决定和木渊去那个院子等候消息。 就在水瑶二人离开城门不久,五辆敞篷大车停在城中最大的棺材铺子的后院,半个时辰不到,车上装的满满当当,纸钱香烛都摞得一人多高,彩纸扎的童男童女栩栩如生,金纸扎的金山银库晃得耀眼,此外,还有黑色的驴骡,白色的骏马,都固定好了底盘,挤挤挨挨的竖在敞篷大车上。 两个管事模样的人嘀嘀咕咕的交接好了事宜,其中一个就带着人赶着大车向城门口走去。 这样一只队伍走在街上还是很引人注意的,只是好奇心虽然都有,但这些东西确实有些不太吉利,街上的众人都远远的看着,议论着这是谁家的丧事,居然这么大的手笔,也有人说崔家铺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看那纸扎的丫鬟多逼真,让人都想扛回家去做老婆。 立刻就有人骂道,“满嘴胡吣,下三滥的玩意,什么话都敢说,这是给死人的祭品,这么由着嘴胡说,也不嫌晦气。” 刚才乱开玩笑的人立刻不敢吱声了。过了一会儿,又有人说,“这怕不是蒋家给蒋老妇人的头七准备的吧,这蒋老爷还真孝顺,听说他娘在城外的大悲寺停着灵,做着法事呢,算算日子,快要头七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规矩,还没下葬,这又送出去这么多的香烛宝马。” “哎呀,人家大户人家有讲究,听说是找了老神仙算过的,下葬有日子的,说是能保老太太下辈子还能投生到富贵人家,还能保子孙平安,蒋家有的是银子,当然想一代代的富贵下去……” “唉,你们不知道吧,蒋家这次可是花了大银子的,汪家班的事都知道吧,死了那么多人,都死绝了,也没人给操办后事,听说蒋家给接过来了,要给买棺厚葬,入土为安。” “厚葬怕不可能,不过听说买棺材是真的,一下子那么多人,把这崔家铺子的棺材都给买空了。” “别胡说了,蒋家老爷再心善,还能从崔家买棺材?崔家的棺材多贵啊,都是从别的小棺材铺子偷偷送过来的,冒充崔家的就是了。” “人家做善事,偏你这么较真,你若不服气,你给置办几具好棺木?” “你这是怎么说话的,我……” “……” 满街七嘴八舌的议论转眼就转移到汪家班的惨案上去了,有消息灵通的说明日汪家班就要出殡,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那五辆载满祭品的马车慢慢向着城门口的方向走远了。 城门口的兵士验了几个赶车人的信息,又从管事的手里拿了好处,就挥挥手让他们过去了,这蒋家老夫人的丧事他们都知道,再说,人家给的出门钱也不少,车上那些沾晦气的东西,谁也不愿意多看。 就在几辆敞篷大车出了城门口后,一只在城墙上溜溜达达的小白猫悄无声息的跳下高大的城墙,尾随而去。 第二日,一支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从城南角的偏僻地带出来,一步步走向城门。 到了城门口,有守门的兵丁拦住了去路,作为苦主的汪琳儿被人扶着,哭哭啼啼的上前来,只是刚一开口,就哭的说不出话来了。 一旁上来个管事模样的人, “官爷好,这是我们家汪姨娘,这棺木里的人都是她的亲人故旧,这场惨事想必官爷也听说了。如今,我们老爷发善心,替他们做法事,超度亡魂,在官府也是备过案的,还请官爷放行,以免误了时辰。” 那兵丁扫了一眼汪琳儿,又看了看管事的。 “你说的什么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站在这儿,就得该查的查,该检的检。你们这么多的人和棺材出城,自然得好好查查。”说完,一声招呼,又过来了两个兵丁。先是核对了人数,验明了身份,最后围着那些黑压压的棺木转了个圈,看着那被棺木压低的车身,不经意的说, “这棺木还挺沉的啊,你们老爷挺舍得花银子啊?这棺材是什么料的?” 管事的一脸紧张和懵圈,怎么还问起寿材的材质来了,没看见后面有乌漆嘛黑的那么多的棺材吗,都用好木材,老爷不得心疼死。 “官爷说笑了,这就是普通的杉木,里面也有几个桐木的,这次人去的多,临时定寿材,又要的急,所以就没敢挑,不分材质,有什么就要什么了。” 管事陪着笑脸道:“就这样,还不太够,”他小声凑到兵丁身旁, “有几个小孩子是和当娘的合用的一个棺木。”一边说,一边把一个小荷包隐晦的塞到了兵丁的手里。 心里偷偷的泛起一阵回想,收殓的时候,除了姨娘家里的人都一个个辨认出来,好好收殓了,其他的人,根本无人辨认,那些随着其母下葬的婴孩,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分错了棺木,认错了娘亲。 那兵丁收了钱,也没有过多纠缠,抬手就准备让他们过去。 管事依旧,脸上陪着笑,心里却在嘀咕,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看,给了银子,这城门就能开了。 正在车队缓缓将要通过桐州城的城门之时,后面响起来一个声音, “等一等!” 第273章 出城(三) 众人听到呼喝,连忙回头去看,只见一支小队向城门而来,领头的正是桐州城的一个通判,姓赵,名杭之,其他人还在发呆,城门口今日当值的小队长眼尖,早已认出了来人的身份,连忙挤了过来, “通判大人,您今日怎么到这儿来了,可是要出城公干?” 赵通判傲然一晃脑袋,“奉命王知州之命,有公事要出城。” “那您先走。”守城门的小队长赶紧招呼赵通判一行人往前边来。 赵通判一边往前走,一边瞥了一眼一旁长长的棺木队伍。忽然开口问道: “蒋家的,你们这一个棺材里装几具遗体啊?” 蒋家管事被他问的一愣,一时竟没有开口,旁边的小队长忙戳了戳他, “大人问你话呢,愣什么?” 蒋家管事连忙回答: “回通判大人,一具棺木自然是装一个人,只是这事出的急,城里合适的棺木就这些了,所以,有几个婴孩是随着自己的娘亲入殓的。” “那就奇怪了,”赵通判饶有趣味的看着蒋家管事。 “汪家班的那些人的尸首都已经被烧成那样的一副模样,比着正常人的体重都轻了许多,可你这棺木看上去可沉重不少啊。” 蒋家管事面色瞬间煞白,支支吾吾的说: “大人不知道,我们老爷心善,可怜汪家班的人死的冤枉,还有汪姨娘的面子在这,所以都用的好材料,所以,这棺木板材厚实,故而就沉重了些。” 赵通判瞬间笑出了声。 “这话说的自相矛盾,刚刚管事还说这些棺木采买的困难,把这城里合适的棺木都买来了,都还嫌不够,怎么这会又说都是选的好材料呢?都不够了,请问贵东家是怎么选的呢?” 蒋家管家脸上露出难堪之色,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赵通判面色一沉, “现在我怀疑你们假借出殡之名,运送违禁之物,全都退至一旁,开棺检查。” 这句话一说,全场一片哗然,汪姨娘“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大人,大人,不可啊。我父母弟妹本就死的冤枉,现在都不知真凶是谁,无法申冤报仇,只想赶紧入土为安,要是再开棺曝尸,恐生怨念啊。” 汪琳儿一着急,把在蒋家听到的话说了出来。 管事的连忙让一旁的丫鬟将人扶到一边,上前一步哀求道: “通判大人行个方便,我们蒋家是正经的人家,我们老爷是个奉公守法的善人,此事也是为了行善,如果大人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开棺验尸,惊扰了亡魂,这就不是善事,是罪过了。” 周围等着出城门的人也越围越多,一时之间,议论纷纷,都说无凭无据的就要开棺验尸,实在是对死者不敬,况且这汪家班死得惨,还除了一个给人做妾的汪氏女子,别无苦主,所以竟招人如此欺凌。 赵通判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却不退让,将手一挥,他带来的那队人马便一拥而上,将众人和棺木隔绝了起来。 “下官既然食君之俸禄,就要勤王之事。这汪家班的众人死的可怜,但要是死后还被人利用,做了违法之事,岂不是死后都不得安宁?难道这样就是善举?” 这赵通判说起话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听的人群中的李远和陈正,暗暗点头。怪不得人家能做通判,自己只能做个侍卫,听听人家多会说话,换了自己,估计只会拔刀。 围观的众人听了赵杭之的话,议论之声小了些,但还是有人小声的在人群中嘀咕, 赵杭之看着不肯散去的众人,略一沉吟,再次开口道, “将车队退至一旁宽阔处,遮挡出一处地方,搭上凉棚,选三具棺木,开棺查验,如无不妥,本官亲自赔礼护送,购置香烛,再做法事为今日惊扰亡魂之事赔罪。” 此言一出,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顿时变了方向,都说通判大人想的周到,事情做的也有章法。 于是,一伙人开始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搭建了一个简易棚子,四周用围栏围好,又扯上围布严密的围起来,隔绝了众人的视线。 赵通判和那小队长同蒋家管事一起进了棚子,着人选了三具棺木,抬了过来。 这时,赵通判派人去叫的仵作也到了,赵通判立刻示意手下兵士去开馆。 仵作连忙从自己的随身药袋子里取出一张浸了药水后晾干的药巾蒙住了口鼻,看了看周围的一圈人,又取出一张药巾,递给赵通判,待他也系上药巾后,又取出一个小小的香囊,递给赵通判,赵杭之接过来,在鼻下一嗅,顿觉脑子一阵清凉。 “大人拿着这香囊,待会开棺,气味难闻,大人多嗅嗅这香囊,能减轻些。” 仵作殷勤的说着,对上那守城的小队长的目光,有些歉意的笑笑说: “东西带的不多,只有些普通布巾了。” 说完,给他递上一条没有浸过药水的布巾。 小队长心里生气,但有总比没有好,于是,也接了过来。 至于一旁的蒋家管事,仵作没有理会,不过,那管事也顾不上在意这些。 他眼睛死死的盯着即将打开的棺木,额头上冷汗直冒。 棺木上的长钉一根根的被撬动,眼看第一具棺木就要被打开,一个人忽然冲进了棚子。 “大人,且慢!这棺开不得!” 几人听到这话,都变了脸色,转头看去,蒋家管事立刻露出惊喜之色。 “老爷,老爷,您可来了,您看看,这事真的不怨我,赵大人一定要开棺,我实在是拦不住啊。” 蒋家家主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赵杭之身前,一躬到底, “赵大人,这棺万万开不得。” “哦?如何万万开不得?”赵杭之不动声色的问。 “这汪家班都是些冤死的亡魂,小人请人算过,冤情不得雪,容易变成厉鬼,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超度亡魂,给咱们桐州百姓积福,如果大人贸然开棺,冤魂化厉鬼,岂不是咱们桐州的祸事” 第274章 出人意料的棺木 “住口!”赵杭之一声怒喝,凌厉的气势飙升,吓的几人一个哆嗦。 “汪家班的案子前日才出,你今日就在这里蛊惑人心,说什么冤情不得雪,还大谈冤魂厉鬼这些怪力乱神之说,是何居心?是想挑动民怨,乱我桐州的人心吗?” 赵杭之虽然是一名武官,但却是员儒将,这时,逞起口舌之利来,也不遑多让。 蒋家虽然有钱,平日里在这桐州城里算得上是一方人物,因为出手大方,很多官员也都给他面子,从未听到过这种厉声呵斥。如今,被人不当回事的斥责,心中又羞又惊又怕,当下,心中不服,但却再也不敢出声。 赵杭之沉声道: “立即开棺!”棺木旁的两个兵丁双手一用力,“吱呀”一声,棺盖被掀开,推到了一边,一股子焦臭的味道弥漫在空中,让人闻之欲呕。 仵作连忙上前,看着那面目全非的尸体,面不改色。这都是他前日一个个检查过的尸首,现在只不过是更难闻了一些罢了,别人害怕,他可没啥好怕的。 不过,此时,看着被白布包裹着的尸首,仵作心中暗想,虽然没有寿衣,但这义庄也算尽心了,白布裹身,总比体无遮掩的好。 但是这棺里,除了裹得严严实实的尸首,却是什么也没有。 仵作回身对赵杭之摇了摇头。 赵杭之面不改色,下令继续开棺。 一连开了三口棺材,全都一无所获。 场面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小队长轻咳了一声,正打算上前替赵通判圆圆场子,却见赵杭之手捂着仵作刚给他的香囊,上前站在棺沿边,仔仔细细的看着。 片刻,他冷声道: “来人,先将这尸首抬出,暂放在棺盖上,把这棺底卸掉。” 听了这话,棚内的几人都面面相觑,就连仵作也上前一步,悄悄的对赵杭之说: “大人,开棺验尸也就罢了,把这棺木给拆了,实在就有些过了。”赵杭之看了他一眼,也小声说:“你仔细看看这棺的内外高度,有什么异常否?” 仵作看看棺木,又伸长脖子看了看棺底,小声惊讶道: “有夹层……?” 赵杭之微一点头,沉声道: “还不赶紧上来,本官让你们拆了这棺的内底,咱们看看里面有什么。” “大人,大人不可!”本来一脸得意的蒋家家主自从听见赵杭之要拆了棺底,就收了笑意,变得紧张惶恐,偏还在刻意忍着,现在听见赵杭之又一次要求卸掉内底,而且明明白白的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心下一凉,不管不管的就扑上去阻止。 赵杭之根本一个眼风都没有给他,挥了挥手, “让蒋家老爷消停消停,如果他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嘴的话,你们就帮他管管。” 立刻有两个长得孔武有力的兵士一左一右的站在蒋家家主身边,像两个韦陀,吓的他立刻安静下来,甚至用手捂住了嘴,一声也不敢出。 很快,一具棺木的内底被拆了下来,接着,就听见有兵丁惊叫:“真的有夹层,这还不小呢,只是,这里面放的什么?” 这声呼喊下来,几个人同时变了脸色,赵杭之抢先一步凑了过去,蒋家家主却身子一晃,跌坐在地上。 蒋家的管事连忙伸手去扶他,手哆嗦着,差点自己也跌坐在地上。 不提这边的蒋家二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那边,赵杭之也一脸惊讶。 只见那棺底的夹层内,赫然躺着一个纸扎的栩栩如生的纸人,只是这纸人的双手双脚上还有胸口上都压着一块不小的石头,,石头上还有说不清楚是什么材质的颜料画着一个奇形怪状的纹路。 赵杭之心里升起一阵凉意。 他这次是有备而来的,他是王琰的心腹,王知州告诉他,有一批被拐卖来的孩子极有可能会被装在棺木中运出城区,让他前来拦截。 他本来半信半疑,可等他赶来,看着那被棺木压的下陷车轮,心中就有了几分底气。 待看到蒋家管事和蒋家家主的神情,更是又有了八分把握。 可如今这棺虽然开了,其中的秘密夹层也打开了,可这里面却没有孩子。 孩子不在棺木之中,他们究竟能把孩子藏到哪儿呢? 赵杭之一阵愣怔和气愤。 回身看向蒋家之人,两人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得心中疑虑更甚,这两人莫非真的不知道孩子的事情? 孩子如果真的没有在汪家班的送葬队伍里,那究竟能在哪儿里啊? 赵杭之隐隐觉得自己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但一时之间却无法判断出这山在哪里。 他回身怒号道: “棺木之中设置夹层,放置这种奇怪之物,你们究竟在做什么,是在行什么巫蛊之术吗?” 蒋家老爷哆嗦着腿走到棺木前,探出头向棺中偷瞧了一眼,看见那有些诡异的纸人,叹了口气,脸哭丧的更加难看。 “大人,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小民是真的不知道啊,而且,小民真的有难言之隐。 小民的母亲过世,小民请了道士测算,这……唉,大人,这其中有许多内宅之事,实在不方便在此处宣讲。” “既如此,你蒋家老爷,便随我回衙门里去说吧。” 赵杭之心中这时万分着急,那些孩子一个都不在,他得赶紧回去,给王大人汇报,争取尽快截住孩子们出城的可能。 他心中还有一个隐忧,那些小孩子不会已经被送出城了吧。 只是,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就马上掐断了,不会的,不能那么想,城门防守的这么严密,绝对不会出这种纰漏。 赵杭之带着人押解着一众人等并那许多棺木,浩浩荡荡的往回走去,临行时,留下了一句话给城门口的守门官: “严查出城人口,不许放大宗人口出城。” 与此同时,醉春风一间隐秘的屋子里,一个风韵犹存的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听着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讲述城门口发生的事情,听得眉眼弯弯,脸上净是一副得意之色。 第275章 追踪 小厮模样的人回禀完,就恭恭敬敬的退下去了。 过了稍顷,待感觉人已经走远了,那女子含笑走到书架旁边,拨动了暗藏在书架内里的机扩,一阵轻微的声音响过后,一道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身着云纹紫袍的男子。 那女子这时一脸笑意灿烂, “郎君在里面都听到了?这次的事奴家办的可好?” 那紫袍男子面容俊秀,却一脸阴鸷,听闻女子问他,微一皱眉,脸上掠过一丝不耐,却极快的就掩饰了过去。 他堆起一脸的笑容,走到女子身边,伸手一把揽住女子的纤腰,往自己怀里一带,接着女子被他带得双脚离地,跟着他一起旋转了半圈,双双跌坐在一旁的圈椅上。 男子大马金刀的坐在圈椅上,女子跌坐在他的腿上,一手扶额,一手趁势搂住男人的脖颈,娇笑道: “哎呀,郎君这是做什么,转的奴家头晕晕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是吗?仙儿的心跳到哪儿了,我摸摸。”男人淫笑着,手向那叫做仙儿的半老徐娘的胸口伸去。 仙儿伸手在那只大手上打了一记,飞快的起身,逃到了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郎君别急,咱们先说正事。现在那些孩子都已经送出去了,睿王身边也已经安插好了耳目,郎君可还满意?” 男子见仙儿说起了正事,也收起了那副荒唐不羁的表情, “仙儿这件事办的极好,声东击西,金蝉脱壳用的精妙,真真算得上是个女诸葛。” 他先恭维了两句,见仙儿嘴角的弧度已经弯的更深,又开口说道:“只是,今日竟然真的有人去城门口查验汪家班出殡的棺木,这说明我们这边也确实有疏漏,消息还是被传了过去,很有可能有内贼,这个内贼如果找不出来,始终是个大患。” 这句话说的仙儿沉了脸, “郎君为何非要认为是我这边出了内鬼?” 男人一见仙儿又撂了脸,不由在心里暗骂真是婊子无情,刚才还软玉温香,现在一言不合就要翻脸,心中也有了一丝丝的怒意,口舌中自然也带出了几分。 “仙儿莫不是忘了,前日那个从楼中被送往巡防司的客人,他当时跟着你的人在楼中窥探,究竟被他看去了些什么,我们也未曾知晓。” 不料仙儿根本就不买账。 “郎君从京城来,带的人良莠不齐,还几次出入我这醉春风,怎么不可能是你们引来了那天晚上在楼中偷窥的男子? 说到他追踪我楼中的姑娘,更是无稽之谈,我楼中哪个姑娘身后不跟着一串男子,就是郎君你的人,不也一个个的都在我这楼中流连忘返的吗?” 这几句话说的男子脸皮发红,接着又转黑。暗骂这仙儿难缠。 初来与这仙儿打交道时,这女子防备心颇重,话里话外对他们,甚至对他在京城的主子都是埋怨,什么事情都不配合。 他实在没办法,才使了“美男计”这一招。 他知道自己姿容俊美,在京城就有不少女子爱慕他。这一招,果然也奏效,仙儿很快就对他改变了态度,并且委身于他。 他以为已经把这女子拿下,现在才慢慢回过味来,这女人只要一谈正事,依然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也许,在仙儿心里,是她把他拿下了吧。 “仙儿不要说笑,咱们都是自己人,虽说各为其主,但你我的主人,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咱们说起来是一家,不然,我怎么会有机会见到仙儿你呢?” 男人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和恶心,尽量说着甜言蜜语。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和娘子这些年可没沾过谁的光,都是自己拼出来的,算了,再说这些没什么意思的,我只告诉你,那个客人我也是用过手段的,他确实只是个普通的客人,最多就是有些手脚不老实,心思不正罢了,消息究竟是怎么走漏出去的我会查,你也得查查你的手下,别老鸹看见猪黑,只知道说别人。” 男人顿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仙儿却浑不在意,拧腰摆胯的出去了。 …… 这时,赵杭之也见到了王琰,后者一听他说棺木中并没有孩子,也吃了一惊,因为怕打草惊蛇,他们昨夜都没敢行动,就等到出城门这一刻去拦截,防的就是这帮人临时把人换走,谁料,还是出了变数。 看王琰眉头紧锁,愁容满面的样子,赵杭之提醒道: “大人,现在我们别无他法,只能在这蒋家人身上试试能不能打开局面,毕竟,他们之前的种种做派很是可疑,现在想起来,很有可能是故意引开我们的视线,而且,他们在棺木之中布置那种诡异的纸人,还用石块压身,本就是有邪术之嫌,把他拘过来审上一审,没准能有也收获。” 一语点醒了王琰,他恍然道: “说的对,这蒋家就算是被人利用,也能找些蛛丝马迹出来,赶紧叫他过来问话,别的都可先放到一边,赶紧找到那些孩子才是正理。” …… 半个时辰后,李远从知州府的角门出来,沿着小巷子走了好一会,陈正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他的身后,他无奈的笑笑: “陈兄,你现在不是暗卫了,不必这么隐藏身形,每次出来都让人猝不及防,吓人一跳。” 陈正不理会他都调侃, “怎么样,王知州他们问出什么来了吗?有什么新发现?那些孩子如今在城内还是城外?我们该到哪里去找?哎呀,李老弟,你快点说嘛,怎么一个大男人,如此婆婆妈妈的。” 李远听了这一连串的问话,不由得一阵头痛, “陈兄,你别着急,咱们慢慢说。” 陈正正想说我怎么能不着急,看了看李远无奈的表情,又把话咽了下去。 “李老弟,我不着急,你慢慢说,咱们现在去哪里?” 李远这才缓和了脸色,“咱们出城,王知州他们怀疑孩子已经被送出城了,他们负责在城内搜查,咱们去城外探一探。” 第276章 莲叶凋零 路上,李远向陈正讲述了王琰和赵杭之的判断。 原来,蒋家家主是个胆小的人,见家里这事惊动了知州大人,心里害了怕,也顾不得家丑,就把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 当时,他在老道士的蛊惑之下,痛快的答应给汪家班的所有人殓葬,这让小妾汪琳儿很是感激。 然而,过后,老道士又悄悄告诉他,做如此大的善事也不过就是只能免去他过世的老母亲在阴间受苦。要想他蒋家长久的富贵下去,还得做点别的。 人心都是贪得无厌的。 蒋家家主本意原本只是想让他的老母亲在地下不受罪,安稳的去投胎转世,可现在听见还有让自己家延绵富贵的方法,立刻就动了心。 具体方法,老道士也没有告诉他详情,只是让他给每个棺材都加上一个夹层,这个也简单,棺木本来就都做的高大幽深,现在只需要在里面加一层薄板就行了,反正烧死的人都卷曲缩小,占的地方不大。 蒋家家主说他也不知道老道具体是怎么做的,只是说要施法借这四十几人来世的些许运道,让蒋家人都比别人好运。 这话说的蒋家家主心花怒放,安慰自己说只是借点运道而已,并不伤害他们什么,再说了,自己给他们置棺安葬,是大恩,收点运道就算是酬劳吧。 他这么想着,但终究有些心虚,就把这些繁琐的具体的事都安排给了老道士和自己的这个管事。 王琰立刻着人去蒋家捉拿老道士,蒋家家主还有些不忍,替那老道讲情道: “知州大人,那老道年纪也不小了,他做这件事也只是因为好心,想帮我,况且,这些天他忙里忙外的,替我家办了许多的事。 我老母亲的法事和在城外要用到的物品也都是他操办的,他一个出家之人,有如此仁心很是难得……” 蒋家家主絮絮叨叨的说着,赵通判却没了耐心。 “蒋家主真是好笑,自己身上的事还没解决,倒担心起别人了。 你们利用别人的尸身做法,先不说这法是不是邪术,这件事本身就亵渎了死者。 而且,……”他说着说着,忽然闭了嘴,像是想到了什么,片刻后问道: “你说你母亲的身后事也都是这老道士一手操办的?” “是啊,”蒋家家主看着赵杭之,被他突然急切的语气弄的有些不知所措。 “我母亲年纪大了,算是喜丧,但办的葬礼比较大,很多地方都要老神仙指点,就这样还经常有疏漏,这不,昨天下晌还又急着送去了好几大车的香烛等物。” “昨天下晌你们往城外送过好几大车的东西?”赵杭之问道。 “是啊,都是些纸扎的童男童女和香烛宝马的祭品……”蒋家家主莫名其妙。 但王琰和赵杭之相视一眼,心中有了些猜测。 这时,有人来报,在蒋家没有找到那个老道士,他已经跑了。 …… “蒋家在城外的大悲寺做法事,那些祭品都是送到那里的,咱们得赶紧赶过去看看,虽然怕是已经晚了,但总算是一条线索,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李远对陈正说完,两人打马加速而去。 …… 而此刻,一个远离桐州城的小村庄里,一家远离人群的独门院落中,水瑶和木渊陪着一身缟素的莲花刚刚从后山归来。 前一日,水瑶惦记被她留在院中的三人一猫,就匆匆和木渊赶回了大院。 两人毫无阻拦的进了院子,就看见蛋蛋端坐在屋门口,虎视眈眈的盯着院门,见她回来,高兴的三两步跳到了她的怀里,不停的用头拱着她的胸口,还眯起眼睛用粉红色的小鼻头在她身上嗅啊嗅的,看的一旁的木渊一脸嫌弃。 水瑶笑着把蛋蛋搂在怀里,用手揉着它的小脑袋, “蛋蛋,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她们三个乖不乖啊?吃没吃过东西,喝没喝过水?” 蛋蛋“喵喵”叫了两声,忽然又想起来自己的能力,赶紧传音道: “蛋蛋很棒的,把人给瑶瑶看的可好了,她们三人都很乖,嗯,那个老婆子不太乖,要吃要喝,还想出来,但她出不来。另外两个很乖,其中一个特别乖,一动都不动,另一个也很乖,就一直抱着那一个,也不动,也不吃不喝,不过,她会流眼泪。” 水瑶感知到蛋蛋的传音,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她快走了几步,刚到正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低低的歌声。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三岁两岁,没有娘啊…… 没有娘啊,姐姐待我赛亲娘啊……” 水瑶慢慢走到莲叶莲花姐妹住的那间屋子的门口,往里一瞧,就看见莲花怔怔的坐在床沿上,怀里抱着莲叶,嘴里正无意识的吟唱着。 莲叶的眼睛紧紧的闭着,嘴角好似还噙着一丝笑意,一只手垂了下来,露出纤细的手腕,水瑶这才发现,莲叶的身形居然如此娇小,那只洁白的手腕细的像是轻易就能折断。 水瑶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发现莲花对她的到来仿佛根本就没有感觉,就自己走了进去。 她缓缓在床沿上坐了下来,伸手拉起莲叶垂下来的手,触手冰凉,看来人已经去了至少几个时辰了。 她把莲叶的手放在她的胸前,又将她从莲花的怀里抱出来,准备平放在床上。 还在低声唱着小白菜的莲花猛的清醒过来一样,用那只能动的手用力把莲叶往自己的怀里搂。 “不要,不要抢走姐姐……”她喃喃道,看着那一脸的恓惶,一脸的祈求,水瑶实在不知道这么个可怜的小姑娘是怎么手提利剑,一口气杀了那么多人的。 她叹了口气, “莲花,你姐姐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这具躯壳是她已经抛下不要的,你再抱着她也是无用,反而让她在那个世界不得自由,为了你姐姐好,还是尽早让她入土为安吧。” 第277章 入土为安(一) “入土为安?”莲花嘴里重复着这几个字,脸上的表情从悲戚到困惑,从困惑到绝望…… “你是说姐姐死了,要埋到土里去了是吗?”无助的莲花此刻就像个弱不禁风的邻家小孩,看着水瑶的眼神就像一只被困住的小兽。 水瑶再次把莲叶从她的怀里抱出来,平放在床上,回答道: “是的,人死了都要埋在土里,这样,她的灵魂才能得到安宁,才能没有牵挂的去转世投胎。” “你说姐姐要去转世投胎了?她去什么地方投胎,她能投个好人家是吗?” 莲花听到投胎,忽然眼睛散发出一种以前没有的光亮。 水瑶看着她那希冀的目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想了想,她还是开口道: “她去什么地方投胎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惦记你,只有你能好好的改邪归正,多做善事,为她也为自己积福,她才能了无牵挂的去转世投胎,才能在下辈子修个好人家,得个善终。” 水瑶一本正经的说着,不过,她可不觉得自己是在哄骗莲花。莲叶疼妹妹,是把她当女儿疼的那种,如果莲花过不好,她的灵魂肯定无法安息。 虽然水瑶不确定这世上的人死去后到底有没有灵魂,但如果当他有,能够给人希望的话,水瑶不介意相信他有。 就在水瑶认为她还要在莲花身上再费点口舌功夫的时候,莲花已经快速的接受了要把姐姐入土为安的事情。 她不再阻拦水瑶把莲叶放在床上,还无意识的扯了扯莲叶身上已经破烂的几乎不蔽体的衣服。 水瑶打开身上背着的包袱,从中取出两身衣裙,一件鲜红,一件雪白。 看着这两件衣裙,水瑶一阵苦笑,她准备的时候,想着莲叶和莲花前天晚上表演时的英姿,就不由得拿了这两件和表演时一样颜色的衣服,没想到,一件成了莲叶的寿衣,一件成了莲花的孝服。 莲花看见那件红衣,立刻站了起来, “这是给姐姐的吗?姐姐最喜欢红色了,她说红色鲜艳,她穿上鲜艳的衣服,我在哪里都能看见她。” 莲花拿起衣裙,想给姐姐换上,但她的右手被水瑶折断,此刻使不上力气,一只左手怎么也无法给莲叶穿衣。 莲花再一次祈求的看着水瑶。 …… 给莲叶换好了衣服,水瑶又犯了愁,上哪儿去给莲叶弄个棺木呢?总不能挖个坑就埋了吧。 但要是出去买棺木,她还不放心离开此地,毕竟,她回来也是有原因的,不能长时间离开这个院子,以免错过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就在她愁眉不展的时候,木渊站在了门口,她惊讶的发现,木渊的手里居然端着两碗面。 “吃点饭吧,莲花那个小姑娘快撑不住了。” “木渊你居然还会做面?真是太好了”水瑶感叹了一句,赶紧起身,顺手拉了莲花一把, “出来吃面,一会还有活要干呢,这可是你姐姐的最后一件大事,你不想因为不吃饭,没法帮她完成吧。” 莲花被她说服了,恋恋不舍的看了看莲叶,顺从的随着水瑶出了房门,坐在了桌前。 三个人和一只猫默默的吃完了饭,没有人想起厢房里躺着的六姑婆。 水瑶试探着问木渊, “你知道这附近哪里能买到棺木吗?” “不知道,这地方我以前也没来过,不过,离这里最近的城镇应该就是桐州城了。” 水瑶一阵郁闷,她总不能再回桐州城区去买棺木。 “木渊,你能不能跑一趟桐州城,给莲叶买副棺木来?”她放弃了迂回,直截了当的问道。 “能是能,不过,我不太想去。”木渊说。 “木渊您看,我这里实在是离不开人,今晚我得给莲叶正妆容,清仪表,还得给莲花治疗一下她的右手,不然可能就废了,明日,你知道的,也许会有事发生…… 我实在走不开,你看,咱们都那么熟了,你就帮个小忙,以后你要是有需要,我一定全力以赴,绝不推脱,你看咋样?” 木渊定定的看着水瑶,良久后, “好吧,我给你买副棺木来,你记住你可欠我一份人情,要还的。” “还,还,我一定还。”水瑶忙不迭的点头。 木渊起身去了灶间,过了一会儿,端了一碗面进了西厢房。水瑶这才想起,只顾自己吃饭,还没去看一眼六姑婆怎么样了。 不过现在木渊进去送了饭,自己是不是进去也不重要了,反正只要能吃饭,就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而且,她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做。 水瑶先到灶间看了看,想烧锅热水,结果惊讶的发现,除了灶上木渊刚刚煮过面的小锅,旁边的大锅和地上的木桶里竟然都已经装满了热水,灶台里的木柴还闪着暗红色的余火。 这木渊还真是贴心,水瑶心里暗道,她觉得凌瑾身边的清风都没有这么周到,以后得让清风好好学学。 水瑶愉快的提着木桶进了卧房,先给莲花清洗了伤口,重新上了些外伤药,最后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她右手上的夹板,看了看她的断手,嗯,虽然没有多么见好,好歹也没有变坏。 她珍重的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荷包,从里面拿出一块黑漆漆的膏药,这可是云放的珍藏品,她这次回去,说了不少好话才弄来的。 其实,云放倒也不是舍不得给她,只是她以前经常从云放那儿要了珍贵的药材用在小猫小狗(当然这里不包括蛋蛋和挞挞)等小动物身上,所以,云放就不再有求必应了。 这次,当然她也没说实话,要是说她要救血洗汪家班的凶手,估计还要费一番唇舌,索性什么都不说还简单些。 水瑶在热水中将膏药暖热,泡软,然后慢慢的在莲花的断骨处摊开,用了一丝内力,将膏药融化,将她的手腕完全包裹住,最后用干净的布条缠好,重新打上夹板。 “好了,三日后,你这手必好。” 水瑶自信满满的说, “不过,你现在需要帮我一个忙。” 第278章 寻踪觅迹 李远和陈正策马扬鞭,很快就到了大悲寺。 大悲寺建在一座小山之上,小山名叫南溪山,山不高,但景色不错。山如其名,溪流环绕,草木青翠。沿石阶而上,走不多时,就会见一条瀑布垂下,落在旁边不远处的山石上,溅起朵朵洁白的水花,接着又汇入潺潺的水流中,一路向下而去。 李远和陈正花了几文钱,将马托付给山下的一个茶寮照管,两人拾阶而上。两人都是体健之年,又心中焦急,所以攀爬的速度极快,很快就到了大悲寺的所在。 商量了一下,二人兵分两路,李远从正门进去,陈正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后门。 大悲寺这两日正在做法事,后堂停着蒋老夫人的灵柩,除了蒋家家主,她的子侄孙辈还有不少,因为第二日就要下葬,所以,今日早早就有不少人已经到了,轮流在棺前守灵。 陈正绕过灵堂,避过那些在和尚的念经声中打瞌睡的孝子们,悄悄寻找着那批头天送来的香烛宝马。 找寻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找到。只好又悄悄出了后院,在寺外约定好的地方去等李远。 过了好一会儿,李远出来了,朝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山下走。 到了四周无人处,李远一脸凝重的说:“看来那匹祭品真的有问题。” 原来,李远进门后,装作上香的香客,捐了些许香火钱,又找了个小沙弥询问供奉长明灯之事。 小沙弥很高兴的帮他找来了师傅,李远与师傅详尽的咨询了长明灯的种类和所需银钱,表示回去备些材料,过几日再来。 然后趁着寺里的师傅心情不错的时候问起了后院的法事,又装作不经意的提起昨日蒋家好像运送了不少的纸扎祭品出城,笑问为何一场法事怎么需要这么多的祭祀之物,如此奢靡,也真的只有大户人家才能耗费的起。 大悲寺的师傅听闻,一脸的诧异,说祭祀用的东西早在前几日就送过来了,也仅仅是寻常数量,虽比一般人家多些,也称不上奢靡二字,而且,也已够用,昨日并没有祭品上山,问他是不是弄错了。 李远心中明白了,那几车的东西中一定有蹊跷,忙打了个哈哈过去,说自己可能弄错了,接着,就赶紧告辞出来了。 可若那些车里装了孩子,她们又会被送到哪里去呢? 当时的车马确实是出了城向着南溪山的方向而来的,究竟是什么时候改道而去的呢? 二人到山脚下寻了自己的马匹,又坐下喝了一碗大碗茶。旁边的茶博士热情的推荐着他的果子。 陈正耐不住他的絮叨,掏钱买了几个,茶博士笑着收了钱,递给他果子的时候说: “客官你尝尝就知道了,我这果子是真的甜,这是今早早起才摘的,昨日摘少了,恰巧来了许多客人,茶水和果子都不够卖的。” 陈正心中一动,不知哪里来的机灵,张口问道: “哦,你这位置如此偏僻,还能有大批客人光顾,不会是哄我的吧?” 年轻的茶博士急了, “客官你怎么这么说话,我这茶摊虽小,人却实诚,从不扯谎,昨日不仅来了好些客人,还赶着好几辆大车,只是没有多做停留,匆匆喝了茶水,还把我剩下的所有的茶水尽数灌进了他们自带的水囊,然后买了果子就走了。” “你这小哥,又说笑话,他们上山,山里自有茶水给他们饮用,怎么还用从你这儿买水,再说,他们既然赶着大车,山路崎岖陡峭,怎么上去?” “你这客官,可是喜欢抬杠?谁说他们上山了,我这茶摊往前走不多远,有一条通往后山的路,虽然不宽阔,走辆大车也没问题,只是不是本地人不知道罢了,这条路可以绕过南溪山而行,比走官道节省好多路径呢。” 李远和陈正听了心中一喜,连忙交口称赞这果子真甜,又掏钱买了几个,向那茶博士问清了道路,然后一路追了过去。 走了不多时,二人绕到了后山,在一片开阔的山石之中寻到了痕迹。 直接许多破破烂烂的彩色纸张丢弃在地上,周围还有不少烧过的灰烬并一些吃剩的骨头和食物残渣。 “这伙人在此停留过,很有可能昨夜在此过了夜。” 李远对陈正说,陈正点了点头,忽然指着不远处说: “那是什么?” 只见不远处的山林之中,一只野狗正在地上刨着什么,地上的泥土中隐隐露出一抹红色。 两人疾步上前,野狗看见过来了人,惊慌的跑了。 远和陈正看清了草根下泥土中被野狗刨出的那抹红色,立刻沉默了。 那是一个五六岁的穿着粗布红衣的女孩子,此刻已经面目全非,看不出本来的样子,应该是昨晚发现死了,匆匆埋在这处草丛之中的,因为埋得浅,被野狗闻见,刨了出来…… 一阵沉默后,陈正一拳打在旁边的树干上,怒骂了一句: “这群畜生!” 李远默默的蹲下身子,掏出短刃,在地上撅起土来。 …… 两人绕过后山,重新回到官道上后,却发现大车的痕迹分成了两路,一路顺着官路前行,一路却拐向了一边的小路。 二人来来回回在路上找寻了半晌,确定拐向小路的车辆的车辙印更深些。 “咱们顺着小路去追,大路上王爷定然留了人手,设了埋伏,咱们顺小路走,没准能遇见小景先生。”陈正说。 “你怎么知道小景先生会在小路上?”李远同意顺着小路去追,但他很好奇陈正的判断是从何而来。 “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比咱们聪明,很有可能已经在那伙人的前面等着他们了。” 李远也不知道陈正什么时候开始对小景先生有了这般的迷之信任,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于是,两人顺着小路,追了下去。 而水瑶,并不知道自己在陈正心里有了这么高的地位,她也正忙着挖坑埋人。 第279章 入土为安(二) 一大早,水瑶起来,这个六姑婆的家里实在是让她难以入睡,土坯房子不少,但都脏乱不堪,而且一股子霉味。 她索性找了张竹席,睡到了院子里,看着满天的星星,感觉还不错,很快就睡着了,蛋蛋偎依在她的身旁,毛茸茸的,很舒服。 可惜睡至半夜,她忽然惊醒,好久不曾做过噩梦的自己,居然梦到了无数的孩童向自己哭喊,那凄惨如人间地狱的样子,让她在梦中都不由得一阵阵胆寒。 当她一个寒栗过后,猛然惊醒的时候,映入眼前的是一个高大而漆黑的棺木。 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又恍然,这是莲叶的停灵处。仔细看过去,发现莲花跪坐在棺木前,正伏在棺木上,昏昏沉沉的睡着。 唉,明天就要给莲叶下葬,本想让这个伤员今晚好好睡一觉,还特意给她吃了颗嗜睡的药丸,可这小姑娘,依然还是挣扎着睡在了棺木前。 水瑶走过去,给她披上了一条白布单子,没办法,六姑婆这里只有这些储藏的白布单子还是干净的。 转身看向灶房门前,果不其然,木渊也扯了张竹席,睡在了门前。 看来不是她有洁癖,实在是这老婆子的家太龌龊了点。 不过,看着木渊,水瑶又一阵牙痒。 这人,实在是太狡猾,太爱占便宜了。 为了让他去弄具棺木来,自己开出了大价钱,还说了那么多好话,想让他辛苦跑一趟桐州城,寻常人这么短的时间肯定是办不到的,但她相信木渊可以,毕竟他还有什么手段,连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嗯,这次,也可以趁机试探一下。 结果,她不过是给莲花换了个药,给莲叶清洁了一下遗容的功夫,再出来,就看见院里的地上放了这么大的一具棺材。 现在回想当时自己的惊讶之色,水瑶都一阵脸红。 木渊可是连门都没出啊! 难道这男人真的会仙法吗? 一个会仙法的人天天跟着自己想要做什么?等等,今天那碗面不会也是仙法做的吧? …… 一瞬间,水瑶的心里冒出了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 最后化成了结结巴巴的一句话: “你这棺木能用吗?不会是幻术吧……” 木渊看着呆愣愣的水瑶,杏眼圆睁,樱桃小口微张,露出了和平常不一样的情态,一时竟看的有些入迷。 好在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你好好看看,”他敲了敲棺木的板材,清脆有声。 “这可是假的?” “可,可是,你从哪儿买来的?你明明连门都没有出。”水瑶还是有些结巴。 木渊不明白一向机灵的水瑶这会儿居然还没有想明白,“噗嗤”一声笑出来。 “瑶瑶,六姑婆是个老人了。” “这是什么话,我当然知道她是个老人了,这个跟棺材有什么关系……哎呀,等等,……” 水瑶恍然大悟,她连忙冲进灶间,只见一堆柴草被掀在一边,地上还残留着放置棺木的痕迹。 村里很多有老人的人家都会早早置办下棺木来备着不时之需,有些老人长寿,棺木能备上十好几年甚至几十年,每年还会刷桐油保护,看这六姑婆的棺木,漆黑发亮,也是保养的不错。 “这老婆子,活着过得马马虎虎,对自己死后的住所倒是还很精细。 不过,现在还是先紧着莲叶吧,就算是赎罪了。” 水瑶唠叨着,再也没有去看木渊那张含笑的脸。 真的好丢人! …… 第二日一早,水瑶带着莲花,从六姑婆的院子里找了一辆板车,套上自己那匹不情不愿的马儿,把莲叶的棺木送到了后山。 昨日她和莲花已经来看过,挑了一块向阳的地,四周青草铺地,开满了野花。水瑶对莲花说,你姐姐是个俊俏的姑娘,这些花她肯定喜欢。 莲花点点头,回了句:“姐姐喜欢花。” 说完就跪在地上,用手里的匕首开始在地上挖坑。 水瑶拖起她,拿来从院子中找到的工具,帮她挖着,又看看她含泪的眼中带着迷茫的倔强和她打着夹板的右手,又找了一把耙子递给她, “你用这个吧,注意点,别伤着那只右手,浪费了这次的药膏,你的手可真的要废了,”想了想又补充道: “你姐姐的灵魂应该还没走远,一直在看着你呢,如果你不爱惜自己,她会伤心的。” 莲花小嘴张了几张,最终什么也没说,低头耙起土来。 当时,两人挖了一个硕大的坑,现在看过去,坑底落了几片树叶和几节枯枝。 莲花呆呆的看着那个深坑,水瑶刚想出言安慰她几句,忽然,莲花纵身一跃,跳进了深坑。 着实把水瑶吓了一跳,她听说有些人家家里有人故去,亲人悲痛欲绝之下,有跳进墓坑哭着一起去了的,有用头装棺说不活了的,难道这莲花也要跟着这么闹一场? 她自己还忙着呢,可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在这里哄她。 却只见莲叶小心的将坑底的枯枝树叶都捡了起来,捡的干干净净,一根不剩的时候,又纵身跳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水瑶放了心,招呼远远跟着的木渊过来帮她放下棺木,没办法,莲花右手不能动,只好再麻烦一下这位大爷了。 …… 安葬了莲叶,三人一起往回走,水瑶的肩上这时赫然蹲着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猫,正低头舔着自己爪子上的毛,舔了两口,又转过头去舔了舔水瑶的发辫。 正是一日未见的挞挞。 水瑶轻声问道: “挞挞,你确定车里就是那些被拐走的孩子吗?” 挞挞傲娇的“喵”了一声。 水瑶沉下脸来,冷笑了一声, “果然送上门来了。” 她看看莲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欲言又止,算了,还是让她缓缓再说吧。 三人还没走到六姑婆的院子,就看见院门前站了几个人,正在拍打着小院的院门,身后还跟着三辆大车。 门前那几人都身形魁梧,面容焦躁又疲惫,此时,一脸的不耐,像是游走在发火的边缘。 水瑶三人对视了一眼,心中暗道:来的还挺快。接着,就一起疾步往回走了过去。 没有人注意到,莲花的眼睛已经开始充血,变得通红一片。 第280章 孩子 小院门口的几人砸门砸的正心焦,听见动静,转身一看,见三个人拖着一辆破板车从后山而来,其中一个女子一身缟素面有泪痕,一脸的生人勿近。 “你们是干什么的?站在人家门口干什么?” 不等那几个大汉开口,水瑶先发问了。 “这是你家?”为首的一个大汉疑惑道, “这不是六姑婆家吗?她人呢?你又是谁?” “哦,你们是来找六姑婆的?她在家,不过,她病了,在家躺着呢。” 水瑶淡淡的说。 接着上前一步,伸手打开了大门,几个大汉纳闷的看着她,刚才他们几个人叫了半天的门,没人开门,最后他们也想强行进去,可怎么也打不开这看上去破旧的大门,怎么这小姑娘轻轻一推就开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几个人招呼着就要往里进,还让水瑶快点把门槛取下来,好把大车赶进去。 “你们是干什么的,好歹也得进来见过六姑婆再说进来的事,怎么这就自说自话的进来了。” 水瑶故意装作不满的抱怨着。 “哈哈,你这小丫头还挺谨慎的,告诉你,这个院子我比你来的次数多。你是六姑婆的什么人啊,她什么时候病的?她那个老祸害,还会生病?我看她身体好的很。” 一个大汉看水瑶不动,自己熟门熟路的取下了门槛,招呼着让后面的人赶紧把车赶进院子。 三辆大车进了院,本来宽敞的院子也显得有些逼仄了。 水瑶装作不满的样子,一甩手进了屋子,听见有人在院中不满的骂道: “这个丫头片子,是哪来的?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敢跟咱们甩脸子。” 接着有人劝道: “好了,这丫头以前没见过,应该是六姑婆那个老货的什么亲戚,估计刚来,还不懂规矩。” “不懂规矩的人怎么能放到这里来,回头出去嘴碎再坏了事。” “这穷乡僻壤的能坏什么事,你也太小心了,昨夜还非得让咱们在那破山沟里过夜,夜里风凉,差点冻死我,结果还折了一件货,回头让上面知道,少不得又是一顿骂。” “你怎么事这么多,折一件货怎么了,运货本来就有折损,别说折一件,就是折上一成,上面也是不管的。可若是不小心让官府抓了,你就吃不了兜着走吧。” “什么叫我吃不了兜着走,感情就得听你的是吧……” 水瑶没想到,进院没一会儿,这些人自己就差点干起仗来。 不过真要打起来也不错,省的自己动手了,水瑶正在屋里想着,那个熟门熟路的大汉跟着走了进来。 看水瑶正盯着外面吵架的几人看,那人笑了笑, “都是些粗人,放心,打不起来。” 水瑶很遗憾的发现他说的是对的,院中的几人吵的声音虽然很大,却各自手里忙着各自的活,完全没有开战的意思。 大汉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一脸遗憾,仿佛没有热闹看的样子,心中暗想,虽然这妞长得挺好看的但这心眼子,跟那个六姑婆一样,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他看了看周围的几人,略过木渊,目光在莲花身上停了下来。 “这个小姑娘是……” “怎么,你们从桐州城过来,居然不认识她?” 水瑶故作神秘的说。 大汉打量了一下一脸冷漠的莲花, “她,她不会是汪家班……” 大汉说了半截,说不下去了。 水瑶点点头, “不错,就是她!” 大汉猛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怎么还在这儿,不是应该早去南州了吗?符师呢?她的符师呢?” 这人知道的还很多,看样子不是个普通的喽啰。 水瑶心中暗想,她一指旁边面无表情的木渊, “怕什么?那不是符师嘛,” 大汉惊讶的看了看木渊, “她的符师不是老刘吗?怎么会换了这位年轻的公子?这符师怎么能随意的更换?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大汉看了看莲花,注意到了她眼中的赤红,不由得心中紧张,走到水瑶身边问:“她要是失了控制,咱们可都得死,你确信这位符师大人能行。” 水瑶看着他凑到自己身边故作熟稔的样子,心里厌恶, “你不信,不然你过去试试?” 那大汉顿时变了脸色,身体站直,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六姑婆在哪儿,我得见见她。” 水瑶看出了他对自己的不信任,就满不在乎的指了指, “她在那间房里,你想见就自己去去吧。” 大汉半信半疑的走到门口,果然见一个老妇躺在一团黑乎乎的被褥中。 水瑶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取下了门上贴的一个小符纸,故作大度的说: “进去吧,你不是想进去看个究竟嘛?” 一句话说的大汉进也不是,腿也不是。 最后索性抬脚迈了进去,走到床前,看到六姑婆面如死灰的样子,立即又退了出来。 “这么说以后这里就交给你了?”大汉问。 水瑶赶紧顺杆子爬。 “是啊,我和六姑婆是亲戚,嗯,”她装作心虚的样子, “嗯,虽然是远亲,但六姑婆说了,以后,她不在了,这院中的一切,都归我。” “原来是这样,那你赶紧去弄点热饭食来吧,出来一天一夜了,肚子里就没进点热乎的汤水。” 因为还想多问出点东西,所以水瑶只好先顺着他,起身去了灶间。 经过院子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打开了封闭的车厢,一扇小小的车厢门里,正有无数的小孩子一个个的走出来。 一个,两个,三四个,…… 水瑶数着数着,不由出奇愤怒。小小的一间马车厢里,居然藏了十三个小孩子。 这些孩子出来后,走路都摇摇晃晃,有几个直接跪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三辆车,将近四十个孩子!各个面无血色,一脸的麻木。 第281章 纷争 看着一个个形容枯槁的孩子,正是调皮可爱的年纪,此时却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水瑶心中的怒火攀升,她强自按捺下去。一头钻进了灶间。 先生了火,气呼呼的点了两眼灶,一个灶烧了一大锅开水,一个灶下了米,煮了一大锅米粥。 木渊在外面装高深莫测的符师大人,莲花正一脸愤恨的盯着那些大汉,挞挞找了个阳光充足的地方在享受日光浴。 水瑶看了看正一脸满足的给自己拖木柴的蛋蛋,伸手撸了撸它的小脑袋, “蛋蛋,还是你好,最贴心。” 水瑶一锅一锅的烧着热水,让孩子们分批进屋去擦洗,等所有孩子收拾妥当,米粥也煮好了。六姑婆家里看来是常常做这样的接待,粗瓷碗不少。 水瑶给每个孩子安排了一碗,大锅就空了。有个大汉就不愿意的喊起来: “怎么回事?老子还没吃呢,饭怎么就没了?” 水瑶没好气的说: “你中气十足的,等下锅,这些孩子再不吃口热粥,命都要没了。” “死就死了,怕啥?又死不绝。” 听着这种没有人性的话,水瑶心中一阵怒火上涌,但她看见莲花快要按捺不住的神情,还是悄悄的摇了摇头。 三辆车,一共跟来了十个大汉,虽然她们三个不惧,但还是担心一旦打起来,会误伤孩子,再说,她还想看看能不能从这些人的嘴里套出点话来。 “你不怕她们死,就别送到我这里来,进了我的门,出门之前就一个都不能死,不然我得跟着吃瓜落。” 水瑶继续在灶间忙活着,悄悄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包药,这可不是云放配的,是她随手买的,就凭这些人,还不配消耗云放配的药。 一个大汉晃晃悠悠的走到灶间门口,色眯眯的盯着水瑶的背影,目光在她窈窕的腰身上扫来扫去。 水瑶在这见不到熟人的地方,懒得易容,虽然还是穿着男装,但绝美的姿容即使刻意遮掩了一下,还是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是个俊俏的小姑娘。 大汉看着水瑶,吞咽下一口口水,把本来想说的满嘴的污言秽语一起咽了下去。 “这六姑婆躺下了,你这小院子倒是改了规矩哈,还不许死人,你这院子里死的人还少了,恐怕都埋不下了吧?” “对,是埋不下了,所以,以后都不能埋了。”水瑶猛一转身,面色阴沉,眼风凌厉,手里的菜刀雪亮,吓的大汉往后一退,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差点摔个跟头,院子中响起一阵哄笑声,他顿时恼羞成怒。 “死丫头片子,跟我在这装什么善人,跟老子老实点,不然把你一起带走,卖到窑子里去。看你还敢在这嘴硬。” 话音未落,只觉得自己眼前有什么东西闪过,面上一疼。伸手一抹,一手的鲜血。 他顿时大叫起来, “你敢打老子。”接着就想往灶台里冲,可却没有冲进去。 他后脖领的衣领被人死死揪住,接着惊恐的看见自己的双脚离地,——他一个身高八尺的大汉居然被人缓缓的从地上提了起来。 还没等他释放完自己内心的惊恐,“噗通”一声,被人重重的丢在了院子的中央。 剩下几个大汉条件反射一般迅速站了起来,一起瞪着正拿着一条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手的木渊。 “想活命的就好好在这待着,不然,这院子其实还是能找到一两块埋人的地方的。” 木渊声音不大,也不严厉,但那慢悠悠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温柔的声音让人听的毛骨悚然。 领头的大汉努力压住自己的怒火,摆手让自己这边的人坐下,上前一步对着木渊说: “符师大人息怒,如果我这兄弟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只是,”他话锋一转, “只是这院子毕竟算是我们娘子的地盘,虽说咱们现在是合作成一家,但符师大人不过是路过,这丫头既然跟着六姑婆做事,就是我们娘子的属下,我们之间的事,符师大人还是不好喊打喊杀的吧?” 这话让水瑶听了心里一动,这些人和会制符的那些人不是一家? 她随即想到当初李远听到的醉春风那两人的对话,看来这中间还有可能有机可趁。 于是,她站在灶间门口, “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你也说咱们和符师大人现在是一家,他怎么就管不得这里的事情了,再说了,符师大人从京城里来,自然懂得事情比你们这些山野村夫要多,你怎么敢不听符师大人的?” 为首的大汉被她气得一时语迟,于是,水瑶又说: “以后啊,咱们都要听符师大人的调遣,才能成大事,过上好日子。” “你住嘴,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你做过什么,就想着荣华富贵的享福了,娘子把我们从那泥泞里拉出来,是要一起复仇的,不是为了给人做狗,贪图享乐的。” 这几句话,倒是让那大汉说的铿锵有力,义愤填膺的。 水瑶着实诧异,脸上却做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木渊向灶间走了一步,做出守护的姿态,冷冷的看着那大汉, “怎么,你是对本符师不满,还是对京城里的那位不满?” 大汉一怔,随即明白自己刚才说了不合适的话,立刻躬身告罪道: “小人不敢,符师大人若是喜欢这个女子,小人可以报请仙儿姑娘,将这个女子送给大人带走,但这个院子是我们娘子的地盘,就是公子也不好随意占为己有。” 木渊冷笑一声: “呵呵,这里,我们公子还看不上。这么个破地方,也就你们娘子当个宝贝。” 大汉被他激怒, “公子当然看不上,公子这么些年虽然苟延残喘,但也一直没少了锦衣玉食,不像我们娘子苦命,不过,我们可都是从死里挣命出来的人,自己手里的一星一点,别人也休想夺了去。 这院子,虽然破,但却是一个最好的中转之地,公子既然看不上,以后要是想起事,最好也千万别来找娘子筹谋。” 这几句话,听的水瑶眼睛一亮,暗暗在心里给木渊竖了一个大拇指。 能干,这话套的好! 第282章 对敌 “你这是能替你们娘子拿主意了?”木渊不紧不慢的问。 “我……” 大汉语塞。 水瑶及时的从灶间出来, “好了,你不要再跟符师大人呛声了,总之,公子和娘子的事,不是我们做属下的能管的了了,我们只需要把手底下的事做好就是了,比如这些孩子,千辛万苦的弄来,怎么能让她们就这么白白死了,不说有多造孽,不是也可惜了嘛。” 领头的大汉听水瑶出来打圆场,也赶紧借坡下驴, “丫头说的是,娘子和公子本就是一家人,咱们其实也没什么好争的,这些人,训练好了,少不得还是要给公子使用。” 水瑶马上又笑吟吟的说: “就是就是,都劳累了一天了,赶紧来喝点热粥吧。” 说着,她把加了料的热粥一碗一碗端出来,递给在院中围坐在一起的大汉们。 只有那个被蛋蛋抓了一脸血的大汉还是一脸的气愤,怒视着和挞挞一起并排蹲在围墙上的蛋蛋,心里想着,等临走时,一定要趁那个死丫头不注意,把这两只猫都弄死。 看着大汉们吸溜吸溜的喝着热粥,水瑶又贴心的给面前的大汉端来一盘浇了麻油的腌菜。 “大哥,这次的孩子不少啊,你们这是要把这些孩子往哪儿送啊?” “这次要送到水镇以南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大汉随口说了一半,忽然警惕的住了口。 “没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你们什么时候能回来,要是你们一时半会儿不回来,我打算跟符师大人出去一趟。” 水瑶赶紧找了一个她自认还比较靠谱的借口。 “我们回来不会再来你这儿……你怎么能随便出门?你不是要接六姑婆的班吗?” “六姑婆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急什么?” 水瑶故意学着他们的语气说。 “你既然接了六姑婆的班,她自然……不对,你要接六姑婆手里的差事,仙儿姑娘知道吗?怎么我出来之前,她没有告诉过我?” 大汉心里顿时升起疑虑,这个六姑婆年龄大了,做事不利索,仙儿姑娘是几次说过要换掉她,所以,这次他看见院子中有新人,而六姑婆也确实躺在屋里生病,病的一副要死的样子,就没有多想。 而且,院中还有那个神秘的符师和那个杀了那么多人的煞星,他就没再怀疑。 可现在想想,如果真的换了新人,仙儿姑娘不可能不提醒他。现在,这个丫头还再打听下游的事情,这在以前绝对没有的事,也是绝对不允许的,这不禁让他开始怀疑面前这人的身份。 “仙儿姑娘许是忘记了吧,” 水瑶继续脸上堆着笑,心中在想,这仙儿姑娘是谁,听着像个不正经的名字,难道是醉春风的姑娘? “不可能,这么大的事,仙儿姑娘不可能忘记,你到底是谁?” 大汉表情严肃,厉声喝问道。 “我是谁?我自然是我,仙儿没说,估计她不知道吧,毕竟我也不是她派来的。” “那你是谁的人?”大汉彻底变了脸,撂下了只喝了两口的粥碗,水瑶遗憾的看了看。 “我自然是你够不到的人派来的。”她还企图挣扎一下。 大汉看着她神神秘秘的样子,果然迷惑了一下, “我够不到?你是穗婆婆派来的?”说完,看着水瑶嘴角上扬的弧度,忽然明白过来。 “你在套我的话!” 他抄起吃饭也没离身的长刀,猛然向着水瑶劈了过来,同时大喊道:“兄弟们,抄家伙,把这几人拿下。” 正在喝粥的几人都纷纷弃了碗筷,抄起了身旁的长刀和棍棒。 水瑶遗憾的看看摔碎的粗瓷大碗,和洒落了一地的粥饭,唉,太着急,这粥还没喝完,药劲还没上来呢,看来这场仗还是免不了了。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闪身躲过兜头劈过来的长刀,探出一只手去抓大汉的手腕,不料大汉居然身上有些功夫,一击不得,接着横斩了一刀,水瑶只好又拧身躲过,正好抬腿踹飞了一个斜冲过来的大汉。 几个大汉齐齐向着水瑶扑过来,那个脸上有伤的跑的最快,脸上露出想要发泄的狞笑。 这时,莲花也加入了战斗,她虽然只有一只手能动,但身形灵活,如游鱼一般在人群中游走,手中的短刃出手就是要害,短短瞬息之间,就有三个大汉倒在了她的脚下。 水瑶在打斗中,忙里偷闲的看见,不由的高呼了一声: “莲花,留个活口。” 莲花一愣,她学的都是杀人的招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往哪里动手,才能留下活口。 可近身对敌,哪里容得她愣神,顿时,三把长刀一起劈向了莲花,她看见了,可这时已经躲闪不及,她用力把短刃向离她最近的一张丑恶的嘴脸投掷而去,一边闭上了眼睛,这样也好,姐姐应该还没走远,她现在去追,应该还能追的上。 然而,心中预想的疼痛并没有袭来,一个大汉被莲花的短刃直插在面门上,手中的长刀斜斜的向下劈在了地上,另一个手中的长刀被一条软鞭卷住,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扯的离开了他的掌控,飞了出去,正落在木渊的脚下。 第三把刀砍下来的时候,水瑶已经来不及回鞭去挡,匆忙之间,看见莲花一张平淡赴死的脸,水瑶只来得及倾身一跳,护住了莲花,用后背接了那大汉雪亮的一刀 。 一旁老神在在,看顾着一群孩童的木渊没想到顷刻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这点人,在他看来,都不够水瑶自己打的,何况身边还有一个杀神一般的莲花。可没想到水瑶真的打起来,对敌经验并不足,而莲花居然在杀人的时候愣神。 他原本正无语,却看见危险来临之时,水瑶向着莲花扑了过去,用自己的后背替她挡了一刀。 木渊差点咬碎了牙关, 再也顾不得其他,抄起地上的长刀,就冲了过去。 第283章 善后 然而,还不待木渊发威,清醒过来的莲花已经解决了战斗。 除了最早被水瑶砍倒的那两个人,其他的都被莲花一招毙命,死的不能再死了。 水瑶坐在院中的破蒲团上,看着被卸了胯骨的两个大汉,还有满地的尸首,不由得又悠悠叹了口气。 好好的,非要打,现在这么多尸体,咋办? 难道又要挖坑?她抬了抬胳膊,牵扯到背上的伤口,哎哟,还真的很疼。 那大汉,力气确实不小,居然一刀给她砍破了皮。 水瑶看看一只手的莲花,再看看一脸不悦的木渊,叹了口气,认命的自己拿了把铲子,走到一旁的墙根下准备挖坑。 挖了没两下,蛋蛋就很有眼色的过来帮忙,两条小后腿蹬的欢快,一时间,浮土翻飞,扬了水瑶一脸。 她赶紧退到一边,看蛋蛋在土坑里撒欢,看了一会儿,发现蛋蛋居然刨了不小的一个土坑。于是她回身招呼挞挞, “挞挞,来,你帮蛋蛋一起刨吧。” 挞挞蹲在墙头上,瞪大了一双圆眼,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水瑶,半晌,傲娇的对她说: “喵!喵!喵!” 说完,转身跳下墙头,头也不回的跑了。 水瑶无语的看着挞挞跑掉的身影,想着它刚才给自己的传音,心里吐槽道:不想干活就不干,找什么理由,居然说要去给我找两个苦力,一只小猫,还学会说大话了。 不过,她现在也没有了挖坑的兴趣,转过去看了看那两个活口,现在粥里的药彻底发作了,两人瘫在地上,看来想问话还得再等会儿。 这药还不如不下,该起作用的时候没有用,现在都是在这儿帮倒忙。 水瑶又一次无奈的摇摇头,一分钱一分货,看来这外面买的便宜货就是不如云放出品啊。 水瑶去检查了一下莲花的伤势,好在没添什么新伤,又重新给她固定了一下右手上的夹板。 “莲花,你以后尽量还是不要动手了,这手要是再伤了,可就真的不能恢复了……” 她絮絮叨叨的说完,发现莲花没有动静,抬头一看,小姑娘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怎么了?”水瑶觉得莫名其妙,她应该没说什么吧?弄疼她了?,印象中,莲花可不是怕疼的小姑娘。 “你为什么要替我挡刀?”莲花直直的问。 水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自然因为咱们是一头的了,这还有什么好问的? “我杀了那么多的人,你不是应该想我死才对吗?为什么要救我?”莲花还是执着的问。 这个问题水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些人确实是莲花杀的,如果莲花为此付出性命来赎罪也没有什么不对,可水瑶觉得,如果让莲花这么稀里糊涂的赔上一条性命,好像也不能让汪家班那几十个冤魂安息。 “莲花,你在汪家班的这桩惨案中是有罪,但我没有资格审判你,所以,我不会杀你。而刚才想要你性命的更是些丧心病狂的恶徒,我自然不能让他们如愿。” “你没有资格审判我,那谁有资格?”莲花喃喃的问, “那谁会来审判我?”她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恐惧。 “谁有资格?”水瑶也在想这个问题,官府吗?想想莲花姐妹的遭遇,水瑶心中泛过一丝凉意, “除了苦主,没有人有这个资格。” “苦主?可汪家班的人都死了,谁会来找我?是他们的鬼魂吗?”莲花眼中的恐惧更明显了。 水瑶看她错会了自己的意思,一时不知该怎么讲。 “你伤害的是汪家班无辜的老老小小,所以,你要赎罪的对象是他们,也只能是他们,他们虽然死了,可他们的冤情还没有大白于天下,你自己也是被人陷害所致,所以,当你能找出幕后的真凶,并让他们都得到惩罚的时候,就是你赎清罪孽之时。” 木渊清越的声音突然响起,水瑶和莲花齐齐抬头看向他。 莲花似乎听懂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水瑶却用热烈的眼神看向木渊,这个木头,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竟然说出了她的心中所想。 水瑶现在越发觉得这个搭子很不错,嗯,以后可不能再随意把他扔下了,这人真的太好使了,还很省心。 “笃,笃,笃,”突然,院门口又传来了几声敲门声,几人都浑身一紧,水瑶更是看了看这一院子横七竖八的尸首,后悔自己刚才躲懒,好歹也把他们藏一下嘛,现在可好,只要打开大门,这惨烈的场面就一览无余。 就在三人发愣的时候,敲门声停了片刻又响了起来,小心翼翼的,仿佛怕打扰到什么一样。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水瑶豪气的走上前去,准备开门,其实她的心中也有些好奇,这个远离村子的独院,是村里人从不涉足的地方,谁会这么巧的这时候来敲门呢? 带着疑虑,水瑶手比脑子快的咣当一声打开了门。 门里门外的人同时吓了一跳。 门外站着风尘仆仆的李远和陈正,旁边是两匹跑的浑身是汗的马匹,其中一匹马儿的脖颈上蹲着一只傲娇的小白猫,正是挞挞。 水瑶看着这两位不速之客,惊讶道: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李远和陈正也惊讶的看着水瑶,他们在门口就闻到一股强烈的血腥气,本想偷偷潜进去看看情况,却发现这个破旧的院子相当诡异,无论怎样,他们都跃不过那道看上去并不算太高的围墙,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敲门。 谁知,敲了半天,竟然走出来了小景先生。 嗯,确实是小景先生,不过,这小景先生怎么看上去有些不太对劲,不知道哪里出了些差错。 水瑶却在看见挞挞的时候明白了过来,这两人,大概就是挞挞给自己找到的苦力了。 她打量着身材虽不是十分高大,却很结实的李远和陈正,嗯,能做侍卫,肯定身体不错,干个挖坑的活应该没问题。 “来,来,来,赶紧进来,这一路辛苦了吧,先进来歇歇,把马匹也牵进来。” 水瑶热情的招呼着,活像个揽客的店小二。 李远二人刚跨进来一只脚,就看见了水瑶身后一地的尸首,吓的另外一只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第284章 送信 水瑶看见两人的神情,也有些尴尬的笑笑。 “院子里有点埋汰哈,不过不要紧,你们找干净的地方走,走这边,看,这边没血,走这儿,走这儿,哎,到这儿跳一下,没事,瞧,像我这样,你看,这就过来了,绝对沾不到血……” 李远和陈正看着这宛若修罗场一般都地方,心想, “姑奶奶,这是埋汰不埋汰的事吗,死了这么多人,你是怎么做到这么云淡风轻的? 哎哟,不对,等等……” 两人忽然一起觉出了一进门就觉得别扭的地方,怪不得总觉得哪里不对,刚才是被这一地的血淋淋的场面虎住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小景先生虽然还是穿着以前的那身衣服,打扮的也是男装,看着也眼熟,但……但……她这会儿看上去明明就是个女儿家的模样。 李远和陈正此刻心里的惊讶更胜于刚才初见那一地血污的时候,一起瞪着水瑶,被惊的说不出来话。 水瑶却没有心思管他们吃不吃惊,看着这一地的血污,她其实也很看不下去。 但是礼貌还是要有的, “你们两个累不累,渴不渴饿不饿?” 李远两人被这三连问给问晕了, “小景先生,属下在路上喝过水,也吃过干粮了,您不必忙活,只是,这里是怎么回事?如何有这么多的人被屠?” “哦这些人嘛,就是拐卖孩子的那些人,瞧,那边屋里的,就是那群孩子。” 水瑶给两人指了指被她赶进土坯房的孩子们,后者正又害怕又好奇的注视着院子中的动静,看见有人看过来,又连忙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缩回了头。 “原来这就是那群恶徒!”李远和陈正听后恨恨的回答, “看来我二人追击的方向没错。” 说完,二人向水瑶讲了他们这一路的追踪,水瑶听的连连点头,最后,听到二人在村外的路上失了车马的踪迹,正在为难的时候遇见了挞挞,被挞挞引至到此的时候才明白,原来是二人到了附近,被挞挞感知了所在,才领了他们回来做苦力。 作为贴心的主人,水瑶肯定不会辜负挞挞的好心。 “既然你们两位都还不累,那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你们看,这一地的血污也不好看,万一来个人,咱们还解释不清楚,我准备在那边院墙那儿挖个深坑,先把他们埋了,正缺人手,要不,你俩帮帮忙?” 水瑶用的是很客气的语气,但目光里却满满都是不容拒绝的坚定。李远和陈正看明白了,干活他们倒是不怕,只是, “这些人死在这,不用汇报官府或者王爷吗?” “哦,这个嘛,我还没有想过。” 水瑶有些被问住了,不过接着就满不在乎的说: “没事,死的就先埋了吧,这儿……” 她指了指地上两个瘫软无力的人, “这儿还有两个活着的,屋里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回头你们都带回去,想交给王知州也行,想交给睿王也行。” 她思量了一下,又加了一句, “这几个人知道不少事情,千万别弄死了,没准能顺藤摸瓜找到不少线索呢。” 李远和陈正一边卖力的挖着坑,一边点头称是。 水瑶见有了新劳力,就赶紧把一身是土的蛋蛋从土坑里提溜了出来,到灶间弄了一桶水把它洗了个干净。 …… 收拾利索后,水瑶看着一屋子的孩子发了愁,这些孩子被拐后本就过着惊恐的生活,今天又目睹了一场杀戮,一个个吓的惶惶如雨水浇打过的小鸡崽,目光中皆是惶恐和呆滞。 水瑶没办法,给她们一人吃了一粒安神的药丸,又喝了一大碗热水,看着她们都沉沉的睡去,心想,暖和了,睡着了,一觉醒来应该就活过来了。 趁着孩子们睡觉的时候,水瑶赶紧安排李远和陈正动起来。本想让他们把俘虏和孩子们带回桐州,想想两个人实在不太安全,就对两人说, “刘四海的守备营离此地不远,你们赶紧去找他,让他派人护送你们回桐州城。” 李远开口道: “我们二人不然还是分开,一个去找刘守备,一个去给王爷报信?” 水瑶笑笑道: 不必,我另有人手去给王爷送信。你二人作伴前去,还可以互相照顾,以防万一,这王知州也好,刘守备也罢,都不是睿王府的老人,这次虽然王爷收服了他们,他们也有投效之心,但是你们自己还是要多长个心眼。” 看两人听了自己的话,面露紧张之色,水瑶又安慰道: “不过,也不用太过紧张,这次无论是救了被拐的孩子们还是破除汪家班的血案,都是给他们两人送功绩的好事,想来他们不会有为难之举的,你们只需多看少言,只要你们在那儿站着,他们就知道这是王爷的态度,不能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放纵了这背后的主使者。” 李远和陈正以前都是在前面听命出力的侍卫,现在频频要单独出任务,顿时感觉自己的脑袋不太够使,但这种被看重,被赋予重任的感觉却是又新奇又有成就感。 不过,小景先生(虽然知道了水瑶是女子,但二人心里却依然把她当先生看待)会派谁去给王爷送信呢?两人隐晦的看了看一旁那个姿容俊美的男子,没敢多问,郑重的点头,接着抱拳而去。 …… 现在屋里清醒的人,又只剩了三个。 木渊看向水瑶, “你打算让谁去给睿王送信?”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戒备,仿佛就等着水瑶开口,然后一口拒绝。 见了他这种表情,水瑶不由一愣,接着又笑了,笑的灿烂,却没有让木渊放松戒心。 嗯,只是心里有一点点柔软。 其实,水瑶刚开始是有这个想法的,但想想木渊一副冷情寡言的样子,水瑶担心他不是一个好的报信者,而她也懒得提笔写信。 当然,最最关键的是,木渊这人不好指使,用一次就要欠一次人情。 于是,她把目光投向了屋里剩下的那两个小可爱。 第285章 信使 那两个心头宝正在无知无识的享受午后阳光。 挞挞一身慵懒的躺在那里,眯着眼睛,一脸的惬意,蛋蛋洗的干干净净,香喷喷的蹲坐在她的身旁,一下一下的给她舔着雪白的长毛,满脸的讨好。 那谄媚的样子,让人不忍直视。 感受到水瑶的目光,蛋蛋抬头,冲着她露出了一个醉心的猫咪微笑,挞挞却警惕的睁大了眼睛,一脸防备的看着她。 这只猫怎么跟木渊一样狡猾?水瑶心里暗自吐槽。但还是从包袱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油纸包,用比刚才还要明媚的笑容看向两个猫主子, “蛋蛋,挞挞,看这是什么,过来吃好吃的啦。” 蛋蛋一个健步冲了过来,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没有着急去打开那个油纸包,回头看向挞挞:“喵,喵,挞挞,快来,快来,好香啊。” 挞挞迈着优雅的猫步,一步步走过来,伸出小爪子,拨开了油纸包,看了看,一共有十块精致的桃花酥。 小爪子扒拉了扒拉,桃花酥瞬间分成了两份,一份五个,酥脆而薄如蝉翼的花瓣都完好无损。 挞挞对好吃的还是很尊重的,下手力道真轻!水瑶心里想。 看着挞挞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自己那份,一点都不客气的样子。水瑶放了心,只要能吃掉糖衣,炮弹就必须接受。 蛋蛋看着吃的香甜的挞挞,懂事的一边吃,一边用小爪子把一个精致的荷花酥往水瑶面前推了推, “喵,瑶瑶,你也吃。” “乖,蛋蛋最乖了,这个是蛋蛋的,蛋蛋赶紧吃。” 挞挞翻了个白眼。 很快吃完了糕点,挞挞给自己洗了个脸,斜蔑了水瑶一眼: “说吧,想让我们干什么?” 正学着挞挞的样子洗脸的蛋蛋听的愣住了,瑶瑶什么时候要让自己干活了?是荷花酥太好吃,自己没听到吗? “挞挞真聪明,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猜到了。”水瑶一点都没计较挞挞的不礼貌,很是热情的说着。 “哼,你那么小气,没事求我才不会拿好吃的回来。” “挞挞你误会了,这荷花酥是我昨天在城里买了带回来的,这事可是刚出的。” 水瑶笑嘻嘻的不承认挞挞的指责,接着不管挞挞翻到天际的白眼,继续说: “挞挞你跑的快,你去找一趟景昊,告诉他咱们这边发生的事,咋样?” 挞挞还没说话,蛋蛋快乐的喊起来, “蛋蛋去,蛋蛋去,这事蛋蛋会干。” 人都怕被抢生意,哪怕你本来看不上的东西,只要有人抢,那就一定是好的。 猫也是这样。 挞挞一爪子拍在蛋蛋的身上, “吵什么,瑶瑶刚才已经说了,这事我来。” 水瑶连忙安慰表情肉眼可见的沮丧开来的蛋蛋, “没事的,蛋蛋,你可以和挞挞一起去。” “真的吗?”蛋蛋非常好哄,立刻又开心起来。能出去跑着撒欢,还能跟可爱的挞挞一起出门,蛋蛋简直要幸福死了。 挞挞也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嗯,都两天没见景昊了,它也想去看看他,景昊对它可比瑶瑶大方,他那儿一直都有好吃的呢。 两只小猫很快绝尘而去。 木渊在旁边也松了一口气,小猫走了,世界都安静了。 蛋蛋也就算了,那只叫挞挞的小白猫,总给他一种猫的躯壳里住了个人类的灵魂的感觉。 听说那个世界有人会养灵宠,他现在十分怀疑瑶瑶身边这个小白猫就是一只灵宠,因为它不仅眼神举止像个人,而且模模糊糊中,他似乎听见过这只小猫说过人话。 但瑶瑶明明是个凡人…… 他觉得在瑶瑶的身边,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小院的院门就被敲响了。 水瑶眯着没睡醒的眼睛开门的时候,吓了一跳。 门口黑压压的站着两排军士,个个盔甲上身,肃穆而立。 幸亏李远和陈正站在门前,小心翼翼的扣着门,看见水瑶出来,忙堆起两张笑脸。 “小景先生,刘守备的人来了,就是……就是来的有点早,你看看,咱们什么时候能启程?” 这是有点早吗?水瑶头大的看着面前的两人,这二人这两天也是风餐露宿,这么早赶来,估计昨夜也没有睡好,眼下清晰可见的一层青色。 这时,李远身后闪出一个人来,水瑶定睛一看,原来还是熟人,是那个在营中跟她起过争执的杜子威。 “小景先生好,在下奉守备大人之命,前来押解人犯并护送先生及被拐幼童回城。” 杜子威上前一步,行了个军礼。水瑶赶紧侧了侧脸,哎呀,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自己还没易容,回头让他们都知道自己是女子不要紧,万一传到凌瑾耳朵里就不好了。 她粗声粗气的说: “哦,哦,杜将军辛苦了,赶紧进院吧,你们这么多人站在这里,让人看着还怪怕的。” 说完转身一溜烟的跑回了屋内,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 天光大亮的时候,水瑶送李远杜子威等人出了门。 看着车上被捆得像个粽子似的两个大汉,和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婆子,又看了看足足坐了四五辆大车的幼童,杜子威又一次问水瑶: “小景先生真的不随在下回桐州城吗?这些人是您抓的,孩子也是您救的,这份功劳先生真的不去领吗?” 水瑶无奈的又一次摆摆手,“杜小将军不用客气啦,我真的要这功劳无用,你到了桐州城,见到王知州,让他好好对待这些孩子,尽量帮她们寻找家人就是了,莫让她们好不容易得救了,再落个无家可归的境地。” 杜子威连连点头称是,水瑶又嘱咐了李远和陈正,让他们在桐州城留几天,一是看着孩子们的安置,二是配合王知州查找醉春风后面的人。 “最好能顺藤摸瓜找到她们训练这些孩子的地方,应该不止一处,”说到这个水瑶心里就有些沉重,但这些不是她的强项,只能交给王琰去办了。 也算是对他的一次考验吧,毕竟凌瑾对他还挺看重的,若是以后想委以重任的话,能力和忠心一样都不能少。 第286章 三个丫 “你们两人也在桐州城里休整几天,”水瑶高声说,然后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悄声告诉他们, “你们两个回桐州城尽管放心,王爷这两天也会派人回去找你们,他会把王爷的意思告诉你们的。” …… 等杜子威的车队走远了,水瑶回了小院,看着屋内的人发愁,送走了三个俘虏,又来了三个黄毛丫头。 此刻,那间土坯堂屋里,两只小猫正和三个小姑娘大眼瞪小眼。 昨夜,水瑶已经跟所有的孩子说了她们已经获救的事,并且问了她们各自的籍贯和家人,大多数的孩子还能有家可回,也有些孩子本就是街上流浪的乞儿,水瑶答应拜托王知州将她们安排进桐州城的善堂,那里会收留一些弃婴和弃儿。 只是其中有三个黄毛丫头当即就表示不回桐州城,说自己无父无母也无家,要跟着水瑶学武艺。 水瑶看着这三个有志气的孩子,哭笑不得。这是三个胳膊瘦弱的像麻杆一样的小丫头,大概八、九、十岁的样子。 问了问,果不其然,竟然真的分别是八岁,九岁和十岁,个个小脸又尖又瘦,头发黄黄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初看时,水瑶很奇怪,不是说这些人只拐长得俊秀的孩子嘛,怎么拐来了这三个其貌不扬的小孩,和旁边那几个白白胖胖,虽然垂头丧气,但一看就是富裕人家出来的漂亮孩子比,简直没眼看。 后来给她们一个个梳了头,洗了脸,水瑶觉得那些人选孩子方面还是值得推崇的,这三个孩子瘦虽瘦,但确实长得眉清目秀,眼神灵动,手指纤细,要是能吃饱饭,应该很快就能出落成个美人。 不过,让水瑶惊讶的是这三个孩子的脾气性格。 白天那血淋淋的打斗场面,大部分孩子都吓的哭哭啼啼的,要么四处寻找躲藏的地方,要么恨不能立刻离开这里,可这三个孩子却一点也没有害怕,反而一人捡了一根干柴,拿在手里当棍棒,时刻准备干仗。 行为举止和胆量都不太像一般的小姑娘。 仔细问了问,这三个小姑娘居然还是结拜姐妹,当水瑶听她们骄傲的说她们是义结金兰的姐妹的时候,水瑶差点笑出声来,但看着三个小姑娘说起这事放光的双眼,她又拼命的克制住了…… 直到三个小姑娘要拜她为师,学武艺,水瑶才破防了。 “我不收徒弟。”她坚决的说。 “那我们给你当丫鬟,当婢女。”那个最大的孩子很机灵的改变策略。 “我不需要丫鬟,也不要婢女。” “那我们给你当妹妹。”最小的孩子赶紧道。 “我要这么多妹妹干什么?”水瑶觉得好笑,故意反驳她。 小姑娘被问住了,一时之间卡了壳。接着,她像想起什么来似的, “你收我们当妹妹,我们将来挣得钱都给你花,”水瑶正听的好笑,只听她又接上了一句, “将来你老了,我们给你养老送终,摔盆打幡!” “噗嗤!”一旁的孩子中有几个大点的,已经晓事了,听见这句话都忍不住忘了恐惧,笑出声来。 水瑶的脸顿时就黑了。 小姑娘还没觉察出来自己说错了什么,她只依稀记得,当年她还有家的时候,家里隔壁的小哥哥生病死了,他们家的老人哭着说,没了孩子,将来两个摔盆打幡都都没有,她从那以后就记住了,摔盆打幡是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水瑶生气的看着这个努力要证明自己很有用的小孩, “我谢谢你,我一时半会儿还不想死呢,用不着你给我摔盆打幡。” 水瑶没好气的说,实心眼的小孩却没听出她的不满来, “没关系,我娘说过,人总要死的,我说话算数,多久都算数,等你死的那天,我一定给你摔盆打幡,我还会哭灵,我哭的可好了,要不我现在给你哭两声……” “住嘴!”水瑶忍无可忍,大声凶的小姑娘闭了嘴。她受不了这个小丫头,明早得赶紧给她们送走。 直到…… 夜深了,所有的孩子都睡熟了,有的还发出了轻轻的鼾声,水瑶不知道是安神的药水起了作用,还是她们太累了以至于有些麻木,居然在这宛如一个大坟茔的地方安睡如斯。 水瑶今夜却有些难眠,院里新埋了那么多的尸骨,她今夜连院子都不愿意睡了,只是看看哪里都无法安寝,最后只得跃上了房顶。 夏日夜晚的凉风徐徐吹过,水瑶仰望着天上的星辰,觉得这还算一个清净之地。只是还没有清闲片刻,忽然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悄悄的出了房门,在院子里寻寻觅觅的转着。 那是今天那三个想跟着她走的孩子中最大的那个。 这半夜三更的不睡觉,溜出来干什么?是想逃走还是发癔症做夜游神? 水瑶坐在屋檐上,托着腮饶有兴趣的看着,反正这院子木渊贴了符咒,她也出不去,水瑶索性看看她想干什么。 女孩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像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忽然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不动了。 水瑶的眼睛即使在夜里也很好使,她清晰的看着那个女孩的双肩在不停的抖动,应该是在无声的哭泣。 水瑶无奈的摇摇头,她不是出来帮瑾哥哥争夺太子之位的嘛,怎么还要干这哄孩子的活呢? 她纵身跃下房檐,轻盈的落在女孩身边,怕吓着她,尽量用温柔一点的语气问道: “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在这儿哭,是有什么伤心事吗?” 女孩听见声音,猛一抬头,脸上全是泪痕,但水瑶却没从她的脸上看见惊慌和害怕,居然全是惊喜。 “姐姐,姐姐,你没走,你没抛下我们……” 感情小姑娘是出来找她的。 …… 可这些孩子真的是被吓坏了吗?竟然如此害怕被丢弃。 “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就是要走,也不会半夜三更的偷着走啊,很晚了,快睡觉去吧。” 水瑶耐心的哄着,催促着。 小姑娘被她按着肩膀转过身往屋里轻轻推去,忽然,又猛的回过身,咬着嘴唇,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的看向她, “姐姐,我和二丫都不跟你走了,你能不能把三丫带走?” 第287章 苦命 三丫?水瑶想了想,脸不由得又黑了下来,就是今天那个要给她摔盆打幡的小姑娘。 她真的不能理解这小姑娘怎么这么执着的想把她送走,就算是非要这样,好歹也说句给她养老送终也许,怎么一口一个摔盆打幡的,让人浑身都透着寒意。 面前的小姑娘看水瑶不做声,还沉了脸,连忙解释说: “姐姐,你别生三丫的气,她不是要咒你,她……”小姑娘一着急,声音大了点,又脆又急,像炒豆子。 水瑶怕吵醒屋里的孩子们,连忙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小姑娘的嘴上,让她止声。 接着指了指房顶,悄声说, “闭上眼,我带你上去说。”说完,轻轻揽小姑娘的腰,轻松的上了房顶。 扶着小姑娘坐下的时候,水瑶看见小姑娘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一点都没有想象中的害怕。也不由得心生喜欢。 “嗯,你叫什么来着?大丫是吧?你们三个是结义姐妹,名字还起的挺一致的,是谁起的,你吗?” “不是的,我们三个是在当乞儿的时候认识的,那天,我运气好,讨饭的时候遇到了好心人,给我买了一大包馒头,我就带回破庙里,准备放起来慢慢吃,结果被野狗闻到了味,跑来和我抢,二丫和三丫看见了,就来帮我打狗,我们就认识了。 后来,我把馒头分给她们吃,说起各自的名字,发现我最大,在家里时我就叫大丫,二丫和三丫也是,在家排行老二和老三,就叫二丫和三丫。我们觉得这就是老人以前说的缘分,叫做什么天作之合,所以我们就结拜了,名字也都是本来都名字。” 孩子,天作之合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水瑶心里说,但看着大丫说起往事,一脸开心的样子,就默默的把这句扫兴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这词用的恰不恰当不要紧,只要她听明白了就好。 “你们为什么非要跟着我走呢?”水瑶好奇的问。 “我们都不想回桐州城 ,也不想去善堂,我们三个都没有家了。”大丫垂头丧气的说。 “我和二丫都是家里遭了水灾,一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没办法,才做了小要饭的,三丫最惨,她其实还是有家的,她娘生了她们三个丫头,生下她后,她爹就开始喝酒打人,她娘为了护住她们姐妹三个,挨了她爹不少打,后来,她娘又有喜了,她爹很高兴,说这次肯定能生一个带把的,死了也有能给自己摔盆打幡的,能到底下去见祖宗了。 三丫本来挺高兴的,她觉得有了弟弟,她爹就能不喝酒,不打她们了。结果,有一天,家里忽然来了要账的,原来她爹以前在外面不仅喝酒还赌,欠了别人的债,被人家找上门来。 他爹没办法,就动了卖女儿的想法,那时,她大姐已经定了人家,收了人家的聘礼,卖不得,她二姐一贯胆小嘴甜,会哄她爹,三丫才不到七岁,傻乎乎的被卖到一个大户人家做丫鬟。 幸亏离家不远,三丫还惦记着长大一点能回家看看小弟弟,结果……” 大丫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结果等三丫好容易找到机会回了一趟家,发现她娘早没了。 当时卖她的时候她娘不知道,后来知道了,就拼命干活想把她赎回来,结果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一尸两命死了,她大姐被婆家接走了,她二姐最后也被她爹卖了,她爹说要拿卖她二姐的钱再娶个媳妇生儿子。 她听说她娘死的时候,她爹连棺材都没给买,一领破席子就给裹着埋了,说连个摔盆打幡的都没生,不配买棺材……” 大丫说着说着就捂着脸哭了起来。水瑶看着她,想着三丫打扮的像个男孩子的样子,想着她执意强调将来会给自己摔盆打幡,心里一片凄然。 大丫哭了一会儿,抬头擦干净了眼泪, “姐姐,我知道你是好人,还是有本事的人,三丫她太可怜了,她真的不是要咒你,她是不懂……” 水瑶抚摸着大丫的头发,安抚着她, “好了,别着急,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会怪三丫的,她是个好孩子。” “那姐姐你能把三丫带走吗?三丫做过丫鬟,她会干活,会伺候人,”大丫想了想,急切的说, “而且她不是逃出来的逃奴,她爹卖她的时候,还有点良心,签的是活契,后来,那户人家要举家迁走,到很远的地方去做官,就发善心把她们这些小丫头都放了,她恨她爹,也担心回去再被她爹卖了,就不愿意回家,流浪到街头,最后遇到了我和二丫。” “那你和二丫呢?要是我带走了三丫,你们两个怎么办?”水瑶试探的问道。 “我和二丫比她大,我们能吃苦,实在不行,我们就去善堂,不然也可以去做工,我已经十岁了,能干活了,没被这些人抓走之前,我已经找了个洗衣服的活了,本来在加上二丫和三丫要饭和帮忙,也是能活下去的。 只是现在被那些人抓来走了这么远,回去可能人家也不用我了。”大丫遗憾的说。 “可是,你们要是跟着我,也不一定就有好日子过,”水瑶看着大丫的眼睛,斟酌着词句, “你们还小,我没有太多的时间照顾你们……” “姐姐,我们不小了,我们能干活,只要你能让我们跟着,我们什么都能干。” 大丫迫不及待的表示。 水瑶想了想,终于说: “我总在外面,你们太小,跟着我不合适,” 听见水瑶这么说,大丫的脸色重新垮了下来,但还是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那姐姐你还能收留三丫吗?” “你别急,我不是不要你们,我是说,要是让你们去我的家乡留在村里种地,你们愿意吗?”水瑶心里有了个把三人送回萧家村的念头,但故意把种地两个字说的重了些。 “真的?姐姐你愿意带我们回家? 太好了,种地我不怕,没碰到水灾之前,我们家里有地,我能种,只是……”她心虚的看了眼水瑶, “那时我还小,爹娘没大让我下过地,不过,我能学,我还会纺纱,织布也开始学了,我学东西很快的。姐姐,你相信我……” 大丫像只快乐的麻雀,一个劲的说个不停。 第288章 月夜 好容易让兴奋的大丫安静下来,把她送回屋里睡觉,水瑶再回到屋顶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占了她刚才的风水宝地。 “木渊,这房顶也不小,你干嘛非要占我的地方?” 水瑶无奈的问。 木渊没有理会她的诘问,但是往旁边让了让,水瑶只好认命的坐下。 “木渊,你不睡觉,出来干什么?” “你半夜不睡觉,拉着小姑娘聊天,吵的人夜不能寐,现在还倒打一耙?” 如今的木渊言辞锋利,让水瑶很怀念以前那个当木头时候的人。 木渊见水瑶少见的没有回嘴,也就见好就收。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听见木渊的问话,水瑶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怎么回事,这句话本来是她准备问木渊的,谁料被他抢先一步问了出来。 “我等睿王那边的消息,如果他一切顺利,我就准备离开一段时间。” “哦,你要去哪里?”木渊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我打算带这几个孩子回……” 回答到一半,水瑶忽然反应过来, “你问这么详细干什么?你接下来去哪里?” 如果凌瑾那边没有什么异常,她暂时不打算跟着他了,兴修水利的事有田文杰帮着,身体有云放帮着看着,自己也留下了许多的图纸,送了那个封着符文的木牌,别的,自己也帮不上忙了。 而且,自从送了那个奔马的木牌,她就一直不愿意出现在凌瑾的面前,害怕被他认出自己,暂时,她还不想和哥哥相认。 有些事,她觉得还是现在的身份去做更自由一些。 况且,她答应收下三个丫,可她们还小,得找地方安置,不能让她们和自己东奔西走。 还有莲花,木渊虽然已经给她解了符,没有了符咒的控制,但过往的经历却不能像符咒一样轻松抹去。 她遭受的折磨,身心所受的伤害,姐姐莲叶的惨死,都会像噩梦一样折磨着她。 她也需要一份安静的环境,让身心得到休养与治愈。 她打算把她们都带到萧家村去。三个丫可以跟着毛婶婶,莲花她打算送到爹娘身边。因为,莲花的武力值实在是太高,如果真的有失控,也只有爹娘才能控制住她。 所以,她打算问问木渊的去留。 木渊是为了追寻那个背后的制符之人才和她结盟的,虽然木渊这人很有用,很好使,但这次,她回萧家村,确实和符咒之事扯不上关系,她觉得木渊肯定不会再傻乎乎的跟着自己,被自己利用了。 与其被人看穿了拒绝,还不如自己大大方方的说再见。 “是我先问的你。” 木渊依旧不回答她的话,水瑶感觉爱说话后的木渊有点孩子气,谁先说还不是都一样。 “好,那我先说,我打算带着三个丫和莲花回家。你呢?是回家还是继续跟着睿王追查符咒之事。” “我……”即使在夜里,但水瑶目力不错,在月光下清楚的看见木渊的脸居然红了一下, “我也回家吧。”木渊说道。 回家就回家,脸红什么? 水瑶心里纳闷,不过这时候也来不及多想,明天就要走了,事情还很多,想到临别会很匆忙,估计来不及和木渊告别,水瑶当即一抱拳,脑海里冒出了一句景昊以前教给她的话: “木渊,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这话出口,水瑶觉得自己很有景昊说的豪侠范,心中颇有些小兴奋。 出来这么久,她还没来得及做些行侠仗义的事情,结交些景昊提及的那些豪侠儿,当然也就没机会说出这样的话。 谁料木渊听了她的话,居然愣住了。 这人,怎么愣住了? 是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被自己帅到了? 水瑶举起手在木渊眼前晃了晃。 “你是不欢迎我吗?为什么要跟我道别?甚至都等不到明天。”好一会儿,木渊幽幽的说,声音里居然有一丝委屈。 “什么欢迎不欢迎? 我这不是怕明天事情多,没机会道别嘛,你怎么有这么大的反……” 水瑶一个“应”子还没出口,忽然反应过来, “你说的回家不是回自己家吗?”她试探着问。 “当然不是,我是出来历练的,还没完成历练任务,自然不能回去。” “那你的意思是要跟着我一起回我家?” 水瑶小心翼翼的问。 “不行吗?”木渊端坐在房檐上,目不斜视,脊背挺得笔直。那股子陌上公子的派头,让水瑶真的很想递给他一把折扇,让他摇起来。 可惜,现在手里没有。水瑶遗憾的想。 木渊脸上平静无波,心里却也有些打鼓,怎么好像有些赖皮的感觉,尤其是这瑶瑶,怎么沉默不语,难道真的不欢迎他? 是觉得自己对她没有用了?这瑶瑶,竟然是个用完就扔的人吗? 木渊实在忍不住,侧头看了水瑶一眼,重复了一句, “不欢迎?” 水瑶如梦初醒,自己觉得耳朵有点热, “瞧你说的,怎么能不欢迎,当然欢迎,十分欢迎。只是,你不用去完成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试炼任务吗?” “哦,那个不急。” 木渊又回过头去,继续扮演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水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她还有很多的话要说,这一听说木渊要跟着自己回萧家村,忽然觉得那些话都不用说了。 四周安静下来,两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本来清冷的月光都好像变得粘稠起来。 明明刚才还很凉爽的夏夜,忽然让人觉得燥热。 水瑶不太习惯这种感觉,她拍了拍手,刚准备站起来,对木渊说该下去睡觉了,忽然目光一凛,听到身后传来一丝轻微的响动。 第289章 离开 木渊显然也听到那个声音,身形一动,就要跃起,却被水瑶一把按住了。 木渊不解的看向水瑶,只见她三分无奈又加七分宠溺的回头喊道, “回来就回来呗,干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话音未落,一只黑白相间的虎斑小猫快如闪电的扑到了水瑶的怀里,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亲昵的舔着水瑶环抱住它的手。 木渊这次站的近,清晰的听见了那小舌头上的倒钩舔的水瑶的小手滋啦滋啦的响,不由得替她感到肉疼,心中有一种恨不得一把把小猫拉下来的冲动。 在木渊终于稳定好自己的情绪以后,他才看见一只雪白的小猫迈着优雅的猫步,尾巴竖的高高的,神情倨傲的走了过来。 这是那只叫挞挞的小猫,待挞挞走近了,木渊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水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挞挞身上背了一个对它来说硕大的包裹,里面装的鼓鼓囊囊的,配上它那张竭力保持骄傲的喵脸,让人实在忍俊不住。 挞挞听见了水瑶的笑声,很不满意的瞪了她一眼,又嫌弃的看了木渊一眼。 传音给水瑶道: “笑什么,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和这个男人坐在房顶上干什么?看我回去不告诉景昊。” 水瑶笑了一半的嘴赶紧又闭上了。 “挞挞别胡说,你背的是什么?快给我看看。” 挞挞警惕的把身子一扭,如水一般丝滑的避开了水瑶的手, “别动,这些都是我的,跟你没关系。”接着,还没等水瑶看清楚怎么回事,挞挞的小猫爪里多出来了一封信,递给了水瑶。 “这个是你的,是景昊给你的信。” 水瑶一手接过信,一手伸向挞挞, “我帮你把包袱解下来吧,你背着不累吗,放心,我不会动你的东西的。” 挞挞很不情愿的让水瑶解下了包袱, “你帮我收好了,没我的同意,不许随便乱动哦,尤其是蛋蛋,不许它偷吃我的东西。” 挞挞不放心的说,这个蛋蛋,这次居然敢不听它的话,害它自己背着这么大的包袱回来。要不是它的宝珠空间太小,里面还装满了更重要的东西,它堂堂挞挞公主,怎么可能背着个包袱在路上跑。 嗯,这也是它走夜路赶回来的原因之一。 水瑶趁着夜色打开景昊的信看着,木渊一脸探究的盯着挞挞,这只小猫真的很有灵性,它刚才取信的动作太快,自己都没有看见它是从哪里把信拿出来的。 突然,有一个荒唐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难道这只小猫有空间存储的宝贝? 可看看挞挞背上的大包袱,他又晃了晃头,哑然失笑,自己是想到哪里去了,那种宝贝,整个山海城据说也只有一两件,这只凡俗中的小猫又怎么会有。 水瑶这时已经看完了景昊的信。 景昊在信中说睿王凌瑾已经派人回去辅助王琰彻查醉春风之事,刘守备也找到了一些关于刺杀的蛛丝马迹,但是田文杰那边现在出了一些状况,需要睿王赶紧过去给他做主,他一时半会儿离不开,准备帮云放一起护送凌瑾到南州看看情况再说。 景昊在信中提到他们前段时间在南州听到的宋家商铺,据说现在这宋家跟长笙母女三人的南家在商界争夺的很厉害,而且,他们萧家村以嵖岈酒楼为核心的嵖岈商行也开始在各处开办起来了,现在正在开始打通南方的市场。 景昊建议水瑶如果暂时不回凌瑾这边的话,可以一路走一路感受一下这东文国的各处风光民情,顺便了解一下嵖岈商行的情况,毕竟,林婶婶每年都给他们景家分着一份红利呢,他们现在长大了,也不能学爹娘那样年年当甩手掌柜,光拿钱不干活。 最后在信的末尾,景昊隐晦的提醒她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告诫她作为一个女孩子,一定要提防那些在自己身旁无事献殷勤的男人…… 总之,害人之心要分人决定有没有,而防人之心则必须时刻存在。 水瑶合上信的时候,看了一眼挞挞,她可以肯定,这只小猫肯定在景昊身边用关于自己的消息换好吃的了,不然,景昊绝不会给它打包了这么一大包。 只是,自己身边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献殷勤的男人,一身麻烦的小姑娘倒是有三四个。 水瑶完全漠视了木渊,在她的心里,木渊是她费心求来的大爷,可从来没有在她身边献过殷勤。 …… 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大门就被敲响了。 水瑶重新易了容,送走了李远陈正,杜子威等人,又安抚住了差点被三个丫惹毛了的挞挞,然后将院子托付给杜子威留下的两个兵士,就骑着马,架着一辆特意留下的带棚子的大车离开了这个阴森的地方。 只留下那两个自从听说这院子下都是尸骨后就一直脸色青白的兵士在门口发呆。 水瑶走了好一会儿,回头看过去时,还能看见那两个兵士站在院门口,迟迟没有进院。 水瑶心中不由有点同情他们两个,刚才走的时候,木渊已经把他所出手的符纸都收回来了,现在那所院子真的跟个坟茔一般,站在院门口,感觉阳气都要比院中盛些。 木渊骑着马和她并排走在一起,看她频频回头,早已明白她心中所想,本来不想说,最后还是忍不住告诉她: “我在院子中画了一个符文,能清除院中的阴气,不过只能管用三天。” 水瑶听的笑了, “木渊,你这人真是不可貌相,心真的还怪不错的来。” 木渊一囧,啥叫不可貌相,她的意思是说他长得丑? “不过三天时间应该足够了。” 水瑶心情不错,声音也跟着欢快起来,她给李元和陈正私下里说了,等结了案,让王知州要么把孩子们的尸骨取出来另行安葬,要么直接把这院子改建成一个坟茔,以慰那些冤死的灵魂。 第290章 又见萧家村 水瑶和木渊双双骑马而行,身后跟着一辆马车,没有马夫。 开始的时候,莲花可能觉得自己年纪比三个丫大些,默默的坐在车前驾车,可她本来驾车水平就一般,蛋蛋还总凑过来帮倒忙。 一路上走的磕磕绊绊,莲花最后索性放弃了,把蛋蛋自己留在车前,自己回到车厢里睡觉。她最近透支的厉害,现在好容易安全了,就有些嗜睡。 不过也睡不太好,因为车厢里也很吵。 三个丫起初看上去的时候,乖巧可怜 ,可这会儿不知是缓过劲来了,恢复了少儿天性, 还是被挞挞激起了胜负心。 一个个轮流想去帮蛋蛋驾车,三丫还特别喜欢挞挞,几次想把挞挞抱到怀里撸一撸,结果被挞挞咬了一口才算作罢…… 一路人仰马翻,吵吵闹闹的。水瑶刚开始还想管管,后来彻底放弃。莲花四人都是受过伤害的人,这种喧闹的气氛更容易让她们忘却悲惨的过去,抚平心中的伤痕。 只是稍稍有点废猫,平时就脾气好的蛋蛋不说,连傲娇都挞挞都被强行撸了好几把,直到它给了二丫一爪子,三丫一嘴。 莲花在这种吵闹的环境中仍然能旁若无人的熟睡。水瑶暗中嘱咐挞挞好好看顾她。 她脸上被蛋蛋抓伤的爪子印有点深,已经浅浅的结了痂,水瑶还有一瓶能祛疤的药膏,她却说什么也不肯用,到了回到萧家村的时候,她脸上的痂已经掉了,留下了三道粉红的疤痕,很是让人觉得碍眼。 木渊初次来到这种偏远的小山村,入了村却吃了一惊。 东文国的南方算是相对富裕之地,气候温暖,种植稻米、茶叶,相对来说,底层人民的日子好过一些。 而北方除了中原地带有大量的平原地带适宜耕种,但劳作一年也仅仅得一个温饱像萧家村这里的山村,耕种的熟地少,都是自己一点点开荒养地而来。平日里都要靠在山里打猎维持生计。所以,这里的村子都很小,有的仅仅几户或十几户人家。 然而,此时,出现在木渊眼中的萧家村不一样。 萧家村的面积很大,家家户户居然都是石头砌的院墙,青砖碧瓦,那房子,盖的比州府的还要好。 她们这两匹骏马进了村,身后还跟着一辆大马车,虽然有人频频看过来,却没有人对此感到惊讶艳羡,倒是有不少人看见水瑶,都亲热的围上来打招呼: “小景先生,小景先生回来了?在外面都见识过什么了?” “怎么没见到景小先生啊?他还在外面游历没回来吗?” “云郎中呢?他也没回来吗?哎呀,我家老娘还想让他给好好看看呢,他上次给的方子吃了很久了,是不是该换换药了。” “……” 也有人看见了木渊,不停的偷偷打量,却没人多嘴相问,只是善意的点头笑笑,向水瑶说了一句, “这次带客人回来了?快回家吧。可惜不巧,景先生和芸娘妹子刚出门做生意去了。” “不过没关系的,你家那个院子,你田大伯和你毛婶子收拾的很好,啥时候回来都能住,快回家吧,在外面哪有咱萧家村的家里好。” 水瑶总从进村就不停的笑着打招呼,说话,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断过。木渊侧目看她的时候,感觉她的脸都笑僵了。 三个丫齐齐的从马车上的棚子里钻了出来,虽然经历过苦难,但孩童的心性未泯,看着萧家村的繁荣景象,三个丫的眼睛里都是新奇。就连莲花也撩起了车棚前的帘子,好奇的往外望去,却没有像三个丫一样不停的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一直沉默不语,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几人很快来到了景家大院的门口,听到信的田守礼正站在大门口东张西望,远远看见水瑶骑着马过来,一张脸笑的像朵菊花。 水瑶从马上轻盈跃下,缰绳一扔,几步就走到田守礼身旁,笑着说:“田大伯,我回来了。” 田守礼看着笑吟吟的水瑶,乐的合不拢嘴, “哎呀,瑶瑶回来了,你们总算回来一个了,这么大的院子,正经的主人一个也不回来,让我和你毛婶子两人孤零零的住着……” 一边唠叨,一边大开院门,车马都进来。 看见木渊,正想问问水瑶这人是谁,蛋蛋“嗖”的一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跳上了田守礼的肩膀,亲热的蹭了蹭他的脸,喵喵的叫了两声。 田守礼一脸说不出的表情, “蛋蛋,你也回来了,哎呀,瑶瑶,你赶紧把蛋蛋弄下去,哎呀,快快快!” 水瑶伸手把浑然不知自己找人嫌弃的蛋蛋从田守礼身上抱下来,招呼三个丫和莲花下车。那边,木渊也早已跟着水瑶早早的跳下马,向田守礼颔首示意,牵着马走进了院子。 田守礼一边高声叫毛氏出来,一边偷偷的打量木渊,眼前的男子长得丰神俊秀,气质更是如同芝兰玉树,只是看着比较清冷,让人内心感觉有些不好说话的样子。 但他什么也没说,热情的招呼人进了厅房。 毛婶婶端了茶点进屋,看见水瑶就合不拢嘴,转身又看见了三个丫,顿时乐了:“这三个闺女长得可真俊,就是太瘦了,是不是太挑嘴了,” 她笑着看向水瑶, “像你小时候一样,一顿就吃那么一点,人也瘦弱,把芸娘妹子急得不行,后来,还是你林婶婶来了,才把你给喂得长了些肉……” 毛婶婶一边说着,一边招呼木渊和四个女孩一起喝茶吃果子,然后把水瑶从屋内拽了出来,还回头热情的嘱咐几人别客气,她们去去就来。 水瑶被毛婶婶连拉带拽的出了房门,一直拽到了隔着一个小院子的长廊。 看着毛婶婶严肃的脸,水瑶心里有些奇怪,但依然娇嗔着说: “毛婶婶,您叫我啥事啊?哎呀,怎么这么严肃啊?我回来您不高兴嘛?” “瑶瑶,你是及笄过后才出门的,你可知道你已经是大姑娘了?得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了?” 毛氏一脸的愁眉不展,心事重重。 第291章 萧家村里的喜事 “啊?我咋啦?”水瑶被毛婶婶说的一头雾水。 “你……唉,你娘也不在家,少不得我得多说几句。” 毛婶婶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用一种很为难又很坚定的语气说: “瑶瑶啊,你如今大了,是可以考虑亲事了,我看你娘对你千依百顺的,不会在你的亲事上逆了你的意思,” 她犹豫了一下,看着水瑶茫然的脸,咬咬牙继续说: “你带来这个男子,看相貌确实不错,你要是属意他,就赶紧让他上门提亲,等你娘回来,好好和你娘说,她肯定会同意的,你可不能就这么同他出双入对的,虽说咱们这是乡下村子,不太计较这个,但我看那男人举止气度,不像小家子出来的,我听说那些大家族讲究多,回头真成了婚,让人寻到借口难为你就不好了。” 看着毛婶婶那一脸的慈母焦虑,水瑶目瞪口呆,半晌才说, “毛婶婶,你想多了,他叫木渊,是……”忽然之间,水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木渊,想了一下,勉强找到了一个词, “他算是我的一个搭档吧,哥哥也认识他的,他们……嗯,他们还是很好的朋友呢。” 水瑶这时毫不客气的把景昊拿出来挡枪,完全忘记了景昊让她远离身边图谋不轨的男人的事。 “他是昊儿的朋友?”毛婶婶半信半疑, “是昊儿让他送你回来的?这昊儿也是太不靠谱了,他自己怎么不送你回来,还托付给朋友,肯定是这两年在外面跑野了,以前,他可不会这么对待你,……小时候,你哥可是很紧张你的……看芸娘妹子回来,知道这事,饶不了他……” 毛婶婶唠唠叨叨,把注意力转到了景昊身上。 “哎呀,毛婶婶,我哥他最近很忙的,他在忙正事呢,你不要告诉我娘就好了,”水瑶有点心虚,忙给景昊说好话。 “对了,毛婶婶,我这次出去见到文杰哥哥了,你不知道,他现在升官了,现在在南州城……” 水瑶看见毛婶婶还是一副准备长篇大论的样子,赶紧把田文杰拿出来当挡箭牌,果然成功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瑶瑶,你见到你文杰哥哥了?他还好吗?唉,这个孩子,自从去了京城就再也没回来过。早知道咱们萧家村现在这么好,当初还不如不让他千里迢迢的去考科举,要是留在村子里的话,没准我现在孙子都抱上了。” 听了这句话,水瑶终于知道毛婶婶为什么会把自己从屋里叫出来了。 这毛婶婶应该是到了想抱孙子的年龄了,现在估计看见谁都想扯一根红线拴一拴。 “文杰哥哥现在在忙大事,顾不上亲事,回头一定会娶个好嫂子,给您生个大胖孙子的。” 毛氏听了水瑶的话,虽然还是没影的事,但是却依然让她露出了向往的笑容。 忽然,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哎呀,有一件大事忘了说了,瑶瑶,你今天回来的刚刚好,这两天就有一件喜事,你正好赶上。” “什么喜事?”水瑶一颗八卦之心成功的被勾了起来。 “你惠英婶子家的南南要成亲了!” “啥?南南要成亲了?”这消息,确实够震撼的,像一道霹雳,彻底把水瑶击了个外焦里嫩。 她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 “毛婶婶,南南好像才十七岁吧。” “哎呀,什么十七,算上年头,虚岁都十九了。”毛婶婶大声的纠正水瑶。 水瑶很无语,她一直不明白这虚岁是怎么算的,明明南南只比自己大一岁多,勉强十七周岁,怎么到婶婶们嘴里就十九了呢。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南南怎么这么快就要成亲了?我出门的时候不是还没定亲的吗?” 她很是疑惑,凭惠英婶婶对南南的疼爱,不会这么早早的就把她嫁出去的,怎么会这么仓促。 南南也是,都没有跟她商量一下,水瑶心中忽然有一种失落,好像自己的一个很珍贵的东西要被别人夺走了一样。 “是啊,是有点仓促,不过,这不是有点特殊情况嘛。”毛婶婶很神秘的笑着, “瑶瑶,你还不知道和南南成亲的是谁吧?” “是谁?”,听毛婶婶的意思,这人难道自己认识? “我认识的?难道是咱们萧家村的小伙子?” “瑶瑶果然聪明,就是咱们萧家村的。”毛婶婶把话讲到一半,有神秘的笑笑,故意不说下去。 水瑶抓着毛婶婶的袖子,真的着急的摇了摇,娇憨的央求, “哎呀,婶婶,快说嘛,到底是谁啊?再不说我要生气啦。” 毛婶婶眼里噙着笑, “好啦,好啦,告诉你,是张石匠家的大勇。” “张大勇?” 水瑶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魁梧的男孩子,想起他给自己的小红鱼,想起他给自己的知了猴…… 最后一次见他,是他出门投军时的样子,那时的张大勇,个子已经很高,身板结实,但形容之间还是带着少年稚气,如今,他要成亲了?还迎娶的是自己的小闺蜜南南? 水瑶虽然还是不明白这桩婚事是怎么成就的,但她也隐隐觉得不错。 张大勇和南南都是她们从小一起玩大的朋友,张大勇孔武有力,却又粗中有细,听说在军营之中干的风生水起;南南聪慧爱学,后来又跟着云放学习辨别药材,早就能够独当一面了。 张石匠一家都是实诚厚道之人,萧老村长更是诚实守信的忠厚长者,两家人都不错,就是她以前居然从不知道两个人有互相爱慕的事情啊。 水瑶带着三分欣喜,三分激动,还有两分惊吓和两分纳闷回了屋子。 不过,很快,她就把这些放置在一边,开始为另一件事情发愁了。 南南马上要大婚了,她该送点什么给她呢? 这可是她从小到大最好的玩伴啊。 这次回来的匆忙,她什么都没准备,本以没什么,谁知道会碰上这么一件出乎意料的大喜事。 她带着蛋蛋和挞挞冲进了她离家之前的小库房,开始翻箱倒柜…… 第292章 南南的故事 水瑶还没有翻出让她满意的好东西,萧南南就听说了她回来的消息,一阵风似的跑来了景家大院。 好久不见的两个好朋友,一见面就都发现了对方身上的变化。 水瑶从小就乖巧,柔美,像个精致的瓷娃娃,让人看见就不由得想捧在手心里细心呵护着。 当年神秘山谷一行,回来后,她的气质就发生了改变,变得没有那么娇柔,虽然还是那么精致漂亮,但不经意间却多了几分刚毅和坚韧。 如今,出现在南南眼前的瑶瑶,一身普通的男装,脸上虽然没有易容,却不施粉黛,莹白光洁的小脸上洋溢着几分自信,几分不羁,脑后的乌发不盘不辫,梳了一个高高的马尾,红色的发带随着乌黑的发丝飘扬,整个人少了些精致委婉,多了些青春活泼,尤其是那种四散的活力,仿佛是一个明媚的小太阳,带来温暖,却不炽热灼人。 而水瑶眼中的南南,也发生了她不曾想到的变化。 南南的皮肤没有水瑶白皙,却有着健康的小麦肤色,从小她就羡慕水瑶小小年纪就举止有度,一举一动都那么优雅好看,所以,一直都偷偷把水瑶当做模仿的对象。 直到后来她也读了书,懂得了道理,学到了一个词叫东施效颦,才意识到自己以前的举动有点好笑。 后来随着自己学到的东西越来越多,她的自信才越来越足,慢慢找回了作为萧南南的独一无二的感觉。 在水瑶离开萧家村的时候,南南已经是熟悉各种药材的种植,炮制,以及收购和售卖价格,手中有了好几个铺子并准备向外发展药材买卖的萧大掌柜了。 那时,水瑶已经隐隐约约在南南身上看到了当初林婶婶前去京城开店时的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 那是一个斗志昂扬的美少女战士的模样。 现在的南南,还是像以前一样梳着两条乌黑油亮的辫子,脸上却薄施了一层粉黛,长长的睫毛弯弯翘翘,毛茸茸的眼睛里仿佛白水银中养着黑水银,水灵灵的好看。 以前的南南常常嫌自己肤色不如水瑶白皙,不爱穿粉色的衣服,还说水瑶穿粉色娇嫩可爱,自己穿粉色更显粗黑。 可今天她罕见的穿了一身浅粉的襦裙,却也娇俏甜美,一副温婉可人的少女模样。 两人一见面就是一阵惊讶的互相打量,然后不约而同的脱口而出: “瑶瑶,你现在可真精神,真威风,我都不敢认了。” “南南,你现在可真漂亮,真温柔,我都认不出来了。” …… 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同时出口,两人愣了片刻,不由得一起爆笑起来。 寒暄过后,南南追问水瑶这么久在外面都遇到了什么新奇的事件,水瑶却迫不及待的问起她和张大勇的婚事。 倒把一向爽利的南南问的红了脸。 原来,水瑶走后,南南就动手开始拓展她的药材生意,这生意,其实也不是南南一家的。 萧家村自从经过田文杰,云放两个人持续不断的改革,培育了许多药材,加上萧家村背靠几座大山,山中药材无数,慢慢的就开始发展了药材的种植。 后来,云放出门游历行医,村里的药材种植就交给了南南的大哥萧向东和田春草的大哥田铁牛,两人都是老实肯干的,虽然读书识字上比不上弟弟妹妹们,但种庄稼种药材却是把好手,慢慢的种的药材种类越来越多,面积越来越大,炮制的药材也越来越好。 渐渐的也带动了整个萧家村的药材种植和炮制。 开始有药材收购的行商闻名前来收购。 受到过林芳影响和指点的萧南南开始自己和行商讨价还价,自己开铺子,自己走出了萧家村,走出了楼镇,走出了以前让她们觉得遥不可及的县城,府城…… 之所以发展的如此快又如此好,自然是他们的药材出自大山内外这片神奇的土地,但也与南南出色的生意头脑和云放在外面闯荡出的神医名声分不开。 云放曾经在京城医治好过杨国公家的小世子杨少华。国公夫人很是感激,她的娘家是武将出身,家里有个侄子正在北疆做将军,掌管军中采购的事宜。 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名号为“仁医堂”的萧家药铺背后的东家之一是救过自己表弟,常常被自己姑母放在嘴上的云放云神医,立刻就上了心。 一开始,只是单纯为了云放的缘故,定了仁医堂的一批药材,没想到在军中用过后,效果奇好,被军医倍加推崇。 于是立刻下了定金,又定了很大一批,结果,北疆忽然起了战事,一时之间,急需药品却又无人前来运送药物。 萧南南就在这个时候做出了亲自押运药物送往北疆的决定。 富贵险中求! 无论是为了正在北疆奋战的将士还是为了自己的生意,萧南南都觉得这一趟,她非去不可。于是她瞒着家里的人,带着大批的药物,雇了一队镖师,随身带上以前水瑶送她的防身弓弩,毅然出发了。 她的运气不错,一路有惊无险的到了北疆,本来交割了药物就可以结束了这次的生意,但从未见过战争残酷的南南却被那些满身鲜血的士兵感动了。 她随着云放学过医,也懂一些护理,看着军中的郎中忙的脚不沾地还有那么多的受伤的士兵无人照顾,立刻就用面巾蒙了脸,带着随她前来送药的几个伙计前去帮忙。 这一帮,就帮了七天,直至北疆的这一次冲突战大胜而归。 大军获胜而归的时候,也带回来了无数的伤兵,那一天,也是她忙的最不可开交的时刻。 那一天,天已过晌,她还没有来的及用饭,刚想直起腰身来喘口气,就见几个人拉着一员身材魁梧的年轻小将进了简易医棚, “郎中,快给我们将军看看伤,他流了好多血。” “哎呀,不要大惊小怪,不妨事,不妨事。” 几个人走到萧南南的身边的时候,才看清这原来是个姑娘,都有些尴尬。 那个被手下拉扯过来的魁梧小将更是不好意思,忙说: “我这伤不妨事,不麻烦姑娘了……” 说着,就想站起来离去,却被萧南南一声冷喝吓得愣住了。 “张大勇,坐下!” 第293章 又见张大勇 姑娘清脆的冷喝把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几人都吓了一跳。 原来那受伤的魁梧小将就是萧家村的张大勇,虽然现在他一身戎装,但南南一眼就认出了他,反而张大勇根本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蒙面的,衣裙上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的医女会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萧南南,但是听到呵斥,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 萧南南见张大勇满身是血,一时间也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于是示意送他来的几人脱下他的衣服检查。 张大勇顿时红了脸,连忙说: “别脱,别脱,我伤在了背上,衣裳后背划破的那处就是,从那儿倒点伤药,然后包上就好。” 萧南南向他的后背看去,只见背后衣服处一道尺余长的破口,里面白色的里衣已经染成了红色。 “把他上衣脱了!”萧南南轻声说道,却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语气。 张大勇身边的几个人略有些吃惊,但手下却没含糊,立刻七手八脚的开始扒他的上衣,只有一个用低低的声音问道: “姑娘,都……都脱了吗?” 南南一边看着他们粗鲁的动作皱眉,一边说: “上衣都脱了……哎呀,轻点,又开始流血了,……轻点,轻点……唉,算了,你们住手,我来吧。” 她实在看不了这些兵将粗手粗脚的样子,觉得等他们给伤员脱掉衣服,张大勇的半条命也没了。 姑娘的手温暖而柔软,轻轻的拈起张大勇的一角领口,动作轻柔的将他的里衣解下,柔夷不经意般碰到了张大勇的肌肤,他顿时觉得自己老脸发涨,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正在忙碌的南南开始还没觉出他的异样,仔细的看了看他后背的伤口,中间有一段太深了,只敷药看样子是不行。 “你这伤得缝针,不然不好愈合。” 张大勇一听,脸色顿时由红转黑。 “不用,姑娘,你就给我上点药就行,我皮实,好的快,不用缝针。” “用不用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南南毫不客气的怼道。 张大勇哑口无言,周围的几个兵将看着南南,一时也没敢说话,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医女,胆子居然这么大,敢如此随便的训斥自己军中的将士。但现在看着自己上司后背那深可见骨的伤痕还在往外渗血,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南南拿来自己的药箱,利索的拿出麻沸散,递给张大勇, “把这个吃了。” 这是云放制的药丸,比现熬的汤剂药效好,还方便。当然南南也不是谁都给用的,这是她的私藏,云放亲手制的药她手里也不是很多的。 张大勇听话的吃了药,南南已经配置好了药水,动手将他背后的伤口清洗了一遍。 一旁的几人就看见自家的将军龇牙咧嘴的痛的快要掉眼泪了,有个性子急的不禁开口: “姑娘,你手轻些,我们将军都快疼哭了。” 一句话说到张大勇和南南都红了脸。 南南以为自己的医术不佳,手太重,心下不好意思,连忙动作更轻柔的用煮过的白布给张大勇擦拭着背后的血水,一边轻声致歉道: “对不住,我急着止血,手上重了些,不过,一会儿麻沸散起了药效后,疼痛就会减轻,张……将军不必害怕,疼是会有一点,但绝不会比你中刀的时候疼…… 张大勇被说的脸上挂不住,狠狠的瞪了自己手下这个不会说话的兄弟一眼,粗声粗气的说: “好了,这里有郎中照顾,你们都回去吧,大军刚回来,事情多,我伤好一些就会回营的。” 几人看看忙碌的萧南南,又看看自己将军涨红的脸,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哦”了一声,就齐刷刷的出去了。 剩下张大勇一个人面对着南南,忽然觉得更尴尬,好在南南这时开始缝合伤口上,钝钝的痛感让张大勇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自己的后背上…… “那你们就这样好上了?”水瑶听到这里,好似恍然大悟一般笑着问。 “胡说什么呢?”南南即使对着自己最好的朋友,依然一脸的红晕。 “我当时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可倒好,一直到我给他缝合完了伤口,也没认出我来,瑶瑶,你说他是不是上阵打仗把脑子打坏了,要么是眼睛有问题?” 南南说起当日的事情,依然有种不可思议的不理解和气恼,嗔怪的说:“当时气我我缝完伤口,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水瑶听的好笑,张大勇这人在她的印象中虽然外表粗犷,但心还是很细的,怎么在这件事上会如此粗心呢? “那他就那么傻,什么也没说就让你走了?” “可不是嘛,他连句谢谢都没说,还一个劲的说大军刚回营,受伤的将士很多,麻烦姑娘多辛苦辛苦,赶紧给他们看看。” 南南学着张大勇粗声粗气的样子说。 看着南南那眉毛挑起,白眼都快要翻到天际的样子,水瑶忍不住笑出声来。 南南却继续讲到: “我累了快一天了,除了早上喝了一碗粥,几乎一天水米没粘牙,他还一个劲的催我去看伤员,气得我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说,更别说和他相认了。 本来想忙过那两天,我就带着人返回铺子,反正战事已经结束,伤员数量也控制住了,军中的医官郎中也能忙的过来。谁料,当天晚上,张大勇这个不争气的就出了状况。” 水瑶听南南虽然嘴上说的平淡,但脸上却带来一丝余悸,就知道当时肯定是出事了。 “怎么了?是张大勇出事了吗?” “是啊,这个不晓得轻重的家伙,当天晚上不好好留在伤兵营歇着,非要回去向大将军汇报这次的对敌情况……我也是那次才知道,他是对敌先锋官,那一次,一直杀进了敌人的老巢,带的手下兵士回来的时候十不存一……” 十不存一,听到这些,水瑶也沉默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 战争的胜利,永远都是鲜血铸就的。 “他去向大将军复命复盘这次对敌的时候,竟然遇上了一场对大将军的刺杀,当刺客突然冒出来的时候,所有带甲的兵将都外面,除了大将军本人,他们都手无寸铁……” 在水瑶的注视中,南南讲述了那一晚的惊心动魄。 第294章 婚事 “虽然刺客只有两个,他们人数上占优势,但赤手空拳的和刺客打斗,当时在场的几人都吃了亏,最后还是张大勇冒险冲到前面,拼着挨了刺客一剑,用身上脱下的衣袍卷住了刺客的长剑,然后接住了大将军扔过来匕首,结果了刺客,又从衣袍中抽出刺客的长剑,杀了另外一个刺客,他自己也伤重倒下了。” 水瑶听得心中紧紧的,从这寥寥数语就能窥探出当初的惨烈。 “我当时已经又困又累的睡着了,却又被军中的医官叫了起来,因为一起救助了十好几日的伤兵,彼此之间都已经很熟悉了,他们对我的缝合术很是推崇。 张大勇这次伤在了腹部,必须缝合,但他们都是这次战事才刚刚开始接触这种缝合的术法,而张大勇是救大将军受的伤,大将军当时亲自盯着救治,他们没信心,就半夜三更把我叫了起来。” 南南讲到这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其实我的水平也就那样,总共也没在人的身上实践过几次,以前,云放在村里的时候,倒是让我在兔子身上练过很多次,人的身上动针线,我一直是看着云放做。 这一次到军中,倒是让我把手法练出来了。” 她狡黠的笑笑。 “可我当时一看张大勇的样子,也吓到不行,强自镇定的给他检查了伤口,也算他命好,没有伤着脏器,只是腹部被扎了一个洞,不然,我真的是心里没底。 我赶鸭子上架的给他处理好了,然后自己对自己信心不足,于是,在他床前守护了三天三夜,一直到他不再反复发热,脉象正常了,才换了人来照顾。” “天啊,南南,你对张大勇可真好,他不会三天都没有认出你来吧?” 水瑶带着些许戏谑道。 “他一开始一直在发热,昏睡,哪里能认出我来,等他好了,我却被累病了,也在军营中躺了两天的时间才能起床。” 南南故意没好气的说。 “南南,你这么拼命,不会那时就喜欢上张大勇了吧?”水瑶也故意调侃道。 “谁喜欢他,傻头傻脑的。”南南嘴上笑骂着,眼睛里却是满满的幸福。 “我当时只是想,如果他真的死了,张大叔和桂花婶婶肯定得哭死,他们本来就对他投军的事不赞成,自他走了后,虽然家里又添了个小儿子,但听我娘说,一到逢年过节,桂花婶婶就会抹眼泪……” 南南说着说着,声音里少了些兴奋快乐,多了些惆怅担忧。 水瑶看着好友,只能安慰道: “好了,好在现在咱们东文国力昌盛,北疆战事也不多,张大勇这次听说又升了官,以后,这种凶险的事不会多。” “瑶瑶你说的对!”萧南南不是个矫情的人,很快就恢复了情绪。 “我养好了身体,准备启程回来的时候,他们的大将军召见了我,夸我虽为女子,却有国士之风,然后又代表军中的将士向我致谢,最后同我签订了北疆的长期用药文书,我那时真的很高兴,这是我掌管药铺以后,拿到的最大的一份供药单子,还是长期的。 后来,大将军摆了个小宴给我们送行,张大勇带着伤也来了,我当时心里还嫌他伤还没好利索就出来,不知道轻重。后来听说是大将军给他讲了我救他结果自己病倒了的事,他执意要过来向我致谢,结果,在小宴上,他看见我就傻眼了。” 南南想起张大勇当时瞠目结舌的样子,不由得笑的不行。 “后来呢?” 水瑶不依不饶的穷追不舍。 “后来,就没有什么啦。”南南不想往下讲,水瑶却不肯放过她,两只小手在她身上抓来挠去,笑的南南前仰后合。 “好了,好了,别挠我,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听见南南求饶,水瑶这才放过她, “后来,我回了铺子,过了一个月,家里捎信让我快回来,我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紧赶慢赶的回来,才发现是张大勇回家探亲了。 他回家就向张大叔和桂花婶婶说了我救他的事情,然后就让桂花婶婶上我家提亲,我娘开始被吓了一跳,接着就立刻捎信把我叫了回来……” “哦,然后,你们就开始筹备成亲的事了?”水瑶打趣道。 “不是的,那次只是提亲,定了亲事后,他又去了京城见圣驾述职授官,然后趁着这段时间边疆无事,他休假有时间,爹娘催着我们把婚事办了,毕竟……” 南南不好意思的说: “毕竟他已经二十出头了,咱们村中像他这般大的人都当爹了。” 水瑶听了这话,先是一阵愕然,接着回过神来,笑道: “嗯,说到也是,毕竟像南南这么大的姑娘,在咱们村,也有好些都当娘了。” “瑶瑶,你敢笑话我……” 两个好朋友清脆的笑声穿透了墙壁,传出去好远好远…… 从水瑶回来的那天开始,景家大院就陆陆续续的来了许多她少时的朋友,田春草,甜妹子,李阿妹,一个个因为南南的婚事,瑶瑶的归来,又重新聚在了一起。 瑶瑶瞬间仿佛就回到了昔日那快乐而单纯的日子,和小伙伴们谈谈笑笑,打打闹闹,在外面的那些腥风血雨短暂的远离了她的生活。 再一次被她忽略了的木渊这一次没有抱怨。 他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乡村生活,时而热闹,时而宁静,时而因为纷杂的小事吵闹的喧嚣不已,时而又乡亲邻里之间亲密如一家人。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新奇,和他出来的那个世界,是那么的不一样。木渊对这个虽在尘世之中却仿佛远离尘世喧嚣的村庄起了浓浓的兴趣,暂时忘掉了他又一次被水瑶忘掉了的事实。 第295章 婚礼(一) 萧南南和张大勇的婚礼热闹而简朴。 早起的水瑶赶到南南家里的时候,南南已经在上妆了,一旁的衣架上放着她的青色织锦绣金婚服。 这是张大勇去京城述职之时,到嵖岈酒楼见林芳婶婶时,林芳婶婶给置办的,她实在是抽不出身回来,就置办了许多的精美首饰和京城最流行的婚服让南南的二哥萧亭西带了回来。 水瑶一进门,就看到南南的一张雪白的脸,她着实被唬了一跳。 她刚想吐槽南南你这是抹了多少粉在脸上啊?就看见旁边给南南上妆的竟然是一个雍容华贵,妆容清雅大方的贵妇。 在记忆中略一思索,水瑶上前见礼,双手交叠在腰间,轻轻下蹲,笑盈盈的开口: “水瑶见过陈夫人。” 这个看上去温婉大方的女子正是县令陈竹青的夫人,梅家阿婆的亲生女儿——梅宝盈。 梅宝盈一见水瑶,笑意立刻溢满唇边眼角。 “瑶瑶来了,本来还担心你赶不上张将军和萧大姑娘的婚礼呢?” 她一边给南南挽着头顶的发髻,一边招呼水瑶坐下。 水瑶看向今日的南南,厚厚的脂粉下看不出她的表情,但水瑶还是从她不停转动的眼眸里看出来紧张和兴奋。她悄悄过去,从南南的广袖下找到了她的手,竟然有些冰凉,她悄悄的渡过去一丝温暖的内力,帮好朋友温暖着手,也安抚着她的情绪。 梅宝盈的手很巧,不多时,南南那张粉白的有些吓人的脸就变了模样。 一对儿远山黛细长而弯曲,精致的眉形下一双美眸秋水含情,眉心点着一颗硕大的珍珠,这是张大勇这次去面圣领的赏赐,一股脑的全都送来当了聘礼。 唇上点的胭脂是林婶婶送来的京城最流行的款式,质地细腻,颜色娇艳,整个樱唇红润而带着点莹莹的光泽和淡淡的香气。 腮边扫了些浅浅的胭脂,整个小脸端庄而明媚,娴静而淡雅,一点也看不出刚进来时那种扑面的白。 水瑶暗自在心底给梅宝盈竖了个大拇指,这么多年的官家夫人没有白当,这一手的妆容,可不是谁都能画出来的。 水瑶又看向南南妆台上琳琅满目的首饰,问道 “南南,你今天带什么首饰啊?”萧南南还没有答话,梅宝盈手中捧着一个精美的头冠过来,小心翼翼的给南南在头上试了试。 水瑶看着这顶头冠,俱是耀眼的黄金打造,纯金质软,上面的并蒂莲纹花朵打造的薄如蝉翼,花朵中心点缀着颗颗红宝石作为花蕊,一眼望去,就华贵不已。 “这头冠太重了,现在时辰还早,你们小姐妹先说说话,等快到迎亲的时辰了,再戴上也不迟。”梅宝盈贴心的说。 南南被按在妆凳上摆弄了大半日,终于有了起身的机会,赶紧站起来,向梅宝盈行了一礼, “多谢陈夫人为小女操劳。” “哎呀,这么客气干什么?还叫陈夫人,都把我叫生分了,早说让你叫梅家姨母的嘛,这次可记住了,下次可不许错了,”梅宝盈笑吟吟的说,转头看向水瑶, “还有瑶瑶,都记住了。” 她轻声慢语的说完,把地方让给小姐妹们,自己出去了。 这时,屋里的气氛才彻底轻松下来,一直缩在墙角的萧多银说: “哎呀,一个堂堂官家娘子给南南姐姐梳头,我都紧张死了,一句话也不敢说。” 看见梅宝盈出去,赶紧进来的甜妹子正好听到这一句,笑道: “你这么怕官家娘子,可南南马上就要成将军夫人了,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娘子,到时候,你怕不怕?” 萧多银一时竟被问住了,片刻后才嘿嘿嘿的笑着说:“南南是我自家的姐姐,有什么好怕的,就是那个张大勇,他怎么就当了将军呢?他这才出去几年的时间啊,我现在还记着当时他要投军,张石匠不同意,把他追的满村乱跑的样子呢。” 甜妹子听了这话,一边笑着去堵萧多银的嘴,一边去看南南的脸色,现在今非昔比,南南本就是她们中的佼佼者,如今又嫁了一个将军做丈夫,有些话,可不能像以前一样随便说了。 听说张大勇这次被授了五品的武官职位,官阶比县令还要高不少呢,所以,陈夫人才那么殷勤的吧。 …… 南南此刻并未注意这些,她正沉浸在自己的幸福里。 水瑶这次给她带来了一套精致的金镶玉的头面来添妆。这是上次她办及笄礼的时候收的礼,一直在景家大院她的小库房里锁着,她觉得自己根本就用不着,不是南南成婚,她估计一直到再次启程出门也不会想起这些在屋子里吃灰的宝贝。 这时,又进来了好些小姐妹,纷纷拿着自己为南南挑选的礼物添妆,大都是些女儿家喜欢的首饰玩意,有银有玉,却没有金。 毕竟对于萧家村的人来说,不愁吃喝也才是这几年的事,对这些装潢自身的饰品,还是没有那么的渴望。 但大家都被瑶瑶带来的头面晃了眼,有的在翻来覆去的欣赏,有的装作不在意,一会儿就偷偷的瞄上一眼,还有的看着南南的头冠,更是满眼的羡慕和新奇。 水瑶和南南相视一笑,心里都没有把这些放在心里。 水瑶今日送来的这套添妆之礼是依着风俗来走过场的。 她真正想送给南南的,是一套她亲手打制的防身的暗器,早已提前送给了南南和张大勇。 因着南南给她讲了每次在外奔波的不易和时不时碰到的危险,还有张大勇身为边疆武将,更是常常在刀尖上噬血。 这让水瑶不禁有一丝忧虑。此次出去,让她知道,这东文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太平,如果各方势力失去了平衡,这世道还不知道会怎样。 她不是一个有多大宏图大志的人,她只想护好身边她所重视的亲人和朋友。 于是,水瑶特意给南南和张大勇一人贴身打制了一套能发起群体攻击的暗器。 “这是给你们在最后的时候使用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水遥千叮咛万嘱咐。 她在这套有些像暴雨梨花针的暗器上破天荒的使用了她自己配置的毒。 这套暗器优点是攻击范围大,缺点是如果不是射中要害很难让人丧失一战之力。 于是,水瑶就给每根针之上淬了毒,这是一种有着高效的麻醉性毒药,只要见血,就能快速瓦解敌人的战斗力。 “这是给你们破开困境,逃生用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平时,还是用普通的贴身弓弩就好。” 水瑶给南南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 第296章 婚礼(二) 当南南穿着青绿色的婚服,手持团扇,头顶华冠,脚踏丝履,被她大哥背出家门,看见一袭红色婚袍,乐的嘴都合不上的张大勇的时候,自己藏在团扇后面的嘴角也不由得翘了起来。 一旁的亲朋好友们还在起哄为难张大勇,南南的二哥萧亭西倚在门廊上,看着被张大勇轻轻一撞就一个个败下阵来的小兄弟们,心中忽然无比的怀念景昊和云放。 唉,可惜,他们两个都不在家,尤其是景昊,要是他在家,哪能容张大勇这么轻松的就把妹子娶走…… 昔日的小伙伴都长大了,看着张大勇如今已经小有成就,看着自己那个原来只知道撒娇哭鼻子的妹妹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而且今日就嫁作了人妇,萧亭西的心里忽然有了些往日不曾有过的触动。 他一直在帮着林婶婶忙着酒楼的生意,现在,嵖岈酒楼几乎已经开遍东文的各大州府,一切都已步入正轨,他是不是也该去做点别的? 萧亭西决定妹妹的婚礼过后,去见一见昔日的小伙伴景昊。 …… 乡村的婚礼,带着朴素接地气的热闹,但为了给萧南南足够的仪式感,张家尽了最大的努力。 两家在一个村,离得不远,但南南的花轿在张大勇身骑着高头大马的带领下,足足绕着已经扩大了数倍的萧家村走了一圈才回到张家新盖的大院子前。 至于在女家上轿,到男家拦门的利市钱,由两个喜婆子端着笸箩撒了无数,新娘子进门时的豆谷更是撒的门口厚厚一层,引得小孩子们争抢不已。 恰逢天气暖和,张家在村中大摆露天宴席,萧家村的老老少少们在继田文杰高中探花之后,又一次吃到了流水席。 全村人都兴高采烈,一边喜笑颜开的吃的开怀,一边笑话刚刚新郎新娘拜舅姑的时候,张石匠一副手脚都没地方放的情景。笑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真正上了台面,还不如婆娘桂花稳得住…… 萧家村中的流水席是真正的流水席,从晌午一直吃到月儿高挂,人群才慢慢散去。 跟着热闹了一天的人们也都累了,萧家村恢复了宁静。 好容易得了清净,水瑶带着跟着吃饱喝足的两只小猫走出自己大院,在昔日蛋蛋归来的小溪边漫步。 这条小溪,本来是位于村外的,现在因为萧家村的不断扩张,已经成了一条村中小河。水流清澈,穿村而归,把明明是北地风光的萧家村,无形中带出了一股江南水乡的感觉。 水瑶折了枝柳枝,拧下一截管状的树皮做了只口笛,含在嘴里,一首调子简单的悦耳的小曲瞬间流淌在溪边。 斜躺在对岸一株大树上的木渊被这悠扬的笛声惊醒,抬眼望去,就看见一身粉红衣衫的少女沿着溪流蹦蹦跳跳的走着,旁边两只活泼的小猫围着她嬉闹着,前前后后的绕着圈的跑来跑去。 木渊眯起眼睛,看清那个少女正是水瑶。 今日的瑶瑶,没有穿男装,因为好友的婚礼,特意收拾打扮了一下。一袭粉红色的齐胸裙,外罩一件同色的窄袖上衫,头发挽了一个简单娇俏的流云发髻,簪了一只尾端雕刻了一朵樱花的白玉簪。 此刻,她正沿着浸在溪流中溪石一路向前蹦跳着,单手提着裙子的裙摆,露出一双同是粉色的丝履,溪水的水花打在石头上,溅落在丝履上,水珠浸透粉色的鞋子,留下深了一些的印记,远远看去,像是绣了朵朵桃花。 两只小猫也学着她在溪流中的石头上蹦跳着,时不时的抖一抖身上沾到的水珠,惹的水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和嗔怪。 木渊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忽然涌起了一阵浓浓的羡慕,也许,这才是人世间最让人眷恋的东西——月色,溪流,虫鸣,人声…… 汇集成岁月静好。 看着那一对快乐的组合蹦跳着就要走远,木渊的心中忽然有一种难舍的情绪。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白色的符纸,想了想,又换成了一张粉色的,手指灵巧的很快折成了一只符鸟,单手结印,给符鸟注入了一丝灵力,粉色的小鸟立刻扑棱了一下翅膀,欢快的向着水瑶的方向而去。 木渊眼含期待的看着小鸟飞到了水瑶的身旁,正准备落在她的肩头,就见一只虎斑小猫纵身一跃,扑向了那只小鸟。 小鸟被惊的一拍翅膀,又飞了起来,却不堤防另一侧又跃起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猫,锋利的爪子从符鸟身上划过,小符鸟的一只粉色的纸翅膀轻飘飘的落了下来,被刚才一击未中的蛋蛋接在了爪子中,它看看爪子中的粉色纸片,又看看哀鸣了一声落在水瑶手中的残破小鸟,愣怔了片刻,居然把爪子中的粉色纸片塞进了口中,嚼吧嚼吧吃了。 不提树上的木渊一阵愕然,就是水瑶也有些看不上蛋蛋的行为, “蛋蛋,你是没吃饱吗?怎么连纸都吃?”水瑶很无语,尤其是看到一旁挞挞嫌弃的目光,就更无语了,蛋蛋天天讨好挞挞,它知不知道挞挞为什么嫌弃它啊。 不过,现在不是教训蛋蛋的时候,水瑶看着手中已经牺牲了的小符鸟,这种小鸟她见过,这是木渊用来传信的小鸟,木渊怎么了,出事了? 水瑶心中不由一阵紧张,这小鸟被蛋蛋挞挞一爪子抓坏了,报不了信了,水瑶单手领着小符鸟的纸翅膀,想看看它还能不能吐出一言半语,可是,很遗憾,小鸟残破的身躯就那么变成了一张撕破的纸…… 水瑶拔足往岸上跑,她得回去看看木渊在哪儿,可刚一上岸,就听到一声清越的叹息, “瑶瑶,我这么大个人,你真的就看不见吗?” 第297章 修仙? 水瑶寻声望去,只见木渊从对岸一棵枝叶茂盛的老树上欠起身,探出头来,整个人刚刚隐在茂密树叶中,难怪自己看不见。 水瑶略一思索,对身边的蛋蛋和挞挞说:“咱们过去。” 说完身形一动,脚上的丝履轻轻一点水面,在那一圈圈的涟漪还未荡漾开来的时候,人已经越过小溪,飘然站在了树下。 蛋蛋和挞挞也不甘示弱,两只小猫四条腿快出了残影,一阵水花四溅,来到了对岸,一前一后爬上了木渊所在的那棵树,蹲在他对面的一根粗粗的树枝上,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水瑶站在树下,仰望着树上的木渊, “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她简短的说。 木渊本来想让水瑶上树,但看看面前那一对面露挑衅的小猫,苦笑了一声,纵身跳下了大树。 …… 漫步在小溪边,享受着夜晚的微风,两人久久未曾说话。蛋蛋和挞挞早已从树上下来,不远不近的跟着两人,懂事的没有上前。 “木渊,你是特意在这等我的吗?”最终,水瑶先开了口。 “自然不是,”木渊转过头来看着水瑶,眼睛里满是笑意。 “我又没有读心术,怎么能知道你会有月下游玩的兴致?”他反问道。 水瑶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最终挥了挥手, “算了,这不重要,不过,你现在已经到了萧家村,看到了我从小生长的地方,我想我的诚意已经释放的足够了,现在我想问一问,你跟着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如果说刚开始是她找上的木渊,但后来的种种事情却是木渊再主动跟着她的,这不禁让人要考虑一下他究竟是揣着何种心思的了? 木渊似乎并不奇怪她如此直白的问话, “我要是说我真的没什么目的,就是单纯的想看一看,你信吗?” “不信!”水瑶斩钉截铁的回答。 木渊的嘴角挂上了一抹苦笑。 “但我真的只是好奇,想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你这样的女子。” 他字斟句酌的说,像是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心中的意思。 “你不同于我生活的那个地方的伙伴,但也同我在外面见到的人不一样。你身上有对这世间的重视和关爱,但却不像我看到的那些人,要么浑浑噩噩,甘于别人驱使,要么追逐权势名利,不在乎使用什么手段。而且,”他忽然转头看向水瑶, “你身上有不同于常人的能力,虽然我看不透,不知道那是什么能力,但我能感觉到你的不一样。” 木渊说完,看了看没有任何反应的水瑶,就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两只戏耍的小猫, “还有你这两只猫,应该也不是普通的小猫,它们的身上都有非同寻常的波动,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终于把长久以来的疑问说出了口,木渊觉得好像心里一阵畅快。 他眼睛直视前方,脚步走的不轻不重,不疾不徐,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其实心里一阵打鼓,眼角的余光不停的看向水瑶,害怕她一时暴起,和自己翻脸,把自己撵出这个宁静却又充满活力的山村。 “如果你不说,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半晌后,水瑶终于开了口。 “我确实有些和别人不一样的遭遇,也有些身手,但是木渊,你不觉得相对于你口中的世人来说,你才是那个更不同于世间的芸芸众生的那个吗?” 水瑶话锋一转,连同灼灼的目光,一起转向木渊。 “最简单的,你的名字,恐怕都不是真的吧?” 木渊心中一动,瑶瑶问他的来历了,这是代表她开始重视他这个人了吗? 这心中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把木渊吓了一跳,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什么呢? “我……”他想了想,终于开口道, “不是我以前不肯说,只是因为解释起来比较麻烦,还有一个原因……”他看着水瑶严肃的瞪过来的眼神,笑起来, “瑶瑶你真的从来没有问过我。” 有吗?我居然没有问过他,这是我的错? 水瑶被木渊说的有些凌乱。 “那……那我现在问你,你说吧。”她故作镇定。 “好,我想想,该从哪里说起…… 你刚才问我名字,那就从我的名字开始吧。 其实,我并没有骗你,我确实是单名一个渊字,只是,我不姓木,而是复姓端木,我叫端木渊。” “端木,端木渊……”水瑶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莫名的有些熟悉。 “是的,”木渊没有看出水瑶的恍惚,继续说道: “我自小生活的地方相对于你来说可以说是与世隔绝,那里是一处独立的海岛,面积很大,应该比东文国的国土面积还要大,但人口很少,不及东文国的百分之一。” “地大物博人口少,那里岂不是非常富足?” 听到这里,水瑶都不禁有些艳羡。 “虽然确实不贫穷,但却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木渊接口道。 “那里是个非常大的海岛,岛上有山脉,有土地,也有淡水资源,人口也少,生活完全可以自给自足,有些像东文先贤描述的世外桃源。” 木渊描述着那个海岛的情景,水瑶听的如痴如醉,心中有一种想要一观的向往。 “岛上没有国度,只有四大家族,或者说四大门派,他们各自占据着岛上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并享有各自的领地内的资源。” “那岂不就是四个国度?”水瑶不禁反问道。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但这四方势力要么是以家族为核心,要么是以师门为纽带,彼此之间平等相交,也彼此助持和牵制。 整个海岛基本成封闭状态,不与外界联系沟通,因为岛上的四股势力都对世俗的王权纷争不感兴趣,他们觉得他们专注的领域是更高一层面的追求。 他们执着于自身实力的提升,换句话说,就是你们常常戏说的修仙。” 木渊,不,端木渊此言一出,水瑶顿时有些瞠目结舌,竟然真的有人在修仙? 或者说,在她的眼前,竟然真的有一个活生生的修仙界人物站着? 第298章 山海城 木渊看着水瑶瞬间睁的圆圆的杏眼,禁不住笑的眉眼弯弯。 水瑶从没看到过一向清冷的木渊笑的如此温暖和煦,居然有点像……嗯,像个纯真的孩子。 她手指绞着自己垂下来的发辫——今天为着南南的婚礼,毛婶婶给自己梳了个很甜美可爱的发髻,还编了几根细细的发辫垂下来,很是青春娇俏。 嗯,就是此刻快要被她的手指搅散了。 其实也不怪水瑶惊讶,修仙这种事,一向是出自茶楼酒馆的说书人口中,或者是奇谈怪志的话本子中的。 虽然她曾经出入过神秘山谷,身边还跟着一个会说话的小猫挞挞,但这些顶多算是异象灵兽而已。就比如挞挞,它来自灵兽界,但它所有的本领,都是来自自身的传承,年龄到了自然能力就大了。 就像蛋蛋,因为灵猫的血脉不纯,所以就算有了奇遇,有了灵珠的加持,如今也迟迟不能开口说话,只能精神传音。 而且,她以前也好奇的问过挞挞,它要是勤加修炼,是不是将来能像话本子里说的那样化形成人,结果被挞挞好一顿笑话和鄙视。 “猫就是猫,人就是人,猫的灵力增加可以改变身形大小,可以借灵力施展天赋神通,但自己的身体构造怎么改变?再说了,人有什么好的,为什么好好的猫不当要变做人?人为什么不化形变成猫?” 当时,挞挞这番豪言壮语着实让水瑶无言以对,她只得承认是景昊给她的话本子看多了,把脑子看的有些问题,才会觉得人比猫高贵,才会觉得世间的万众生灵都愿意化形为人。 当时挞挞还嘲笑她说人类是一种自身最弱的两脚兽,只知道一味的借助外力,其实如果把人放入自然之中,最不堪一击的就是人类,偏偏她们自己自我感觉良好…… 当时见挞挞越说越不像话,水瑶悄悄的设置了一个简单的迷宫阵法,不知不觉的把挞挞困在了其中,等小猫说够了,就发现自己和好吃的近在咫尺,却无论如何也吃不到嘴里,也出不去院子,实实在在饿了一天才服输,承认人和猫各有所长,应该平等相处。 …… 想起种种过往,水瑶觉得今日木渊要说的可能会推翻自己以往的认知,她看向木渊, “你所说的修仙,能具体说说吗?” “修仙只是外界的一种说法,在我们那里,对了,四大势力虽然各据一方,但他们共同拥有一座城池叫做山海城。 四大势力都以提升自己自身的实力为己任,但各自修习的方向不一样,东方家族是以修习道法为尊,遵从道法自然,但也不限制族内子弟修习别的术法,据说他们的道法传自老子的自然之道。 东方家族处事最为平和,对子弟的束缚也最为松散,但正因为如此,族内气氛最为融洽,凝聚力反而最强。” 木渊说到这里,忽然看了看水瑶。 水瑶的手指依然绞着那根细细的发辫,脚下没有停顿,漫步向前走着,心里却翻江倒海。 “哦,对了,因为东方家的自然平和,处事公平,山海城对外的通道一直都是由他们家族看管的。” “不是说不与外界来往吗?怎么还有通道?”水瑶问。 “是鲜少往来,不是老死不相往来。”木渊笑道, “山海城只是一座远离人世,独立的岛屿,不是不能联络的孤岛,不然,我怎么会在这儿站着?” 木渊笑嘻嘻的反问。 水瑶不置可否,但没有出言反击,示意他继续往下讲。 “山海城西面是殷家,他们很低调,也很神秘,据说有锻体之术传家,但每次出来,都是以医药示人,他们所居的地方叫药谷,培育的各种珍稀的药草数不胜数。 但能进药谷的人不多。因为他们虽然核心是殷氏家族,但殷氏人丁稀少,就成立了宗门,入宗者都改姓殷,久而久之,成就了山海城的四大势力之一。 但入宗者初时只能在外围居住,只有医术考核合格才能入药谷修习真正的殷家医术。所以殷家也有许多小的家族依附,大都跟医药有些粘连关系,比如毒,比如蛊。” “这么说,山海城不仅仅有四个姓氏,四个家族或宗门?” 水瑶恍然问道。 “当然,那么大的一座岛屿和城池呢,就是人口再稀少,也有不少。只是所有的小家族或者散修都会选择一个势力,依附着四大势力生存,以寻求庇护。” 水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人庇护,但她没有追问,耐心的听木渊往下讲。 “姬家据说是有上古的帝王传承,他们是古武世家,崇尚自身的武力,把锻体当做修炼的第一要素,他们是真的有锻体之法,且单论肉身强度,整个山海城,没有人能比的上姬家人。 所以,他们对殷家有上乘锻体之法的说法最不屑,也……”木渊的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事实上也最好奇。” 水瑶听懂了,估计不仅仅是好奇,而是觊觎吧。 “那还有一方势力呢?”她追问道。 “还有一个也算是个宗门吧,这个宗门修炼的是精神力,靠强大的精神力制作符箓,门内弟子的选拔主要看精神力的控制,但制作高难度的符箓时对身体的影响也不小,所以一个强健的身体也不可或缺。 因为有着强大精神力而又有强健体魄的人且愿意学习制作符箓的人不多,所以,门内弟子的人数一直是四大势力中最少的。而且符箓的修习初期见效比较慢,对敌的时候,如果没有提前做准备,反应也会慢点。所以,没有一定耐心和恒心的人也很难成为一个好的符师。” “听着好像并不算怎么厉害,那这个宗门是怎么成为四大势力之一的?” 水瑶看着木渊,问道,她已经能够判断出,木渊应该就是出自这个会制作符箓的宗门的符师。 就是不知道,那个一直隐藏在背后和他们为敌的那个符师究竟是谁?又和山海城,和木渊有什么关系呢? 第299章 蓬莱仙岛 “符师修习进阶的速度是比较慢,但到了一定的阶段,理论上只要有材料,有精神力支持,就可以制作出各种高阶符箓,而且,这些符箓可以售与他人,增加对敌的战斗力,所以,”说到这儿,木渊有些狡黠的笑了笑, “虽然符师的人数最少,但依附这个宗门的人数却是最多的。而对于另外三家势力来说,这个宗门也是不可小觑的。” “所以,你就是这个宗门的符师是吧?对了,你说了半天,这个宗门叫什么名字啊?”水瑶打断了木渊的小骄傲,干脆的问道。 “啊?这个宗门嘛,”木渊突然有些不自然,声音都低了下去, “叫……叫木宗。” “木宗?木头的木吗?”这名字也有些太简单随意了,水瑶不由得追问了一句。 “对,木头的木。”接着,他解释道: “木宗的核心是端木家族,因为制作符箓需要特制的符纸,所以端木家族种植了大片的树林,取木造纸。 端木家族中有一棵万年神木,用它的木头造的纸是制作神级符箓的基本材质,所以这棵神木是镇族之宝。后来,也是因为家族中人丁减少,就成立了宗门,正式对外招收弟子。 起名字的时候,当时的族长图省事,本想叫木门,后来觉着有点怪怪的,不太好听,就改做了木宗。” 木渊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水瑶心里嘀咕,这木宗也没好听到哪里去,但看木渊的样子,知道他应该也和自己一样的想法,就没好意思取笑他。 “那木渊啊,你说你叫端木渊,那你本来姓什么?”水瑶为了缓解木渊的尴尬,换了一个话题。 “本来……我叫端木渊,自然本来就姓端木啊。”木渊有些不明白水瑶的意思。 “啊,你不是说进了宗门都要改姓吗?你居然本来就是姓端木,那你岂不是木宗的核心弟子?”水瑶奇道,没想到自己还遇到了一个山海城四大势力之一的宗门的核心弟子。 “我刚才说的那个进宗门要改姓的是殷家,我们木宗广收弟子,以才能决定在门中的地位和需要修习的符文高度,不需要人改姓的。” 木渊颇有些自豪的说,眼睛看着水瑶,目光中满满都是“少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感觉。 水瑶偷偷撇了撇嘴, “好吧,那端木少爷,你不在你们那个木宗好好待着,修习你的符文制作,跑到我们这凡俗之界干什么?” “……”木渊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问的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们修习到一定的程度,也会需要大量的资源,这时候,宗门分配的就不够了,需要自己去争取,或是制作符箓出售或是在宗门内接些任务换取,也可以自己出门挣些资源……就如同你们做生意,种地,做工一样,不过我们不要世间的金银,一般都是以物换物。 我们中有人痴迷修习术法,向往修仙问道,也有人好奇外面的生活,比如我,”木渊说到这里,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很好奇他们口中的凡俗世间是什么样的,就接了一个能出岛的任务,出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水瑶点点头,接着又好奇的问道: “那到底什么是修仙?你们做的这些跟修仙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修习这些就是修仙吗?那究竟修习到何种程度的人才算是神仙?木渊你应该还不算是神仙吧?那见过神仙吗?神仙是会腾云驾雾,呼风唤雨吗?” 听着水瑶的灵魂三问接三问,木渊笑的更灿烂了。 “修仙只是你们的一种说法,其实在山海城,人们只是在不断的提升自己的能力,无论是自身的体能还是精神力,亦或者是外物的刺激与利用,这些能力的提升都是没有上限的,我不知道你们定义的神仙是什么,是长生不老还是腾云驾雾? 在山海城,人们的寿命长短是跟自身的修行有关的,但普遍都会比世间的人长不少,如果排除意外,百岁之人比比皆是,道行高深的,三五百岁也是常见,但却也算到了极限,你们话本子里的成千上万岁不死的在山海城也是不存在的。 至于术法,有可以引发天象的甚至改变天象的,但也到不了呼风唤雨,移山填海,也许有真正的仙界之人可以做到,但山海城还不是所谓的仙界。至于你说的那种仙人,我也没有见过。” 虽然不是自己在话本子之中看到的那种仙人,但这次木渊的话真的惊到了水瑶,不说别的,三五百岁,这应该也算半仙儿了吧。 水瑶震惊过后,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让这世间的帝王知道还有这虽然不算长生但也足够长寿的地方,能不动心? 帝王动了寻仙问药的长寿之心,这世间,还能如此太平吗? 她心底最深处,隐隐想起了自己的爹爹和娘亲。 现在,她爹可已经是东文国的帝王了。 她娘亲,可是复姓东方的,难道娘亲是来自山海城? 想起从来没有回去过的外祖家,水瑶心里不由得一阵慌乱,关于娘亲的神秘身世的猜想随着木渊的讲述好像渐渐清晰起来。 但她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慌张。 当年爹爹义无反顾的娶了世人眼中没有家世根基的娘亲,而皇祖父并未反对,反而给了爹爹太子之位。 究竟是因为什么? 是爹爹真的对娘亲一见倾心,情根深种? 是皇祖父真的不在乎世家门第,对娘亲这个巾帼英雄欣赏接受? 还是因为一些不能宣之于口的原因? 水瑶的心思有些飘忽。 依稀记得有人曾说过茜姨娘才是爹爹的最爱,是和爹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人,她从不曾相信这些。 因为,娘亲是那么美丽的女子,爹爹看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缱眷…… 可这些,忽然都变得不那么真实。 “木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 “木渊,你们山海城所在的那个岛是不是叫蓬莱仙岛?” 第300章 舍不得 木渊看着水瑶脸色忽然有些阴晴不定,低头不语,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默默的没有多话。 正想着是继续保持沉默还是说点什么都时候,听见水瑶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山海城所在的岛自然是叫山海岛……”他下意识的回答道,接着看着水瑶一瞬间变得有些茫然的神情,又忽然反应了过来, “哦,对了,你们外界是把山海岛叫做蓬莱仙岛的。” 仿佛是第二只靴子终于落了地,听到木渊这个回答,水瑶的心里反而有了一丝坦然。 原来这就是真相吧?! 娘亲是来自蓬莱仙岛的修炼之人。 也是,这样才能解释通爹爹一个地位尊崇的皇家嫡子为什么会娶一个根本不太通庶务的平民女子为正妻。 哪怕她貌美如花,哪怕她惊才绝艳,哪怕她能征善战,…… 都是借口,都是遮掩世人耳目的借口。 真正的原因,是她背后的家族,是她真正的身份,是她有可能带来的,这世上没有的那些利益。 但是,好像,娘亲除了领兵作战,为东文维护了南疆的安稳,为东文开疆扩土,并没有听说还有什么功绩。 最重要的是,娘亲如果出自山海城,是一个有术法护身的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卧床不起,神思恍惚,不能识人的模样? “木渊,你们除了接任务,还有别的可能离开山海城,到外界来吗?” “正常就是接任务,或者算作出门试炼这种,但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出来,所以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出来,而且一般出来也都是短时间的一些小任务,见过了外面的世界,就能很快完成了任务回去。” “原来是这样,” 水瑶下意识的接过话来, “不对啊,很快是多久,我记得你好像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吧?” 水瑶看着身旁悠闲的木渊,她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而且,在她们认识之前,木渊应该就在这世间晃悠了不少的日子了。 木渊笑的有些狡黠, “时间倒是都不太固定,不过一般都是几天或者一个月左右就回去了,除非是接了特殊的任务。”他清了清嗓子,顿了顿,见水瑶并没有接话,只好自己说了下去, “比如我。 比如我接了一个捉拿山海城逃犯的一级任务,自然就不可能很快回去,具体时间嘛,三年两载也行,十年八年也可以。”说到最后,清冷人设的木渊都有些按耐不住的小得意从眉梢眼角飞了出来。 水瑶并没有在意木渊的表情,她琢磨着木渊刚才的话,十年八年…… “可以十年八年不回去,意思是说不可以永远待在外界,早晚还是要回你们山海城是吗?” 木渊突然遭此一问,看着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的水瑶,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 脉脉含情的杏眸,映着空中淡淡的月华,仿佛也闪着光,却又含着一丝忧虑,一丝疑问,一丝渴望,就那么直直的,不加掩饰的望着自己。 木渊的心忽然乱了。 水瑶乌黑的瞳孔中有一个小小的自己,好像已经早已住了进去,现在和眼前的女孩儿一起合二为一,默默的审视着自己,无声的问: “不可以吗?不可以是吗?不可以永远留在我的身边,最终还是要回去是吗?” 木渊一时之间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回答,气氛有些尴尬,空中的风都似乎定格在那里,不再流动,可水瑶眼中的月华和星光开始慢慢暗淡,一丝丝的失望之色慢慢爬上了她的脸颊,印入她的眼眸…… 木渊忽然有一种心痛的感觉,一种强烈的不忍涌上心头,他的手好想抚上那张小脸,为她抚却所有的伤心和不悦。 他的理智努力控制住了自己不安分的手,却没有管住嘴,一句话不经大脑的脱口而出: “瑶瑶,别难过,什么都不是绝对的,我可以尽量在外界多留些日子,也许,运气好的话,二三十年也没有人催我回去,”他说着说着,眼睛一亮, “对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想办法带你回去,虽然不是太容易,但也不是没有可能,你……” 他犹豫的看着水瑶, “你愿意跟我回山海城吗?” …… 水瑶被木渊说的有些凌乱,什么跟什么?自己为什么要跟他回去?回哪儿?山海城吗?那个对自己来说根本就是个陌生的地方?就算娘亲是来自那里,可现在她人在皇宫,那个地方对自己来说,又有什么去的必要呢。 于是,木渊看着水瑶摇了摇头。 “谢谢你,木渊,我知道你是好心,不过,……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跟那儿有关系?你还知道什么?” 水瑶本想谢谢木渊的关心和好意,可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木渊怎么知道自己有可能会去山海城,他都知道些什么,自己的身世还是娘亲的来历。 他说过他是出来抓山海城逃犯的,这个逃犯会是娘亲吗?毕竟,娘亲离开那个地方已经二十多年了,早已超过了木渊刚才说的十年八年,他所谓的任务是要抓娘亲回去吗…… 木渊看着身上气势顿时有些凛然的水瑶,不明白刚刚还是温柔哀婉,恋恋不舍的小姑娘怎么瞬间像换了个人一样。 “瑶瑶,你说什么呢?我知道什么?不是你问我能不能一直留在外界不回去嘛,难道不是你舍不得我回去,难道不是你想和我在一起?” 木渊一向聪慧的脸上带着迷茫,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是会错了意。 这时刚才水瑶的话也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跟哪里有关系?山海城吗?你怎么会和山海城有关系?” 水瑶也被木渊一叠声的追问给问傻了眼,刚才她做什么了,竟然让木渊误会她舍不得他回去。 嗯,好吧,她确实挺舍不得木渊的,毕竟他是那么好用的一个帮手,但,……她不是那个意思啊…… 水瑶的思绪一时也乱了,倒把刚才的那丝难过之情冲淡了不少。 抬眸望去,见木渊正一脸红晕的望着自己: “瑶瑶,你真的跟山海城有牵连吗?” 第301章 另一个世界 听到木渊再一次的问话时,水瑶心里想的却是,怎么这人还会脸红?好端端的,他脸红什么? 不过,他脸红的样子,真的不太像平时什么都胸有成竹的样子,有着那么一丢丢纯粹的少年感…… 水瑶的思绪天马行空的跑着,跑着,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木渊说他们山海城的人道行深的能活个三五百岁,那么,他虽然现在看上去像个少年,但不会已经五六十岁,甚至七八十岁了吧…… 水瑶越想越觉得可能,不由得一阵恶寒,一句话脱口而出, “木渊,你今年几岁了?” “啊?……”木渊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的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回答道: “我快要十九了。” 回答完了,忽然醒过神来,“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在想啥呢?” …… 一阵难堪的静默过后,还是水瑶先开了口, “我不是不想说,只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跟山海城有没有关系。所以才问你,有没有可能你们山海城的人出来了以后不回去,在我们这儿,嗯,就是你们瞧不起的俗世娶妻或者嫁人生子的?” 她试探着问木渊,心中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砰砰乱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什么答案。又忽然想到自己这问题好像还是容易引发歧义,哎呀,他不会以为自己在暗示他什么吧…… 谁料木渊竟然重重的点了点头, “肯定是有的,”水瑶还没觉得惊喜,又听见一句, “虽然我并没有听说过。” 她顿时黑了脸。 木渊看着她宛若变脸一般的表情,又笑了起来,气氛这时才完全恢复了平常之态。 “你这么沮丧干什么?我虽然没有听说过,不代表没有,山海城那么大,人口也不少,虽然对外的通道一个月才开一次,也有不少人能出城,期间肯定有不愿意修炼,贪恋红尘的热闹繁华,不愿意回去的,又有什么奇怪。 我说我没有听过只是说我身边的人并没有这样的,并不代表其他三个势力中没有留在俗世的,而且,”他说到这里,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刚才忘了,我们木宗其实也有这样的人,还是个在符文之术上已经小有成就的人,因为在山海城犯了事,就逃到了俗世之中,而且,他就已经逃离了好多年了,没准也已经娶妻生子了。 只是,他在山海城的罪行被揭露的有些晚,所以,这两年才开始被宗门通缉,然后,我接了这个任务,现在才会在这里,准备把他抓回去啊。” “就是你一直找的那些符文的制造者,那个会用邪恶符咒的符文师?” “对,那些邪恶的符咒出现,说明他这些年根本没有悔改,还在继续作恶,所以,我必须得把他抓回山海城去。” “那你怎么不去抓啊,跟着我来我家做什么?你不会还怀疑我跟那个符文师有什么关系吧?”水瑶的语气中带来些质问。 “因为我发现你这儿的秘密更多,而且,那个符师好像跟你有点仇,只要跟着你,总能知晓到他的蛛丝马迹。”木渊不客气的说。 水瑶哑然。 仔细想想,好像是这样的,这个从不露面的符师,虽然藏的无声无息,但总是在不经意间冒出来,从京都到桐州,哪哪都有他的影子。 不过, “我身上有什么秘密,你这话可要说清楚。”水瑶嗔怪道。 “你的暗器功夫我看不明白,”木渊直接了当的说, “不过,这还不算什么,毕竟我看不明白的功夫也有很多”木渊不等水瑶回答,有自顾自的替她解释了一句,带让水瑶不知该怎么接话。 好在木渊自己又开了口, “更奇怪的是你的那两只小猫,尤其是那只小白猫,很不同寻常。” 水瑶听的一阵惊讶,木渊能看出挞挞的不同?虽然,挞挞平时表现的是有些人性化的傲娇和不同寻常的灵气,但在木渊面前也是挺像一个正常的猫的,到底哪里被他看出来的呢。 “哪里不寻常,说来听听。”虽然心里慌得一匹,但面上还是要保持镇定,云淡风轻。 “最早我们在皇宫里相遇那次,我隐在暗处,感受到安贵妃身上的高阶符文的气息波动,还没有想好怎么取得那张符,你和你的小猫就出现了。” 水瑶听木渊提起旧事,不解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和挞挞当时出了什么差错。 “当时,你和你的小猫轻易就治服了安贵妃,让她昏睡过去,而小猫也轻松的拿到了那张符,你不觉得奇怪吗? 如果佩戴这张符的人这么容易就被人攻击和偷走符箓,那它又有凭什么起到防护的作用呢?” 水瑶只觉得脑中“嗡”了一声,是啊,她怎么没有想到呢?那张符当时取的那么轻松,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难道,木渊当时夸大其词了,符箓并没有作用? 不对,当时她是亲自试验过的,难道是没有木渊说的那么强? 水瑶隐隐开始担心凌瑾身上的那件木牌起不到她原以为的作用,把质疑的目光投向了木渊。 “别多想,符箓是没有问题的。”木渊仿佛猜到了水瑶的想法。 “我也是亲眼见过那张符箓后才敢肯定它确实是一张大师级的高阶符箓,并没有问题,所以,能如此轻易把它拿到手的人就有问题了。 而瑶瑶你,虽然身上也有些我看不透的东西,但那张符却不是你亲手取到的。所以……” “所以,你就认为挞挞有问题?”水瑶接下了他没有说完的话。 “难道不是吗?”木渊并不否认。 水瑶看着木渊的眼睛,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但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背后有他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安全感? “木渊,你是来自山海城那种有着修仙传说的地方的,那你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充满神奇的灵异世界吗? 没有人,无论凡人还是仙人,只有各种各样的灵兽灵植,挞挞,就是来自那里。” 第302章 心灵相通 “灵界?”木渊的声音有些讶异。 “是的,”水瑶看着虽然惊讶,但却并未失态也并未表现出不相信的木渊,心里暗暗称赞还得是来自山海城的人,见多识广。如果她对村子里随便一个人讲这些,估计得被人笑话本子看多了。 “挞挞就是来自那里,虽然我没有到过那个神奇的地方,但我真的相信它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我很想去看看。”水瑶发自内心的说。 …… 水瑶大概的给木渊讲述了挞挞的来历和自己与蛋蛋的奇遇,听完后的木渊久久不语,就在水瑶忍不住开口想问问他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的时候,木渊恍然大悟一般道, “因为挞挞是只来自异界的灵猫,所以,它使用灵力攻击的时候,那张护卫符没有识别到波动,因为符箓制作的人并不懂得灵力波动…… 不过这还需要验证。因为也可能因为挞挞当时的攻击并没有达到伤人的程度,所以被忽略了,这才让它顺利的取走了装着符箓的锦囊。” 还真是一个好学上进的符师,水瑶心中暗暗吐槽,她在这以为他接受不了灵界的存在,没想到他却还在考虑为什么挞挞能无视那张符。 “所以,你也相信灵界的存在?”水瑶还是把话问到了明处。 “相信,当然相信,为什么不相信?这个世界能有山海城,为什么不可能有灵界?也许,还有真正的仙界,神界,只是我们的眼界太窄,能力太弱,了解不到,也接触不到而已。” 木渊回答的很爽快,水瑶却听的热血沸腾。 “木渊,你真的这么想吗?我也是,我总觉得这个世界不是只有我们见到的这个样子,我想多出去看看,不仅看东文国的山山水水,还想看看所有不一样的风景。看看你们山海城,看看挞挞的家乡,看看你刚才说的那些可能存在的另一个世界。” 水瑶畅快的说着自己的心中所想,整个人一扫之前的沉重,仿佛也没有那么端庄娴静了。说到兴奋处,她转过身来,倒退着行走,一脸热切的看着木渊, “木渊,你也会这么想吗?不在乎什么权利,什么利益,只想在天大地大的世界里走上一走,见一见没有见过的风景? ……” 木渊看着眼前的水瑶,那是他从未见到过的活泼,整个人都充满了活力,充满了单纯的美好。 木渊这时候理解挞挞那只灵猫为什么会滞留在这人世间,跟随着水瑶,因为水瑶的身上有着一种纯粹的力量,也许,这日子的琐碎掩盖了这种力量的出现,但,它却一直都在。 水瑶还在看着木渊,眸光中全是对自由自在的向往和等他肯定回答的期待…… 那眸中闪烁的星光,一扫前几日在桐州城内的郁闷和无奈,亮的惊人…… “当然,我也想去这天大地大的世间多看看,我很庆幸能来这人间走一走,虽然这世界有许多让人不如意的地方,但它也有那么多让人喜欢甚至感动的东西,有那么多自然之力造就的风光,我也向往你说的那个人类不曾涉足过的灵界,如果有可能,我也想去看看,最好,能和瑶瑶你一起携手同行。” 木渊在水瑶眼眸中的星光感染下,不知不觉的说了些什么自己也不清楚,只是等两人都清醒过来后,就见蛋蛋和挞挞已经站在了他们的身前,用一种迷茫不解的目光看着两人十指交握的手,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结盟吗?” 挞挞开口问道。 它这次是真正的当着木渊的面开口说话。 要知道它可是六感通达的灵猫,不是蛋蛋那个只知道一味傻玩的蠢猫。虽然刚才只是在后面远远的跟着,但是,它还是听见水瑶向木渊说了它的来历,它的灵猫国。 挞挞虽然意外,但并不反对,它从来没有想着要对自己的来历保密,以前是水瑶和景昊说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是只灵猫,自己会说话,结果自己只好时时刻刻的闭上嘴,装的和蛋蛋一样傻,如今,又能多一个人和自己说话了,虽然这个人是它有些忌惮的木渊,它还是有点高兴。 水瑶赶紧松开了木渊的手,小脸浮上了红晕,手怎么就握在一起了呢,好像,还是自己握上去的。 “挞挞你说的对,我们是结盟了,打算将来一起到你的家乡去看看。” 木渊的心虽然也在砰砰乱跳,但依旧头脑灵活的转移了话题。 “你们想去灵猫国?”挞挞惊讶到,它还没有来的及泼冷水,就见一旁的蛋蛋高兴的跳起来, “喵,喵,喵,好呀,好呀,我也去,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挞挞的家乡,墨足说了,那也是我的家乡,等我有了足够的灵力就带我回去看看……” 蛋蛋又是喵喵的叫着,又是给水瑶不停的传音,忙的不亦乐乎,成功的把挞挞想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嘴里。 木渊和水瑶相视一笑,心中有了期待,世界仿佛都不一样了。 “木渊,你对你追查的那个符师的踪迹有线索了吗?”水瑶关心到,这句话她以前也问过,但这一次,同样的话听在木渊的耳朵里,似乎有点不一样。 “他挺狡猾的,我能得到的线索都是他很久以前留下的,最近的应该就是你提到的刻在人身上的那种恶毒符咒和这次莲花的事情了。” “那也就是说,你追查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刺杀睿王的幕后指使者,或者说是他的同谋。” 水瑶冷静的分析道。 “所以,接下来,我们的方向是一致的,找到这只隐藏在背后的黑手,你抓你的逃犯,我替东文国铲除一处毒瘤。” 水瑶笑吟吟的看着木渊, “成交!” 木渊也笑着把手伸向了水瑶,水瑶愣了一下,大方的伸了过去,一击过后,还没来的及撤掌,就被木渊紧紧的再次握住。 旁边和蛋蛋忙着打闹的挞挞忙里偷闲的看了一眼, “怎么又握上了?结盟结的还挺频繁的。” 第303章 进山 水瑶和木渊决定早些回去追查那个隐藏在背后的符师,但在启程之前,水瑶得先安置好莲花和三个丫。 回来了好几天了,三个丫跟毛婶婶相处的很愉快,毛婶婶和田大伯只有田文杰一个儿子,在萧家村,和田文杰一样大小的人大多都做了爹,但田文杰不一样,他是堂堂的探花郎,田家大伯和毛婶婶觉得在周围的人家里给他随便娶个媳妇好像不太合适,而以前田文杰远在京城,现在又去了南州,忙着兴修水利,他们也不知道该去哪儿给他说个媳妇,一直为这件事忧心忡忡。 田家也早已盖了房子,就在景家大院旁边,虽然比不上景家大院宽阔,但也很气派,只是,无论是景家大院还是田宅,都缺少人气。 现在来了三个丫和莲花,田大伯和毛婶婶都很高兴。尤其是三个丫,又活泼又勤快,叽叽喳喳的,让安静的院子顿时热闹了起来。 毛婶婶和她们相处了几天,越发的喜欢,如今听说水瑶打算把她们留下来让自己长期照顾,更是高兴,张罗着让三个丫都去景家学堂读书。 景家学堂现在规模更大了,在村中最好的位置盖了个正式的学堂,十里八乡的孩子都到这里来读书,先生有从前从景家学堂走出来的考中了秀才的村童,也有从外面聘过来的先生。虽然如今并没有一个景家的人在这里执教,但学堂的名字依然还是景家学堂。 有些难办的是莲花,她现在已经摆脱了符文的控制,但和三个丫不一样,过去的经历和姐姐的惨死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创伤,这也是水瑶并没有送她回原本她和莲叶朝思暮想的家乡的原因。 她自己暂时不想回去了,因为莲叶的惨死,让她无法单独回去面对自己的家人。 莲花需要一个宁静而祥和的环境平复创伤。 但在萧家村住了几天,水瑶发现她无法把莲花自己留在这里。 莲花终日沉默不语,经常长时间的发呆,而且,最关键的是,毛婶婶有些怕她。 莲花本来清秀的小脸蛋上被蛋蛋锋利的猫爪抓伤了,现在伤口已经愈合,但却留下了三条深深的疤痕,本来水瑶是有办法给她祛疤的,但她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执意不肯。 好好的小姑娘,脸上便带了一点狰狞恐怖之态,再加上她现在阴晴不定的性格,毛婶婶看着就有些发怵。 这样,就不能把她留下来了。 好在,水瑶早有准备。 …… 两日后,南南和张大勇在山脚下送别水瑶。 水瑶和端木渊皆是一身劲装,身后背着弩弓,身旁站立着一身黑衣的莲花。 “瑶瑶,你真的这么着急进山嘛?过两天,张大勇就要回北疆了,我也得去铺子了,你这一去又要好几天不出山,咱们又会很长时间见不到的,我还有很多话没来的及和你说呢?”南南拉着水瑶的手,依依不舍。 水瑶一阵苦笑,南南这两天每每和她聊天聊到一半,就会被张大勇找各种理由叫回家去,她都不忍看张大勇那幽怨的眼神了。 也是,两人新婚燕尔,成婚还没几天,张大勇的假期就马上要结束了,南南还要每天在她这里腻上好久…… 纵然水瑶再后知后觉,也终于理解了张大勇那郁闷的心情,她觉得自己还是赶紧消失在这一对儿小夫妻的眼前的好。 进山,进山,赶紧进山。 “我回来的时候,云放嘱咐过我,他现在配药急需一味灵药,需要进禁忌之林里去寻找,如果不是碰上你的婚事,我早就进山了,现在再不进山,就会错过季节,采不到灵药了,回头会被云放骂死的……” 水瑶毫不心虚的扯了云放的旗号,故事编的有板有眼。 南南一点都没怀疑的信了,“云放又在研制什么好药啊,还非得让你进那么远的林子里去采,你可要注意,千万别像小时候那年一去就那么长时间不回来。” 南南此刻真的像个姐姐一样絮絮叨叨的嘱咐着水瑶。 “放心吧,那林子我这些年也进去过很多次,你又不是不知道。”水瑶低声道。 前几年,她和云放景昊用采药的名义进过多次禁忌之林去看爹爹和娘亲,虽然对外一直保密,但南南是知道一点的。 “张大勇,好好待南南,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张大勇嘿嘿的笑着: “放心吧,我可不敢欺负她,她手里可是握有我们全军的药品供应呢,我们大将军都向着她。” 水瑶扬了扬眉毛,张大勇说话还是如此实诚,唉! “大勇,我给你的这批武器你带好了,这是样品,回去给你们将军检验一番,图纸千万收藏好,绝不可泄露出去,如果可行,再交给信得过的工坊制造,如果将来真的有对敌大战的时候,这些就是出奇制胜的宝贝,千万不能被别人提前知道。” 她低声嘱咐着,张大勇的脸上也一改刚才的憨厚,满是郑重的说: “瑶瑶,放心吧,这些武器还从未在战场上出现过,大将军见到,一定会重视的。这是关系到我们那些袍泽的性命的事,我一路会万分小心的。” 水瑶这几日曾跟张大勇相谈过一次北疆的战事,张大勇背着南南告诉她说北疆安稳了好些年,这两年总有些蠢蠢欲动的架势,北寇频频犯关,大将军说早早晚晚会有一场大战…… 水瑶听了也很是担忧,连夜盘点了景家大院密室中的武器,那里大多都是她和芸娘娘亲前几年在参考了山洞中的一些藏品的设计后,改良的一些武器。 她挑选了一些适合军队用的,整理出详细的构造图纸,又每样都带上了三两件样品,交给张大勇,让他秘密带回军中仿制。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如果真的出现大战,无论攻守,有先进于敌人的武器就能最大限度的减少伤亡。 水瑶虽然向往闲云野鹤的生活,亦愿意远离世间的纷争,但她还是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自己这边鲜活的生命无辜消失…… 希望用不上吧…… 第304章 遍地是宝无人识 水瑶一行三人带着两只小猫很快的穿越了嵖山,岈山,岷山三座外围的大山,进入了禁忌之林。 刚进入的时候,夏日的禁忌之林还比较阴凉舒适。 端木渊来自海岛,岛上也有山脉密林,只是和禁忌之林中的植被不太一样,此刻,眼前皆是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其中有很多一看就是有些树龄的古树了,不仅树身巨大,而且上面还寄生着许多其他的植物和小动物,和自己以前见过的很不一样。 粗大的树干上会长出一丛丛的草,开出数种不一样的花朵,茂密的叶子中也会时不时悄悄露出一对儿乌黑发亮的小眼睛,偷偷的窥视着从自己附近经过的这一小队人,发现没有危险后,再悄悄的消失。 莲花是第一次进到这种山林,她一步不落的跟着水瑶,心情有些紧张。 这种寂静中时不时又能听到各种奇怪兽吼虫鸣的林子开始让她有种无端的害怕,这是她从未接触过的环境。 好在走着走着,神经渐渐放松,也有心情感知周围的景象了。 林中虽然有些阴凉,但天不错,斑驳的光线从树叶间隙中照射下来,在地上形成一片片的光斑,抬眼往上看去,七彩的光晕在树梢上忽隐忽现,是她以前没有见过或者说从未注意到的景象。 莲花脚踩着厚厚的落叶,这是不知道多少年积存下来的,有颜色乌黑快要腐烂成泥的,也有焦黄干枯的,还有看上去还很是青翠,带着些清香气味的,脚踩在上面,软绵绵中又有一种坚实的感觉。 有些像莲花一直飘忽不定的心。 不知道为什么,莲花觉得自己很喜欢这里,这里的视线并不开阔,空气中还有一丝丝潮湿腐朽的味道,但莲花却从这里感觉到了无限的生机,感觉自己身体里的生机也似乎随之有了悸动。 蛋蛋和挞挞很开心,这里,是能让它们充分释放天性的地方。 刚进来时,两只小猫还很有规矩的在水瑶附近蹦跳嬉闹,随着越来越深入,好奇心战胜了纪律性,蛋蛋和挞挞在自由狂奔的路上越跑越远。 水瑶也没有去限制它俩,好久没有回来这里,她也有一种熟悉而又新奇的感觉。 大自然的世界,永远有新意,永远有你未曾发掘出来的新东西,给你新的体验。 …… 一路上,几人遇见了不少的珍稀草药,水瑶本来还很淡定。 怎么说也是自己带人进来的,不能一副没有见识的样子,所以,……所以她就按捺下去那颗非常想采摘的心,等着身边这两个人对这里草药资源的丰富发出赞叹。 不就是几株几十年份的何首乌嘛,外面少虽少,但也有,也能找到;哎哟,那边有棵灵芝,看那颜色,得快百年了吧,算了,还小呢,让它再长长吧;不是,这两人是眼瞎吗,还是真的视宝药如无物,那么大的一颗人参在那儿迎风招展,他们就那么水灵灵的从旁边走过去了? 水瑶放弃了众多伸伸手就能够到的药草,等待这两人发出惊讶的赞叹声。 可惜,她迟迟没有等到。 在错过了许多在水瑶看来也是很珍稀的药材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带进来的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懂药材…… 她在心里放弃了莲花,小姑娘自小被拐,见识少,不足为奇,以后她慢慢教就是了。 但是端木渊不一样,他可是来自蓬莱仙岛的修仙者,一定还是应该有些见识的,也许是这些外面都有的普通药材入不了人家的法眼。 所以,水瑶开始注意寻找只有禁忌之林才特有的珍品。走了不多远,她就看见了一片挺少见的药草,名唤植楮,植楮的叶片像葵叶,有些正开着娇艳欲滴的红花,有些花已经凋谢了,结出了小小的荚果。 她特意多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结果端木渊和莲花都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了,让她自己呆愣郁闷在原地。 真是不识货啊,就算是不知道这荚果成熟后能安神定魂,治疗梦魇的奇效,看见这么美的鲜花总该称赞两声吧? 那端木渊是个男人,傻傻的,莲花呢?,小姑娘也不爱这些花儿朵儿的? 又走了一段,碰见一株天婴,碧绿的叶子,正是采摘的好时候,她忍不住刚想过去,却被端木渊一把拉走, “快走,快走,这里好难闻,应该就是那株长的奇怪的草散发出来的,不走快点,这味道就沾身上了……” 水瑶被说的无语, 什么难闻,那是药香好嘛,那是能治疗皮肤痈肿的天婴草特有的药香…… 水瑶的心里对这两人彻底失望了,这辨别草药的能力,还不如蛋蛋和挞挞…… 算了,放弃吧,水瑶立刻感觉刚进林中时的那种浑身是劲的感觉都消失了。 好在这时已经到了午时,水瑶看见了一只肥美的雉鸡从眼前飞过,于是开口说道:“咱们的午餐来了,你们的肚子饿不饿,点餐吧,想吃什么就自己在这林子里取,别客气。” 自从几年前爹爹和娘亲帮着那只大黑熊灭杀了巨蟒后,这林中实力最强横的就是那头大熊了,它自然就成了林中之王。 不过,它虽然实力强,但性子懒散,胆子也小,所以也不会管束,更不会欺压这林中其他的凶兽,结果却糊里糊涂的成了其他凶兽都更加臣服的首领。 导致现在的禁忌之林中,除了必要的食物猎杀,多年的无端争斗却少了许多,近几年,一些普通的小兽也开始在禁忌之林中出现了。 …… 水瑶倒提着那只被她一颗冰珠打晕了的雉鸡,看向身边两个人的时候,端木渊和莲花正在发愣。 “愣着干什么,准备生火做饭吧,你们想吃什么,我有这只雉鸡就够了。” 端木渊和莲花用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水瑶的意思,看着她熟练的给雉鸡拔毛,放血,又就近找到了一条溪流,清洗干净,然后熟练的升起一堆篝火来,终于明白,水瑶这是在做午饭,而且,看看那两只蹲在旁边对着雉鸡虎视眈眈的小猫,好像这午饭没有他们两人的份。 第305章 现场授课 于是,端木渊自己就地取材,削了根树枝做鱼叉,在溪流里叉了两条鱼。 莲花蹲在树林里,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逮到了一只兔子。 抓兔子真的不比杀人轻松,莲花心里想,这真的不是她学有所长的那部分。 两个人也借着水瑶的火开始烤鱼烤兔子,端木渊的鱼烤的还算不错,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外烧烤了,等鱼儿被烤的慢慢浸出油光后,洒了点水瑶备的调料,还挺香的。 端木渊想用一条鱼同水瑶换一根鸡腿,结果一看,蛋蛋和挞挞正一只小猫啃着一条鸡腿,看见他过来还把鸡腿往后藏了藏,接着又用不加掩饰的眼神盯着他手中的鱼。 于是,端木渊鸡腿没换到,反蚀了两条鱼。 他一边暗自嘀咕,怎么小猫的胃口这么大,一边又下河去重新捉了两条。 莲花没有过这种野外烧烤的验,兔子烤的外焦里不熟,撒完调料后,还是不好吃,苦着脸寻求水瑶的帮助,却被她毫不客气的拒绝了, “民以食为天,不管什么时候,喂饱喂好自己的肚子最重要。这种事情必须自己做,做的多了,你就会了。” 水瑶看着含泪啃着重新被烤了一遍,虽然熟了但也糊了的兔子的莲花,语重心长的教育道, “你好好想一想这兔子是怎么被烤糊的,回头我给你讲解烧烤的要领。” 这一幕,如果被几年前的景家学堂的学子们看见,肯定会说“瑶瑶先生又回来了。” 可惜,莲花不知道这些,她也不理解水瑶这种“寓教于实践”教学方法,自己很是委屈的咬着自己那只黑糊糊的兔子。 午后,又一次出发后,水瑶决定不在乎另两个人的感受了。 她走着走着,从路边拔了一把长着奇形怪状的叶子,红色的茎叶,开着黍米粒大小的穗状花朵的小草,递给莲花, “拿着,拿好了。” 莲花看着这把叶子难看,花朵也难看的草,本想不接,可看着水瑶那不容置疑的目光,还是勉强接了过来。 好在,虽然难看,气味也还好闻。莲花接过小草后,耸起鼻子闻了闻,一种淡淡的,清新的气味若有若无的在鼻尖萦绕,她忽然觉得一阵舒心,刚才吃兔子肉的憋屈都好像都没那么难受了。 水瑶看见了莲花的小动作,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中却有一丝喜意。 她当然不是随随便便的抓把草就给她的,只是,现在还不是解释的时候。 一路上,水瑶又采了不少的草药,但都自己收着了,没有让两人帮忙,直到她看见了一棵树干方方正正的奇怪的树木。 这棵树长在一片完全和自己不一样的树木之中,却一点都不违和。它的树干方方的,树叶子圆圆的,树上开着淡淡黄色的花朵,结着一串串像楝果一样圆圆的,青绿色的小果实。 端木渊和莲花也都看见了这棵树,端木渊笑起来, “瑶瑶,这树长得还挺有意思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树干方方,叶子圆圆的树。” 一旁的莲花没说话,眼神里也是“我也没见过的”赞同之色。 水瑶站在树下,嘴角上弯,眼神里露出满意的神色。 “木渊,”她依然觉得这个名字叫的顺口,可能是叫熟了缘故吧, “你把这棵树上的果子都收了,一个也别浪费。” “什么?”端木渊看着眼前这棵偌大的树,有些不情愿,刚才在树下的时候,他发现这棵树开的那种黄花,会掉一些黄色的花粉,气味有些怪,粘在他的衣衫上,他拍了几下都没拍干净。刚想叫水瑶赶紧离开,她居然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个任务。 端木渊看着水瑶给自己下了任务,就拉着莲花赶紧避开的样子,心中更是苦涩, 感情她也知道这花落花粉啊,那为啥非得让自己干这活呢? 最终,端木渊还是飞身上树,收了这一树的小圆果子。 好在他以前比一般的符师更看重身体的强横,学过些强身健体的锻体之术,也懂一些轻身身法。 提前做好准备之后,再收完果子下来,身上粘的花粉也不多。 看着端木渊拈着袍子的一角,兜着一兜楝豆一样的青黑的小圆果子,不知该往哪儿放的窘迫样子,水瑶笑的越发灿烂。 她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抽出一只用柔韧的草叶编织的小草篓子,将端木渊手中的小果子都收了进去。 好在端木渊在收果子的时候都是一簇簇的摘下来的,倒也不会漏出来。 “这种看上去长的有些好笑的树叫栃树,它的果子能益智补脑,少食可以健记不忘,如果加以提炼做成丸药,能够提升精神力。” 水瑶轻描淡写的说着,端木渊的眼睛却亮了,他终于明白了水瑶一定让他上树摘果子的目的,赶紧殷勤的从水瑶的手里接过那个刚才还有点嫌弃的草篓子, “瑶瑶,这个我拿着就好,别累着你。” 水瑶轻哼了一声,又转向莲花, “你手里的小草虽然长得有点不起眼,但也是一味药草,它名叫鬼草,虽然名字也不好听,但功效却是安神凝气,舒拢心神,配合其他药物服用,能够使人心旷神怡,解忧怡情。” 莲花听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握着小草的手指又紧了几分,下意识的把小草举到自己的面前,使劲的嗅了嗅。 “这片林子的宝贵之处多着呢,” 水瑶骄傲的说, “不过,也得有人能慧眼识珠才行。 你们,好好的跟着我,让你们采什么就采什么,不认识的也别乱采,” 水瑶郑重的嘱咐道, “毕竟这里也是有很多毒药的。” 端木渊默默的收回了伸向一旁一棵结满朱红色鸡蛋大果子的小树的手,莲花也悄悄的放下了一朵看起来更漂亮一些的花。 “不过,那个果子你可以摘,”水瑶满脸和气看着端木渊,“那果子不能入药,但可以当水果吃,味道很甜美,你去洗几个咱们一起吃吧。” 接着扭过脸,忍住笑,不去看端木渊发青的脸, “莲花你摘的这朵花也挺好看的,来,来,来,我给你戴上。” 说着,捡起莲花丢掉的那朵花,给她簪在了鬓角。 点点头, “嗯,好看!” …… 第306章 顺崖而下 三个人在禁忌之林中走了大半天,也采摘了不少的草药,天色开始慢慢暗沉了起来。 端木渊背着的小草篓子已经装的满满当当,莲花也不出意外的背上了一个同款小草篓子。 “瑶瑶,天快黑了,这林子里有不少野兽,晚上如果到不了你爹娘所在的地方,咱们得找个安全地方露宿。” 莲花在一旁,没有说话,但是也露出了赞同的眼神。 “放心,我带你们抄个近道,天黑前咱们一定能走到。” 水瑶自信满满的说。 又一个时辰后,三人带着蛋蛋挞挞来到了一处悬崖峭壁。 “这路咋带的?没路了,要跳崖吗?” 端木渊和莲花一起把疑惑的目光投向水瑶。 水瑶笑眯眯的走到悬崖边,指着云雾缭绕的崖下道: “从这儿下去的山谷,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你说我们要从这儿下去吗?怎么下去?”莲花沉沉的声音中略微带了点惊讶, “真的要跳下去吗?” 她束了束身上的绑带,向前走了一步,做出要跳我第一个上的姿态。 端木渊看着这个不太把性命当回事的小姑娘,又看看一旁神秘兮兮的水瑶,摇摇头。 “瑶瑶,你爹娘就住在下面的山谷里吗?他们平时也是从这里出入吗?” 水瑶摆摆手, “别怕,我以前经常从这儿下去,我能下去,凭你俩的身手,肯定也没问题的。” 水瑶没有正面回答端木渊的问话,俯下身去,在杂草丛生的地上摸索了一会儿,端木渊和莲花就看见她变戏法似的提起了一根粗粗长长的藤蔓。 藤蔓显然是经过人工编结在一起的,有碗口粗,中间是青黑色结实的老藤茎,编成了小姑娘常编的三股辫样式,但显然这根藤蔓还是保留着生命力的,它蜿蜿蜒蜒的藤茎上还顽强的长着绿油油的叶子,垂在山崖上的时候,根本就发现不了。 “一根藤蔓,我们谁先下去?”端木渊看水瑶没有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只是提起了藤蔓,便也不纠结,随口问道。 “不是一条,”水瑶笑笑,松手让那藤蔓落下,接着走了几步远,又提起一根相同的藤蔓向两人晃了晃,随之换了个方向,走到另一边,两只手伸下去,居然拎起来一根长长的软梯。 软梯看起来也是用藤蔓编成的,但显然编的比另两根绳索样式的绳子用心了许多。水瑶只提起了一截就松了手。因为这藤蔓软梯每隔一段距离就编进了扎根在崖壁上的新藤蔓,所以等于结结实实的固定在了崖壁上,不会随山风大范围的左右摇摆。 藤蔓软梯上生长了许多艳丽的小花小草,如果能透过山间的云雾,俯瞰全貌的话,就像一条鲜花编就的天梯,虽然充满了山野的质朴,却是美轮美奂。 “莲花过来,”水瑶招手叫莲花,小姑娘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你顺着这条梯子下去,我和木渊沿着藤蔓往下出溜。” 端木渊听的一阵无语,爬藤蔓就爬藤蔓,啥叫出溜,真是毁他的形象。 “你走软梯吧,我可以顺着藤蔓出溜下去。” 莲花迟疑了一下,对水瑶说。除了姐姐莲叶,她不习惯别人对她优待。 “咦,小丫头,怎么到了我的地盘上还敢不听话。” 水瑶故意板起脸来, “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快点,木渊,你走那边,我走中间,方便看着你们两个。” 水瑶一副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样子,端木渊第一个乖乖听话,往水瑶指派的地方走去。 莲花也没再倔强,乖乖的上了软梯,水瑶纵身一跳,落下山崖,轻松探出小手,单手抓住藤蔓,纤细的手指扣住编结成辫子的藤蔓间的缝隙,一条腿像是柔软无骨一样,攀缠在藤蔓上,另一条腿抬起抵住山崖,在山间的凉风中摆了一个翩然若仙的姿势,然后,小手一挥: “出发!” 说完,率先顺着藤蔓,向下滑去。 端木渊看着迅速下降的水瑶,觉得好笑的同时,心中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情,让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变得更加柔软了。 “瑶瑶看上去比莲花也大不了多少,在外面却总是面面俱到的,很为他人着想,刚见到自己的时候,还颇为小心的和自己斗智斗勇的,心思虽然不算老道,但也很是缜密。可如今进了这林子还不到一天,女孩子的天性似乎就流露了出来,看着她刚才的样子,才真的让人感受到,她原来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脑海中翻江倒海,手上的动作却并不慢,端木渊双手交替,速度丝毫不逊于水瑶的也向下攀爬了下去。 鲜花盛开的观光软梯上的莲花此刻其实有点着急。 这软梯,美则美矣,安全系数当然也是高于那两条藤蔓的,只是,她需要一节节的慢慢往下爬,速度完全没有另外两个人“出溜”的快啊。 山谷里的雾气有些重,莲花看着那两个很快就有些模糊的人影,心里着急,两只小手交替下移,速度也是越来越快,可是,却感觉和水瑶以及端木渊的距离越来越大。 莲花不知道,这条美丽的空中软梯是当日景昊和云放打着为水瑶好的旗号为她量身定做的,水瑶小姑娘爱美之心可以理解,当日只觉得好看,不仅完全同意,还指挥着两人按照她的创意加了不少小心思。 可是后来真正使用了没几次,她就发现了弊端,这梯子对她来说仅仅是好看,走起来太慢了,完全没有顺着藤蔓往下溜的快。 但……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所以,只要进山,水瑶就只能走梯子,一直在这条美丽的天梯上慢慢的走了好几年…… 这些,莲花当然不知道,她很感激水瑶对她的爱护,虽然,她觉得她也不是太需要这条梯子 …… 正在莲花想着冒险松手下落一段,再抓住梯子而不受伤,这种可能性有多大的时候,她忽然看见,透过薄薄的山雾,旁边陡峭而崎岖不平的山崖上有一对乌黑发亮的小眼睛在滴溜溜的转着,鬼祟的注视着她。 第307章 下山遇险(一) 一阵山风吹开了薄雾,莲花看见了一对乌黑发亮的小眼睛直视着自己,不由得脊背发凉, 单手抓住梯子,另一只手悄悄的向着怀里伸去。 那里藏着姐姐留给她的那把匕首,她紧紧的攥住了匕首,再抬眼,却只见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看不见那对黑色的小眼睛了。 她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松开攥着匕首的手,加快速度向下爬去,很快,她看见了水瑶和端木渊,她们都单腿绕着藤蔓,立在崖壁上,不知道在聊着什么。 看见莲花匆匆而下,水瑶立刻笑着看了过来, “莲花,不用着急,我们等着你呢。” 没有人知道莲花此时看见两人的心情,刚才一瞬间的恐惧和一丝丝的慌乱,叠加上眼前有人等候的惊喜和甜蜜,混合成莲花现在心中的五味杂陈,自从失去姐姐莲叶后的那种如雨打浮萍的伶仃之感好像慢慢的淡了。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几乎觉察不到的笑意,刚想开口告诉水瑶她刚才看到的那个奇怪的东西。 话还没出口,让她心跳加快的那对小眼睛突然又出现了,而且,这一次,它竟然就在自己身边不远处。 莲花只觉得一阵恐惧,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她看见那对小眼睛的主人有一张尖嘴猴腮的脸,此刻,它那突出的大嘴咧着,对着自己露出一口黄黄的牙齿,像是在狞笑。莲花的身上顿时起了一层寒栗。 顷刻间,那张脸就来到了自己的身旁,抬起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向着自己伸了过来。 莲花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把大手紧紧的给握住了,她几乎喘不上气来,难道刚刚觉察到一点点的甜,就要这么被夺走吗?她呼不出,喊不了,急得一滴眼泪从眼中溢出,滴下。 她好像听见了水瑶的喊声,却两耳嗡鸣,怎么也听不清楚,她也无暇细听,闪电般从怀里掏出了那把匕首,冲着那只毛茸茸的大手扎了过去。 只听耳边一声刺耳的“吱吱”,还有一声惊叫,然后莲花就觉得手上一阵剧痛,忍不住手上失了力气,手指张开,整个人像片落叶一样从那根开满鲜花的软梯上坠下,坠入到云雾缭绕的山谷中去。 莲花滴着鲜血的手在空中徒劳的抓了几下,却什么也没有抓到,她唇角勾起一丝苦笑,算了,不挣扎了,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命吧,葬身在一个人迹罕见的山谷,身边有鲜花相伴,已经比姐姐幸运多了。 莲花缓缓闭上眼睛,舒展开自己的四肢,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感受着下降的极速,准备去迎接自己的最后归宿。 突然,莲花觉得自己的腰上一紧,像是被一条长蛇卷住,然后一股大力带着她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莲花瞬时睁开了双眼,惊讶的看见面前放大了的水瑶那张精致美貌的脸。 莲花终于明白自己被水瑶一根长鞭卷住救了起来,但是为了救她,水瑶也跳了下来,现在,两人相拥在一起,更加迅疾的往下坠去。 莲花心里着急的快要哭出声来,她自己死就死了,她不想连累别人,更不想连累水瑶,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她的心里已经慢慢的接受了水瑶,也许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水瑶已经在她的心目中越来越像姐姐莲叶…… 正在难过挣扎,耳畔听见水瑶一声呼喊, “莲花,抓住了。” 莲花只觉得自己的手碰到了一根硬硬的藤蔓,她下意识的抓住,只是下坠的力量太大,她和水瑶的身体仍然在往下滑落,手心被坚硬的藤蔓磨得生疼,莲花连忙双手握住藤蔓,用力抓紧,减缓着下滑的速度。 好容易勉强稳住了身形,才看见水瑶身体悬空,只靠长鞭的鞭稍缠住了藤蔓,此刻,那长鞭的尾端也正在虽然下坠,慢慢松开藤蔓,眼看就要滑落下去,莲花急得向水瑶伸过手去,却因为距离太远,就是够不到。 幸好,这时,水瑶自己挺腰用力,在长鞭脱离藤蔓的那一刻,她单手抓住了藤蔓,莲花和一旁竭力荡着藤蔓,试图向这边靠近的端木渊都松了一口气,看着单手抓住藤蔓,在山风中衣角翻飞的水瑶露出了一个劫后余生的笑容。 水瑶也长出了一口气,额角滴落下一颗汗珠,,刚才确实有点危急,她没想到莲花反应那么激烈,居然掏出了匕首伤了那只灵猿,好在紧急时刻,灵猿收了手,不然,这悬崖峭壁上,是它的主场,它一爪子就能抓破莲花的脖子,让她血溅当场。 现在,水瑶和莲花共同悬在一根藤蔓上,莲花在上,小心翼翼的低着头,看着水瑶,问道: “瑶瑶……姐,你……还好吗?” 水瑶单手握着藤蔓,仰头看向莲花,心里很惊讶莲花这会儿的声音虽然被山风吹的时断时续,但她却清楚的听到了一个“姐”字,听出来那声简短的问候里的关心。 水瑶心里一动,这莲花,终于有了转变的迹象了。 可还没等她高兴起来,忽然觉得天空中一阵阴暗,仿佛一瞬间,天阴沉黑暗的要入夜一样。一种类似当初在神秘山谷中那种恐惧的感觉涌上心头。 三人都感受到了这种阴沉的压迫感,齐齐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巨隼迎面而来,张开的翅膀遮天蔽日一般,仅仅只是滑翔而来,就带来了一股残酷阴冷的寒意。 水瑶叫了声“不好,”接着抬手一把冰凌向着巨隼飞射而去,巨隼本来都目标是端木渊,结果被水瑶的冰凌舍掉了几根羽毛,顿时,改变了方向,斜斜的冲着水瑶和莲花的所在而来。 水瑶提起了长鞭,莲花掏出了匕首,匕首的寒光映照在巨隼的眼前,它明显一愣,转头放弃了两人,向着莲花头顶上的藤蔓飞过去,恰巧停在她够不到的地方,抬起如弯刀利刃一般的巨喙,狠狠的向藤蔓啄去。 藤蔓很坚韧,但巨隼的弯喙更锋利,一口,两口,长长的藤蔓在剧烈的晃动中,眼看就要被这只巨隼啄断。 第308章 下山遇险(二) 莲花看着那只可恶的巨隼眼看就要把藤蔓啄断,心一横,把匕首往嘴里一咬,双手攀着藤蔓,就要爬上去结果这只巨隼。 却觉得脚下有人拽了自己一把, “莲花,低头。”水瑶的声音响起的同时,莲花下意识的低下了头,这才看见水瑶已经攀爬到了自己的脚下,此刻,正单手吊在藤蔓之上,长鞭甩到极致,居然越过莲花,卷住了巨隼的一只爪子。 巨隼爪子被卷住,身体失去了平衡,扑腾着巨大的翅膀,直直的向着水瑶扑了过去,掠过莲花的身边,让她觉得巨隼卷起的飓风分分钟要把她从藤蔓上卷落下去。 然而,莲花最终并没有掉落下去,巨隼越过她和水瑶撞在了一起,然后,莲花就看见在巨隼面前显得身材娇小的水瑶和那只有着尖厉的弯喙,遮天般的翅膀的巨隼裹挟在一起,双双掉落了下去。 同时,空中还传来水瑶的声音, “莲花,别慌,慢……” 水瑶剩下的话被山谷中呼啸的山风吞了进去,没有人听见她说了什么 莲花只觉得自己眼前发黑,恍惚中,她好像看见端木渊也松开藤蔓,跳了下去。 她心里一阵茫然,来不及琢磨水瑶刚才喊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别慌,别慌什么? 她不慌,但她这次要去找姐姐,是的,她要去找水瑶姐姐,这个像莲叶一样真心对她好的姐姐…… 莲花双手一松,顺着藤蔓落了下去, “姐姐,我来了,你等等我……” …… 莲花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草地上的小草毛茸茸的,柔软不扎人,其间还点缀着朵朵色彩斑斓的小花朵,星星点点的,像块大花布。 莲花想不出什么好的词句来形容眼前的风景,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过年,娘亲买了块花布,说是要给自己和莲叶姐姐做新衣服,当时,她们姐两个可高兴了,满眼都是那块大花布,就像眼前这块开着鲜花的草地…… “莲花,你醒了?” 水瑶的声音把莲花从往昔的回忆中拉回到现实,她双手撑地坐了起来。 看了看四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惊讶的发现面前的水瑶虽然发丝有些散乱,但却安然无恙,嗯,就是衣衫上有几道被撕扯坏了的痕迹,看那样子,应该是被那只巨隼的利爪抓破的。 莲花试着站了起来,她发现自己除了双手上被那只毛绒绒的大手抓破的伤口还在渗血,其他的部位也都正常。 “我们居然都平安无事?!” 莲花觉得这一切都像在做梦。 “谁说都平安无事?!” 旁边传来一声很不高兴的声音。 莲花连忙寻声望去,只见端木渊满脸不高兴的坐在地上,身旁围着两只小猫,齐齐在他身边乖乖蹲坐着,时不时的在他身边嗅来嗅去。 “这是怎么了?”莲花心中有疑问,但她还是不习惯同别人讲话,就又把疑问的目光投向了水瑶。 “莲花,你掉下来的时候,差点砸到木渊,他只好匆忙接住了你,结果……结果闪了腰,哈,哈,哈,” 水瑶说着说着,实在忍不住,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莲花一脸的诧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原来,刚才,就在水瑶和巨隼纠缠在一起,掉落下去的时候,端木渊情急之下,往自己身上贴了一张疾行符,也松手跳了下去。 来自山海城木宗的疾行符让端木渊在极短的时间内追上了掉落的水瑶。 此时,水瑶和巨隼已经分开,在空中,巨隼比掉落的人类有优势,它正准备再次发起进攻,却被端木渊在背后给了狠狠一击,倒霉的巨隼只觉得自己的后背传来了一股焦糊的味道,接着就是一阵剧痛。 它也算在禁忌之林中生活过很久的凶禽,脑子虽然不算太灵光,但也有了些智慧,本能的觉察到了危险,连忙翅膀一震,飞离了这个给它带来伤害的地方。 端木渊成功的赶跑了巨隼,疾行符的功效还未失去,他伸手接住水瑶,还未调整好姿态,就发现地面已经在眼前了。 原来,刚才他们掉落的地方已经离地面不远了。 端木渊来不及调整身姿,只好尽力拧身护住水瑶,自己垫在下方,重重的摔在地上,好在他已经有了准备,虽然姿势狼狈了一些,却并未受伤。 刚刚站起身来,把水瑶也从怀里扶起来,还未张口说话,就发现头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坠落。 端木渊情急之下,一把推开水瑶,准备迎敌的同时,反应过来,这是莲花,可此时莲花已经到了眼前,看着小姑娘掉落的姿势,就是一副不想活的架势,端木渊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接住了莲花,却姿势不对,不慎扭了腰…… 莲花总算在水瑶笑的语不成调的讲述中明白了事情的全部,自己不由的羞红了脸,原来,都是自己在添乱,如果自己乖乖的顺着藤蔓下来,端木渊可能就没这些罪受了。 “端木……大哥,对不起。”莲花期期艾艾的道了个歉。 水瑶和端木渊都愣住了。 还头一次听见莲花这么有礼貌的叫人呢。 水瑶有些吃味的扬了扬眉毛, “莲花,你会叫人啊……” 一个“啊……”字拖着长长的音,明显的能听出主人的不满。 莲花转向水瑶: “瑶瑶姐姐,我以后会听话,不会自作聪明了,也不会随便轻生了。” 这个态度,还真是没啥可挑剔的,水瑶满意了。 “好了,没事了,你以后得听话,不要动不动就动些傻念头,在这林子里,我可是你们熟悉,也有办法的多。” 水瑶话是对莲花说的,可说到后面,却轻轻的瞟了端木渊一眼。 这个人,也是心眼够实在的,就那么快速的坠落下来,虽然当时离地面已经不算太高,可是他不知道啊,难道真的不要命了嘛。 她这几年可是在这里待惯了的,怎么会被一只小小的巨隼害死。 当然,好吧,那只巨隼不算小,它也从来不服她,可是,也不代表自己怕它,哼! …… 水瑶正在浮想联翩,忽然听见莲花一阵有些颤抖的声音传过来: “姐姐,姐姐,它,它又来了……” 第309章 小猿淘淘 水瑶想起刚才那种电光石火的危急时刻,端木渊不假思索的舍身相护,心里也不由得有了一丝丝的甜蜜…… 然而,这甜蜜却被莲花略微有些颤抖的声音打断。 她抬眼望去,只见顺着莲花的手指,一只体型比一般的猴子略大一些的棕色猿猴一步步的逼近了她们这边。 猿猴一身棕黄色的毛发,瘦削的雷公脸,一对儿深陷的眼窝里一双黑豆似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此刻,正四肢着地,一步步的向着三人走过来。 莲花看着那对熟悉的小眼睛,心里明白,这就是刚才在崖壁上袭击她的那个东西,原来是一只猴子,此刻看着,好像也没有刚才在崖壁上看着那么恐惧吓人,当时那只毛茸茸的爪子在她的眼前是那么巨大瘆人,她好不容易才调集出全部的勇气挥着匕首刺了过去,也不知道刺没刺中…… 棕色猿猴慢慢的向着这边走来,走近了,莲花发现它的一只前爪一颠一颠的,走的不太自然。两只小眼睛转来转去的看着三人,终于在看到水瑶的时候,那张皱皱巴巴的雷公脸上有了表情。 莲花发誓,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在猴子脸上看到如此生动的表情。 那是惊讶,喜悦,愤怒? 几种表情不停的转换后,居然剩下了一种十分委屈的表情,莲花非常肯定,那就是委屈,小小的眼睛里委屈的神情几乎要形成实质流淌出来一样。 还不等她惊奇出声,只见那只猿猴,竟然抬起那条走路不自然的前爪,三只脚着地,“吱吱吱”的叫着,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了过来。 莲花还没反应过来,那只猴子却已经从她的身边掠过,撞入了水瑶的怀中。 水瑶一把把猴子从自己怀里拎出, “哎呀,淘淘,别往我怀里扑,你又去哪儿了,浑身脏兮兮的。” 猴子委屈的发出“吱吱吱”的声音,然后莲花和一旁扶着腰活动的端木渊万分惊讶的看到,它抬起自己的前爪,举到水瑶的面前,一边给她看上面的血渍,一边用另一只爪子指着莲花,嘴里不停的“吱吱吱,”目光里全是愤怒。 水瑶仔细的看了看小猴子的前爪,安抚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淘淘今天受委屈了,来,让我看看咱们淘淘的小手怎么样了。” 小猴子委屈巴巴的把手在水瑶面前伸开,水瑶低头在那只手指细长,皮肤同样褶皱纵横,皱皱巴巴,带着棕黄色的毛发的猴爪上吹了吹, “哎呀,小淘淘的手流血了,不过不要紧,瑶瑶姐姐这里有好药,抹上就不疼了。” 说完,水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了几滴透明的胶质,涂抹在小猴子的伤口上,然后想了想,又掏出一条粉红色的丝带,一圈圈的缠绕在它的猴爪上,然后在猴爪背上系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好啦,上了药很快就不疼了,咱们淘淘现在可是山谷里最美的猴宝宝了,可要勇敢,不能再噘着嘴了,嘴巴撅的那么高,多不漂亮啊。 哎哟,对嘛,就是这样,看看,不噘嘴的淘淘多好看啊,真俊!” 水瑶温声细语的哄着小猴子,一旁的端木渊和莲花看的瞠目结舌。 不过,那张猴嘴就是不噘着也是一样突凸的,哪里漂亮了?两人心里都这样想,但是没人敢说。 蛋蛋也已经蹭了过来,一脸羡慕的看着偎依着水瑶的小猴子淘淘。挞挞静悄悄的蹲在旁边,一脸的不服气,目光里却也有着隐藏不住的羡慕, “哼,这个瑶瑶,都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温柔的和自己说过话了呢。” 水瑶哄好了小猴子淘淘,转身招呼一边傻了一般的莲花, “莲花,过来,把你的小草篓子也带过来。” 莲花机械一般的把小草篓子递给水瑶,水瑶却没有接,指着篓子最上面放置的红色山果说: “那个红色的果子,对,就是那个迦南果,你拿两个出来,给淘淘吃。” 莲花拿出两个在林中采摘的红色山果,想要递给水瑶,却见水瑶示意她把果子递给小猴子。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足了勇气,把果子递了过去,却不料小猴子淘淘把猴脸一扭,不仅没接果子,还做出了不理她的样子。 “淘淘,你这样就不对了,这是莲花姐姐,她刚才在崖壁上不是故意伤你的,是你突然出现,吓到了她,现在,莲花姐姐主动给你好吃的果子,你再耍小脾气就不对了, 哎哟,你看,莲花姐姐的手还在流血呢,这是哪个坏家伙伤了她啊……” 小猴子淘淘飞快的扭过头,动作超快的从莲花手中拿走了两个迦南果,然后冲着水瑶“吱吱吱”的叫了两声,就又把头埋在了水瑶的肩头。 水瑶笑着示意莲花坐下,故意大声掏出伤药,招呼她自己给自己本已上过药的手又敷了一层。 端木渊看着水瑶套路小猴子,不由得哑然失笑, “瑶瑶,这只小猿猴是你以前养的吗?竟然如此通人性,很不一般啊。” 水瑶笑着摇了摇头, “淘淘不是我,也不是任何人豢养的,它是生在这禁忌之林中的一只小猿,它的爹娘在它很小的时候就不见了,也许是死了,反正我们看见它的时候,它就是孤零零的小小一只,自己在这林中生活。 那时候,它太小,没有自保之力,天天面临着死亡的威胁。不过 它很机灵,也很警觉,就那么饥一顿饱一顿的伤痕累累的在林中生活。 后来,我和景昊云放遇到了它,就把它带到了这个山谷,这里虽然也有危险,但比外面相对来说,安全了许多。 它是一只聪明的小猴子,能判断出人的善意和恶意,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每次我来了,它都会出来和我们玩,向我们讨要好吃的。” 说到这里,水瑶指了指莲花背着的那个小草篓子, “它最爱吃成熟了的迦南果,刚才在崖壁上,就是看见了莲花背的篓子里的果子,嘴馋,想过去拿果子,结果,被莲花误会了,以为它是要攻击她,所以先刺了它一刀,它才反击抓了莲花的手。” 第310章 山谷凶兽 原来是这样,感情还是自己先犯了错,莲花心里一阵难过,怎么自己啥都做不好,这场坠崖事件原来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鲁莽…… 水瑶看出来莲花的窘迫, “莲花你可不要自责,这件事不怪你,在这林子里,危险无处不在,你就是得时刻保证自己的警惕性,这是没错的。 至于今天的事嘛,算是例外,都怪我没有提前嘱咐你们,今天山谷里的雾气也比较大,淘淘出现的又突然,你没有来得及反应,好在有惊无险。” 说完,她看看从自己肩头侧过脸来偷偷打量端木渊和莲花的小猿猴, “淘淘是个大度的小猴子,来,我们一起认识认识吧,这是端木渊哥哥,这是莲花姐姐,以后我们就都是好朋友了。” 听了水瑶煞有其事的介绍,端木渊哭笑不得,这传回山海城的木宗,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他端木渊,堂堂木宗宗主亲子,居然在这里给一只小猿猴当哥哥? 嗯,还不能白当,在水瑶的示意下,端木渊也从自己背的篓子里拿出了几颗紫色的果子递给了淘淘,小猴子才满意的冲他“吱吱吱”的叫了两声,像是认下了他这个哥哥。 莲花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她不嫌弃小猴子,她小时候,还没被拐走的时候,家里因为在外面卖艺,曾经养过小猴子,那些小猴子个子比淘淘小很多,虽然没有淘淘有灵气,但也很聪明,就是跟她并不亲,因为她小,还会欺负她,所以,父母亲不让她靠近家里的小猴子,如今,看着眼前啃果子的小猿猴淘淘,她忽然有了一层亲近之情…… 蛋蛋也挺喜欢淘淘,它之前一直跟着墨足和阿狸住在神秘山谷,并没有在禁忌之林生活过,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对淘淘和水瑶的亲近也不排斥,还傻傻的凑上前去,企图用鼻子闻闻淘淘,友好的和它打招呼。 不料淘淘对它很是提防,小眼睛转来转去,警惕的看着蛋蛋,把蛋蛋看的莫名其妙。 蹲在一旁的挞挞有点不自然,但装作无辜的把一张雪白的猫脸高高的扬起,装作去看空中飞舞的小蜉蝣,还时不时的抬起小爪子去空中虚抓几下,装作很忙的样子。 水瑶看着三只小兽各自表演,心中好笑,蛋蛋和淘淘都是实心眼的小东西,唯有挞挞,傲娇又矫情,它以前来这儿可没少欺负戏弄淘淘,一来就弄的鸡飞狗跳的。 不过,以前淘淘还是一只小小的幼猴,后来淘淘长成了一只比挞挞大好几倍的小猿猴了,心眼也长了不少,一猴一猫才相安无事。 但是,淘淘从此对所有的猫科动物都存了戒心,一旦碰上,总是小心提防着,而天真的蛋蛋可并不知道这些事,估计这会儿心里盼望着一起开心玩耍呢…… 然而,小猿猴淘淘可并是家养驯熟的小猴子,它吃饱喝足了,就离开水瑶,掂着那只伤脚,晃晃悠悠的走开了,走到它觉得足够远的地方,四肢落地,几个腾挪纵跳,攀上了陡峭的山崖,就消失在了丝丝缕缕的雾气之中。 水瑶忽略掉莲花惊讶的神情,笑着说, “木渊,你的腰怎么样了?休息好了,咱们就出发吧,离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呢。” 端木渊没有说话,背起自己的小草篓子,无声的表示自己没问题。 莲花也默默的站起来,把对那只小猴子的看法放在了心里,这里真是也太让人出乎意料了,小小猴子,竟然是个戏精,在人前瘸着腿,一脸的委屈,看刚才那健步如飞,在陡峭的崖壁上如履平地的样子,哪有受伤的样子。 莲花看看自己手背上深深的血痕,自己悄悄的低头吹了吹…… 三人继续跟着水瑶往山谷中行走,这禁忌之林中古木参天,幽暗阴森,山谷之中却别有洞天。 两侧的山崖嶙峋,奇石林立,崖下的山谷里却溪水潺潺,绿草茵茵。时不时的还有一些可爱系的小动物从身边经过,小兔子,小花鹿,小狐狸,小山猪,都体型娇小,行动敏捷。而且,看上去都不怕人,大摇大摆的跑到溪流边喝水,嬉闹,完全把三人视作空气。 水瑶看着端木渊和莲花面对着小可爱们不解的眼神,心中又好笑又得意。 还不等她开口做个解释说明,一向少言寡语的莲花先开了口, “姐姐,这些小动物都是你们养的吗?还是都跟你认识的?” 她可得先问好了,不然再突然冒出来一个淘淘那样的,她是打还是不打? 水瑶被问的茫然,接着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看到端木渊同样看过来的眼神,才觉察到原来这两人都有同样的顾虑。 “这里的小动物都是自然天成的,我们没有养过,不过,”她嘿嘿笑了笑, “这里本来就没有太多的大型凶兽,即然有,后来也被我爹娘给赶走了,当然,也有不肯走的,就被……”她比了一个斩首的手势。 “于是,就留下了这些小型的动物,当然,有时候,我们在外面见到可爱的,比如像淘淘那种,也会带回来,放在山谷里,这里凶兽少,环境好,食物也多,还是很适合生存的,要是这样自己还活不下来,那我们也没办法了。” 水瑶淡淡的讲着,端木渊却很是受到触动,适当的施以援手,却不过多的干涉,也许,这才是自然之道。 莲花没有想那么多,她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瑶瑶姐姐家人养的就好,不过,她对瑶瑶口中的小可爱不是很赞同。 那些小兔子,小花鹿说可爱也就算了,那个淘淘,一张丑脸在崖上向她伸过来的时候,真的不可爱。 而且,刚才她明明看见了一头白狼,还有草丛中一条青色的大蛇…… 这些,哪里可爱了,明明就是凶兽嘛,如果这些都不算凶兽,还有什么算凶兽啊。 悲催的莲花很快就知道了这个答案。 第311章 又见大熊 继续前行了一段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出现在眼前,这片林子不算很大,却生长的极有规律,小溪进了树林后分成了若干个支流,水流变得更细,更缓,像一片纵横交错的水网渐渐的隐在了林中。 莲花看不出来,但端木渊一眼就看出这片茂密的树林是人工种植的,或者说是是经过人工改造的。 虽然看起来是简简单单,自然天成的模样,但却蕴含着奇门八卦之术在其中,不懂的人随便进入,运气不好就会被困死在里面。 果然,水瑶笑着对他们开了口, “穿过这片林子就快到地方了,不过,这林子中的树木排列有机关,你们两个进去后不要乱走,一定得跟着我走,要是走错了,今晚就得在林子中睡了。” 莲花懵懂的点点头,她不懂这些,自从进了禁忌之林,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新鲜,也让她心生敬畏。 端木渊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刚进禁忌之林的时候,还没有什么,自从进了这个山谷,他越来越惊讶。这么大而幽静的山谷明明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作,可却处处让人感觉到舒适,周围的环境一派天成之中隐隐透出人力改造的感觉,却又看不出痕迹。 而且,这里给人的感觉极为舒适放松,空气都好像更清新…… 这些,要是都是人力改造过后所得,那这人,真是个大手笔。 水瑶不知道此刻端木渊心中的翻江倒海,她俯身抱起蛋蛋,这只小猫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可不能随便乱跑,万一跑丢了,还得费一番功夫去找它。 至于挞挞,那是个自由自在的性子,你越是约束它,它越是要偷偷的和你对着干。好在,这里它也来过不少次,知道哪里可以放肆,哪里会吃亏,不用过多的担心它。 不过,水瑶还是又多唠叨了两句, “挞挞,好久没回来了,你自己小心点,不要到处乱跑,万一被困在哪儿我可不一定能及时去救你。” 挞挞闻言不服气的“切”了一声,撒开四条小腿,率先向着前方跑去。 它这一跑,水瑶怀里的蛋蛋也着急了,在水瑶怀里挣扎着也要跳下去,水瑶怜爱的拍了拍它的小脑袋, “蛋蛋听话,你第一次来,别跟着挞挞瞎跑,万一迷了路就不好了,我带你去找好东西,你以后见了阿狸,送给她。” 蛋蛋听懂了,遗憾的看了看挞挞消失的方向,只好又安稳的在水瑶的怀里趴了下来,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水瑶垂下来的发辫,亮晶晶的大圆眼望着水瑶的笑脸,期盼着水瑶许诺的好东西,懵懂的心里模模糊糊的在想,挞挞和娘亲阿狸都是女猫,回头多弄点好东西,给阿狸一份,给挞挞一份…… 三人的脚程很快,树林也不是太大,在水瑶的带领下,三人没用太长时间就穿过了林子,到了一片新的天地。 出树林的那一刹那,就连见多识广的端木渊都不由惊叹道: “这是什么地方,真的堪称仙境。” 莲花也惊讶的睁大了双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水瑶在旁边笑的很欢, “过奖了,过奖了,仙境谈不上,不过还是很有田园牧歌的感觉的,是吧?” 刚入山谷时,山谷中还是薄雾弥漫,空气中一股湿气,抬头只见云雾飘忽,阳光即使出现也是一闪即逝,周身有一种潮湿不干爽的感觉。 而树林后的这片天空,仿佛是另一个世界,虽然因为天色不早,红日西斜,但阳光还是带着丝丝暖意照在身上,就连吹过的微风也格外清爽舒适。 眼前一片绿草茵茵的原野上,从树林中流出的细流又汇聚成一条潺潺的小溪,一路向前缓缓流去,远远的汇入了一条小河,河上一座小木桥,建的古香古色的。 河对岸是一片良田,远远的,看不清种植的什么,只看见似乎一片片的作物颜色不一,五彩纷呈,远望像是一幅色彩艳丽的画卷,却看不清庐山真面目。 莲花影影绰绰的看见田里似乎还有不少人影在晃动,心中奇怪,瑶瑶姐姐只说她的爹娘住在深山里,那里清净,要带自己去住上一段时间,怎么她的爹娘家里还有这么多的田地,这么多的人口。 “瑶瑶姐姐,你爹娘还雇了人种田吗?” 这话问出时,莲花也是不解的,这么多的人,要是都是雇工,那他们都是怎么进来的呢,不会都和自己三人一样,从山崖顶上下来的吧?还是这里还有其他的入口。 端木渊的眼睛却比莲花看到的更清楚,他敏锐的发现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行动有些不自然,虽然并不滞涩却显得有些僵硬…… 不太像活人的感觉。 端木渊无端的想到以前曾经听说过的僵尸,人蛊之术之类的邪术,心里一凉,虽然在清天朗日之下,却惊得起了一层寒栗。 “莲花你是说田里那些";人";吗?哈哈,一会儿咱们走近了,你好好看看,那不是真人,只是一些会动的木牛流马,还挺好玩的。” 水瑶笑嘻嘻的给莲花解惑,给她讲解木牛流马是前代设计这类会活动的运输机关的统称,现在在前面田里活动的是一些新制出的机关,能帮着在田里运送东西,干些粗活…… 端木渊悄悄在旁边松了大大的一口气,他也慢慢看清了那远处活动的东西有些确实不是人形,原来是活动机关。天啊,他刚才在想什么?这么美的地方,自己怎么会想到那些阴暗的事情上去,真是亵渎了眼前之景。 “咱们赶紧过去看看吧。”端木渊对那些活动的机关很感兴趣,催促道。 “别急,等等挞挞,这小猫,不知道又跑到哪儿去了。” 水瑶话音未落,几人忽然听见一阵“哒哒哒”,“咚咚咚”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 三人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愕然发现小白猫挞挞四条腿跑的飞快,白色的小身形快出了残影,向着自己这边疾驰而来。 而在小猫狂奔而来的身影后,一只两人多高的巨大瘆人的黑熊正“咚咚咚”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第312章 大黑 三人都有些傻眼。 水瑶是被挞挞这惹祸的体质气傻了,这只小猫简直就是要不得,一会不见就惹麻烦。 莲花是被眼前的凶兽给吓傻了,不是说这里没有凶兽嘛,这是什么?这么大的一只黑熊,说是妖怪都不夸张,难道这也是瑶瑶姐姐家的小可爱? 端木渊是被这山谷中层出不穷的变故给惊傻了,这里,怎么比山海岛上还要状况频出?早知道,他直接到这里来历练好了。 就在几人愣怔的刹那间,挞挞已经成功的跑到了水瑶面前,轻松一跃,跳到了她的肩头,得意洋洋的蹲坐在那儿,冲着气呼呼的跑过来的大黑熊喵喵喵的叫着示威。 出了树林就跳下了水瑶怀抱的蛋蛋正在草地上追逐着草丛中的蚱蜢,一看见挞挞回来,赶紧放弃了蚱蜢,准备迎上去,结果看见一个庞然大物正在后面追着挞挞,立刻浑身毛发奓开,尾巴高竖,双眼圆睁,就连两只小耳朵也竖起来慢慢的向后转动,摆出来一副终极战斗的架势。 但是,大家此刻的注意力都在面前一步步逼近的大黑熊身上,没有人注意到脚下小小的蛋蛋的举动。 水瑶准备走上前去,好好安抚一下大黑熊。这只大熊就是当日那只胆小如鼠的熊,自从景昭爹爹的伤彻底好了之后,芸娘娘亲也原谅了它。 它虽然胆小,但却聪明通人性,很快就看出了这一点,又开始频繁的出现在爹娘的面前混吃混喝,后来,爹娘把这山谷整修的越来越好,它也不知道怎么,竟然跟着进来了,然后就彻底赖在了这里,舒舒服服的住了下来,很少再到禁忌之林的深处去逛。 后来,不知道啥时候,大熊就有了个大黑的名字,只要叫它,尤其是芸娘娘亲叫它,它就颠颠的跑过来,憨憨的模样,就像一只巨大的黑狗。 大黑虽然爱吃肉,但是不算嗜杀,一旦肚子吃饱了绝不随便袭击小动物。后来在谷中住的时间长了,还知道到外面去捕猎,芸娘娘亲开始的时候嫌弃它,撵了它几次,它当时走了,不久就又回来,娘亲也拿它没办法,最后只好随它去了。 它很聪明,娘亲喜欢的那几只小可爱,它都认识,就是走到它身边,它也不会出击,挞挞它也见过,绝不会随便就追击挞挞,所以,一定是挞挞这个惹事精又去招惹大黑了。 孩子闯了祸,就得家长收拾。水瑶现在就是那个悲催的家长,她正想着有什么可以贿赂一下大黑,就看见蛋蛋像一只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目标直奔大黑。 “哎哟,坏了,蛋蛋以前没有见过大黑。”这时,水瑶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挞挞以前来这里,还是和蛋蛋灵魂互换的时候,用的是蛋蛋的身体,所以,刚才,挞挞去招惹大黑的时候,大黑肯定是不认识这只小白猫,当然对它的挑衅也不会一直容忍,所以,才会一路追着它过来。 而现在,蛋蛋是真的没有见过大黑,可这只小猫,还是像以前一样悍勇无谋,看着面前这么巨大的大黑,居然采取直面硬刚的态度。 唉,两只毛孩子,都让人操心啊。 已经来不及阻止,只能静观其变了。 水瑶抬起的脚落了下来,就看见蛋蛋一爪子抓向大黑的熊脸。 大熊本来看见蛋蛋还很高兴,它还记得这只虎斑花纹的小猫,已经好久没来了,虽然很淘气,但是也很大方,给过它好吃的,它大黑心眼好,脾气好,只记得对它好的人或兽。 大黑一点戒心都没有的迎上去,不料,蛋蛋的利爪“啪”的一声呼在大黑熊的胖脸上,清脆利落。 大黑熊皮糙肉厚,蛋蛋要是打在其他部位,简直就是给它挠痒痒。可现在打的是脸,就算是熊脸,那也是脸。 脸上的皮肤自然是要嫩一些,就算是熊也是这样,况且熊脸上还有一对滴溜溜的小黑眼珠。 只是,这会儿,那对小眼珠失去了灵动,有些呆滞。刚才那一猫爪子,差点戳瞎它的熊眼。大黑一时半会儿没有想明白今天这是怎么了。 无缘无故的,跑来一只小白猫挑衅它,它本来不想理它,它反而蹬着鼻子上脸,追过来看见以前的旧相识和瑶瑶小姑娘,结果什么好处都还没要到,就挨了一巴掌。 大黑感觉到脸上痒痒的,还有一丝疼痛。好像是有血腥味,自己的脸被小猫爪子抓破了。 这真是…… 大黑不知道怎么说,大黑词穷,但是大黑真的生气了。 被打了脸的大黑“嗷呜”一声就向着一击得手就闪在一旁的小猫冲了过去。 水瑶还没来的及上去拉架,一道身影迅疾而上,手持一把长剑,向着大黑刺去。 水瑶看了看仍然站在身边的莲花,这小姑娘这次很是乖顺,没有冲动上前,此刻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 莲花的心声: 我该不该上去?这也是姐姐你们家的小可爱吗? 水瑶抬手擦了下眼睛,终于可以肯定这次冲动上前的竟然是一向稳重的端木渊。 怎么这一个个的都这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啊! 也不对,明明都没有一言。 唉,打吧打吧,她倒要看看谁能打过谁,反正大黑皮糙肉厚的,打不过还会逃跑…… 大黑真的很憋屈,它只不过心里生气,吓唬一下打它脸的小猫,怎么又跑出来一个男人冲着自己拿着把木剑乱刺。 关键那把木剑还很邪门,虽然乌漆嘛黑的,但比那种亮闪闪的剑还要危险。刺在身上,虽然没有刺破皮肉,但那种疼痛中夹杂着酸麻的感觉却顺着刺中的地方向深处延伸,真的好疼,要不是自己体型巨大,这得一直疼到心里,呜呜呜…… 端木渊此刻也很诧异,他当时是害怕大黑熊一爪子把小猫拍死,而且见了这巨大的黑熊,心里也起了对练的意思,才出手的,没想到,他把自己看家的武器都亮出来了,这黑熊居然不惧。 难道自己要败在这只黑熊手上? 这就让爱面子的端木渊难以收场了。 第313章 战大黑 端木渊挥舞着手中的木剑,再一次从大黑熊的巨掌下快速闪过,绕到它的身后,顺手在它敦实的屁股上刺了一剑。 果然,大黑熊依然无动于衷,毫发无伤,只是看上去更加生气了,它又费力又笨拙的转过巨大的身体,再次挥起了长满黑色长毛的熊掌,还威胁的向着端木渊呲出了尖尖的獠牙,一副我很凶的模样。 端木渊更郁闷了,自己手中这枚木剑可是他们木宗的一件宝贝,是用一截木宗的镇宗古树的树芯炼制而成的。如果不是他第一次出岛试炼,接的又是抓捕逃犯的任务,作为木宗宗主的他爹还不会把这把剑送他呢。 木剑本身就自带强力麻醉效果,如果再叠加上精神力,效果更是呈数倍的放大,但,如果对方的精神力不够强大的话,也很容易损伤对手的智力,严重的直接将人变成傻子或者沉睡不醒。 所以,端木渊迟迟没有动用自己的精神力,想着先靠木剑放倒了这只巨熊再说,毕竟,他也没弄清楚这头大熊到底有没有主人啊! 可现在,他和大黑熊居然谁也奈何不了谁…… 缠斗了一会儿,大黑熊明显也有些不耐烦了,它真的好讨厌眼前这个男人,围着自己左蹦右跳的,自己跟着他转的头晕,身上还又麻又疼。 呜呜呜,大黑真的生气了,当端木渊再次绕到它身后刺了它一剑的时候,大黑熊出人意料的没有再次转身示威,它巨大的身躯向后一蹲,端木渊就看见一个硕大的黑色熊屁股向着自己坐了过来,天啊,这要是被它坐在屁股下面…… 端木渊一阵恶寒,别说他不想死,就算是死也不能被熊给坐死啊,太丢人了。 算了,熊不仁我不义,反正这只熊本来看上去也不太聪明,再傻一点也无妨。 端木渊一道精神力注入木剑,漆黑的木剑剑尖发出一团白色的荧光,隔空击在大黑熊缓缓坐下来的屁股上,与此同时,端木渊身体倒仰,几乎是贴着地面,像流水一样丝滑的滑出了大黑熊倒下的范围。 大黑只觉得屁股一疼,接着脑袋也是一晕,结结实实的就坐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世界终于安静了。 水瑶看着一动不动的大黑, “木渊,你把大黑怎么了,它怎么看上去像傻了一样?” “怎么,瑶瑶,这熊你还真认识啊?”端木渊有点心虚,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 “是啊,大黑也算是这禁忌之林的顶级存在了,你怎么这么轻易就把它治服了?真是有本事!”水瑶给端木渊竖起了大拇指。 “不过,大黑性格很温顺,从来不伤人的,你这是把它怎么了,它现在看起来不太好,呆呆的。” 端木渊有点汗颜,他可不是轻松治服的,他看家本领都用上了。不过,瑶瑶说这只熊从不伤人他可不信,刚才那只熊明明是想用屁股坐死他。 “嗯,那个刚才它看上去挺危险的,我就用了一点精神力,它估计是脑子受到了一点冲击……”端木渊有点不好意思,好像是打狗没有看主人的感觉。 “哦,那它什么时候能醒?”水瑶好像并不在意。 “普通人怎么也得几天几夜吧,”端木渊没敢说精神力脆弱的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不过,这头大黑熊体形这么大,估计几个时辰就好……了。”端木渊的话没说完,自己嘴里的最后一个字就被自己咽了回去。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那只大黑熊居然已经缓缓睁开了那对小眼睛,迷茫的看着他。 它的恢复能力这么强吗?还是自己的攻击根本就没有对它造成大的影响? 端木渊把疑虑埋在心底,对着水瑶故作镇定的笑笑, “你看,它已经醒了,还挺快的。” 水瑶走过去,抬手在大黑的肚子上抚摸了两把。 没办法,这熊实在太大了,就算坐在地上,她也只能够到它的肚子。 “大黑,清醒一下,你怎么睡着了?看见我回来了,也不欢迎一下吗?” 大黑转了转小眼睛,一阵迷茫后,一眼看见了端木渊,小眼睛立刻瞪得溜圆,它冲着水瑶呜呜呜的呜咽了几声,说它不是睡着了,是被那个人给打晕了。 虽然不懂熊语,但端木渊神奇般的看懂了大黑的意思,它在告状!这山谷真是颠覆认知啊,是个长嘴的就会告状…… 水瑶装作听不懂,人家说: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这句话很有道理,这是挞挞无数次给她惹祸后,她总结出来的经验。 装聋作哑加上抹稀泥,就是她哄毛孩子的办法。 水瑶从荷包里掏出一把糖, “大黑,你看,这是什么,你最爱吃的糖,这可是我从很远的地方带回来的哦,你快尝尝,是你以前没吃过的口味呢。” 水瑶把糖努力的往上举了举, “你要是不赶紧吃,一会儿挞挞就给吃光了。” 她看大黑还是一脸气愤加懵圈的看着端木渊,赶紧吓唬它道。大黑果然还是更看重吃,连忙低下头,大舌头一卷,把水瑶手里的糖都卷进了口中。 瞬间,就甜的眯起了眼睛,忘记了刚才的所有争斗。至于伤痛和后遗症,那是不存在的,它大黑这么大的个子可不是白长的,除了当初那条巨蟒,还没有谁真正伤过它呢。 安抚好所有的毛孩子,一行人整装出发,不同的是,水瑶带着莲花和蛋蛋挞挞都坐在了大黑的背上,雄赳赳,气昂昂的向着小河走去,只有端木渊自己跟在旁边步行。 没办法,大黑虽然大度的没有跟蛋蛋挞挞计较,但对于这个无缘无故打了它一顿的两脚兽男人,还是没有那么快的原谅。 到了河边,端木渊自己向着远处的小桥走去,大黑驮着其他人直接穿河而过,小河水不算湍急,有成人齐腰那么深,但对于大黑的身高来说,连它的腿都没有没过,眨眼间,撒欢就到了河的对岸。 端木渊绕了一大圈的路,追上她们的时候,几个人已经到了一片五彩斑斓的田地里。 第314章 药田 到了近前,几人才看清楚,这是一片药田,田地规整的很好,阡陌纵横,把田地分成一块块的,里面长着不同的药草。 田地不远处有弯弯曲曲的水渠,每块田的旁边都有引水的渠道,田里的药草长得千奇百怪,五颜六色的,远远看去,五彩斑斓,确实好看。 但近看,就很有些意味了。 虽然端木渊对医药懂得不多,这里的药草认识的也没几种,但还是能看出来,这药田里的杂草长得也不少。而且,这药材固然长得生机勃勃的,那些杂草看上去也一点都不缺养分,也很是茁壮…… 端木渊很不理解,费了这么多的功夫开出这么大的一片药田,还修建了如此完备的蓄水,排水,灌溉工程,又种了这么多的奇珍异草,怎么到了最后的种植养护环节却这么不肯上心呢? 可惜端木渊没有问出声来,否则水瑶一定会笑弯了腰。 她那一对儿爹爹和娘亲,哪里是侍弄田地的主。 这片位于石洞外面的药田,是她们三小只第n次来的时候发现的,当然爹爹和娘亲早就发现了,但他们两个只管采了一些自己想要的药草就置之不理了。 当她们三个看见这片药田的时候,云放第一个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如此大而完备的规模,如此多而珍稀的种类,不知道是哪位前人的心血,就这么撂荒在这里,真是让人扼腕叹息。 但经过云放和景昊的收拾料理后,惊喜的发现,那些生长年限长的药草居然大部分都活的好好的。想想也是,它们本就是天生地长的精华,在这人迹罕至的深谷之中,根本就不需要人类的照顾,也照样能够年复一年的吸收天地精华。 因为这里位置特殊,三小只当时不能找人来帮忙,自己干了很久才把这块药田恢复了几分当初的模样。好在芸娘娘亲还是疼他们的,不舍得让三人太过劳累,把水瑶从田里抓回去,和她一起赶制了许多的木牛流马。 想起当日初见这些宝贝的时候,水瑶还很是惊异,不知道娘亲什么时候做了这么许多的东西。然后仔细观察后,她看出了端倪,这些木牛流马不像是刚制作出来的。 问了芸娘娘亲后才知道,这些东西果然都是娘亲从一个封闭的石屋内找到的,虽然年代久远,但经过芸娘的巧手修复,又可以使用了。据芸娘娘亲说,其实田里也有很多木牛流马的的残片,估计是常年没有修缮养护,慢慢被岁月侵蚀了。 水瑶也是这时候才明白,原来娘亲的那位老祖宗,当时在这里不仅是建了一个庞大的山洞做住宅,还在外面的山谷里开垦了药田,粮田,畜养了很多少见的动物,只是随着他的离开,这里慢慢的被遗忘撂荒了。 凭借老祖宗当年的手段,这里的一切自然运转着,只是后来太久没人打理,那些木牛流马也渐渐自然损坏,失去了作用。 直到芸娘和景昭的到来。 所以,最终,山谷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三小只重新让这片药田恢复了生机,水瑶在芸娘的帮助指点下改良了木牛流马,又做了很多新鲜有用的小机关,在他们三个陆续出门游历的时候,这片药田就基本恢复了自然生长的状态。 当然,娘亲还是很负责任的,会经常在来山谷中游玩的同时,顺便给她检查一下她的各种机关傀儡,以便让它们能更好的干活。 至于景昭爹爹,他会在药田里珍贵的药草成熟的时候,及时的采摘下来,炮制成适合保存的成药,太多了的时候也会带回萧家村,交给萧南南留给云放。 当然,能经过爹爹的手炮制的药材都得是比较珍贵稀少的珍品,一般的,可入不了景先生的眼睛。 所以现在,水瑶看着田里许多已经成熟却无人采摘回去的比较普通的药草和那草盛豆苗稀的情景,只好无奈的摇摇头,算了,好歹看上去还是挺欣欣向荣的。 莲花和两只小猫都被田间小路上机械的自动跑来跑去的各种形状的机关傀儡吸引了注意力。 水瑶当日制作这些东西的时候,童心太重,一个个造的形状各异,有人形的,也有各种她喜欢的牲畜动物造型。 马呀牛呀都算是能运送物品的大件,自然不少。其他的一些小狗,小猫,小兔子等等的纯属就是为了好玩,为了给这田间地头增添些热闹的气息。 看着田里还有很多的小机关在动在跑,水瑶知道芸娘娘亲最近肯定刚刚帮自己维护过这些。 又走近了两步,水瑶发现有块田里的药草刚刚被采摘过,那是块一年生的草药田,药草采回去了,这块地就得重新深耕下种了。 水瑶左右看了看,从旁边拖过来一头耕牛样子的机关,把它拖进田里,扭了扭它的耳朵,然后一旁的莲花就看见那只木牛开始慢吞吞的耕起地来。 “好神奇,”莲花叫道,水瑶笑了笑, “莲花,你也可以拖一条牛过去试试,看,就是这样,轻轻的把耳朵往左边转一下,就能犁地了, ” 莲花好奇的试了试,果然,有一头牛跟在刚才那头后面也开始慢慢的犁起地来。 正在地上和木猫木狗撕咬打架的蛋蛋和挞挞见状,也兴奋的冲了上来,跳到正在犁地的木牛头上,两只爪子使劲的扭动着木牛的耳朵,一时间,两头木牛都加快了速度,田里泥土翻飞,扬的两只小猫自己浑身是土,蛋蛋还在木牛身上傻傻的喵喵叫,挞挞早已离开了捣乱现场。 “现在不是收获季节,田里也没有什么活,” 水瑶指着远处走来走去的人形傀儡, “只有那边的粮田里有几个木傀儡在模仿稻草人,吓吓鸟雀,大部分的机关都没有开。”三人一边走着,水瑶一边顺手在田里摘了些需要的药草。 走出药田后,水瑶看了看天色, “马上天黑了,咱们赶紧回去吧,回去晚了,我爹娘用过晚饭了,咱们就吃不上现成的了。” 第315章 神仙眷侣 水瑶非常了解自己的爹娘。 果然,她们见到景昭和芸娘的时候,这一对神仙眷侣正在齐心合力的制作一把古琴。 两年多前,景昭在山洞里的一间石室内找到了许多木料,挑出来了两块阴干了不知多少年的上好青桐木和梓木板,立刻兴致大发,非要自己亲手制作台古琴。 昔日的景先生顷刻间化身成木匠,精心的做好了琴面和琴底,用鱼鳔胶合琴制成琴胚,放置在一旁阴干时,才发现需要的东西缺的太多。 但这更激起了景昭的兴致,他就是那么一个有了目标不怕麻烦的人,而且,他现在有大把的时间。 先是准备了很久的漆料。满山遍野的找树取生漆,不辞辛苦的爬上树,割破树皮,插了一个个舌形的小漆碟子,一滴滴的收集生漆,再过滤晒制调和成熟漆,最后加入研磨好的朱砂调制成红漆。 陆陆续续用了一年多才准备好漆料。 同时,芸娘帮他准备了蚕丝琴弦,玛瑙琴徽,玉石琴柱,备好糯米粉,鱼鳔胶,鹿角霜,甚至粗麻布……, 零零总总,终于都备齐了,景昭才大展身手。 细细的上漆,法漆,布漆,垸漆,阴干,打磨,陆陆续续又是一年,一台黑红色漆面的古琴才初见端倪。 水瑶三人找到景昭和芸娘的时候,景昭正在给刚刚完工的古琴刻字,芸娘在旁边备好了大漆,金粉银粉,等着刷漆填粉,一旁还摆放着蚕丝弦。 看到水瑶回来,芸娘很是高兴,却笑着冲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水瑶一见景昭正在专心刻字,立刻约束好了两只小猫,一起静悄悄的在旁边观看这件历时两年多的古琴的诞生。 景昭也看见了水瑶等人进来,却一言不发的刻完了字才抬起头招呼水瑶, “瑶瑶回来的正好,正赶上这把逍遥九弦琴完工,今晚值得浮一大白。不过,你得先等等,让我给它上好琴弦。” 水瑶笑道: “看来还是我有福气,正好能赶上这把古琴的诞生,云放和景昊当初割了那么长时间的生漆,却也没有这种眼福。” 景昭听了越发高兴,“爹爹马上上好琴弦,一会儿试音,给你弹一首。” 水瑶笑的更加灿烂了, “那我今天还有耳福了。” 半个时辰之后,一曲欢快,悠扬的高山流水从院中传出,蚕丝琴弦的声音柔和,悠扬,音色极美。 曲终的那一刻,景昭和芸娘相视一笑,那一刻,他们彼此的眼中没有旁人…… 水瑶心想,为了这几根琴弦,芸娘娘亲从春天开始养蚕,收茧,缫丝,纺丝熬胶制弦,就为了支持爹爹的爱好,可看了景昭爹爹的这一刻的开心与笑容,水瑶又瞬间理解了娘亲对爹爹的迁就和纵容。 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 爹爹从庙堂之地走出来,不论是自己不愿意再入那是非之地,还是为了娘亲才归隐山林,总之,事实上是陪着娘亲过上了让她恣意自在的生活,虽然娘亲嘴上从来不提,但看她对爹爹所有天马行空的爱好都如此的支持和重视,就知道了她的心意。 降观于桑,说于桑田。 一路走来,那看似随意生长的药田里快要成熟的药草和粮田里长势良好的禾苗,田埂上所有整修一新的木牛流马,都彰显着景昭和芸娘平日里的生活。 一曲高山流水遇知音,他们就是彼此的知音。 长发飞扬,白衣飘飘的景昭和青衣短打,精神利落的芸娘此刻在绕梁的余音中相对而望的双眼,没有人会否认这是一对儿琴瑟和谐的神仙眷侣。 然后,下一刻,气氛就变了。 逍遥九弦琴的最后一根弦停止了颤动的那一刻,芸娘双手一拍,清脆的击掌声立刻把几人从美妙的幻境拉回现实。 “好了,高雅完了,咱们做点务实的事吧?谁的晚饭还没有用过?”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芸娘,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是还没有人有幸吃上一口饭,当然,还包括两只猫。 “都还没用饭呢,太好了,”芸娘出人意料的说。 “正好我们也没吃呢,一起来吧。” 过了好一会儿,端木渊才弄明白这个一起来的意思不是一起来吃饭,而是一起来做饭… 端木渊随着水瑶刚进院子的时候就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四方大院子,坐北朝南一排五间正房,两边一溜左右各三间房,算是东西厢房。 东南角还有一间不算太大的房子,没进去不知道是做什么的,西南角有一处角门,端木渊也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这山谷之中就看见了眼前这一处人家,院子还设个角门做什么。 北边是灶间和宽敞的大门。说是大门,其实就是两扇竹编的篱笆,只是又高又宽,居然还爬满了夕颜的藤蔓枝条,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夕颜花。 房子都是建的木屋,跟景昭手里那台精美的古琴相比,这房子建的虽然结实但却无比朴实,院墙也是竹条编的竹篱笆,不到一人高,站在院子里,正好越过篱笆墙能看见远处的山和水,倒是一处观景的好所在。 院中非常宽敞,院中一棵高大的银杏树,此时,扇形的叶子碧绿如洗,巨大的树冠犹如华盖,大家都去灶间帮忙做饭了,只有一袭白衣的景昭仍在树下抚琴,叮叮咚咚的弦声时断时续,有如抚琴人的心境…… 灶间里的食材倒是很丰盛,一只大木盆里居然生腌了一只小山猪。芸娘进了灶间先将小山猪放在角落里的烤架上。端木渊发现水瑶的娘亲生好火就不再管那只烧烤的小山猪,他担心烤糊,频频偷眼去看,却发现那只烧烤架烤一会就自己转一转,居然有个循环转动的机关。 端木渊惊讶之余,开始仔细打量这间灶房,别的倒是没有太奇怪的地方,除了水瑶的娘亲煮饭的量比较大,水瑶也没有制止,就是这个灶间的用水也很新奇有趣。 从灶间的后墙上伸进来一根粗大的竹筒,里面的竹节间隔肯定是被打开了,清澈的水流从竹筒中汩汩流进了屋内的水槽中。 第316章 入住山谷 竹筒上方有一块突出的竹片,端木渊看见水瑶将竹片往下一按,竹筒中的水流就断了。水槽里用过的水流进了一根粗大的大毛竹,直接穿过墙壁,流出了灶间。 真是方便啊。端木渊想起山海城也有善于制作消息机关的小宗门,还不止一个,比较有实力的好像是依附于东方家族的一个小势力,人丁稀少,制作的东西听说很厉害,但却没听说哪个机关大师肯把时间和心思花在这些生活小事上。 修炼之人都清心寡欲,不以这些口舌之欲为重。 端木渊记得在山海城,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他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看着水瑶的娘亲粗犷的厨艺,心里也并没有什么波澜。 食物嘛,能够果腹就可,不必过于执着。 但是,到了吃饭的时候,端木渊发现自己错了,那看似简单粗犷的烹制方法,做出的菜味道居然相当美味。 清蒸的河鱼鲜甜味美,没有一丝丝的腥气,白灼的河虾,清香的蔬果,尤其是那道炙小山猪,肉嫩汁香,水瑶把最好的部分切下来,趁热刷上野蜂蜜,,那种鲜甜可口,让端木渊觉得其实不修炼,不修仙,在这儿做个闲人也很好。 不过,到了用饭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在不知道他们几人到来的情况下,水瑶的娘亲为什么会准备了那么多的食物。 只见水瑶把只取下来一小部分肉的小山猪整个的提起来,拎着走到篱笆门外,隔着门,端木渊惊讶看见那只驮着她们来的大黑熊居然还一直守在那里,一见有人拿着吃的出来,立刻兴奋的站了起来,他从篱笆的缝隙里还能看见大黑熊居然谄媚的摇着尾巴,小眼睛睁的溜圆的看着烤山猪,一点可疑的液体晶莹剔透,从大熊张开的嘴里滴答着拉成了细线…… 怪不得这只熊一直守在门口不肯走,怪不得水瑶的娘亲煮着那么一大锅饭,烤了那么大一只山猪…… 食不言寝不语,几个人吃完了晚饭,端木渊看着水瑶把所有的剩菜都拌进了剩下的一大盆黍米饭里,然后倒进了一个大木盆。 这是要喂猪吗?可是院子里并没有看见养猪的痕迹啊。 端木渊看见娇小的水瑶正要去端起那个硕大的木盆,赶紧极有眼色的抢先搬了起来。 只是,搬去哪里呢? 水瑶指了指门口,早已炫完了一只小山猪的大黑正舔着嘴巴,眼巴巴的往里看着。 泔水喂熊? 好吧,其实这泔水也挺香的。 端木渊入谷随俗,认命的出去喂熊,大黑果然是只好脾气的大熊,见到了吃的,早就忘记了刚才和端木渊的争斗,还亲热的蹭了蹭他,并且伸出了一条鲜红的舌头,企图低头舔舔他的脸。 吓的端木渊放下木盆,纵身往后一跳,跳进篱笆门里,离着大黑一丈远。 就大黑那长满倒刺的粗糙舌头,真要舔上,他半张脸皮都得没了。 一切收拾停当后,月亮已经爬上了柳梢头,水瑶这才向芸娘和景昭简单的介绍了端木渊和莲花,当着莲花的面,水瑶没有讲的太细致,只说莲花现在孤身一人跟着她,而她想把莲花留在爹娘这里生活,让她读书,学些技艺。 看着水瑶和莲花的神情,芸娘知道这其中一定有隐情,但女儿不说,她就不问,笑着给莲花收拾出东厢房,带着她在里面转了一圈,教她里面各种小机关的使用。 其实,相比莲花这个小姑娘,芸娘更关心水瑶不言不语带回来的这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 端木渊长得不错,生就一副好皮囊,剑眉星目,身姿挺拔,看皮相不输于云放。 只是,仅凭这一点,可不足以让芸娘放心把自己的宝贝女儿托付给他。 只是听说端木渊居然来自蓬莱仙岛,景昭和芸娘都不由得吃了一惊。先不说蓬莱仙岛是一直存在于传说中的地方,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想起水瑶的亲娘,当今的皇后东方秋月,那个传奇的女子,不正是来自蓬莱仙岛吗? 景昭和芸娘的目光在端木渊和水瑶的脸上转来转去,把端木渊看的莫名其妙,忽然心里想到了一种可能,居然觉得脸上发热,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水瑶却微不可察的向着两人摇了摇头。景昭和芸娘明白了,水瑶并没有向端木渊完全说出自己的秘密。 芸娘更是放下心来,这说明女儿也还没有整颗心放在面前这个小子身上,这也好,不然,她心里还有些不太舒服呢,她可不想这么快就把女儿嫁出去,这女儿这么乖巧可爱,她还没疼够呢…… “天色不早了,你们一路进山,想必已经很疲惫了,还是早点安置吧。” 一家之主景昊开口结束了夜谈,芸娘连忙接过来, “对对,你们早点睡吧,端木你住西厢房,莲花住东厢房,房里的物品也都算齐备,你们自己随便用。 只是,这院子后面的角门虽然不锁,但你们不要从那儿出去,后面布了些消息机关,你们不熟悉,容易中招。” 芸娘嘱咐完,迟疑了一下又说, “前面这个院子门你们倒是可以随便出入,只是,今天大黑不知道为什么,吃完了没有走,现在还在门口,不知道是不是准备睡在门口看门了。 大黑挺乖的,绝不会到院子里来,就是你们想出去,得跟它好好商量商量,毕竟它跟你们不太熟…… 但是,你们也不必害怕,我们大黑啊,很老实的,不咬人……” 好吧,好吧,大婶您家的狗,哦,不,熊,当然很乖,不会咬人,只会拿屁股去坐人…… 端木渊心里腹诽,嘴上还应道, “多谢景夫人提点,端木渊记住了,不会在这里随意走动的,您尽管放心。” 莲花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然后,端木渊和莲花就水灵灵的看见,景家一家三口,推开那扇刚刚说过不让随便出入的小角门,施施然扬长而去。 第317章 夜谈(一) 水瑶跟着爹娘从角门中穿过,后面是一个小小的花园,看上去简简单单的,各种花草随意生长着,一切看上去蓬勃而有生气。 只是三人在花园中七拐八绕,不一会儿就踏上了一条小路,一直跟在水瑶脚边的挞挞立刻兴奋的顺着小路跑了起来,不一会就趁人不注意,偷偷的溜进了旁边的草地。蛋蛋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新奇而惊讶,小鼻子在空气中使劲的嗅着,小猫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情,不一会儿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四只小爪子,跟着挞挞冲进了那片草地。 “这挞挞好东西吃多了,经常喜欢一阵子就换了口味,不过这么久了,对这酒花草的痴迷还是初衷不改啊。” 水瑶看着在草地上撒欢的两只小猫,叹道, “看来今晚得有两只醉猫了。” “挞挞倒还好,毕竟已经醉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也算有经验了,你那只蛋蛋,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吧,可别醉死在草丛里。” 景昭和芸娘已经知道了蛋蛋和挞挞灵魂互换的始末,如今看着它们一起出现,从两只小猫的眼神举止中就看出它们已经各归各位。 “不要紧,”水瑶接过芸娘的话, “挞挞虽然看上去不太靠谱,对蛋蛋也总是很不耐烦的样子,但实际上,它对蛋蛋还是很照顾的,有它在,蛋蛋出不了危险。” 作为两只小猫的主人,水瑶对挞挞傲娇的性子和靠谱的程度还是很了解和放心的。 于是三人把两只在酒花草中撒欢的小猫暂时放下,从小路尽头的篱笆小院进了山洞中的石室。 听了水瑶细细的讲述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景昭半晌沉吟不语。 水瑶也并不催促,只是眼巴巴的望着他,最后还是芸娘忍不住, “好了,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赶紧跟瑶瑶说说,别让孩子着急。” 景昭轻轻的叹了口气,“我当初离开朝堂,离开家族,就是厌烦了这种是是非非的争斗,君王一怒,喋血千里。那个位置,有多少人去争,身后就有成千百倍的人为此牵连殒命。” 芸娘一时被景昭说的也有些感慨,可看看水瑶的小脸,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爹爹,娘亲,其实这一次出去游历,我现在也很迷茫。”水瑶眉头紧锁, “以前见识少,只记得昔日家里的庭院和爹娘哥哥,后来总想着如果凌瑾哥哥想登上那个位置,我就必须尽自己的力量去帮他实现,就像小时候他替我实现所有的愿望一样。 可如今,我仅仅出去了几个月的时间,就见到了这么多 的阴暗,看到了那么多为了自己的目的视人命如草芥的权贵…… 如果我一直是凌芷瑶,我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这些,我会在四面高墙内享受着自己觉得理所应当的日子,但我不是,我已经长成了景水瑶,我看见了那么多普普通通的人为着生存而挣扎,却因为别人的随便一个决定就被抹去或毁灭一切希望……” 水瑶有些说不下去,她自己的内心也很矛盾迷茫,不知道前路在哪里,她在萧家村长大,她喜欢现在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并不想在再回到那个四面高墙环绕的地方,她只想看见自己的娘亲和哥哥平安快乐就好。 可如今,娘亲在病榻生死难测,哥哥也仿佛陷在了危险的旋涡中……她想帮他们,却因此看到了那么多的阴暗与算计,甚至把景昊和云放也拖了进去。 水瑶不知道这一切事情的走向会伸向哪里,她担心这一切最终会造就一个她无法承受的后果,但她却无法止步。 这一次,她带莲花回来,明着是为了给莲花寻找一个能够静心的安身之所,实则她自己也需要景昭爹爹和芸娘娘亲给她指引方向。 “瑶瑶,你觉得那个位置应该是什么样的人居之?” 景昭看着苦恼的水瑶,问道。 “上位者,自然是有德者居之。”水瑶不明白爹爹的话,试探着回答。 “这世上有德者多了,都能肖想那个位置吗?” 景昭不赞同。 “那就应该选对这天下,对这东文有益的,能撑起这片天的人。” 水瑶继续斟酌着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准确的表达出来。 “这话说的没错,但这个能撑的起这片天空的人应该怎么界定呢?又是由谁来界定呢?” 景昭反问道。 水瑶忽然有些词穷,她想说由皇帝,又想说由王公大臣,还想说由天下人…… 可总觉得都不是那么的准确。 景昭看着为难的水瑶,笑了笑, “这世间的一切制度都是鲜血和泪水,战争和妥协中产生的。你游历了几个月,就开始为受尽压迫和制约的百姓鸣不平,这是好事,因为你有一颗慈悲之心,但千万不要随意去质疑当前的秩序,也许它不完美,但它也是前人从留过血的经历中找出来的最能平衡这世间争端的结果,也许,它还会被推翻,被改造,最终面目全非,完全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但是,当前,它是一个能让大多数人平安生存的保障。 至于谁做那个位置,如果不是你问我,我是不会考虑这些的。做皇帝的人无论自身品行如何,一旦坐上了那个位置,也都是想要国泰民安,千秋万代。他们不会自毁长城,在储君的选择上,他们自有考量。 而那些惦记那个位置的人心思也就多了,也许是觊觎那个至高无上的权利,也许是身在皇权漩涡之中,不得不争,也许是真的心怀大志,胸有丘壑…… 无论如何,都是遵从本心就好。” 说到这里,景昭看着水瑶,语重心长, “瑶瑶,我和你娘是两个身如野鹤般的闲散之人,这是我们的选择,并不比那些居于庙堂之上的人卑微,但也不能说隐居山野,采菊篱下就比那些在朝堂上殚精竭虑或者说蝇营狗苟的人们高洁。 以前,爹爹也不曾有如此想法,只是这几年才偶有感悟,万事只要是依自己的本心而行就可,想的过多,都是庸人自扰。” 第318章 夜谈(二) 听了景昭的话,水瑶一阵无语,她想让景昭给她指引方向,可爹爹让她依本心而行?! “瑶瑶,你不必疑惑,这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你只需对自己负责,万事无愧于心即可。” 景昭看水瑶仍然眉头轻蹙,索性继续道: “行源自于心,你心系亲娘和兄长,如果不能为她们尽力,今后必然会是你的心结。 然而你亲娘,你兄长,甚至你自己,本来就出身与他人不同,有无数人的安危系在你们的身上,这中间的悲喜就是你们得到的同时该承受的,就如同乡下的农夫需要承受丰年与灾年一样。 这是每个人都有的命! 然而,命是天注定的,运是自己修的,逆天改命,讲风水积功德都是手段,依本心而行,无论自己命运如何,走出自己的路才是正理,还没抗争就服输就逃避,那就只好在命运之中随波逐流了。” “所以,依着我的本心,我还是应该去帮着瑾哥哥弄清当年的真相,想办法治好娘亲,找出陷她于现在这种局面的幕后之人,给我自己一个心安,一个交代。 至于这中间发生的生生死死,不是我的原因,或者说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无需自责,不必将他们当成自己的责任,让它成为制约我前行的枷锁。” 水瑶这一路走来,看见了太多超出她之前认知的阴暗,虽然表面上风轻云淡,但她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即使早早就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在见到爹娘的这一刻爆发了心理的脆弱,才有了这番想要寻求依靠的言论。 然而,景昭的话点醒了她,成长,需要磨砺,只要她的内心对当年的事放不下,对自己的亲娘和哥哥放不下,她就必须去积极面对这一切,无论这中间会遇到什么,都是她人生路上的风景。 明确了目标,心情一下子轻松起来。 水瑶详细的向景昭和芸娘讲述了她和景昊以及云放给凌瑾祛除寒毒的事,又讲了她夜探皇宫,见到亲娘东方秋月的情形,想让景昭帮她判断一下东方娘亲究竟是什么病症。 “据凌瑾哥哥所说,这些年,他也鲜少能看到东方娘亲,宫内一年到头的年节宴请,东方娘亲都是因病不参加的,而他有限的几次入宫见到娘亲,也都是在昏睡之中。 我本以为这一切是茜姨娘,哦,就是安贵妃搞的鬼,但那天晚上,我夜探皇宫听见她在娘的寝宫发泄咒骂,却像是并不知道娘这个情况是因为什么。 所以,我觉得当年的事,幕后肯定还是有别的人参与在其中,只是,现在隔得念头久远,一时之间也是查无可查,所以,我觉得,如果能将娘亲救醒,才是最妥帖最省力的办法。” “听你的描述,你娘亲的状况像是离魂症,就是身体无恙,然而灵魂却不知所踪,这种病,一般很难治愈,越是发病时间长,越是难以治愈。” 听了景昭的话,水瑶的眉头越蹙越紧,这也是她心中的隐忧,只是一直不敢面对。 “不过,瑶瑶你不必太过担心,你亲娘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短时间也一定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来自神秘的蓬莱仙岛,她的一切,包括她的身体都不是我们的认知范围内知道的。离魂症一般是精神脆弱,意志力比较薄弱的人才会在收到刺激的时候出现,而我们虽然没有见过你的亲娘,但她既然是能在战场上冲杀的巾帼英雄,想必精神承受力不会太差,所以,这中间肯定还有隐情,不是离魂症也未可知。” 景昭和芸娘分析道。 刺激?什么样的猜测让娘精神崩溃? 一个猜测忽然跳进了水瑶的脑中,她没来由的心中一阵狂跳。 “当时,爹爹和娘亲一起出征,凯旋归来的路上能发生什么事? 娘亲是在进京都城之前就病了的,是什么能让她心神大乱,以至得了这种病?” 水瑶看着芸娘和景昭,杏眼含泪, “是不是有人将我和哥哥被刺杀的消息传给了她?才会这样的?是我们两个的事害得娘亲长睡不醒吗?” “瑶瑶,”景昭的声音有些严厉, “如果你要追查当年的事情,就要时刻保持自己的清醒,无论你亲娘是不是因为你们兄妹的缘故才成了今天的样子,错,都不是你们兄妹的,你无需自责,如果你总是无端的背负不该你承受的过错,那你将来无论选择那条路,都走不远。” 水瑶一颗泪落下的同时,心却被景昭唤醒,是的,她要找的是真相,是如何唤醒亲娘的办法,不是在这里自责,懊悔,这些,都没有用。 芸娘少见的见水瑶被景昭训斥没有出声袒护,女儿虽然还小,但她要出去面对这个世间的险恶,不能天天伤春悲秋,那些东西是闺阁里的玩意,在腥风血雨的朝堂上无用。 “瑶瑶,放心吧,你娘可是蓬莱仙岛出来的天之骄女,不可能听到一个消息就倒下,这中间肯定有别的隐情,你和你哥哥都已经长大了,会有弄清楚真相,治好你娘的那一天的。” 见水瑶点着头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芸娘还是开口安慰道。 “说起来,那个端木渊到底可信不可信?他可也是来自蓬莱仙岛,就算和你娘不一个家族,彼此之间也比咱们知道的多些。你娘出来也十好几年了,按端木渊的说法,这么久不回去,东方家族难道不闻不问吗?” 其实,这也是水瑶的心中所忧,但实在是对蓬莱仙岛的所有了解都是来自端木渊,她也不知道东方娘亲在那个东方家族中的地位怎样,所以迟迟犹豫着没有在端木渊面前提起这件事。 “你的考虑有道理,交浅言深是大忌。”景昭道。 “不过没关系,现在,外面有云放和景昊在,你就先在谷里住下,我们慢慢观察一下这个端木渊的为人。” 石室内,一家三口议论的端木渊此刻正在西厢房睡得正香,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列入了考察范围。 也不知道,两道黑影向着他的房门口缓缓靠近。 第319章 精神力(一) 这个晚上,水瑶还是住在了她以前住过的石室内。石室内冬暖夏凉,颈下的药枕中散发出淡淡安神的药香,让她一夜好梦。 清晨,天边还未见天光,水瑶早早的起来,穿过当初景昭和芸娘居住的石室来到外面的小院。 爹娘早已换了石室居住,这间石室现在已经被改造成一间山谷和石室相连的通道,兼做她和景昊云放每次来时和爹娘议事用饭的厅堂。 外面山谷中的木屋大院算是他们兄妹三人给爹娘盖的别院,但这山洞石室才是她们的底牌,即使是端木渊和莲花,水瑶也没有告知他们石室的存在。 石室外面的小院依然还是当初的模样,简单而充满生趣。水瑶在院中感受着山间清甜的气息,朦胧的晨雾中,看见眼前一只大尾巴的小松鼠在眼前蹦蹦跳跳,一点不怕人的从眼前倏忽而过,两只小爪子里还可疑的拿着一颗来历不明的山果。 水瑶笑起来,这只小松鼠鬼鬼祟祟又堂而皇之,一副矛盾的样子,真的很像某只小猫…… 想到这里,水瑶才忽然想起,昨夜思绪万千,竟然把那某两只小猫给忘了,这一晚上没见回来,难道是醉死在酒花草丛中了? 虽然不敢相信皮实的蛋蛋和聪慧的挞挞会这样憋屈的英年早逝,水瑶的心里还是涌上了一层担心。她立刻匆匆沿着校园外的小路找去。 清晨的微风吹过酒花草,带来一阵阵若有若无的酒香,但水瑶极目望去,碧绿的草丛中根本没有两只小猫的身影。 她一路狐疑的找着,一直找到了木屋大院,依然没有看见蛋蛋和挞挞的身影。 这两只小猫去哪儿了?有挞挞在,蛋蛋应该不会有事的呀。水瑶有些懊悔自己太过大意,昨晚没有出去把小猫带回来。 她搜寻了大院里每一间房子,除了莲花住的东厢房和端木渊住的西厢房,每一间屋子都不见小猫的影子。 酒花草的威力不小,挞挞每次来,第二天都会醉酒赖床,更别说第一次见识酒花草的蛋蛋了。所以,两只小猫出去的可能性不大…… 水瑶纵身跳上了房顶,极目四望,结果,小猫没有看到,却看到了西厢房的房顶上,竟然端坐着一个人——端木渊正在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这人在练功吗?也太勤奋了,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水瑶心中有点疑惑,脚下却没有停顿,脚尖轻点屋顶,沿着屋檐运起轻功,几个纵身,轻轻的落在端木渊身前不远的地方。 端木渊虽然闭目,但他的精神力强横,早已觉察到水瑶的到来,但无声的感觉告诉他没有危险,所以迟迟没有睁开眼睛。 他昨夜被打搅了好梦,只好夜半出了屋门,本想出院门散散心,却发现,篱笆门被一只熟睡的大熊的熊屁股堵的严严实实,只好一气之下上了屋顶,却发现上面是一处修炼的好地方。 虽然只比地面高出了一两丈,但此刻山谷中万物静谧,仿佛时间静止,但空中却涌动着一股精纯的灵气,端木渊立刻盘膝而坐,闭目运功,慢慢的修炼着自己那好久以来停滞不前的精神力。 水瑶看端木渊半晌也不肯睁眼,倒也不好强行唤他,看了一会儿后,自己也觉得有趣,于是学着端木渊的样子,也盘膝坐下,单指竖于胸前,半玩半闹的修炼起来。 水瑶本意只是等端木渊清醒过来,等的有些无聊,才与他相对而坐,学着他的样子修炼自己的内力,不料,当她将体内的内力沿着经络运行了两三个周天后,体内好久不曾有过动静的太极八卦图开始自行运转了起来,那一粉红一冰蓝的两颗珠子也滴溜溜的在远处旋转着,整个丹田内慢慢起了一场风暴,粉红色的雾气和冰蓝色冷霜逐渐溢满了整个丹田。 水瑶顿时有些慌了,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再也没有玩笑的心思,全部的心神凝于一处,想要恢复丹田内暴动的灵珠。 渐渐的,水瑶开始听不见外面世界的声音,再后来,她似乎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肉体,那两颗灵珠的游走似乎也变得越来越慢,她觉得自己的意识慢慢离开了躯体,升腾到空中,化作了一缕青烟,在一个寂静的可怕的空间游荡,漫无目的的游荡。 她觉得她这缕青烟似乎只要有一丝风就能吹散,所幸现在周围几乎是一片完全的空间,空的连一丝风都感受不到的空间。 当她的意识熟悉适应了这种寂静的时候,慢慢的开始觉得无聊起来,她想回去,却找不到自己的肉身,想往前走,却根本不知道哪里是前。 于是,她漫无目的的胡乱转着,走着走着,看见远处似乎有一个亮光,她努力控制住自己这缕青烟,缓缓的向着那亮光靠过去。 很艰难! 刚才随心所欲的飘荡的时候,只觉得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阻拦,像一朵浮萍,像一棵海草,像一粒尘埃…… 随遇而安,落地生根。 现在,她有了一个短暂的目标,她想竭力接近那点亮光,却发现自己只是一缕轻飘飘的青烟,可以动,却很难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到达自己想要的去的方向。 她有些不服气,还有些生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有种犯了倔的感觉,拼命的控制着往前走。一点点,一点点,好容易前进了一点,忽然不知怎么的,又倒退了回去。 明明四周还是那么寂静,没有一丝风。 水瑶想,如果自己现在有身体的话,肯定会汗流浃背吧,想想,她自从开始练功以来,还从来没有这么费力过。 然而,挫折反而激发了她的斗志,在这什么都感知不到的空间里,她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也不知道饥渴,只是一个劲的向着那个光点努力的靠过去。 也不知道努力了多久,那个光点终于快要到了。 水瑶似乎看见了那个璀璨的光点前面不时的有一个个亮光闪过,然后一瞬即逝,就像年节时的烟花。 她顿时有些兴奋起来,更加努力的向前靠过去,经过之前无数次的尝试,她觉得她现在有一丝丝控制自己这缕青烟行动发能力了,应该快要到了。 水瑶的心里无端的升起了期待。 然而,这时,突变袭来。 刹那间,不知何地冲过来一股淡淡的乳白色雾气,向着水瑶所化的青烟而来,仿佛带着风,水瑶觉得自己马上要被吹的烟消云散了,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抵抗。 第320章 精神力(二) 那股突然之间袭来的白雾看上去就比水瑶所化的青烟强大,他强势袭来,水瑶根本没有招架之力,或者说是什么都做不了。 水瑶想象着她闭上眼睛等待,(当然如果青烟有眼睛的话)等待自己烟消云散的那一刻,一个奇怪的念头升起,这就是魂飞魄散吗? 好像也不是太痛苦,就是有些遗憾,自己还有好多的事情没来得及去做,希望那些爱她的人不要难过吧…… 然而,水瑶觉得自己的好像意识还在,并没有消散,那股白雾裹挟着青烟离那个光点越来越远,青烟并没有消散,反而感觉到暖洋洋的,很舒服。 这还算水瑶化作青烟以来第一次有了感觉,她很新奇,那是一种从精神上感知到的暖意和舒适,她在这股暖意的温暖下,觉得自己越来越强大,好像更容易的能控制住自己的身形了。 当然,如果现在那青烟算作她的身形的话。 觉察到白雾没有恶意,青烟水瑶的胆子又大了起来,她努力控制自己和白雾拉开距离,一开始很难,但就像刚才她接近那个光点一样,慢慢的,她越来越有经验,越来越有心得,居然成功的和白雾分离开,然后,白雾也停止了前行,一青一白两股烟雾就那样呆呆的悬于空中,相对无言。 (当然,不是他们不想说话,而是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白雾蠕动起来,慢慢的幻化出一只带着五个小叉的东西,水瑶努力辨认了一下,感知到这应该是一只手,她困惑的看着那只四不像的手,只见它艰难的抬起来,指了指远处的她们一起飘过来的方向,又缓缓的收回自己的手,在白雾的中间做了一个横推的手势。 这是什么意思? 水瑶百思不得其解,这白雾明显没有恶意,但是他到底想要告诉自己什么呢?还有,他为什么要把自己裹挟过来,不让自己去那个光点那里,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看着青烟傻呆呆的半天没有反应,白雾有些着急了,他又指了指来时的路,努力做出了一个摆手的姿势。 这次,水瑶看明白了,他是告诉自己不要去那个光点那边,为什么呢?,这里一片空无,她好容易见到一个光点,当然要过去看个究竟,为什么…… 青烟水瑶没有脑子的脑子忽然间鬼使神差的明白了刚才白雾的动作,他那个横推的动作是杀死的意思,他是想告诉自己去了会死。 青烟觉得自己要是有肉身的话,此刻肯定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了,但,现在,她还是一缕青烟。 青烟白雾呆立在原地了一会儿,白雾又一次缓缓伸出来他的树枝般的小手,青烟水瑶看了看,也努力的往外分离出一股青烟,只是,这股青烟有些不伦不类。 水瑶是想幻化出一只美手的,怎奈能力不够,连只竖叉一样的小手都没有幻化出来,她只伸出了一股小小的青烟,勉强能看清楚上面有两根杈。 虽然有些难看,却并不影响使用,青烟用两根树杈勾住了白雾的小手,还轻轻晃了晃,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提问:咱们,应该干啥呢? 白雾扯着青烟往前飘去,青烟感觉自己的行动比刚才快了许多,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白雾往前飘,只是觉得这白雾有些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带给她莫名的信任。 反正也不知道该干什么,那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飘着吧。 白雾好像还是有目的的,一直扯着青烟往前飘动,只是飘了不知道多久,青烟又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光点,和刚才那个时不时的有亮光爆出的光点不一样,这个光点很安静,白雾在光点附近经过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就又继续前进。 却发现有些拽不动,停下来发现青烟竟然在努力的向着新发现的光点飘过去。 虽然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没有四肢,只是一团白雾,但青烟这一次却准确的感知到了白雾的疑问,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分离出的那条只有两根树杈般的青烟手臂,往回扯着白雾,想把自己的意识传递给他。 与刚才的纯属好奇不一样,青烟水瑶这一次清晰的感知到了这个光点有一丝熟悉的感觉,冥冥中仿佛有什么在指引她飘过去。 反正前面也不知道有什么,她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甚至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于是,她觉得飘过去看看,如果她能够看到的话。 费了好大的力气,青烟才把自己的意思传递给了白雾。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能感知到这个光点是安全的,她有一种强烈的想法,过去看看,如果白雾不去,那她就自己去。 最终,白雾妥协了,跟着青烟向着眼前的光点飘了过去,越来越近,但是却依然很安静,没有那种亮光闪爆出的噼啪声,四周是绝对的寂静。 光点也越来越亮,却并不刺眼,也许是因为自己现在没有眼睛的缘故? 青烟水瑶这么想。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如此飘荡多久,那个光点看着就在前方,却这么久了就是接触不到…… 就在青烟认为这条路可能永远都没有尽头,打算放弃的时候,忽然,她觉得脚下一滑。 嗯,如果她现在有脚的话,反正就是那么一种感觉,青烟和白雾一起手拉手跌进了一个极尽暗黑的通道,通道的尽头好像还是那个光点,他们不由自主的向着光点飘去,穿过周围极致的黑。 第321章 精神力(三) 一个幽静的山谷,看上去不大,仿佛只要站在高处就能一览无余的样子。四周山崖陡峭,长满了青藤,还间或有些小灌木在崖壁上斜斜的伸出些短小的枝条。 山谷中的崖壁上挂着一条瀑布,不大,飞荡的水流直泻而下,落入下方的一处深潭,又缓缓流进一片三面草木环绕的湖中。 一道青烟和一团白雾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了这个静悄悄的湖面上方。 这片湖水面积也不算太宽阔,却不知有多深,看着湖水清澈碧绿却不见底,或者应该叫另一处深潭更合适。 湖面上开阔没有遮挡,靠着岩壁,三面都是低矮草木,一面的岸边平坦,远处是一片石林,站在岸边一眼望去,隐隐能看到对岸苍翠欲滴的绿色灌木。 湖边一块巨大的黑漆漆的顽石,形状颇似一只乌龟,不知道在岸边放了多久,却干净如洗,不曾蒙尘。 湖面平静似镜面,忽然,一条白鱼跃出水面,又落入湖中,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接着,整个湖面像是开了锅,一条条银白色的鱼儿纷纷跃出水面,又掉进湖里,整个湖水无比的热闹。 青烟到了这里,虽然还是一道没有形状的烟,却眼见得凝实了许多,而且,好似非常兴奋,带着白雾在湖面上飞快的穿梭。 是的,到了这里,青烟和白雾都觉得自己控制行动的能力增强了许多。 这里有风,却无论如何也吹不散这看似轻薄的烟和雾,这让他们的胆子大了许多,好奇的在四周飘荡探索。 青烟拉着白雾,越过湖面,从岸边的大石头上盘旋徘徊,又欢快的飘过。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大石头居然缓缓升了起来,慢慢的伸出来一个大大的蛇头,上面一对儿黑豆一样的小眼睛亮晶晶的闪着疑惑的光。 居然是只硕大无朋的大乌龟,此刻它困惑的仰起头,小眼睛眨呀眨的,在天空中看了许久,最终又慢慢的低下头,把头缩回了壳内,身体慢慢俯下,重新像块巨大的石头一样回到了原地。 青烟和白雾继续在空中飘荡,他们没有注意到,四周有无数的看不见的丝状物慢慢的随着他们的飘动升腾起来,融入到那一道青烟和一团白雾中,让他们的体形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凝实。 但他们似乎对此一无所知。 只是在一个隐蔽的山洞中,一只黑色的大猫忽然冲了出来,站在山洞前的一个小院子里,仰头看着天空,自言自语道: “哪里飘过来的魂体?竟然能吸收这么多的灵气,也不怕承受不住撑爆了。” 过了一会儿,又奇怪的睁大了眼睛, “怎么好像有种熟悉的感觉?” …… 就在黑猫发出疑问的时候,青烟和白雾也发现了不对,怎么有一种飘不动了的感觉,就像是吃饱了,懒洋洋的不想动,没有喝酒,却有一种醉的感觉…… 他们飘动的越来越慢,最后像是空气已经无法承担他们的重量,慢慢的向着地面落下去,一点点的落下去。 黑猫看着天空,它清楚的看着那道青烟和那团白雾在往下坠落,作为魂体的他们自己可能还不知道,一旦坠落到地面,就会慢慢被这里的土地吸收,化为精纯的灵气融入这片天地。 而魂体一旦被融入到这片土地,那他们在外界的肉身就会如同行尸走肉,再也醒不过来。 黑猫一边替这不知哪里来的魂体叹息,一边冷静的看着他们坠落 ,没有一点要出手的意思。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空中忽然出现了一道清晰的白猫的虚影,它快似闪电一般,不知道从哪里闯了进来,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黑猫的视线里。 “挞挞!”黑猫惊叫出声, “挞挞,你怎么回来了?出什么事了?蛋蛋呢?它出什么事了吗?” 原来,青烟水瑶和白雾居然飘到了当初的神秘山谷。 此时,对着黑猫墨足一叠声的疑问,空中的挞挞一句也没回答,它看着快要坠地的青烟和白雾,发出了一声尖锐而凄厉的尖叫: “喵……” 这声尖锐的叫声像是吓住了青烟和白雾,又像是惊醒了他们,让他们下坠的速度停了下来。 接着,白猫挞挞又接连叫了两声,叫完之后,天空中的身形都淡了几分。 这时,地上的黑猫墨足也失声喊道: “挞挞,你居然也是魂体过来的,你傻了吗,居然用灵魂之力唤醒这两个魂体,他们是谁,值得你付出这么大的牺牲?” 白猫挞挞在天空中发出了带着疲倦的声音: “墨足,这是瑶瑶,快点助我一臂之力,打开结界,让我带他们回去。” 墨足心中有无数的疑问,只是现在却不是问话的时候,那两个魂体虽然被挞挞唤醒,但拼尽全力也只能维持着不坠落到地面上,而且,也不可能坚持太久。 而魂体穿过来的挞挞已经用出了灵魂之力,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也必须赶紧回到自己的肉身内休养…… 这时,一只三花小猫也冲出了洞穴,正是阿狸,她看见墨足一脸严肃的望着天空,两只猫爪立在胸前,结着复杂的手印,默默的想要问出的话吞进肚子里,小黑在忙呢,虽然她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但她知道不应该打扰他。 阿狸很淑女的蹲坐在墨足身旁,看着墨足圆圆的猫爪上升腾起一团白色的亮光,直至升到了天际,天空中像是被挤开了一条缝隙。接着,空中虚化的白猫挞挞迅疾的冲向又一次快要跌到地面的青烟和白雾,伸出猫爪,将他们一把揽进了猫猫的怀抱,快似闪电一般,冲向了空中那刚刚张开的缝隙。 地上的墨足看着挞挞的身形极快的消失在那道缝隙之中,松了一口气。然而接着又开始气恼,他还什么都没来不及说呢,这些人和猫就来了又走了,真是的,把他墨足大将军当什么了? 只是这时,在那缝隙将要合上的空中,忽然传来了一句若有若无,飘忽不定的声音: “放心,你儿子好着呢,他……” 墨足先是一喜,接着又开始生气,他……什么?怎么不把话说完了,故意吊人胃口嘛。 第322章 精神力(四) 墨足正要对着天空大骂两句,却看见了旁边表情温柔,坐姿淑女的阿狸, “哎呀,小花,你怎么在这儿呢?是在洞里待闷了吗?走走走,咱们出去摘果子吧,不然,就去采花捉蝴蝶,你想吃鱼吗?我去湖里给你抓条银鱼吃?你想吃生的还是熟的?烧烤还是水煮? ……” 见到阿狸,墨足把儿子蛋蛋忘了。 …… 禁忌之林的山谷,木屋大院中,水瑶和端木渊还在木屋顶上相对而坐。两人的头顶上都支着一把轻便的油纸伞,衣服有些风吹雨打的斑驳而狼狈的痕迹。 水瑶的身边蹲着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猫,正是挞挞,只是它现在也和水瑶一样,蹲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猫蛋蛋正焦急的围着这两人一猫不停的绕着圈圈,时不时的凑过去,在水瑶和挞挞的身上和鼻子尖闻来闻去,小心的把飘到水瑶和挞挞身上的树叶和草屑叼走,把衣角上的尘土舔掉。随着天色渐晚,小猫脸上明显的露出了心急如焚的表情来。 对面的端木渊没有这种待遇,身上迎风的一侧已经积存了不少的树叶和灰尘。他和水瑶的一侧,站着身姿笔直的莲花。 小姑娘此刻紧咬下唇,目光灼灼的盯着两人,一动不动。 木屋下的院子里,景昭和芸娘支了一张木几,正在喝茶。 檀木做的茶盘里蹲着一只青玉雕刻的小猫钓鱼样式的茶宠,景昭慢条斯理的将洗茶的茶水浇在茶宠的身上,青绿的小猫显得更加晶莹剔透。 景昭斟了两杯茶,端起一杯递给芸娘, “别着急,我给瑶瑶起过卦了,她这次是机缘,不是劫难,咱们耐心的等着就是。” 芸娘接过茶,在手指间拈着小巧玲珑的茶盏,满脸的忧虑, “已经七天七夜了,这两人的魂魄再不归窍,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别说丧气话,挞挞不是说发现他们的踪迹了,去接他们了嘛,耐心一点。” 景昭自己拈起一杯茶,在唇边轻啜。 “可挞挞上去也好一会儿了,怎么还没见动静啊,要是咱不回来,这肉身也受不了啊,这几日,要不是你用灵药吊着,恐怕他们就是回来了,身体也没了。” 芸娘越说心里越着急,站起身来, “不行,我要上去看看。”芸娘看着想要张口阻拦的景昭, “你别再拦着我了,我快要急死了,放心,这房子结实着呢,踩不塌。” 芸娘没好气的怼着景昭,把他想要说的话成功的堵回了肚子里。 她早就想上去看看,景昭非要说房顶上的人太多,再上去房都要塌了,她知道景昭是不想让她上去看着水瑶的样子心疼,可她在下面更着急啊。 芸娘上前一步,刚想沿着梯子一步步的走上前,忽然听见一声微弱的“喵”。 她抬头一看,那只白色的小猫已经站起身来, “挞挞回来了。”芸娘听见这声喵叫,宛如聆听仙乐。 顾不得再去保持大方的形象,拧身一纵,就站在了檐上水瑶的身边。刚刚站稳,还没顾上询问呢,就感觉身旁多了一个人,侧目看去,正是景昭。 他薄唇微抿,眼睛直直的看着水瑶脸上的表情,攥紧的指节微微发白。 看来,他也不是像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和笃定嘛。 芸娘心里想。 但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只见眼前的小猫挞挞已经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水瑶身前,看着依然盘膝而坐,双眼紧闭的水瑶,抬起小猫爪,在她的膝头用力抓了一把。 “瑶瑶,快醒醒。”挞挞清脆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疲倦。 一旁的莲花虽然在刚才已经听过挞挞说话,但再次听见,还是忍不住又看了它一眼,不过,很快就又把目光转向了水瑶。 水瑶随着挞挞的呼喊,紧闭的眼睛有了隐隐的颤动,仿佛在无尽的困顿中拼命挣扎,终于,长长的睫毛颤动抬起,倏地睁开了那双秋水含波的眼睛。 看着眼前凑过来的三张人脸和两张猫脸,水瑶只觉得一阵眩晕, “爹爹,娘亲,莲花,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咦,蛋蛋挞挞,你们两个也在这儿,昨晚你们去哪儿了,我今天早上怎么找也找不到你们…… 哎呀,我的嗓子怎么了,怎么又干又疼。” 水瑶发出了一叠声的问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嗓子生疼,嘴唇干裂。 “好渴。” 水瑶继续嘀咕着,发现面前的几人都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 她站起来环顾四周,再看看带着暮色的天空, “奇怪,我怎么坐了一会儿就睡着了,不过,你们怎么都上房顶上来了?还有,我睡了多久,怎么这天还没有亮? 哎哟,挞挞,我跟你说,我刚才做了个梦,好奇怪的梦啊,不过,你也在梦里哦,咱们先下去吧,我得下去喝点水,好渴。” 水瑶的精神状态明显有些兴奋,声音明显有些嘶哑,却控制不住的想要说话。 “瑶瑶你感觉怎么样?头疼不疼?身体没有什么不妥吧?”芸娘上前一把扯住水瑶,前前后后的检查着,还用手试了试她的额头。 “也不热啊,怎么看着精神有点不对头。” “她这是第一次精神力外放,所以有些控制不好情绪,休息几天就好了,不必忧虑。” 几人背后传来一个清越的男声,只是也带着些嘶哑,转身一看,原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端木渊也醒了,已经站起身来,正在拍打自己身上的落叶和尘土。 景昭挥了挥手, “都先下去吧,下去再说,站在屋顶上像个什么样子。” 说完,率先提气纵身跳下了木屋。 剩下几人也随之跳下了木屋,来到了院中。 洗漱一番后,几人团团围坐在院中的小几旁,水瑶和端木渊一口气喝了两壶茶水才止了渴。 水瑶也终于弄明白,她和端木渊竟然整整在屋顶上枯坐了七天七夜。 第322章 始末 “我早起看见蛋蛋和挞挞没有回来,就一路出门找他们,一路找到大院,好像听见在端木渊的房中传出来蛋蛋的呼噜声,” 说到这里,水瑶白了蛋蛋和挞挞一眼。 “我不好直接到端木渊的房里去找他们,就等在院子里,结果发现端木渊在屋顶上练功,于是就坐在他的对面等他醒来,后来觉得无聊,就学着他的样子练功,结果内力才在体内循环了两三个周天,就慢慢的进入了一个无法言说的状态。” 水瑶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另外几人也没有打断她,等她再次开口。 “我也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状态,只觉得自己像是化作一道青烟,在一片漆黑而寂静的无边空间中飘荡……” 水瑶缓缓的讲着她这一番的经历,一直讲到 她重回了神秘山谷,见到了大乌龟和墨足,只是后来却觉得自己越来越沉重,最终飘不动了一路下坠,在将要坠地的时刻听见了挞挞的叫声,再后来就醒过来了。 “我的意识在那个空间中飘荡,有一种失去了时间的感觉,怎么就过了七天七夜了?” 水瑶弄清楚了自己竟然在屋顶上坐了那么久,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芸娘道:“我们那天起来,就看见你们两个盘膝坐在屋顶上,一副入定的状态,开始,还以为你们是练功练到沉浸的地步,就没有惊醒你们,谁知一天下来,你们还没有苏醒,你爹检查过你们两人的状态,发现虽然整个身体的体温降低,脉搏减缓,但还算正常,就怀疑你们是进入了内功的极境之态,就更不敢唤醒你们了。于是,我们和莲花就轮流在你们身边守着,没想到这一守就守了七天七夜。” 芸娘回想起这七天的难熬, “你爹爹中间还起过一卦,依然无法探知你的将来,但却看出你近日是无忧的,不然,我们也不敢就这么干等着。 后来,在第三天,蛋蛋和挞挞醒过来了,”芸娘指着那两只小猫,蛋蛋低头装可怜,挞挞明显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振。 “这两只小猫又吃多了酒花草,一醉醉了三天。醒过来后,挞挞说你这是灵魂化作实体,出窍云游,云游时间越长,魂体成长越快,对你以后的功力提升是有好处的,让我们不必忧虑,尽管放心。 只是你们魂体虽然在成长,但身体还是不能缺少滋养,一般魂体第一次离开肉身,一两日也就归位了,身体不会受到太大的损伤,但你们两个这种状态保持了好几天,我们没办法,担心你们到时候即使魂体顺利归位,肉身却已经饿死了。” 芸娘讲到这里,不由得掩口轻笑。 “我和你爹爹熬制了一些养身的汤剂,每天给你们灌上一碗,才保证你们能像现在这样安然无恙。” 怪不得自己醒来时,觉得咽喉处一股子药味,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水瑶心中腹诽,爹爹也不知道把药调配的适口一些…… “不料今天午时,挞挞忽然看着你们很不安,它围着你们转来转去,最后忽然开口对我和你爹爹说你们遇到危险了,可我们问它什么危险,它也没有多说,只说让我看好你们,它去把你们带回来,接着就像你们一样不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也是灵魂出窍了。” 芸娘讲到这里,几个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挞挞,小白猫看上去没有了平日的傲娇,就连那雪白的毛发都好像失去了光泽。 “唉,瑶瑶他们灵魂化为实体出窍云游,本来是件好事,能够增强灵魂的凝聚。” 挞挞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口吐人言,颇有些不习惯,另外几人虽然已经接受了挞挞会讲话这个事实,但这种感觉也还是很新奇,都一眼不眨的盯着挞挞,只有水瑶觉得挞挞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但也没有打断挞挞的讲述。 “瑶瑶他们的魂体在极境中云游到一定的时候,应该会自动返回身体,但她们却误入了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空间,虽然很幸运,进入的是个灵气充沛,没有伤害的空间,但正因为那里的灵气对魂体的滋养太过充足,导致她们脆弱的魂体承受不住,差一点就坠落,被融解成灵气消散掉。 我能够感知到是因为那一处空间与我有一点点的联系,所以才能赶过去唤醒已经被灵气滋养的如同醉酒一般沉迷的她们两个魂体,然后将她们带回来归位。” 挞挞一口气讲完了所有的事情,神情有些委顿的坐在地上,不再说话,双眼微闭,像是睡着了一样。 众人听的似懂非懂,又把目光投向了端木渊,也不知道这人半夜不睡觉,在屋顶上练的什么功,才导致最后两人双双灵魂出窍,虽说是有惊无险,但也不能糊里糊涂的过去呀,最起码也得弄明白这种情况以后会不会遇到啊。 端木渊在众人的注视下,抬了抬手, “这次,我是沾了这山谷宝地和瑶瑶的光了。” 水瑶尴尬的了一声,“咱不用客气,你赶紧说这是怎么回事。” 端木渊想了想,说: “挞挞说我们这种情况叫灵魂化为实体,魂体出窍,想来和我修炼的功法有关,但是我们那里叫精神力外放。 这是我们作为符师的一种精神力修炼方法。 以前我对瑶瑶说过,我们作为符师,炼制符箓和使用符箓,都是要有强大的精神力的,而精神力的修炼本就艰难,因为它看不见摸不着。 所以,想要感知自己的精神力,并做到行之有效的锤炼,环境和功法都很重要。 那天晚上,我本来并没有练功的意思,早早就进房入睡了,谁知道,睡到半夜,房里忽然进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端木渊讲到这里,眼风飘向地上的蛋蛋和挞挞。 挞挞像是累坏了,正在闭目养神,而蛋蛋,正睁着一双无辜的大圆眼,萌哒哒的看着他,像是在说:, “咋不讲了,赶紧讲啊!” 第323章 空间 端木渊看着一派纯真的蛋蛋,到嘴边的话立刻说不出来,一时之间,卡壳了,偏偏水瑶此刻很是贴心的递上了一杯水, “来,喝口茶润润嗓子,继续讲。” 端木渊机械的一口茶闷进去,呛得直咳嗽。 “咳,咳,咳…… 蛋蛋和挞挞半夜跑到我的房内,跳上我的床榻,钻进我的被衾,呼呼大睡。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它们两个一个睡在我的脚边,抱着我的脚,一个睡在我的胸口,压的我透不过气来,猫嘴就放在我的咽喉处,还时不时的吧唧吧唧嘴。” 端木渊想起那一晚的遭遇,他惊醒后看见自己颈下的雪亮锋利的猫牙,心里忘却的怨气又升了起来,没法跟两只小猫计较,只好向它们的主人抱怨道。 水瑶虽然对蛋蛋和挞挞的酒后无德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被人怼着脸告状,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那个,躺你身上睡觉的是挞挞吧,挞挞是个女猫,睡觉缺少安全感,而且那晚它吃……嗯……喝了酒,神智有些不清楚,你就不要跟它计较了。 嗯,其实,木渊,如果是冬天,挞挞睡你身边的话,还是你占便宜呢,毕竟挞挞有一身长毛,很暖和……” 水瑶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只剩下几不可闻的几个字, “蛋蛋还是很听话的嘛,不是睡在你脚边给你暖脚嘛……” “你家蛋蛋是睡在我的脚下,但不是给我暖脚,而是抱着我的脚在啃,要不要给你看看我脚上的猫牙印?” 端木渊想起自己刚才去洗浴的时候,看见已经七天了,脚上还能看出来的血印,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受不了两只小猫亲热,而且它们居然还打呼噜,只好出了房门,可门口有熊,也无处可去,只好上了屋顶。” 端木渊此刻幽怨的眼神让芸娘都有些讪讪的,好歹人家也是个客人,还是来自蓬莱仙岛的尊贵客人,在自家第一晚就被小猫给撵到房顶上,实在让主人脸上挂不住。 “你以后晚上安置的时候,把门窗都关好,这山里小野兽多,不管小猫还是什么别的,还是要防一防的。” 芸娘好心的嘱咐道。 端木渊无语,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可是符师啊,睡觉前门上随便画个符文,什么样的小野兽能进来?连虫子都不会进来一只。可这两只小猫怎么防的住,蛋蛋他不知道,挞挞他可是亲见过,符文对它基本是无效的。 但是他没有多说,此刻说了像是顶撞主人,嗯,不太礼貌。 端木渊向芸娘微微颔首,双手交握抬起拱了拱,表示感谢,接着放过这个话题,讲了下去。 “我觉得最近没有修炼,可能是功力退步了,所以才没有察觉到小猫进房。在屋顶之上,感觉这谷中的夜晚静谧自然,有一种精纯的天地之力,所以就盘膝而坐,用修炼代替睡眠,淬炼一下精神力。 结果在这谷中精神力的淬炼效果竟然出乎意料的好,慢慢的进入到了精神力外放的境界。” 终于讲到关键的地方了,所有人包括两只猫都坐直了身体,竖起了耳朵。 “但当时我的精神力虽然外放,但一直在我的身边不远。”端木渊赶紧解释道,这里对他来说,毕竟是初次到访的地方,身边没有人护法,他敢将精神力外放已经是胆大,当然不敢离体太远。 “瑶瑶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是知道的,但当时天还未全亮,清晨旭日初升的时候是最难得的时刻,尤其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捕捉到一缕晨曦的鸿蒙紫气,所以我就没有中断功法。谁知……” 端木渊看了水瑶一眼,叹了口气, “谁知瑶瑶也开始坐下练功,本来我并没有在意,她所练习的功法和我的并不一致,所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或者打扰。 可不一会儿我就发现我错了,瑶瑶竟然也很快就外放了精神力,也就是挞挞说的魂体出窍。 但她很显然是第一次,而且不懂得任何精神力淬炼的功法,竟然在身边稍作盘旋后就开始越飘越远。 我心中着急,就企图上前制止她,想把她挡住,结果她的精神力居然跟我缠绕在了一起,我功力不够,又不敢太过用力,她第一次精神力外放,脆弱的很,我怕稍一用力会驱散了她,那会导致她醒来之后神智不全。” 水瑶听的毛骨悚然,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经历了什么,天啊,她难道差一点变成了一个傻子嘛。 “就这样,我们两个缠绕在一起,瞬间就进入到了一个极其空寂的空间,那里就像刚才瑶瑶说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而且寂静无声,我和瑶瑶在进入那个空间的时候就分开了,我找不到自己的肉身,也感知不到瑶瑶的精神力。” 虽然两人此刻已经无碍的坐在院内,但其他三人听到这里也不由心中一紧。 好可怕,差一点他们就要回不来了吗? 芸娘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水瑶的小手,水瑶虽然心中也有些后怕,但还是轻轻的拍了拍娘亲的手,给了她一个甜甜的,安慰的笑。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这里虽然空旷孤寂,但对精神力来说很友好,空间内有许多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滋养着我的精神力,慢慢的,我的感知越来越敏锐。 当我的感知足够大的时候,我发现这里也并不是足够安全,我感知到周围也有一些像我一样的精神力存在,他们或大或小,也都在毫无目的的飘荡。 随着飘荡的地方增长,我发现空间内还有很少但璀璨的光点,我曾经试图靠近一个,却发现那个光点似乎在吞噬精神力,虽然我看不见,却能感知到那种精神力被吞噬后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其实也不是真正的声音,而是一种感知,就像是你的灵魂受到暴击的那种感觉。 我意识到了那种光点的危险,就竭力控制住了接近它的渴望,果断的控制自己远离,结果在逃离的过程中遇到了瑶瑶,她当时正在拼命地努力往光点那儿移动。” 第324章 山谷所得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水瑶,水瑶真的很想地上有个洞。 “那个,我记得这件事,当时……那当时我也判断不出那个光点有危险嘛,木渊你自己不也一样被吸引过去了嘛,那种“噼啪”的爆裂声我也感知到了,不过我不知道那是精神力溃散被吞噬的声音,我还以为是烟花呢,你也知道,在一个空寂的空间内没有时间的概念,也不知道待了多久,面前有了新发现,当然会有好奇心嘛……” “那你的好奇心真的还挺重的,要不是我的精神力修炼的时间长点,力量比你强点,真的就会被你一起拖到那个光点里面去了。”端木渊幽幽的说。 水瑶想起当时自己确实是用尽了全力想要靠近那个光点,又想起那团白雾用力扯着她的五个树杈般的手指和自己拼命才分成的两个叉,顿时明白那团白雾就是端木渊,而确实如他所说,如果不是他的魂体更强大些,也许真的被自己的好奇一起给带进了不可知的境况里。 “端木渊,谢谢你,当时我不知道,现在才明白确实是你救了我,不然,我可能真的回不来了,就算是回来,也可能变成傻子了,所以,我正式在这里向你致谢,你放心,以后你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竭尽全力帮忙。” 水瑶突如其来的正式道谢,让端木渊一时之间有些无措,心里那点点委屈和矫情顿时烟消云散,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他刚才并不是真的在怪瑶瑶嘛,他只是…… 当着水瑶爹娘的面,端木渊也不敢随便说话,只好讪讪的说, “瑶瑶你别这么说,那也不是你的错,毕竟我们都是第一次精神力离体那么远,还进入了一个未知的地方。 而且,咱们最后进入的那个有真实山水的山谷也是你执意要进去的,在那里,我们的精神力获得了极大的养分滋养,这也都是你的功劳,不过,我很奇怪,你是怎么知道那个空间没有危险,执意要进去的?” “我只是感知到那个方向有我很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召唤我进去,那种感觉很强烈,我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就控制不住的进去了,不过,那个地方看上去,也是一个差不多的光点,你又是怎么肯跟着我进去的呢?” “你当时要进去的意愿很强,我控制不住你,而且,那个地方看似和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光点一样,但周围没有精神力溃散的声音,也没有其他的精神力环绕,所以,我判断它可能不是那么危险,再说,” 端木渊顿了顿, “再说,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啊。” 此话一出,水瑶还没什么,芸娘和景昭对望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木渊你这人还真不错,仗义,可交!” 水瑶高兴的拍了拍端木渊, “不过,我们的运气还挺好的,去的地方确实没有什么危险,那个山谷是我小时候曾经误入过的,里面的动物都很友好,可惜以后再也没去过,就连这一次,也是精神力过去,想给他们打个招呼都不行,我还很想跟龟老哥和黑猫墨足还有阿狸它们说说话的。” 蛋蛋听见水瑶见到了墨足和阿狸,兴奋的大眼睛亮晶晶的,跳到水瑶的膝头,讨好的舔着她的手。 端木渊看着撸猫的水瑶,也附和道:“原来如此,那里确实堪比仙境,对精神力的滋养尤为不错,从那里只是停留了不长的时间,我的精神力就增长了不少,一时之间都来不及炼化,只觉得有种吃的过饱的感觉,昏昏欲睡的往下坠,只想睡一觉。” “对,对!”水瑶也赶紧赞同道, “我和你一样的感觉,虽然啥也没干,就是有一种饱腹的感觉,还很困倦,但觉得自己像是强大了不少,可惜当时没有时间试试,我觉得我当时要是努力一下,也能像你一样分出五个树杈般的手指来。” 水瑶对自己那两个叉般的手臂很是耿耿于怀,叹息道, “要是挞挞不那么快的把咱们叫回来就好了。” 大家一起无语,这水瑶,可能还是像端木渊说的那样,还是没有出精神力首次外放的亢奋期,说话不过脑子,这么快就忘了刚才挞挞说她的精神力差点就坠落山谷溃散融解,化为山谷中的一部分了。 果然,小猫挞挞睁开了眼, “你要是不怕死,我以后就不管你,你尽管把自己吃的胖胖的,然后融解化为肥料给山谷的草木提供养分。” 这话说的,怎么有点……恶心。 小猫挞挞明显心情不好,水瑶也暂时没敢招惹它。 “挞挞,我不是怪你,你不要生气嘛,我只是可惜,好容易回去一趟,却没办法跟龟老哥,墨足还有阿狸一起叙叙旧,对了挞挞,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回去一趟?” 水瑶眼睛里闪着希冀的光芒,像颗亮晶晶的星星闪着星光。 “没有,我没有办法!”挞挞的回答很干脆,水瑶眼中的星光灭了。 “瑶瑶,你不要想那些没用的东西,你这次算是有奇遇,现在身体里积存了很多的精神力量,如果不及时炼化成自己的精神力,壮大自己的魂体,很快就会消散的。” 挞挞少有的郑重,让水瑶稍稍一怔。 “挞挞说的对,瑶瑶你先修炼强大自身重要。” 景昭也开口了, “只是,我知道的功法中涉及到能淬炼精神力的不多,今晚我查查,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 景昭眉头紧锁,精神力在他的认知里就是意志力,他自己从来没有接触到这方面的功法,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也可以用功法淬炼,以前,他认为这是每个人天生的能力,和后天经历的挫折和磨难造就而成的。 为了瑶瑶,他得好好找找相关的功法,只是希望不要太晚,耽误了瑶瑶的修炼,毕竟,挞挞刚才说,如果功夫不得当,瑶瑶所获得的精神养料会散失的。 “景先生不必忧虑这个,”端木渊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们木宗有很多淬炼精神力的功法,我会选择合适的交给瑶瑶,助她修炼。” 第325章 挞挞病了 端木源的话提醒了大家,小猫挞挞又闭上了眼睛,哼,它当然知道端木渊有办法,刚才这么说,就是为了让他表个态嘛。 景昭想的要周全些, “端木公子,你所知道的功法都是传自你所在的宗门吧,没有宗主的允许,你可以将功法随意传授给他人吗?” 功法虽好,但景昭不想将来水瑶因此受制于人,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端木渊笑笑, “景先生不必客气,叫我端木就好。 我们木宗的规矩很是宽松的,因为精神力的修炼不同于别的功法,不是随便什么人想练就能练的,对修炼之人的先天资质要求很高,资质不适合之人要是强行修炼,有很大几率会伤害自身,造成智力损伤。所以,本门能招收到的弟子很少,不过只要是能修炼精神力,基本都是在这方面资质尚佳的。 但是为了广收弟子,扩大宗门,所以,对一些基础的练习功法,宗门不设任何要求的提供给所有人,如果有人能够练习基础功法并有所得,就可以申请加入本宗,当然,如果不愿意入门,本宗也不强迫。” 景昭几人听了,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水瑶不会因为练习了木宗的功法受到限制,不过,这木宗宗主还真是一个聪明豁达不守旧的人,为了自家宗门广纳人才也是舍得付出。 能想到这一点不奇怪,能做到这一点才算是有魄力。虽然不曾谋面,景昭也不由得暗自在心里称赞。 “如此,那就麻烦端木你传功授业了。” 景昭向端木渊拱了拱手,端木渊连忙站起来,连连说“不敢,不敢。” 心中却想,别人就算了,给瑶瑶,当然要给最好的基础功法了,至于自己那个当宗主的爹会不会同意,暂时不用管他,就算瑶瑶修炼了木宗的顶级功法又不愿意加入木宗,又能怎样?到时候,他和瑶瑶成双成对的,他还能反对自己的儿媳妇修炼木宗的功法不成? 想到这儿,端木渊觉得自己和水瑶又亲近了一层,神情中不由得带出了点点的喜悦之意。 景昭和芸娘看着端木渊脸上隐藏不住的喜意,心中暗想,也不知道这端木渊在山谷秘境中获得了多大的机缘,一个修炼精神力的人,竟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满心的欢喜都要溢出来了。 “这样吧,今天天色已经不早了,大家都早早休息,明日起来,瑶瑶随端木修习新的功法,莲花这几日也很辛苦,就先休息休息。” 芸娘看着天空中浓重的暮色,安慰道。 水瑶和端木渊没有什么意见,虽然精神力满满,头脑很清醒,但身体好几日缺吃少喝,一直靠景昭的汤药维持,今晚乍一吃了顿饱饭,还是需要休养的。 但是莲花有意见, “我不累,景先生说过不忙了要教我读书的,夫人你也说过要教我田地里那些机关的使用和制作,我从明天就要跟着你们学这些。” 看来自己灵魂出窍的这七天,莲花跟爹娘相处的不错。水瑶听着莲花虽然措辞有些倔强,但话语里隐隐有些撒娇的痕迹,心中既诧异又开心。 暗自佩服自己的爹娘有办法,这么快就调整好了莲花的状态,看来,自己把莲花带到这里来是对的。 “莲花啊,你不累咱们就明天开始学,上午跟景先生读书,下午我带你去田里,不过,不能再叫我夫人了,我不喜欢,叫我婶婶就好。” 芸娘爽快的答应着莲花。 莲花腼腆的露出一丝微笑,算是表示知道了。 水瑶抱起两只小猫就走,她现在可不敢随便让小猫乱跑了,万一再半夜去了别人的房中,第二天还得她来收拾残局。 接下来的日子很宁静也很悠闲,水瑶每天跟着端木渊修炼精神力,她悟性不错,精神力调动的比端木渊在宗门中见到的初学者都快, “瑶瑶,你要是去了我们木宗,我……们宗主一定会把你当宝,竭力说服你加入我们木宗的。” “谢谢你了,我可不会加入任何宗门,也不会当符师的,我受不了那些约束,还是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好。” 每次端木渊这么说的时候,水瑶总是一口拒绝。爹爹在私下里提醒过她,不能随意加入这些宗门,对于她们来说,蓬莱仙岛太神秘了,不了解的情况下贸然加入其中一方,很危险,很有可能就成了人家的底层炮灰。而且,她娘东方秋月的事情还没搞清楚,更不能跟其他宗门牵扯太多,以免深陷其中。 水瑶觉得爹爹说的很对,她是个听父母话的好孩子,当然,前提是父母和自己的意见一致。 莲花过得也不错,天天忙忙碌碌的,脸上也有了笑容。而芸娘和景昭有了她的帮忙,田里以前收不回来,准备丢弃的药草也都被收回来进行了炮制。 唯一觉得有些奇怪的是两只小猫,或者说是挞挞。 挞挞自从回来就精神不振,水瑶知道它为了唤醒自己和端木渊出了很大的力气,所以只要一有空闲就忙着给它做好吃的。 但是以前贪嘴好吃的挞挞却变得没有那么嘴馋了,每次只吃一点点就给了蛋蛋,这让水瑶很是忧心忡忡。 除了水瑶,对挞挞的变化最关心的就是蛋蛋了,它天天围着蛋蛋转,想方设法的让它开心,但是挞挞却越来越消瘦,越来越没有精神。 挞挞病了,水瑶觉得,可即使身边有神医景昭在,也没法替一只小猫看病,况且这只小猫还是一只不同寻常的灵猫。 最后还是端木渊猜出了小猫挞挞的病因, “它应该是去唤醒我们的时候灵魂受到损伤了。只有蕴含灵魂之力的灵药才能医治……” “这种药哪里有,我去采。”水瑶听见挞挞居然受了这么重的伤,心急如焚。 “这种灵药,就是在山海城,也是寻常买不到的,需要同等的宝物来换,这世俗界,我没有见过,不知道是否存在这种珍贵的药草。” 端木渊也很无奈。 第326章 挞挞离开(一) 水瑶急了, “我现在就去禁忌之林里找找,如果找不到,我随你去山海城。不过,我不认识什么样的药草有修复灵魂之力的药效,端木渊,你陪着我找。” 端木渊没有动, “瑶瑶,你冷静一下,我可以陪你去找药,但是希望很渺茫,能够滋养灵魂之力的药草已经是灵药级别的了,这禁忌之林虽然够神奇,药草也够多,但据我观察,还不足以滋养出那种灵药,再说挞挞现在的这种状况,也不太可能等太久。” “那怎么办,难道让挞挞等死不成?” 水瑶生气的吼了端木渊一声,接着不争气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掉下来,这些年,挞挞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虽然很傲娇,虽然很淘气,但是每当遇到事的时候,小猫一直第一个冲上去,它带给水瑶的温暖早已融入到了这几年的日子里。 而且,挞挞是为了救她才变成今日这个模样的。如果当时她不那么不小心,也许这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虽然她现在精神力大涨,但如果这些要拿挞挞来换,她是万万不愿意的。 “端木渊,不然,我带着挞挞跟你回山海城吧,不是说在你们那里能找到灵药吗?你陪我去找好不好?” 水瑶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为挞挞想办法,她不想坐以待毙,纵然山海城再神秘,为了挞挞,她也要去闯一闯。 端木渊点点头,他知道即使去了山海城,找寻灵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挞挞是为了救他和瑶瑶两人才会受伤的。 端木渊心中暗自琢磨,自己毕竟在这次的精神力外放中获得了极大的提升,这次要是回去,也能在宗门的年轻一辈中数一数二了,凭借这种表现,应该能让老爹出手找寻灵药吧。 嗯,没准,自己老爹手里就有这种治疗灵魂损伤的灵药也未可知,毕竟,木宗就是以修炼精神力为主的,作为宗主,手里收藏一点对症的灵药也是很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端木渊答应道: “瑶瑶,你别急,咱们这就收拾收拾,带着挞挞回山海城,你放心,挞挞是为了救咱们两个受的伤,我一定会帮它找到药的。” …… 正在水瑶和端木渊急着找寻办法的时候,挞挞自己从房内走了出来,小猫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但依然骄傲的仰着小猫脸。 蛋蛋乖乖的跟在它的身后。 “好了,好了,瑶瑶你一个劲的吵什么?吵的我觉都睡不好。”挞挞嘴里抱怨着,但两只亮晶晶,水汪汪的眼睛出卖了它,。 它听见了刚才水瑶的话,虽然一直觉得瑶瑶对自己不错,但是也常常因为自己的调皮捣蛋,和不听指令,跟自己斗智斗勇,甚至呵斥惩罚。 所以,它一直以为在瑶瑶的心中,蛋蛋才是掌上宝,心头肉。自己只不过是阴差阳错才留在她的身边而已。 相对于瑶瑶来说,景昊其实更纵容它一些。所以,它才经常在惹了瑶瑶生气后躲到景昊那里。 它没有想到瑶瑶愿意为了它去闯山海城,那里,毕竟是一个陌生的世界。而且,瑶瑶明明在外面还有许多放不下的事情。 还有端木渊,他的态度也有点出乎小猫的意料,虽然,自己救了他,但真的只是顺手,挞挞心里想,如果没有瑶瑶,它还真的不一定肯冒着灵魂受损的危险去救他。 唉,算了,小猫终于下定了决心,自己走了出来。 “你们不用去找什么灵药了,这种药在哪里我知道,我自己会去找的,伤我自己也会养,你们就不必瞎操心了。” “挞挞你知道那里有药,”水瑶高兴的扑了过来,她自动的屏蔽了傲娇小猫其他的话。 “赶紧告诉我,我去给你采回来。” “别急,瑶瑶,让挞挞好好把话说完。” 端木渊拉住一脸急切的水瑶,让她不要打断挞挞。 挞挞满意的看了端木渊一眼,这个人其实还是挺有眼力界的,嗯,只比景昊差一点点。 “瑶瑶你不用去采药,你也采不到,我这次准备回灵猫国了,我们那里有无数能治疗猫猫的灵药,我回去很快就能恢复了。” 挞挞干脆的说,水瑶却傻了眼。 “挞挞,你要回灵猫国了吗?” 一时间,水瑶心里五味杂陈,她舍不得挞挞,但是她又不能不放挞挞回去。 一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挞挞在身边,它的淘气,她的嘴馋,它的小脾气,它的矫情,她都已经习惯了。习惯了给她收拾烂摊子,习惯了它的跳脱,习惯了它随时的失踪和突然出现。 可它,这次是真的要走了,回到灵猫国,是不是就无法再相见了? 水瑶想到,上一次,挞挞好像是偷着跑出来的。 那挞挞回去会不会受到惩罚?以后还能不能再出来?水瑶想问又不敢问。 “我这次回去肯定是不能很快回来,上次,我是偷着跑出来的,这次回去一定会被关在王宫里的,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拿回了蕴海炎珠,回去也不会受到惩罚的,嗯,起码不会罚的太过分。” 挞挞有些底气不足,但依然很傲娇, “不用担心我,我可是灵猫国的第一位能当将军的公主,我一定会想办法早点回来的。” 但是挞挞越是这么说,越说装的无所谓的样子,瑶瑶就越是伤心。 既然是非回去不可,那就不能给挞挞拖后腿,水瑶心里告诉自己, “那,挞挞,你回去需要什么东西吗?我帮你准备准备。” “不用,我明天早上就走,你就不用管了,让蛋蛋送我吧,我带着它回去一趟。” 挞挞没有说回哪儿,但是水瑶立刻明白过来,它要回神秘山谷。 看来那儿真的是一个有秘密的地方,挞挞应该是要从那里才能回灵界。 果然,晚上水瑶和蛋蛋挞挞挤在一起睡觉的时候,挞挞向她讲述了山谷的秘密。 第327章 挞挞离开(二) 晚上,蛋蛋和挞挞吃了非常丰盛的一顿饭,挞挞看上去胃口也好了不少。 然后,两只小猫就挤在水瑶的床上窃窃私语。 “瑶瑶,我这次估计要回去挺久,你在外面要长个心眼,不能随便相信别人,有事要跟景昊商量,他才是靠谱的。 那个端木渊,心眼太多,你不能什么都听他的。” 挞挞一反常态的没有了不着调的模样,语重心长的嘱咐水瑶。 “挞挞,挞挞,为什么说端木渊不可靠啊,我觉得他很好啊,对瑶瑶好,对我们也好,今天他还夸我了呢。” 蛋蛋想起端木渊今天夸它是只威风凛凛的小猫,心里美极了。瑶瑶都没有这么夸过它,总是说它可爱,它可是一只男猫呢,可爱有什么用,当然要威风才够帅! “你这个傻猫,你懂什么?”挞挞不屑的说。 “挞挞,别这么说蛋蛋,蛋蛋多乖,多可爱啊。” “看,挞挞又说它傻了吧?瑶瑶又夸它可爱乖巧了吧?虽然它不介意挞挞的话,但是还是端木渊说话更让猫喜欢呀。” 蛋蛋的小心思在一颗猫心里翻腾,耳边传来挞挞语重心长的教导, “蛋蛋,你要记住,不是谁说几句好听的就是好人了,看人不能只听他说,还是要看他怎么做。” 这话说的在理呀,水瑶暗自想,这挞挞怎么一夜之间长大了。 “比如景昊,虽然经常说你笨,但他真心对你好,给你买过很多好吃的,嗯,当然,也给我买过……这就说明,他是一个真心实意对你好的人。 你看那个端木渊,虽然脸上笑嘻嘻的,但是,他从来没有给你做过饭吧?也没有给你买过好吃的糕点,这就说明,他不是真心把你我放在心里的。” 啥?啥?啥? 水瑶迷惑了,端木渊这人不可靠的原因竟然是他没有给猫买过好吃的? “挞挞,你是不是有点误会,木渊他跟景昊不一样,他可能不了解猫爱吃什么……” 水瑶试图替端木渊说几句好话,毕竟也是并肩战斗了这么久的战友了,不好让小猫误会他,还在背后诋毁他。 “瑶瑶,你也要提高警惕。”挞挞打断了水瑶的话,样子很严肃。 “你以后和端木渊的相处也要注意,一定要多留心眼,我看他对你目的不纯,他确实和景昊不一样,景昊人好,心善,没有心眼,对人对猫都很实诚,但这个端木渊,我觉得他对你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啥目的?”水瑶竟然被挞挞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挞挞竟然这么同人性了,还能看出这些事来? “我觉得他想把你拐到山海城去,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但我觉得他就是想把你拐过去,嗯,可能就像三个丫被拐那样,让你替他干活,不让你回来,对,就是这样,在禁忌之林烧烤的时候,我听见他夸你烤的好吃,没准他想把你拐回去给他做饭 。” 挞挞煞有其事的说着,水瑶彻底凌乱, “挞挞,既然你这么不喜欢他,你干什么要把他救回来?” 她好奇的问挞挞。 “那当然要救了,虽然他不太靠谱,但是也是我们的同伴,怎么能放弃他呢。当然如果救回来,又发现他不是好人,就再打一架好了。” 挞挞说的理直气壮。 水瑶觉得她跟挞挞说不清这个问题,现在挞挞是病猫,还是顺着它比较好。 “好的,我们记下了,挞挞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挞挞迟疑又为难的想了好一会儿,才说: “瑶瑶你和蛋蛋转过身去。”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但是水瑶和蛋蛋还是很听话的转过了身。 只过了片刻,就听见挞挞在背后叹了一口气, “这气叹的,和人……不,和景昊一模一样。” 水瑶心中暗想。 “好啦,转过来吧。” 水瑶和蛋蛋听话的转过身来,吃惊的看着面前一小堆稀奇古怪的东西。 红的花,绿的草,好几种黑色褐色的植物块茎,还有两个小瓷瓶。 水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可是蛋蛋却一脸热切的看着那些花花草草。 其实它也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就是觉得那些东西对自己充满了诱惑力。 挞挞把那朵红色的小花拿起来,递给水瑶,然后把那堆植物往蛋蛋的面前一推, “都是你的了,但是先别动。” 水瑶接过了那朵小红花,发现小花的五片花瓣都肉乎乎的,圆润无比,花心也不是平常花朵的丝状花蕊,竟然也是一个鼓出的圆圆的黄色花芯。整朵花像个水分充足的小果子,只是形状是个标准的小红花。 “这是什么?”水瑶把玩着小红花,问道。 “这是我从灵猫国带出来的小花,别看它不起眼,你把它带在身上,猫猫就能感知到它的气息,以后,无论你去哪里,蛋蛋都能找到你。” 挞挞顿了顿,接着又很不在意的样子说,“当然,只要你身上有这朵花,以后我回来了,也能找到你。” 恐怕这才是挞挞给自己这朵花的真正意图吧。 水瑶心中暗自发笑,这个傲娇的小猫,就是嘴硬心软。 挞挞又转向蛋蛋身前的那一堆东西, “这些,都是对猫猫有好处的好东西。”挞挞的脸上露出肉疼的神色。 “都是我以前灵猫国好不容易收集到的,” 挞挞转向水瑶, “你帮蛋蛋收着,一会儿我把它们的功效告诉你,可不能让蛋蛋当零食吃了,太浪费了。” 水瑶赶紧点头。 “还有这两个瓷瓶,里面都是上好的灵药。” 挞挞骄傲的说, “里面用的原料都是你们这里没有的药材,所以,这些就是云放和你爹也配不出来。只有人有一口气,就能救回来。但是每瓶只有七颗,你和景昊一人一瓶。” 这次,水瑶是真的惊讶了,还有这么好的东西。这几年,挞挞居然一点口风都没漏过,真是…… 她默默的收了起来。 最后,挞挞又拿出来两张纸, “对了,差点忘了,这是你当初让我收起来的东西,还给你。” 看着这两张纸,水瑶一时有些恍惚,这是自己让挞挞收着的? 想了半天才明白,这是当初在凌娉婷的木盒里找到的纸的抄写版,这么久,居然把它忘了。 第328章 离别 第二天清晨,水瑶早早的带着蛋蛋和挞挞悄悄的走出了山谷,来到了禁忌之林,慢慢的往林子的深处走去。 当初她们三个走的那条隧道早已消失不见,蛋蛋和挞挞走了一处杂草丛生,各种奇怪的灌木植被层出不穷的古树林。 水瑶跟着两只小猫,披荆斩棘的穿过古树林,眼前忽然豁然开朗,一片开阔的草地呈现在眼前。碧草如茵的草丛中夹杂的是一片浅紫色的花朵,远远望去碧草中仿佛翻腾着一道道紫色的波浪,空中气雾氤氲,仿佛空气都是紫色的。 挞挞走到草丛中央,两只小猫爪横在胸前,结了一个复杂的手印。水瑶惊讶的看到空中出现了一道淡紫色的光晕,光晕像水波一样慢慢漾开,中间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光门。 这一刻水瑶的心中怦怦乱跳,她意识到挞挞真的要走了。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挞挞说过灵猫的寿命是很长的,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凡人,寿命不过几十载。等挞挞能再来人间的时候,自己或许已经是一个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的老媪,又或者已经根本就不在人世了。 想到这里,水瑶心里更加不舍,眼泪也不由得盈满了眼眶。本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奇景,正在欢欣鼓舞的蹦跳着撒欢的蛋蛋注意到了水瑶的表情,连忙跑到水瑶的面前安慰她: “瑶……喵……,”蛋蛋努力的控制自己舌头,想向挞挞一样发出人类的声音,结果只说了一个瑶字就变成了喵,滑稽的声音让水瑶破涕为笑。 蛋蛋见水瑶笑了,立刻高兴的跳起来,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给她传音道: “瑶瑶别伤心,我送挞挞回去,看看墨足和阿狸娘亲就回来陪你。 以后我功力涨了,我带你去灵猫国见挞挞。” 挞挞嫌弃的看了蛋蛋一眼, “你都接受传承这么久了,连句话都不会说,还涨功力,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灵猫国呢,还想带着瑶瑶,不怕她进了灵猫国被灵气伤到嘛。” 蛋蛋被挞挞揭了伤疤,低着头委委屈屈的盘着尾巴,装作没听见,努力的舔着自己胸前雪白的毛。 挞挞也不理它,看着又想要张嘴维护蛋蛋的水瑶说: “瑶瑶,等我走了,你要对这只蠢猫严格一点,不然它永远也没长进,什么时候能有自保之力回灵猫国?” 瑶瑶被挞挞说的沉默了,在她的心目中,蛋蛋一直是一只超厉害的小猫,勇敢,矫健,捕猎技术还好。但是和挞挞相比,那自然是没有可比性,但她总认为挞挞是一只来自异界的灵猫,蛋蛋比不上也有情可原。 但现在摆在眼前的是,蛋蛋是灵猫墨足的儿子,它自己也渴望回灵猫国去看看,如果它的本事不足以让它回去,那它的心里会一直有个遗憾。 而蛋蛋是一只血统不纯的灵猫,它想要提高修为,不仅仅像其他灵猫一样接受传承就行了,它得修炼,得努力。昨夜挞挞给它留了很多很宝贵的药材,让水瑶收着帮着这只智商不够的小猫提升修为用,水瑶直到此刻才明白挞挞的苦心。 嗯,是的,挞挞对蛋蛋还是很好的,水瑶这么想着。 “放心吧,挞挞,我会提醒蛋蛋努力的。你这次回去,身上有伤,一定要养好了再想出来的事情,你用了灵魂之力,虽然我现在还不太懂,但我知道修复起来肯定比肉身要复杂,无论什么事情一定不要操之过急……” 水瑶絮絮叨叨的说着,拉着挞挞的小猫爪,抚摸着毛茸茸的小猫耳朵,舍不得放手, “我一定会努力,争取早日踏入灵猫国找你,你乖乖养伤……” 挞挞很罕见的没有一爪子扒拉开水瑶的手,耐心的嘱咐道: “刚才我们来的路太复杂,我怕你记不得回去的路,就在路上都做了记号,平常人是看不见的,你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把小红花拿出来,就会看见记号了,顺着记号就能出了这片林子,剩下的路你自己能找到,我就不管了。” 挞挞这次居然这么细心又贴心,这让水瑶更加不舍的拉紧了小猫爪,直到挞挞忍无可忍, “好啦,再捏就把我的爪子捏断了。” 挞挞猛的抽回了小爪子,一脸不高兴的说,但抽的时候却很小心的藏起了锋利的爪尖,水瑶只觉得肉肉的小爪垫从手心里略过,软软的感觉让手心和心底都痒痒的。 再不舍也得走,挞挞启动了那扇浅紫色的光门,门渐渐开了,蛋蛋和挞挞踏了进去,水瑶摆着手,在光门快要闭合的时候,挞挞忽然又冲了出来。 水瑶正在惊讶,小白猫在她的耳畔轻轻的说了一句话,接着像一道闪电一样回到了光门内,水瑶来不及反应,光门已经闭合了,留下她在原地目瞪口呆。 光门瞬间就不见了,很快,空中连一丝波动都不见了。水瑶呆立了片刻,忽然在原地笑的前仰后合,谁能想到挞挞刚才跟她说了什么啊! 这只小猫居然喜欢上了景昊! 它刚才告诉水瑶说它回去会去精灵国寻找能让灵猫变身人类的办法,将来成功了会来找她们,让她帮它看好了景昊,千万不要被人间的女子把景昊骗走。 水瑶被挞挞的爱情暴击的一时之间失去了语言能力,什么都没来的及说,挞挞就消失了。 她很想问问挞挞,是什么让它喜欢上了景昊,难道就因为景昊常常帮它买好吃的? 她记得她曾经问过挞挞,灵猫能不能修炼成人形,还被挞挞好好的嘲笑了一通,难道,现在这小猫把这事忘了? 水瑶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却止不住笑意。看来等蛋蛋回来,得赶紧督促它修炼了。 尤其是得赶紧给蛋蛋开智。嗯,挞挞留下的药材中,有给猫猫补脑的,回头找个合适的机会给它用上。 所有人都能看出蛋蛋喜欢挞挞,就是两只小猫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蛋蛋对挞挞是无条件顺从,要是知道自己多了一个人类情敌,没准也不懂得生气,没准还会千方百计的帮着挞挞呢。 水瑶想着自己下次见到景昊,要不要把这事告诉他,想着想着就是一阵爆笑,她没法想象景昊知道后会是什么样子。 算了,等见到景昊,得赶紧把他带回来让爹爹和娘亲给他张罗一门好亲事,不然,景昭爹爹和芸娘娘亲就要多一个猫猫儿媳了。 水瑶带着脸上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的笑,拿出来怀里的小红花,走进了古树林。 第329章 小红花 怀里的小红花刚刚拿出来,就看见前方的古树林中亮起点点荧光——这应该就是挞挞给她留下的记号了。 水瑶沿着记号往回走。来时满心都是要跟挞挞分别的愁绪,没有好好欣赏这难得一见的古树林里的风光。现在虽然真的跟小猫分开了,但是却被挞挞临别时的嘱咐笑得少了不少的愁思。 水瑶轻快的在林中走着,一路上看见些平常少见的花花草草,奇怪的植物果实,都小心的采撷下来,认识的回去自己炮制,不认识的交给爹爹景昭辨认。 很快就采了一小篓子,背在身上,还用芨芨草和色彩斑斓的彤颜花编织了两顶花冠,一顶自己戴着,一顶小心的收在了草篓子里,准备带回去给芸娘娘亲。 没有任何阻碍的出了古树林,水瑶径直往家的方向走着,路上碰到了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狐狸,样子萌萌的,一颠一颠的跟着自己,开始还很胆小,不远不近的跟着,自己停下,它就赶紧藏在草丛中,树木后;自己往前走,它就赶紧快走几步跟上。 水瑶觉得好玩,就取出几个红彤彤的浆果喂它,小狐狸眼巴巴的看着,想吃又不敢往前走。 水瑶就把浆果放在地上,离开了一段距离,小白狐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见她一动不动, 没有回来,立刻冲上去,一口把果子衔在嘴里,跑到草丛中去了。 水瑶觉得好笑,这小东西,警惕性还挺高,她不再管它,自己悠闲的赶着路。出来半天了,她有点饿了,急着回家吃饭,她今天可不想再在外面烧烤了。 可走着走着,水瑶发现不对劲了,她身后跟着的小可爱们越来越多。 以那只小白狐为首,后面又跟上了一只黄色的小山羊,灰色的小山猪,褐色的小猕猴,身上有漂亮斑点的小梅花鹿,甚至还有两只金色的小刺猬也一摇一摆的跟了过来。 看见水瑶回头看着它们,小动物们立刻停下了脚步,但是也没有像之前一样躲藏起来,只有两只小刺猬一摇一晃的走到了水瑶面前,一点不怕人的用尖尖的小嘴拱了拱她的脚尖。 “这是咋啦?要逆天啊?” 虽说她从小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这禁忌之林她也常来,却没有见这些小可爱们这么追随她呀。 水瑶心中暗自嘀咕,还是从身后背着的小草篓子里拿出刚刚采集的果子,试探着递给小刺猬。 两只金色的小刺猬香甜的就着她的手吃了起来,吃完还把她手上的果汁也舔了个干净。 水瑶好奇怪,虽然这刺猬平时应该也是啥都吃,但她记得应该更爱吃肉,还有那只小白狐,刚才居然也开心的把小浆果叼走了,就像萧家村里田家养的二哈叼走肉骨头时那种开心的样子。 难道现在这禁忌之林里的小动物们都改吃素了,是集体有了信仰吗? 正在水瑶疑惑的时候,一抬头,天啊,眼前一群小动物都围在身前,眼巴巴的看着她,眼神中的渴望宛如实质一般将要流出来。 这是怎么啦,尽管自己小篓子里的果子是刚才在古树林中采的,比较少见,但也不至于禁忌之林中就没有,至于一个个馋成这样嘛。 水瑶无奈,看来今天自己这果子都白采了,算了,都便宜给这些小可爱吧。 水瑶索性坐下来,把身后的小草篓子放在地上,把所有的果子都放在草地上, “吃吧,吃吧,使劲吃,反正都是这林子里的,吃完就别再跟着我了。” 小动物都围了过来,集体把头拱在地上,屁股撅的高高的,吃的开心快乐。 水瑶发现那只漂亮的小梅花鹿站在圈外面,进不来又着急,但是也没有硬往里面挤,忍不住笑了, “小鹿啊,吃饭也要靠争取的,你不抢,一会儿就被别人吃光了。” 虽然这么说,但是水瑶还是抓了一大把果子喂到了小鹿的嘴边,小鹿把嘴放在水瑶的手心里,香甜的吃起来,温柔的大眼睛还不时的看向水瑶,睫毛忽闪忽闪的,可爱极了。 吃完果子,小鹿还是不肯离开水瑶,把头努力的向水瑶的怀里拱了拱,忽然伸出舌头舔了水瑶的胸口一下,水瑶顿时惊叫, “哎呀,你这个小鹿,看上去挺温柔的,怎么这么没礼貌。” 她的手下意识的往胸口扶去,手上却接触到一个圆润清凉的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挞挞给她的那朵小红花,当时在古树林中的时候,因为她要采草药果子,就随手把它别在了衣襟上。此刻被小梅花鹿舔了一口,还湿漉漉的。 水瑶看着小梅花鹿已经满足的眯起来的大眼睛,忽然明白过来,难道这些小动物跟着自己是因为这朵小红花? 水瑶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小红花是来自灵猫国的稀罕之物,花瓣的质感就像千年的灵芝一样厚重多肉,看着娇娇嫩嫩的,实则千年不腐。 这朵花里肯定蕴含着灵气,人的感知不如这些深山老林里的小动物,所以自己还没觉得怎样,它们就都懵懂的围上来了。 看来这小红花以后也不能随便放着,得找个能隔绝气息的玉盒装起来。 水瑶暗自想着,把小红花收进了怀里,虽然不能完全掩盖住气息,好歹也少一些,她可不想身后跟着一群贪吃鬼回家。 小动物们觉察到吸引它们的味道淡了,一个个露出疑惑的表情,水瑶看着好笑,指着地上没吃完的果子说: “别贪心了,好好吃吧,不然,连这个也没啦。” 正说着,水瑶忽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远处袭来,她心中一凛,这种感觉,是危险将至。 第330章 林中遇险(一) 在禁忌之林,水瑶的感知能力比外界要强很多,很快她就意识到,很有可能是身上的小红花招来了凶兽的窥视。 这朵花,既然能引来小可爱们,当然也有可能引起凶兽的觊觎,来的路上,有挞挞在,不知道这些动物是不敢上前还是根本就觉察不到小红花的灵气。而现在,估计它们已经按捺不住了。 水瑶冷下脸,看着眼前的小可爱们,它们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却还在迟疑,在贪欲和危险之间摇摆。 水瑶没有管小动物们,转身加快步伐,飞速的向着家的方向掠去。 小动物们的死活,决定在它们自己,与她无关,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森林里,乱发善心是要不得的。 水瑶矫健的身影在林间忽隐忽现,像一只在缝隙中穿梭的林中鸟,她身后那群小动物们在原地愣怔了片刻,忽然就四散开了。 水瑶极速向前赶着路,在她刚刚离开的林中,地上留下了几颗没有吃完的浆果,还有一些纷杂混乱的蹄爪印。 一只体型巨大青狼迅疾的奔到林中,在这一小片残羹剩饭处嗅了嗅,忽然抬起头长啸了一声,凄厉的狼嚎响彻了整片树林,惊飞了一群禽鸟,落下一片各色的羽毛。 青狼身上的鬃毛乍起,像一根根钢针,血红的双眼圆睁,长长的狼吻张开,令人恶心又可怕的涎水滴落,四足猛的发力,瞬间就跑出了树林,向着水瑶离去的方向追去。 这时,水瑶已经在出了这片林子很远的地方了。 她的速度很快,面上已经隐隐透出汗水,点点阳光在透过树叶缝隙后照射在她的脸上,亮晶晶的。 她已经有些累了,但她依然没有减慢速度,因为她感知到危险仍然没有解除,甚至正在逼近。 跑着跑着,水瑶的面前出现了一条小溪,水瑶收拢了自己的脚步,调整了一下身形,冷眼看着小溪对岸。 一只体型巨大的斑斓猛虎一动不动的站在对岸,两只眼睛就像两盏黄色的明灯,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 “你这么盯着人看可是很不礼貌的。” 僵持了一会儿,水瑶忽然对着对面的猛虎笑了笑。 禁忌之林中的凶兽有两种,一种是类似变异的猛兽,体型巨大,但是只长肌肉,不长脑子,一种有点像大黑,虽然智商堪忧,但还是有点脑子的。 面前的猛虎看着眼神虽然贪婪,但却很是灵动,也许,可以沟通一下,最好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毕竟,自己的精神力和身体都还没有完全恢复。 猛虎依旧一动不动。 “咱们商量商量,你要是想吃肉,我可以帮你打个猎,你要是想吃素,我可以帮你摘点果子,你要是想要别的,咱们也可以好好谈谈嘛。” 水瑶一面跟猛虎乱说一气,一面将一支刚才在古树林里采摘的兔耳草慢慢从怀里取出。 她刚才觉察到危险的时候,就一边往家赶,一边将几支兔耳草和小红花一起放在了怀里。这兔耳草虽然也是一味草药,但本身没有什么太大的药性,但它有强烈的吸附和辅助作用,和不同的药物在一起配合,能起到减小或放大药效的作用。 此刻已经奔跑了一路,希望这支兔耳草上面已经沾染上小红花的灵气了。 水瑶心中暗想,但她没有第一时间就把兔耳草拿出来,她觉察到身后还有危险在靠近,能拖一刻就拖一刻,最好让它们自己打起来。 然而,此时面前的猛虎显然耐心已经耗尽了,它动了,一个虎跃,竟然横跃过小溪,眨眼到了水瑶的面前。 水瑶只好提气将轻功用到极致,像旁边一躲,同时将兔耳草向着反方向抛了出去。 猛虎不愧是兽中之王,何况这是一只变异的凶兽,它在空中居然及时的调整了身形,向着侧飞出去兔耳草抓了过去,同时,血盆大口张开,猛的一股强大的吸力冲向兔耳草,企图将草吸入腹中。 只见刚刚被水瑶抛出的兔耳草,本来草叶柔软,却在抛出去的瞬间附上了一层冰霜,几乎是刹那间,白色的冰霜就变成了晶莹剔透的冰晶,将兔耳草细细尖尖的草叶裹了起来,整个草叶就像一把利剑,向前方极速而去。 猛虎第一下没有扑到,仿佛被激发了凶性,一声长啸后,速度竟然又提高了一截,而兔耳草没有了后续力量的支撑,速度慢了下来,被猛虎一口吸进了腹中。 水瑶躲过猛虎的强势一扑后,立刻越过小溪,准备赶紧溜走,那支兔耳草附带着蕴含着极寒之意的寒冰,像一把利剑一样刺进猛虎的腹中,这只猛虎即使不死也得脱层皮,但却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到的事,为了避免猛虎临死前发疯把自己灭了,还是赶紧跑吧。 不得不说,水瑶的思路是正确的,可惜运气却不太好。 刚越过小溪,面前忽然一黑,出现了一堵黑色的墙壁,水瑶差一点撞上去,险险的收住了脚步,扬起脸一看,天,居然是一头浑身乌黑的大黑牛。 大黑牛浑身挂着些干涸的泥巴,弯弯的牛角硕大无比,牛角的尖端雪亮锋利,像两把弯刀。 这黑牛个子够大的,能跟大黑熊一拼了,水瑶想,嘴里不由自主的说, “牛啊,你这身上也太脏了,那边有水,你去洗洗吧。别在这儿挡路。” 水瑶嘴里说着,脚下后退了两步,和大黑牛拉开了距离。防备着这头脏兮兮的黑牛突然发动攻击。 没想到的是,大黑牛居然歪头看了她一眼,又伸长脖子看了看她身后的小溪,四个硕大的蹄子挪动了一下,真的给她让了让路。 这黑牛怎么跟大黑一样傻乎乎的,等回头把它也弄回去跟大黑作伴吧,可以起个名字叫二黑。 水瑶心中高兴,还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着,却也没有耽误时间,一步就从黑牛身边掠过,带起的风声中留下了一句话: “二黑,有空我再来找你玩。” 第331章 林中遇险(二) 初开灵智的大黑牛一边奇怪谁叫二黑,一边模模糊糊的听懂了刚才这个人类对自己的善意,它不由的咧开了牛嘴,发出了一声“哞哞哞”的笑声。 吓的一头刚刚冲到它面前的大青狼一哆嗦。 这只青狼就是一路追来的那只体形巨大,双目通红的凶狼。只是虽然它的体形比一般的狼大了两三倍,放在这头黑牛面前还是不够看。 只是狼吃肉,牛吃草,青狼虽然个子比黑牛小,但胆气还好,它很懊恼刚才自己一瞬间的胆怯。 刚才狂奔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那头猛虎一口吞下了一根晶亮碧绿的东西,上面散发的气息让它垂涎不已。只是来晚了一步,没抢到,而且猛虎的气势也让它没敢上前,只好继续来追水瑶,谁料又碰上了一头大黑牛,巨大的体形吓了它一跳。 这让青狼很是郁闷,很是为自己潜意识里的胆怯羞愧,所以,它冲着大黑牛“嗷呜”的叫了一嗓子,想立一下威。 大黑牛不愿意了,抬起牛蹄就踢了过去, 叫什么叫,一头小狼叫的这么难听,还挡着我的路,不让我去洗澡,赶紧让开,我洗完澡还要去追那个人类小姑娘呢,哎呀,她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要是我洗干净了,她可能就会让我闻闻了。 大青狼毫不提防的被铁锤一般坚硬的牛蹄踢得一路向后飞去,“噗通”一声掉进了小溪里,溅了刚刚走过来的猛虎一身的水。 猛虎也有点懵,它一口吞了那棵对它有着无比的吸引力的小草,却觉得腹中一阵冰凉,又是一阵暖流,接着还有一阵刺痛,整只虎都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下意识的还想去追赶刚才的人类,没想到才一转身,就被一只青狼砸起的水浪溅了一头一脸的水。 猛虎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张开血盆大口就向着青狼咬去,青狼身在水中,躲闪不及,虽然皮糙肉厚,还是被猛虎咬下了一块血肉,鲜血立刻染红了溪水。 青狼吃痛,一面用利爪抵挡,一面厉声嚎叫。 这时,刚跑不远的水瑶又一次遇到了麻烦,她正被两只豹子一左一右两面夹击,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听到这声凄厉的狼嚎,心中不由一沉,狼是成群的,这只青狼体形这么大,万一是只狼群的头狼…… 想着那只青狼会招来无数的饿狼,水瑶也不禁头皮发麻,得尽快解决眼前的这两头豹子。 水瑶不再迟疑,脚尖点地,整个人旋转着拔地而起,周身突然射出无数的细小弩箭,钢针,如暴风细雨般射向两只豹子。经过端木渊几人的教授,水瑶终于明白自己控制体内的寒气凭空凝气为冰,凝水为冰用的不是普通的内力,而是机缘巧合的将体内寒珠散发的寒意和自身修炼的内力用精神力调动起来后才一击而出的。 “这在山海城也是没有听说过的功法,前途不可限量,但能修炼到什么样的成就没有先例,全靠你自己摸索,不过,这三种功力必须齐头并进才好,你以前不懂精神力的修炼,所以,能发挥出的威力有限,今后一段时间,得注重抓紧这一方面的修炼。” 当时,端木渊这么跟水瑶说,但因为送蛋蛋挞挞,水瑶在神秘山谷吸取的能量还没有完全转化成精神力,她所能动用的寒气也有限,所以,水瑶打开了身上所有的暗器机关,全力攻击两头豹子,打算速战速决。 然而,豹子本身就行动敏捷,速度极快,何况这两只显然也不是普通的花豹。在如雨的暗器中,两只豹子如雨中云燕,快速的穿梭着,等暗器停歇,两只豹子身上虽然已经见了血,却不多,只是两双黄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 水瑶目光暗沉,心中越发不敢轻视,只是没有再次发动攻击,等着眼前的豹子做出反应。终于,豹子沉不住气了,双双向着水瑶扑来,水瑶矮身躲过第一只豹子的利爪,手中的短刃猛的插向豹子柔软的腹部。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已经触碰到了豹子腹下的毛发,柔软中带着些刚硬的刺痛感,她灌注内力在手中短刃之上,只觉得手中的短刃终于破开了一个坚韧的东西,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洒在她的手上。 得手了,水瑶还来不及高兴,眼角的余光就看见另一只豹子从侧面扑了过来,水瑶只好撤刀躲闪,堪堪躲过之时,被豹子的爪风割裂了衣衫,几枝兔耳草和小红花一起掉落了下来。 糟了!水瑶来不及多想,忙一把抄起小红花和兔耳草,飞身向着身旁的一棵大树掠去。 虽然树上也并不安全,但她情急之下,也只好也上来了。 必须得赶紧把小红花藏起来,尽量隔绝它的气味,不然会引来更多的凶兽。 水瑶一边焦急的想着,一边低头向树下看去。 两只豹子一只腹部涌出大量鲜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另一只却没有立刻过来攻击水瑶,正在地上嗅来嗅去。 原来刚才水瑶匆忙之间掉落了一根兔耳草,豹子寻着气息找到了,正忙着吞食。 这给水瑶收藏起小红花赢得了宝贵的一点时间。 能有效隔绝气味最好是用玉器,但现在一时之间上哪里去寻找玉盒呢? 水瑶在自己身上摸索着,忽然低头看见自己腰上的软鞭,软鞭的把手是青色的玉石做的,以前的有损坏,记得景昊帮她更换的时候,好像是说是空心的。 水瑶眼睛一亮,赶紧拔下把手,谢天谢地,把手中间竟然真的有一个不大的细长窄小的槽,水瑶捏着小红花,硬生生的把它塞了进去,又快速的安好了软鞭的把手,重新缠在腰上。 做好了这一切,再次低头看去,心中不由一凉。 只见那头没有受伤的豹子已经吃完了兔耳草,正慢慢的向着自己藏身的这棵大树走来,更糟糕的是,不远处,一只斑斓猛虎和一只身上血迹斑斑的青狼已经停止了打斗,也慢慢的逼了过来。 而更远处,传来了隐隐约约此起彼伏的狼嚎。 第332章 脱困 眼前凶兽挡路,远处,群狼环伺,水瑶此刻真的有点头疼了。 不过虽然不好走,却也还是要走。 水瑶知道越拖就有可能来的凶兽越多,刚才小红花从怀里乍现,强大的气息肯定会引来更多不可知的危险。 水瑶当机立断,手中一道冰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着树下的豹子而去,正准备上树的豹子没有防备,躲闪不及被削掉了一只耳朵,鲜血滴答在豹子身上,血腥味弥漫开来,更激起了它的凶性。 它咆哮一声,悍不畏死的往树上爬,水瑶见偷袭没有伤到它的要害,也是暗自叫苦,但手中却不停,一只手不停的向着树下的豹子发射出锐利的弩箭和钢针,另一只手腕处激射出一根钢索,勾住远处一棵大树。 这时,豹子已经灵巧的躲闪开绝大部分的箭矢,来到了水瑶的脚边,眼看只消轻轻一扑就能将这个伤了它的人类撕碎,豹子四肢肌肉鼓起,蓄满了力量,猛的凌空一跃,却见眨眼之间眼前的人类也腾空飞出,衣袂飘飘的飘到了远处的一棵大树之上。 豹子一阵狂怒,四只爪子在刚刚接触到树干的同时就又是凌空一跃,想跳到水瑶暂时栖身的那棵大树上,只是太匆忙,错误的估计了距离,距离又远,在还离大树一丈远的地方就掉了下去。 豹子在空中还不甘心的挣扎着,充满怒火的眼睛瞪着树上的水瑶,只是很奇怪,这一次,那个人类没有向它投射那些讨厌的能刺破它坚韧的毛皮的东西…… 豹子懵懂的脑子正在疑惑,只觉得肚子下面传来一阵凉意,像是什么东西从地上刺中了自己,而且这股凉意一直向上,穿过了自己的身体,从背部透了出来。 它抬头望向那个人类,那个人类小姑娘居然在对它笑,豹子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怒吼一声,猛的从地上跃起,然而,却只觉得力量从身体中一泄而出,它身体跳到一半就“噗通”一声掉了下来,眼睛仍然睁着,却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水瑶松了一口气,这只豹子总算死了,两次的暗器齐发都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这一次她改变策略,设计好了路线,提前蓄力,在豹子跌落的刹那才全力出击,地上埋伏好的一个巨大而锋利冰锥在豹子掉落的瞬间才出现,让这头异常敏捷的豹子躲无可躲,才终于结果了它。 水瑶轻盈的跳下栖身的大树,刚才站的高,她发现那头猛虎和青狼已经快要赶到了,自己得赶紧离开。 只是匆忙之间,水瑶没有发现第一只豹子受伤后并没有气绝,此刻,它拖着血淋淋的身体已经接近了水瑶最后藏身的大树。 就在水瑶落地的同时,这只豹子亮出锋利的利爪,猛的向她扑了过去。 感觉到危险的水瑶心说不好,后悔自己大意了,没有提前观察好地上的情形,没想到这只豹子生命力这么顽强,被自己在腹部划开了那么大的口子,居然还有一击之力。 千钧一发之际,水瑶无法反击,只好顺势向地上一伏,就势滚了出去,心中已经做好了受伤的准备。 然而耳边却听见“咚”的一声巨响,想象中的利爪并没有抓在自己身上。 她定睛一看,眼前居然有一头体型颇大的梅花鹿,正忽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温柔的看着她。 再看向旁边,那头奄奄一息的豹子躺在一丈开外,真正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水瑶一眼看见梅花鹿身上一侧漂亮的皮毛上沾着新鲜的血迹,立刻明白了,是这只大梅花鹿在刚才的紧急时刻撞飞了那只强弩之末的豹子,救了自己。 她赶紧站起来,拍着梅花鹿那对儿漂亮的鹿角道: “谢谢你,你快跑吧,这里危险,我也要走了。” 说完,水瑶就打算运转轻功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小腿往外渗着血,原来,刚才那头豹子的利爪还是扫到了她的小腿,给她留下了一道伤口。 水瑶皱皱眉,这点伤平时不算什么,这会儿可真的来的不巧。自己本来就跑不过猛虎和青狼,这再受了伤,速度更加慢了。 水瑶虽然着急,但动作没停,只是准备走时看见梅花鹿还在呆呆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急了,“你这头呆鹿,不知道害怕吗,快走啊,老虎要来了,再不跑,就把你吃掉了。” 梅花鹿似乎是听懂了,却仍然没有走,反而往她的身前凑了凑,水瑶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睛出现了错觉,她怎么觉得这只鹿比刚才更大了一些呢? 梅花鹿走到水瑶身边,伸出舌头温柔的舔了舔她的手,居然卧下了。 水瑶@……?!*#…… 这是干什么,准备舍身喂虎吗? 一阵风中凌乱后,水瑶忽然福至心灵, “小鹿啊,”虽然面前这头鹿个子真的很大,但水瑶还是觉得叫小鹿比较亲切点,比较容易拉近关系。 “你是要让我骑着你走嘛?”她试探的问道。 梅花鹿居然真的听懂了,点了点头。 水瑶一阵惊又一阵喜。 虽然不知道这头梅花鹿为什么要帮助自己,但此时情况紧急,已经容不得她多想。 水瑶赶紧跨坐在大梅花鹿身上,梅花鹿站起来,水瑶顿时觉得它好像又长高了一截。只是不等她多想,大梅花鹿已经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向前方冲去。 “哎,哎,小鹿啊,错了,错了,方向偏了,往这边一点,这边才是我家。” 水瑶刚刚高兴了一会儿,就发现这头梅花鹿根本不知道她要往哪儿去,只管往前狂奔,立刻出言调整方向。 好在小鹿很听话,让往哪走就往哪儿走,很是驯良,最后水瑶发现了一个更加简单的方法,她只要轻轻一扭小鹿的大角,小鹿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真是一头好坐骑!水瑶决定要把小鹿带回家。 看着被远远甩在后面的猛虎和青狼,水瑶感受着小鹿风驰电掣一般的速度,心情好的不得了。 第333章 群狼 一路狂奔,眼看着家的方向越来越近,水瑶心情越来越好,小腿上的伤口好像都不疼了。 然而跑着跑着,前方突然一阵鸟鸣四起,接着一群群的鸟儿从四面八方展翅腾空,惊慌的四散开来。 “前面有危险,小鹿,咱们改道。”水瑶一推小鹿头上的大角,小鹿立刻向着侧面跑了过去,避开了前方的林子。 一条形状怪异的,长得像蜥蜴似的怪兽慢慢的从一棵巨大的树上探出了一颗丑陋的大头,它的眼睛有碗口那么大,脖颈处碧绿的鳞片透着幽光,四只爪子抓在树皮上,过去后,身后的树皮上就留下了几个深深的孔洞。 它阴森森的目光看向小鹿跑走的方向,嘴角咧开,缓慢的吐出一只鸟类的残骸,同时,几滴鲜血也顺着嘴角滴在身下的树干上,一会儿就顺着树皮的裂缝消失不见了。 蜥蜴看了一会儿,并没有开始追击,而是慢慢合上了眼睛,又把头缩回了树冠,不一会儿的功夫,身上的颜色就和周围的环境完全融合在一起,看不出本来都样子了。 水瑶和小鹿离开了那片充满危险的树林,但要回家却只能绕路经过一片开阔的空地。这里多年前应该是一处河道,现在早已干涸,枯水的废河道里有许多的石块。不同于岩壁上陡峭凌厉的怪石,这里的石块在早年水流的冲刷下大都边角圆润,大大小小的遍地都是。 小鹿在经过这片区域的时候速度明显降了下来。圆润的石块虽然不扎脚,但是却让小鹿常常脚底打滑。 水瑶飞身从小鹿身上跳了下来,刚才一路狂奔的时候,她已经将小腿上的伤口用布条缠了起来,长时间奔袭不行,短时间还是没问题的。这段路,小鹿跑起来明显有些吃力,如果再负重,速度慢不说,很容易伤到腿。 小鹿看着和自己并肩前行的水瑶,湿漉漉的大眼睛里居然有了笑意。 这小鹿真可爱,这么通人性。水瑶一面极速奔跑,一面压抑不住心里对小鹿的喜爱和想把它拐回家的渴望。 终于通过了那段难走的干涸河道,水瑶和小鹿刚喘了口气,还来不及休息,就听见了一阵此起彼伏的狼嚎。 “呜嗷,呜嗷,呜嗷……” 坏了,狼群要来了,水瑶心里一沉,小鹿也扭头看向她,眼睛里满满的急切和恐惧。水瑶立刻翻身上了小鹿的脊背。 “小鹿,快走,狼要来了。”小鹿四蹄翻飞,跑的快出了残影。然而,狼嚎声却越来越近,没跑多久,斜前面就出现了一群黑压压的狼群,带着狂奔卷起的尘埃极快的截住了水瑶和小鹿的去路。 小鹿疾驰的脚步只好停了下来。 水瑶仔细的打量着,面前这群狼品种形状各异,有体形硕大的黑狼,还有细腰宽背的灰狼,更多的是像那头巨大青狼一样,双眼通红的青色饿狼。 虽然个头都比不上那只大青狼,但也都比禁忌之林之外的普通狼要大至少一倍之多。 水瑶的心往下沉了又沉。看样子,这只大青狼所统治的狼群数量不小啊,今天想毫发无伤的回去有点难。 她从怀中掏出一根兔耳草,塞在小鹿的嘴里,轻声对它说, “小鹿,谢谢你驮着我跑了这么久,现在,你赶紧逃吧,往后逃,看见打不过的凶兽就躲着点,咱们日后有缘再见。” 说完,就跳下了小鹿。 小鹿的嘴里忽然被塞了一根小草,正在纳闷,却立刻被小草的香味香晕了头,一时间都忘了害怕,赶紧美滋滋的嚼了起来。 接着听见水瑶让它逃跑的话,顿时迟疑起来。 想继续往前跑,可路被群狼拦住了,虽然它现在的体形比一只狼要大上不少,单独对上一只狼也敢打上一架,但面对一群狼,它真的不敢上前,毕竟它可是吃草长大的,从心底就对这些吃肉的害怕。 水瑶看出了小鹿的犹豫,想了想,从头上解下一根粉红色的丝带,给小鹿系在美丽的鹿角上,还飞快的打了一个蝴蝶结,然后拍了拍它的头, “快走吧,保护好自己,别害怕,我一个人更容易过去,咱们以后还会见面的。” 说完,水瑶飞身冲向了狼群,小鹿也不再犹豫,转身向后跑去。 本来就在伺机而动的群狼见水瑶冲了过来,立刻像按下了启动键,都呲着尖锐的獠牙围了上来。 水瑶全身的暗器机关打开,双手中各扣着一把冰针,在群狼围过来的刹那,一起激发了出去,同时整个人突然加速,往前爆射而去。 第一批饿狼纷纷倒下,同时绊倒了后面快速围过来的饿狼。一时间,黑色的,灰色的,青色的狼毛在天空中飞舞,狼血四溅,空中弥漫着腥臭的狼血的味道。 水瑶冲出了狼群的围堵,但心里并没有觉得轻松,这一次,她身上的暗器已经用了大半,而狼群是杀不完的,它们一会儿一定还会追上来,而自己,不可能一直保持这种极速。 该怎么才能节省力气,尽量快速的灭掉这群狼呢? 水瑶边跑边苦苦思索。 暗器都是自动发射的,对付这种群狼可以大面积攻击,事实证明也是有效的。就是单独攻击时太浪费了,不如自己的寒冰。但寒冰的凝聚要时间,更消耗内力和精神力,而且,在刚才的攻击中,水瑶发现了,单独对敌,她还能基本做到指哪打哪,但是对群狼,她就没法精准定位了,只能保证打到目标,却无法准确的打到要害。 这就是端木渊前两日给自己强调的精神力的精准控制吧,水瑶觉得自己刚才努力想要准确控制冰针的感觉,就像当初魂体出窍时,想要努力分出五个叉的手指一样的感觉。 模模糊糊的,水瑶心中对精神力的控制感悟又上了一层台阶,只是,现在的情形,却容不得她再多想。 群狼又追了上来,一个个都精壮无比,奔跑的速度迅疾有力,四肢的肌肉鼓起,长吻上还沾着同类的鲜血。 第334章 战群狼(一) 跑不了就打! 水瑶决定的干净利索,在饿狼粗重的呼吸声仿佛喘息在耳畔的时候,水瑶鬼魅般转过了上一刻还在奔跑的身影,一手短刃,一手长鞭,迎向了面前的灰狼。 短刃护在胸前,长鞭上的机扩已经打开,鞭稍上的倒刺弹出,寒光闪闪,瞬间卷住了跑在最前面的灰狼的脖颈,用力一甩,灰狼在空中画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度,长鞭松开,灰狼脖颈上血肉模糊,身不由主的掉进后面追来的狼群中。 几只黑狼停下了追击的脚步,凶残的把长吻伸向了奄奄一息的灰狼,在灰狼痛苦的嚎叫之中生生把它咬死吃掉了。 然而,更多的狼却一步没停歇的冲向了水瑶。水瑶手中的,长鞭使得如同蛟龙探海一般,在狼群中搅动,顿时 ,又有几头狼于顷刻间毙命,被同类分食。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极大的刺激了群狼的凶性,它们一次次扑向水瑶,虽然一时之间还无法近身,但水瑶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很快就危险了。 这时,远处又是一声嘹亮的狼嚎,接着是一声愤怒的虎啸。群狼像是被注入了兴奋剂,攻击的更加猛烈起来。 终于,一只体型硕大的青狼突破了长鞭的守护圈,扑到了水瑶的近前,水瑶手中的短刃探出,直插青狼的眼睛,青狼狡猾的一扭头,企图避开这一刀,同时前爪猛的抓向水瑶如玉般的脸蛋。 这只青狼居然会算计距离,看着短刃离自己的脖颈只差一根手指的距离却够不到,青狼的得意几乎都能从它那张窄瘦的狼脸上看出来,它努力伸直爪子,这一抓,即使抓不到脸,爪风也能扫伤她。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然而,下一刻水瑶手中的短刃忽然长了一截,锋利的刀刃轻松的刺破了青狼脖颈上的血管,一股子腥臭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水瑶腰上发力,整个人倒翻出去,飞起的长腿一脚踹在生命极速消失的青狼身上,把它踹进了狼群之中,砸倒了两只正要扑过来的黑狼。 水瑶虽然靠着短刃上的机关灭掉了这头青狼,但自己落地后又被三头黑狼围住了,而且她隐隐觉得一侧面颊热辣辣的,刚才还是被青狼的爪风扫到了,她懊恼的想。 但是此刻根本无暇顾及这个。 打了半天,她也看了出来,青狼实力最强,灰狼狡猾,这黑狼最蠢笨,但却最执着,比如现在,三头黑狼围住了她,其他的灰狼青狼就只发出低低的嚎叫,却不肯上来。 灭掉这三头黑狼不难,难的是后面没完没了的狼群,还有一路追过来的头狼和猛虎。 最好能想个办法让它们自己打起来。 水瑶一边手持长鞭短刃和三头黑狼游斗,一边苦苦思索着。 她单手收起短刃,捻着怀里仅剩的三颗兔耳草,终于下定了决心。 长鞭猛的加快速度,鞭稍绷的笔直,上面的倒刺雪亮,挂着点点血迹,顷刻之间,鞭稍从三只黑狼颈上划过,就像利刃切过一样,三只狼一点挣扎也没有的倒在地上。 不远处观战的狼群齐齐站的笔直紧绷,集体摆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水瑶从怀中取出一只兔耳草,用内力催动,兔耳草上沾染上的小红花灵气最大程度的散发出来,狼群顿时骚动起来,一个个露出贪婪都眼神,长吻张开,獠牙锋利闪亮。 水瑶奋力将兔耳草扔向狼群后方,兔耳草飞翔的过程中,在空中周围凝聚过来一片片晶莹剔透的冰晶,而且在落下之时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一颗巨大的冰球,重重的砸在狼群之中。 狼群疯狂的追击抢夺着冰球,里面的兔耳草能够清晰的看到,但是就算是侥幸挤在里里面,那冰球却一触就滑溜溜的滚开了,真的是看的见吃不着。 水瑶站在远处,看着群狼拼命的争抢着冰球,却并没有抓紧时间逃走。经过这几次激战,她体内的内力消耗不少,精神力也匮乏,她清楚的知道,如果这次不能消灭掉这群如同附骨之蛆的饿狼,自己迟早要被它们拖死。 围着冰球争抢的群狼拼命争夺了一阵,在又付出了一堆的死伤后,外层的群狼终于明白了过来,它们放弃了争抢,又一步步向着水瑶逼近过来。 原地留下的一层狼群还在围着冰球撕咬争夺,和离开的凶狼慢慢的分成了两部分。 在这个时间,抓紧站在一处高坡上的水瑶立刻停止了内力的恢复,她隐隐觉得有些头疼,经过端木渊的指点后,她知道这是精神力有些透支的表现,这一会儿的恢复,她按照前两天学习的功法,又吸收炼化了不少的精神力,但这种痛楚却没有丝毫改善。 景水瑶,现在不是娇气的时候,你要勇敢一点! 水瑶在心底念着自己的名字,默默的给自己加油。 看着狼群围过来,水瑶暗暗在心里计算着距离,接着又从怀中取出一颗兔耳草,咬牙激发出香气,如法炮制,扔向了另一个方向。 水瑶相信这些狼中肯定有些聪明或者说狡猾如狐一般的,但她也坚信这群凶畜抵挡不了本性中的贪欲。 果然,狼群又一次被引开,经过撕咬争夺,再一次付出了十几条狼命后,又开始分出来了一小群向着水瑶围了上来。 水瑶冷静的看着围上来的狼群数量,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还有一只兔耳草,而这次围上来的狼群数量已经不算太多,基本和前面两小群狼的数量差不多。 她忍受着越来越强烈的头痛,咬牙把最后一颗兔耳草扔了出去。 如同她料想的那样,这一小群狼又围了上去,重演刚才的情形。 现在三小群狼围着冰球抢的不亦乐乎,每只狼都能或多或少的接触到冰球。光滑的冰球在狼嘴边被撞来撞去,没有一只能吃到里面的兔耳草,却也没有一只舍得放弃。 水瑶站在高坡,努力的快速恢复自己的内力,尽量集中精神调动自己的精神力。终于 她停下了体内快速运转的内力,看着远处形成一个三角的狼群,抬起纤手,从口中吐出一个字: “爆!” 第335章 战群狼(二) 硕大的狼群被水瑶用兔耳草诱惑着自相残杀后分成了三小群,水瑶站在高处在心里记清了狼群的数量后,轻启樱唇吐出一个“爆!”字。 瞬间,三只冰球一起爆裂开来,无数的冰晶如同最尖锐的利箭刺向周围的饿狼。 “噗,噗,噗,” 一声声利刃入肉的声音,夹杂着阵阵凄厉的狼嚎,狼群所在的那小片地域血流成河,一只只青、黑、灰色的凶狼倒在地上哀嚎着慢慢死去。看上去宛若地狱中的屠宰场。 水瑶露出舒心的一笑,转身就走,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唉,刚才用力过猛了。 水瑶扶了扶疼到要裂开的额头,用尽力气转身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她不能留在这里,刚才战斗的动静太大,被激发的兔耳草的香气,还有群狼死去的血腥味都会引来新的凶兽。 而此刻,她已经没有再战之力,必须赶紧离开这里,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水瑶快步走着,脚步虚浮,心中无比想念刚才的小鹿,唉,要是小鹿能在身边就好了,小鹿跑的真快,小鹿的眼睛真好看…… 水瑶的精神开始有些恍惚,她觉得自己好困,走在路上就要睡着了的感觉,身上居然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不行,躺下睡一觉吧…… 就在水瑶的眼睛慢慢的将要闭上的同时,远处传来一声愤怒的虎啸,像是要穿入云霄,凄厉而悲愤。 这声音,惊飞了林间的鸟,惊走了地上的鼠兔雉鸡,也惊醒了差点进入梦境的水瑶。 “不好,附近又有凶兽来了。”水瑶被虎啸的声音惊醒后暗暗叫苦,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可是没有再打一架的勇气和力气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走进了一片茂密的树林,她调息了片刻,提起最后的内力,运起轻功上了一棵最大最茂密的大树,将身形隐藏在茂盛的树叶之中,取出两根长丝带,想了想,又怕不结实,索性解下束腰的腰封,将腰封和丝带连在一起,将自己牢牢的捆在粗壮的树枝之上,然后就控制不住的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许是很久,也许是极短的瞬间。水瑶觉察到有人靠近了自己,但她无力睁开眼睛,也无力反抗。只感觉到被人从树上轻轻解开放下,然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呢喃道:“娘,娘亲……” 那个怀抱的主人手中的动作一僵,然后,轻轻的在她的后背安慰的拍了两下。水瑶觉得自己像是被放在了马背上,晃晃悠悠的,她的头更加晕的天旋地转起来,渐渐的,彻底失去了知觉…… 失去最后的意识之前,心里冒出的最后的念头居然是,这是娘亲来找自己了,幸好不是野兽上了树,终于不用被吃了。 …… 再次醒来的时候,水瑶睡在了一张大大的木床上,睁开眼睛,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努力了许久,眼前的世界终于清晰起来。 木桌子,木椅子,桌子上一个黄杨木雕刻出来的精致木花瓶,里面插满了娇艳的鲜花。 水瑶在松软的大床上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嗅到一股清新的味道。她扭着头在床上找来找去,终于发现这股味道来自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于是,慢慢的把头缩进温暖的被子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瑶瑶,醒了吗?把头埋在被子里干什么?不怕闷啊?” 水瑶一听这清脆利落的声音,马上探出了头来,撅着嘴撒娇道: “娘亲,我好累啊。全身上下都疼。哎哟,我的头最疼,怎么回事啊,” 芸娘看着撒娇的水瑶,有一瞬间仿佛回到几年前,第一次见到水瑶的情景。那时候,水瑶一身绿衣,躺在小河边冰凉的泥水里,身上裹着一根根绿色的水草,人事不知。 好容易醒过来后,带着几分惶恐,几分虚弱,却一言不发,眼神中除了惊吓后的呆滞还隐隐透露出坚韧和倔强…… 这是个受过伤的孩子。 如今却成长成眼前这个开朗活泼,可盐可甜,英武与妩媚并存的姑娘。 芸娘的心中满满的都是喜悦。 她上前一步,将手中端着的砂锅放在木桌上,然后走到床边,“刷”的一声拉开水瑶身上的被子。水瑶“啊”的惊叫了一声,低头看了看,却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身整洁干净的衣裙。 “娘亲,你这是干什么啊。”水瑶拉长了语调不满的继续撒娇。 “好了,醒了就起来吧,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了?还浑身疼,那都是睡得时间太长了,知道吗?” 芸娘嘴上说的不客气,手却轻柔的放在水瑶的背后,轻轻的把她扶起来,揽在怀里,两只柔软的手放在水瑶的额头两侧,温热的手指轻柔的按着女儿头上的穴位。 “好啦,别撒娇了,娘给你揉一揉,待会儿你把桌上的热汤喝了,那可是娘给你炖了好几个时辰的药膳,你爹亲自开的方子,配的药。” 芸娘细声慢语的在水瑶的身后说着,水瑶把身体往后靠了靠,舒舒服服的倚靠在娘亲的怀里。 “娘亲,你刚刚才说我睡了多久了?” “你呀,从回来就一直睡着,从天黑睡到天亮,又从天亮睡到天黑,看看,” 芸娘侧了侧头,示意水瑶看向窗外,“现在又是天光大亮了,你呀,整整睡了一天两夜了。” “真的睡了这么久啊?”水瑶吃惊的扭过脸来看着芸娘, “怪不得我觉得好饿,娘,我睡了这么久,你也不叫我起来吃饭,不怕把我饿瘦了吗?” 芸娘被水瑶逗的合不拢嘴,她双手捧着水瑶的脸,努力把她扳了回去, “坐好,让娘给你好好按按,刚才不是还说头疼嘛,现在这么不老实。” 看水瑶规规矩矩的把头转了回去,才满意的说: “昨天就给你灌了参汤了,不然你以为你现在能这么有精神,还在这里斗嘴?” 水瑶没有回话,偷偷的窝在芸娘怀里偷笑。 “对了,娘,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不是我找到你的。” 芸娘继续给水瑶按摩着双鬓。 “哎呀,爹爹找到也是一样的,快说,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嘛。”水瑶嗔怪道。 “真的不是我和你爹找到你的,”芸娘双手不紧不慢的揉着,嘴里也不紧不慢的说着, “是端木渊把你找回来的。” 第336章 小鹿 “什么?是端木渊把我找回来的?这怎么可能?”水瑶又一次回过头去,并且及时的抓住了芸娘准备把她掰正的手。 “娘亲,我不怎么疼了,你等会再揉,快告诉我,怎么可能是端木渊把我找回来的,他才来几天,怎么会比你和爹对这片林子了解。” 芸娘看着眼前执拗的小女儿,宠溺的叹了口气, “你现在这性子怎么这么急,还不如小时候稳重。” 芸娘起身下了床,将砂锅里的药膳倒入白瓷细碗中,轻轻的低头吹了吹,用白瓷调羹搅动了几下,递给了水瑶, “慢点喝,有些烫。”水瑶忍着好奇,把药膳接了过来,催促芸娘快点讲述当天的事情。 原来那天,水瑶一早带着蛋蛋和挞挞出门,却过了午时都没有回来,芸娘和景昭,端木渊,莲花都着了急,一起出门去找。 一开始四人在一起,后来眼看太阳西斜还没有找到水瑶,大家就有些着急,最后决定分开寻找。景昭和端木渊自己一队,芸娘带着莲花一队。 其实,本来是想让端木渊跟着景昭的,毕竟他也才来这里没多久,怕他也迷了路。 可端木渊说他自有认路的办法,林子这么大,分散开找到的几率更大些,他说的坚决,于是就随他去了。 后来,果然是端木渊找到了水瑶,芸娘和景昭见到他们的时候,水瑶伏身在一头高大的梅花鹿背上,端木渊跟在身旁,正一路疾驰往家赶,身后还跟着一头巨大的白牛。 高大的梅花鹿? “小鹿,是小鹿驮我回来的?!”水瑶惊喜的叫出了声。 “娘亲,娘亲,”她开心的叫着, “小鹿回来了吗?它现在在哪儿呢?” “哎呀,别叫了,回来了,回来了,都跟着你一起回来了,现在在哪儿,我可不知道,反正在山谷里,等你好了,自己去找吧。” 芸娘好似不耐烦的说,嘴角却扬起了一个可疑的弧度。 “都跟着我回来了?娘亲,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有谁跟着我一起回来了?” “牛啊,那头个子只比大黑小一点点的白牛,它也回来了,听说昨天还帮着莲花犁地了,据莲花说,那白牛很能干,能抵得上五六头木牛呢。” 芸娘满意的说,看上去对口中的白牛喜欢的不得了。 也是,现在的芸娘,都快成了半个药农了,农家嘛,总是喜欢能耕地的牛的,想想以前,娘亲就总是埋怨大黑白长了那么大的个子,也不会耕田只会吃。 不对,不对,赶紧别考虑牛了,水瑶及时收回发散的思绪,怎么回事,现在总是不能集中精力呢?莫非是用脑过度了。 “娘,你们就没有问问他是怎么找到我的吗?”水瑶不甘心的再次追问道,竭力的翻腾着自己脑海中残存的记忆。 是端木渊找到的她,那把她从树上解下来的也是他了,把她放在马背上,不,小鹿背上的也是他? 水瑶蓦然想起那个即使在昏昏沉沉中也能感觉到温暖的怀抱,不由得脸上飞上了两朵红云,下意识的低头喝了一大口药膳。 “哎,慢点喝,慢点喝。还热着呢。” “咳,咳,咳,”水瑶在芸娘的阻拦声中咽下了一口连汤带水的药膳,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没有咀嚼的就被她囫囵吞了下去。又热又噎,顿时咳嗽起来。 “你这孩子,端木渊说你是精神力极度透支,才昏睡的,不过,他保证说不会伤到脑子,可我怎么现在看着你醒来后就傻乎乎的,喝个汤都能呛着。” 芸娘把碗从水瑶手里拿走,掏出一条洁白的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 “看看,脸都呛红了,歇会儿凉一凉再喝吧。要不要再躺会儿?” 水瑶偷偷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热辣辣的,不知道红成了什么样子,不过,还好,幸亏自己喝呛了,娘亲都没有看出来。 “不躺了,娘你不是说我都睡多了嘛,我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也好,除了你爹,别人都到地里去了,你要是没事,也可以过去看看。” 芸娘没有拦水瑶,只是递给她一件嫩绿色的外衫。 水瑶走出房门,正看见景昭身着白衣,宽大的衣袖高挽,手里拿着一把雪亮的小刀正在切着一条半透明的棕褐色物品。 景昭的面前放着一个宽大的竹簸箕,里面已经摆放好了几小条一指长,半指宽的棕色薄片。 “爹,你又在干什么呢?”水瑶脆生生的问道。 院子里艳阳高照,山谷里吹过来的风都是香甜的,水瑶深吸一口气,陶醉在这种轻松舒适之中。 景昭抬头看见水瑶,脸上露出笑意。 “瑶瑶,你醒了?可真是睡的时间够长的,你娘说你比大黑还能睡,哈哈……” “啥?”水瑶差点维持不住乖乖女的形象,娘亲居然把自己跟大黑相提并论,她回头嗔怪的看了芸娘一眼,芸娘笑着转身走了。 水瑶没办法,她能拿她娘怎么办呢? 水瑶装作没有听懂爹爹的话,走近了景昭的竹簸箕,拿起一片看了看,摸上去软软的,还有点弹性,像是什么胶质的东西。 “爹,这是什么?怎么有点子腥气。”水瑶闻了闻,赶紧又放了回去。 “哦,这是我用鹿角熬的胶,准备做松烟墨的,刚凝固结块,切开晾晾。” 景昭说起自己的新爱好,顿时话多了起来, “这些鹿角还是去年我在林子里收集的,品质还不错,就是数量不太多,瑶瑶,你不知道,前日,驮你回来的那头大鹿头上的角真不错,肯定能熬出不少上好的胶,只是,那头大梅花鹿当时放下你就跑了,现在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景昭想起前日跟着众人送水瑶回来的那头大梅花鹿头上硕大又美丽的鹿角,就又不由得叹息了两声。 “小鹿,爹爹你想要小鹿的角?那可不行,绝对不行!” 水瑶惊叫出声,怪不得刚才娘亲说小鹿在山谷里,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原来是爹爹把它吓跑了。 第337章 世外桃源的生活 看着水瑶睁的圆圆的杏眼,里面满满的坚决和气愤,景昭也有点心虚。 “好了,爹爹只是说说,并没有真的要割它的角嘛,林子里的鹿角多得是,放心,我不是非得要它的。” “爹爹,你以后别在这里弄这些东西了,肯定是你在这里煮鹿角胶,把小鹿吓跑了。娘亲都说了,小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回来呢,要知道,它可是救过我呢。” 水瑶不依不饶的嗔怪道。 “你这孩子,现在都管起爹爹来了,”景昭装作不满的样子说, “我不在这里熬胶,你让我去哪儿熬?我还得制墨呢,松木我都备齐了。” “瑶瑶说的也对,她不让你在这儿弄这些,你就别在这院子里弄了,回头你还得烧松木取烟,在院子里可不行,索性叫端木渊到河边给你搭个棚子,你去棚子里制墨,取水用水,洗洗刷刷还更方便些,免得把院子都染黑了。” 芸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过来,出言支持女儿。 二比一,景昭完败。 “好吧,那瑶瑶,你现在就去田里告诉端木渊,让他赶紧把棚子搭起来,我今天就把东西都搬过去。” 景昭不是个纠结的人,决定了就要赶紧付诸于行动。 “爹娘怎么现在用起端木渊来这么顺手了?”水瑶心里嘀咕着,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起来怎么好像有什么不同了。 “好吧,我现在出去找他,顺便找找小鹿…… 哎呀,坏了!” 想起找小鹿,水瑶忽然想到了小红花。她想带着小红花去看看能不能把小鹿吸引过来,这才想起小红花还被她塞在软鞭的玉石把手里呢。 想到这个,水瑶惊叫出声,也不知道两天了,会不会挤坏了。 景昭和芸娘看着急匆匆跑回房的水瑶,莫名的对视了一眼,姑娘大了,怎么还不如小时候稳重,一惊一乍的。 这时房里传来水瑶的声音,“娘亲,我的软鞭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了。” “你那根鞭子脏死了,上面不是毛就是血,莲花帮你拿去清洗了,不过放在哪儿了?让我想想。”芸娘一边说着一边往房里走去。 娘两个在房里一阵翻箱倒柜,最后还是景昭在院中喊道: “别翻了,鞭子这不是在树上挂着嘛。” 话音未落,水瑶一个箭步从房里冲出来,抬眼一看,自己的软鞭正挂在树梢上。 原来莲花清理干净软鞭,就把它挂在了院中的树梢之上晾着,结果自己转身就忘了,可怜这条鞭子在树梢上晒了太阳晒月亮。 水瑶提气往上一纵身,探手取了鞭子,落地时却不由得脚腕一软,身形晃了一下。 “你这是还没完全恢复呢,这么着急干什么,就等不得娘帮你拿下来。”芸娘上前扶住女儿,责怪道。 水瑶向芸娘露出一个娇憨的笑容,急急忙忙的拆下了软鞭的把手,用力磕了磕,一朵皱巴巴的小红花从里面掉了下来。 “这是什么?”芸娘拿起小花问道。 “这是挞挞临走的时候留给我的,看着虽然不起眼,但是我遇到林子里的野兽袭击都是因为它。” 水瑶随即简单的向芸娘和景昭讲述了她一路的遭遇。 “原来这就是灵界的稀罕东西。”芸娘用手指捻了捻手里的小红花,又拿起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这也闻不到什么味道啊,这些当兽的果然和人不一样,它们隔着那么远究竟是怎么感受到这朵花的气息的。” 水瑶看着本就皱巴巴的小红花在娘亲的纤纤玉指中又受到了一次蹂躏,不由心疼的说, “娘亲,好娘亲,别揉了,再揉这朵花就彻底看不出花样了,你快帮我想想怎么把它复原吧,要是这朵花坏了,挞挞回来就找不到我了。” “有什么找不到的,我和你爹一直在这儿,找到我们不久就找到你了。” 芸娘不以为然的说,但还是积极的帮水瑶想着办法,不过看着小红花被挤得都变形了的样子,芸娘也是一筹莫展,最后还是景昭想到了个主意。 “你们还记不记得当初那朵凤凰泪,那朵小花就是在咱们那个莲花盆里泡了好几天,越泡越新鲜,不然,你们把这朵花也丢进去吧,正好那里有阵法,可以隔绝气息。” 景昭建议道。 “也好,只是不能拿着这个出去找小鹿了。”水瑶惋惜道。 “那只小鹿就在山谷里,没跑远,你不用这个也能找到它。”芸娘安慰道, “好了,我帮你把这朵花养起来,你去田里走走吧。” 于是,水瑶只好把小红花交给了芸娘,自己慢悠悠的出了院门,向着药田的方向走去。 走了没多远,一只猿猴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蹦蹦跳跳的往水瑶怀里扑,水瑶脚尖点地,原地向斜后方滑行了一尺有余,躲过了猿猴的热情,笑着说: “淘淘,你现在个子太大了,我身上还有伤,可受不了你这么力道十足的一扑。” 小猴子淘淘咧了咧凸起的嘴巴,很不高兴的围着水瑶打转转,却听话的没有继续往她身上扑。 水瑶笑着把手伸给淘淘,淘淘摆出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但是又毫不迟疑的伸出一只手爪,细长干瘦的前爪趾勾住了水瑶细嫩白皙的手指,像一个乖乖的小孩子一样被水瑶牵着往前走。 很快,水瑶牵着淘淘走到了田边。开阔的田间,微风习习,吹动少女的嫩绿色衣裙,像一棵生机盎然的翠竹,身边那只一心想着蹦蹦跳跳的小猴子,一副想挣脱又不舍得松手的纠结样子,让人看着发笑。 正在一片已经被采摘完了药材的药田里,赶着一头毛色银白发亮的巨大白牛耕田的端木渊抬头擦汗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温馨有趣的画面。 第338章 白牛二黑 站在地头上的水瑶看见端木渊看见了自己,就笑着走了过去,田埂窄小,不能并排走,水瑶松开了淘淘的爪子,淘淘立刻四肢落地,三蹦两跳的不见了。 “淘淘,你好好的玩,不要去祸害药田里的药材,不然,娘亲会抓住你吊起来打的。” 已经不知道钻进了哪片田里偷吃草果子的淘淘早已不见了身影,半天传来了两声“吱吱”的叫声,像是在回答知道了。 水瑶笑着摇了摇头,脚下没有停歇,已经走到端木渊和白牛耕种的那块田。 “怎么不见莲花?”水瑶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问端木渊。 “小姑娘活干的差不多了,就骑着大黑出去玩了。” 端木渊也笑着回答。 “这么说就剩你一个人在干活,怎么看起来好像有点欺负人?” 水瑶笑嘻嘻的调侃道,其实她也是真的这么觉得。端木渊好歹也算是客人,记得刚见他时,这人可斤斤计较了,无论什么都要和她讨价还价,做交易。现在怎么弄的跟家里的长工一样,爹爹还叫他马上去河边搭棚子,她都不好意思开口。 “这算什么欺负,我们修炼精神力的,修炼累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端木渊很豁达大度的说: “而且,莲花刚才也一直在这里看着那些木牛流马干活呢,现在就剩这一小块田,白牛力气大,一会儿就干完了。” 水瑶的注意力顿时被眼前的这头白牛给吸引住了, “好漂亮的一头白牛,这满身的白毛银光闪闪的,像银子一样。”水瑶夸道, “你从哪里找到这头牛的,它居然还肯耕田。” 端木渊还没答话,白牛却突然“哞,哞,哞”的叫了起来,一边叫还一边跑到了水瑶身边,亲热的低下头,用硕大的头去蹭水瑶,差点把水瑶从田埂上拱下去。 “哎呦,好了,好了,知道你是一头好牛,知道你能干,倒也不必这么亲热。” 水瑶有些招架不住白牛的亲热,也弄不清楚为什么这头牛见着她这么热情。 她把疑问的眼神投向端木渊。 端木渊也有些诧异, “你不认识这头白牛吗?我以为它也是你的朋友或宠物。” 谁会养这么一头巨大的白牛当宠物,水瑶暗自腹诽,看看那个头,都赶上普通健牛的两三倍大了,要是嘴再馋点,像挞挞一样,她可养不起。毕竟挞挞虽然馋,但肚子小,可这白牛,水瑶看看那像面墙一样的肚子,嫌弃的摇摇头。 “我可不认识这头牛,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呢。”此话一出,端木渊虽然惊讶,但是还没来的及说什么,白牛却“噗通”一声跪坐在土地松软的田里,再也不肯起来,大眼睛里流露出来浓浓的悲伤。 “这是不开心了?” “这是伤了心啦?” 端木渊和水瑶齐齐看着这头莫名其妙就玻璃心的白牛,有些摸不着头脑。尤其是端木渊,他见到的这头白牛,它一直是强壮有力,劲头满满的样子,怎么此刻一听水瑶说不认识它,居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没精打采的。 “瑶瑶,你好好想想,真的不认识它吗?我见到它的时候,它正在跟一头大青狼还有三头野猪对峙,脚下还死了一头斑斓猛虎。” 猛虎和青狼?是自己遇见的那两头吗?怎么又来了三头野猪?水瑶心中暗想,可这白牛打架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端木渊看出了水瑶的疑惑, “它们打架的地方就离你藏身的大树不远,树下还站着一头瑟瑟发抖的大梅花鹿。” 什么?自己藏身的树下居然打成一锅粥了?自己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候,水瑶才开始后怕,原来自己真的差点喂了这山间野兽。自从神秘山谷一行后,获得了不同于常人的能力,水瑶一直对这禁忌之林少了畏惧之心,如今看来,双拳难敌四手,单挑她不怕,但如果这些野兽组团来战,她还真的没有胜出的能力。 “这么说这头白牛是为了救我才跟那些虎啊狼啊猪啊打起来的?” 大白牛听到这话,赶紧抬起头,大眼睛眨呀眨,眼神中都是赞同。 水瑶伸出手在大白牛硕大的头颅上撸了两把, “谢谢你了,大白牛,不过,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大白牛听见了问话,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伸出舌头,温柔的舔了舔水瑶的手。 水瑶忽然一阵恍惚,“不对,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 “大白牛,我真的没有见过你,不过我见过一头和你差不多大的大黑牛,它是你的兄弟吗?我当时还想着给它取个名字叫二黑呢……” 大白牛听见二黑的名字,两只眼睛发亮,竟用力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这么说你真的有个大黑牛兄弟?”水瑶惊喜的叫道, “它在哪儿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这儿?” 一旁的端木渊却恍然大悟,刚想开口跟水瑶解释,就看见大白牛做了个疯狂的动作。 它竟然就地一躺,像个耍赖的孩子一样,在刚刚犁好的土地上打着滚,弄的自己满身黄土。 幸亏泥土还带着点潮湿,不然尘土飞扬,水瑶和端木渊也难逃黄土拂面。不过尽管这样,两人没有提防之下,还是被溅上了几滴土星泥点,惹得两人连连后退。 “我说大白牛,你这是干什么?,怎么好好的一言不合就耍赖打滚的,我也没说什么呀。” 水瑶有点急了,这牛,是不是脑子不好? 大白牛在泥土里滚够了,利索的站了起来,仰着脸看向水瑶,大大的牛眼里都是渴望,嘴里还“哞,哞”的叫了两声。 “你到底想说什么?”水瑶制止住一边想要说话的端木渊, “你先等会,等我跟这头白牛把这事捋清楚。” 端木渊无奈的笑着站到了一边。看水瑶对牛弹琴,哦,不,是对牛谈心。 水瑶围着大白牛转圈,不,不是大白牛,现在是一头黄乎乎的大黄牛…… 大黄牛! 水瑶忽然明白了过来, “那头大黑牛就是你,你就是那头我见过的大黑牛二黑,对吧,我还让你去洗澡,你身上当时都是泥,对了,都是黑泥,所以看上去像头黑牛……” 水瑶开心的说着,白牛二黑的眼睛也越来越亮,硕大的牛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 第339章 端木渊的营救(一) 水瑶开心的转向端木渊, “木渊,这白牛是我认识的那头黑牛,竟然是它和小鹿来救了我……”她说着说着,突然觉得自己说的话逻辑有问题,连忙打住了,看向端木渊一双含笑的眼睛,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知道它原来是头黑牛,也不是,知道它是我以为的那头黑牛……”哎呀,这话还是听着很别扭。 但是端木渊能听懂。 “是啊,它当时在跟青狼和野猪打架的时候,身上就是半黑半白的,皮毛上还挂着泥浆,所以,我把你从树上解下来的时候,嫌它脏,就没有让它驮着你,才放在那头梅花鹿身上的,好在那头鹿很通人性,驮着你很小心,跑的又快又稳。 对了,那头大梅花鹿是你认识的嘛?” “小鹿呀,它也是那天突然出现的,我也不知道它从哪里来的,但是那天它帮了我很大的忙。” 水瑶给端木渊讲了一遍小鹿驮着她夺命狂奔的故事。端木渊听的心中惊讶,这瑶瑶,还真是传说中的驭兽师体质,竟然这么讨动物们的喜欢。 这时,白牛二黑蹭到水瑶跟前,眨着大眼睛,讨好的看着她。 “哎呀,二黑,你这也太脏了,都该改名叫大黄了。” 水瑶嫌弃的用手挡着二黑伸过来的牛嘴, “木渊,你这的活干完了吧,咱们带二黑去河边洗洗?它这也太脏了。” “行,咱们这就可以走。” 端木渊答应着,跳上田埂,和水瑶一前一后沿着窄小的田埂走出了药田,并肩走向不远处的小河。二黑老老实实的跟在二人身后,模样像条超级大黄狗。 “木渊,你前日是怎么找到我的啊?” 走了一会儿,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忽然有些沉闷,水瑶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 端木渊想了想,从腰上系着的荷包里拿出一张符纸,手指翻飞,眨眼间叠出一只小小的符鸟,接着又掏出一张很小的黑色符纸,对水瑶说, “借一根发丝用一下。” 要头发,这个要求好像有点过分,这人,他知不知道赠送发丝是什么意思? 水瑶迟疑着没动,端木渊像是明白了什么,略有些尴尬的笑了一声, “我没有别的意思,头发不行,贴身的帕子也行。” 帕子?还是贴身的?那更不能给了。水瑶立刻伸手扯下自己一根青丝递过去, “给!” 哼,她景水瑶现在可是江湖儿女,不会拘泥于这些小事,她倒要看看这端木渊究竟要故弄玄虚的干什么。 端木渊小心的接过水瑶递过来的青丝,本来光明正大,毫无杂念的心忽然起了丝小小的波澜。 他努力稳了稳心神,这会可不能分神,一会儿出了岔子,可就在水瑶面前丢人了。 水瑶把那根细细的青丝放在端木渊的手心里的时候,自己的心也控制不住的一阵狂跳。 真是奇怪,有什么好跳的,她自己暗自责怪自己不安稳的心,却不知道两朵红云又悄悄的飞上了脸颊。 端木渊集中精力,掌心中那张黑色的小符纸无火自燃,小小的淡蓝色火焰卷着那根细细的发丝顷刻间燃烧起来。水瑶努力的克制着自己没有出言阻止,看着那团火焰燃烧过后,又渐渐熄灭,端木渊的手掌却完好无损,只是掌心中多了两颗小小的黑亮的小圆珠。 端木渊将刚才叠好的符鸟拿过来,两只小圆珠随即自动的飞上了符鸟的头,一左一右牢牢的固定在上面。 水瑶看明白了,这是给符鸟安上了两只眼睛。 只见小符鸟有了眼睛后,就像是获得了生命力,从端木渊的手里展翅飞了起来,在两人的头顶盘旋了一阵,最后落在了水瑶的肩头。 “你的意思是你就是靠这种小鸟找到的我?”水瑶心中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但还是又问了一句。 “不错,禁忌之林太大了,没有方向实在是不好找。”端木渊从水瑶的肩头取下小符鸟,递给她。 水瑶一边翻来覆去的看着这只小鸟,一边听端木渊讲述前日她不知道的故事。 “林子太大,纵然是有小符鸟的帮助,我也找寻了很久,最后找到了你和群狼激战的区域。端木渊一边说着,一边回忆着前日看见那血流成河,狼尸满地的情景 。 当时他真的是吓坏了,水瑶的精神力是什么程度他是知道的,虽然这次精神力外放,意外收获了不少的意外之喜,但水瑶一是还没有完全吸收转化为自己所用,二是她修炼精神力的时间还短,对精神力的使用还很肤浅,每每用出来,效果总是事倍功半。 而现场死去的群狼数量之多,让他都有些不寒而栗,而且观察群狼的死状,就知道水瑶肯定动用了精神力,而且是一次性爆发,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她的消耗肯定是巨大的,现在的情形肯定不会好。 端木渊把符鸟催动到极致,极力辨别水瑶离开的方向,结果一路疾驰,走了没有多久,就看见了远处一只巨大的花牛将一头斑斓猛虎撞的飞了出去。 本以为那头猛虎一定会继续站起来进攻,却不料那头硕大的老虎居然摔下去后就软趴趴的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端木渊虽然奇怪,却不打算介入这些大型凶兽的战斗现场,本想着快点绕道离去,却不料小符鸟径直的向着战场飞了过去。 水瑶就在那附近! 端木渊明白过来,顿时心急如焚,他已经清晰的看见了不远处的战斗现场,死了一头猛虎,还有一只超乎寻常大的青狼,两三只呲着两尺多长的獠牙的巨大野猪。 这种情形,先不说它们发没发现水瑶,就是它们之间打起来,战斗的余波也足以伤人性命。 端木渊当即贴了一张疾行符在身上,用尽全力赶了上去。 第340章 端木渊的营救(二) 虽然端木渊的速度快出了残影,但打斗中的几头凶兽速度也不慢。 随着距离的缩短,端木渊已经能够看清楚,现场那三头野猪全都体型庞大,獠牙雪亮,两只黑漆漆的小眼睛冒出凶残的光芒,一起团团把那只身上黑一块白一块的大花牛围在中央,齐齐冲它亮出了长长的獠牙。 “这头大花牛性命堪忧!”端木渊心想,但他现在没有时间去管一头牛的死活,他一边快速前行,一边四处搜索水瑶的踪迹。 人还没有找到,就看见一头大青狼悄悄脱离了战圈,向着一棵生长的格外茂盛高大的树木蹑手蹑脚,但速度极快的溜了过去。端木渊顺着青狼走动的方向望过去,一眼就看见了那一片绿色枝叶里一身绿色衣裙的水瑶。 她斜靠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一条腿勾起,单腿支撑着身体,整个人静悄悄的,像是睡着了。这么大的兽吼,水瑶不可能睡着了。 那就是昏过去了,端木渊不由得心中一紧,不知道瑶瑶受伤没有,伤的严重吗? 他恨不得一步就跨到水瑶面前,可那只大青狼比他的速度要快,它的利爪已经勾住了大树,三下两下竟然窜上去了一大截。 这头狼居然会爬树。端木渊吃惊不已,他马上就要到树下了,可那头青狼的爪子已经接近了水瑶的衣角,就差这点时间,端木渊真的急眼了,只能拼一次了,他鼓起嘴,把舌尖送到两齿之间,正准备发力咬下去,视线中却突然出现了一头巨大的花牛。 是的,竟然是那头被野猪围困在中间的大花牛奋力一跃,居然跳出了野猪的包围圈,带着甩起的泥浆,狠狠的撞在就要得手的大青狼身上,接着,青狼和花牛都不受控制的往地上坠去。 树下这时正有三张长着獠牙的三张木盆一样大小的大嘴张着等着它们自投罗网。大花牛和大青狼齐齐悲鸣了一声: “哞 ,哞,哞,” “呜嗷,呜嗷,呜嗷。” 然后想象中的尖牙入肉竟然没有发生,就在刚才那千钧一发之际,端木渊出手了。 三张样子像只梭子的黑色符纸速度奇快的飞进了三头野猪大张着的嘴巴,端木渊轻轻吐出一个字:“封。” 只见三头野猪的大嘴像是被什么捆住了,全都闭的紧紧的,发出“呜,呜,呜”的呜咽声,野猪受到惊吓,四蹄攒动,拼命挣扎。刚刚离开树下,大花牛和大青狼就掉了下来。 好在一狼一牛皆都皮糙肉厚,摔在地上,打了个滚就又都完好的爬了起来。紧接着就瞪着愤怒的眼珠子撕咬在了一起。 端木渊看那头青狼一时之间无法上树伤害水瑶,心里总算暂时放下了心,腾出手来全力对付三头野猪。 三头野猪的猪嘴被封,正惊慌失措的满地乱蹭乱拱。端木渊双手结印,连连吐出三个字: “爆,爆,爆!” 只听野猪的嘴里接连发出沉闷的爆破声,野猪终于能张开嘴发出来一声声的哀嚎,只是猪嘴已经没了大半,血水随着哀嚎喷洒而出,野猪倒在地上,很快就没了动静。 这时,大花牛和大青狼之间的战斗也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端木渊正想上前帮忙,就看见大花牛坚硬的牛角把青狼死死的抵在大树上,青狼的四只爪子乱抓了一气,慢慢的垂了下去,无声无息的死了。 大花牛也像是累坏了,松开青狼,居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气,大眼睛转来转去的看着端木渊。刚才这个人类威风的样子它还记得,可千万得注意,不能让他给自己的嘴里也塞一张黑乎乎的东西进去。 大花牛警惕的样子让端木渊很无语,其实他本来也是想防备着这头牛呢,虽然这头牛刚才帮了忙,但它毕竟是头野兽,现在水瑶昏过去了,也不能出来证明这头牛算不算她家放养的…… 端木渊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对大花牛出手,把它困起来。正在这时,大树后面静悄悄的走出了一只漂亮的大梅花鹿,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看端木渊,又看看大花牛,最后居然慢慢的走了过来。 端木渊看着像匹骏马一样高大的梅花鹿,忽然发现它头上那枝枝叉叉的鹿角上居然系着一条粉红的丝带。 这是瑶瑶的丝带!端木渊心中一喜,这头梅花鹿是瑶瑶养的。 (水瑶: 端木渊,谢谢你,这还真不是我养的。) 梅花鹿眼巴巴的看着端木渊,又抬头看了看树叶之中的那个绿色身影,端木渊明白了它的意思,站起身来,拍了拍梅花鹿的鹿角, “你帮我看着这头大花牛,我上树去把瑶瑶救下来。” 梅花鹿听懂了,战战兢兢的走向大花牛,在距离它不远的地方站住,一眼不眨的看着它。 白牛二黑: 我不是大花牛,我叫二黑,我今天认了主人的,主人给我起了名字叫二黑,主人还让我去洗澡呢,我澡没洗完就忙着来帮主人打架来了,你们居然孤立我,不信任我,呜呜呜…… 你这头小鹿凭什么一见面就得了条丝带,你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混上,你这个男人为什么就信它不信我,明明刚才是我在帮你打架的…… 难道是看脸下菜碟嘛…… 呜呜呜,等主人醒了,我要告状…… 被二黑在心里疯狂吐槽的端木渊已经纵身上了大树,解开了水瑶身上的丝带,看看没系腰封的水瑶衣裙宽松,不禁有些脸红。 他胡乱的把腰封围在水瑶的腰上,用丝带缠了两圈,随便打了个结,就抱着水瑶下了树,看着乖乖在树下等着的大花牛和梅花鹿。想了想招手叫过来看着比较干净顺眼的梅花鹿, “你能驮着瑶瑶回家吗?” 梅花鹿用力点着美丽的鹿头,大花牛也凑了过来,它也听懂了,还很不服气,它的个子可比梅花鹿大多了,背也更宽阔,它也能驮着主人,还能走倒的更稳当。 忠诚的二黑使劲的挤过来,想让这个男人看见自己宽厚的身板,结果得到了一句: “大花牛,你走远点,太脏了,别把瑶瑶的衣服蹭脏了。” 白牛二黑的心彻底凉了。 第341章 大小梅花鹿 “就是这样,我带着你和梅花鹿回来的时候,这头白牛也跟着一起往回走,后来还碰到了景先生和芸娘婶子,就一起回来了。” 走到小河边的时候,端木渊正好讲完了前日的事情经过。 “原来是这样,”水瑶点点头,回头看着颠颠的跟在自己两人身后的二黑,也不知道这头大白牛看上自己什么了,这么狗腿的跟着。 “对了,二黑都跟着你们到田里耕地了,小鹿去哪儿了?”水瑶还是很惦记驮着她逃命的梅花鹿。 端木渊一听就笑了,当日刚回来的时候,梅花鹿还围着院子好奇的看来看去,直到它发现了院子角落里的一堆鹿角,已经被锯成了一节一节的。本来就被吓的大眼睛露出惊恐和疑惑,接着景昭又走过来,抚摸着它头上的大鹿角说:“这鹿角真是不错,要是用来熬制鹿角胶才最是上品。” 端木渊此刻回想起梅花鹿当时的眼神,还能肯定这头鹿是能听懂人言的,它当时一张鹿脸上情绪变化明显,惶恐,震惊不解,委屈…… 然后……然后就在众人忙乱的时候,它就悄悄的不见了。 所以…… “那头梅花鹿嘛,估计是被景先生吓跑了。”端木渊笑吟吟的看向水瑶, “它可能觉得在家里,时刻都会性命不保。” 水瑶哑然,哼,她就知道是这么一回事。既然这样,以后坚决不能让爹爹在院子中鼓捣什么鹿角胶了。 “木渊,我爹要烧松木取烟做墨,你能在河边给他搭个棚子嘛?” 水瑶想着要尽快的把爹爹的小作坊从木屋大院里移出来,果断的向端木渊开口。 端木渊愣了一下,这还真的是把他当长工使唤了,不过,谁让他自己愿意呢。 “可以是可以,不过……”端木渊故意皱了一下眉头,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水瑶赶紧问。 如果端木渊不肯干,指望爹爹自己干,这工棚估计得遥遥无期了。 “没什么,只不过我需要一个帮手,这莲花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不然,我现在就可以开始。” “那没问题,我来帮你,咱们早点干完好去把小鹿找回来。”水瑶一听要帮手,立刻挽了挽自己的袖子,一副大包大揽的模样。 她也跟着云放和景昊盖过木屋,虽然当时只是打了点杂,但这工棚想来比木屋要简单好盖。 “你刚醒过来,身体受得住吗?”端木渊小心思得逞,但还是假意谦让了一下。 “没问题,”水瑶笑的灿烂,生怕端木渊撂挑子不干,就差拍胸脯了, “你不是说咱们修炼精神力的出来干活是活动活动筋骨嘛,我睡了那么久,正好起来活动一下。” 端木渊和水瑶齐心协力,再加上一头超级能干,万分卖力的大白牛二黑,一天不到的时候就在河边搭起来一间结实的竹棚。 说是竹棚,其实像个竹亭,六个亭角向上弯弯的,翘起优美的弧度,亭子里还做了两个竹凳,一张长方形的竹台。虽然时间短,但水瑶和端木渊也尽量往精致去做,生怕挑剔的景昭不满意。 水瑶是怕爹爹不满意不肯搬出来,端木渊自然是心中有着自己的小算盘,竭力想在水瑶的爹娘面前留个好印象。 日暮时分,莲花也回来了,小姑娘现在和大黑处的非常好,骑着大黑在山谷中巡视了一天,回来时,还带回了一头小梅花鹿。 “瑶瑶姐姐,你的大梅花鹿我没找到,找到了一头小鹿,你快来看看。” 莲花清脆的声音响起时,水瑶正忙着帮景昭收拾他的种种零零碎碎的物件,准备明天就帮爹爹转移他的小作坊。 听见莲花的喊声,出门就看见一头长得异常可爱的小梅花鹿胆怯的站在门口不敢进来,旁边是莲花和憨憨的大黑,小鹿一副想要离大黑熊远一点,但又不敢进院子的样子,看上去可爱又可怜。 水瑶看着小鹿,个头比驮着她亡命禁忌之林的那头大梅花鹿小了不止一圈,头上没有那些树杈一样的美丽的大鹿角,只有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还在不安的抖动着。 “这小鹿长得真漂亮。”水瑶看着小梅花鹿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夸道。小鹿看见水瑶,湿漉漉的大眼睛里像是涌出了惊喜,三步两步跳到水瑶身边,轻轻的用头去拱水瑶垂下的手。 “哎呀,好痒,”水瑶被小鹿拱的笑个不停。 “大鹿没回来,到先来了个小鹿,也不错。”水瑶揉着小鹿柔软的耳朵,手指碰到一个小小的鼓包。 她轻轻拨开小鹿头顶的毛,看见一对小小的鹿角,手指碰了碰,居然还软软的,有几分弹性。 这还挺好玩的,水瑶玩心大起,一连用手按了好几下那对小鹿角,惊喜的说, “哎呀,小鹿,你都长犄角了,马上就是大鹿了哎。” 小梅花鹿耐着性子被她按了几下,终于忍无可忍的转过头,用嘴把她的手拱开了。 莲花看着小鹿头上那两个小小的包,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条粉红的丝带,递给水瑶, “瑶瑶姐姐,你看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水瑶接过来一看,虽然沾了些泥土,显得有些脏污,但确实是自己的丝带。 “这丝带好像是我系在鹿角上的那一根啊。”水瑶把丝带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着,又低头看看小鹿,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 这有点像当初跟着她要果子吃的那头小鹿,当时,就是它舔了自己衣襟上的小红花一口,后来,自己意识到危险,就和那群小动物们分开了,它怎么会来到了山谷里的? 水瑶心中疑窦暗生。 “莲花,这丝带你从哪儿捡的?” “从这头小鹿身边啊,当时丝带在小鹿头顶上的树枝上挂着,小鹿在用力往下拽……” 丝带怎么会在小鹿的头顶上挂着,那大鹿呢? 水瑶都快被搞糊涂了,难道这小鹿是大鹿的孩子?他们两个是一家的? 第342章 禁忌之林里的神奇动物 水瑶弯下腰,看着小鹿湿漉漉的大眼睛, “美丽的小鹿宝宝啊,我问你,你爹爹去哪儿了?你把它找回来好不好?咱们一起玩啊。” 小鹿眨了眨眼睛,一脸的莫名其妙。 水瑶有些泄气,孩子太小了,还听不懂人话。 算了,还是先带小鹿回家吧。 她一手拨弄着小鹿的脑袋,示意它跟着自己进院子,一边把脏污了的丝带团了团,准备扔掉,却不料,小鹿却扭过脖子去她手里衔那条丝带。 “怎么,你喜欢这条丝带啊,这条已经又脏又破了,咱们不要了,你要是喜欢,我再送你一条,不过……”她看看小鹿光溜溜的身子,笑起来, “不过,你要条丝带系在哪里呢,总不能系在耳朵上吧,那也不好看啊,还是等你长出鹿角来,给你系在鹿角上吧。” 水瑶本来是开玩笑,谁知这句话出口,就肉眼可见的发现眼前的小鹿个子长高了几分,头上的软包子鹿角也顶出了头顶的毛发,露出了两只小小嫩嫩的犄角。 水瑶揉了揉眼睛,吃惊的不得了,这也太神奇了,除了在神秘山谷中见到过挞挞和墨足幻化虚影时变大变小的,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和动物能瞬间长大的呢。 小鹿等了一会儿,见水瑶只是看着自己,却迟迟没有给自己系上丝带,有些疑惑的眨眨眼,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它晃晃身子,体型顿时又大了一圈,小犄角也又长了一点。 冲水瑶不停的歪着头,眨着眼,像是在说: “可以了吗?够大了吗?快点给我系上丝带啊。” 水瑶被小鹿可爱的眼神萌翻了,心中软软的,赶紧从头上扯下一根绿色的丝带,在小鹿眼前晃了晃, “小鹿,咱们今天换个颜色吧,绿色的好不好?” 歪着头卖萌的小鹿赶紧直起了脖子,乖顺的点了点头。 水瑶仔仔细细的把丝带系在小鹿的小犄角上,认真的打了个蝴蝶结。 她已经明白了,这头小鹿,就是那头跟着她在兽口逃生的大梅花鹿。 又是一个神奇的动物,一时间,水瑶觉得自己很幸运,这次回来,居然能遇到二黑,小鹿这么神奇又通人性的动物,而且还都这么喜欢依恋自己,这让她都不禁有些飘飘然了。 只是飘了一会儿就想到,自己以前也没少在禁忌之林中来回,却也从来没有引起这么大的声势波动,看来根源还是在挞挞给她的那朵小红花上。 明白了这个事实,虽然有点沮丧,但也不影响水瑶的好心情,只是让人忽然想起挞挞,唉,这只傲娇的小猫,分开了还怪想念的。 只是蛋蛋,也已经跟着挞挞回去两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唉,养萌宠虽然可爱,也真让人操心啊。 不到十六岁的水瑶,想起自己身边这些大大小小的萌宠们,忽然有了一颗老母亲的心。 …… 日子一天天过去,半月后,水瑶已经在端木渊的指导下掌握了基础的精神力修炼方法,对自己体内的寒气运用的也更加自如,而且感觉到一直稍微处于弱势的蕴海炎珠也逐渐壮大了,她隐隐觉得,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应该也能调集出这颗珠子的能量。 一寒一热,会有多大的威力,水瑶相信,这不会仅仅是一加一叠加这么简单,她心中有一丝小雀跃,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于是,修炼的更加用心了。 端木渊也很习惯或者说是很享受这山谷中的生活,每天和水瑶一起练功,一起在谷中漫步,看着大黑二黑在一起打闹撒欢,看着田里一个个忙忙碌碌的木质牛马不知疲倦的干活,看着山谷中的无限风光,他有些乐不思蜀了。 景昭和芸娘在水瑶的功法初见成效,精神力稳定之后,就把山谷,确切的说是把山洞中的事物都托付给水瑶看管,两人一起出了禁忌之林,说是要出去采买些东西回来,就施施然扬长而去了。 就连莲花主动要求跟着也被拒绝了。这让莲花很不自在,她愿意和水瑶在一起,但现在她每次和瑶瑶姐姐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端木渊在有意无意的嫌弃她,她只好经常自己骑着大黑,带着二黑去山谷中游荡。 这一日,水瑶难得的没有在修炼,带着小鹿在山谷中漫步,爹爹和娘亲出门好几天了,蛋蛋走的时间更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过这些日子水瑶已经弄清楚了小鹿的情况,鹿本身就很温顺,她的这头小鹿尤其如此,除了能自由变幻身形大小,奔跑速度奇快,其他的和普通的梅花鹿区别不大。 其实经过这几年在禁忌之林的观察和生活,水瑶已经渐渐发现,禁忌之林中的动物们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的影响,体型大都偏大,还被激发出了一些各自的潜能,但本性中的东西却很难改变或者说被放大。 比如大黑,黑熊本来就是身强力大,大黑尤其如此,战斗起来更是这林中之无愧的霸主,但它却天生胆小,直到现在,也还是愿意待在这安全的山谷里混吃混喝,从来没有出去当个霸主的雄心,还经常任由别人把它当座机,颠颠的跑来跑去,开心的不亦乐乎。 比如白牛二黑,也是一个能单独对战虎狼野猪都不落下风的斗牛,当初应该和小鹿一样是被自己身上的小红花的气息吸引来的,却不像那些凶兽一样,凶残杀戮,只是出于本能一样跟着自己。 小鹿就更不用说了,鹿本就胆小,但它还是克服天生对虎狼的胆怯,驮着自己一路狂奔…… 还有以前的淘淘…… 这些,都在被激发出体能和潜力的同时保留了本性中的胆小,憨厚,温顺,淘气…… 它们都愿意亲近人类,不嗜杀戮。 但同样有一些凶兽被放大了本性中的恶,比如以前和大黑决生死的大蟒蛇,比如她前几日遇到的虎狼豹和野猪,明显更狡猾,更敏锐,但也更残忍。 水瑶渐渐意识到,虽然这些动物现在还很懵懂,但它们却多多少少区别于普通的山间野兽,它们可以沟通,可以交流,面对人类,它们可能更友好,更亲近,当然,也可能有的会更敌对。但是也许,它们中将来也会有像挞挞一样开启灵智的存在。 总从萌生了这种想法,水瑶看小鹿就更亲切了,这么美丽的生灵,也许,它有一天也会开口讲话呢。 第343章 幼时的金锁 水瑶带着小鹿在山谷不冷不热的微风中悠闲的走着,心中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摘了些绚丽的野花,编了一个大大的花环,给小鹿挂在了角上,小鹿很开心,还担心自己的角太小,花环掉下来,赶紧晃晃身子,体型大了一圈,,小鹿角也又长了一节,美丽的花环牢牢的套在角上,一人一鹿开心的心要飞起。 正在陶醉之时,远远的看见一袭湖蓝色锦袍的端木渊骑着银白色的二黑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水瑶看着端木渊的打扮很是无语,端木渊这次跟着自己进山有些匆忙,衣物带的不多,又在找自己的时候废掉了一身,下田干活盖房子搭棚子废掉了一身,衣服不够换洗了。所幸他和景昭爹爹的身量差不多,娘亲就给找了爹爹的衣服来穿,可能不好意思送客人棉布的,就挑了这件锦袍送给了他。 倒不是这衣服不好,只是这件衣服雅致,若是在城里赴个诗会,去个雅集,倒是正好,可惜,在这深山老林,骑着头大白牛,走的慢慢悠悠,看上去不伦不类,让人觉得极其好笑。 端木渊自己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是一个心理极其强大的人。做符师的嘛,修炼精神力多年,控制情绪极为重要,况且他对自己的外形还是很有信心的,锦袍也好,粗麻也罢,他还是他,没有任何分别。 只是这时,看见和小鹿一样头顶花环的水瑶,端木渊修炼的极其稳定的情绪也不由得有些波动。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催动身下的二黑,尽量快步的向水瑶身边走去。 没办法,这个二黑,除非有生命危险,不然,永远是一副慢吞吞的样子。 “瑶瑶,赶紧回家,景先生他们回来了,有事找你。” 还没有走到水瑶身边,端木渊就着急的喊道。 水瑶立刻带着小鹿疾行了几步,来到端木渊身前, “爹娘回来了,当时说要走个半月二十天的,怎么现在就回来了?出了什么事了吗?” 水瑶拍了拍二黑亲昵的凑上来的大头,问道。 “不太清楚,他们只说让你赶紧回去。”端木渊说到,看着水瑶的脸色有些不好,赶紧又添了一句, “瑶瑶,你不必着急,我看景先生神色自然,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爹爹神色自然不代表什么,”水瑶拍了拍小鹿,聪明的小鹿立刻身形变大,眨眼间,长成了一头高大的梅花鹿,头上的犄角枝杈横生,小花环无声无息的被撑的断裂,掉落在地上。小鹿不舍的低头嗅了嗅,水瑶却已经翻身上了小鹿的背,叫道: “小鹿,咱们赶紧回家。” 速度,一向是小鹿的保命本领。转眼间,小鹿跑的只剩一个小小黑点,端木渊坐在牛背上,再也维持不住淡定的神色,双腿用力一夹牛腹, “二黑,快点跑,跑快了,今晚给你多喝点小红花的洗澡水。” 二黑眼睛一亮,立刻四个牛蹄翻飞,跑的像一道白色闪电,巨大的惯性,差点把端木渊摔下去…… 虽然没有小鹿快,但白牛二黑确实使出来了吃……草的劲。 到家的时候,时间刚刚好,听见了景先生最后几句话, “所以说这次南方的大水虽然不是睿王的责任,但他只能接下赈灾安抚百姓的差事,而且不能出差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南方发生了水灾?端木渊心中一沉。他已经知道水瑶和睿王凌瑾的关系,所以他明白,水瑶该回去了。 虽然这世外桃源的日子很安逸,但终归不是他们现在能长久享受的生活。 果然,水瑶开口了, “爹爹,娘亲,我明日就启程回去,你们自己保重。” 芸娘点点头,又摆摆手道:瑶瑶,你先别着急,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 水瑶安静的看着芸娘。 芸娘思忖了片刻,像是在考虑怎么说。终于,芸娘像是下定了决心,从房内拿出来了一个小檀木盒,缓缓的打开,露出了里面一件金光灿烂的金锁。 金锁个头不大,细细的链子下坠着一把成人拇指大小的金锁,黄澄澄的,闪着耀眼的光。 芸娘从盒中取出金锁,手在细细的金链子上一抹,以端木渊的眼力,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链子环环相扣,成了一个细细的项圈。 芸娘把金项圈递给水瑶, “这个项圈,你还认识吗?” 水瑶看着手中的金项圈,尘封的记忆慢慢的印入脑海。 “这是我幼时戴过的项圈,是我娘出征前给我戴上的。” “不错,”芸娘道,“你还记得就好,这是当年我捡到你,给你换衣服的时候发现的,那时候,你穿着一身绿色的细布衣服,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像个普普通通的孩子。 可你的脖子上却带着这个金项圈,也不知道藏一下,明晃晃的。” 芸娘也陷入了回忆。 “当年,我和红衣姐姐忙着逃命,她只来的及给我弄了一身普通的衣服,根本来不及注意这些细节,再说……”水瑶纤细的手指摩挲着小小的金锁。 “我们已经尽量把身上的饰品都拿去换银子了。这个金锁,算是漏网之鱼吧。” “那还真的是侥幸。”芸娘意味深长的说。 “怎么了?”水瑶听出来了娘亲话里有话。 芸娘伸手把水瑶手里的金项圈拿过来,伸手从头上的发髻上拔下一根素银钗。 银钗的顶端雕刻着一朵小小的玉兰花苞。芸娘捏着玉兰花苞伸手一转,在水瑶和端木渊的眼前,轻巧的把花苞卸下,从里面拿出一根细细长长的银针。 芸娘手持银针,将金锁对着阳光,从侧面竟然显出一个隐隐的空点,芸娘的银针顺着若隐若现的空点伸了进去,然后操作了一会,水瑶和端木渊吃惊的看见,原本浑然一体的金锁片一分为二,打开了。 芸娘收起银针,轻轻拿起金锁片,两个锁片中间有精致细小的金合页相连,竟然是一个制作精巧绝伦的小金盒。 第344章 责任 这么小的金盒子里,能装什么呢? 水瑶看着芸娘递到自己眼前的金盒子,疑惑的接过来,乍一看,里面空空如也,仔细端详后,发现一片锁片为盖子,边缘有浅浅的凹槽,一片像是盒底,却四周平齐,浑然一体。 端木渊在旁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却见水瑶面上渐渐露出微笑。 她从自己指间取下一枚戒指,三两下后,端木渊惊讶的看见戒指长出了一根短小的刺。 水瑶将戒指对准浑然如一体的金锁片,一拨一拉,转眼,从锁片上掉出来一个鱼形的金钥匙。 水瑶捡起金钥匙,只觉得钥匙虽小,入手却有些许分量,再捡起金锁片,发现它只有薄薄一层,原本金锁沉甸甸的重量竟然基本都来自这片小钥匙。 这钥匙是什么材质制成的?竟然比金子还重? 水瑶看看景昭,又看看芸娘。 “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 芸娘和景昭对视一眼,齐齐摇了摇头, “这是你幼时身上的东西,我们不知道,得问问你自己。” 万事通的景先生难得有不明白的事情,但依然云淡风轻的。 “我那时候才六岁,我能知道什么?” 水瑶不服气。 “六岁已经不小了,应该能记得很多事了,你好好想想。” “我……” 水瑶被景昭怼的哑口无言。 最后还真的想起点了什么。 “我记得这项圈是有一年娘给我戴上的,但现在想来很奇怪,娘总是出远门的时候给我戴上,还嘱咐我要贴身戴着,睡觉也不能摘下来,可她每次回来后又会给我摘下来,收好。说戴着太沉。 我那时候年纪小,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也乖乖的听话照做了,直到最后娘出征,给我戴上这条项圈,我在遇到娘亲你们之前,再也没摘下。” 水瑶说完,看着爹娘,眨了眨无辜的杏眼。 她当时就六岁,能记得这么多就不错了,而且这么多年再没见这项圈,她都已经几乎忘了自己还有这件东西了。 水瑶把金钥匙拿在手里把玩着。她肯定是第一次见到这把钥匙,但不知道为什么,却隐隐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芸娘看着水瑶蹙起的眉头,轻笑了一声,又拿出一个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端木渊一眼看过去,只见是一个精致的木雕苹果。做的很精细,木质的苹果圆润光滑,看样子曾经无数次被把玩过。但是,此时放这么一个玩具在这儿有什么用呢? 端木渊不知道,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相信景昭和芸娘不会做无用之事。 果然,水瑶眼睛亮晶晶的拿起那个木雕苹果, “娘,你什么时候把这个带来了,我有好几年没有见到这个苹果了。” 说完,手上不自觉的提起苹果把,三两下打开了木雕,苹果像被刀切开一样,四散分开,露出中间的空间,是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盒子。 和小时候玩的没什么两样,但水瑶却好像想起了什么,匆匆拿起苹果重新拼装了起来,一阵眼花缭乱之后,端木渊看见,水瑶手中的木雕苹果中间的小盒子里显现出了一个小小的凹槽,形状竟然和她刚从金锁中取出的金钥匙一模一样。 然而,水瑶把金钥匙放进苹果中的凹槽中的时候,却发现,金钥匙比凹槽大了足足一圈,放不进去。 她抬起头,把疑惑的视线投给爹娘。 景昭摊开了两手, “别看我,这是你娘的东西,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水瑶和端木渊的视线都投向了芸娘。 芸娘拿起木雕,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个苹果是我做的,按照家里面传下来的图纸,照着葫芦画瓢而已,只是按比例缩小了尺寸,如果这把钥匙真的跟这个苹果有什么关系,那也不是这件。”她晃了晃手中的苹果。 “它应该以前被放在另一个苹果里,只是那个苹果要大一些。” “大一些的苹果,”水瑶喃喃自语, “难道是我亲娘房里的那个?” 芸娘见水瑶想到了这一层,点头道: “你这金锁既然是你亲娘给的,那她手里那个苹果很有可能也是存放钥匙的机关,只是这把钥匙究竟有什么用,又为什么要放的这么隐蔽,为什么我们萧家会有这件东西的图纸,或者说你娘跟我们萧家又有什么联系?”芸娘叹了口气,伸手拉着水瑶的小手, “现在我们都不知道,只能靠你去寻找答案了。” 水瑶点点头,又摇摇头, “娘,你应该早就看出这金锁和这木雕苹果之间的奥妙了吧?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以前你还小,”芸娘宠溺的抚摸着水瑶的秀发, “现在,到了你去找出往昔一切秘密的时候了。你娘,既然是来自蓬莱仙岛的人,手里又怎么会有萧家一直以来流传下来的东西? 当年,我遇到你,究竟是巧遇还是命中注定? 瑶瑶,现在需要你重新找回自己的身份,回到你来之前的地方,找到你的亲生母亲,弄清楚这一切……” 水瑶听着芸娘细声慢语的嘱咐,渐渐的泪水溢满了眼眶,她割舍不掉和过去的羁绊,却一直也没有勇气回到过去的那个家。除了怕失去现在拥有的安宁,还怕伤了疼爱她的景昭爹爹,芸娘娘亲和景昊哥哥。 水瑶大颗大颗的眼泪掉在芸娘的手背上,芸娘的眼圈也红了,将水瑶轻轻揽在怀里。 “瑶瑶,你要记住,每个人都有过去,人生在世,不问出处不是不认出处,何况你的亲生爹娘都是值得敬佩的人,尤其是你亲娘,她缠绵病榻这么多年,你做女儿的,有义务去弄清原委,解她病痛……” 水瑶在芸娘怀里点着头,眼泪却止不住,这些年来,她不是对亲生爹娘没有埋怨,但自从那天在皇宫见到宛若睡美人一般醒不过来的母亲,她心中所有对母亲的芥蒂都烟消云散了。 芸娘娘亲说的对,没有一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儿女,娘亲没有来找她,是真的有不可抗拒的原因。 她会把这个原因找出来,她会解开所有的谜底。 第345章 东方望舒 待水瑶止住了泪水,眼睛泛红,稳定了情绪坐好,景昭才开了口, “端木渊,你在山谷里已经住了不少的日子了,现在瑶瑶就要出谷了,这次出去,不同于往日,她的身份早晚要大白于天下,身边肯定不会太平。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就得问一问了。” 端木渊自从刚才听到水瑶的亲生母亲居然是出身蓬莱仙岛的之后就一直在发愣。此时听见景昭正式的问他这个问题,立刻正色回答到: “瑶瑶早就跟我说过她出身皇族却自幼离散的事情,我觉得芸娘婶子说的对,每个人都有出处,然而自身的出处却是自己无法选择的事情,我会尊重瑶瑶的选择,陪她去面对今后会发生的事情,无论顺境逆境,都会陪在她的身边。如果事情了结,她愿意到这里,我就陪她回来,如果她愿意去山海城,我就带她去山海城。” 端木渊本来是面对着景昭,说着说着却忍不住一遍遍的偷瞄着水瑶,看见水瑶越来越红的脸色,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景昭和芸娘对端木渊的回答还算满意,芸娘接口道: “瑶瑶还小,再说她还有亲爹亲娘,还有两个哥哥,两个师兄,端木渊啊,你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先帮瑶瑶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再说,知道吗?” 景昭看看芸娘,看她说着说着,就情不自禁的摆起岳母的派头,开始教育端木渊,心中觉得好笑,却并没有开口打断。毕竟现在芸娘对端木渊的态度比当年对田文杰好多了。 远在南方赈灾前沿的田文杰:当年咋啦,虽然我啥也不知道,但我是真冤。 端木渊连声称是,看看芸娘不再有什么意见了,迟疑着问了一句, “刚才芸娘婶子说瑶瑶的亲娘出自蓬莱仙岛,此事确实吗?” “当然!瑶瑶的亲娘是当今皇后东方秋月,东方秋月来自蓬莱仙岛。这件事在东文国虽然普通人都不知道,但也算不上什么绝顶的秘密,皇族之人很多都知道,不然,她一个没有家世的女子,又缠绵病榻多年,你以为她是怎么能坐稳皇后之位的?真的靠往日的功绩和皇上的倾慕嘛。” 景昭语调中带着几分凉意,面上却是和煦的微笑,“要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没有制衡的底牌,就是那些朝臣,也不会让皇后的宝座白白给一个带不来利益的人占着。” 若是往昔,景昭不会在水瑶面前讲这种扎心的话,但是,现在他不得不说,水瑶要入世,要回到那个曾经伤害过她的地方,他作为父亲,必须让她尽量认清帝王之家富丽堂皇、光鲜亮丽的外表下的残酷。 看着端木渊若有所思的表情,芸娘接口道: “难道你不知道东方秋月来自蓬莱?就是你不知道,难道瑶瑶也没有告诉你?” “瑶瑶是真的没告诉我,我也是真的不知道。”端木渊苦笑道,幽怨的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水瑶。 “要是早知道当今皇后是山海城的人,当时进皇宫的那天晚上,我肯定会去见见的。” 端木渊有些遗憾的说, “要是见了,也许现在有些事情会更清楚一点。” 水瑶三人都听出了端木渊这话中似有言外之意,都看向了他。 端木渊不敢卖关子,继续道: “我也只是猜测,以前我只听说皇后复姓东方,只以为是巧合,并没有把她和东方家族联系在一起,如果她真的也是来自山海城,那就一定是东方家族的人了。 她名叫东方秋月,而上一任东方家族的家主东方玄英有一子二女,长子东方初旭,长女东方望舒,次女东方辰星。” 端木渊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着水瑶。 水瑶也看向端木渊, “东方家长女名叫东方望舒?! 望舒乃是司月之神,可代指中秋之月,东方望舒就是东方秋月?你怀疑我亲娘是东方家主的女儿?” 端木渊点点头, “是上一任东方家主! 东方家族很神秘,我所知不多。但据说这位东方望舒出生在中秋之夜,自幼美貌聪慧,体质奇佳,修习家族术法传承速度远超其他族人,备受东方家主的宠爱,曾经是东方家族呼声最高的继任者。 不过东方家主正值盛年,也并没有正式立下接任者,但是十年前,忽然传出东方玄英病重,东方家族急招所有家族子弟回归。一年后,东方玄英传家主之位于长子东方初旭。自那以后,他本人开始闭关修炼,山海城再也没人见过他出现。” 端木渊短短几句话,却如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惊起阵阵涟漪。 “你的意思,东方秋月就是东方望舒,因为她滞留在外界,所以东方家族突生变故之时,她来不及赶回去,所以东方玄英才在病重之时将家主之位传给了长子东方初旭?” 景昭思索了一会儿问道。 芸娘和水瑶也微微颔首,这个解释倒是也合乎情理。 谁料端木渊却摇了摇头, “并不是这样,”他迎着三人微微诧异的目光继续讲道: “九年前东方家族的家主传位大典办的很是隆重,一向神秘的东方家族邀请了木宗,殷家,姬家三家宗主、家主齐聚东方家所在的岐山观礼。我当时虽然只有九岁,但也侥幸跟着去凑了个热闹。” 景昭和芸娘听到这儿,相互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心里却都暗自明了,这种盛会,端木渊一个九岁孩童能跟着前往,说明他在木宗的地位也不低。 但二人都并未开口打断端木渊,如今很明显,端木渊对瑶瑶有意,自己当爹娘的,可不能大惊小怪的给瑶瑶跌了面子。 “那场盛典,东方家族很重视,家族中的主要成员都在,虽然时隔九年,但因为当时的印象深刻,我到现在依然记得很清楚。 正值盛年却面色惨白的东方玄英家主,美貌端庄,眼中透着喜悦的青鸾夫人以及身着镶金边黑色锦袍,风华正茂却一脸肃然的东方初旭,一身火红劲装,面容略带疲惫却难掩绝世风华的东方望舒,还有一袭黄衫,娇俏可人的东方家小女儿东方辰星一个不少,齐齐的都在。” 第346章 真假难分 那场盛典东方望舒也出席了? 景昭、芸娘和水瑶一时间都有些诧异。难道之前大家都猜错了,东方望舒并不是东方秋月,只是名字有些相像而已? 端木渊看出了三人眼中的疑问,才开口道, “所以,我也并不能肯定这东方望舒和东方秋月是不是一个人,但年龄相仿,名字也类似的东方家族之人,确实让人心生疑虑。而且,自那次盛典过后,我再也没听说过有人见过东方望舒,也没听说过她在山海城出现的消息。” 这也太奇怪了,东方望舒又不是东方玄英,受伤需要闭关,就算是东方家族神秘,也不是与世隔绝,又怎么会一连九年都没有人见过她出现? 联想到刚才端木渊所说的家主曾有意传位于东方望舒,让人不由得思绪翻转,难道这传说中的神仙福地蓬莱仙岛,也如这俗世中一样,为着利益,泯灭亲情? 水瑶心中忽然涌起浓浓的失望,因为对亲生父亲的失望,她对东文皇族凌氏一族并没有太多的归属感。因为想念亲娘,她还曾经憧憬过那世外仙山的生活,以为那是一块不染尘埃的地方,难道却是另一处勾心斗角的人间吗? 端木渊仿佛看穿了水瑶的心思, “瑶瑶你也不必想太多,山海城当然也不是世外桃源,众人为着修炼,为着资源,也常常有争夺的事情发生,但无论是家主还是宗主之位,却并不像东文国的皇位一样人人都想抢夺上位,因为总管一宗一族事务琐事,总会或多或少的影响自身的修炼。而山海城的大多数人追求的是长生,是成仙或者说是成为真正的修士,所以,一般来说,自己人不会为了家主之位用性命,用诡计争夺。” 水瑶刚刚略微放下了心,端木渊又加了一句,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什么事情也都会有可能出现出乎寻常的变数。” 水瑶气结,这话,里外都让他说了,不等于没说一样嘛。 端木渊也意识到自己只为求全,结果说了个寂寞,但话已出口,已经收不回来,只好叹道: “都怪我当日在皇宫,只为追寻那符咒的踪迹,没有去皇后宫中多看一眼,要是见了东方皇后,就知道她是不是东方望舒了……” 这话却提醒了水瑶, “这有什么难的,你没见过,但是我见过啊,我给你画一张皇后的画像,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你能画像?”端木渊一阵惊喜, “那当然可以……”端木渊刚想说那就简单了,可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水瑶当日给凌瑾刻画的那幅奔马图,想想那匹四腿纤细,身材胖胖的奔马,端木渊头上出汗,要是画成那种程度,他别说认出是不是东方望舒,估计能不能认出男女都是个问题吧。 但他不好意思拒绝水瑶,支支吾吾的说, “瑶瑶,其实不急用这一时,咱们回到京都,我就马上摸进皇宫去看看就是了。你不必作画了,太辛苦。” “画张画有什么辛苦,我爹爹这里笔墨纸砚都是齐备的,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好。” “还是不必了,时隔多年,我见见真人还好,若是画像,万一有几分走样,我害怕我辨认不出来。” 端木渊没办法,只能尽量委婉的说。 “不会的,我娘虽然久病于榻,但我上次见她模样变化并不大,你是符师,修炼精神力的,记性肯定也好,是不是你见过的人,一定能看出来……” 水瑶说着就起身要走,却听芸娘在一边忍俊不住的轻笑出声,再回头看端木渊一脸的难色,立刻明白了过来,顿时涨红了脸。 “好你个端木渊,你是怀疑我不擅丹青,不会画画吧?”水瑶气道: “你不信我就只说,何必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不清爽。”她一时气结,不知该说什么好。 端木渊也跟着窘的涨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还是景昭开口道: “瑶瑶的丹青是跟我学的,还是很不错的,端木渊你一看便知了。” 说完,亲自收拾了几案,铺上了一张上好的素娟, “就画在这张素娟上吧,也好留存。” 看景昭这做爹爹的这么自信,端木渊也赶紧过来,接下景昭手中的砚台, “景先生暂歇,还是我来吧,”说完就挽了衣袖,殷勤的开始开始研墨。 两人给水瑶铺好了台阶,芸娘笑着推了推水瑶, “快些去画了出来,正事要紧,别耍小孩子脾气。” 水瑶一脸不悦的走过去,接过端木渊殷勤递过来的笔,在烟台边轻舔了一下笔尖,皓腕轻抬,笔下轻起慢勾,不多时,一张水墨小像跃然纸上。 芸娘也凑了过来,看着小像,心中暗道, “怪不得瑶瑶长得如此精致好看,这东方皇后果然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容貌和瑶瑶只有五分相像,但二人一对比就能看出二人之间的血脉关联,只是东方皇后面容更添几分英气,而瑶瑶多了一点娇俏。” 而那一边一直看着水瑶作画的端木渊已经有些呆了,他没想到瑶瑶竟真的如此擅长丹青,更没有料到这张画里的东方皇后竟然真的和东方望舒一模一样。 “你说我娘和你在庆典上见到的东方望舒一模一样?”水瑶也吃惊道。 怀疑是一回事,事实如此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出现在相隔千里的两个地方,而且,无论是东方秋月还是东方望舒,这九年来都不曾在世人眼前出现过。 这其中必定有不为外人道的缘由。 水瑶心中顿时翻起惊涛骇浪,皇宫里的东方秋月和山海城的东方望舒究竟哪个才是自己的亲娘?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347章 景家 分不出那个才是真正的娘亲,水瑶也只能先把这事放在一边,她打算明日就启程出山,于是回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 没一会儿,景昭让芸娘来唤水瑶出去,水瑶走出院子才看见外面两个巨大的车厢,进去一看,竟是满满两大车厢的攻城守城的中大型器械。 她随手拨弄着, “娘,你怎么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了?” 这些器械水瑶以前也大都见过,是芸娘娘亲从石洞中后来打开的石室中找到的,有些已经腐朽,有些还好用,这些年,娘亲没事的时候也会做一些修复的工作,或者在原先的基础上再加以改进,做了不少东西。 只是,她一向都以为这是娘亲在山中无聊打发时间弄的玩意,现在把它们找出来又是为什么呢? “我和你娘这次出去,给南南送了些药材,听她说北疆那边有些不太安静,北人彪悍,战马多,来去如风,打起仗来悍不畏死,但是一向目光短浅,每次战事都不大,以劫掠钱财为主,但这次据张大勇他们探知的消息,他们似乎和东海上的海寇有些勾连。两者相距并不近,但一旦有了首尾,对东文两面夹击,以现在的北疆守军,不一定能守住。” 景昭面上少见的严肃,他这些年隐居山林,不问世事,水瑶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严肃的分析朝廷大事。 “我不是为了什么国家大事,也不是为了什么朝廷,”景昭看出了水瑶的心思, “北疆一旦被攻陷,咱们这儿的州县乡镇很难不受到波及,到时候,最先受到蹂躏的还是这些普通百姓。再说,还有张大勇,他现在就在北疆最前沿,他可是我的学生,还是南南的夫婿……” 景昭为自己的行为竭力辩解道,可看水瑶唇边露出的一抹微笑,索性不再说下去了。 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玉瓶递给水瑶, “好好收着,这是两瓶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丸药。” 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水瑶没接玉瓶,呆呆的看着景昭,自己还不满十六,好像用不到这个吧。 “那个,爹爹,您的年纪比我大,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景昭下面的话还没想好怎么出口,就被水瑶这孝顺体贴的话给堵了回去。 “你这孩子,谁说让你用了?”景昭没好气的说,可却还是依然不肯往下说。 芸娘看着景昭拧巴的样子,强忍着笑意走上来,把两小瓶药塞在了水瑶手里。 “太康帝给北疆派驻了一个监军,听说快要到了,一同而来的还有前来慰劳前线军士的礼部侍郎景淮。” “所以呢?”水瑶还是不解。 “景淮是你爹爹的兄长。”芸娘笑道。 “哦,”水瑶恍然大悟, “爹爹是想让我把这两瓶药交给景淮伯父,早说嘛,害得我误会。”水瑶一边收起两小瓶药,一边好奇的问道, “我还没有见过爹爹的家人呢,爹爹,你这兄长大你很多吗?都需要吃种补身子的药了?” 景昭平时如白玉一般的脸色漆黑一片, “他今年才不过四十,吃什么补药,这又不是给他的。” 水瑶被景昭怼的不敢再问,只好看着芸娘。 芸娘拉着水瑶走到一旁,悄声笑道: “那两瓶药适合老年人服用,是你爹爹用了不少灵药配制的,药效温和,能延年益寿,是给你爹爹的祖父和父亲的,这些……” 芸娘又拿出一个大木盒,递给水瑶。 “这些也是不错的补身良药,是给你伯父景淮夫妇的。”看着水瑶不解的目光,芸娘笑道: “当年,我和你爹爹一起带着你昊儿哥哥回过京都一次,家里人对你爹爹不务正业,纵情山水很是不满,对我的出身也多有诟病,虽然没有直说,但那其中的意思我们也都能看明白。尤其是你伯父,他自幼和你爹爹很是亲近,也一直以你爹爹聪慧为傲,你爹爹后来不肯入仕途让他十分生气,那次兄弟二人闹得多有不快,而且,你伯父对我也颇有微词,认为是我带累了你爹爹,这尤其让你爹爹很是不满。” 说起往昔,芸娘并不在意,她是个豁达的人,就算当年在景家那次心中有什么不愉快,也早就因为这么些年景昭的陪伴而烟消云散了。 相比较自己,她更心疼景昭对家人那种既埋怨,又思念的矛盾心理。 “其实,这些年,你爹爹还是很惦记家人的,尤其是你祖父和曾祖,已经是一个年近花甲,一个早已过了古稀之年的高龄,你这次如果能遇见你伯父,就把这些药丸交给他,如果遇不上,也不要紧,你迟早要入京都的,想办法交到国子监祭酒的府中就是了。” 水瑶明白了,赶紧把手中的木盒收好。 “爹爹既然这么惦念,不如你们两人和我一起出山,回京都看看。” 芸娘笑着说: “我和你爹爹会尽快回去看看的,但现在还不行,你回京都后,要是回宫明确了身份,不要对外宣称和我们的关系,最好连皇帝也不要告知。 景家虽然一向低调,但子弟仍有不少在朝中为官,你曾祖又是北派大儒,本就惹人注目,若在添上你这一层关系,无异于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不见得是好事。” 水瑶点点头记下,她自己也并不打算困在公主这个身份之中,当然明白芸娘和景昭的心思,知道他们并不是托词。 心中有蓝天的人,是不甘心困顿于地上的一隅之地的。 第348章 回归 第二天清晨,水瑶和端木渊带着莲花,身后跟着大黑二黑,一熊一牛充当了车夫,拉着两辆巨大无比的大车一起出谷。 端木渊跟着走到了一片生长茂盛,枝叶遮天蔽日,几乎看不见天空的林子边缘,很是纳闷赶着这么大的两辆车要怎么出谷。 水瑶微微一笑,走到林子大边缘,伸手在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上做了些什么,只见林中渐渐升腾起一片迷雾,越来越浓,浓的看不清楚眼前的五指。 浓雾散去的那一时刻,端木渊惊讶的发现,眼前的树林竟然稀稀落落的分成了两部分,中间现出一条路来。树木生长的位置错落有致的,显然是有人特意栽种的。 这竟然是一个迷幻阵法。 端木渊虽然惊讶,却没有说什么,他现在觉得,这个小小的山谷,给他的震撼不少于曾经的山海城。 穿过林子,就是一条虽然不甚平坦,但远比从悬崖上爬上去更容易的上坡路。 景昭和芸娘止了步, “前面就可以出谷了,你们自己走吧,我们就不送了。” 水瑶回头答应着,嘱咐爹娘道: “爹娘好好保重身体,等蛋蛋回来,让它赶紧去找我……” 话音未落,一头漂亮的小梅花鹿从后面追了过来,撞进水瑶的怀里,用舌头舔着水瑶的小手,湿漉漉的大眼睛眨呀眨,任凭水瑶怎么劝说,也不肯离去。 水瑶很为难,想带着小鹿,又害怕引起别人的觊觎和窥探。 最后还是端木渊说: “瑶瑶,不然你就待着小鹿吧,它的速度比任何一匹千里马都快,你带着它,有急事的时候,比骑马快。不必太担心,平时它化成小鹿的模样就好,不会有太多人注意的,需要化形的时候,我会给你一些有障眼法作用的符咒,让人看不出它的样子。” 有了端木渊托底,水瑶高高兴兴的带上了小鹿。 身边跟着大黑和二黑,几人平平安安的出了谷,在禁忌之林中也是极其的顺利,连一只不长眼的小野兽都没有看到,不多时就来到了禁忌之林的边缘。 大黑处于禁忌之林的限制,出不了林子,就让它自己回去了。 本来以为二黑也未必能走出禁忌之林,没想到它轻松自在的就拉着一辆大车就出来了。 水瑶和端木渊留莲花在原地看守大黑留下的那辆车,自己带着二黑下了山,找到了最近的一间萧家村的山货铺子,先讲大车卸了下来,让伙计看好,又带着二黑去接另外一辆大车。 当二人骑着二黑,催促着它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莲花和大车旁时候,没想到还有一个惊喜在等着水瑶。 高大的车厢上蹲着一只目光灼灼的虎斑小猫。多日不见,小猫的身形虽然未长,但气势却更威风,蹲在那里,像只虎视眈眈的小豹子,一见水瑶,立刻从车顶一跃而下,咚的一声撞进水瑶怀里,撞的水瑶一个趔趄。 “蛋蛋,你猫虽小,力气却不小,都快要把我撞飞了。” 水瑶嘴里抱怨着,眉梢眼角却满满的都是笑意。 “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挞挞怎么样了?” “瑶……瑶……,挞挞……回……灵猫……国了。” 蛋蛋激动的开口说着话。 水瑶也一阵欣喜。 “蛋蛋,你能说话了,这说的还很不错呢。你再多说几句。” 蛋蛋不争气的“喵喵”叫了两声,给水瑶传音道: “瑶瑶,我还是说不了太多话。” 水瑶笑起来, “不要紧,蛋蛋,你总有一天会可以随意说话的。你快告诉我,你这次回去,实力是不是又有提高。” “嘿嘿,提高了一点点,”蛋蛋憨笑道, 还是瑶瑶好,一见面就夸它,连自己长进了一点点都能看出来,不像爹爹墨足,居然嫌弃自己实力提升的慢,还对自己那么凶。 蛋蛋觉得,要不是它的猫娘阿狸在那儿歪着头看着,墨足能上来暴打自己一顿。 就这样,还把自己困在山谷里好多好多天。谷中无日月,蛋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猫爹墨足才肯放它出来。 这一回来才知道,自己差一点错过了和瑶瑶一起出行。它这一路紧赶慢赶才追上瑶瑶。 “瑶瑶,我好喜欢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勤加练习,提高实力,我会尽快学会说话,也会寻找办法,化形为人。” 水瑶开始听的津津有味,这小猫,回去一趟,还知道上进了,结果后来越听越离谱,还要化形为人,这是被什么迷惑了,说出这种话来。 结果令水谣没有想到更离谱的事情还在后面。 “等我提高了实力,能保护你,也能化形为人的时候,我就迎娶瑶瑶你……” “啥,啥,啥!”水瑶差点没闭过气去。一只小猫居然有了理想,而且这个理想还是要娶她。 她的世界都要坍塌了。 “蛋蛋,别胡说,你是一只猫,不能娶人,以后记着别乱说话了。” “可是,可是,挞挞也是一只猫呀,它说它要嫁给景昊的,为什么我就不能娶你,我又不是现在就要娶,要等到变成人的时候嘛……” 蛋蛋很委屈,为什么挞挞可以,自己却不可以,它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蛋蛋,你记住,景昊也不会娶挞挞的,你和挞挞都是猫,而我和景昊都是人。你和挞挞都是猫,将来只能娶女猫,挞挞也只能嫁给一只男猫 ,记住了吗?” 看着蛋蛋透着委屈的脸,水瑶硬着心肠说, “以后不要瞎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记住,人只能和人结为伴侣,猫也只能和猫一起生活。就比如你和挞挞,就可以成为一家,将来生几个猫宝宝嘛。” 蛋蛋眼前一亮,娶挞挞,这也不错。 它喜欢挞挞,正因为这样,挞挞要做的事情它才想跟着做。 “好的,瑶瑶,那我就娶挞挞,生几个猫宝宝,你嫁给景昊,生几个人宝宝。” “蛋蛋,你闭嘴!”水瑶想告诉蛋蛋景昊是自己的哥哥,兄妹不能成亲,即使是义兄妹也是兄妹,她不可以嫁给景昊。 但转念一想,又把话咽了回去,就蛋蛋这个智商,解释也是白解释,没准它还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还是别跟一只猫讨论这个话题了。 水瑶还偷偷看了端木渊一眼,好在她和蛋蛋后来都是传音,他没有听见,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端木渊。 带蛋蛋认识了二黑和小鹿,两人就赶紧把东西运出了山,然后让莲花骑着二黑返回了山谷。 第349章 金银满地 水瑶向萧家铺子里的人打听了一下萧南南现在的大体位置,又让人去采购大型的马车和马匹,自己动手将两个巨型车厢拆解开来分装,组成了一个马车队。 没办法,这山外面可找不到大黑二黑那么体型巨大,力气惊人的异兽来拉车。 铺子里的人动作很快,他们也都是在外面历练了好几年的人了,只用了一日的时间就给水瑶备齐了她所要的东西。 于是,水瑶就再次踏上了征程。为了不引人注意,她和端木渊各骑了一匹马,没让小鹿变身,就以一个其貌不扬,普普通通的幼鹿的样子跟在马侧走着。 蛋蛋是个调皮但好脾气的小猫,不似挞挞那么傲娇高冷,很快就和小鹿成了一对异族好友,而且水瑶冷眼瞧着,一猫一鹿都是好脾气,很是投缘的程度隐隐向着异族兄弟的情况发展而去。 蛋蛋如今也不蹲在水瑶的马背上了,而是一上路,就坐在小鹿的背上,还经常关心的问小鹿累不累,让水瑶很是无语,要不是在路上,真的很想让小鹿变身给它看看,人家是多么雄壮的一头大梅花鹿,怎可能因为它一只小猫的重量感到累 。 旅程因为萌宠而变得短暂而有趣,水瑶和端木渊还没有感受到辛劳就在一间萧家药材铺子里找到了萧南南。 作妇人打扮的萧南南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风韵,但在见到水瑶的时候还是破防了。 一番惊喜的见面后,水瑶告知了南南她来找她的意图。 她想找她把这些军备物资运到北疆前线去,还想找萧南南筹集一部分粮食带去南方,协助凌瑾救助灾民。 “这些都没有问题,只是需要一些时日。”南南考虑了一会儿就爽快的答应了。 “我正好有一批药材要送到军营去 ,你们可以跟着一起走,这样路上会少些麻烦,我马上安排押运车辆的管事来跟你们见面。” 南南不愧是做了几年生意了,做事干净利索。 “既然要送药材去军营,你不如跟我们一起去吧?难道你不想去见见张大勇吗?” 水瑶逗着南南,但也是真心的建议到。 “有什么好见的,刚分开也没多少日子。”南南娇羞的推了水瑶一把,嗔怪道: “瑶瑶你现在也学的油嘴滑舌的了。” 接着不等水瑶反驳,就正色道:“你要筹集粮食去赈灾,这也需要些时日,我留下来帮你筹集,等你们从北疆回来,就可以启程走了,毕竟是赈济灾民,早一日去就早一日帮到他们。” 水瑶听了南南的话,默默地把刚才想要出口的调侃咽回了肚子里。 南南跟着云放做了医药这一行,又嫁了张大勇这样戍边的丈夫,整个人成长的飞快,说话做事都颇有大局观,俨然已经不是那个只知道抱着阿狸玩耍的小村姑了。 不过既然南南主动要帮自己筹粮,水瑶也乐的放手。只是可惜南南不能亲自押送药材去北疆见张大勇。但筹措赈灾物品这种事,水瑶确实不如南南这种生意人。 至于筹措赈灾粮的银两,南南说景先生夫妇二人多年来往外送了不少的珍贵药材,所折算的银子一直在账上,从未带走一分一毫,这次可以动用那笔银子。 水瑶想了表示不必。 “爹娘放在账上的银子继续放在你这儿好了,这两年你的药材生意扩大的太快,而且还同时在东文国全境增添了许多粮食,布匹等生意,就连林婶婶,也不仅开设酒楼,开始在京拓展了金楼、银楼这种耗资巨大的生意。红火的同时,需要钱的地方太多,账上虽然有钱,一下子抽出太多,恐怕不利于周转。” 说完,就示意端木渊和自己一起将带来的一辆马车上的箱子卸在铺子的后院。 南南放眼看过去,只见是三口大箱子,箱子一看就是新打就的,木头都泛着粗糙的新茬,连油漆都没有上,但确实都是上好的木头所制,板材厚实,榫卯接口严丝合缝,整个箱子密不透风,丝毫看不出里面有什么。 南南走过去,随手掂了一下箱子,竟然纹丝不动。这引起了她的好奇,又用力抬了一下,还是一动不动。 “这箱子里面装的什么,怎么这么沉?” 她这几年也是跟着哥哥萧亭西练过武的,身上也有几分力气。这箱子虽大,也不至于推都推不动分毫。 “不会装的都是银子吧?” 南南笑道。 果然,水瑶点点头, “不全是,只有一少部分是银子。” 南南松了一口气,也是,这么三大箱银子得多少钱,心里猜测恐怕有些银子和值钱的东西,瑶瑶心善,这一次恐怕把所有的值钱东西都拿出来了。 水瑶走过去,打开箱子上面的锁,轻轻掀开箱子盖,只见一片银光闪闪的银锭跃然眼前,只是摆放的有些随意。 “这么多银子?”南南咋舌,其实她这两年手中也没少过银子,只是大宗的交易都是用的银票,少有这么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赤裸裸的随意放在眼前,颇有要晃花人眼的感觉。 不料水瑶翻开上面一层,底下露出黄澄澄的一片, “银子数量不多,下面是金子。” 好嘛,啥也不说了,感情瑶瑶说的不全是银子是这么个不全是银子,也是,下面都是金子嘛。 接连打开三个箱子,都是上面一层银子,下面是金子。最后一箱只有半箱金银,里面还有一个相对来说看上去精致了几分的小藤条箱子。 说是小箱子,其实也只是相对那三个硕大的大箱子而言,在南南看来,个头也跟她娘在家放被子的箱子小不了多少。 水瑶打开,南南探头一看,是满满的珠宝玉石,金银首饰,就那么仿佛破铜烂铁一样堆积在箱子里,箱子还是细藤条编织的,要不是里面有一层厚厚的红色绒布衬里,南南都担心那些晶莹闪亮的宝石从藤条缝隙中掉落出去。 “瑶瑶,你这是发财了呀,这是从哪来的这么多银子宝贝。这得有多少?” 水瑶笑笑,这些都是芸娘娘亲从山洞中的一间石室中找到的,里面装金银的箱子都有些腐朽了,这些东西就那么堆积在地上,一点都不显得珍贵。 不过这些不能跟南南说,不是不信任南南,而是这里面的事情有些超出了她的认知,知道的多了对她并不是好事。 “这是爹娘多年做生意积攒的,”水瑶含糊的回答, “一共是五千两白银,两万两黄金。那些珠宝首饰你先帮我保管着,我以后要用的时候会带走,金银你随便用,能收购多少粮食,衣物,就收购多少,还有防疫点药材你也帮我多备一些。” 大灾过后有大疫,不得不防。 第350章 赶往边城 看着脚下的箱子里满满的金银,萧南南终于意识到花钱也是一件辛苦的事,要买这么多的粮食,衣物,药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药材还好说,自己熟门熟路,自家在各地的铺子凑一凑,也就解决了,衣物也还好,需要的数量不是太大,最难的是粮食,虽说北方今年夏粮丰收,但一时间收购这么多,还要考虑运往南方…… 南南觉得自己刚才想的太容易了。 但说出去的话不能反悔,何况对方还是瑶瑶,她心底暗暗庆幸这两年萧家的生意也开始在粮食这一方面布局,自己手中还算是有人可用,心中多少还是有几分底气的。 但是也得赶紧忙碌起来了。 在铺子里坐了一下午,水瑶也看出南南确实事务繁忙而琐碎,即使不为了她的事,估计也不好抽身去北疆。而自己在生意方面,一头雾水,根本帮不上忙,心中暗暗想,多亏有南南,不然,爹爹和娘亲估计得后悔让自己来办这件事了。 既然自己在这儿起不到什么作用,那还是赶紧干自己的正经事吧。水瑶就立刻带上南南亲手给张大勇做的两身衣服和亲笔家书,催促送药的管事备好车马赶紧一起出发了。 而南南也是在水瑶离开后,自己带着心腹躲在屋里分装金银,准备去钱庄换成银票的时候才想到,那三个箱子如此沉重,瑶瑶和端木渊两人怎么就那么轻轻松松的卸下来的? 这两人的力气得有多大啊?问题是两人还都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不像膀大腰圆的张大勇,虽然也是天生神力,但和身材相匹配啊。 唉,这个张大勇,自己在北疆,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再受伤啊…… 新嫁娘萧南南,无论做什么事,最后总是不知不觉的想到自己那个远在边疆戍边的夫婿…… 到北疆的路途并不算太远,水瑶和端木渊快马加鞭三日足够,可现在是带着大批的辎重,虽然他们已经算是配备精良,一律用马车运送,可速度依然不能和单人单骑相提并论。 一路风餐露宿,走在第五天的时候,管事的终于露出笑脸。 “景姑娘,木先生,咱们快要到了。” 骑在马上,快要忍受不了这种速度的水瑶和端木渊立刻精神起来, “快要到了,太好了,还有几个时辰能到?” 管事名叫李茂林,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精壮汉子,一脸的憨厚,精明都藏在那双不大的眼睛里。此刻听见两人异口同声的问话,却尴尬的笑了, “二位别急,还有一天时间,估计顺利的话,明日晚些时候能到边城。” “唉!这不还有一天多嘛,说什么快到了。”水瑶有些失望。 李管事继续陪笑,他也没办法,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车,他已经尽量在赶路了,平时要走十天的路,这一路紧赶慢赶,好在一路顺利,现在只要六天就能到达,已经是他走这条路最快的一次了,这两位还居然嫌慢。 不过他还不敢得罪,毕竟是东家家里的人,况且这二人除了总是催着加紧赶路,别的都好说,东家那个妹妹景姑娘,长得标致,虽然看着娇滴滴的,但却能吃苦,对人也温和,说起话来和声细语。 关键两人为人还大方,一路只要有能打尖的地方,都掏银子请客,给所有的伙计好吃好喝的供应热食。也是这个原因,这一路才能走的这么快而没有听见抱怨,不过这也到了伙计们的极限了。 “景姑娘,木先生,咱们从现在到边城这段路,中间就只有一个小乡镇了,那里人口稀少,只有一间客栈,咱们得快点赶到镇上,晚了,怕找不到住的地方。” 李管事好脾气的跟水瑶和端木渊商量着。 前日就因为贪图赶路,错过了住宿的城镇,在外露营,结果听了一晚上狼嚎鬼叫,吓得胆小的伙计都哭出来了。今天万万不能再露宿在城外了,无论人和货物,都太不安全。 况且,此地已经接近边城,不仅有野兽,万一遇上些草寇或者偷入的敌袭,他们这些捣药的手,可拿不动刀。 水瑶和端木渊点头称是,几日下来,他们也明白不能以自己的体能去衡量这些伙计,这种强度的赶路,也幸亏他们都是些年轻力壮的壮年男子,不然早就吃不消了。 “那咱们就抓紧赶路,到了镇子就住下,听说北边的羊不错,咱们买两头,一头煮汤,一头烧烤,今晚好好吃一顿,早点休息,养好精神明日早些赶去边城。”水瑶温和又大气的对李管事说。 李管事高高兴兴的去通知伙计们,他还真担心景姑娘到了镇子上,嫌天色早,再让他们继续赶路呢。 听说到前面有羊肉吃,伙计们的劲头立刻被调动起来了。腿也不麻了,腰也不酸了,晌午啃着干粮都快泛出羊肉味了。 一队人齐心合力的,一路未曾休息,终于在天光未落之时赶到了一个北方小镇——桐雁镇。 桐雁镇虽是小镇,人口不多,但边塞地广,面积并不小,镇中多植梧桐树,硕大的叶片在这个季节的北地已经略有些稀疏,一颗颗圆形的种子挂在枝头,晃晃悠悠,像一串串铃铛。 整个镇子,在北风中,显得有些萧瑟。 第351章 桐雁镇 不知道为什么,一进桐雁镇,水瑶就觉得有一股阴冷的气息。跟在她马后的小鹿也颠颠的跑上前来,不停的用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想用头去拱她,可惜身量太小,使劲伸长了脖子,也只能够到她的脚尖。 蛋蛋在小鹿的背上坐着,这会正警惕的竖着两只小耳朵,似乎正在听着什么动静。 动物的感知比人类要灵敏,况且小鹿和蛋蛋都不是普通的家宠。水瑶正准备将蛋蛋唤上马背问问它有什么发现,李管事却笑嘻嘻的迎着她的马头走了过来。 水瑶只好给蛋蛋使了个眼色让它先按兵不动。 “景姑娘,前面就是这镇子上唯一的客栈了,咱们马上到了,你一会儿赶紧进房洗漱歇息,我去找人买羊。” 水瑶看着李管事笑的露出一口白牙,心中知道他的意思,这个管事一路上尽心尽责,也算厚道,就是在银钱上十分谨慎小心,或者说有点小气吝啬。这是来跟自己要银子来了,生怕自己忘了,让他垫付。 水瑶笑笑,抬手去掏荷包。她并不在意李管事的行为,开铺子经商,出门在外,需要这样的管事之人,她甚至觉得南南这个管事用的不错,能精打细算,才是生意人发家之道。 “辛苦李管事安排。” 水瑶抬手递过去一块银子,“让伙计去买两只肥羊,剩下的再看着买些酒菜,只是酒不能多喝,饮几盅解解乏就可,毕竟这里已经靠近边城,咱们还带了那么多的辎重,夜里还得留人守夜。” 李管事高兴的接过银子, “姑娘说的是,放心,不敢让伙计们酗酒,只是您这银子给的有点多,回头花不完我再给你送回来。” 水瑶笑着摆手说不必了,李管事却说一码归一码,姑娘请吃喝是一回事,剩下银子是另一回事,必须送回来。 水瑶只得不和他纠缠,随他去了,一旁的端木渊看的有趣,等人走了评价道: “这李管事一个大男人,还真是有些唠叨。” “他这可不是唠叨,是做事认真有底线。”水瑶认真的替李管事辩解。 “这人做事一板一眼,一分一厘都清清楚楚,是块管账的好料。”水瑶很认同敬业的李管事。 不过夸完后,自己又添了一句, “只不过,他的认真,我们都做不到,也……受不了而已。” 听着水瑶最终幽幽的感叹,想起第一次,李管事拿着买东西剩下的大钱非要塞还给水瑶,水瑶一脸无奈的情景,端木渊笑的无声而张扬。 两个人闲话着,一队人已经靠近了一个大院子。 院子的格局跟普通的农家院相似,土坯的院墙虽然经过风雨的洗礼,带着些斑驳的痕迹,但还是敦厚结实。尤其是那两扇大木门,也是厚墩墩的,虽然不如京都府城里面的高门大户镶铜钉,挂铜环,粉刷朱漆的大门气派,但一看就结实,经得起刀砍斧斫的样子。 院门口上有个大木牌子,上面写着“桐雁客栈”四个大字。 原来这就是桐雁镇唯一的客栈了,看着院子围起来的面积还不算小,水瑶放了心,看起来能把所有的马车都赶进院,今天晚上要好过点了。 院墙不矮,但客栈是一个二层的小楼,所以越过院墙还能看见二楼。小楼盖的并不精致,因为太长,显得整个小楼矮墩墩的。 李管事走到院门口,有些奇怪的说: “这院门怎么关了?” 说完伸手推了推,竟然上了门闩,于是,他拾起门上的铁环,叩了几下,等了一会儿,没有见有人应声,于是,又大力叩着,并且使劲砸了两下,喊道: “小二,小二,怎么不来迎客?关掌柜,关掌柜,为何大白天关门谢客啊?” 过了好一会儿,院内传来门闩卸下的声音,吱呀一声,院门开了,里面探出一张被北地风沙吹的粗糙的脸庞。 李管事一见这人,立刻露出一张笑脸: “关掌柜,是我呀,李茂林,你这怎么日头还没落山就关了门户,不做生意了?” “做,做,有生意怎么能不做呢。李管事,你怎么这么快又来了。”院门口的关掌柜嘴里说着客气话,可身子还结结实实的堵着院门,一点也没有迎客的热情。 “关掌柜,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我怎么又来了?我当然是做生意来了,可听你这意思还不欢迎我来吗?这天还没黑,就关着院门,我这一大队的人来了,你也不开门,堵在这里说这些闲话做什么?” 李管事虽然看上去憨厚,但也是出门儿跑江湖的熟手。看到关掌柜这个样子,一点儿都不惯着他,直接出口怼道 关掌柜伸长脖子看了看后面一长溜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一边把身子让开,露出门口,一边为难的说: “李管事啊,你这今个儿来的人太多了,我这小店住不下呀。” 李管事很豁达的说: “没事,只要有两间上房给姑娘和木先生住下就行。我们可以在你那间大通铺挤一挤。” 接着自己亲自上前把院子大门推开,招呼大家进来,还不忘笑着对关掌柜说: “怎么,你这店里今儿个住了不少人嘛,看来最近生意不错,关掌柜发财呀!” 关掌柜脸上带着笑,却笑意不达眼底,尤其是看着马车一辆又一辆的赶进院中,感觉他笑的比哭还难看。 李管事只顾着招呼自己的车马进院,指挥着伙计们将马车排列整齐,没看见关掌柜难看的脸色,水瑶和端木渊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却谁也没说话,默默的跟着进了院子。 关掌柜站在旁边陪着笑,只是在看见拖着小猫进来的小鹿的时候惊讶了一下,接着就又恢复了愁眉苦脸的样子。 李管事安排好车马,留下人看守,虽然这院子够大,但还是被数十辆马车给挤了个满满当当。 李管事看着自家的伙计忙着刷马,喂草料,有些不满的对关掌柜说: “关掌柜,你这儿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半天了,小二也不出来帮忙,让我们自己在这儿忙活。” 关掌柜赶紧解释道: “今天客人多,许是忙不过来。” 说着,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王三,快来牵马!” 第352章 巧遇 关掌柜话音未落,客栈的厚门帘一挑,从里面出来了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一脸的虬结络腮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瞪着两只大眼珠子凶神恶煞的站在门口。 李管事被来人吓了一跳,一时间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歪头悄悄问关掌柜: “老关,你店里招新的帮工了?” “这,这个不……” 关掌柜支支吾吾的,这时,门帘一动,又出来了两个小二打扮的人,都是瘦削的身材,一高一矮。李管事一看,那个矮的正是店小二王三,高个的却不认识。 可那高个子的店小二却很热情,一路小跑,几步就跨到几人身旁,笑着说: “今儿店里客人多,忙了点,怠慢了,客人莫急,我这就把马牵到马棚去。” 说着,就招呼着也跟着跑过来的王三, “来,三,咱一起去,先把马安置好。” 又笑嘻嘻的对李管事说: “客人先跟我们掌柜进屋歇息,咱们马上就来伺候。” 嘴里说的话客气,语调也和善,眼睛霎时之间滑过在场的所有人,让人感觉他已经跟每一个人都招呼到了。 李管事只来得及说一句“小二哥辛苦了。”两个店小二就引着自家的伙计牵着一群马去了后院的马棚。 关掌柜这时好像活过来了,招呼水瑶几人道: “几位客人赶路辛苦了,赶紧进屋谢谢吧。” 水瑶和端木渊笑笑算作答复,抬脚向客栈内走去。 关掌柜和李管事走在后面,只听李管事悄声问: “老关,你从哪里招来的这个伙计,看着比王三机灵多了。” 关掌柜嘻嘻哈哈的应付着,却什么也没说,李管事又开口说: “门口这个不是你新招的吧?这个太吓人了,当不了小二,会吓跑客人的。” “李管事莫乱说,这是来住店的客人。”关掌柜压低了声音。李管事还准备问问,可已经走到了屋门口,那络腮胡大汉就在眼前,只好算了。 几人从络腮胡大汉身前走过,那大汉看都没看他们,水瑶却从这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杀气。 “喵。” 就在水瑶要抬脚跨进屋门的时候,蛋蛋忽然在身后叫了一声。水瑶回身一看,见小鹿驮着蛋蛋呆呆的站在原地。 “哎呀,把你们忘了。” 她走过去,伸手勾了勾小鹿脖子上的项圈,把小鹿带在身边,一起向客栈内走过去。 却被关掌柜拦住了, “姑娘,这猫您抱着进去也就算了,这头鹿不能进屋,不然给您把它牵到马棚去?” 水瑶有些犯难,小鹿胆子挺小的,出来后一直不肯离她太远,这客栈太大,马棚在后院,她不想让小鹿去,害怕它受欺负。 看到她迟疑,李管事赶紧出主意说,“景姑娘,不然,把小鹿留在院子里吧,和咱们的马车在一起,反正要留守夜的人看货,就一起给您看着。” “也行。”水瑶也没有办法,既然店家不愿意,把小鹿牵进屋子确实不太好。她亲自带着小鹿,把它安置在几辆马车中间,交代看货的伙计注意点它,就抱着蛋蛋和众人进了屋子。 客栈一进门是间大堂,摆放着十来张木桌子,兼做茶室和餐厅,此时,这个大堂是迎客的厅堂。 大堂里零散的坐着几个人,有饮茶的,也有饮酒的。大堂的一进门是个高台,里面坐着一个梳着圆圆的发髻的中年女人,见他们进来,抬起头望过来,一张脸比关掌柜白嫩许多,女人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微笑,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几分风韵。 关掌柜轻咳了一声: “燕娘,李管事来了,带着不少人要住店,你看看还有几间房?” 李管事也上前了一步, “燕娘嫂子好啊,我又来了。” 燕娘从高台后面递出两碟小菜和一小壶酒, “李家大兄弟来了,快先坐下歇息歇息,这是嫂子请你的,喝口解解乏。” 这老板娘,真会做人,会做人的生意一定不差,水瑶在心底暗自赞叹。 果然,李管事眉开眼笑,满口称谢,接过小菜和酒壶,就近找了个桌子放下,请水瑶和端木渊坐下,自己却转身对燕娘说: “燕娘嫂子给找两间干净的上房,给我们姑娘和先生住,我不打紧,在楼下跟伙计们一起睡通铺就行。” 燕娘还没说话,水瑶赶紧道: “掌柜娘子看看还有几间房,我们都要了,大伙看看怎么住,尽量宽敞些,睡不下的再去通铺。” 李管事也没有多劝,一路走来,水瑶出手大方,只要有房,都尽量让伙计们住的舒服。 只是燕娘带些歉意的说, “楼上上房还有两间,楼下也只剩三间,一间能睡两个人,剩下的只有去通铺房了。” “挺好,挺好,李管事连声说,姑娘和先生去楼上,一人一间,我带着五个人睡三间,晚上好轮着值夜看货物,其他人睡通铺。” 见李管事安排的挺好,水瑶也没说什么。 接着,李管事也不肯坐下,张罗着要去镇子上买羊,关掌柜忙说他可以让伙计去,正巧,那个高个的伙计和王三两人回来了,一听就自告奋勇的要去。走的时候,角落里一桌对饮的两人听见了,也开口说让给带一只回来。 于是,那个高个叫张东的伙计就又和王三一起出门了。 因为买羊,角落里的两人跟水瑶和端木渊搭上了话,于是重新换了酒菜,主动和他们坐在了一起。 这两个人一个三十岁左右模样,面白无须,长相有些阴柔,除了开始客套了几句,没有多说什么话。 另外一个四十岁上下,举止文雅,很是健谈,言语之间对水瑶和端木渊的来历很是有兴趣。 水瑶这次出来没有易容,也没有穿男装,所以举止颇为娴静,坐在桌边,很是淑女,无论说什么,皆笑而不答。 端木渊见这主动靠过来的两人,只盯着自己和水瑶问话,并不愿意和李管事多谈,而水瑶扮淑女也装聋作哑,于是只好自己和这两人虚与委蛇。 第三百五十三章 巧遇景侍郎 相谈甚欢,双方互相通报了姓名,原来这二人竟然是从京城来的郑监军和前去慰劳北疆战士的礼部侍郎景淮。 端木渊连忙站起来行礼, “失敬失敬,小民何其有幸,竟然能在此邂逅二位朝廷栋梁之才。” 水瑶也跟着站起来,行了个福礼,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景淮爽朗的一笑, “木公子客气了,我们二人都亮了官身,你二人就不必再遮遮掩掩的了吧,我看你们也不是普通的行商,到北疆这种偏僻地方去做生意,也是有来历的吧。” 李管事在一旁一听这两位竟然是来自京都的高官,又惊又吓的不敢多言,自己坐到另一边喝茶去了,还频频的拿眼睛去看关掌柜,发现老关也比自己强不了多少,呆呆的愣了一会儿,就默默的走开了,柜台里的燕娘也脸色有些苍白,看见自己看她,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 唉,都是市井小民,没见过世面,李管事在心底嘲笑着关掌柜夫妇,也嘲笑着自己。 端木渊像是被景侍郎问住了,囧了片刻,红着脸说, “让侍郎大人笑话了,小民确实只是普通的商人,只不过家中亲戚经营药坊生意,受命给北疆军中送些药材,这才一同结伴到边城去,顺便运些生活用品去售卖,还想回程时购买些北方的皮毛……” 景淮听了未置可否,却也没有多说,笑了笑道:“我看院中这许多的车马,想是令亲友生意做的不小,莫非北疆的药材都是令亲戚供应的。” 端木渊忙笑道:“侍郎大人说笑了,小民亲戚小本买卖,所经营的不过是些寻常药物,怎么可能垄断军中药品,只不过是同在北方,采购运送方便而已。想那军中大部分的药物供应自然是京都统一采买供应的。” 端木渊虽然从山海城出来时仙气飘飘,不通世间人情世故,但在外经历了这许多事情,在这种言语试探,唇舌交锋之中也逐渐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原来是这样,是我想左了。”景淮呵呵笑着,又换了一个话题。 “这位姑娘也姓景,这景姓可不多见,姑娘是哪里人氏,说说看,没准咱们二人还是同宗同族呢。” 水瑶听后,谦逊的站起来,一脸娇羞的说, “谢大人抬爱,不过小女子家祖孙三代都是教书为生,清贫度日,不敢跟大人攀亲,若是有朝一日,小女子那一心贪玩的兄长能幡然醒悟,苦读诗书,进京考取功名,希望大人能折节相交,到时候若是能连宗认亲,就是小女阖家的幸事了。” 一番话说的景淮神色甚是欢喜,也就在客客气气之中结束了这个话题。 水瑶:我可没说谎,据说那个没见过的曾祖父是北派大儒,教书的,祖父是国子监祭酒,自然也是教书的,爹爹在萧家村现在还有学堂呢,当然也算教书的。 …… 没过多久,高个店小二张东和矮个的王三牵着三头肥羊回来了,关掌柜连忙出来说厨房已经煮好了熟水,可以准备杀羊了。 于是,有伙计主动进去帮忙杀羊,水瑶是女孩子,自然要表现的看不得这种血腥场面,回房休息了,端木渊和郑、景两位是君子,君子远庖厨,自然也不会过去,于是,也各自回房休息了。 暮色笼罩大地的时候,大锅的羊汤煮好了,伙计们一人端一大海碗羊汤,举一块比自己脸还大的发面锅盔,或蹲或站,吃的不亦乐乎。 因为院里停放了几十辆马车,关掌柜就在院门外的空地上升起两堆篝火,烤了两头全羊。 水瑶和端木渊这才发现,原来另外一只羊正是郑监军他们买的。郑监军和景侍郎只带了十个贴身侍卫,他们刚来时,站在门口那个虬须大汉就是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个侍卫长,但举止却有些放荡不羁,吃相颇为难看。 本来晚饭时,大家又碰巧在客栈大堂遇上,景侍郎热情的招呼端木渊和水瑶一桌用饭,李管事和那个虬须大汉程锁等几人也坐在了一桌。结果刚端上羊汤,李管事就被程锁那双大眼和粗嗓门吓的食不下咽,手抖得差点砸了盛着满满羊汤的碗,于是赶紧找了个借口,说要去院里看看伙计们,就端着碗出去了。 来到院子里,坐在车架上,一口羊汤,一口厚锅盔,眼前都是对自己笑的几近讨好的伙计,一碗羊汤喝完,立刻就过来一个有眼力界的伙计又给递上一碗,这日子,真是舒坦啊,干啥要去看那凶神恶煞的大眼珠子呢,李管事很为自己刚才想和贵人离得近些的想法羞愧。 屋子里面心思玲珑的景淮看着狼吞虎咽的程锁也很是觉得丢脸,一忍再忍之下,扬声道: “程侍卫,少用些汤,外面还烤着全羊呢,你不如去看看是否已经烤得了。” 程锁置若罔闻,依旧“咕咚咕咚”的大口喝着汤,手中的竹箸一划拉,半盘小菜就不见了,桌上另外两人都躲在一侧,缩手缩脚的吃着。 景淮见程锁不理自己,脸色难看了起来,一旁长相阴柔的郑监军连忙大声喊了一句: “郑锁,大锁子,景侍郎唤你呢。” 郑锁这才一激灵,抬头看着郑监军,又茫然的看了看景淮,嘴里塞的满满的,一时忘了咀嚼。 景淮看的好气又好笑,耐着性子温和着语调说: “程侍卫,你出去看看羊烤的怎么样了,若是烤好了,就在外面吃吧。” 他把“程侍卫”三个字咬的重重的,程锁脸上的呆滞不见了,变的惶恐中还带着些兴奋。他抹了抹满嘴的油腻,答应了一声,起身出去了。 景淮又递了个眼色给剩下的两人,那两人也赶紧端着碗,匆匆出去了。 郑监军有些歉意的笑笑, “郑锁个性比较粗,不拘小节,几位不要见笑。” 端木渊又赶紧陪着笑了几声,夸奖郑侍卫看上去就威风八面,一定是员猛将。 虚伪的寒暄过后,几人都心照不宣的说起了明日去边城的事。 第354章 蛋蛋出手 水瑶和端木渊刚才在楼上猜测这景侍郎如此热情,应该是有所图,但人家是官,自己此刻是民,只好以不变应万变。 果然,等其他的人出去后,景淮就开了口, 说自己几人奉命到边城代君巡营,并慰劳边疆将士,怎奈从京都到此地,路途遥远,本来带的物资就不多,在路上还遭遇了山匪的劫持,虽然尽力逃出生天,但也导致人员和物品都有所损减,现在见端木渊他们所带物资丰富,愿意出资购买,送到边城,以作劳军所用。 端木渊听后,一脸为难的和水瑶对视了一眼,水瑶垂下眼眸,一脸的不知所措,端木渊只好结结巴巴的开口道: “侍郎大人开口,小民不敢不从,本该直接孝敬大人,只是这是小民第一次出来替家中的生意出力,不好折了本钱,还望大人能按本钱折还给小民。” 景淮一看端木渊答应了,立刻喜笑颜开,连声道: “钱财上,木公子请放心,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你算算你这些物资、药品值多少银子,回头到京都我府中去取就是了。” 端木渊心中暗骂卑鄙,但脸上还是无奈的追问道: “大人府上是……” “本官府上自然是礼部侍郎府,你到京都一打听就知。”景淮大喇喇的说,话语里已经带了些傲慢。 端木渊只好答应下来,接着又说: “大人,我们自己的货可以给大人,但李管事运送的药材却是早就定好的数量和时间,如果不能按时送到,是会吃罪的,再说就是给了你们,军营中的医官一看也能看出这是早就定好的那批货物,所以……”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看似有些怯弱但又坚定的看着景淮,景侍郎脸上有些不悦,但脸色几经变化后又恢复了正常。 “木公子说的也有道理,好吧,我们就只要你的那批物资,你们的药材还是照旧送到营中交货。” “多谢景侍郎体谅,那小民明日就还是替大人一同把货物送到边城,交了货物,再看看边城的人文风貌,寻些商机再回去,也好向家里人交代。” “好,好,好,木公子的人手都是现成的,正好一事不烦二主,木公子辛苦了。” “应该的,应该的,等将来小民到京都,一定去拜会大人,彼时还望大人提携。” “哈,哈,哈,好,好,好!”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正在温馨之际,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吵闹声,伴随着一声声“啾啾”的鹿鸣和“喵呜呜”的小猫狂怒的声音。 水瑶第一个站起来, “是蛋蛋和小鹿的叫声,我出去看看。” 说着就急匆匆的跨出了门,景淮和郑监军被她突然这番风风火火的样子吓了一跳。 端木渊笑着说: “小民表妹对她的爱宠很是疼爱,所以到哪儿都带着,大人不必介怀,咱们继续喝酒。” 话音未落,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娇斥: “你要干什么,这是我的小鹿!” 这是水瑶的声音,端木渊立刻站了起来,抱歉的对景淮二人说: “大人且坐,我出去看看表妹。” 景淮也站起来说, “那咱们一并出去看看,这外面是怎么回事,像是惹了景小姐生气了。” 三人一起出了屋门,只见停放马车的那片区域,跟随水瑶而来的伙计们围在了一起,和对面对峙着,而对面气势汹汹的几人正是以虬须大汉程锁为首的侍卫。 端木渊连忙快步跑了过去,因为着急,跑的有些跌跌撞撞。 “这是怎么回事?哎呀,瑶瑶,你怎么和程侍卫吵起来了,程侍卫,息怒息怒,你这是干什么,这怎么还能拔刀呢? 哎呀,程侍卫这是怎么了,这脸上怎么还有血,莫不是烤羊肉不小心弄到脸上了,快点进去洗洗,那些活让伙计们做就好,您怎么还亲自动手呢……” 景淮二人走到跟前的时候,就听见端木渊正在絮絮叨叨的劝架。 再看人群中,李管事正搂着小鹿,景姑娘正抱着一只瞪着两只大圆眼珠子,跃跃欲试的小猫。对面的程锁气得脸庞发紫,脸上有三道清晰的血痕,还在往下滴血。 “咳,咳,这是怎么啦?”景淮轻咳了一声,看见大家都目光看过来,才发问道。 水瑶气哼哼的没有说话,李管事赶紧回道: “侍郎大人,这位官爷嫌羊肉吃的不过瘾,非要杀我家姑娘的小鹿,说要尝尝鹿肉,小人不让,这位官爷就要硬抢,还要打人,这……” 程锁豹眼一瞪,发怒道: “爷吃你一头鹿怎么了,惹怒了……” “程侍卫!” 程锁话没说完,景淮就厉声喝道。 程锁悻悻的闭上了嘴,一直没说话的郑监军脸色不善的开了口:“程锁,你这脸上是怎么弄的?怎么还见血了?” 一句话提醒了程锁,他恶狠狠的看向水瑶怀里的蛋蛋, “是那只该死的猫,它居然偷袭老子,趁老子没注意挠了老子一爪子,看老子不剥了它的皮。” 郑监军细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冷笑, “景小姐这猫还挺厉害的嘛,看看程侍卫这脸,都花了。” 水瑶抱着蛋蛋,福了福身子,娇声细语的说: “都是小女的猫的不是,这畜生下嘴没轻没重,什么东西都敢咬,还请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个畜生一般见识。” 程锁气得哼哼的,还兀自在那儿说他的脸是那该死的猫挠的,不是咬的。 一边郑监军的脸已经气得铁青,景淮这时候上前打圆场道: “好了,好了,这头小鹿是景小姐的爱宠,小姐舍不得,郑侍卫你想吃的话,羊肉管够。景小姐也不必生气了,毕竟这鹿还活的好好的,郑侍卫这脸倒是受伤了,哈哈。” 端木渊这时候才有些惶恐的开口道, “郑侍卫莫急,等到了边城,在下去城中寻找猎户,一定给您买头鹿,让您尽兴,现在还是先给脸上的伤敷点药,可别留了疤,唉,舍妹这只猫啊,总是惹祸,胆子还大,惹了它,不管什么猫儿狗儿的,都敢上去给一爪子……” 程锁这次终于听出来了不对劲,眼睛一瞪就要发怒。 第355章 暗夜行凶 郑监军却一把拉住了他,使了个眼色给他,程锁狠狠的瞪了端木渊一眼,勉强没有说话。 水瑶从身上的小荷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盒递过去, “这是治外伤的药,你拿回去抹在伤口上,最多三天就结痂,以后也不会留疤。” 程锁气哼哼的不接,端木渊连忙上前接了药盒,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银锭子,一起递给程锁, “程侍卫笑纳,您是有身份的人,千万别和畜生一般见识,还是赶紧敷药才是。” 程锁一见银子,感觉脸上的伤都不疼了,大喇喇的一把抓过药盒和银子,转身就走,留下一句, “哼,看好你们的畜生,别让爷再看到它们。” 看着程锁抓着银子就走的样子,景淮心中一紧皱起了眉头,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神色,然而也仅仅是一闪而过。 经过这场小风波,水瑶没有了兴致,交代好伙计们晚上要注意安全,就告辞回房了。 端木渊又和景淮二人客套了几句,也推说一路奔波劳累,回房歇息了。 夜色越来越深,院门外的篝火也熄灭了,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烤羊肉的香气,院中的马车上坐着两个守夜的伙计,正在昏昏欲睡,小鹿蜷缩在一角,挨着它首尾相接,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圆的正是蛋蛋,原来这小猫生怕再有人会来伤害小鹿,居然舍得离开水瑶温暖的床铺,在这里陪着小鹿。 整个客栈都静悄悄的,仿佛都陷入了沉睡。 只有客栈二楼的一间房内还有依稀昏黄的灯光若隐若现的透出来。 走近了,听见里面隐隐传出来几声低低的争执之声。 过了一会儿,门无声的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人,正是虬须大汉程锁。 他左右看看无人,手一摆,从黑暗中走出来两个人,正是白天跟他一桌吃饭的那两个侍卫,三人一句话也没说,一声不吭的悄悄下楼而去。 三道黑影无声无息的绕过了客栈,来到了客栈的后院。后院面积也不小,停放着两三辆马车,还有一排宽敞的土胚房和一长溜的牲口棚。 三个黑影来到一间土胚房,轻轻的敲了敲门,门里传出低低的喝问: “谁?” 程锁也压低了声音回了一句“我。” 门里那人放松的说了一句,“是三当家的啊,”接着就打开了门。 三人闪身进了屋子,只见屋子正中有两张木椅子,椅子上分别捆绑着两个人,一个面白无须,三十岁上下的年纪,面孔还有几分清秀,此刻正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另一个四十岁左右,留着三缕稀疏的胡须,长眉入鬓,肤色白皙,本来是一副清雅儒士的模样,只是此刻看到那大汉进来,气得涨红了脸,眼睛喷着怒火,面目显得有些狰狞。 可惜两人的嘴都被堵的严严实实的,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程锁走进房内,看了看两个被绑的人,咧开大嘴,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京里来的大官,别怕,你的日子到头了,哈哈,我二哥让我送你上路。” 听到这句话,闭目养神的男人睁开了眼睛,目光里划过了一丝绝望,那个涨红了脸的男人反而平静下来,不再挣扎,只用憎恨的目光瞪着面前的几人。 屋里守着两人的人看着程锁,“三掌柜,现在就杀了他们?师爷同意了吗?” 程锁瞪着眼珠子, “怎么,我还得给他们找个黄道吉日,请他们上路吗?” “不是,”那人被程锁吓得一缩脖,但还是坚持着说, “师爷不是说先不杀吗?怎么突然改主意了,您问清楚了嘛,这杀好杀,死了可就活不了了。” 程锁怒了,伸手就给了那人一巴掌, “狗东西,才几天,就师爷师爷的叫的这么亲,眼里没有你三爷了,告诉你,杀了他们是二掌柜和……师爷一起决定的。” 他很不情愿的吐出师爷两个字。 那人挨了一巴掌后,也不吭声了。 程锁也不再理他,吩咐带过来的两个人说, “你们两个去地窖里,让他们把地窖里的人都解决了,一会儿等我解决了这两个,一起扔到地窖里,明天等我们走了,你们再想办法把尸体弄到荒山野岭埋了。唉,真是,要搁以前,哪有这么麻烦,早就连这客栈里的人一并杀了就算完了,多痛快!什么狗屁师爷,净出些馊主意,没事找事。” 他嘟嘟囔囔的说着,看见眼前的三人一动不动,火了, “赶紧去啊,干完活,老子还要睡觉呢。” 两个跟班赶紧推门出去,程锁不满的“啧”了一声,抽出一把短刀,在嘴边吹了口气,一脸狞笑的逼近了面前被绑着的两人。 “哎呀,两位官爷,你说我先送你们哪位上路呢? 两人都对他恨恨的瞪起了眼睛,程锁恍然大悟般, “哦,对了,你们说不了话,这样吧,我给你们个机会,你们谁交出我们师爷要的那封信,我就放了谁,怎么样?” 面白无须的那人,目光闪烁了几下,最终又闭上了眼睛,程锁把手中的短刃在他脸上轻轻划过,冰凉的刀身从那张对男子来说有些白嫩的脸上一直滑到脖颈,男子脸上起了一层细细的寒栗,但依然咬紧了牙关,一声没吭。 程锁说了一句, “没劲!”抬手就要刺下,却见另一边的男子拼命挣扎,他又收起了刀,狞笑道, “怎么,这位官爷你想通了,想说的话,我让你说,可不许乱喊乱叫。” 他走到男人身前,一把拽出他口中的破布,男人顿时低头干呕起来。 程锁不耐烦的看着, “行了,真是做官做久了,跟个女人一样没用。现在能说了吧?” 男人抬头看着他, “你把郑大人放了,我告诉你那封信在那儿。” “你先告诉我,我就放了他。” “不可能,你们这帮人无信无义,我不相信你。” “那我也不相信你,我放了他,你又不说怎么办?” “我们读书人不像你这么不讲信用。” “你,你放屁!”程锁恼了,把刀架在男人脖子上, “你说不说,不说现在就宰了你。” 男人见程锁不肯上当,也不再挣扎,“呸!”一口唾沫吐在程锁近在咫尺的脸上,程锁没防备,被吐了一脸,恼羞成怒,手上的短刃高高抬起,狠狠的向下扎去。 第356章 营救 男人见雪亮的短刃向自己刺过来,心中也是一阵胆寒,但还是倔强的瞪着眼睛,直视着那刀刃。 可奇怪的是,程锁手中的短刃停在了半空中,一动不动。 他惊讶的朝程锁脸上看去,只见他也一脸惊恐,像个木偶一样,定格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边面容清秀的男子也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看着傻子一般的程锁,直到他的背后闪出一个一袭黄衫的小姑娘。 小姑娘头上梳着个简单的发式,清爽的几根辫子上系着同色的黄色丝带,手中拿着一根软鞭,鞭稍勾着程锁的脖子。 正是水瑶。 水瑶看着旁边比程锁还要傻的另一个匪徒, “你,去把这两个人的绳子解开。” 那个匪徒看着木雕一样的程锁,不敢不动,只是在靠近被绑着的两人的时候,忽然向着水瑶扑了过来,水瑶像是早就料到了他这一招,手中的鞭子不动,高抬腿,狠狠的踢在那人的咽喉处,那人顿时一声不吭的倒在了地上,嘴角溢出了鲜血,大睁着两眼,看上去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 被鞭稍卷住了脖子的大汉程锁却趁机动了,他看似笨拙,但动作也不慢,一只手抓向自己脖子上的鞭稍,一只手中的短刃就向着水瑶的面门刺了过来。 水瑶高高抬起的腿在踢中匪徒的时候便没有放下,一个轻盈的空翻,整个人往后翻了一步之遥,矮身站稳,恰恰躲开了程锁手中的短刃。接着一个怀中抱月,长鞭收紧,程锁一击不中,自己反而被鞭稍更紧的勒住了脖子,顿时觉得呼吸困难。 “咣当”一声,短刃掉在地上,他两只手都去拼命的拉扯缠在脖子上的长鞭,却越缠越紧,不由得双腿乱蹬,眼睛开始慢慢翻白。 被捆在椅子上的两个人看的目瞪口呆,本来以为必死的局面,不知道从哪里来了这么一个小姑娘,竟然凭一己之力,眼看着解决了两个悍匪。 两人心里着急,看着黄衫小姑娘那纤弱单薄的样子,生怕被膀大腰圆,体型壮硕的程锁反过手来。那个开口让程锁放人的四十左右的官员在原地用力挣脱着,还不时的用脚跺着地面,像是恨不得上前去把程锁一脚踩死。 水瑶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这一切,心中暗笑,也不再跟程锁多做纠缠,手腕用力一收,只听见程锁的脖子发出清脆的咔嚓声,接着,他整个人就停止了挣扎,壮硕的身子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水瑶站起来,收起了长鞭,捡起了地上程锁掉下的短刃,走到两个被绑的男人身边,迎着两人有些惊惧的目光,利落的挥刀,“刷,刷”两声两人身上的麻绳碎成了数节,掉落在了地上。 原先急得恨不能从椅子上跃起的两人,此刻却又淡定起来。那个眉目清秀的年轻一些的人抬手揉着自己被捆的酸麻的手腕,问道, “谢谢这位姑娘相救,不知姑娘是什么人,怎么会半夜到此前来营救我们。” 水瑶还没答话,另一个却着急起来, “先别问这些,姑娘,你既救了我们,刚才这匪首的话应该也听到了,我们还有人被他们囚在地窖里了,你还有没有同伴,能不能赶紧去把他们救出来?” 接着看着水瑶又解释道: “这伙匪徒有一二十个,如果把我们的人救出来,咱们还有一战之力,若是都被他们杀了,等他们再回来,咱们也活不了。” 水瑶看着面前焦急的中年男人,心想,虽然性子有些急,头脑倒是还很清晰。 “两位大人别着急,我们已经有人跟着过去了,这会儿估计已经解决了。” 刚刚跟着那两个被指使去灭口的匪徒的自然是端木渊,两人从客栈二楼跟着程锁三人一路到这里,听见了他们要杀人灭口,就留下水瑶解决程锁,端木渊一人跟着下了地窖。 之所以这么安排,自然是因为虽然两人战力没有分出过高下,但端木渊的精神力显然更高些,而且他能使用符咒,短时间的隐身,地窖里面情况不明,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匪徒,万一有个不慎,打草惊蛇,怕误伤了下面被劫掳的人。 不过,水瑶料的不错,这时候,端木渊已经解决了地窖里的匪徒,加上刚刚下去的两个人,里面一共八个匪徒,此刻统统躺在了地上。地窖里点着微弱的油灯,地上黑压压的被捆着一长串的人,饶是端木渊淡定,也不禁在心里暗暗吐槽,这看上去得有二十多个,怎么就被人家给一窝端了呢? …… 端木渊在地窖里一个个的给差点见了阎王的一群人松绑,水瑶在大屋内和两位一看就明显是上位者的二人大眼瞪小眼。 三人沉默了一瞬,还是那个郑大人先开了口, “姑娘,你的朋友身手如何,现在这里没事了,你不如去帮帮他们,那个地窖里不知有多少匪徒,你们来的人可够?” “我们来的人挺多的,可惜能打的只有我们两个。”水瑶在心里暗暗吐槽,但却没敢说出来,怕吓坏了眼前这两个一看就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 “不妨事,我的同伴身手不错,我还是在这里守着两位大人吧,不知道这群人究竟分成了几拨,万一再来两个人,伤害了二位就不好了。” 两人觉得水瑶说的有道理,又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没再催促她出去,转而问起她的来历。 “小女子是受人之托给边城的守军送些军需之物的,同行的还有给大军供应药材的药商。进了这个店,发现有些不对劲。这穷山僻壤的小客栈里居然住着两位高官,自称是去边城守军大营劳军的郑监军和礼部侍郎景淮……” 第357章 反杀(一) “什么?!”中年官员猛的一拍掌,只是面前没有桌子,一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拍的自己龇牙咧嘴。 “这些匪徒竟然如此猖狂,居然胆敢冒充朝廷官员,真是没有王法了。” 一旁的郑大人和水瑶都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您是在京城当官当糊涂了吗?人家都敢杀您这朝廷官员了,有啥不敢冒充的呢? “是啊,是啊,这些人太猖狂了。”水瑶心里吐槽,脸上还是很给面子的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继续讲, “那个礼部侍郎景淮还说劳军的物资被匪徒抢了去了,要征缴我们带来的物资作为慰劳将士的物品,嘴上说着给钱,却让我们去遥远的京都找礼部侍郎府中要钱,这不是想赖账嘛,我们小小的商家,怎么敢去礼部侍郎府要钱,只能白白孝敬这位侍郎大人了。” “姑娘,你又被这些可恶的匪徒骗了,”听到劳军的物资被匪徒抢了的时候,水瑶面前的两人都是一脸的不自然,眼神都开始飘忽不定,可一听她说礼部侍郎景淮硬生生讹诈了她们的货物,还要让她去京都侍郎府要账,年长的官员顿时急了。 “你今天碰到的是假冒朝廷命官的匪徒,可不是礼部侍郎景淮,京都也没有礼部侍郎府,幸亏你看出了他们的破绽,不然,你将来到京都也要不到钱。” “哦,听这位官爷的意思,对京都很熟悉了,您怎么知道没有礼部侍郎府?这有侍郎怎会没有侍郎府呢?” 水瑶追问道,她早就看出眼前这人就是真正的景淮,只是他迟迟的不承认身份,自己只好激他一激。 景淮虽然贵为礼部尚书,但景家是大家族,他并没有另立府邸,所以,京都只有国子监祭酒府,没有礼部侍郎府。 这些,景昭早就告诉了水瑶,她也是从这些细微处的破绽确认了那个自称景淮的人是假冒的,才会和端木渊暗藏在那两人的房顶上,听到了他们将要对真正的郑监军和景淮下手的计划,及时的过来营救。 但这些,都没必要告诉眼前这位景大人。 “姑娘你救了我二人,我们也不必瞒你,我们就是那贼子冒充的从京都过来劳军的官员。这位是景侍郎景大人,在下姓郑,此次是去往北疆大营任监军之职。” 面孔清秀的郑监军指着景淮介绍道。 “哎呀,原来两位才是京里来的大人,小女子真是失敬了,不过两位大人怎么会被这些歹人劫持了呢?” 水瑶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问道, “我看这些人也不算多厉害,两位大人千里迢迢的到北疆,难道身边没有护卫吗?” 她眨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真心问道。她是真的很奇怪,这程锁一看就是这群匪徒中为首的,结果也只是白长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大个子,动起手来,像块豆腐一样绵软,没有什么抵抗力。 “唉,”景淮叹息道, “出京时,本也带了五十人之多的侍卫,一是护卫安全,而是押送慰劳北疆将士的物资,谁料前日在山中遇见这伙山匪,一场厮杀后折损了一半的人手,还被劫去了大半的物资,我们在剩下的侍卫的拼死护卫之下,逃出了山匪的埋伏圈,好容易走到这里,看着离边城不远,想着住上一宿,明日到了边城,带上一只军士去剿灭了那个匪巢,谁想到这客栈早就被那些匪人设下了埋伏,在饭食里下了药,我们一顿饭没用完,就全都被撂倒了。” “这间客栈竟然是家黑店?!这客栈难道是山匪的眼线?”水瑶猜测道。 “不好说,”郑监军摇摇头, “我看那店主夫妇一脸的不情愿,也是被逼迫的也有可能。不过,也要小心防备就是了。” 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三人都警惕起来。水瑶贴着门站好,手中攥着刚才程锁掉下的短刀。 直到门外传来端木渊压低声音的问话: “瑶瑶?” “我在,进来吧。”水瑶用短刀轻轻的拨开了门缝,端木渊闪身进来。跟着,又进来两个身穿劲装的汉子,见到地上的两具尸体,倒吸了一口凉气,接着看向端坐在椅子上的郑监军和景淮,脸上的表情明显的轻松了。 “大人,你们没事太好了,都是属下无能连累了大人,还请大人责罚。” 水瑶在心里偷偷撇嘴,这些官话唤醒了她幼时沉睡的记忆,小时候听的太多不觉得,现在却听的十分刺耳和好笑。 “责罚什么责罚,现在哪有时间责罚,匪首还在前面等着回信呢,还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人,回头再被人反杀回来,看这些人还说不说废话。” 但这些话这会儿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水瑶想看看面前这两位朝廷的官员怎么处理。 “张龙,咱们的人现在还有多少?”景淮在一旁没有做声,面孔清秀的郑监军冷静的问来人。 二人中的张龙立刻拱手道: “多亏这位小哥相救,咱们的人还有二十六个,一个没少。” “那就好,这些匪徒昨日我推算着也是有二十几人,这位姑娘结果了两个,地窖里不知有几个?” 张龙听见地上的两个人是水瑶杀的,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接着赶紧低下头回话道:“地窖里原本有六人看守我们,刚才又下来两个,一共八人,都被这位小哥解决了。” 听见端木渊一人解决了八个,郑监军和景淮也都惊讶的齐齐抬头看了他一眼。 起先听水瑶说有自己人跟着下地窖了,他们以为有好几个人,没想到就一个人,还一对八完胜。 这是什么样的战力。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你说看守你们的人一拨是六人,两拨轮流,我们这里也是这样,那现在外面应该至少还有八个,再加上两个冒充我们的匪首,那个假的店小二,这是十一个,死了十个,他们一共有二十五六个人,那应该还有三四个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你们留下六个在这里护卫,剩下二十人都去前面,先抓匪首,争取控制住局面。” 郑监军冷静的分析完,果断的下了命令。 第358章 反杀(二) 这个郑监军看着文弱,处理问题倒也果断,水瑶心中暗自评价。 她看了一眼那个自己应该叫伯父的景淮,发现景淮景侍郎正在找带子把自己肥大的袍袖束了起来。 这是要干啥? 水瑶心中的疑问还没来得及放大,景淮自己就揭了密。 “郑监军,你在这里等着,我随侍卫们去前院,我自幼也学过几日拳脚,去助他们一份力。” 啥?啥?啥? 水瑶看着景淮那虽然身量不低,却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嗯,还是个文弱老书生。实在不敢相信他居然还有上阵搏杀的想法。 嗯,也算勇气可嘉! “景大人,您就不必去了,我们一定会谨慎行事的。” 张龙小心翼翼的说。 “别担心,我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身手也还灵活,再说了,多个人就多份力量,这些贼子太狡猾,当初给咱们下了药,不然,我当时就不会让他们得逞。” 景淮头都不抬,捆完一只袖子,继续捆第二只。 张龙一脸为难的看着郑监军。 “景侍郎,你稍安勿躁,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在下也想亲自手刃这帮贼子解气,但咱们二人毕竟不是练武之人,且年纪也大了,比不上那些个年轻的悍匪。所以咱们两个还是安静的在此地等候消息吧,如果你跟着去,他们还要分心去保护你,反而好心帮忙却误了正事。” 景淮开始还张着嘴想辩驳,可郑监军虽然说话慢条斯理,却语调坚定,毫不停顿。他从小受圣人教诲,不会打断别人说话,等郑监军说完了,他却像个张口结舌的孩子一样,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人家的意思很明白了,他功夫不行,年纪又大,他跟着去就是添乱。 这话要是别人说,比如面前那个张龙,他能引经据典的把他骂个狗血淋头,可这是张监军说的,他不好意思反驳,再说人家说的也对。 这位张监军看上去眉清目秀的,其实是位内监,本来是在内廷伺候的,深得太康帝的信任,就连盛宠的安贵妃也不愿随意得罪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被皇上派到这偏远的北疆来做监军。 虽说派内监到军中做监军也是常有的事情,但他在宫中的地位也仅次于太康帝身边从小陪着长大的贴身大太监,而常规情况下也很少会派他这个品阶的大太监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地方。 毕竟太监也不需要军功。 但郑艺却是千真万确的和他一起踏上了前来北疆的路程,义无反顾。 还在前日的山匪劫掠的时候救了他,自己反而差点被山匪的箭射中。 景淮虽有些迂腐,但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心里对这位比自己年轻不少的郑监军是佩服并感激的,所以,他才在程锁要杀人的时候,企图最后能为他求一条生路。 …… 景淮绑袖子的手停了下来,眼神中刚才的光亮不见了。 水瑶看着偌大年纪的景淮竟然眼里露出孩子般的失望表情,心中有些好笑又有些心软。 “这样吧,景大人想去的话就跟着我,我保证他的安全,但有一样,得听招呼,不能擅自行动,不然,出了事我可担不起责任。” 水瑶突然开口,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几个人的反应皆有不同。 张龙一脸的茫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大的口气,心里隐隐有些嫌她多事。 郑艺和景淮刚才见过水瑶的身手,知道她不是虚言,但郑艺不知道她为什么愿意带上景淮这么个明显的累赘。 景淮倒是有些意外之喜,只是来的突然,一时没敢应声。 水瑶看着景淮, “怎么了,景大人,要是觉得小女子刚才所说冒犯了大人,就请在这儿同郑大人一起好好等着就是了。” “不,我跟着你!”景淮冲口而出,嗓门太大,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压低了声音, “按你说的,我一定好好跟着你,绝不轻举妄动。” “好,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 一行二十多人趁着夜色悄悄的来到前院的客栈,端木渊打头,水瑶护着景淮在中间,后面是张龙带着一群侍卫,留下了十个侍卫在客栈一楼门口,其余人都悄悄的摸上了二楼。 这些侍卫还真的不是浑水摸鱼的草包,确实有些功夫在身上,跟在身后,悄无声息。就是那严阵以待的样子让水瑶很好笑。其实,她和端木渊两人就可以解决这些人,但有些事,却不能事事都代劳。 刚一上二楼,一个小小的黑影就越过端木渊,扑到了水瑶的怀里,众人一惊,却见水瑶稳稳的将黑影抱在了怀里,回身对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口型。 昏暗的月光下,离得最近的景淮看清楚了水瑶抱住的是一只小猫。 没错,正是小猫蛋蛋。 它在小鹿身边没待多久,就被水瑶召回到二楼监视着那一对假朝廷大员的一举一动。 蛋蛋在水瑶怀里舒舒服服的拱了拱,蹭了蹭。水瑶轻轻的拍了拍它的小脑袋,表示已经听清了它的传音。 “一楼西边是大通铺房,东边有五间房,房内各有两个人,一共十个,你们再下去五个,叫上底下的十个人,,三对二,务必尽快在屋内解决掉,不要让他们出来伤人。” 张龙无声的指了五个人下去,接着水瑶又悄声道: “二楼东边也是五间房,现在只有两间房内有人,一间有两人在睡觉,一间里面有四个人,还是分三个人去解决掉那间房内睡觉的人,其余的人跟着我去抓大鱼。” 水瑶安排完,回身见景淮两眼放光,他也学着水瑶压低了声音问: “那两个贼子首领就在咱们要去的那间房对吗?” 声音压的极低,景淮觉得自己都要听不见了。 他自己也奇怪,为什么水瑶的声音也很低,自己却能听着像在耳边说话一样,虽然低,但却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压低了就几乎不可闻呢。 但这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弄清楚这件事了。 他们已经来到了那个房间门口,还未破门,忽然听到外面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异常清晰。 门里的人显然也听见了,细碎而清晰的脚步声向着门口走来。 “没法偷袭了,”景淮心里一阵紧张,一阵失望,一阵兴奋。 第359章 反杀(三) 来不及多想,门轻轻的发出吱呀的一声响,一个人探出头来,刚想四处张望一番,就被一把雪亮的匕首抵在了脖颈上。 那人惊措之下,没有防备,被端木渊的匕首逼得一步步后退,直到屋内的人发出一声惊叫。 这间屋子不小,此刻屋内有假的郑监军、假景淮还有他们的两个手下,其中一个在端木渊的手下瑟瑟发抖。 两个假货看见端木渊手持利刃进来,顿时一阵惊慌,假景淮强自镇静的厉声呵斥道: “木公子这是干什么?大半夜的不歇息,手持凶器,闯入我的房中,这是要造反吗?” 他想摆摆官威,吓退端木渊,可惜声音中的颤抖出卖了他。 旁边那个面孔阴柔的假郑艺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回手按了按后腰上别着的弯刀,想了想,没有抽出来,伸指指向端木渊, “小子,你想干什么?” 端木渊还没说话,水瑶从他身后闪了出来,一袭黄衫娇俏动人,面前的两人,虽然在这种境地,居然还走了神,这小姑娘,换了身衣裳而已,怎么比初见时又美了几分。 “我们倒没想着干什么,两位大人想法倒是很多啊,晚饭时节刚刚明着抢了我们的货物,晚上又商量着暗中谋算我们的人。” 原来,水瑶和端木渊在房顶上时,这两人正和那个被杀了的程锁在计划之后的事情。 程锁记恨晚饭时被人扫了他的面子,准备在明日路上制造意外,让人把水瑶和她的小鹿劫持到匪巢,以泄他的心头之愤。结果被师爷——假景淮呵斥了一顿,说他还要留着端木渊有大用,水瑶一看就跟他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不能因小失大,坏了他的大事,还斥责他晚上无端去惹事,差点惹出麻烦。 程锁是匪巢的三当家,对这个刚来不久的师爷很是不服,两人争执了几句,还是那个长相阴柔的二当家——假郑艺做了和事佬,和假景淮商量既然有人作伴一起去边城,客栈后院里押着的真监军和真侍郎就得赶紧处理了,还有这个客栈里的人,也得想办法灭口。 假景淮想了想,答应把押着的人一并杀了,但客栈暂时不能动。 “这客栈万一都被灭了口,很容易被人发现尸首,引来官府查验,咱们的身份就会很快被人查到,怀疑,对我的下一步计划不利。” 程锁直接嗤之以鼻, “你自己都说了是你的计划,跟我们寨子有啥关系,自从你来了我们寨子,啥事都变得麻烦。” 程锁也很生气,他是个懒得动脑子的人,就喜欢那种打打杀杀,抢来就吃,吃饱就睡的简单生活,可这个师爷入了寨子之后,他就开始不明白老二中了什么邪,非得要和他合作,大当家的居然也答应了,弄得他现在只觉得憋屈。 但他也没办法,这个师爷上山入伙是纳过投名状的,就是那批劳军的物资,对大军来说,数量不多,只是个毛毛雨,但对他们寨子来说,够用一年都用不完。 所以,人家现在是师爷,他这个三当家也得敬着,只好不再插嘴,等着那两人商量完,答应他等水瑶和端木渊从边城回来的路上,想办法让他把那丫头和让他今天丢了面子的小鹿都弄到山上,当着那丫头的面把小鹿剥皮抽筋,让他羞辱够了,再把水瑶放在寨子里给大家取乐。 水瑶当时听到这群人在背后议论她和端木渊不清不楚的时候,就又羞又气,听到最后,恨不得立刻下去宰了这几个无耻之尤,只是假景淮这时提到了自己丢失了一封重要的信,涉及到和外面的联系,这封信可能在景淮手中,如果真找不到,一定要保证把他和他的人全都灭了口。 这个外面是哪里?边城的外面?难道这些人通敌? 这是大事,水瑶好容易才按下了怒火,招来蛋蛋看着几人的动静,自己和端木渊尾随程锁去救人。 也是听见了这几人的谈话,知道这都是些手上沾满鲜血的恶人,才会毫不犹豫的下手结果了程锁等几人的性命。 现在和这些在背后算计自己的人面对面,水瑶刚才压下去的怒火又升腾了起来, “怎么,不是要吃我的鹿,劫我的人嘛,怎么还敢做不敢当呢?” 假景淮还要辩解,假郑艺却阴恻恻的开了口, “你这小女子真是被家里的人惯坏了,一个女子,不在家里相夫教子,出来抛头露面,丢人现眼,还敢在本官面前放肆,真是无法无天。 还不赶紧回房去,恪守妇道,这里就算有什么事,自然有本官和景大人同你兄长商量处置,哪里有你一个女子置喙之地。” 水瑶被气笑了, “你这个冒牌货,说的还头头是道,想必是读过几年书的,可怎么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干正事干这种打家劫舍的勾当。” 水瑶话音未落,景淮从她背后挤了进来, “呸,说的什么狗屁不通的污秽之言,姑娘别往心里去,你巾帼不让须眉,是个少见的女英雄。” 接着,伸手指着假景淮两人说, “就你们这般形状,还敢说自己是朝廷官员,呸,也不怕北地的风拔了你们的舌头,就你们这种猪不吃狗不咬的东西,别说祖坟冒青烟,就是祖坟着了火,再迁上七八次穴,我东文国的官身也落不到你们的头上……” 两个假货一见景淮进来,就面色大变,知道不好,知道事情已经败露,说什么也没用了,可听到景淮居然滔滔不绝的把他们臭骂了一顿,心里也不由得怒气翻涌。 假郑艺从后背抽出那把弯刀,直奔正口若悬河骂的起劲的景淮而去。 同时,他身边那个手下也抄起一把长刀,冲着水瑶兜头就斩。 端木渊控制住的匪徒也在垂死挣扎,猛的抬手握住了端木渊的手,想将抵在自己脖颈处的利刃掰开。 那个假景淮应该不会武,却将手臂对准了水瑶和她旁边的景淮,抬手间,一道利箭从他手臂上激射而出。 这假景淮身上居然有军中所用的臂弩,还是高级版的。 第360章 劫持人质的店小二 刹那间,水瑶三人笼罩在危险当中,而因为屋门窄小,另外几个侍卫还站在室外,没有进来。 景淮正骂的酣畅淋漓,忽然见一只利箭已经到了眼前,他想躲,又想着眼前还有一个小姑娘,下意识的,他忘了这个小姑娘刚才还杀了两个匪徒,那身手不是一般的好。只想着自己好歹也是个大男人,就准备扑上去,推开水瑶。 刚刚心动,还没行动,就诧异的见那支利箭居然硬生生的拐了个弯,“叮”的一声撞在一把砍过来的长刀之上,利箭和长刀同时碎裂,“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挥着长刀的匪徒手里只剩半截刀把,吓的呆愣在原地。 水瑶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哎呀,你们还有弩箭这种好东西呢,可惜人笨了些,用的不好呀,看看,把自己人的刀给射断了吧。” 手握刀把的匪徒吼了一声,就要扑过来,端木渊这时已经干脆利索的抹了手中之人的脖子,还提着他的衣领,挡住了喷溅而出的鲜血,顺势把他往前一推,看似轻松,却正好撞在举着腰刀冲上来的假郑艺的怀里,撞的他噔噔倒退,手中的弯刀乱舞,一刀劈中手握刀把冲上来的匪徒。 匪徒被劈中要害,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假郑艺,“噗通”一声摔在地上,两条腿乱蹬了一气,气绝身亡。 假郑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懊恼的手一松,弯刀“咣当”一声落在地上,他自己也被身前的尸体撞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挣扎着想起来,却觉得胸前一阵剧痛,像是被刚才的大力撞断了肋骨。 他是匪巢的二当家,虽然长相阴柔,但功夫实则不错,比那个傻大黑粗的程锁强的不是一点半点,所以,刚才他并没有十分慌张,觉得自己再不济也能逃出去,结果一招都没过完,自己竟然就糊里糊涂的没有了一战之力。 假郑艺想怒吼,想说有鬼,可最终只“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这时,屋外的几个侍卫也挤了进来,看见屋里居然已经结束了战斗,四个人死了两个,昏了一个,还有一个抬着胳膊,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几个人没空多想,立刻七手八脚的把两个活着的捆了个结结实实。张龙看着同样有些呆滞,但却明显兴奋的景淮景大人,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了一声女人的惊叫。 水瑶和端木渊立刻奔出门外,站在二楼往下看,只见一个高个子的店伙计打扮样的人正手持一把长刀,架在店老板娘燕娘的脖子上,一步步的往后退。水瑶正要往下跳,被端木渊一把抓住了手臂。 “瑶瑶,你照顾好景侍郎,我去。”说完,干净利索的就翻下了二楼的栏杆。 水瑶被端木渊提醒,回头看着也匆匆从屋内挤出来的景淮,终于还是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 她刚才差点忘了自己这个爱凑热闹的伯父。 景淮挤到水瑶身旁, “姑娘,你尽管下去抓贼,我在这儿看着,哪儿也不去,你放心就是。” 水瑶看看景淮,又看看旁边站立的张龙,心想还是算了,别说自己刚刚还说过要保证景大人的安全,就是冲着爹爹景昭,也不能扔下他不管,这半夜三更的,万一从哪里再出来一两个匪徒,她可不放心那几个侍卫,虽然看着功夫还不错,但反应太慢,要是伤了景淮,她回家咋交代呢。 “景大人,不用着急,咱们一起在这儿看看就好。底下的事,交给……我表兄。” 水瑶想了想,还是先维持了她和端木渊的虚拟亲戚关系。 再说一楼的门厅之中,白天那个殷勤的高个子店小二张东脸上早已没了那一脸和煦的笑容,他紧咬着后槽牙,一脸的狰狞,手上的刀横在燕娘白嫩的脖子上,一点点刺目的红色顺着雪亮的刀锋悄悄蔓延,直至一滴滴的滴下。 关掌柜手里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想上前又不敢,哭的眼泪鼻涕糊满了脸。他的周围是好几个侍卫,都手中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却投鼠忌器,看着张东手中的燕娘,没敢贸然上前。 燕娘倒是还算镇定, “张东,你别这样,你们的人都死了,你还是赶紧逃吧,你杀了我,这么多人围着你,你也逃不出去。” “闭嘴!”张东叫道, “我会走,不过得老板娘你送我一程,别耍花招,不然,别说你活不了,你那个大儿子,会死的更惨。” 这句话像是真的威胁到了燕娘,她的脸色一片惨白,神情明显不似刚才镇定。 对面的关掌柜哭喊着: “张东,你别杀燕娘,你到我店里来,我们对你不错,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有啥仇怨,怪不到我们身上。” 张东冷笑一声, “闭嘴!你再吵,我先削掉她一只耳朵。” 关掌柜吓的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捂着嘴,不敢出一声。 张东直接无视眼前的众人,把目光投向端木渊, 端木渊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你要怎样才会放人?” “早就看出你不是个一般人,果然是个厉害角色,这次算我栽了,但是你们要想保这老板娘的性命,就赶紧给我准备一匹快马和干粮,让我出了镇子,我自然会放了她。” 张东嚣张的说, “不然,就试试是你过来的快还是我的刀快。” 端木渊垂下的手指一动,刚要出手,忽然又轻轻收了回来。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不过你要是现在束手就擒,还能保全一条性命,要是非得负隅顽抗,能不能走出这个镇子,可就两说了。” “哼,只要你给我马,我看看你们这些人,谁能追的上小爷。”张东很是狂妄。 端木渊没有跟他废话,几步走到门口,院子里的早已站满了刚才从大通铺逃出去的伙计,一个个惊魂未定的看着端木渊,李管事也在其中。 “李管事,去牵一匹咱们的马来。”李管事慌忙答应着,带着两个伙计匆匆忙忙的往后院走。 第361章 门外的大军 张东很意外端木渊的配合,但还是没有掉以轻心,他用力把燕娘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尽量让她遮挡住自己的要害,然后让端木渊让开,一步步退到了院子中,一边往院门走,一边调整姿势,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对端木渊说, “你,先去把院门打开。” 端木渊刚走了两步,他又改了主意,大声叫道, “你站住,退后,退到屋里,你抱着那个小孩,让关老头来开门。” 端木渊看着谨慎的张东, “你的心思倒是缜密,怎么就不能好好走条正道呢。” “少废话,快点!” 端木渊摇摇头,伸手接过关掌柜手中哭哭啼啼的孩子,示意他去开院门。 关掌柜哭丧着脸,跌跌撞撞的往门口走着,眼睛还不停的看着张东和燕娘,嘴里翻来覆去的说, “张东,你不要伤害燕娘,我给你开门,你好好的回去,要把我家的大柱子放回来啊……” 张东没有理睬他,眼睛死死的盯着端木渊,直到听见院门的门闩落下,院门“吱嘎”一声打开的声音,才把头转向了院门。 却看到了他这一生中最为震撼的景象,也是他这一生中最后看到的景象。 桐雁镇小客栈的土坯院墙外,整整齐齐的站立着密密麻麻的带甲士兵,高头大马上都是乌黑发亮的护具,手中弩箭的箭头雪亮,齐刷刷的对准了大开的院门。 关掌柜早已吓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张东也被惊的失了魂魄一般,嘴里喃喃道: “你们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我会杀了她的,我真的会杀了她的……” 话还没说完,一支带着风声的羽箭呼啸而来,正中张东的头颅,他大睁着两眼直直的倒了下去,燕娘也一声不吭的和他一起倒地。 关掌柜这时反应过来,“嗷”的一声嚎啕大哭,连滚带爬的奔到两人身旁,用力把燕娘从张东身上拖开,拍着她的脸颊,不停的哭叫着燕娘的名字。 院门外的一匹高头大马上一名带甲的将军高声喊道: “里面的人听好了,我们是朝廷的军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速速把两位大人好好的放出来,听候发落,不然,让你们死无全尸。” 听到喊声,早就在客栈中按捺不住的景淮跨出了屋门, “你们是朝廷的队伍?不知是哪位将军的治下?” “在下是北疆郭大将军麾下参将华新,不知……”外面的声音还没说完,只听一声惊喜的声音传来: “华将军,这是我们老爷!” 随着声音,土胚院墙和客栈连接处的阴暗死角处跳出一个身影,旋风般冲向了景淮。速度之快,让水瑶也只堪堪在景淮身前才拦住了他。 “你是谁?站远些说话。” 水瑶不客气的说,眼睛盯着他手中的一把弓身漆黑发亮的弓弩。她注意到他背后的羽箭正是射死张东的那种,看来此人箭术不错,可不能让他一箭把自己这刚见面的伯父给送走。 来人是个年轻的小厮打扮的男人,二十上下的年纪,脸上蒙着一张黑色面巾,一身短打扮的黑衣如墨,脚步轻盈,轻身功夫显然不错,而刚才隐匿在墙角,射了一箭出来都能让人无法洞察到他的身形,显然敛息藏匿也是一流,就是不知道动起手来怎么样? 水瑶心中暗暗琢磨着,这边景淮急急的喊道: “小姑娘,别动手,这是我的小厮,千万别动手,伤了自己人。” 接着又冲着那小厮叫骂道: “书砚,脸上蒙块布干什么,看着就不像个好人,赶紧摘了,看把小姑娘吓坏了。” 小厮书砚看着横在自己眼前的长刀,心想自己家这老爷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啊,自己好心来救他,一句好话没有,先挨两句骂,再说看看眼前这小姑娘是那么容易就害怕的主吗?这大刀,拿的多稳。 不过,书砚还是听话的摘下了脸上的黑巾,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来。 五官很端正,浓眉大眼,还冲水瑶友好的笑了笑,露出一嘴的大白牙。 一旁的景淮却惊呼起来, “书砚,你这脸是怎么啦?” 精神的小伙子书砚右脸干净白皙,左脸上却绽开了一道刀口,血肉模糊。 书砚无奈的看着自己家的老爷, “老爷,我逃跑的时候伤着脸了呀,所以才带着面巾嘛,谁让你非得让我摘下来。” 说完,又把那块黑巾蒙在了脸上。 景淮伸手指着书砚,想说什么却看见门口刚才说话的那个华将军已经进了门,赶紧一甩袖子,表情复杂的瞪了书砚一眼,丢下一句, “好好待着,别乱动挣开了伤口。”急急忙忙的迎着华新走了上去。 寒暄了两句,华新的队伍就进来接管了整个院子,院子里灯火通明的,华将军手下的将士开始一个个的给院子中的人甄别身份。端木渊手里抱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孩子,不知所措,好在燕娘这时候醒了过来,关掌柜又哭喊着找孩子,端木渊连忙把孩子送了过去,一家三口坐在地上哭成一团。 端木渊这才进了屋,看见景淮,华将军和水瑶都已经落了座,不多时,到后院接郑监军的兵丁也把人送过来了。 几位官场中人相互见了见礼,开始叙说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离此地两天多路程的地方有一座山寨,住着一伙山匪,郑艺和景淮路过的时候,在山谷中被山匪拦截,好在护送二人的侍卫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结果,在损失了一半的人手下,仓惶逃了出来,却失陷了绝大部分的劳军物资,好容易逃到这个小镇,觉得离山匪已经够远,才在客栈里住下了,准备歇息一晚,第二日赶往边城,调军队过来剿匪,不料这店中居然早已被人安插了眼线,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山匪掌握,一入客栈就被人在饮食中下了无色无味的迷药,全军覆没。 第362章 书砚小哥的恩师 “土匪求财,那些土匪既然已经截了大批的物资,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的追到这里,非得要你们的性命呢?” 水瑶疑惑道。 华新看了水瑶一眼,他原本对水瑶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子夜间在这儿旁听,心中就有些微词,但见景侍郎和郑监军都对她和颜悦色,颇为尊敬,也就没有说什么。现在大家都没说话,偏偏这个小姑娘第一个出口提出疑问,更加对她产生了几分好奇,不禁抬头多看了几眼。 看来看去,发现这个小姑娘除了看上去十分的精致漂亮,还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和记忆中的什么人有些相似,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好暂且放到一边,听景淮他们的解释。 “开始我们只以为自己运气不好,遭遇了山匪。”景淮回忆道。 “遭遇山匪的时候,我的小厮书砚曾经在发现了半山腰一处山坳中有几个埋伏的山匪,他轻功好,从山谷中飞跃过去,夺下了那一处山坳,才掩护我们逃了出来。 当天晚上,我们清点剩余的物资的时候,书砚才发现他无意中把那山坳中一个逃离的山匪的包袱捡了回来,结果从中间发现了一封书信。” 景淮顿了顿,看了看水瑶和端木渊,没有说出信的内容。 水瑶看看华新将军并没有追问和好奇的样子,知道人家八成已经知道,自己也就知趣的没有再问,安静的等着景淮往下讲。 “我们看到那封信,知道这事情非同小可,就没敢停留,连夜赶路,直到进了桐雁镇,实在是困倦的不得了,才在这客栈里打算歇息一晚。 但思前想后,那封信实在是不敢耽搁,就准备歇息片刻让书砚连夜带着信往边城赶,结果,还没出发就着了人家的道,幸亏书砚人机灵,不知道怎么逃了出去,今天居然还请了华将军前来……” 众人听到这里,不由把目光投向了书砚,发现这个年轻的小厮已经坐在一旁,歪着头,沉沉的睡了过去。 华将军接口道: “书砚小哥累坏了,今日有巡逻的兵丁在外面发现了他昏倒在城外,身上还有血迹,脸上也有伤口,好在他的命大,没有遭遇野兽。救回营中,他很快就醒了,叫嚷着要见郭大将军,恰巧大将军巡营路过,听说了这件事,真的见了他。 相见后,大将军居然认出了他是景府的小厮,书砚小哥呈上了那封书信,还说了你们在客栈中了迷药的事情,催促大将军赶紧派人前来营救,大将军就点了一队轻骑兵派末将疾行前来。 这书砚小哥也只在营中歇息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又跟着队伍一路疾行回来了,在队伍进了镇子后,一路熄了火把,把这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后,听得里面有动静,书砚打算先潜进去看看究竟,生怕逼得贼人狗急跳墙,伤了景侍郎性命,谁料还没进去,里面倒先开了院门。” 原来是这样,这书砚竟然是个忠心护主的高手。 想不到景家竟然有这样有能耐的下人,水瑶看了看景淮,没想到看见景淮眼睛里竟然闪着泪光, “唉,书砚本来长得浓眉大眼,一表人才的,现在却……这孩子还没娶亲呢,他家里就一个老娘,我把人给好好的带出来,回去却伤了脸,成了个丑八怪,怎么交代嘛。” 本来一屋子严肃的气氛被景淮的碎碎念弄的异常尴尬,一时间,大家谁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屋子里静悄悄的,静的只能听见书砚小哥的轻微呼噜声。 端木渊轻咳一声,打破了寂静, “景大人不必担心,我……表妹瑶瑶精通医药,最擅长医治外伤,对消除疤痕更是有心得,让她给书砚小哥医治一番,一定不会耽误他说亲事。” “真的?”景淮惊喜道。 水瑶看了端木渊一眼,端木渊目不斜视,继续说:“ 不过,这伤还是越早治越好,不如,我这就和舍妹带书砚小哥去治伤,各位大人继续商量要事,我们就不打扰了。” 华新正想跟郑艺和景淮商量下一步的事情,却碍于端木渊和水瑶救了两位大人,不好开口让他们回避,怎么见他们主动开口,自然赶紧顺势推舟。 客气了几句,端木渊就叫醒了书砚,和水瑶把他领到了一间上房内。 书砚年轻,身体素质极好,坐着打了个盹,好像就完全恢复了活力。跟着两人进了房间,就开始好奇的询问他们是怎么住进了这个客栈,又是怎么救了他家老爷的。 听见是端木渊和水瑶两人扭转了局面,惊讶的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被水瑶用沾着药粉的棉布狠狠的摁在伤口上,疼的龇牙咧嘴,立刻不敢再动了。 但却依然控制不住好奇心。 “木公子,你是怎么一个人对付七八个人的?竟然还能让他们腾不出手来杀人,这简直是神人啊,这手段,估计也只有我师父能和你相较一二。 瑶瑶姑娘,你是怎么从那个姓程的手里救了我家老爷的?那个大胡子我见过,身手虽然不够灵活,但膀大腰圆,力气大。你能在他手里把我家老爷全须全尾的救出来,书砚真的得好好给你磕个头,不然,我家老爷有个好歹的,我回去可没法交代了,不说别的,我老娘就得打死我。” 书砚一动不动的坐着,让水瑶给他敷药,一张嘴却不曾闲着,一刻也不停的滔滔不绝。 水瑶这时候发现了,这书砚真的不愧是景淮的小厮,说起话来跟他主子一模一样的唠叨。 不过,她也对从来没去过的景家很是好奇,那个让爹爹又惦念又怨怼,这么久都不愿意回去的景家是什么样子的呢? 水瑶手中麻利的给书砚处理着脸上的伤口,心里想着怎么套一套书砚小哥的话,还没开口,端木渊已经问了出来。 “书砚小哥,我看你的身手也算相当不错了,不知道师承何处啊?” 书砚听到端木渊问他的师父,开心的咧着嘴笑了出来, “说起我师父,那老厉害了,我师父能文能武,不是我吹,他老人家就是淡泊名利,要不然,咱们东文国的文状元武状元都得是我师父的。” 看着书砚两眼的小星星,水瑶笑着问道: “哎呦,您师父他老人家这么厉害,不知道尊姓大名啊?” “景昭!” 第363章 十日之师 “你说啥?你师父是谁?” 水瑶和端木渊都瞪大了眼睛。 “我师父叫景昭,怎么,你们听过他的大名,唉,说起来,我师父当年也是京都城里鼎鼎有名的神童。 自幼聪慧,三岁能吟诗,五岁能作画,九岁中秀才,十五岁中举,十六岁出门游历天下,能文能武,真真的是国之栋梁,人中龙凤。” 这人中龙凤是我爹! 水瑶默默的在心里接话。 心里暗自琢磨,自己到爹娘身边十年了,从没有听见爹爹娘亲提起回过景家,就连当初去京都为自己打探,也是匆匆去匆匆回,都没有回景家看看。啥时候认了这么大个一徒弟,自己都不知道。 这么说自己这是又多了个师兄嘛,云放和景昊,还有田文杰知道不知道? 想着想着,水瑶脱口而出, “你师父这么厉害,能文能武的,不知在何处为官啊?” “你……”滔滔不绝的书砚卡壳了。 “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庸俗,我师父,那是神仙一样的人物,怎么会被这些俗事缠身,他老人家自然是如那闲云野鹤一般,纵情山水……” 不得不说,面前这个大个的徒弟还真是了解景昭,说的还真对。 “书砚小哥啊,你师父他老人家如此德高望重,又如此洒脱随性,必是久经世事,看淡了人间,这种老神仙一般的人物,不知今年高寿了?” “说什么呢,我师父正值壮年,春秋正盛呢。他是我们老爷的弟弟,亲弟弟,师父今年春秋几何……你让我想想,我们老爷刚过四十,那我师父他老人家才三十多岁,还未至不惑之年呢。” “你师父他还未至不惑,你一口一个老人家,不怕叫老了他?你师父也愿意?” 水瑶心想,要是你敢当面称爹爹是老人家,看他不瞪眼。 “我师父虽然年轻,但他是我师父,自然要尊称老人家,你这小姑娘,不懂这些,这叫尊师重道,知道吗?”书砚义正辞严道, “再说,我都十年没见过我师父了,我哪知道他愿意不愿意我这么称呼他。” 书砚说着说着,情绪忽然低落了下去。 十年? 水瑶和端木渊对视了一眼,心中忽然明白了,这书砚,八成是在十年前,景昭和芸娘回景家那次见过他,不知怎么就成了他的徒弟。 水瑶真想问问书砚,你师父知道有你这么个徒弟吗?但看着书砚小哥有些低眉搭眼的沮丧样子,有些不忍心,于是委婉的问道, “你都十年没见你师父了,他是怎么教你功夫的?” “师父当年留给我了一本内功心法。你们救了我家老爷,算是对我有恩,我可以讲给你们听。” 书砚叹了口气,细细的给水瑶讲了起来。 原来,书砚的爹是景府中的一个年轻的管事,娘是景淮夫人的陪嫁丫鬟,因为舍不得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小姐,也就是景淮的夫人于氏,就嫁给了府中的管事,两口子都在景府做事,也算变相的留在了自家小姐身边,婚后不久就生下了书砚。 本来一家三口过得也其乐融融,书砚从小调皮捣蛋,但人还聪明,就跟着景淮的儿子当书童,一起念书认字。 可书砚八岁那年,他爹忽然感染了风寒,本来以为是小病,没有在意,谁知道最后却越来越厉害,三天人就没了,书砚就变成了没爹的孩子。 景淮的夫人于氏对他们孤儿寡母很照顾,娘俩在景府的日子也过得下去,但书砚一个没爹的小孩子,平日里却常常被其他的孩子欺负,他又倔强,不肯和他娘说,经常灰头土脸的回家来,他娘就以为他太调皮,又在外面惹事生非,经常回家后再挨他娘一顿揍。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了一年,景淮的儿子进了外面的书院,书院只让带一个书童伺候,就带了一个年长些的走,把他留在了家里。 书砚没了书童的差事,更加无所事事,有一天,他被几个孩子欺负,还被骂是个没爹的野孩子,气得又和人家动了手,怎奈他虽然能打,可一对五,怎么也打不过,被揍的鼻青脸肿的,衣服也扯破了,偷偷的躲在景府的后花园哭。 后来就遇见了景昭。 当时,正是景昭带芸娘和景昊回景家的时候。那段时间,芸娘总是被后宅里的老夫人叫去立规矩,景昊也总是被祖父景叔彦叫去考较功课,就连景昭自己,也常常被兄长景淮叫去训斥,对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痛心疾首之态,说他白白浪费了天生的资质,放浪形骸,对不起景家的列祖列宗…… 好在景淮自己是个官身,而且仕途上正是要紧时刻,所以没有多长的时间看着景昭,景昭才得以喘口气。 这天,景昭在花园里闲逛,遇到了躲在假山石后面哭泣的书砚,三言两语,弄清楚了他的身世。景昭闲着没事,再说当时的书砚虎头虎脑,倔强的样子很是对他的心思,于是,就教了书砚一些基本的拳脚功夫。 谁知道书砚竟是个练武的料子,两三天的功夫就练的有模有样。景昭心里喜欢,就又教了他呼吸吐纳之法,发现书砚的悟性也不错,索性就传给了他一套内力的练习方法。 只是在教了书砚十日之后,景昭就带着芸娘和景昊离开了景家,临别的时候送了他一本内功心法。书砚当时哭着说自己看不懂,好多字都不认识。 结果被景昭好好训斥了一番,说读书认字是晋身之本,他已经跟着少爷当了那么久的书童,连这么一本心法都读不全,可见从没有用过心。还说如果他真的想以后不受欺负,必须要靠自己。 “师父说无论什么人,都要靠自己在这个世上安身立命,靠别人是靠不住的。” 书砚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眼里都有了泪花。 后来他才知道,景昭为了他,还特意找了景淮,说了他以前常常被人欺负的事,但却又要求景淮不要过度干涉,要让书砚自己站起来。 后来,景淮就让书砚跟着自己,一是能常常见到景夫人于氏身边的亲娘,二是能多加照看。 “我家老爷对我很好,教我认字教我道理,还让我跟着府里护院的武师对练,现在我在府里的功夫最好,所以,老爷这次才带着我出来。” 书砚一脸的骄傲。 第364章 书砚的执着 “我后来跟着老爷读书,自己摸索着练武,总想着等我练好的那一天,师父就会回来了,可过去十年了,师父也没回来。” 书砚幽幽的说。 水瑶很想安慰他两句,可不知道说些什么,以她对景昭爹爹的了解,爹爹估计根本就不记得他有书砚这个徒弟。 好在书砚是个开朗的性子,很快就自己调整好了情绪,抬起头笑着, “不过没关系,师父没回来,我正好可以多练练功,等他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也可能是只有惊没有喜。” 水瑶默默的在心里吐槽。 “书砚小哥,有没有这种可能,景昭先生并没有收你为徒,他只是看你……嗯,骨骼清奇,是个练武的奇才,才顺手点拨一二,你也不必太在意,对吧?” 想着万一有一天书砚小哥见到景昭,景昭全然不记得他,会让这个满心满眼都是师父的实心眼的小哥伤心难过,水瑶试探着提醒了一下。 “你说什么呢,我师父怎么会不记得我,他……他老人家只是热爱……对,他说过那叫自由,他热爱自由,不愿意留在府中,被祭酒大人逼着入朝为官,所以才这么多年没回家。 他当年对我可好了,很耐心的教我很多东西,临走还把那么珍贵的内功心法留给了我。我当时年纪小,不懂这些,后来还是府里的弓箭师父告诉我,这些心法很难得的,一般的门派,就算是有心法,都不会轻易的传给门下弟子。” 看着书砚小哥说起景昭崇拜迷醉的眼神,水瑶放弃了。 算了,就让他沉浸在幸福的自我脑补之中吧,她尽力了,管不了。 …… 这一夜,没有人能高枕安眠,除了水瑶。 她在端木渊的催促下回房睡了两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端木渊在房门口轻轻的敲着门, “瑶瑶,起来了吗,咱们该出发了。” 水瑶困得七荤八素的打着哈欠,好容易灭了贼人,怎么就不能让她睡个安稳觉呢。 拉开房门,端木渊笑嘻嘻的站在那里,手里端着一盆洗脸水。 “瑶瑶,今天大军要去山里剿匪,留了一支小队护送两位大人去边城,咱们正好可以一路过去,今天的路程可以安心了。” “其实我心里从来就没有担心过。”水瑶继续在心中嘀咕,但嘴里却很给面子开心道: “那太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大家都准备好了,这就准备走了。” “啥,那你怎么现在才来叫我?! 这样吧,你们先走,把小鹿和马匹给我留下,我很快就追上来。” 水瑶惊叫一声,迅速回房,手忙脚乱的收拾着自己,一边着急的催促端木渊。 她可不想让整个队伍的人都知道她贪睡没起床。 端木渊笑了笑,他本想说景淮特意叮嘱让她多睡一会儿,心疼她一个女孩子昨晚打打杀杀的,感谢她还辛苦给书砚治脸,可听到水瑶说让众人先走,眼珠一转,又连忙答应下来,放下水盆,下楼去通知景淮和郑监军。 景淮开始还不答应,说剩下的路程不多了,让水瑶尽管慢慢收拾,大家等得。还说他们两个人要是落在后面,会不安全。 无论端木渊怎么说,景淮都不同意,最后还是郑监军不知道劝了些什么,景淮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接着意味深长的看了端木渊一眼,抬手招呼着众人启程了。 端木渊被景淮那一眼看的竟然有些心惊脸红,总觉得好像被人抓住了把柄一样,心中不免再回味自己是不是刚才有什么不当的举止…… 不过,这种忐忑在水瑶拎着个小包袱下楼的时候,顿时烟消云散了。 今天的水瑶没有刻意的做男装打扮,但也不是昨晚那身娇俏的装扮。 有些像在萧家村的时候,随意又利落的一身紫衣,裙摆只到膝下,露出同色的长裤和脚底的快靴。头上梳着高高的马尾,长长的紫色丝带随着下楼的动作和墨色的发丝一起飘动,衬得未施脂粉的小脸愈加白皙水嫩,杏核大眼因为好眠闪亮,眉不描而黑,唇不点而朱,步履轻盈,像门外那头等得心急的小鹿一样,倏忽之间已经来到了端木渊的面前。 “木渊,我收拾好了,咱们走吧。” 水瑶对端木渊在楼下等着她这件事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仿佛这是件很自然的事。 两人还没跨出门口,燕娘匆匆从门外拿着一个小包袱走了进来,看见水瑶两人,脸上的表情异常激动。 “姑娘,公子,这是我备的一点吃食,你们带上,昨夜多谢你们救了我们一家的性命,大恩大德,小妇人一家没齿难忘。”说着,一边把手中的小包袱往水瑶手里塞,一边跪了下去。 水瑶被燕娘弄的不知所措,连忙伸手拉住她,把探究的眼神看向端木渊。 端木渊安抚了燕娘几句,和水瑶一起出了院子,看见关掌柜带着他的小儿子站在两匹骏马身旁,旁边站着小鹿和蛋蛋,小鹿和马儿身上都洗涮的干干净净,一副吃饱喝足,精神饱满的样子。 两人在关掌柜一家感恩的目光中出了门,走到去边城的大路上,端木渊才向水瑶讲述了关掌柜一家的遭遇。 原来,客栈里那个高个的小二张东是十来天前来到店里的,说自己无依无靠,想在店里做个伙计,混口饭吃。 关掌柜和燕娘看他可怜,但手脚勤快,嘴又甜,就收留了他,谁料他竟然是土匪的眼线。就在景淮他们来的那一日之前,关掌柜的大儿子柱子突然失踪了,关掌柜急得在镇子里四处寻找,回来后发现张东已经伙同贼人用迷药迷倒了景淮一行人,控制了整间客栈。 就连关掌柜一家和店小二王三,也处在性命堪忧之中。 第365章 拧巴的景家人 关掌柜那时已经猜到自己的大儿子柱子恐怕已经落在了土匪手里,但他只是一个小客栈掌柜,想报官都被盯得死死的,出不去门,什么办法也没有。 好在土匪想把这个客栈变成一个为他们所用的眼线,所以并没有伤害关掌柜一家的性命,只是暗示他如果不听话,他的大儿子柱子会死的很惨。 为了大儿子和自己一家的性命,关掌柜也只好听命,谁料一天没过,水瑶和端木渊一行就来到了客栈外。 关掌柜听出了李管事的声音,知道是自己的老相识,心里很不想把他牵扯进这个是非之地,可李管事却在门外叫个不停,匪首就让他把人全都骗进门来,准备如法炮制,下药迷倒了再说。结果进来后,匪首师爷发现他们是去边城送货的,和北疆有联系,就又起了别的心思,临时改了主意,所以才引得程锁不满,内部起了些许的龌龊。 “原来是这样,那些土匪为什么要冒充朝廷官员,去北疆军营呢?”水瑶还有疑问, “钱财他们都已经到手了,去北疆干什么呢?要知道,要是在大营中露了马脚,他们可是死无葬身之地。” 端木渊摇摇头, “昨日我也同你一样没有留下来参与他们接下来的安排,所以也是一无所知。你真想弄清楚的话还是赶上去问问你那个伯父吧。对了,说起来,昨夜虽然匆忙,也不是没有时间,你为什么不认亲呢?” 水瑶看着端木渊那揶揄的笑,两腿轻轻一夹身下骏马的马腹,策马扬鞭冲了出去, “急什么?我还得看看他能不能配上我爹爹的良药呢。” 一旁的小鹿看见水瑶加速,赶紧四蹄翻飞,带着蛋蛋风一般的向前跑去,蛋蛋没有提防,差点从小鹿背上掉下来,赶紧用力揪住小鹿的耳朵,整只猫紧紧的贴在小鹿身上。 端木渊看着自己眨眼之间就被落在了原地,连忙挥鞭追了上去。 边城的官道上,一时之间,扬起淡淡的尘烟。 水瑶和端木渊单人单骑,速度飞快,没多久就看见了前方大部队的影子,还没等到他们赶上前去,就看见一个人骑着一匹黑马无聊的在离队伍不远的地方徘徊,一见他们二人过来,立刻迎面跑了过来。 “瑶瑶姑娘,木先生,你们赶上来了,太好了!” “书砚小哥?!你怎么在这儿,你不陪着你家老爷,在马车里坐着休息,在这儿干什么?”水瑶奇怪的问。 书砚跑到近前,调转马头和他们一起并行,和端木渊一左一右把水瑶夹在中间,引得端木渊频频侧目,嫌弃这人不知道分寸,可书砚一点都没觉察到,正忙着开心的和水瑶絮叨。 “瑶瑶姑娘,你不知道,我家老爷这人,唉,不是我在背后说他,他有的时候真的很婆婆妈妈。”书砚扯了扯马缰绳,企图尽量离水瑶近一些,得了那一边端木渊的好几个白眼,自己还浑然不觉。 “你家老爷怎么了?” 水瑶很给面子的问了一句。 “我本来没啥事了,可以自己骑马,他非得让我跟他一起坐车,说我伤口吹了风,会落疤。我只好跟他进了车厢。 马车一颠,我就想睡觉,偏偏他又在我耳边絮叨,说平时觉得我功夫挺好,现在和你们两人一比,才知道我是个绣花枕头,还说以前师父曾说我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如今这么不济,肯定是我平时不好好练功,净偷懒了。 还说我逃跑就逃跑,怎么还伤了脸,别人打仗都是伤胳膊伤腿的,就我非得在脸上挂幌子,回头这伤要是真的落了疤,我娘给我相中的那户人家肯定不会把闺女嫁给我……” 书砚滔滔不绝的说着, “最后我被他说烦了,就回嘴道,落疤就落疤,有什么了不起,我又不是兔爷,不靠脸吃饭…… 结果老爷就恼了,说我不识好歹,不懂他的苦心,还敢口出狂悖之言,言语粗俗,有辱斯文,对不起他的教导,最后气得拿起戒尺,打了我好几下手心。” 书砚说着,还伸出手给水瑶看,果然掌心红红的,看来景淮是真的生气用了力气。 不过,这书砚小哥应该已经十九岁了,还像刚开蒙的幼童一样被打手心,水瑶想想那情景就好笑。 “你家老爷经常打你手心吗?”水瑶忍不住问。 “是啊!别人家的家仆犯了错,就打板子,他打手心,尤其爱打我和几个公子的手心。” 书砚悄悄压低了声音道: “我师父是老爷的亲弟弟,我听说以前他读书读不过师父,就经常找茬打师父的手心。” 啥?景淮打爹爹的手心?水瑶眼前像是看见了爹爹景昭的一张谪仙一般的脸和一双红肿的手心,心里有点明白他不愿意回家的心情了。 “他打完我还不解气,还独自一人在哪儿絮叨,我不敢再跟他顶嘴,又困,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结果最后又被他给踹醒了,说我没心没肺的就知道睡觉,你们昨天帮我治了伤,我也不知道感激,现在你们两人孤零零的落在后面,我也不担心,说完就赶我下车来找你们。” 书砚一口气讲完,苦恼道,“要不是夫人担心老爷这趟差事的安危,我娘就逼着我陪老爷出来,我真的不愿意跟着他,他太啰嗦。” 水瑶在一边听的瞠目结舌,她记得爹爹和娘亲说过景家是书香门第,世家大族,规矩森严,怎么会有景淮伯父这样的人,而且他还官居礼部侍郎,看他和自己小厮的相处方式,貌似这规矩也就那样…… “既然让你来找我们,怎么没见你往回走,在队伍尾巴上转悠什么?” 端木渊忽然问道。 “我是想来找你们的呀,可走到队伍后面,想起来我娘让我一步不离的守着老爷,保护老爷。说要是让老爷有什么闪失,就打死我,我就又犹豫了,万一我不在,他再出点啥意外咋办?” 水瑶彻底服了,怪不得景昭不愿意回景家,这景家怎么从主人到小厮,都这么拧巴。 第366章 景家往事 “你现在已经见到我们了,还不赶紧回去给你家老爷报个信,好让他安心,你也好赶紧休息。” 端木渊貌似很体贴的说。 书砚狡黠的笑笑, “不用,我跟着你们一起骑马走就好,我刚才在车里还是睡过了的,现在已经不困了,我可不想回去听他唠叨。放心,没人听他唠叨,他自己就睡了,这两天,老爷也很辛苦。” 端木渊看着这个支不走的书砚,心里非常不舒服,好端端的二人独处就这么变成了三人行。 水瑶倒是不在意,她挺喜欢和书砚聊天的。 “书砚,你说你师父是你们老爷的亲弟弟,那你怎么会十年都没有见到他呢,难道他一直都不回家吗?” 水瑶故意问道,她很好奇景昭爹爹和自家人是怎么相处的,又为什么十年都不回去。 “我师父是景家的二公子,从小就有神童之称,聪慧过人,无论什么一学就会,还能文能武,那时候,人人都说他将来一定是东文国的栋梁,是宰辅之才。” 说起景昭,书砚一脸的自豪,讲的眉飞色舞。 “我师父十六岁那年出门游历,不知道为什么一去三年,没有回来,还错过了中间的科举考试,而且回来之后就声称要悬壶济世,再也不参加科考,不入仕途。 老太爷很生气,他是国子监祭酒,一直教书育人,教导弟子如何读书做官,报效东文,可自家这个神童儿子却要弃文从医,还要游历天下,所以就声称不回来参加下一次科举就把他逐出家门,谁知道师父没等他驱逐,自己一声不响的离家出走了,这一走就是将近十年。” 景昭爹爹竟然如此有个性,水瑶暗自咂舌,不过这也像爹爹,他确实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前提是顺着他的意思来说。 “我师父十年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有妻有子的人了,老太爷这十年也很想念他,时过境迁,也不再逼他科举入仕,一家人在一起,本来可以重修旧好,其乐融融。 可是后来又出现了新问题,师父在外面娶的妻子不是大家闺秀,言谈举止总有些不符合大家族的规矩。我们老爷就想着让夫人好好教教弟媳,免得出去丢了师父的脸。结果我们夫人带着弟媳出去应酬了几次,每次都是乘兴而出,扫兴而归。 后来,师父护着妻子,跟我们老爷吵了一架,嫌他多管闲事,我们老爷气得大骂他不懂长幼尊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师父骂老爷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水瑶听到这里,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自己那个温文尔雅的爹爹景昭说的话?这是礼部侍郎景淮骂自己弟弟的话? 她看着书砚,很怀疑这是他画蛇添足的杜撰,不过这都是小事,不影响,水瑶没打算刨根问底。 “你们老爷兄弟两个吵架,没人管吗?” “老太爷当时不知道,别人管不了。” 书砚说。 “那两位夫人呢,也不管吗?” 水瑶好奇芸娘娘亲的反应。 “两位夫人倒是没参与,也没拉架,都躲得远远的。” 书砚笃定的说。 “怎么会这样?书砚,这不是你自己编的吧?” 水瑶觉得很不可信,景淮夫人是大家闺秀,不参与就算了,芸娘娘亲那么心疼爹爹,能看他挨骂置之不理? “瑶瑶姑娘,你别不信,我说的千真万确是真的,那一日,我在花园里没有等到师父,就到处去找他,正碰上他们两兄弟吵架,我躲在角落里听的一清二楚。 后来师父就给了我一本内功心法,让我好好读书,好好练功,第二日就悄悄走了,连老太爷那儿都没去辞行。 后来,老太爷知道了,大发脾气,骂师父不孝顺,要把他从族谱中划掉,不过,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不了了之了。 可后来,我们老爷倒是挨了老太爷一顿打,说他在礼部供职,却根本不懂兄友弟恭的道理,对自己的弟弟不够爱护,结果逼得他离家出走。我们老爷气得病了一场,告病了一个月才去礼部当差。” 水瑶听着听着不由眉头蹙起,怎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呢,怎么这景家,礼仪大族,这些事情听着虽然在理,却多少有些荒诞呢。 她没有继续出声询问,书砚却兴致不减。 “我们老爷那时候好长时间都生老太爷的气,在家里养病无聊,就把我叫到跟前教我读书,读不好就打手心。 对了,还给我改了名字,他身边本来有个小厮叫书剑,就给我改了个名字叫书砚,说我们一文一武,相得益彰。不过我读书不行,书剑学武不行,我们两个认为我们的名字起反了,可老爷说我们就是文不成,武不就,跟他一样,挺好。” 这景淮是在发泄什么吧? 水瑶看着书砚, “你们老爷这是对什么有怨气?还是受了什么刺激?” 书砚哈哈一笑: “这是我们老太爷骂我们老爷的话。所以他才对我师父不肯留在家里怨气很大,说要是有个神童在家里,老太爷就没工夫管他,骂他了,都是弟弟不听话,才让他受累。” “不过我们老爷也把老太爷气得够呛,因为我们老太爷曾经在外面表态说学子在文章中避讳太多,造成整篇文章有时候无法畅读,所以,应该革除这种什么都要避讳的文风。 于是他故意给我起个书砚的名字,和老太爷的名字景叔彦谐音,等家里的人都知道了,老太爷才在无意间听说,听说气得不轻。” 这景淮身为礼部侍郎,居然胆敢对自己的父亲如此不敬? “那最后呢?你们老太爷什么反应?没让你改名字?” 水瑶真心好奇。 “没有以后了啊,我们老太爷啥也没说,提都没提,我就这么一直叫书砚了。” 水瑶彻底被征服了,怪不得景昭爹爹有那么一副不羁的性情,原来……家里的爹爹和大哥也都不怎么……正常。 第367章 军中比试(一) 一路无惊无险,顺利的到了边城。水瑶和端木渊先送李管事去交接了药材,再去打听张大勇,却不巧,张大勇带兵出城查探敌情去了。 两人一时有点犯难,不知道该去找谁交接运来的这十几车的军用武器。 正在这时,书砚跑来说郭大将军要给郑监军和景侍郎设接风宴,请他们两人过去赴宴。 原来是郑艺和景淮在郭大将军面前提起了两人在桐雁镇客栈里出手降服匪首,救了他们二人的事,郭大将军很是感兴趣,说这是少年英才,立刻就要派人去请,于是,书砚就自告奋勇的来了。 水瑶和端木渊正好不知道该怎么找人交接这批武器,于是就顺势同书砚一起来见郭大将军,想着交给北疆的第一守将总是没错的。 军营中的宴席简单又粗犷,郭大将军和郑监军做了主席,景淮是前来劳军的钦差,坐了客席。剩下的一些军中将领,依次坐在下首的两排席位上,水瑶和端木渊无官无职,年纪小,资历浅,被安排在了末席陪坐。 但无论主席末席,饭菜酒水全都一样,水瑶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了什么叫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席上的众将官对两人也很好奇,端木元也就罢了,虽然面容出奇的英俊,毕竟是个男子,可水瑶却是军营中难得一见的姑娘,尤其是这姑娘居然还跟他们一起大碗喝酒喝的不亦乐乎,样子豪爽的不得了。 趁着上面的几位将军在低声交谈,几个席位离水瑶近的将官就凑到了她的跟前,频频的敬起酒来。 一旁的端木渊前来阻止,说水瑶是女子,不善饮酒,于是一个将官豪气的说, “到了咱们营中,都是好汉,就是女子也不例外,以前有个会医术的萧姑娘来过,喝酒喝的豪爽,跟弟兄们喝酒,兄弟们喝两杯,萧姑娘喝一杯,喝到宾主尽欢,现在这景姑娘看着比萧姑娘文弱,那就兄弟们喝三杯,景姑娘喝一杯,怎么样?” 水瑶一听就知道眼前这人说的是萧南南,心中纳闷,这人不会是眼睛不好吧,他那只眼睛看出自己比南南文弱,心里不服气,就痛快的说, “既然萧姑娘是一杯对两杯,那咱们就随着她的规矩,一对二的喝!” 这话引得众人一阵叫好声,端木渊却在一旁黑了脸,看着那个挑头叫好叫的最大声的将官,很是不那么舒畅。 虽然他知道水瑶肯定有办法把喝下去的酒水化解,醉是不可能的,可他看着一群人围着水瑶敬酒,就是不开心。自己都还没跟瑶瑶把酒当歌过呢,怎么这群家伙倒捷足先登了。 自己独自喝了几杯闷酒后,看着热闹的场面,正思索着怎么把这帮家伙都灌趴下才解气,一个借口就自己给他送上了门。 “木兄,听说你的身手不错,咱们下场练练?”一个喝的有些脸红的将官举着杯盏来到端木渊面前邀战。 他也不是挑衅,只是军中无聊,平时的乐趣就是对练,较量,比试。平常无事也不让喝酒,可一旦喝酒就必然会比武较量。 如今听说这次来的两个年轻人都是高手,军中这些年轻气盛的汉子就有些技痒。 端木渊眼睛一亮,正中下怀。 他立刻热情的站起来, “将军愿意赐教,在下自然是乐意奉陪,只是这比试就得有彩头,将军打算添个什么彩头呢?” 那人呵呵一笑, “咱们都是大老粗,不知道啥彩头,反正比试么,就有个输赢,输的喝酒就完事了。” 端木渊心中高兴, “这样吧,咱们分做两队,我和景姑娘一队,你们随便几人一队,我输了,我和景姑娘喝,你输了,你们这队人一起喝。输了的一方可以换人再来。” “好!不过丑话要说在前头,你们人少,要是输了可别怪我们欺负人。” 一群将官都听见了,哄笑个不停,都没把端木渊放在眼里。 于是末座的一些年轻将官都嘻嘻哈哈的簇拥着水瑶和端木渊一起来到了大厅外面的空地上。 第一场比试拳脚,和端木渊对战的将官长得五大三粗,却十分灵活,一开始没有把眼前这个长得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似的人物放在眼里,还暗自告诉自己,这是前来劳军的钦差带来的人,不能伤了,免得惹出事来。 谁料一交手,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碰不到端木渊的身体,有时明明看着两人身形交错,近在咫尺,一拳过去,却只擦到对方柔软的衣角,一身的力气怎么也使不出去,不由得心中上火。 两军对垒,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两人对战也是如此,粗壮的汉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打不到端木渊,气得张嘴喊道: “咱们这是比试呢,你为啥总躲,没种!有本事接我一拳试试。” 他的话让围成一圈的汉子们一阵哄笑,有人嘲笑道: “人家能躲开,就是人家的本事,你打不着是自己笨,难道还让人家站在你面前当靶子嘛?!” 也有人附和粗壮的将官, “也不是这么说,比试拳脚嘛,就得拳拳到肉,真刀真枪的干,总躲着还打个什么劲。” …… 场中的端木渊嘴角噙着笑,一副充耳不闻,云淡风轻的样子,脚下步子走的让人眼花缭乱,急得对手热汗都下来了。好容易找到一个破绽,用了十足的力道打了过去,这次终于打在了端木渊的小腹之上,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只觉得拳头所触及的地方异常柔软,像是被吸住了一般,他不禁有些心慌,连忙往回抽手,却没抽回。 这是什么妖法?他急了,赶紧用出了全身的力气,却感觉自己的拳头被一股大力推了出来,两厢叠加哦,粗壮的将官“噔噔噔”的后退了数步,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下丢人了。”他心里想着,忽然腰上一紧,只觉得一只手托在了自己的腰间,轻轻一托一送,将官立刻站稳了脚,回头一看,居然是端木渊。 “见鬼了!你啥时候过来的?怎么会站在我身后!” 他惊得有些语无伦次。 第368章 军中比试(二) 端木渊含笑从旁边接过一碗酒,双手递到他的面前: “大家都看着呢,我可不是鬼,只是动作刚好比你快了一步而已。” 军中的汉子相当豪爽,接过酒来,一饮而尽,喝完拍着端木渊的肩膀说: “兄弟,我认输,不过,咱们下次再切磋,你可不能这么遛哥哥了,咋跟遛狗似的,把我都遛糊涂了。” 围观的人听了哄堂大笑,有人送过酒来,除了水瑶和端木渊,一人干了一碗酒。 不过还是有人不太服气,撸着衣袖,拍着端木渊的肩膀说: “木兄弟,我跟你练练,咱们不比拳脚,上点家伙咋样?” 端木渊拱了拱手, “客随主便!” “好,兄弟真痛快!咱们不使刀枪,高兴的日子,又喝了酒,怕手底下失了分寸。” 这汉子身形和端木渊相似,说话虽然豪气却粗中有细,想的周到。 于是边上有人递上来两根白蜡棍,这是军中校场上常用的对练武器,结实中带着柔韧。汉子接过长棍,在手中一抖,挽了个棍花,指向了端木渊。 “木兄弟请赐教!” 端木渊也抬手接了白蜡棍,在手上试了试,赞道: “这棍子不错,结实有韧性,打人实在又不伤筋骨,趁手!” 说完,长棍点地,整个人竟然像只大鸟一样扑向了挑战的汉子。 那军汉吃了一惊,刚才见端木渊轻身功夫不错,在对阵中,一直处于游斗的状态,直到最后才趁人不备,一举反攻拿下对手。 所以他这次做好了缠斗的准备,而且特意选了长棍这种能在一定距离攻击的兵刃,可没想到端木渊居然先声夺人,让自己处于一个被动的状态。 他看着端木渊人在半空,却已经踹过来的双脚,来不及多想,连忙撤棍横扫,可没想到端木渊在半空中硬生生的调整了身姿,脚尖踏在他扫过来的长棍上,他只觉得手中一沉,差一点长棍脱手。 勉强攥紧了手中的长棍,还没等反击,却发现端木渊已经趁机翻到了他的身后,长棍横在他的肩膀上,贴着他的脖颈。 背后传来端木渊平静的声音: “这位兄台,你输了!” 周围一片沉寂后,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军汉懊恼的“咣当”一声扔掉了棍子,转身对着端木渊苦笑到: “我还是不服,不过我认输!” 端木渊也不多说,依旧笑着双手奉上了一碗酒,军汉和围观的众人又是一饮而尽。 接着,又上来几个军中好手,纷纷要求和端木渊比试,端木渊一一对战,毫无悬念的全胜。 看着周围一圈人都已经喝的面红耳赤,端木渊心情终于舒畅了,想着毕竟自己和水瑶是在做客,不能做的太过。正打算见好就收,忽然听见人群外有人高声叫了一声 “好!好!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这是郭大将军的声音。 围成一圈的军汉们赶紧让出来一条路,郭大将军和郑艺,景淮一起走了过来。 端木渊不卑不亢的看着走过来的郭大将军,身量颇高,须发都已经染了些风霜,但发丝根根桀骜不驯的硬挺着,彰显着主人一样桀骜的脾气。 一张方正的国字脸,面孔被北地的风吹的黝黑,眉梢眼角,甚至嘴角都已经有了细纹,听说郭大将军和景淮年龄相仿,年少时曾有过同窗之谊,但此刻,两人站在一起,居然有了两代人的感觉。 不过,虽然染了风霜的郭大将军看着有些苍老,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仿佛其中蕴藏着山海日月。 迎着走过来的稳健步伐,众人齐齐的向着大将军拱手弯腰施礼,端木渊和水瑶精神力如今都上升了一大截,自然看出了周围人发自内心的尊重。 北疆前沿,有一个深受将士爱戴的大将军是件幸事,同样,对于一军之帅来说,能把背后交给信任自己,愿意用命为自己拼杀的将士也尤为重要。 水瑶暗自观察着这一切,心里很是为这一情景高兴。无论她做不做东文的长公主凌芷瑶,她都热爱这个国家,热爱这片土地,她都不允许有人来侵犯这片她心中的热土。 郭大将军走到两人身旁,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伸出大手,重重的拍在端木渊的肩膀上, “英雄出少年,我东文国有你这样的年轻人,这边境守着就更有信心了。怎么样?小伙子,来我们大营吧,我先给你个百夫长干干。” 这怎么还一言不合就许上官位了? 百夫长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对于普通的平民来说,也算是能上的了台面了,这还啥也没干,寸功未立,就唾手可得了? 周围的军汉都露出了羡慕之色,他们当初可没这待遇,都是从大头兵慢慢积累军功,一步步熬上来的。 郑艺轻咳了一声, “郭将军,这位木公子还不是军中之人。” “我知道,只要这小子肯来,我帮他入军籍,怎么样?小子,你籍贯哪里,有没有随身携带官府的身牒……” 咋还查起身份来了呢?水瑶心想,这端木渊来自山海城,这可不能随便往外说,他应该也没有什么能证明籍贯身份的东西吧,这下可有点糟。 水瑶刚想出声岔开话题,就听见端木渊开口道, “多谢大将军抬爱,在下虽然仰慕各位军中的英雄豪杰,也粗通拳脚,但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纵然入了军营,也只能堪堪做个马前卒而已,倒是不如在军营外做做家里的生意,或许还有机会能为东文的兴盛出一份力。 至于我的身份文牒嘛,都在随身的行李之中,并未带在身上,若是大将军想查验,明日在下取出来,交于大将军过目。” 郭大将军听端木渊说无意进军营效力,立刻兴趣缺缺,大手一摆, “算了,算了,你又不进大营跟着本将军干,我还看你那玩意干什么,再说,你是郑监军和景侍郎带来的人,还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能有什么可查验的。” “不过,” 郭大将军轻描淡写的说完,接着又道: “你既然不做我的人,今天却下了我这么多军中兄弟的面子,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369章 比试箭术(一) 郭大将军此言一出,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众人都面面相觑的看着大将军,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景淮刚想上前打个圆场,却听见郭大将军扬声道: “你得跟我比一场,赢了,我老郭这里的东西随便你挑去当彩头,输了……” 他大眼一瞪,周围的军汉都不由得心一颤。 郭大将军看着对面端木渊平静无波的脸,心中赞道,这小子的定力不错!转念又想,就是可惜无法把他收至麾下。 虽然心中可惜,脸上却未曾透露出一分一毫, 冲着扯着他的袖子的景淮挤了挤眼,转头看向端木渊,哈哈大笑道: “放心,输了就输了,你也喝碗酒就是了。” 一圈人都松了一口气,景淮没好气的丢开了自己手中扯着的郭大将军的衣袖, 这个郭疯子,还跟年轻时候一样不着调,纵然是当了一军主帅,还是不着调! 端木渊拱手行了一礼, “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大将军不吝赐教,不知道大将军想比些什么。” 郭大将军豪爽的说: “你是小辈,你来选,本将军都奉陪!” 端木渊沉吟了一瞬,悄悄给水瑶使了个眼色,恭敬的说: “听说郭大将军素有神箭手之称,在下仰慕已久,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有幸见识大将军的神技?” “你要跟我比箭?” 郭大将军很是意外。他在东文有第一神箭手之称,臂力超群,能开硬弓。一把长弓在手,独领风骚,无人能出其右!现在,面前这个小子居然敢挑战他。 “不错,不过,听说大将军的神弓是特别制作的,所以小子也请求可以使用自己带来的弓箭,还望大将军不要介怀。” 听到这里,水瑶明白了端木渊刚才那一眼的含义。 “行!你要比箭咱就比箭,只是,输了别说老郭欺负后辈。”郭大将军虽然惊讶,但他性子豪爽,不是婆婆妈妈的人,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我派人随你去取你的弓箭,一刻钟后,咱们校场见。” 郭大将军转身往回走, “郑监军,景侍郎,来,来,来,咱们先去再喝上一碗,再随我去校场活动活动筋骨,哈哈哈。” …… 一刻钟后,水瑶和端木渊带着一辆推车站在了校场上,旁边跟着一脸兴奋的书砚。 这个小哥,不知是主动的跑过来的还是被景淮赶了出来的,刚才就跟着他们一起去取弓箭,结果见居然取了一小车出来,惊讶不已,这里摸摸,那里摸摸,新鲜的不得了。 郭大将军三人在众将的簇拥下也来到了校场,旁边有个小校背着大将军那张硬弓。背着长弓的那人身量不低,却才勉强把弓背起来,走的相当吃力。 校场中央,已经摆好了两个巨大的靶子。 郭大将军单手从身旁的小校身上一把摘下长弓,爱惜的抚摸着那光滑的弓身,检查了一番,才扬声对不远处的端木渊道: “木小子,你是客人,你先来。” 端木渊上前一步,态度非常恭顺却又坚决的说: “还是大将军先请。” 郭大将军心中有些不悦,还是大人有大量的点头道: “好!” 说完放下了自己的长弓,随手从旁边取了一张普通的弓箭,走到了校场的一段,抬起手臂,几乎没有瞄准, “嗖嗖嗖,” 三声破空声入耳,三只羽箭都射在了对面靶子的红心之上,抬眼望去,箭尾的翎羽还在微微的颤抖。 郭大将军垂下手臂,他身后的箭囊内还有七支羽箭,但他没有继续射,只是静静的看着端木渊。 四周寂静无声。 连发三支羽箭,箭箭正中红心,这箭术,不可谓不高,但却不能称之为神技,当然也不是能体现神箭手的本事。但郭大将军弃了自己的长弓,用了这种普通的弓箭,射了这普普通通的三箭,就是意在告诉端木渊,要想见识大将军的神技,他也得先拿出点本事来。 端木渊自然明白大将军的意思,他伸手从水瑶的手里接过一张看似普普通通的弓箭,向前一步,抬手拉弓发力, “嗖嗖嗖”同样三支羽箭正中靶子的红心。 “好!”满场寂静,只有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众人一看,竟然是景侍郎的小厮书砚,此刻,正捂着自己的嘴巴,满脸的不解。 书砚真的很奇怪,这箭射的多好啊,怎么没人叫好呢。 景淮瞪了他一眼,也没出声训斥他,其实景淮也觉得端木渊年纪轻轻,这等箭术确实也值得叫一声好,只不过要给老郭面子,不然,他早就叫好了。 郭大将军这时也夸了一声: “还不错,再看看老郭的。” 说完,他扔了手中的弓箭,一把抄起自己的硬弓,大喊了一声: “换靶子。” 一旁的校尉抬着两个特制的靶子,匆匆跑上了校场,将大将军对面的靶子换了下来,而且顺着一前一后间隔了十步远放了两个。 端木渊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不同常规的操作。 只见郭大将军束了束身上的巾绦,长弓平举,伸手取了两支特制的箭矢,一起打在长弓之上,双臂用力,长弓拉开,两支箭一前一后的向着靶子飞去,第一支箭钉在靶子的红心之上,那张特制的坚实的靶子被箭矢穿过去大半,只留一只箭尾在轻轻颤抖,还未及停歇,第二支箭又至,正射在第一支箭的尾端,将那支余速未减的箭矢又往前送了一程。 众人只觉得异常迅疾,待眨眼之间看清楚后,才发现,两支箭一前一后的钉在一前一后的两支箭靶之上,而且支支正中红心。 “好!好!好!” 众人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叫好声更是不绝于耳。 端木渊亦是衷心的为郭大将军鼓掌叫好。 一时间,气氛高涨,大家都等着端木渊上前认输,结束比试。 端木渊如人所愿的上前一步, “大将军神技,木渊箭术实在是不能及大将军万一,不敢继续跟大将军比试。” 大家哄然大笑,心中也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有刚才跟端木渊比试过的直肠子军汉还开口安慰道: “木兄弟,你不用不好意思,你的身手好,箭术也算不错,但是别跟咱们大将军比,大将军可是咱们东文的箭神,谁跟他比,那不是自取其辱嘛。” 众人纷纷附和,一时间热闹无比。端木渊静静的等声音静下来,没有说话。 郭大将军看出端木渊有话没有说完,于是双手按下,周围的人很快收了声,看着圈内的两人。 “木公子,有话说?” 郭大将军开口问道。 “回大将军,木渊技不如人,不敢跟大将军比试,所以想换一个人替木渊出战,或可以与将军较量一二。” “哦,还有人想上来比试?”郭大将军饶有兴趣的开口问道: “又是哪位少年英雄,请出来吧。” 端木渊指了指一旁忽闪着大眼睛看热闹的水瑶: “就是这位景姑娘,木渊想请大将军和她比试一番。” 场内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第370章 比试箭术(二) 端木渊的话一出口,就让场内本来还算温馨热闹的场面陷入了尴尬的僵局。 片刻后,一个声音大骂道: “姓木的小子,你混蛋,比不过咱们大将军,居然敢弄个女人出来寒碜咱们大将军,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就是,这小子,以为自己有点身手,就上天了,不敢跟大将军比试,居然喊个娘们来替他出头……” “木小子,你这就过分了,比不过咱们大将军又没什么丢人的,这箭你不射也没什么,怎么能让个女人出来……” 一时间,校场内吵吵嚷嚷,乱成一锅粥。 郭大将军沉下了一张脸。 “都闭嘴!” 三个字出口,四周顿时安静下来。一群军中莽汉眼中脸上虽有着不忿,但却没有谁再敢说话。 水瑶看着这情景,暗暗点头,就冲这军纪,这威信,这郭大将军不一般。 她毫不怯弱的上前一步,站在众人目光所及之处,落落大方的看着众人。 郭大将军看着水瑶,小姑娘还是穿着那一身浅紫色的短衣短裙,露出膝下的浅紫色长裤和一双黑色快靴。高高的马尾束在头顶,紫色的发带随着发丝飘动,杏核大眼灵动活泼,不是大家闺秀的打扮,却自有一股让人不可亵渎,不可忽视的气度。 这小姑娘既然敢站在前面,自然是和端木渊商量好的。 郭大将军看出了二人的意思,就没有再理会端木渊,转向了水瑶开口: “小姑娘既然是救了郑监军和景侍郎,定是武艺不错。” 郭大将军夸道, “但是……”他接着话锋一转, “这射箭和近身对战不同,无法凭借功夫使巧,无论你箭术多高,没有一把子力气是没法开硬弓的,小姑娘你要想好,别逞强伤了自己的手臂。” 水瑶盈盈一笑,那一瞬间,眉梢眼角皆是夺目的灿烂,顿时有几个军汉看呆了,还有几个赶紧低下了头,脸红红的,不好意思正视。 “大将军,小女子的臂力肯定是比不上大将军您的,但小女子也有信心和将军比试一二,至于凭借什么嘛,请大将军允许小女子先卖会儿关子,待比试完再说。” “好,既然姑娘有此信心,那老郭就奉陪到底。谁先来?” 郭大将军爽快的说。 水瑶接过端木渊刚才用的那把看似普通的弓箭, “将军刚才已经施展过神技,现在自然是小女子应战了。” 她缓步走到端木渊刚才站定的位置,笑吟吟的开口道: “辛苦军爷们也在我这边放上和大将军一样的靶子。” 一旁的校尉愕然,郭大将军挥挥手,他们才反应过来,赶紧跑着去准备。 然后围在一圈的众人就看见水瑶小姑娘将手中那把弓抄起来,噼噼啪啪一阵调整,弓箭的长度像是长了一截,样子也有些改变。 这时,校尉已经摆好了箭靶子,水瑶屏蔽所有的干扰,聚精会神的看着自己手中这张弓。 这是芸娘给她这次带来的武器之一,本来正不知道应该怎么交接给军中,正好遇到大将军要比试这个机会,端木渊才提出来了比试箭法,为的就是借机让大将军看到这批武器的神奇妙用,也免得随便交给不懂得它们用处的人手里,明珠暗投,放在在仓房里白白吃土。 于是,众人就看见那个长得娇娇弱弱,精致美丽的小姑娘弯弓搭箭,居然同时射出了两支羽箭,眨眼间,两支利箭同时射在了第一个箭靶之上,齐齐射中红心。 虽然不及郭大将军的神乎其技,但对一个小姑娘来说,也算不错了。景淮在心底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他对这个救了自己的小姑娘很有好感,不想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现在看到她真有这种不错的箭术,心中很是高兴,正打算出言讲两句美言,圆圆大家都面子,却惊讶的看见,刚刚射中靶心的两支箭矢,竟然有一支穿云过海一般,穿透了厚重的靶心,直直的射入第二个靶子的红心。 什么叫神乎其技?这才是! 两支同时射出的利箭,竟然能有着如此不同的力度,这是什么样的控制手段? 有人在人群中喃喃自语道: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郭大将军的面色凝重了起来,他快步疾走过去,仔细的看了看水瑶对面的两个靶子,用手抚摸着那两支箭矢,忽然用力拔下了两支利箭,看了看箭头,又看了看箭靶上的孔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接着拎着两支利箭走了回来,把利箭交给了自己的亲兵。 “小姑娘,有没有兴趣和老郭再比一场?” 再比一场?这正中水瑶下怀。要知道,她还有好东西没拿出来呢。 清脆的嗓音立刻在校场上响起, “全听大将军安排,小女子无所不从!” 这话说的,真漂亮!景淮心想。 果然,郭大将军乐的哈哈大笑, “好,那咱们今天就好好比个痛快!” 说完,大手一挥, “上靶子!” 一声令下,校场上的小校们全都跑了起来。 第371章 神箭术 郭大将军要和水瑶再赛一场,一声令下,很快,校场上一字排开摆放了两排三列六个箭靶子。 郭大将军脱了外袍,一身皂青色劲装,精神烁烁,显得人都年轻了几分。而这时,校场上的人也越聚越多,都是听说了大将军要和人比试箭法,来观看大将军绝技的军中将士。 一时间,不小的校场被围的水泄不通。 郭大将军站在原地,凝神调息了片刻,才从自己的亲兵手中接过了自己珍爱了多年的长弓。 弯弓搭箭,双臂较力,弓弦拉满,三只长箭同时齐齐射出,瞬间未过,郭大将军的一只手快似闪电一般从背后的箭囊中又抽出了三支利箭,搭箭,拉弓,这次,弓弦拉至满月一般,长弓极尽极限,却在持弓人手中稳如泰山,没有一丝的抖动。顷刻之间,利箭急出,动作一气呵成,快如疾风,毫无停顿。 水瑶一眼未眨的看着郭大将军出箭,看着他那根本没有瞄准,完全凭借着本能射出的第二箭,不由第一个大声喊道: “好!” 一声激起千层浪,周围一群围观的人还没从这一连串的动作中反应过来,就听见了这一声好,于是就稀里糊涂的跟着叫起好来。 端木渊心里一阵无语,他的精神力超强,看着那六支箭矢的走向和力度,就能提前判断出它们最终的结果。 和水瑶的想法一样,他也为郭大将军这一神技在心中连连称赞。他看的出来,这位大将军可不懂什么精神力控制,这一手神箭术,完全是惊人的天赋加上后天无数次的辛勤苦练才达到的高度。 他也很佩服,但他相信,除了他和水瑶,没有谁能在箭还没射中靶子之前就看出来这一箭的妙处。 都是些跟着瞎吆喝的莽汉!端木渊偷偷在心中吐槽。 箭飞的再远,终究还是要停的,六支箭停在靶上之后,场上的校尉们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六个靶子前,将靶子都扛到了众人面前,引得一圈众人惊叫连连。 每排的第一个箭靶上都插着一支破裂的箭矢,利箭的箭杆从中间齐刷刷劈开,如刀削一般,两支破开的箭杆边缘锋利,牢牢的插在箭靶的红心左右的边缘,看着那虽然破损,却牢牢钉在靶子上的箭杆,周围的人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仿佛心都在颤栗收缩。小校们把第二排的箭靶往前放了放,并错位摆开,让人群尽量能看清楚。 只见三个箭靶上都插着一支完好无损的箭矢。 原来第二支利箭,虽然是后发,但却后发先至,在第一支箭未曾中靶之前射中箭杆的尾端,将它从中间破开,一分为二再钉中了靶心,而第二支箭却余势不,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了第一个靶子,正中第二支箭靶的靶心。 这对速度,力度,方向的完美控制,几乎不可复制! 看过了箭靶,这一次的掌声和叫好声更是响若雷鸣。 郭大将军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一滴汗水从他的鬓角悄悄滑落,看的出来,这一箭,对他来说消耗不少。 “小姑娘,看你的了。”他笑呵呵的对水瑶说。 “大将军神技无人可超越!”水瑶由衷的赞美道。 “小姑娘,你的箭术也不错,不过只比咱们大将军差那么一点点而已。” “是啊,小姑娘,输给咱们大将军也不丢人,毕竟在咱们整个东文国,也找不到能比咱们大将军箭术更胜一筹的来。” “就是,就是,小姑娘,你认输,咱们不笑话你,你的箭术也不错……” 水瑶听着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喊话声,心里一阵热血翻涌,这些将士还真是挺可爱的。 不过,她可不是几句话就给劝退了的。 “大将军珠玉在前,小女子本不该再献丑,只是手里有个小玩意,还请大将军过目,请大家赏玩。” 水瑶说完,就端木渊递了个眼色,端木渊会意,转身去推带来的那辆小车,却看见书砚已经推着小车过来了。 这书砚,怪不得说话那么无所顾忌,景淮还要把他带在身边,原来有时候确实有可取之处。 端木渊心里暗想。 两人把小车推到水瑶身前。水瑶大声喊道: “请几位军爷给准备十个靶子,一字排开,放置在校场最远处。” 一语惊人,周围的人弄不清楚水瑶的用途,纷纷议论个不停。 就连郭大将军这种箭术高手一时也有些不解。 十个箭靶子一字排开,是多大的面积,难道这小姑娘要一次射十支箭? 这不可能啊。还让把箭靶放在校场最远处,那也太远了吧,谁能有那么大的臂力,射的那么远,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啊。 但他还是让校尉们按水瑶说的准备好了箭靶。 水瑶这时已经打开了小车上一个箱子,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一双手令人眼花缭乱的组装起来。 很快,靶场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的物体,一根长杆一样的长柱上安放了一把暗红色的长弓,水瑶伸手抽出十支利箭,一甩手, “啪啪啪,” 十支箭矢安放在长弓之上,成扇形排开,水瑶在长弓后面稍作调整,猛的拉开了弓弦,十支利箭呼啸而出,飞向了校场尽头的十支箭靶。 十支利箭齐飞的场面隐隐有些震撼,但场上没有一个人出声,都静悄悄的看着远处的靶子。看着报靶的小校们扛着靶子一步步的走过来,把十支箭靶一个个摆放在面前,等待检验。 郭大将军一个个的看过去,全都正中红心,无一例外! 十支全中,校场上的场面有些让人心中紧缩。 这箭射的不能说不好,可这看着却不能算是让人服气的箭术,眼前的小姑娘明明没有费太大的力气,这十支利箭能中靶子分明和那张奇怪的长弓有关系。 她明明是占了武器的便宜! 而大将军却是实打实的真功夫,神箭术! 然而,比试之前也确实答应过,可以各用各的弓箭,好像……似乎…… 这小姑娘也不算违规。 第372章 关于公平的争论 大家都看着郭大将军,等着他的反应,郭大将军却聚精会神的看着十支箭靶,迟迟没有说话。 忽然,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 “你这是作弊,是耍花招,凭借外力求胜,这是奇巧淫技,不是真本事!” 这声音好像点燃了众人心里的不满, “就是,就是,咱们大将军那是凭的真本事,真力气,你这小丫头,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这么个物件,在这儿使乖取巧。” “咱们比的是箭术,这种取巧的手段可是算不上光明磊落。” “说的是,比试不靠自己的真本事,靠歪门邪道,投机取巧,不是君子所为。” …… 一时间,整个校场上议论纷纷,那些跟着郭大将军在战场上冲厮杀过的军汉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对水瑶一个小姑娘耍了手段来赢取这场比试很是不满。 眼看着议论渐渐变成了声讨,景淮在一旁有些按捺不住,他赶紧上前一步,笑呵呵的高声道: “大家稍安勿躁,听本官说一句,景小姑娘年纪小,能有这般箭术已经实属不易,但是若论臂力和对战的经验,那肯定是不如咱们郭大将军的,不过咱们比试之前也没有限制特殊弓箭的使用,所以大家也不要过多的责怪人家女娃子,万事还是以和为贵嘛,咱们比试也是为了热闹开心,喝酒助兴而已,千万别较真,哈哈……” 郑监军也往前站了站,却没有说话,只是冷静的看着那架样子有些奇怪的弓箭。 议论的声音小了些,但还是有人不服气, “以巧取胜,胜之不武,这不是君子所为,就算你是个小女子也不行,你得给我们大将军道歉。” “就是,就是,你给大将军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一个小女子,我们也不难为你。” 水瑶和端木渊静静的听着,没有为自己辩解,也没有向郭大将军道歉,只是看着矛盾中心的郭大将军。 想看看他会说些什么,一个做主帅的人,不是只有自己功夫好就行的,还要有心胸和远见。他们想看看这郭大将军在强大的武力值之外,眼界和心胸气度怎么样。 终于,郭大将军从地上站直了身体,将一只手臂高高的举了起来,手中还紧紧的攥着那十支利箭。 场内立刻静了下来,片刻后,一片鸦雀无声。 郭大将军才缓缓开口, “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像什么样子!一场输赢就那么重要吗?一场比试而已,事先是我答应木公子可以使用自己的武器,他们并没有犯规,这箭确实也是景姑娘亲手射出来的,哪里作弊了,哪里又耍花招了? 军人,上阵打仗,赢就是赢,输就是输,连一场比试都不敢承认自己输了,又怎么能上阵去赢?!” 众军汉被说的低下了头,都一言不发。 少顷,有个年轻的声音不服气的说: “可这是比试,不是战场厮杀,投机用巧就是耍滑头,就是不公平,我就是不服气!” “谁不服气?”郭大将军厉声问道: “不服气的站到前面来让我看看,龟缩在人群里算什么英雄好汉?” “出来就出来!”一个年轻的校尉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身边的同伴想要拽住他,不让他上前,他用力甩开那人的手,走到郭大将军面前。 “大将军,我不服!我从小就崇拜您,您在我心里是不可战胜的箭神,今天您展露的神技,东文国没有人能及得上,这个小女子分明是靠兵器讨巧,不能算数。” “不能算数? 李子熙,我问你,”郭大将军准确的叫出了这个小校尉的名字。 “你上了战场,中了敌人的计谋,中了埋伏,你能说这不公平,不能算数,得重新来过? 还是说在战场上,敌人的武器比我们的精良,我们就可以不战?或者去责怪人家以巧取胜? 再不然说你有了威力更大的武器,弃之不用,去跟自己的敌人讲公平,抡起大刀拼力气? 那是公平吗?那是蠢!” 李子熙在郭大将军咄咄的声势中没有再出声,但脸上的神色却依然还是不愿意服气的样子,梗着脖子,不肯服软。 郭大将军也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两人像一对抵架的公牛,都是面红脖子粗的生着闷气。 “李子熙!” 郭大将军忽然高声喊道, “有!” 年轻的李子熙大声的应道。 “李子熙目无军规,不服管教,罚十军棍,拉下去,打!” “是!” 李子熙利索的高声回应,一点未见示弱。 郑艺和景淮都赶紧走到郭大将军身边,开口劝道: “大将军消消气,比试对练本来是军中的游戏,责打将士就太过了,这员小将说的也有道理,校场比试嘛,还是和上战场厮杀是有区别的。” “是啊是啊,老郭,不要和年轻人计较,他们还年轻,心中有公平正义,有胜负之心是好事,你不要非得把咱们的想法强加在他们的身上。” 周围的将士也纷纷上来替李子熙讲情。 郭大将军脸色缓和,但还没来的及开口,李子熙却先抢过来话, “多谢两位大人和各位袍泽替子熙求情,不过,是我擅自开口,不停将令在先,大将军打我,我受着,绝无二话,但是我还是要说,既是比试,就要有一样的标准,却不能使巧耍滑,这和战场上对敌是不一样的,我就算是在多挨十军棍也还是要这么说!” 一群人都被这个犟种二百五气得说不出话来。 水瑶心里笑开了花,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倔强的人,板子都要打在屁股上了,嘴还是这么硬。 不过她还是挺佩服这种人的。 所以……还是不能让他在这种欢乐的气氛中独自挨打。 “小女子也觉得这位小将说的极是!” 水瑶扬声道,清脆的声音立刻把大家都视线都从李子熙身上吸引了过来,看着这个引发这场不大不小的争论的主角,看着她一步步的走到人前来。 第373章 水瑶的献礼 水瑶走到众人面前,迎着各种或不解,或埋怨,或爱慕,或气愤的目光,拱手团团施了一礼。 “都是小女子考虑的不周,才导致诸位这番争论,先在此赔礼了。” 说完,她深深的弯下了腰, “不过,希望大家能静心听我一言,包括郭大将军,先不要急着责罚这位小将军。” 水瑶不疾不徐的说完,水汪汪的杏核大眼环顾四周,顿时,大家都觉得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对着自己传递过来了善意的注视。 众人都不说话,只有李子熙没好气的看了水瑶一眼,但也什么都没说。 郭大将军和颜悦色的说: “小姑娘有话直说就好。” “谢大将军。”水瑶干脆的开口, “首先,我赞同大将军的说法,战场之上,只论生死,活着,就是赢,反过来,活不了,就是输!所以,只要能胜,只要能活着,什么样的手段都是可行的,两军对垒,只看成败!” 水瑶的话让很多人听着不是滋味,但是却又无法反驳,于是皆沉默无语。 唯有李子熙依然不服气的瞪着她。 “然而,对于今天我和大将军的这场箭术之争来说,我……”她看着李子熙, “我赞同李小将军!” 全场还是鸦雀无声,但大部分都人目光都紧紧的盯着水瑶。 “李小将军说的对,这是比试,不是战场,比试自然要站在同等的起跑线上,不能还未发令,就先抢跑,当然,也不能凭借器械的来取巧,所以,今天和大将军的比试,自然是大将军胜,我和木渊败!” 水瑶话音落地,众人反应不一,有心思浅的已经开始笑的合不拢嘴, “就是,我就说这场比试肯定是大将军胜嘛,现在好了,这小姑娘也已经认输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有人却一脸疑惑,不明白水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是不为求胜,为什么要费劲心思,冒着犯众怒的风险拿出这种制作精巧的神弓来和大将军比试呢? 还有人很生气,虽然不敢如李子熙一般大声叫嚷,却小声嘀咕道: “既然知道如此取巧是胜之不武,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今做都做了,惹出是非来,又在这里做好人……” 郭大将军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但他毕竟都一军主帅,虽然看上去豪爽直率,但实际上心中城府颇深,只是看着水瑶一言不发。 水瑶并没有被周围的窃窃私语影响到, “我们决定用这些看上去有些取巧的弓箭来和大将军比试,原因有二,第一,是因为仰慕大将军的神箭之能,一直渴望一见,但大将军何许人也,似我等对大军也未有寸功之人也不敢请教,谁知今天大将军竟然有指教之意,但我们又怕自己箭术浅薄,引不出大将军展露神技,才出此抛砖引玉之策,幸好,大将军今日性质好,才让我们得偿所愿,不过,在场的诸位也应该谢谢我们,如果不是我们,估计很多人也没有机会见识大将军的神技吧?” 水瑶说到最后,带了几分调皮和娇憨。 众人哄堂大笑,气氛一下子缓和下来。 “其二嘛,”水瑶继续说, “大家仔细看看这架特殊的弓箭,难道没有人想过,如果咱们的全军都配制上这种弓箭,在对敌的时候,能省多少力气,能提高多少战力?” 其实这一众人群中,早已有人想到过这个问题,但还没来的及细想过,就被水瑶把这件事给提到了台面之上。 郭大将军却是从第一次对战的那张弯弓是就看出了水瑶手中的弓箭的不同,他几次观察箭靶和箭矢的情况,也是在考虑这些东西大批量生产的可能性,他一直在想回去再私下问清楚水瑶情况,没想到这么快水瑶就把这件事说在了明处。 当即眉头凝聚的一个疙瘩散开,开怀的大笑起来, “景小姑娘这东西制作的精巧,本将军确实很是感兴趣,既然有心在军中推广使用,那一定提供能做这种弓弩的匠人的所在了?” 匠人的所在? 这东西是芸娘娘亲在前人的基础上改进而成的,难道要让她把娘亲交出来? 那景昭爹爹肯定得打断自己的腿! 水瑶笑笑, “这件弓弩的制作者我无法请她出来,不过,我有图纸可以献给大将军。” 郭大将军眉头微微一皱, “只有图纸,自然是麻烦些,但是也不是不能仿制,只是时日要长些,但还是今日最大的意外之喜了。” 郭大将军心情不错,抬手叫道, “走,走,走,咱们回去继续痛饮一杯,庆贺今日的收获。” 一群人都乐呵呵的,准备往回走,却单单忘了一旁的李子熙。 还好郑艺眼尖,看见一脸沮丧的李子熙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一脸的委屈。连忙提醒了一句郭大将军。 郭大将军没好气的看了过去,李子熙和他身边两个本来准备拉他下去打军棍的小校都站在原地,不知道这板子是打好,还是不打好。 郭大将军没好气的说: “行了,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免了你的棍子,记下来,如果以后再犯,加倍责打!” 口气虽然无比的嫌弃,却透露出出一丝宠溺和恨铁不成钢。 众人都笑了,有人连忙上前拉着李子熙说, “走,走,走,咱们还是回去喝酒去。” 李子熙也不完全是傻子,此刻也看出了些眉眼高低,小声的嘀咕道, “还要记下来,以后翻倍,那还不如现在赶紧打了算了,免得惦记。” 他自以为小声,却不料郭大将军耳聪目明,回过头瞪了他一眼,却忍住了没有发作,一甩袖子走了。 李子熙吓的在后面缩着脖子,等大将军走远了才慢吞吞的赶上前来。同行的人纷纷说他今日太莽撞,不过是场比试,大将军都不计较,他却和一个小姑娘较真,而且人家小姑娘还是上门献宝的,最后显得他们这些当兵吃粮的小气不说,还差点白白挨一顿军棍。 李子熙气得口不择言, “你们这些墙头草,看见人家的弓箭好,就在这放马后炮,说风凉话,刚开始,你们不也说她使巧赢大将军不光彩吗? 还说我和一个小姑娘较真,小姑娘怎么啦,想靠一把弓箭就让我李子熙服软,不可能!咱营中又不是没有好东西,上次张大哥弄回来的好弓弩也不少,我看一点也不比她那把破弓差,哼!” “李子熙,你就是煮熟的鸭子嘴硬,有本事,大将军发武器的时候,你别要……” “不要就不要,我…… 不对,我凭什么不要,姓王的,你敢给我下套……” “哈哈哈……” 几人正在打打闹闹,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你们几个闹什么呢?说什么好东西,有没有我的份?” 第374章 张大勇回营 听见这个憨厚的声音,几人连忙抬起了头,只见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站在不远处,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两只大手里竟然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只虎斑小猫。 那小猫瞪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几人。 正是萧家村的张大勇! “张大哥,你回营了。”李子熙高兴的叫了一声,甩开身边的几人跑了过去。 “张大哥,我给你说,今天我太委屈了,”李子熙看着面前张大勇,刚才还倔强不服气的表情顿时变得委屈巴巴的。 其他的几人也都围了上来,几人七嘴八舌的给张大勇讲述了刚才的过程。 有的说: “张副将,你今天回来晚了,没看见大将军的神技,大将军今天可是没藏私,那箭射的,简直就是飞卫在世,也难以匹敌。” “是啊,大勇,你今日错过了一场好戏,没有眼福,大将军今日把那张千斤弓开到了最满,一箭穿心射六个靶子,真不愧是我东文的第一神箭手。” “不过那个小姑娘也不错,就算是不用那张厉害的弓箭,也能算是个好箭手了,何况人家手里还有那么一张神奇的弓。” “算了吧,她那箭术也能称作好手,要不是有好武器做辅助,我看她都不一定能赢了我。” 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最后李子熙那不服气的声音做了总结。 张大勇笑的很憨厚,仔细的听完了几人的讲述,看着一脸不甘心的想赢得自己的支持的李子熙, “子熙呀,你觉得我以前带回来的那批武器怎么样?” “张大哥,我正准备说这个呢,你看你上次带回来那么多好用的武器装备,都悄悄的没有大肆声张,还拿去让工匠仿制,不然咱们营中都该为这些宝贝抢破头了,今天那个景姑娘不过是手中有把好用的弓嘛,想献给大将军,就悄悄的献了好了,也值得弄这么大声势,故弄玄虚,哗众取宠。” 他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又肯定的加了一句, “我看她就是想在众人面前邀功,哼!” “你说今天来的那个姑娘姓景?” “对啊。” “你说她是来邀功的?” “对,就是。” 张大勇看着李子熙愤愤不平的脸,笑的一脸神秘。 “子熙呀,我告诉你,这次你可要打脸了,知道不,我上次带来的所有武器装备都是出自这个景姑娘的家里。” 张大勇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李子熙, “换句话说,景姑娘一直在默默的支持着咱们这些北疆的将士,从来没有透漏过分毫,现在,你还觉得她是会因为献上了一张好用点的弓就邀功请赏的人吗?” 张大勇说完,呵呵笑着,重重的拍了拍李子熙的肩膀, “走吧,兄弟,瑶瑶是个大度的姑娘,不会跟你计较的,跟大哥我一起去见大将军去。” 张大勇满面笑容的招呼大家一起往开宴的营房走去,李子熙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张大勇的背影,那只被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他的肩头,正回过小猫脑袋,冲着他“喵喵喵”的叫了两声,似乎在说,有本事你就来啊,声音里充满了挑衅和威胁。 李子熙只觉得血往上涌,这是怎么啦,怎么连只小猫都要挑衅自己。 去就去! 李子熙急匆匆的追上几人,一声不吭的跟着走。 张大勇看他脸红的像要滴下血来,闷着头往前走,只觉得好笑,他其实很喜欢李子熙这个兄弟。 这孩子只有十七岁,将门虎子,祖父和父亲都是一代名将,只是他爹在他七岁的时候就殒命在沙场,只留下他一根血脉,所以,他的寡母视他为眼珠子,坚决不肯让他再入军营,想让他走文官之路,可他自小崇拜自己的亲爹和郭大将军,十六岁就在家里待不住,非要披甲上阵,声称要为自己父亲杀敌报仇,自己偷偷的背着寡母来到了北疆。 郭大将军和他的祖父以及故去的父亲都有袍泽之谊,本想让他回去,他却万万不肯,最后收到他祖父的书信,同意他留在北疆,这才留他在军营里做了个小校。 他聪明伶俐,又是将门虎子,家学渊源,身手好,人机灵,立过几次不大不小的战功,也升了官职,深得郭大将军的喜欢,就是一旦倔脾气上来,八匹马也拉不回来,让人又爱又恨。 张大勇曾经是他的直属上司,带着他出过营,参与过真刀真枪的战斗厮杀,在明晃晃的钢刀下救过他的性命。 而且张大勇不仅天生神力而且功夫在军营中无人能及,是李子熙在郭大将军之外最崇拜的人。 他虽然生长在富裕有爵位的将门之家,却性子单纯,对自己喜欢崇拜的人能掏心掏肺的对待,何况张大勇救过他的命,于是,就成了张大勇最好的一个小兄弟。 此刻,看他尴尬,张大勇想了想,悄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瑶瑶的机关术是我见过的最好,最无人可匹敌的,她这次亲自前来,既然已经说了要送武器给咱们,那必然不可能只有一张弓,你别再惹事,回头我帮你弄点好东西。” 这话一出,李子熙顿时两眼放光,脑袋点的跟鸡啄米一般。 惹得蛋蛋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第375章 最好的助手 匆匆忙忙来到大营,却见只有一众将士正在收拾残局,不见了郭大将军和水瑶等人。 正要寻人去问,一个郭大将军身边的亲兵看见了张大勇, “张副将,大将军刚才还在问你巡营回来了没有,说是你回来了,请你立刻去见他,若是你现在无事,稍事休整就去吧?” 张大勇爽快的答道: “我不累,不用休整,这就随你过去。” 说完歉意的看看随他一起过来的几位, “抱歉了,诸位,等见过大将军再与各位喝酒。” 接着抬腿就走,李子熙在后面急急的叫道: “张大哥,刚才答应我的事,你可别忘了。” 张大勇微怔了一下,笑着说, “放心,忘不了。” 说完,扬长而去。 张大勇来到的时候,郭大将军和几个心腹以及郑艺,景淮,水瑶,端木渊正齐聚在议事厅,商讨这次带来的武器。 天色已晚,虽然郭大将军急着早一点看到那些宝贝,也只能等第二天。 不过,实物看不到,可以先看看图纸。 亲兵引着张大勇悄悄的进去,没有打扰聚精会神的盯着图纸听水瑶讲解的一圈人。 张大勇怀里的蛋蛋看见水瑶,就要扑过去,被张大勇及时的抓住了后腿,小猫生气了,恼怒的冲张大勇张开大猫嘴,威胁的秀了秀它尖利的小猫牙。 真是的,还敢抓它的后腿,要不是看在是一个村的熟人面上,它才不肯让他抱着自己呢。 张大勇把一根手指竖在嘴唇前,轻轻的“嘘”了一声, “瑶瑶在办正事,小猫要听话,不要捣乱,咱们一会儿再过去说话。” 蛋蛋勉强安分下来,瑶瑶确实说有事要忙,才没有带着它和小鹿的,只是,现在天都黑了,它有些担心,在军营中到处跑着找瑶瑶,还被一群糙汉追着要捉走它,它当然不怕,但是却耽误了它找人,幸好遇到张大勇,认出了它,才抱着它在军营中大模大样的找到了这里。 现在看到了瑶瑶,小猫安心了,再等一会儿也没什么,不过它不愿意窝在张大勇怀里,挣扎着爬到了肩头。 嗯,这里位置不错,高高的,正好能看见被众人包围在中间,正低头讲述的瑶瑶。 水瑶给了郭大将军一张清单,上面罗列着这次带来的各种武器,又摊开了一卷图纸,给大家讲述这些武器的使用方法和作用,听的周围一圈人热血沸腾,手心痒痒的,恨不得连夜去试用一番。 “这些东西有的太过巨大,我是分开来拆装运送过来的,明日一早我会把它们都组装起来,还请大将军给我派几个力气大些的人做助手。” “没问题,我这里有个力气大,脑子灵活,还懂一些机关制作的副将,我让他陪着你去把这些宝贝装起来,有他在,景姑娘你什么力气活都不用干,只需要指挥一下就好。” 郭大将军站的位置正好背对着张大勇,没有看见他所说的人已经来在了身后,还在不遗余力的夸着自己这员爱将。 水瑶和旁边的几个人抬起头来,已经看见了张大勇。 他显然也已经听清了大将军的话,正摸着鼻子一脸的苦笑,不知道该为大将军的信任和欣赏而自豪,还是该为他把自己当劳力而无奈。 直到大将军身旁的一位心腹提醒道: “大将军,张副将已经来了。” 郭大将军回头一看,刚露出笑意,又皱起了眉头, “你小子,让你去巡营,怎么还玩猫逗狗起来了,不务正业!赶紧把那畜生丢出去,先来见过监军大人和景侍郎,我这里还有活安排给你呢。” 郭大将军的话音还没落地,小猫蛋蛋后腿用力一蹬,纵身一跃,生生从空中直直的跳向了水瑶,一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闪过,那小猫已经舒舒服服的窝在了水瑶的怀里,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 “这是猫吗?简直是缩小的豹子啊!” 有人没忍住开口惊叹道。 水瑶赶紧对着郭大将军甜甜一笑, “大将军别见怪,这是我的小猫,肯定是出来找我被张副将遇上了。” “哦,原来如此,哦,这畜生……哦,不,这小猫还挺可爱的,景姑娘你养的一定没错,看看,居然能跳这么远,真是猫中翘楚啊,哈哈哈……” 这夸的,也挺让人无语的…… 不过,水瑶打算忽略这些。 “郭大将军,您刚才所说的人就是这位张副将吧?” “是啊,景姑娘,你不要看这小子长得五大三粗,看上去傻乎乎的其实有内秀,能写会画,文武全才,还有个秀才的功名呢。” 郭大将军第一次当着张大勇的面,如此不遗余力的夸奖着,像是极力推销自己货物的商贩,生怕水瑶看不上这个助手似的。 水瑶嘴角噙着笑,静静的听郭大将军滔滔不绝的往下说。 端木渊在一旁看着,觉得这些日子以来水瑶身上的淘气可爱越来越多,不似在外面时的样子,那时候,就算是笑着,笑容中也总有些放不下的东西在其中。 最后张大勇自己实在听不下去了,上前打断了郭大将军的话, “大将军,咱们先就座吧,您看,这监军大人和景侍郎一路辛苦,这会儿还站着呢。” “好好,咱们先坐,” 郭大将军一边让座,一边还不忘了刚才的话题, “不过你小子别打岔,我让你给这位景姑娘打下手,可没委屈你,这是给你机会,让你最先去熟悉那些好宝贝,你……” 张大勇实在忍无可忍,站在郭大将军身侧,用看似小声却让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说: “大将军,属下谢谢您,不过,我不是觉得委屈,是想告诉您,这位景姑娘是内子萧南南的好友,属下恩师的女儿,也是上次属下带回来的那批武器的原有主人。” 听到这话,郭大将军立刻停了脚步,瞪圆了眼睛。 第376章 辞行 张大勇忍受不住郭大将军的唠叨和对自己的吹捧,直接把自己和水瑶是自幼相识的事情说了出来。 议事厅中的人才恍然大悟,其实本来大家还不解素无往来的水瑶为什么会突然送来这么多的武器,现在这心中的一丝疑虑也就烟消云散了。 只有景淮和郑艺的眼神看上去有些莫测,尤其是景淮,眼睛不停的在水瑶的身上转来转去,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畅聊了一会儿,郭大将军索性把对水瑶和端木渊这几天的安置事宜都交给了张大勇负责。 一众人等都尽兴而归,期待着水瑶赶紧复原那些武器。 分手时,水瑶把南南托她带给张大勇的衣物交给他,又交代张大勇多找几个可靠的人来,她必须在两天内处理好这里的一切,还要赶着去南方送粮赈灾,助凌瑾一臂之力。 张大勇虽然不知道这一层,但看水瑶郑重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忙,于是满口答应明天一早就带人来找她。 水瑶抱着蛋蛋进房,不一会儿,端木渊敲门进来,愁眉苦脸的说张大勇把小鹿安排在了他的房内,说小鹿在马棚住的不安心,一直跟马匹打架,所以干脆给他送了过来。 端木渊解释说小鹿是水瑶养的,不该放在他的房内,张大勇振振有词的说,水瑶毕竟是女孩子,总不好和牲口住在一起,所以就让他勉为其难的一起住吧。 说完也不在意端木渊的反应,就自顾自的走了。 水瑶抱着蛋蛋看着端木渊一脸的不情愿,笑着问, “那你来找我是什么意思呢,让我把小鹿领回来吗?” 端木渊无奈的说: “倒也不是,小鹿一进我的房间,就卧下睡觉了,有一种总算安全了的感觉,也不好再把它硬拖过来。 我找你是好奇你为什么还不和景侍郎相认,如果早点和他相认了,可以让他代接这批武器,今天也不用绕那么大的圈子将这些武器送出来。” 水瑶摇摇头, “我也说不好,就是不太想这么早就相认,一开始我想看看他的为人,观察了一天,觉得他人还算忠厚,但我爹爹和娘亲如闲云野鹤一般,虽然愿意出这份力帮助边疆这些将士,却不愿有过多的牵扯,也不愿领什么功劳。所以,我想找个机会,悄悄的把爹爹交代的东西交给他,最好不让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免得给爹娘惹来麻烦。” 端木渊点头称是,两人商量了一下回去的事情,见天色太晚,蛋蛋都已经蜷缩在床头睡着了,连忙告辞出去了。 第二日,水瑶一早就被张大勇叫了起来,一眼望去,张大勇身后站着十来个精壮的汉子,为首的一个居然是昨日最不服气的李子熙。 水瑶看着李子熙,嘴角噙笑, “李校尉也来了,怎么,隔了一夜,我们这奇淫巧技能入您的慧眼了?” 李子熙脸色微红,声音却响亮, “我已经知道了,景姑娘你是萧姐姐的好友,萧姐姐上次救了我们很多人,还给我们送药品,你是她和张大哥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今天,我是来帮忙的,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让我去做。” 水瑶听了李子熙的话,笑的更甜了。 “原来李校尉是看在张副将和南南的面子上才来帮忙的,那我还真是该好好领他们两个的人情。 不过,我刚才看见你,还以为你是喜欢我昨日展示的那种弓才来我这儿的,想着这些大东西自然得大将军分配,我自己有些随身带着小东西,倒是可以送些好用的给你防身,不过现在看你并没有这个意思,那就用不着了。” 李子熙脸上的表情由惊转喜,又转为沮丧,一时间口干舌燥,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转过脸,可怜兮兮的望着张大勇,那眼神,充满了委屈无辜。 张大勇看着他被水瑶拿话堵的想要又抹不开面子的样子,又好笑又好气, “你平时的机灵劲都去哪儿,这是你萧姐姐的好友,既然有意送东西给你,你还不赶紧谢谢!” 李子熙本就不是个笨人,听话听音,立刻红着脸上前,对着水瑶弯腰就拜: “景姐姐好,我并不是因为萧姐姐和张大哥才来的,我实在是喜欢你上次送来的武器,昨日那张弓更是好东西,今天来就是想见识见识张大哥说的更好的宝贝,至于姐姐刚才说的小东西,肯定也是好东西,既然景姐姐愿意给弟弟当见面礼,那弟弟就却之不恭,嘿嘿嘿。” 不得不说,李子熙不犯倔的时候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张大勇本来在萧家村就学过一些机关制作,自从投了军,当了兵,对军营中的各种武器更是了如指掌。而他带来的十几个小伙子也都是聪明机灵的,而且平时就喜欢捣鼓各种武器,所以两天的折腾下来,十几车的武器基本都已组装完毕。 郭大将军虽然军务繁忙,但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两天之间来了数次,美其名曰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其实大家都知道,他就是来过眼瘾和手瘾的。 所以,在把所有带来的武器物资都向张大勇交接清楚后,水瑶就跟郭大将军提出了辞行。 晚上,水瑶整理好行装,准备第二天就启程回去,只是一切都收拾妥当后,看着景昭给的几瓶药,陷入了一阵沉思,琢磨了好一会儿,还是打算明天走之前,交给张大勇替她转交。 正在这时候,“咚咚咚”,水瑶的房门被敲响,开门一看,外面居然站着这两天一直都跟在她们身旁忙前忙后的书砚小哥。 “景姑娘,我们老爷请您过去,说是有事情商量。” “哦?” 听见景淮找她,水瑶稍微有些惊讶,其实这两天,她几次发现景淮在她们的周围远远的注视着,但却一直没有走近。虽然她不知道这时景淮找她为了什么,但还是爽快的说,“那好,那咱们这就走。” 走出去几步,忽然又想起刚才被自己放下的补药,想了想,开口叫住书砚, “书砚小哥,请稍等一下,我带点东西。” 接着回房拿了药瓶和药盒出来,随着书砚去见景淮,书砚一见她捧着那个大木盒,连忙接了过来,轻松的拎着,殷勤的领着路。 第377章 认亲 书砚引着水瑶来到了景淮所在的房门外,在门口喊道:“老爷,景姑娘来了。” “进来吧!” 屋内传来景淮的声音。 “景姑娘,我们老爷请您进去。”书砚笑嘻嘻的说,抬手做了一个 “有请” 的动作。 水瑶推门进去,却见景淮背对着自己,面向窗外。窗外的余晖透进窗来,映的他的周身像是有一圈微光。 这背影,竟然和景昭爹爹有几分相似。 水瑶心中一动,第一次觉得和景淮有了几分亲近的感觉。 她静静地站在门口,没有出声,景淮转身看向她,脸上的和蔼中带着一丝以前未曾有过的严肃。 “景姑娘,坐吧。” 景淮指着一张座椅让座道,自己也先一步在主位上坐下。 “请你过来有两件事,第一件就是刚刚大将军差人来告诉我,在桐雁镇的那伙匪徒的老巢已经被那天连夜赶去的大军给剿灭了,抢去的劳军物资都找回来了,还缴获了匪巢里的不少财物。 客栈老板家的大儿子也给救回来了,虽然受了些委屈,好在性命无碍,养养也就好了。所以这件事情也就算是了了。你回去要是愿意,可以继续在桐雁镇投宿,那里现在很安全。” 水瑶一听也很高兴,有心想问问那封信的事情,又怕涉及机密,问出来让景淮为难,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景淮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取出了一幅字,打开出神的看了片刻,招手唤水瑶过去。 水瑶走过去看见宣纸上敦厚内敛,却又力透纸背的八个大字:伯埙仲篪,松萝共倚。 “景姑娘觉得这字如何?”景淮突然发问。 “这,”水瑶犹豫了一下, “水瑶不通书法之道,但这字写的笔画无锋内敛,字体圆润不单薄,却自有一股大气迎面而来,可见书写者人生经历跌宕起伏,有顿悟后感触良多的意境。” “你竟然能从这几个字中看出如此多的意味?”景淮惊讶道, “不过,我还想听听你对这八个字的看法。” “伯埙仲篪,是说兄弟之间,要像埙和篪这两种乐器一样能相互配合,发出和谐的乐声。 松萝共倚,是指夫妻之间要像女萝和松树一样相互支撑,亲密无间。 这两句话的意思都是强调家庭和睦的重要,连在一起更是表达了书写者期望阖家安康,和睦幸福的心愿。” 水瑶应景淮的意思把自己的看法说完,却见景淮手抚着那幅字感慨的说, “寻常人都只知道这是一幅普通的字,表达的意思也不过就是家和万事兴,最多不过是看上我祖父的名望,渴求他一幅字画而已,又有几人能看懂他字里行间的感情呢。” 水瑶看着那幅渴望家族和睦兴旺的字,想着景昭爹爹二十年来一直游离在家族之外的生活,心中五味杂陈。但她不是局中之人,她无法对此做出评判,只能沉默不语。 景淮看水瑶不说话,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景姑娘,这两日你太忙,我也不好打扰你,如今你明日就要走了,我有一言如鲠在喉,想问一问你,若是唐突了你,先在此致歉了。” 景淮说到这里,居然很正式的给水瑶行了一礼。 水瑶连忙回礼, “这可使不得,景大人您多礼了,您有话尽管说就是。” “那好,那我就直言不讳了。”景淮一扫刚才的和蔼,气势一凛。 “你既然姓景,和景昭有没有关系?!” 这脸变得还真快,话也确实问的直接。水瑶想起书砚关于打手心的话,心中已经十成十的相信了,甚至有一瞬间担心这位大伯下一刻就会抽出板子打在自己的手心上。 没办法,只好出卖爹爹你了。 水瑶悄悄在心里对景昭说着对不起。 “景大人您真是一双慧眼,明察秋毫。” 她难得的说了句恭维的话,希望大伯和爹爹的是是非非不要牵连到自己身上来。 “景昭正是家父的名讳,不知景大人从何得知?” 水瑶开始装傻。 景淮猛的双手握紧,接着又慢慢松开,手在桌上一阵摸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小木尺,轻轻击打在自己的手心上,发出轻微的“啪啪”声。 这就要动手打人了吗? 水瑶眼睛盯着景淮无意识般击打的手,心里犯愁,她没有被动挨打的自觉,可这毕竟是爹爹的哥哥,自己还手是不是不太好? “你是景昭的女儿?你今年几岁了?”景淮若有所思的问道。 “十六了!”水瑶答道,眼睛没有看景淮,还是盯着他的手。 “十六了,十年前你六岁,景昭回家怎么没带你?” “回家,回什么家?景大人您在说什么?”水瑶终于把视线从小木尺移到了景淮的脸上,继续装傻。 “你不要装了,既然景昭让你来送这些武器,我不信他不知道我也在这个时候来军营,他会没告诉你我是谁?还是他根本就忘了自己从哪里出生,根在哪里?” 景淮没好气的说。 “嘿嘿嘿。”水瑶有些尴尬,她一直觉得景淮看上去有些憨厚,不像爹爹玉树临风,一脸的聪明相,没想到也是个蒙头吃汤圆,心中有数的。 “大伯在上,侄女景水瑶有礼了。” 既然要认亲,水瑶自然不能错了礼数,回答景淮的话之前,先直接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景淮立刻保持不住那一脸的严肃,想笑却又不愿意放下架子,一边伸手虚扶了水瑶一下,嘴里急急的说着: “起来,起来,赶紧起来,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可不敢受你的大礼,快起来,等着讨见面礼嘛?告诉你,我穷的很,现在可没东西给你。” 水瑶利落的站起来,笑嘻嘻的回答道: “大伯,您请坐,我可不敢要你的东西,倒是我这里有东西要送给你。” 说完连忙从怀里取出那两个小玉瓶,递给景淮。 “这是什么?”景淮一脸嫌弃,手却没有慢上分毫,快速的从水瑶手中接了过来。 “大伯你打开闻闻。”水瑶建议道。 景淮依言打开玉瓶上的塞子,凑近一嗅,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直冲颅顶。 精神都为之一振。 “这是什么?药品吗?气味倒是好闻。”景淮又嗅了一嗅,赶紧塞紧了塞子,生怕走了味道一样。 “这是爹爹让我带给大伯您的……” “哼,算他还有良心。”景淮没等水瑶把话说完,就自顾自的接了话, “不过,就这么小小两瓶吗?还有父亲呢?祖父呢?你大伯母,他的长嫂呢?这么多年没有音信,就让你捎回来这么两小瓶药就行了,他到底还是不是景家人,还有没有孝心……” 景淮根本不给水瑶说话的机会,自己一叠声的发泄着对景昭的不满。 水瑶几次想插话都没有插进去,索性不说了,静静的等着他说完。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我说的不对?” 景淮说够了,看着安静的水瑶,又问道。 “那个,大伯,这两瓶药其实就是我爹爹送给曾祖父和祖父的,因为配药的材料太过珍贵,只得了这两瓶,他们两位老人家一人一瓶……” 第378章 大家族景家 景淮险些把手中的两个玉瓶扔出去,架子拿了半天,结果就这两小瓶药,还没有自己的份。 还当着侄女的面,太尴尬了。 “哦,既然是给你曾祖父和祖父的,那我收起来等回京复命的时候带回去给他们。” 景淮干巴巴的说,声音里有些消沉的意味。 他转身收起了玉瓶,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抬手示意水瑶也坐下。 水瑶从景淮的眼中看到了失落和难过,虽然不太明白这大伯怎么一副这么在乎没收到礼物的样子,但还是好意出言解释道: “伯父,不是爹爹小气不给伯父准备,实在是这两瓶药太过珍贵,爹爹这些年攒的好东西都用上了,也才配得了这两瓶,每瓶中有十二颗丸药,老人家一个月服用一颗,能够延年益寿。而且,这药是给老人家用的,伯父春秋正盛,也用不到这些。所以爹爹……” 水瑶正想说爹爹给您准备了其他的东西,结果话还没出口,就被景淮打断了,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只要他心中还有祖父和父亲,还有孝道就行了,我这个当大哥的还能计较他的东西嘛,再说,我身体好的很,也不稀罕他的东西,哼!” 虽然最后那一声傲娇的哼,声音很轻很轻,但水瑶的耳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上的,她听的一清二楚。 “你既然是我的侄女,那我也不能叫你什么景姑娘了,”景淮恢复了长者的态度, “瑶瑶,我这么叫你没错吧?” “伯父随意,在家爹爹和娘亲也是这么叫我的。” 水瑶赶紧温顺的说,态度堪比犯了错的蛋蛋,非常乖巧。 景淮心气顺了很多,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十年前,你爹娘回到家里的时候,怎么没有见过你?” “十年前,爹爹和娘亲身边只有哥哥景昊跟着一起回的京都。”水瑶平静的说, “他们是在从京都回乡的路上捡到的奄奄一息的我,所以,我是爹娘的义女。” 对于往事,水瑶已经完全接受,这时讲出来,心中竟然一丝波澜都没有。 “哦,你是景昭和弟妹收养的女儿。”景淮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又说 “那就说的通了,我说你这么俊俏乖巧,也不像是景昭能生出来的女儿,哼,他倒是好命,收养个女儿也养的这么出挑。 不过,瑶瑶,你既然姓了景,就是景家的孩子现在是,以后也是,永远都是。” 水瑶被景淮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的有些无措,但还是很感动,连忙的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你是景家的孩子,就不要学你爹,记得有空要回家看看,你祖父,你曾祖,都惦记着你和你哥哥,哦,他们还不知道有你这个孙女,但是你要相信伯父,他们见了你肯定喜欢,你要记着早些回去看看,唉,人老了,惦记孩子,可有些不孝顺的人,总是一走就走了十年不回家,你和你哥哥可不要学他。” 唉,也不知道这大伯对爹爹有多少怨念,几句话没说完,就又绕到爹爹的身上。 “对了,你哥哥景昊现在在哪里?”景淮又含沙射影的说了景昭几句以后,又关心的问起来了侄子。 “景昊他现在在南边,我前两个月和他分开的时候,他去往了南州帮着工部的田文杰去治水。” 水瑶不知道景淮和景家对凌瑾是什么态度,没敢直接说景昊就在睿王凌瑾身边,先试探着提了提田文杰。 果然,景淮皱起了眉头。 半晌才开口道: “罢了,治水是利国利民的事,我也不该说什么,但是,瑶瑶,你见到你哥哥,一定要告诉他,只做事,不要牵扯到朝廷的各种派别之中去,我们景家,只忠君爱国,为天下苍生尽力,绝不牵扯进党派之争中去,更不能……”他压低了声音, “更不能牵扯进储君之争,切记!切记!” 景淮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水瑶的心里却像是揣了一块石头。 她好像明白了爹爹为什么让她只交割给老人家的补药,却尽量不要和伯父认亲的用意了。 她是必会牵扯进来的,她从出生就在这局中,逃是逃不掉的,只有面对。但她不应该把身边的人牵扯进来。 景家是个大家族,她不应该让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自己背负危险。 水瑶一瞬间,改变了以前顺其自然的想法。 “伯父,以后有机会我会回家看看的,但,出来之前,爹爹曾经交代过,他已隐居多年,已经不习惯大家族的生活,所以,让家里还是不要再记挂他,一切随缘吧。” 这话说的有些冷酷,景淮听了愣住了,一时间,屋内静的落针可闻。水瑶很害怕景淮会暴怒,却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准备承受景淮的怒火。 半晌,却听见景淮一声叹息, “算了,一切都随他吧。” 水瑶惊讶景淮的反应竟然如此平静,抬头看他的时候,却见他的眼中已经有了泪花。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景淮幽幽的叹道。 第379章 夜谈 水瑶不愿意景淮沉浸在这种情绪之中,就岔开了话题, “伯父,你怎么能一口断定我和景昭爹爹有关系的呢?” “呵呵,你这小丫头,还想套我的话。”景淮果然没有再继续纠结。 “你虽然不是弟妹亲生的,看上去也比她柔顺,但平时说话做事,不经意间却经常流露出雷厉风行的样子,那种气势,和弟妹神似。” 景淮得意的说: “别以为伯父粗心,看不出来。另外,我虽然不懂机关术,但弟妹是精通这些东西的高手,这些,早在十年前,你大伯母就告诉我了。” 听景淮这话的意思,芸娘娘亲和大伯母相处的也不错嘛,为什么爹爹会有那么大的意见,还要和伯父吵架呢? 水瑶心中暗自猜想,当年景家的事肯定不会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只是现在,她并不好问出来。 “再说你又自称姓景,要知道在东文,这姓氏也算少见,我当然不能随便放过,你明天就走了,我也没有机会再慢慢看,只好诈你一诈了,哈哈哈。” 景淮笑得很得意。 水瑶无语。 伯侄二人谈了许久,水瑶要告辞的时候,忽然想起了那个大木盒还在书砚手里,连忙出门去找他,发现书砚抱着那个木盒子在外面的竹凳上睡得正香。 “书砚,醒醒,快醒醒。”水瑶拍着书砚,书砚醒了,下意识的伸手抹了抹嘴角,发现并没有睡出涎水来,连忙放下手,不好意思的笑了, “景姑娘,你和我们老爷谈完了?” “是,谈完了,你快把木盒给我,这是给你们老爷的礼物。”水瑶接过书砚递过来的木盒进屋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嘱咐他, “天黑了,夜风凉,不要再在门口睡觉了,会得风寒的,不过,你倒是睡眠好,在哪儿都能睡着。” 书砚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嘿嘿的笑了,水瑶抱着木盒子进了屋门。 “伯父,其实爹爹和娘亲是给你和大伯母准备了好东西的。” 水瑶把大木盒子打开,里面满满的都是各种小瓷瓶和小盒子,每个瓶子盒子都细心的贴着纸条,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药品的功效。 “这些都是爹娘能想到的您和大伯母这个年龄需要的药品和补品,我本来是想让张大勇在我离开后交给您的,现在,您自己收着吧。” 景淮看着满满一大盒子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手指轻轻的在那上面拂过,一时竟没有说话。 水瑶偷偷抬眼望去,发现景淮竟然红了眼眶。 她赶紧垂下眼睑,虽然接触时间短,但她也看出来了,景淮伯父对景昭爹爹很在意也很思念,但他本质上也跟爹爹一样,看上去随和,骨子里也是个傲娇的性子。这会儿激动,不在乎形象,回头想起自己在侄女面前失态,又该往回找补了。 “真是的,当初就不该让他那么早出去游历,不读圣贤书,好好的学什么医术,弄的自己跟悬壶济世的华佗一样。十年没音讯,送个礼还要送药,也不嫌不吉利……” 景淮终于开口,却是一堆埋怨的碎碎念。然而水瑶看见他口是心非的把大木盒子紧紧的抱在怀里,不肯松开。 “伯父,今晚咱们该说的话都说了,明日我就走了,你暂且也不要向别人透露咱们的关系。这不光是为了爹爹,就是对景家来说,有能力提供这么些关键时候几乎能改变战场胜负的武器,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也不是件好事。” 景淮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也在官场浸淫了二十年了,这种事情还是懂的,祖父和父亲一直埋首于教书育人,自己也只在礼部任职,不肯涉足那些让人眼红的职位中去,就是为了避嫌。 现在,这大侄女手中的东西足以引来别人的觊觎和忌惮。景家,一屋子的读书人,还是离得远些好,免得看热闹湿了鞋。 水瑶看景淮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就站起来告辞了,景淮依依不舍的送到门口,被水瑶劝止住了, “伯父还是不要送出门了,让人看见,于礼不合,容易引人猜忌。” 景淮只得止步,水瑶走出不远,就听见景淮在屋里的喊声, “书砚,进来!刚才怎么回事,这木盒子怎么弄脏了一个角,怎么这么不当心,你是不是又睡着了……” 唉,这主仆两个,又要鸡飞狗跳了。 水瑶赶紧快走几步逃离,眼不见为净! 第二日,水瑶和端木渊辞别了众人,带着小鹿和蛋蛋,一人骑了一匹快马,就要出发。 张大勇带着李子熙等在大营门口,代表郭大将军给她们二人送行。 冠冕堂皇的客气官话讲完,张大勇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递给水瑶。 “这是我发的饷银,我在营中吃住,没有花钱的地方,你帮我捎给南南。” 看见水瑶接过荷包,拿手捏了捏,张大勇的脸有些红, “我的饷银微薄,肯定没有南南开铺子挣得多,你交给她,就说我让她买件可心的衣裳穿。” 水瑶捏着荷包,摸出里面应该还有一封信,便笑嘻嘻的说, “这还用我转达,你应该早在信里面写清楚了吧。” 张大勇脸更红了, “没有,我在信里没说饷银的事,我,我写信的时候忘了。” 看着张大勇一脸的不好意思,水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好了,放心吧,我会原封不动的交给南南的,不过,我会建议她把这银子打成钗,簪在头上,天天带着,想你了就拔下来看看。” 张大勇眼睛一亮,这是个好主意,自己怎么没有想到,他刚想说好,却看见水瑶揶揄的看着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水瑶又在取笑他。 多说多错,张大勇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这时候李子熙看见大家都不说话了,赶紧凑上前来,把一袋子肉干塞给水瑶, “景姐姐,这是我在伙房里找到的最好吃的肉干,特意拿体己银子换的,你带着路上吃,谢谢你给我的护身的好东西,下次你再来,要是还有,可千万要记得给我留着。” 水瑶看着无比乖顺的李子熙,简直不能把他和前日那个倔牛一般的少年联系在一起,还真是打蛇打七寸,收人要收心啊。 笑着跨上了马鞍,各自道了珍重,水瑶和端木渊策马扬鞭,在一路烟尘中扬长而去之后,身后的一处高地上,站着郑艺郑监军和郭末郭大将军,看着水瑶远去的背影,不知在说些什么。 第380章 赶赴靖州 水瑶和端木渊扬长而去,背后却有两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她们身影的消失。 水瑶虽然背后没有眼睛,但小猫蛋蛋却有一双转来转去,东张西望的眼睛。 “瑶瑶,那两个人一直在远处看着你。”蛋蛋懂事的提醒水瑶, “是啊,瑶瑶,我也能感知到那个郑监军虽然从来没说什么,但却总是在不经意的观察着你,难道你自己没有觉察到。”端木渊也郑重的问道。 “他从第一次见我就有些不一样,似乎有些诧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我一直在等他的反应,但一直到现在咱们走,他都没有任何的举动,那就算了吧,我能觉出来他并没有恶意,那就不用管了,顺其自然吧,有时候,秘密过早的揭开也不是什么好事。” 端木渊没有再说话,水瑶的事情,她自己决定就好,他只想在身边保证她的安全。 行至无人的旷野,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下来,水瑶唤过来小鹿,下了马,亲昵的拍拍它的脑袋, “接下来,要辛苦你了。” 小鹿在两人期盼的眼神中慢慢长成比旁边的高头大马还要神骏的样子,水瑶连忙拍拍它已经如树杈般的鹿角, “好了,好了,停下吧,再大就吓到路人了。” 小鹿停止了生长,歪过头来,样子温和又呆萌,看着水瑶的眼神满满的都是信任和依赖。 水瑶纵身跃上小鹿的脊背,抱着蛋蛋,弯腰对端木渊说: “两匹马都归你了,你可以一路换马不换人,记得别让我落下哦。” 说完,轻轻一拍小鹿的屁股,急驰而去。 端木渊默默的放下了已经抬起的脚,他还以为水瑶会邀请他共同乘坐小鹿呢,毕竟变大的小鹿远远比一匹骏马要高大结实,驮两个人外加一只猫也没有一点问题。 不过,虽然身边现在只有两匹普通的骏马,但是这也不可能让他被落下。 他掏出两张疾行符,手一抬,两张符分别落在两匹马的颈下,他随便跳上一匹,轻提缰绳,一声呼哨,两匹骏马四蹄翻飞,身后留下了一溜的烟尘。 三日后,同样的场景出现在江南。 水瑶和端木渊心中惦记着远在南边的几人,不眠不休的赶路,本来三天的路一天一夜就回到了萧南南的铺子,小鹿也累坏了,两匹骏马尽管有疾行符加持,也累的口吐白沫,被人弄进马棚好好养着,不知道还能不能缓过来。 南南如今的办事效率确实不容小觑。她帮水瑶筹集了五万石粮食,其中一万石已经启程运往南方。 “运粮队伍走的慢,我担心你回来着急,那一万石粮食就没有往这里汇集,直接让粮商运往南边的靖州的柳桥镇,那里离发水灾的地方已经不远,你们可以轻装赶过去,接了粮食再亲自押送过去,这样速度快,不误事。 至于剩下的这四万石粮食,其中两万已经安排好车马,随时可以启程,剩下两万石也很快就会送来,三日内就会出发往南边运送。这两批粮食我也会着人送到靖州的柳桥镇,你可以自己回来接收,也可以派人凭信物去领取。” 水瑶对南南的井井有条的安排钦佩不已, “水患发生已经快二十天了,我心里真的很着急,想着运粮车走的也慢,生怕去了也已经晚了,南南,这下,可得好好谢谢你。我歇息一晚就出发,先把那一万石的粮食发下去。” 南南安慰水瑶道: “放心,虽说运粮车没有你单人单骑跑的快,但也不是你想的那么慢,我这次把手里所有的快车都给你用上了。” 快车,是水瑶和芸娘研制的一种运送大量重物的多轮木车,自己当时做出它来只为兴趣和在萧家村中无聊打发时间用的,没想到南南竟然仿制了许多来运货。 如今,竟然反过来帮了自己的忙。看来,研发和推广真的无法论谁轻谁重。 就这样,休息了一晚后,水瑶和端木渊又启程奔向了南边的靖州。 这次,为着马儿的安危,两人没敢跑出极速,小鹿也轻松了很多,进城镇的时候,水瑶让小鹿恢复成小小的模样,驮着蛋蛋,自己则跳上了端木渊身边空着马鞍的一匹枣红大马。 半个时辰后,两人赶到了柳桥镇,很快就找到了南南所说的那家刚刚被萧南南盘下不到一年的药铺。药铺的管事年纪有三十五六岁,个子不高,人长得五官端正,说话也老实憨厚,他身边还有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长得中等个子,眉眼清秀,就是看上去身体有些单薄。 这个姓罗的管事其实就是这间药铺原来的老板,祖传的铺子交到他的手里却只能勉强维持,原因无他,人太老实! 老罗祖祖辈辈都居住在此,祖传的医术虽然称不上华佗在世,但也算精湛。整个小镇上的人头疼脑热的都来找他。 他人敦厚,自己开着药铺,从他家抓药都不要诊费,碰上家贫的不收钱,碰上遭难的不收钱,碰上小毛小病的,用些便宜的药材不赚钱,名声在镇上好的很,自己的日子却一天天过得越来越清贫。 谁知后来他自己的妻子却生了病,还是个娇贵难缠的病,老罗虽然自己是个郎中,却也没办法给她根治,只能用些金贵的补药养着,一来二去,自家那本就不厚实的家底就空了,可病人还得吃药,儿子还小,没办法,就只好把主意打在了家里唯一值钱的铺子上。 罗家虽然穷了,但这间祖传的铺子却很大,前铺后院,因着祖上考虑要自己炮制药材,所以后院面积极大,仅地皮就值些银子。但也因为如此,想买的买不起,买的起的买它没用,一时半会居然变现不成,愁的他晚上呆坐在铺子里抹眼泪。 第381章 进荆州 当时,正赶上云放游历到江南,夜深了经过罗家的药铺,看见老罗一个人坐在铺子里愁眉不展,就一时好奇走了进去,两人相谈了片刻,居然很是投缘。 云放当时正在对比南北的草药药性究竟有何不同,所以也有意去结识一些南边的郎中,一起探讨。 老罗是个老实人,见云放是同道中人,两人又谈的投机,索性把云放领回了家里住下了。 他看云放穿着朴素,只以为是和他一样的土郎中,只是还不如自己还有间药铺,是个走街串巷的游方郎中,于是又想不计成本的弄到家里管吃管住。 家里的娘子看见家里都穷成这样了,老罗还是改不了济世救人,悲天悯人的老毛病,竟然被他气得背过气去了。 儿子小罗正是半大小子,莽撞的年纪,见自己的娘亲被气得昏了过去,抄起扁担就要赶走云放,一时间,弄得家里鸡飞狗跳。 云放在老罗一脸尴尬和小罗一脸气愤中,半天才明白自己看上的这个医术不错的南方郎中,竟然是个滥好人,过日子竟然把家过成了这样。 他赶紧说明自己不是来混吃混喝的,只是觉得老罗是个医术精湛的郎中,又懂得各种药草,自己很想跟他交流学习,尤其是想多了解一些南方的草药,所以才跟着回来的。 说完,赶紧从荷包中掏出银子,递给老罗,说自己的住宿伙食费自己会按住客栈一样来付。 老罗父子被弄得半天反应不过来,最后还是接受了云放的银子。老罗的娘子被救醒后,云放又给她诊了脉,三副药配着云放的丸药下去,解决了老罗两年没有治好的病,让一家人感激涕零。 老罗执意要付诊金给云放,怎奈自己几乎家徒四壁,要不是云放的食宿费,自家的三餐都快无以为继了。 于是,狠狠心,就要把药铺抵给云放。云放在他家住了月余,也看出老罗是个好郎中,却不是个好老板,小罗倒是个可以调教的人才,只是年纪还小,处事不老道。这间铺子继续留在老罗的手里,一家人早晚还是留不住。 而云放自己志不在商道,他四处游历,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于是就出主意让南南将药铺生意发展到南边来。 后来,南南来过一次,盘下了这间铺子,因为欣赏老罗的医术,佩服他的人品,就把新铺子给了老罗三成干股,聘他做了新铺子的管事,还让小罗做了伙计。为了防止老罗老毛病再犯,继续滥发善心,特意给他详细的列了诸多的店规,让小罗监督执行。 因为铺子换了东家,换了招牌,老罗的身份变了,在儿子的监视下也慢慢习惯了看诊收费,吃药拿钱,一切按照南南定的规矩来,除了抓药看病,其他都不要他做主,反而省了心。 其实他也不是傻到不会赚钱,以前只是街里街坊的情面上过不去,如今人人都知道他把祖传的药铺弄没了,父子两个在别人的名号下挣月银,日子过得不比从前,所以,倒是都生出几分同情,不但没有人再来占便宜,反而待他们一家人更亲切了。 转让铺子的银钱和分红以及父子两个的月银都在他娘子的手里管着,他娘子手里有了银子,心里踏实,身体也好了,过日子的心劲也有了,一家人闷声发财,家里的日子倒是比以前过得更好了。 所以,老罗一家把云放和萧南南看做是恩人,如今有了能给恩人帮忙的机会,自然是十分尽心尽力,尤其是小罗,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腔热血激情和使不完的力气。 水瑶和端木渊赶到的时候,罗家父子刚刚安置好了这一万石的粮食,正不知该怎么安置送粮来的这几十个汉子,留下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来接手,不留,又怕回头运粮的时候没有人手。 正在纠结的时候,水瑶两人到了。 老罗一听说正主来了,眼角的褶子里都透着喜气。终于不用他来拿主意了,只觉得一身轻松。 他觉得还是看病抓药听吆喝,日子过得简单又开心。 不过这会儿没有人注意到老罗的心情,水瑶查验清点了粮食的数量,见了送粮队伍中领队的小头目,对领队的中年汉子很满意,给了银子让他们自己去住客栈,明日启程押着粮食赶往受灾的荆州。 “宋大叔,你带着运粮队伍往荆州赶,大约午后就能到城外,你先找个地方等我的消息,不要贸然进城,虽说受灾的地方在荆州城以南,但我担心城内也有灾民,贸然运这么多的粮食进去,有可能会遭到哄抢。” 运粮的领队老宋连连点头称是,他小时候见过灾民,再老实的老百姓饿急了眼,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东家姑娘说的对,是不能贸然把粮食送进城,否则,就凭他们这几十号人,可保不住粮车的安全。 水瑶和端木渊决定自己先行一步,去荆州城看一看具体的情况。 水瑶和端木渊两人把小鹿和蛋蛋留下来帮着看管粮食,在柳桥镇也就算了,主要是担心在荆州城外会遇上意想不到的情况。 两人的速度很快,虽然出发时天还未亮,但月色潺潺,马蹄声哒哒,通往荆州的官道上,踏碎了无数浅浅淡淡的婆娑树影。 太阳高悬的时候,两人到了荆州城的北门。城门静悄悄的,两个守城门的兵丁靠在城门洞口,看上去一切正常,只是出出进进的人很少,几乎看不见。 水瑶和端木渊牵着马走过去,两个守城兵看着她们两人,又看看两匹高头大马,眼神中明显有些讶异, “两位是要进城吗?” 一个高个的兵丁问道,许是见她们两人的衣着不错,话问的还比较客气。 “不错,我们二人要进城,不知进城的费用是几文?” 东文国的城池是要交入城费用的,一般一人一文两文,越大的城池越贵,京都城最贵,需要六文钱。 高个的兵丁伸出一只手在水瑶面前晃了晃。 “五文钱。”这么贵,水瑶心想,这都快赶上京都城了,但她也未做多想,随即数出十个大钱递了过去。 谁知两个兵丁看着她手里的大钱,呵呵笑了起来。 水瑶被笑懵了, “两位官爷笑什么?” 那个矮个的兵丁看着水瑶娇美的脸蛋,猥亵的说: “小娘子你要是没钱,让哥哥香一口,哥哥悄悄让你过去,你这十个大钱就可以省了,哈哈哈,哎哟!” 水瑶被这突如其来的调笑说愣了,一旁端木渊的怒气却被点燃了,挥手一掌抽了过去。 “啪!”的一声,小矮个子的兵丁,脸上被重重的打了一掌,“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第382章 飞涨的粮价 小矮个兵丁被打的跌坐在地上,恼羞成怒,刚想站起来抽刀,却觉得自己嘴里有什么东西, “哇”的一声吐出来一看,原来是两颗带血的牙齿。他跳起来,想抽刀冲上去,可看着端木渊那一身自带的贵气和一张冷脸,却无端的心虚了起来,站在原地,只敢喋喋不休的低声叫骂,不敢上前。 高个的兵丁见势不好,连忙推了他一把,把他推进了城门洞,自己硬着头皮上前, “如今入城的银子已经涨到五十文一人,你们二位要是想进城,就得拿一百个大钱出来,不过,我劝你们没事还是别进城了,城里前些日子来了些遭灾的难民,无处安身,前几天围了知府衙门,被驱散了,这两天知府正派兵寻找驱逐他们呢,你们没有要事,就不要进城,免得被牵连。” 水瑶给还黑着一张脸的端木渊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正事要紧。 “朝廷不是下令赈灾了吗?灾民为什么会围了知府衙门?看荆州城这样子,大水并未淹到这里?” 高个的兵丁看起来并不想多说,只是含含糊糊的答道:“连日的大雨让上游的河坝决堤,好在咱们这里并未受灾,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们要想进去就拿银子,不想进去就算了。” 水瑶看着高个兵丁的样子,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虽然一个守门的兵丁应该也不知道太多的东西,但也总比她们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的好。 她从荷包里摸出一角银子,在手里掂了掂, “我们是走商的,听说荆州城这边有灾情,缺的东西多,就想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做的生意,你要是能把城里的情况给我们说说,这角银子就不用找了。” 那角不规则的银子在水瑶的手里闪亮发光,高个的兵丁眯着眼睛扫了扫,觉着那块银角子得有二两多重,除去一百文的入城费用,也还能剩二两有余,自己两人分,还能一人一两多点,他又歪头侧目看看门洞,那个小个子早不知去哪儿躲着去了。 他心里一喜,要是他不在,那就都是自己的,他快速的接过水瑶手里的银子,掂了一下,确实有点分量,心里很满意,赶紧快速的揣进了怀里。 “荆州城里其实还好,大水没有淹到这里,家家户户也没有什么损失,听说城外南边的几个县镇和村庄几乎被大水冲的不剩什么,再往南是什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听说朝廷是派了一个王爷前来赈灾,可咱们谁也没见着,听说是来了又走了,这些贵人多事,咱也弄不明白。 开始的时候,知府大人倒是弄了一批粮食在南城门施粥,后来灾民越来越多,粮食也没了,很多的灾民都涌进城里来了,城里也开始不安全,那些富商巨贾都不愿意灾民入城,他们家大业大,怕有灾民强抢,知府没办法,就开始提高进城的入城费,再后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南城门一天只开上午下午各一个时辰,还有百十人在那里驻守,防备灾民闹事。咱们城北还正常开着门,但进城的大钱涨到了五十文,看样子,没准还得涨呢。” “凌瑾竟然不在荆州城里吗?” 水瑶心中狐疑,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进城看看再说。 “那好,我们自己进城看看吧。” 水瑶牵着马示意高个的兵丁让开路,那兵丁见她执意要进去,也没再多事,乖乖的把路让开,看着两人牵着马进了城。想着自己今天的收获,心里美滋滋的,暗笑小个子嘴欠,不会看眉眼高低,这两人一看就不是自己这种人能惹得起的,结果挨打不说,还啥也没捞到。 水瑶两人很快就把城门口这点小事忘掉了。她们一路走过去,发现街上还算正常,只是显得有些萧条。 沿街的粮铺也开着门,只是进去一问价钱涨了十倍,还要限量买。 可看城中之人也没有怨声载道,聚众买粮的局面,反而粮铺半天没看见一个买粮的,伙计都闲的没事干,水瑶二人觉得奇怪,正想打听打听,就见一个汉子拿着口袋冲进了店里。 “王五,给我两斗米。”进来的汉子吆喝道,一看就跟伙计很熟稔。 可那个叫王五的店伙计却没动弹, “刘二哥,你的粮已经领走了,现在还不到发粮的日子,要要是真的要,就得十倍的价钱买。” “我凭什么要十倍的价钱买,我买给自己家的人吃的,凭什么要用高价,不行,今天,你必须要用以前的价钱卖给我。” 叫刘二的大汉很不服气。 王五叹了口气, “刘二哥,你这不是难为我吗,我就是一个小伙计,这粮是有数的,城里的人也是有数的,要供应的低价粮也是有数的,多出来的,你不给我十倍的价钱,就等于我把钱给昧了,我怎么向掌柜的交代啊。” “可我家人多又都是半大小子,饭量大,你们定的那点定量根本就不够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每个月要买多少粮,你跟掌柜的说说,我也不要多,你们就按我以前的数卖给我就行。” 五大三粗的刘二的声音里都带了一丝祈求。 第383章 荆州城的米 王五也很无奈, “真的不行啊,刘二哥,这是官府下的告示,掌柜的他不可能听我这么个小伙计的,明天就到发粮的日子了,要不,你先忍忍,或者少买点。” “我家一粒米都没有了,你让我那一群小子怎么忍?”刘二没好气的说。 他想狠狠心买点高价粮,可掏出荷包看看里面的大钱和碎银子,又实在舍不得,转而继续祈求道: “王五啊,不然,你先把下次的粮卖给我吧,反正明天就到日子了。” “那可不行,刘二哥,你就别难为我了,我就是一个小伙计,在咱这买粮的,都是街里街坊的,都来找我赊账,我可咋办呢?” “怎么还都来找你呢,不就我们家这有点特殊嘛,再说啥叫赊账啊,我又不是不给钱。” “你给那点钱,差着九成呢,总不能让我来补这个窟窿啊。”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补窟窿了?……”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快要吵起来了。 水瑶和端木渊听到这里,心念一动,端木渊赶紧上前拉着刘二, “这位大哥,别着急,咱们有话慢慢说。” “什么慢慢说,今天我得跟他把这话说明白,他们弄得这个定量就不对,我们家根本就不够吃,这么不公平……” 端木渊手上较劲,轻轻松松的把那人拉出来门外,远远的,还传来刘二不忿的声音。 水瑶走到那个也气呼呼的王五跟前,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他面前, “给我都买成米。” 王五看着面前成色上乘的银锭子,足足有十两, “小娘子你真的要买这么多的粮?看你不是本城的人,没有本城的粮筹吧?没有的话,买粮可是很贵的。” “这粮筹是什么?”水瑶问。 王五含含糊糊的说:“那是本城的人才有的东西,人人都有,凭借那个买粮,你也没有,就不要问了,我给你称粮食,不过,就算你有银子,我也最多只能卖给你一袋子,现在知府下令要求粮食都得限量卖。” 水瑶见这小伙计嘴很严,也没再强求,等他称完粮,拎着一口袋的米就出了粮铺的门。 王五在后面看的直咂舌,这小娘子,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力气还不小,竟然轻轻松松就提走了一袋子米,虽然现在十两银子不像以前能买一车的米,但这一袋子也不轻啊。 水瑶很快就追上了正和刘二在一起的端木渊,看着端木渊拍着刘二的肩膀,不停的安慰着他,刘二则一脸气愤的说着什么,水瑶顿时觉得有戏。 这城里一股子死气沉沉的样子,粮铺伙计也不肯多说什么,这刘二正在气头上,没准能问出点东西来。 她轻巧的走过去,把米袋子递给端木渊。 端木渊接过米袋子,塞到兀自一脸愤然的刘二手里。 “刘大哥,别生气的,这袋子米你先拿着回去应应急。” 刘二惊讶极了,这一大袋子米,现在可得不少钱呢。 “这怎么好意思,你们不像是本城人,没有粮筹,买粮食很贵的,我怎么好意思要。” “没事的,刘二哥,我们是做生意的,听说荆州这边有水灾,特意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短缺的货品,能来做笔生意,怎么知道到这什么也没看出来,这儿怎么到处静悄悄的。想找个人问问都找不到。” 端木渊故意装出一副苦恼的样子。 “唉,这事说起来我们也说不太清楚,”刘二左右看了看, “要是二位有空的话,去我家喝盏茶,歇歇脚,慢慢说吧,在这儿大街上,说这个怕犯了忌讳。” 水瑶和端木渊看刘二愿意说,立刻跟着他回了家。 刘二的家离粮铺并不远,转过一个街口,拐进了一个小巷子,是一片青砖小瓦房,刘二家就是其中的一间。 进了木门,有个小院子,只有三间正房,一侧还有两间原本应该是柴房的屋子看上去都住了人。 刘二热情的请两人进屋,水瑶和端木渊看见屋门口站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咬着手指头,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警惕的看着他们,就开口说: “院子里亮堂,咱们就在院子里说说话吧。” 刘二也没多让,显然也知道自己的家里有些乱的不好让客人进去,就喊女人在屋里沏了茶端出来放在院内的石桌上。 然后把米袋子给她,女人见了米,高兴的不得了,当着客人的面,也不好意思问刘二这么些米是从哪里来的,就赶紧拖着米袋子进去煮饭去了。 端木渊趁机问刘二,究竟什么是“粮筹。” 刘二叹了口气, “这东西是水灾后才实行的,” 说完,他从屋内拿出来一根细长的竹签子,在上面写着“刘二”的名字,名字下面是个九字。 “这就是我们家的粮筹。”刘二道。 “这东西一家一根,每五日凭它去粮铺买粮,名字下面这个数字是家里的人口,有几个人就买几个人的粮食。” 原来这粮筹是限制供应粮食的一个凭证。 “这是为了限制粮食的供应吗?城内的粮食如今很紧缺吗?” “粮食紧缺不紧缺咱们不知道,反正水患刚发生的时候一切都还正常。”刘二长叹一声, “这两年风调雨顺,收成并不差,除了受灾的那几个县市,其他地方包括荆州城里并不缺粮。所以,刚开始粮铺里的粮价还是以往正常的价钱。后来,有灾民陆续逃到城里来,知府还在城门口开设了粥棚,舍粥赈灾。 朝廷还派了一个王爷前来赈灾,虽然带来的粮食不算太多,但也不至于连荆州城里都不够吃的。 这城中突然就开始限量买粮,而且每家每户按人口供应,定的数额还十分的低,家里有老人幼孩的还好,吃的少,可以匀给胃口大的壮年人,像我家这样,” 他说着指了指门口那个七八岁的男孩子, ”我家有五个儿子,那个是最小的,虽然只有七八岁,也很能吃,那几个大的就不用说了,老父老母年岁虽然大了些,但身体也还好,饭量也不错…… 那点定量根本就不够,这虽然才二十来日,家中的余粮早就已经吃的粒米不剩,可超出定量的部分,我们实在是吃不起,这样下去,就得挨饿了。” 第384章 荆州城里的古怪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水瑶一听刘二有五个儿子,心中暗想,还真是个儿子命,不过,这多子的福气倒是有了,吃起饭来,粮食确实也得费不少。 “刘二哥家里是做什么的?”端木渊在旁边问道,他看这刘二长的五大三粗,像是有把子力气,就是门口那个七八岁的孩子,也长得虎头虎脑,很是结实的样子。 “唉,实不相瞒,我家是打铁的,祖传的手艺,祖传的铁匠铺子,在这荆州城里也算是小有名气。” 说起自己的手艺,刘二的脸上显露出一股自豪的表情。 “有手艺傍身,家里又人丁兴旺,人手够用,这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啊。”端木渊一边赞叹一边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是啊,本来日子是过得不错,虽然家里小子多,能吃,但也能干,只要有活,起码吃喝不愁。 可最近这一年半载的,活越来越不好干了。” 刘二皱起眉头,一副忧愁的模样。 端木渊和水瑶都望着他,期待着下文。 刘二又憨憨的笑笑,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我也说不上来,生意其实也还有,但是越来越少了,先是打铁用的生铁不好采买了,还越来越贵,那些找上门的生意也都是些修修补补的活,我想出去收买些旧农具旧铁料也很难收到,就是碰上,人家还都要么不卖要么要价很高,据说有人专门高价收购这些铁器,乡下那些贪财的人家除了自己必须要用的铁锅和农具,其他的都拿去卖了。 总之,就是我现在能干的活太少,以前,我和我爹天天忙着打铁,累的腰酸背痛,总盼着这五个小子赶紧长大,能帮我干点活,现在,五个有三个都能打铁了,两个小的也可以打个下手了,可却没那么多的活干了,再这么下去,得让他们学点别的手艺了。” 刘二絮絮叨叨的说完,水瑶和端木渊同时心中一惊,没想到无意中从这听到这么个消息。盐铁是官府专营,不好大肆采买,可民间流通的铁器无人监管,高价收购这些能做什么呢? 铁器!粮食! 难道是有人在暗中养兵? 得赶紧弄清楚荆州城限制买粮的真实原因。 “刘二哥,你说朝廷派了一个王爷前来赈灾,还带着赈灾粮食,这是你亲眼看见的吗?怎么在粮铺之中,那个叫王五的伙计说没有见过有赈灾的官员前来呢?” 水瑶问道,眼前,她还是更关心凌瑾的去向。 “王五他说的不全是真的。”刘二不以为然的说。 “他是粮铺的伙计,掌柜的让他干啥他就得干啥,让他咋说他就得咋说,不过,这也不怪他,端人家的碗就得受人家管。” “那个王爷……嗯,让我想想,哦,对了,叫睿王,听说是咱东文国的嫡皇子,皇后娘娘的亲儿子。” 说起八卦,刘二显然有点兴奋。 “睿王来荆州城的时候很低调,带的人还没有知府出行的人多呢,不过人都很威风。虽然只有十几个人,但都骑着高头大马,睿王一身劲装打头,样子长得那真是……” 刘二砸着嘴,想说几个好听的词,可惜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最后遗憾的说: “反正,那样子长得精神,好看,比娘们还漂亮,当然,我不是说他长得像娘们。唉,我也不知道咋说,你看,你这位兄弟就长得很英俊了,说百里挑一也不为过,可睿王长得,哥哥不怕得罪你,真是两个你也比不上。” 水瑶严重怀疑这刘二是被凌瑾王爷的身份迷了眼,看人戴上了滤镜,虽说凌瑾长得是不错,但端木渊好像更胜一筹吧。 算了,现在可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 端木渊看上去很淡然, “刘二哥说的是,睿王是皇家贵胄,肯定是神采卓然,俊逸无双,怎么是在下这种凡夫俗子能比得上的,只是,不知刘二哥您是怎么瞧得这么仔细的呢?” “嗨,我不是有个临街的铁匠铺子嘛,那天,睿王一行十几个人,正从我铺子前经过,他们有匹马的蹄铁坏了,路过我铺子,就停下,换了个新的,我才正好见识到了王爷的真容,还听见他问旁边的下属,赈灾的粮食什么时候能到,那下属说最晚一日就能到,就是可能数量不多。 而且,就是在我见到睿王的第二天,就听说城北开始开设粥棚,施粥给南来的灾民。就是不知道王爷是什么时候走的,反正粥施了没几天,就听说没粮了,然后城里也开始限制买粮了。 咱们老百姓,也不知道这是咋回事,这粮价还能涨到什么时候,只是再这么下去,我家就得挨饿了,我是打铁的,吃不饱,活也干不动啊。” 刘二说着说着,又开始犯了愁。 这时候,刘二的女人将饭煮好了,犹犹豫豫的不敢过来。 刘二看见了,陪着笑说: “饭做好了,不然,二位在这儿将就吃点,嘿嘿,还是您二位给的粮食。” 端木渊和水瑶站起来,推辞道: “我们还有事,以后再来刘二哥家叨扰吧。” 笑话,就那么一袋米,看看屋门口和窗棂下露出的那一双双眼睛,跟饿狼似的,水瑶很害怕她们吃的每一颗米都被这些半大小子惦记上。 虽然这米是她们给的,她也不敢吃。 二人离开刘二家,沿着小巷子缓步往回走。 “瑶瑶,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快找到凌瑾,按刘二所说,凌瑾是来过荆州城的,还带来了赈灾粮,就算是带的数量不多,也不至于仅仅施粥几天就消耗殆尽,而且现在荆州城自己的粮食供应的也不足,这其中一定有鬼,我们必须把这中间的事弄清楚。” “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们是先找凌瑾还是先弄清楚这荆州城的古怪?” “这城中的古怪和知府脱不了关系,凌瑾的去向估计他也知道,咱们就从知府身上下手,看看能不能有惊喜。” 第385章 粮食的去向 “不过,知府现在估计在府衙,大白天的去不太方便,”端木渊笑着对水瑶说: “我有个主意,咱们先找个粮商探探这城中的粮食去向,无论粮食被谁拿走了,粮食的调动运送应该都有无法完全遮掩的蛛丝马迹,这些都是瞒不过这些做粮食买卖的商人的,咱们运气好的话,没准能问出点什么。” 水瑶觉得这是个办法, “那我们就从刚才那个粮铺入手吧。” 端木渊笑着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现在大白天的,我们怎么混进人家家里呢?”水瑶有点犯愁。 “这个交给我。”端木渊神秘的笑了笑。 水瑶两人先找了个车马铺子,把两匹马寄存在那里,就一身轻松的前往刚才去的那个粮铺。 一刻钟后,两人站在粮商梁满囤家中的庭院里。 水瑶看着时不时从自己身边不远处走过的下人,轻声对端木渊说: “你这敛息隐身符还真的好用,大白天的我们二人站在这里,竟然真的没人发现咱们,这么好的东西,以前怎么没见你拿出来用,端木渊,你还是小气了。” 水瑶想起自己在桐州城的时候,辛苦跟踪莲花姐妹,还在房顶上趴了半天,也没见端木渊拿出这种好东西给她用。 “这你可冤枉我了,”端木渊也压低声音道: “这种隐匿符虽说已经属于中高阶的符箓,但我做起来并不困难,只要有材料,要多少有多少。可使用上,却不是随便谁都能用的,以前的你,空有不错的精神力,却不会使用,所以这符给你也没用。” 水瑶想想刚才端木渊确实一直让自己凝神静气的聚集精神力于那张符纸上,直到最后符纸在自己的手心自燃,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像是被手掌吸收了一样。 之后端木渊就拉着自己大模大样的敲门,等梁家的看门小厮开门出来察看时,自己二人迅速从他眼皮子底下进来,他却在原地东张西望,最后悻悻的骂了两句谁家的倒霉孩子,在这捣乱,然后重重的关上了门。 自己还在想这中符要是流传出去,岂不是人人自危,原来它的使用还是有条件的。 而且这个条件还不低,她相信这世间精神力能达到她和端木渊这种层次的也没有几个,关键还得有这些使用的方法。 嗯,蓬莱仙岛可能有很多,但他们看不上这个俗世啊,不会有太多人愿意涉足这里的。 这就好,不然,连她这个使用者都觉得可怕。 其实,水瑶不知道,就是在山海城的木宗,能有机会学习这种高深而纯粹的精神力淬炼方法的,也没有几个。 至于她,纯属端木渊私自开了小灶。 粮商有钱,这梁宅的面积还不算小,前庭后院的,房屋众多。水瑶在院中站了片刻,听了一会儿,弄清楚了这家的主人梁满囤的去向。两人立刻沿着刚刚弄明白的路线,贴着墙边静悄悄的往内宅去。 没办法,毕竟是偷着潜进来的,就算是知道人家看不见自己,还是没好意思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中间,当然,也是怕有不长眼的撞上自己。 敛息隐匿符隐匿的是身形,但人还是在的,虽然看不见,但如果撞上去,还是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的,如果被人撞上,那就麻烦了,估计梁宅得请道士来捉鬼了。 片刻之后,水瑶和端木渊两人站在梁宅的一间房的窗子下,面面相觑。 窗子是关着的,而且关的严严实实,但却关不住里面那阵阵的淫笑和娇喘吁吁。 听着屋内的动静,水瑶用眼神示意端木渊: “你进去看看。” 端木渊: “我不去!” 水瑶: “你不去谁去?那我进去。” 端木渊: “不行,你也不能进去。” “那怎么办?” “要不咱们多等会儿。”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进去,直到一声尖叫传来。 “梁满囤,你这个天杀的,老娘千辛万苦的在外面给你打听消息,你在家里偷吃,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 这声音,尖厉而愤怒,像是突然炸裂的银瓶,屋内的靡靡之音立刻消失了,继而传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个满头珠翠,身上穿红挂绿的女子已经冲到了门前,毫不犹豫的一脚踹开了屋门,抬脚就进了门。 这女人,还真的很彪悍。 随即,里面传来巴掌扇在脸上的声音。 “小娼妇,老娘平时把你当个人,你倒会取巧,我才出去多一会儿啊,你就敢在这大白日头底下偷汉子,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我真是白抬举你了。你说你要是惦记老爷,你早点给我说呀,我正经给你个姨娘的名分,也省的在这儿丢人现眼……” 尖厉嗓音的女人连喊带骂的嚷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消停了,半晌,里面出来了一个穿着桃红色襦裙的女子,脸上泪痕点点,白嫩的面颊上还隐约带着五个手指印。 她出了屋门,低着头,匆匆出了院子,不知道往哪儿跑了。 水瑶和端木渊看看半掩半开的屋门,对视了一眼,蹑手蹑脚的侧身从门口溜进了房内。 只见房内正中央放着一把圈椅,刚刚冲进来的那个穿红挂绿的女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上面,旁边一个微胖的男子正在给她捏肩。 看样子,这是已经和好了。 这真是两人不曾想到的画面,听刚才那声音,还以为要把人脑子打出狗脑子呢。 “真娘啊,这力道还好吧?嘿嘿,你出门辛苦了,不知道这次见没见到娇姐啊?” 那个微胖的男子显然就是这府中的主人梁满囤了,看样子,这真娘应该就是他的娘子了。 只是不知道刚才那个掩面而逃的女子是谁?水瑶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就被真娘的话吸引了。 “哎哟,还娇姐呢,叫的真亲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她有什么呢,梁满囤,我告诉你,你小心点,人家现在可是知府大人的三姨娘,你要是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以后别说生意,就是脑袋,恐怕都要小心了。” 第386章 梁宅 梁满囤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脸上却丝毫不见羞赧,一边继续给真娘揉着肩,一边嘿嘿的陪着笑, “真娘啊,你看你想哪儿去了,我有了你就足够了,怎么还可能惦记别的女人呢。” 水瑶看着梁满囤,觉得这人真是能屈能伸,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您这么纯洁,刚才跑出去的那个女人是干啥的呢? 真娘显然也不信,但却一副懒得再跟他掰扯的样子,只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没有继续往下说。 梁满囤又继续道:“真娘啊,你见没见到三姨娘啊,打听出来点什么没有啊?这粮食总囤着不让卖也不合适啊,现在这行情,要是让放开卖,不用十倍,涨个三五倍的,好卖的很,到时候,咱们就能坐在家里数银子了。” “好了,好了,别做美梦了,娇姐说了,刘知府也不敢做这个主,这事上面有贵人定,总之,少不了咱们的银子就是了,你也是,急什么,那些粮食的定金人家不都已经给了吗?你又不赔,三天两头的急得跟蚂蚁似的让我出门去打听,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怕不是把我支出去,你在家里偷人吧。” “真娘,你看你怎么又说到这儿来了,这怎么可能嘛,我怎么会舍得把你支出去,实在是除了你,别人也搭不上三姨娘这条门路啊。 还有我不也是一门心思想给家里多挣点钱嘛,现在眼看着挣钱的机会就在眼前晃,咱却守着粮食不敢卖,闹心啊。” 梁满囤说着说着泄了气,肩也不揉了,一屁股坐在床上,丧气的说: “你说那贵人真的靠谱吗?就给了那么点的定金,就让咱囤着粮食不让卖,钱挣不着还好说,外面的灾民听说都有饿死的了,官府也不施粥,也不让这城中大户施粥,这真是从来没见过的事,老百姓不知道,都在外面骂我们这些粮商黑心,我听了真是觉得委屈,唉,我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要不是这官府有令,我肯定去城外设个施粥铺子,这可是积德的事情。” 梁满囤滔滔不绝的说着。 圈椅上的真娘冷笑一声, “得了吧,梁满囤,在我面前,你就不必演了,你会去施粥?那就不可能!就算没有知府的命令,你也只会囤粮卖高价! 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会这么老老实实的带头不卖粮,还号召其他的小粮商不卖粮,纯粹是听刘知府的话? 可能吗? 是因为有人给你许诺了将来给你皇商的名头,你才这么积极的配合,甘愿不挣钱替他们办事的吧?” 梁满囤被真娘揭了老底,也不尴尬,嘿嘿的笑着, “真娘,你真是聪明,这府里,就你最懂我的苦心,你才是这府里的明白人。” “明白人,你怎么不说女主人?哼,梁满囤,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休了那个老太婆,以后就别让我去给你出去应酬。” “你看你,怎么又说到这事上来了,你现在还不是跟女主人一样嘛?夫人她好歹也给我生了儿子,现在她天天在佛堂里,又不出来找你的麻烦,你干什么非得让我休了她,要知道,她娘家也是有势力的,三妻四妾的她娘家不管,要真是休她回娘家,惹恼了他们,咱们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那就让她消失!” 真娘娇美的脸蛋上划过一丝凶狠。 原来这真娘不是这梁满囤的结发妻子!可刚才她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还真比一般的正牌夫人都气盛。 听现在这口气,竟然想要了人家结发妻子的性命。 可那个梁满囤听见真娘丧心病狂的话,竟然没有一点反驳的意思,直接在床上躺了下去,装聋作哑,一言不发。 真娘从圈椅上站起身来,拧腰摆胯的走到床前,手指搭在梁满囤的大腿上,压着嗓子,娇声娇气的说: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这事,不用你操心,我自己有办法,你就当不知道。” 梁满囤终于迟疑的开了口, “非得这样吗?真娘,要是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的,咱们……” “放心,我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让她消失,保证查不到咱们身上,”说着,她斜起一双丹凤眼,看着梁满囤, “除非你舍不得她,梁满囤,我可告诉你,我真娘眼睛里可不揉沙子,我能给你牵上贵人这条线,也能让你一无所有,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气哼哼的扭过身子,不理梁满囤。 梁满囤从床上爬起来,陪着笑脸,从身后搂住真娘,把那张油腻的胖脸向着真娘那张擦着胭脂的粉脸凑了过去,一张嘴呼着热气拱在真娘细嫩的脖颈中。 真娘皱着眉头,回手就去推,却被梁满囤一把抓住了小手,往怀里带去。 两个人跌倒在床上。 水瑶和端木渊看不下去,端木渊拉着水瑶准备出去,水瑶却厌恶这对狗男女的泯灭人性,扣了一把冰针,正待射向床上那两人,忽然听见门口有人再喊梁满囤。 “老爷,老爷,您出来一下,夫人来了,要见您。” 床上的两人停止了动作,梁满囤一脸不悦的爬起来, “她来干什么?我没空见她。” 门外的小厮似乎早就料到了梁满囤的回答,又开口道, “夫人说了,您不见也没关系,她要出城去北门施粥,为大少爷祈福,让我告诉您一声。” “什么?”听见这一句,梁满囤像个炮仗一样从床上跳起来, “这个女人她想干什么?想跟官府对着干吗?反了她了,你把她给我叫进来。” 梁满囤气呼呼的整理好衣服,几步跨到外间,坐在椅子上等妻子王氏过来,真娘也从床上爬了起来,理着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不一会儿,进来了一个一身缁衣的中年女子,看上去四十岁上下,保养的不错,面孔皮肤白嫩细滑,只是眼角和唇角都有了细纹,眉头蹙起,鬓发已经有了斑白的痕迹。 第387章 王氏 这就是梁满囤的结发妻子王氏了。 看面相还很是端庄大方的,就是有点冷清愁苦之相。水瑶心底暗暗评价。 “你来干什么?瞧瞧你穿的这身衣裳,黑黢黢的,跟个老鸹似的,看着就让人心里闷得慌。”梁满囤对着自己的结发妻子,一点刚才对着真娘的温声软语都没有,开口就是恶声恶气的指责。 “这是敬佛的衣裳。” 王氏声音低柔,却镇定,不紧不慢,浅浅的行了一个福礼后,就自己径自走到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水瑶和端木渊站着看了半天都戏,也觉得累了,悄悄的踮起脚尖,走到一边的客座上,也轻轻的坐了下去。 还是坐着看他们一家表演吧。 “你找我干什么?”梁满囤没好气的问。 “生儿的病一直不好,听说城南有不少灾民食不果腹,我打算去城南施粥,也算给生儿积些阴德,保佑他早日康复。” “你胡闹!”梁满囤跳起来,急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知府大人有命令,不让平价买卖粮食,你可倒好,居然要去施粥放粮,你这是活的不耐烦了是吧?你不想活了别拖着我们梁家一起死! 还说要为生儿祈福,积德,回头生儿的病还没好,官府的差役先到了。你这个女人,我看你是在那个小佛堂里念佛念的脑袋都坏了,再胡闹,小心我休了你。” 梁满囤暴跳如雷,王氏转动着手里的一串佛珠,静静的听着,神色一丝不变。 等梁满囤终于止住了走动,息了声,她才继续不紧不慢的说: “老爷说知府大人有明令不准赈灾,这我可是第一次听闻,我只听说官府发告示说城内粮食有限,只能按定量平价供应粮食,原因就是要省下粮食来去赈济灾民,怎么我主动拿出去施粥还会引来杀身之祸呢?这个道理我确实想不通,不妨老爷替我想想。” 梁满囤一时语塞。 正如王氏所说,哪个官员敢下明令不让赈济灾民,那以后追究起来不是找死吗,可这其中的弯弯绕谁又不懂,谁又能讲清楚呢? “反正你不能去施粥,就是没有官府的限制也不能去,我梁家的米不是大风刮来的,不可能让你拿出去给那些穷鬼吃。” 梁满囤现在完全忘了他刚才还在真娘面前装慈悲善人。 “我不用你铺子里的一粒米。”王氏冷清的说。 “不用我铺子里的米,你想……”梁满囤话说到一半,忽然卡了壳。 “我嫁妆里有米面铺子,我用我自己的嫁妆。” 王氏淡定的说。 “你的嫁妆怎么了?你嫁进梁家,就都是梁家的!你今天敢如此忤逆丈夫,我,我休了你!” 梁满囤气急败坏的说。 “老爷想休尽管休就是了,不过根据东文的律法,女子的嫁妆单子都在官府婚册上有备案,就算是休妻回家,嫁妆也是要跟着我走的,这一点,我想老爷应该知晓吧?” “你……”梁满囤气结,他当然知道,这些年,他用各种方法把王氏的嫁妆弄到了自己的名下,后来,王氏开始警觉,把余下的嫁妆私产看的紧紧的,他才再也没有得手。 可就算如此,王氏手中也还有不少,他之所以就是不肯休妻,除了害怕王家的势力给他找麻烦以外,还有就是舍不得到手的嫁妆。 真娘虽然千娇百媚惹人疼,路子还宽,能帮他搭上官府的人,但是她毕竟是青楼里出来的姑娘,嫁到他家来,那可是除了几件衣裳,些许首饰,什么也没有。 梁满囤按下怒火,回到椅子上坐下,和缓了语气说到: “夫人啊,你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就说的跟真的要休妻上面去了,唉,都是我不好,脾气一上来,话赶话就乱说一气了,呵呵,夫人别见怪,我给你赔个不是。 不过,你的那点嫁妆,不是早就说好要留给咱们女儿的吗?现在这年头,生意不好做,你还这么挥霍,回头铺子垮了,咱们婉儿出嫁总不能没有傍身钱吧。” “施粥只是用些米粮而已,谈何没了铺子? 再说,就算我的这点嫁妆没了,等婉儿出嫁,不是还有你这个爹爹吗?你难道不愿给她备嫁妆?” 王氏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梁满囤几次想发作,又勉强压了下来。 “夫人说的对,我是该给婉儿备嫁妆,呵呵,只是,夫人啊,这粥,是真的不能去施,你天天礼佛念经,不知道这外面的事情,这荆州城里不是没有粮,是有贵人不让往外放粮……” “咳咳,” 忽然,内室传出来几声轻咳声,梁满囤及时的停住,没有说出下面的话。接着,穿着鲜艳,满头珠翠的真娘从内室走了出来。 “哎呀,原来是姐姐来了,妹妹正在午睡,没有出来迎接姐姐,姐姐别见怪啊。” 真娘对着王氏屈了屈膝,算是行完了礼,接着在梁满囤的下首坐下,离水瑶的座位一步之遥,水瑶清晰的看见她脸上的铅粉有些不贴妆,已经泛起了粉屑,仔细看,有些惨不忍睹。偏她自己还不知道,转着自己腕上的一只金镯子,皮笑肉不笑的说:“老爷呀,夫人有这种慈悲心肠,咱们应该成全,你说对吧,再说,这还是为了大少爷积阴德的事,您怎么能不答应呢。” 王氏端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像是没有听见真娘的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梁满囤惊讶极了,可王氏在场,他也不好问真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支支吾吾的不说准话,使劲的给真娘使着眼色。 真娘索性站起来,走到梁满囤身边,半边的身子都靠在他的身上,手搭在他的肩上,装作按摩的样子,实则狠狠的掐了梁满囤一把,嘴里却娇滴滴的说: “哎呀,老爷,你就准了吧,就当可怜可怜夫人的一片爱子之心嘛,要不,就当真娘求你了嘛。” 梁满囤被真娘掐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感受着肩上那只小手上又开始传来的力度,顾不上想别的,赶紧说: “好好好,你愿意施粥就施去吧,就一样,不许动我铺子里的一颗粮,回头婉儿少了嫁妆,也不要怪我。” 王氏听了梁满囤的话,已经缓缓站起来,准备走的脚步住了住, “老爷放心,我不会用你一粒米,至于婉儿,她会和我一起去施粥,不会因为嫁妆找你的麻烦的。” 说完,就出了门,扬长而去。 第388章 城南施粥 梁满囤气得脸色铁青,在王氏身后吆喝道: “你施粥自己去就好,干什么非要带着婉儿?她那么大的丫头了,都该寻亲事嫁人了,你带着她出去干什么……哎哟!” 话没说完,就觉得腰间一痛,打眼一看,只见真娘的小手正捏着他腰间的软肉拧着。 他连忙把真娘的手拿开, “真娘,你这是怎么回事,也不跟我商量,就逼着我同意那个女人出去施粥放粮,要是惹怒了身后的贵人,我们一家该怎么办?” 真娘一根纤细的手指点在梁满囤油腻的额头,恨恨的说: “你这个蠢人,这还没看明白吗?你这个夫人,铁了心要跟你作对,她非要出去,你能把她怎么样?强行关在家里,你又不怕她娘家的势力了?” “那也不能让她就这么出去惹祸啊?” 梁满囤嘀咕着。 真娘眼睛里露出凶光, “怕什么?她出去施粥,外面都是饿了多日的灾民,万一起了纠纷,灾民变暴民,有没有性命回来可就不好说了。” 梁满囤看着真娘,张口结舌, “你……你是想下手除了王氏?”他话说到一半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个蛇蝎美人。 “怎么了?你心疼了?”真娘乜斜着丹凤眼,看着梁满囤, “告诉你吧,娇姐今天暗示我,上面贵人的意思,总是这么不温不火的不行,得给那个前来赈灾的睿王弄点麻烦出来,最好死点人,所以,让咱们弄出点动静来。 现在,你这不知死活的夫人非要去施粥放粮,要是出了岔子,遭了暴民袭击,两边动起手来,必然有个死伤,你说算不算个最好的动静啊?” 梁满囤瞪圆的眼睛慢慢的恢复了正常,最后直接闭了起来,用一种痛苦的声音说: “真的要这样吗?真娘,那毕竟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还给我生了一双儿女,唉,就这么把她送到暴民手中,于心不忍啊。” 真娘嫌弃的看着梁满囤, “算了吧,装什么装?死了个讨厌的老婆子,名正言顺的留下她的嫁妆,讨了贵人的青睐,到时候还可以在贵人面前卖个惨,哭诉一下你为了勤勉办事赔进去一个夫人,这种一箭双雕的事,我才不信你想不到。” 梁满囤睁开了眼睛,一道犀利的光从眼中闪过,接着又恢复了正常, “好了,真娘,你就是太聪明了,就知道什么也瞒不过你,不过,婉儿可是我的亲生女儿,不能白白失陷在暴民手里,我得去把她拦回来。” 梁满囤抬脚要走,真娘伸出一条腿挡在他的面前。 “你这是何意?”梁满囤不满的看着真娘, “不管怎样,婉儿是我亲生的女儿,而且她现在年纪也不小了,马上就能定亲嫁出去了,跟你也没什么冲突,你可不能对她下手,我绝对不同意。” 本来起身要走的水瑶收住了脚步,拉住了端木渊,听那真娘怎么说。 真娘听着梁满囤的诘责,一点都不紧张,咬着红艳艳的下唇说: “瞧你吓的,我闲着没事害你女儿干什么?不是你想着让她攀个高枝好沾点光吗?可你那夫人在,她怎么会听你摆布? 这次正好是个机会,只要你别插手,我自会安排你想要的高枝去救她,到时候,她不想嫁也得嫁,不省的费你的口舌。” 梁满囤的嘴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又抬手挥了挥。 真娘撇嘴冷笑了一声, “那我就出去安排了,你在这等好消息吧。” 水瑶看着真娘一摇三晃的从自己眼前走过,屈起右手两指,几点细如牛毛的冰针飞出,悄无声息的没入真娘的身体。 真娘身形一颤,只觉得身上微微一凉,接着又没了感觉,她晃了晃头,觉得自己像是出现了错觉,就又扭着纤细的腰肢走了出去。 梁满囤在真娘出了门后,立刻睁开了眼睛,眼神中全然没有了爱慕之情,自言自语道: “小妖精,等我拿到皇商的资格,绝不会再受你的气,你给我好好等着。” 听见这话,水瑶和端木渊也不由的吃了一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这梁满囤也是个老奸巨猾的角色。 正在生闷气的梁满囤忽然觉得自己头顶一凉,他伸手揉了揉,接着就觉得一丝困倦袭上头来,于是站起来回到内室,继续爬上床睡了。 …… 出了梁宅,水瑶和端木渊去车马市找回了自己的两匹马,感叹道,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梁宅,竟然有这么多的争斗。” “是啊,”端木渊点头道: “我看那个梁夫人,也不是个任人宰割的角色,只是被自己的枕边人这么算计着,也真是够悲哀的。” “一会儿梁夫人去城外施粥,看样子那里今天有一场好戏,咱们也过去看看吧,听刚才那个真娘的意思,他们是准备弄出一场民乱来,栽赃到凌瑾身上,如果不能及时制止,到时候死了人,不管是谁搞出来的,这笔账最终也得记在凌瑾头上。” 水瑶冷静的回想着真娘的话,想着她安排出去的小厮和送给那个娇娘的信件,对城外要发生的事情很不放心。 “走,咱们这就去。”端木渊和她想的一样。被大水毁了家园的灾民,忍饥挨饿了这么多天,如果被人利用,很难说会发生什么。 两人策马向着城南而去。 而此时,王氏带着十五岁的女儿婉儿已经上了马车,带着自己嫁妆铺子里的伙计和一车车的米粮,向着城南驶去。 第389章 梁婉儿 马车摇摇晃晃的向着城南行驶,车厢里,十五岁的梁婉儿依偎在母亲王氏的怀里,手上挽着一个大大的包袱。 “娘,你今天真的要把婉儿送走吗?婉儿不想走,我舍不得你。” “婉儿,听话,你必须走,先跟着你表舅到庄子里去,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已经把手伸到了你的身上,再不走,你会比你哥哥还惨。” “哥哥的病怎么样了,怎么总是不好?娘,为什么不能咱们三个一起走,咱们一起去庄子里藏起来,让那个女人和爹爹都找不到咱们。” “傻孩子,你哥哥还病着,不能去庄子里住,娘得护着他,不能走,再说如果娘走了,没有人牵制他们,他们很容易就能找到你。” 王氏的手从女儿的秀发上滑过,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慈爱。 “可是,娘,我一个人害怕。” 梁婉儿往娘亲身上紧紧的靠了靠,声音里带着些颤音。 “婉儿,你已经长大了,自己得有点担当才是。你爹靠不住,府里那个女人心思毒辣,你已经到了说亲的年龄,我听说她正在怂恿你爹要把你送人做妾,你要是自己现在还立不起来,就只有任人宰割的命了。” 王氏说起梁满囤和真娘,恨得牙齿都要咬碎。 “娘,我不做妾,我绝不给人做妾!” 梁婉儿眼睛里露出恐惧的神情,声音虽然颤抖却透着一丝决绝。 她虽然是商户之女,从小也是在母亲的娇宠下长大的,父亲虽然不看重她,但家境殷实,对她这个仅有的女儿也不曾亏待,她幼时也同哥哥一起读过书,虽然只有几年,但也算识文断字了,虽然还称不上是大家闺秀,但礼义廉耻还是懂得,她不想去攀附权贵,做人家的玩物。 她不明白爹爹怎么会同意让她去给别人做妾,分明爹爹自己也根本不把小妾当人看,在那个真姨娘进家之前,爹爹也有过几房小妾,娘不管,爹爹自己都没放在心上,新鲜一阵子就忘到脑后去了,怎么这个真姨娘一来,不光对母亲的态度变了,连哥哥和自己的事都要听那个女人的了。 “婉儿放心,娘绝不会让你爹毁了你的,你先出去躲躲,他们找不到你也就没办法了,过了这一阵子,娘在慢慢给你找个合适的人家……” 王氏轻声说着自己的打算,其实心里也没底。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已经知道真娘那个贱人要把她的婉儿送给一个京城里来的大官做妾,梁满囤一心想做成皇商,为了这个,他根本不会在乎婉儿的幸福,她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把女儿藏起来,好在,她还有一个可靠的娘家表弟可用。 “娘,咱们今天真的要出城施粥放粮吗?” 婉儿在王氏怀里抬起头,眨着有些天真的大眼睛问道。 “真的,虽说是找个能带你出城的借口,但城外那些灾民实在太可怜了,大水冲的颗粒无收,除了开始那几天,这有二十天无人赈济,我听铺子里的伙计说,铺子里的米价涨了十倍,据说还要涨,这些灾民本就受了灾,哪有那么多的银钱买粮,再这么下去,会出乱子的。” 王氏叹了口气,婉儿的大眼睛转了转,娘的话她听的半懂不懂,道理她明白,可这跟自己家有什么关系呢? “咱家是做粮食买卖的,如今家里还囤着大批的粮食,可官府如今不放粮,你爹也不肯平价卖粮,现在还没到最艰难的时候,要是继续下去,城外满地饿殍,灾民必然会暴动,真要到了那个地步,首先抢的就是咱们家这种粮铺,到时候粮食被抢还是小事,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不一定。” 王氏冷静的给女儿讲着其中的厉害。 “啊,怎么会这样?娘,这么可怕,那,真要发生那样的事,咱们怎么办,你和哥哥怎么办?要不,你们还是和我一起去庄子上躲躲吧。” “傻孩子,世道真要乱,哪里都不安全,不过,现在还到不了那个地步,你放心在庄子里呆着,没事别随便出来闲逛,娘在这儿施粥放粮,会仔细观察情况的,等散完铺子里的存粮,我就想办法和你哥哥一起搬出那个家,再来找你。” 母女二人的车马行至南城门的时候,南城门刚刚打开了不长的时间,守门的兵丁明显比北城门多了许多,好奇的看着这几辆装载的满满当当的车子出城门。 一个小头目模样的汉子上前问话: “干什么的,车上装的什么?” 车前跟着是粮铺掌柜连忙上前, “车里是我们的东家和小姐,后面是我们铺子里的存粮,是准备出城施粥行善的。” “粮食?”那小头目的眼睛在听见粮食两个字的时候,瞬间亮了。 城里的粮食都已经十倍的往上涨了,这好几车的粮食,得值多少钱啊,可惜不是自己的。 “这城里的粮食都不够吃,你们还要往外送,究竟是何居心啊?”小头目拦着路,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掌柜的连忙解释:“这是我们自己家结余的粮食,没有占任何人都定量,没有违反官府的命令。” 小头目蛮横的说: “我不管你这是哪来的粮食,反正现在正在闹粮荒,粮食不准出城,也不许施粥。” 王氏蹙起眉头,她没想到在城门口,众人的眼皮这底下,居然敢有人如此明显的拦着不让放粮施粥。 她缓缓拉开车厢的帘子, “城里的百姓还可以平价买粮,城外的灾民已经食不果腹了,我拿的是自己的存粮,出城施粥也只是为了家中儿子久病不愈,得菩萨指点,要施粥救人,积德行善。不知道犯了那条禁令,不让我们出城? 还有这位官爷刚才说粮食不许出城,也不许施粥,敢问是知府大人新下的禁令吗,如果是,请拿出官府的告示给民妇看看,只要官府出了告示明示不许赈济灾民,那民妇二话不说,这就回去。” 第390章 城外的灾民 守门的小头目一听这车里的妇人竟然敢顶撞他,急了, “你这刁妇,还敢跟我要告示,我告诉你,我说不让出城就不许出城。赶紧回去,不然,我把你这些粮食都扣下充公。” 王氏也急了,如果没有这个出去施粥的借口,她今天就没有办法把女儿送出城去,想起今天收到的警告,真娘那个女人这两天就要把婉儿送给人家做妾,她心里如火烧一样,在梁家,她的人手太少,如果梁满囤向着真娘,她没有把握能保住女儿。 情急之下,她一掀车帘就要下车去理论。 这时候,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匆匆走到一旁看热闹的那一队临时增加的守城士兵的跟前,跟领头的人低声说了几句,那人就快步往城门口走了过来。 “哎呀,误会了,咱们知府大人何时说不让赈济灾民了,只是一直苦于城中的粮食都不够吃,才无奈实行定量供应嘛,现在,既然这位夫人肯拿出自家的存粮替官府分忧,咱们怎么还能拦着呢,赶紧打开城门,让夫人出城,哎呀,夫人真是善举啊,城外的灾民今天可是有福了。” 小头目被这人一番话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苦于自己只是个守门的大头兵,官阶不如人家高,只好憋屈的把城门大开,让车马出去,还不忘在后面吆喝了一声, “城门只开一个时辰,到时回不来,我可不会等你们。” 王氏没有答话,她今天就没打算回城。 出城门没有多远,就看见路边稀稀拉落的或坐或躺的有不少灾民,看见他们的车马,眼中流露出各种情绪。 有希冀,有祈求,有漠然,也有贪婪。 王氏和梁婉儿从车厢的窗子缝隙往外看去,心情沉重又有些紧张。她们的人手并不多,只有十几个人,要是灾民见了粮食一哄而上,把她们抢了,她们还真的没有抵挡之力。 出城不远,一直跟在车旁的粮铺掌柜的选中了一块相对宽敞的地方,对着车厢里的王氏说 “夫人,咱们就在这儿开始吧。” 王氏嘱咐女儿坐好,自己躬身下了车,看看周围够开阔,回首望去,离城门的距离也不算太远,点头道 “张四哥,这地方挺好,咱们就在这儿吧。” 张老四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一直帮她照看着几间嫁妆铺子,跟了她半辈子,她还是很信得过的。 张老四赶紧招呼人从车上卸下自己带来的大铁锅,挖坑埋灶,开始熬粥。 粥还没熬好,就已经围上来一层灾民。一开始还有点分寸,随着锅里的水沸腾开来,米香渐渐起来散开,灾民再也控制不住,不断的往前涌动着,眼看就要挤到面前。 张老四带着两个伙计拼命的往外推着灾民, “老少爷们,各位乡亲,咱们再等会儿,这米刚下锅,还没熟呢,你们再往前,这锅就要挤翻了,大家就都吃不成了。往后退,大家往后退,饭只要熟了,我们这就放粮。” 可人群中总有不听招呼的,而只要有一两个人往前挤,就有人担心自己落在后面吃不到,于是,一碗粥都还没熟,几口大锅眼看就要被挤翻了。 王氏看着,心里也着急,这锅里的汤沸腾着,要是打翻了,饭吃不到也就算了,不知得烫伤几个。 她找了块高地,走上前,清了清嗓子,大喊了一声: “都别挤了!” 然而,她自以为响彻云霄的厉声呵斥瞬间就湮没喧闹的人群声中,根本没人在乎。 王氏急得团团转,后悔没有带个铜锣出来。眼看张老四和伙计就要被挤到,忽然,空中一声清脆的鞭响,张老四只觉得腰间一股大力,托着他站的笔直,挡住了马上要冲过来的人群。 “退后,退后,大家都退后!”空中响起一个女孩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往前拥挤的人群也猛然觉得一股柔和而巨大的力量推着自己不断的后退着,直到退出了两三丈远,张老四这才发现,一个剑眉星目的年轻人站在自己的身后,一只大手正扶在自己的腰上。 他还来不及向这年轻人道谢,就听见那个清脆的女声又响起, “大家想一会儿想喝粥的,都乖乖坐在那儿等着,没事可以先排好队,老幼妇孺排前面,青壮有劲的可以去寻些干柴来,不然,这几口大锅一会儿没有柴烧,大家的粥也就喝不上了,你们说对不对啊。” 挤成一团的灾民顺着声音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黄衫小姑娘坐在路旁一棵大树的枝头,手里甩着一根长鞭,正笑嘻嘻的看着他们。 灾民的人群开始有些骚动,一时却也没人排队,王氏这时反应了过来,大声喊道: “排队,大家现在就可以排好队,按刚才说的,老弱病残,妇孺都往前面站,青壮年都去拾柴,待会儿带着柴来喝粥的都能多喝一碗。” 这句话才真正动了灾民的心,一时间,不光青壮有力的四散开来去寻找干柴,就连一些妇孺,只要能走得动,都赶紧起身去寻找干柴了。 刚才黑压压聚成一群的人顿时只剩下一群实在走不动的老弱病残。 张老四带着伙计给他们排好了队,这边的第一锅粥也熬好了。王氏亲自走到大锅边,抄起大勺,搅拌着锅里的米粥,开始分发。 她盛好一碗稠稠的米粥,一只纤细白嫩的小手伸到了眼前,她微微一愣,抬头看过去,只见刚才那个坐在树顶上甩着鞭子帮忙指挥众人排队给她们解围的小姑娘正站在面前,向她伸着小手,,等着接过她手中的碗。 王氏略一犹豫,就把碗递了过去。 黄衫小姑娘正是水瑶,她转手把这一大海碗粥递给一个面有恓惶的老汉, “老人家,慢慢喝,小心烫。”老汉哆嗦着手,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感谢的话,转身小心翼翼的捧着碗走了,水瑶麻利的又接过一碗,递给下一个。 王氏看着这个和自己的女儿梁婉儿差不多大的女孩,再看看旁边那几口大锅,粥也已经煮好了,略微思忖了片刻,把手中的大勺交给水瑶, “姑娘,麻烦你先辛苦一下,我去去就来。” 说完,就走向了身后不远处停着的马车。 第391章 闹事的“灾民” 王氏走到自家的马车旁,向着里面唤道: “婉儿,你先下来吧。” 梁婉儿正在车里坐等的心焦,听见母亲的声音,立刻高兴的掀开车帘, “娘,是表舅来了吗?你不是说等散完了粥才往庄子了去吗?” “不是,你表舅在庄子里等我们,现在我们还不走,你先下来跟娘一起施粥放粮。” 王氏和蔼的说。 “什么?”梁婉儿吃了一惊,她虽然是商户之女,但从小也是丫鬟伺候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现在娘让她抛头露面的给那些灾民发粮? 她倒不是不愿意,只是无端的有些害怕。 “娘,我有点怕,再说,这车上还有包袱呢。” 梁婉儿有些不想下车,她是真的看见那些灾民害怕。 “不要紧,车在咱们身后,这边没有人能过来,你把包袱放在车上就好。”王氏温声道, “头上的钗环卸下来收起来,”王氏看看女儿,今天出城为的是躲灾,特意嘱咐女儿穿的朴素,也没有带过多的首饰,只是头上带着一只玉钗略微有些显眼,也不当紧,拿下来就好。 梁婉儿在母亲的催促下下了车,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不敢移步。 王氏看着娇弱的女儿,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孩子还是养的太过娇气了。 “婉儿别怕,你看那边那个小姐姐,年龄和你相仿,人家不是做的很好嘛,你和我一起过去帮忙。” 婉儿顺着王氏的手指看去,果然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姐姐正在给灾民发粥,每一个拿到粥的灾民,都对她点头弯腰的千恩万谢,客气的不得了。 好像确实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她的胆子大了一点。 “娘,那我去给那个小姐姐帮忙。” 王氏点点头,婉儿壮起胆子走了过去。 水瑶正忙着盛粥,一个怯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姐姐,我来帮忙。” 水瑶知道这就是梁婉儿了,她听力极好,虽然背对着马车,但刚才王氏母女两个的对话她听的一清二楚。 此刻她装作刚看见的样子,笑看着梁婉儿,小姑娘怯生生的看着她,面皮儿雪白,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水汪汪的透着天真。 看着这张脸,水瑶立刻明白王氏迫切要把她送到庄子里藏起来的心情,这种天真可爱且单纯之极的小白兔,要是给人做妾,估计活不了半年,就得被人欺负死。这也让她更加不耻梁满囤,枉为人父,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竟然也舍得把她推入火坑。 姑娘家的友谊来的很快,一会儿的功夫,水瑶和婉儿就熟络起来。 看着女儿也开始在递过粥碗的同时和灾民学着水瑶的样子讲上两句暖心的话,在另一口锅前一边盛粥一边偷眼观看的王氏也放下心来。 今后的家中一定会有变故,自己不可能永远为子女遮风挡雨,不管儿子还是女儿,都得自己能立起来才行。 她看了看在另一边帮着张老四维持秩序的那个年轻英俊的后生,知道这两个年轻人应该是一起的,就是看不出来他们的来历,但是既然愿意出手相助,应该不是真娘那边的人。 王氏暗自盘算,一会儿等收了灶,一定得问清楚这两个人的底细来历,要是合适,她愿意多出些银子,让她们保护一下婉儿,这样,自己回城的时候也会更安心一些。 王氏正在心里盘算着,领粥的队伍里忽然出现了一阵骚动。抬头望去,只见水瑶和婉儿那边的队伍里出现了几个衣衫破旧肮脏的灾民,正在骂骂咧咧。 “凭什么只给我一碗粥?你们这些人施粥不过就是要收买个好名声,结果还分三六九等,看我们几个穿的破旧,就欺负人,真是岂有此理。” 一个皮肤黝黑,圆脸矮胖的汉子大声说道。 “就是,就是!欺负人。”旁边还有人附和。 婉儿已经被吓的瑟瑟发抖,不停的重复着, “我没有欺负你,我给你打了粥的。” “你这个小丫头,还敢说,我排了半天队,就给这么一碗稀粥,我这么大的一个汉子,你这么一碗稀粥怎么能吃饱,你这不是打着施粥的名号白赚好名声嘛。” “就是,就是,既然想要好名声,就给咱们吃干粮,馒头包子拿出来!” 水瑶被气笑了,她轻轻把婉儿拉到身后, “你还想吃馒头包子,你进城去问问,荆州城里的百姓一天的定量都不够吃馒头的,你不出一份力,在这吃活命的赈灾的粮,还想着挑拣干的稀的?你真的是受了灾的灾民吗?” “你这死丫头,我怎么不是灾民,再说,我刚才明明看见你给前面的人半个馒头,怎么到我这儿就只有一碗粥。你看人下菜碟,厚此薄彼!” 水瑶听着这人的话,皱了皱眉,这人虽然生的黑粗,讲话却爱咬文嚼字,再看看他那张泛着油光的脸,基本可以断定,这人不是真正的灾民,是来闹事的。 她心中有了判断,但看着外围越来越多的人群,和已经开始变得混乱的队伍,知道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就会引起灾民的误会和不满。 正要讲话,一只手轻轻的按在了她的肩头,回头一看,王氏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高声喊道: “诸位乡亲,我是荆州城王家粮铺的东家,我知道大家受了灾,愿意拿出铺子里所有的粮食出来给大家,可我只有一间小小的粮铺,粮食有限,供不起大家吃干粮,请问大家,这是我的错吗?” 本来吵吵嚷嚷的人群顿时肃静了。 那几个闹事的不死心, “喝粥就喝粥,你们为啥分三六九等?” “馒头是我从城里带出来的,数量有限,刚才让大家排队的时候就说了,熬粥要干柴,我带着的柴草也有限,身体能够支撑的乡亲可以捡些干柴来,拿柴来的可以多领一碗粥,也可以换成半个馒头,凡是领到馒头的都是捡了干柴来换的,我刚才还看见背着幼儿的女人也抱了柴草前来换粮,这位叫嚷的最凶的乡亲,我看你四肢完好,身体敦实,既然嫌这粥薄,为什么不肯出些力气,去捡点柴草来换取干粮?或者索性弃了这粥,自己去荆州城做工换粮吃呢?” 第392章 粥锅里的沙子 王氏的话迅速引起了众人的共鸣, “就是,就是,想吃干粮自己捡柴来换啊,这点力气都不想出,凭什么在这里嫌弃人家的粥薄。” “没良心啊,今天这粥可不薄啊,刚受灾的时候,官府也赊过粥,那粥,可比今天的薄多了,今天的粥,绵软粘牙,口口都有米啊,不薄,不薄啊。” “就是,这位好心的夫人可是拿自家的粮食给咱们吃呢,你白吃人家的粮食,怎么好意思嫌弃。” “有本事就别在这里吃人家赊的粥,这是咱们的救命粮,看他那肥头大耳的样子,也不像是饿了几天的样子,没准就是来白吃白喝占便宜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数落着,那个领头闹事的汉子眼看没有挑起众人的不满,反而都开始围攻自己,心里顿时有些慌乱,想挤出人群逃跑,又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的走开。 正在这时,另一边领到粥的一个孩子“哎哟”一声大叫了起来,接着一口粥吐了出来,旁边孩子的母亲刚要出口骂他糟蹋粮食,就见孩子吐出来的粥里赫然有一粒大大黑色的石子和一颗白白的小牙,再看那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满嘴的鲜血,“哇”的一声哭起来。 孩子的母亲茫然无措的用袖子给孩子擦着满口的鲜血,不住声的安慰道: “阿宝不哭,阿宝不哭。” 接着周围有个声音大喊道,“粥里有石子,看看,有这么大一块石子,看把孩子的牙都硌掉了。” 周围一些刚刚拿到粥的人也不断的喊出声来, “我碗里也有石子!” “我碗里有沙子,真是黑心啊,这可怎么喝。” “这妇人是个嘴甜心苦的,她施粥放粮就是在骗取好名声,为了省粮食给咱们的粥里掺沙子,掺石子,不把咱们这些受了灾的乡亲当人看啊。” “哎哟,看看那孩子,一嘴的血,可怜介的,丧良心啊!” 眼看着一声声的声讨压过了这边的争论,那几个刚才想要逃跑的汉子立刻来了精神。 “瞧瞧,我说这家人根本就是沽名钓誉,不把咱们当人看吧,你们还说我不对,看看,多黑心!” 一时间,大有群情激愤,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王氏也有些傻眼,她不知道事情怎么转变的这么快,快的让她都无法应对。她敢保证自己带来的米面都是干净的。可那小男孩流着鲜血的嘴巴和旁边几人碗里挑出来的沙石却是真的。 她知道这是陷害,可她没有证据。 眼看着人群就要涌到王氏的面前,一道身影突然拔地而起,跃上了王氏身后的马车, “大家都稍安勿躁,先安静!” 一个男子温和清亮的嗓音响起。很奇怪,这声音并不大,却让人觉得就响彻在耳边,而且有一种不得不服从的威严。 人群安静了,都抬头看着马车顶上的端木渊。 “大家想一想,这粥已经发了好一会了,前面也有不少人都喝到了,你们听见有人说这粥里有沙石吗?还有,这里有五六口大锅,都熬着粥,除了这一口,” 他指了指刚才出状况的那一口锅, “其他的队伍,领到粥的,都喝一口,看看有没有问题?” 人群慢慢静下来,有人开始嘀咕, “刚才是没有人说这粥有问题啊。” “我们这边没问题,这粥是干净的。” “我这边也是好的,这粥白亮亮的,还有米油呢。” “是啊,是啊,我这碗喝完了,没有一粒沙子,好香的米粥啊,我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见着正经粮食。” 认可的声音此起彼伏,王氏悬着的一颗心渐渐开始放下。 可是接着就又有人出言打断了这逐渐正常的气氛, “刚才没有,不等于现在没有,许是你们刚才没敢往里掺石子沙子呢,现在胆子大了,准备使坏,可运气不好,这才刚开始用不好的米来糊弄我们,就被人发现了。” 端木渊站在马车上,一脸的冷峻, “这位王夫人是施粥放粮,自己有多少粮就放多少好了,今天她就是在这儿只施舍一锅粥,一碗粥,也是善举,不为求利。 既不为求利,又何须在米里掺沙石,乡亲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底下等着喝粥的灾民议论声音更大了, “这位公子说的有道理啊,人家又不是卖粮,为啥要掺假?” 但也有人不服气, “你说的好听,可现在这粥里就是有沙子石子,你就算说出大天来也是以次充好,糊弄我们这些受了灾,吃不上饭的乡亲。” “就是,要是事情是你说的那样,你来解释解释,这粮里为什么会有沙子?” “好,那我就给大家解释解释为什么这粥里有沙石。” 端木渊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寒意,他看着人群中刚才闹得最欢的几个人,其中一个方脸的汉子明显有些忙乱,正准备拨开人群往外走。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晃,一道身影飘逸的从层层人群中丝滑的穿过,揪住了一个人的衣领子,把他提起来,重新跃上了王氏身后马车的车顶。 再定睛看时,依然站在马车顶上的端木渊手里竟然提着一个方脸汉子。 那汉子个子并不矮,但被端木渊揪在手中,却像只待宰的鹌鹑,挣扎不出来,脸憋的通红。 端木渊将手中的人倒提起来,轻松的抖了抖,就像手中拎着的是一只小鸡仔。可那个方脸汉子却整个人悬空在马车顶上,只有一只脚踝抓在端木渊的手中,大头朝下,顿时吓的“哇哇”大叫。 众人在下面议论纷纷,人群中的几个人却明显有些慌乱,低头用手拨着人群,企图往外挤去。 这时,随着端木渊的抖动,那方脸汉子的身上掉下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有一个黑乎乎的荷包被人捡了起来,打开一看,惊呼道: “沙子,这里面是沙子!” 第393章 田老汉 到这里,所有的人都看明白了,一群二十来天没有吃过正经粮食的灾民彻底愤怒了。 “是这个混蛋往人家的粥里投的沙石,丧良心的家伙!” “我们都多少天没有吃过正经粮食了,好不容易有善心人来施粥,这个王八蛋还往这么好的粥里放脏东西,成心不让我们活啊,打他!” “打,打死他!” 群情激昂的灾民一时间都忘了饥饿,有些年轻的汉子就要往前挤,想要把那汉子从马车上拽下来,痛打一顿。 一片混乱中,几个神色慌张的人低头就往外走,却被一道黄色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几位不喝粥了吗?要往哪儿去呀?” 手里拿着长鞭的水瑶脆生生的问道。 “哦,不喝了,不喝了,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家里有事,你们不是灾民吗?听说大水把家都冲毁了,你哪来的家?” “……” “大家快来,这里有几个人不对劲。” 随着水瑶的质问,人群中终于有人明白过来,齐心合力的上前,揪住了那几个人,在他们的身上一阵乱搜,有两个人的怀里也搜出来了沙石。 “他们是一伙的,打,打死他们!” 众人的拳头向雨点一样落在几人身上,那几个开始还很蛮横的汉子不一会就被打的鼻青脸肿,嘴角流血,眼看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王氏有些着急了,不管这几个人是什么人派来捣乱的,死了人,她也脱不了关系。 王氏仰头看向马车上的端木渊,他还倒拎着那个方脸汉子,那汉子的脸已经被控的面皮紫胀,快要晕过去了。 “公子,你说句话吧,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 端木渊点了点头,轻喝了一声, “乡亲们,请先住住手,喝完粥歇歇吧。” 有人听话的住了手,有人实心眼的说: “你们歇着,我不累,我一定得打死他们!” 王氏听得一脸苦笑。端木渊继续道: “各位,还是先住手,这几个人,现在不能打死,一来,是什么人派他们来破坏咱们施粥放粮的,咱们还没查清,二来,在这里打死了他们,恐怕这位善心的王夫人会有麻烦,不管他们做了什么,还是捆起来送交官府吧。” 大家这才彻底听明白了,有人赶紧冲进去,把还在挥拳的汉子拉出来, “别打了,别打了,一会儿真打死了,招来麻烦,坑害了这位夫人,明日就没有人施粥了。” 几个被拉开的人心里还兀自不平,恨恨的向圈里蜷缩在地上的几个人吐了口唾沫,悻悻的站了回去。 端木渊提着方脸汉子,像只大鸟一样从马车上翩然而下,“咚”的一声,把他扔在那几个人堆里,有人殷勤的递过来麻绳,大家七手八脚的把几个闹事的人绑了起来。 端木渊把人都提到马车旁边的一块空地上,有两个小伙子自告奋勇的过去看管,王氏赶紧让人送过去两个馒头,两个小伙子红着脸接了。 水瑶这时也给那个被硌掉了牙的孩子上了药,好在孩子还小,掉的是颗乳牙,敷上药一会儿就不哭了。 婉儿从车上翻出一包糕点,偷偷的塞给了孩子的娘,那女人捏着那包松软的糕点,想推辞,又舍不得,刚想说两句感谢的话,婉儿连忙把一根手指放在粉嫩的唇边,轻轻的“嘘”了一声,那女人会意,赶紧眼含感激的把糕点藏在了怀里,拉着孩子静悄悄的走了。 因为还有大多数人没有喝到粥,王氏赶紧让人添柴煮粥,又招呼着人把刚才被撒进沙石的粥锅抬出来倒掉。 两个粮铺的伙计把大铁锅从灶上抬起来,锅里还有大半锅的米粥,白花花的。两个伙计费力的抬着,准备倒入路旁的水沟里。 “慢着,慢着,后生,不要倒!咳咳!”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老迈的声音,还伴随了几声咳嗽。 两个伙计停下脚步,回头看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穿一身破旧的灰色衣衫,脚步有些急切的朝着这边赶过来,嘴里还不停的喊着: “不要倒!不要倒!” 王氏连忙迎上去,伸手去扶老人, “老人家,莫急,莫急。” 接着回首对伙计说:“先停下,先不要倒。” 老者没有去扶王氏伸过来的手,而是抬起了自己一双干枯黑瘦,指端满是皲裂伤痕的手,交叠在一起,颤巍巍的拱了拱手, “王夫人,小老儿姓田,是离这里二十里地的田家村的,这锅里的粥都是好粮食熬的,倒掉太可惜了,给我们吧,我们喝。” 王氏惊讶的看着眼前老者, “老人家,这粥被那些恶人撒了沙石,已经没法入口了,你看,刚才那孩子都被硌掉了牙齿,您这般岁数,可不能喝这样的粥饭,纵然有些可惜,还是倒掉吧。” “不可,不可,不可倒掉,我能吃,有点沙土怕什么,我们土里刨食的庄户人家,吃的沙土还少了?” “老人家,您不要急,咱们这边有干净的粥,先给你盛上一碗,你充充饥……” “不不不,我不要那些,我就喝这锅里的,那些干净的粥,您给他们,” 田老汉一指旁边规规矩矩排着队的灾民们, “你给他们年纪小的喝,他们吃饱了能去干活养家,我们,”他又指指自己身后跟着的几个老人, “年纪大了,干不动了,喝点个这些,饿不死就行。” 田老汉身后的几个老翁和老媪也都用力的点着头,附和着他的话, “是的来,咱们有这个粥喝就算有福了,那些干净的给伢子们喝吧……” 王氏犹豫了,她实在不忍心给这些老人喝那锅掺了沙石的粥,可她也知道,对真正的灾民来说,这些粥也是能活命的好东西。 她咬咬牙, “把那锅粥抬回来吧。” 两个伙计又把粥锅重新架到灶台上,王氏亲自拿起舀饭的舀子,盛了一海碗粥,递给田老汉。 田老汉颤巍巍的接过碗,喝了一大口,慢慢的咽下,满足的笑着说: “这是今年的新米熬的粥哩,真香啊!” 这句话,顿时让一旁的很多人险些掉下泪来。 第394章 启程 看着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捧着一碗掺了沙石的粥,满足的皱纹里都是笑意,婉儿已经回过身去开始擦眼泪,王氏毕竟年长,她一边给老人盛粥,一边说, “都别看着了,天不早了,赶紧熬粥,还有很多人没喝到的。” 接着又温声对田老汉说: “老人家,这锅粥还有不少,您们几位也喝不完,你们身边要是有瓦罐的话拿来我给你们盛上。” 田老汉连忙答道: “有,有的,我这就去拿,唉,谢谢夫人啊,我们那儿受灾还不算最重的,知县大人带着青壮年还在收拾被大水冲毁了的房屋天地,唉,他们干一天活还喝不上一碗这样的稠粥呢,这下好了,我们给他们带回去。” 田老汉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边擦着泪边带人去拿盛粥的器皿。 不一会儿,几个老人有的捧着瓦罐,有的捧着瓦盆,接二连三的回来了,王氏很快就把这一锅的粥都给盛完了。 把锅和舀子交给一旁的伙计,王氏走到一旁,把端木渊和水瑶叫了过来。 “现在情况特殊,我也不跟两位客套了,咱们有话直说吧。两位今天出面帮了我家的忙,我先在此谢过了,只是,两位因何而来,有什么目的,还是请先说清楚吧。” 王氏直截了当的说。 水瑶都有些惊讶这王氏居然是个如此爽利的一个人,心里对她的好感又增了一份,对梁满囤的厌恶也相应的增加了不少。 “王夫人,我们确实也有事要请您帮忙,但在这之前,可能您更需要我们的帮助。” 王氏听了很是诧异,但还是很耐心的问: “姑娘能把话讲的再明白一点吗?我实在没看出来我哪里需要帮忙,哦,当然,如果姑娘是说施粥之事,我很欢迎姑娘的相助。” 水瑶知道王氏的心里还存有警惕,不肯把自己的实情相告,也不揭破。 “我们的事情不着急,咱们先把这些今天要煮的粥发下去,等王夫人什么时候明白自己需要什么了,咱们再商量。” 王氏见水瑶不肯说,也没有办法, “那这几个闹事的该怎么处理?就是送到荆州城里,估计知府也不会管这种事情,何况,这会儿可能城门也已经关了。” 这确实也是个问题,无论是水瑶还是王氏,都有自己的事情,谁也不可能带着这些累赘在身边。而至于这些人身后的指使之人,刚才端木渊也带着张老四去问过了,他们只是附近的一些地痞流氓,在街上临时收了人家的银子,目的就是破坏施粥,挑起灾民的怨怼情绪,最好能把王氏一行打砸抢一番。 “给银子的人说了,要是能挑动的灾民闹事,有了死伤最好,还说趁乱抢到的粮食财物都是我们自己的。可我们真的不认识那个给银子的人,也从来没在街上见过他。” 那个方脸汉子在被端木渊用了点手段后,老老实实的说。 王氏认为这个幕后之人肯定是真娘,这让她更加下定决心赶紧把婉儿送走藏起来。 水瑶想起刚才的田老汉说过他们县的县令此时还在带领着当地的青壮年抗灾自救,想来应该是个好的,就建议道: “不然咱们把这些地痞送到县衙吧,就是不知道县衙现在还有没有看押他们的地方。” 于是,几人连忙把田老汉找来询问。 田老汉拍着大腿说: “我们县城就离这儿不到十里地,县衙的房子结实,还在的,我们县令林大人是个好官,他一定会严惩这几个坏东西的,我找同乡的人来,咱们一起把他们送到县衙去。” 王氏问了问县衙的方向,发现和她要去的庄子并不远,立刻重新打定了主意。她本来是要带着张老四和伙计一起去自家的庄子,然后再偷偷把女儿送到自己表弟家的庄子里藏起来,这会儿有了借口,她叫来张老四, “一会儿让伙计们先去庄子上,你陪我和婉儿一起去县衙先把这些闹事的送往官衙再回去。” 张老四跟随王氏多年,瞬间就明白了她的用意,立刻点头下去安排了。 那边,水瑶也和端木渊商量,这荆州城里的蹊跷是要探,但粮食却是先不能往城里送了,索性就先送到田老汉他们县里,一边就地赈济灾民,一边看情况,打听凌瑾的去向。 算算时间,粮车应该已经到了荆州城的北门,为免再出意外,两人商量好之后,端木渊趁着大家都忙忙碌碌的不注意,飞身上马,绕过城池去接应送粮的队伍去了。 这时田老汉找来了帮手,只有两个中年汉子,其余都是年纪大了的老人,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喃喃道: “我们村里的都跟着村长里正忙着干活呢,我们这些干不动的,才出来讨吃讨喝。” 王氏看着一群老弱病残再看看那五六个地痞,那可都是青壮的汉子,她不禁心里有些打鼓,眼睛望向水瑶,才发现端木渊不见了,心里更加没底。 “景姑娘,木公子哪里去了?咱们要不要等等再走。” “王夫人放心,木渊他出去接我们的人过来,很快就能赶上来,我已经和他约好在县衙会合,咱们只管先走一步。” 水瑶丝毫没有在意地上的几人露出一丝喜色。 “可是咱们这边没有几个青壮,路上万一有个什么,只怕……” 王氏还是有些迟疑。 水瑶看出她的担心,略一思索,走到自己的马前,从褡裢里取出一只弹弓,仰首看向天空,空中正好有几只麻雀飞过,水瑶迅速举起弹弓,三颗石子同时飞出,地上“啪啪啪”落下了三只还在挣扎的小麻雀。 得手的水瑶收了弹弓,回首看看王氏和一旁眼睛都亮了的婉儿, “怎么,夫人现在可放心了?” 王氏还没有说话,婉儿已经叫起好来,而地上坐着的几个地痞流氓已经黑了脸。 第395章 伪装的匪徒 往县衙去的路虽然只有不到十里,但路却不好走,刚开始的地段还好,没有经过大水的冲刷,车马还能正常行走,走了不到三四里地,道路开始变得泥泞。被大水冲刷过的黄土路变成泥浆又干涸后,地面变得坑洼不平。 梁婉儿在车上实在颠的受不了,强烈表示,自己宁肯下去走,也绝不坐车了。 王氏没有办法,只好让她下了车,水瑶看着娇滴滴的小姑娘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黄土路上,生了恻隐之心,策马走到婉儿身边,将一只纤手伸给她, “婉儿妹妹,上来吧,我带你骑马。” 婉儿羡慕的看着骑在马上,英姿飒爽的水瑶,心里想骑却又害怕的摇着头, “景姐姐,我没骑过马,我害怕。” 水瑶笑了, “没骑过才要试试啊,学会了,下一次,你就能自己骑了。”婉儿看看高头大马,又看看从车厢中探出头来的王氏,见王氏对她点头,一咬牙,战战兢兢的把手伸给了水瑶。 水瑶手腕用力,在婉儿的一声惊呼中,把她拽上了马背。婉儿惊魂未定,手中就被水瑶塞进了一根粗粗硬硬的缰绳,然后就听见水瑶在背后说: “攥紧缰绳,别怕,有我呢。” 婉儿努力感受着马儿的颠簸,和坐在马车里不同,这种颠簸让她感觉到新鲜,很快,她就适应了,开心的在马上笑个不停。 就在一行人苦中作乐赶路的时候,前方的路上出现了一伙十几个人的队伍,个个手中拿着棍棒,向着她们迎面走了过来。 水瑶骑在马上,远远的就看见这伙人,不仅如此,目力远超普通人的她还看见远处的一个高坡上有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影一闪而过。 她的嘴角漾起一缕微笑,暗处的人,终于要耐不住性子了。 这时,张老四也看见了那伙冲过来的人,他急急的走到马车前向王氏报告,王氏一把掀开车厢的帘子,极目向着前方看了一眼,就紧张的唤道: “景姑娘,景姑娘!” 水瑶从马上回过头来看向王氏。 “景姑娘,前面有歹人,怎么办?” 婉儿这时也看见了越来越近的一群人,顿时心慌了起来,水瑶把手覆盖在婉儿紧紧攥着缰绳却微微发抖的手上,轻轻勒转了马头,跳下了马,把手递给婉儿, “婉儿妹妹,下来。” 婉儿听话点扶着水瑶的手跳下马来,脚下一软,跌进了水瑶的怀里。水瑶扶起她,指了指马车, “去你娘那里,把车厢门关上,不要往外看。” 婉儿连忙手忙脚乱的爬上马车躲进了王氏的怀里。 张老四领着两个年轻些的汉子硬着头皮挡在前面,一群老人和被拴成一串的地痞都跟在马车后面。几个地痞也看见了那群看上去就不怀好意的人,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心里却不由自主的生出来几分希冀。 不管这些人各自是什么心思,迎面过来的人群最终还是遇上了。 为首的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用一根木棒指着张老四道: “你让开,把身上的财物和车马都留下,我不伤你们性命。” 张老四看着凶神恶煞的这群人,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过去, “我们只是到乡下投亲的,身上没有带细软财物,这些钱您收着,行行好,让我们过去吧。” 那汉子根本不接荷包,狞笑着说: “没有细软,有人也不错,马上的小娘子长得不错,给爷爷留下吧。” 一旁的匪众也嘻嘻哈哈的狂笑起来,附和着说: “对对对,把小娘子和马都留下。” “还有马车,马车里是不是还有女人,我刚才都看见了,还有一个进马车了。” 一个长得歪瓜裂枣的猥琐男子一脸的迫不及待,挥舞着手中的木棒就往上冲,张老四情急之下连忙去挡,那男子毫不犹豫的举起棒子就朝着他的头狠狠的砸了下去。 旁边的两个中年汉子几乎吓傻了,他们想去阻止,可自己手里连根草都没有,赤手空拳的干着急。 正偷偷从车厢门帘的缝隙中往外张望的王氏几乎要呼出声来,她为了不走漏风声,让家里那些人知道,就带了张老四一个人,要是张老四有个好歹,那她身边连个能跑腿办事的人都没有了,再说,抛开这些,张老四是跟了她十多年的人,主仆之间的感情也是很深的。 婉儿没有王氏的定力,她眨着大眼睛也从缝隙中往外看着,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一声尖叫就冲出了口,然后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同样闭上眼睛的还有张老四,木棒带着风声砸过来,他只觉得自己避无可避,吓得闭上了眼睛。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睁开眼睛一看,一根长鞭卷着那根木棒就悬在自己的眼前。 张老四只觉得自己捡了一条命,慌忙往后猛的跳开了两步,挨着水瑶的枣红马身边,勉强稳住了身形,那两个跟随而来的灾民汉子也赶紧后退了两步,三个人都靠着水瑶站着,组成了一道人墙,倒是把身后的马车挡的严严实实。 那个猥琐男子觉得有些丢脸 连忙往回扯,可是竟然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也没撤回来。 他的同伙这时候也看出了端倪,立刻,好几根棒子一起伸向水瑶, “死丫头,赶紧松手,不然我们一起上,砸也砸死你!” 水瑶看着他们,轻轻笑笑, “你们这么想要这根棒子啊,那就还给你们,” 说着,长鞭往怀里一带,鞭稍卷着木棒飞起来,旋转着飞向一边的同伙。 只听叮叮咚咚一阵响,一排人手中的木棒都被敲在了地上,所有人都捂着自己的右手,哎呀哎呀的叫起来。 站在稍后一些的几个匪众急了,也冲上来企图把水瑶打下马来,其中有三个人,手里竟然举着明晃晃的大刀。 水瑶眼尖,她敏锐的发现,这刀竟然是军中用的制式直刀。 这伙人是军中的官兵假扮的! 第396章 杀人 水瑶的脸色冷厉下来,来不及多想,手中瞬间扣了一把冰粒,挥手弹了出去,几根木棍和三把长刀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几个人同样手腕吃痛,撒手失了武器。 马车里的王氏吃惊之中缓缓放下了心,这个景姑娘竟然真的是个能打的高手,只是这伙匪徒是不是太不济了…… 还没等王氏对匪徒的轻蔑之心泛滥,眼前忽然一把雪亮的刀影闪过,车厢的门帘竟然被人用一把雪亮的细长形武器割掉了半截。吓的她搂着梁婉儿拼命往后躲。 好在那人刚才并没有想伤及车厢内人的性命,只是他割破门帘,看见了王氏和梁婉儿,立刻兴奋的大笑起来, “找到了,这里还有两个,哈哈,大小两个娘子,都长得细皮嫩肉的,兄弟们今天……” 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自己腰上一紧,接着,身体不由自主的迅速悬空,随即被甩了出去,远远的落在人群外面,生死不知。 水瑶收了长鞭,驱马过去护住马车,示意其他人都躲到车后,看向众匪徒,冷冷的问: “还有谁想过来送死?” 刚才她已经看清,那个匪徒削掉门帘用的竟然是一把军刺。 制式直刀,军用刺刀,她刚刚从北疆军营中回来,她无比熟悉这些军中器械,想到军中那些如同李子熙的那些年轻的将士对武器的珍爱,她的心中充满了愤怒。 无论这些武器是被人私卖出来还是这些人根本就是官军假扮的,都罪不容诛! 对面领头的那个一脸横肉的壮汉此时手中也攥着一把军刺,他看着水瑶,阴沉的说, “这个小妞交给我,其他的,除了马车上那个年轻的小娘子,其他的,一概杀了。” 说完,竟然原地跃起,直直的向着水瑶扑了过来,水瑶抬手,三只弩箭射出,直奔大汉面门而去,这汉子看着粗糙,却真的有些本事,竟然在空中拧身躲过,身形下落的同时,一把军刺刺在了枣红马的前腿上。 c枣红马一声凄厉的惨叫,两只前蹄抬起,大汉已经收了军刺,还想再出一刀,却只觉得自己胸前一凉,低头一看,胸前一道晶莹闪过,还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一道带着温度的鲜血就喷溅了出来。 他还没来的及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枣红马落下的蹄子踢中,飞出了人群。 水瑶一道冰刃解决了匪首,自己也懊恼的跳下枣红马,心里很是懊悔自己刚才的轻敌,害得枣红马受伤,但是此刻却也来不及给它裹伤,就在匪首刚刚下了杀人的命令之后,众匪徒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着冲向了马车后面的一众老弱病残。 水瑶原地腾空跃起,落地的时候只见一群老弱病残正在惊慌的四散逃开,反而那几个被捆绑在马车后的地痞因为被绳子捆成了一串儿,不好四散逃开,被一拥而上的匪徒刺倒在血泊之中。 水瑶心中来不及多想,两手一抬,手臂上弩箭齐发,再回手,无数的冰刃准确的钉在匪众的身上,只是眨眼之间,一群匪徒全都倒在了地上。 水瑶抬起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来,忽然听见马车里传来一声惊呼,急忙转身看去,发现梁婉儿已经被一个匪徒拽下车来。 原来,刚才所有的人都冲向了车后的男人,只有这个匪徒心眼子比较多,想先劫持了梁婉儿回去请功,他登上马车,一把就把婉儿抓在手里,用力拖了下来。 王氏拼命的上前阻拦,却被他一脚踹倒在车内,身形娇小的婉儿也被他拽到了车下。他一把抓住婉儿的腰封,就要把人扛在肩上,王氏跌跌撞撞的从马车里滚落,从身后扑向了匪徒。 匪徒恼了,回手一把军刺刺向王氏的胸口。 眼看那闪亮的军刺已经贴近了王氏的胸前,婉儿带着哭声的“娘”凄厉的响起,一根羽箭从远处飞来,正中匪徒的眉心,同时,一道冰刃也从他的喉间擦过,留下一道细细的红痕。 王氏眼睁睁的看着匪徒在自己的眼前大睁着双眼往地上倒去,吓的浑身僵硬,想躲却又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腿。就在匪徒颈间的鲜血喷涌出来的同时,水瑶一把拽住王氏,将她拽向了一侧,成功的躲开了。 而被匪徒劫持下车的梁婉儿则吓的双眼翻白,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那道冰刃自然是水瑶所发,但羽箭是从哪里射过来的呢?水瑶走过去扶起梁婉儿,一边将手搭在她得脉搏上,一边看向了羽箭射过来的远处。 只见一个高坡上,一个中年男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缓缓走来,手里还擎着一张弯弓。 水瑶探过了婉儿的脉搏,轻声对王氏说, “夫人放心,婉儿妹妹只是受了惊吓,晕过去了,并无大碍。” 王氏惊魂未定的从水瑶的手里接过女儿, “王夫人,婉儿娇弱,还是先把她送进车里休息吧。”水瑶眼睛看着已经快要走到近前的射箭人,提醒道。 “好好,” 王氏这时已经回过神来,不管过来的人是敌是友,以梁婉儿的这种状态,最好还是不能让她见外人。 水瑶帮着王氏把婉儿抱上了马车,远处的人也已经来到了身前。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此地动刀动剑?” 来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虽然身着常服,却隐隐透出一股杀伐之气。 水瑶罕见的没有做声,王氏来不及感到奇怪,连忙迎上去,把事情的简单经过说了一遍。 那男子听后气愤的说, “原来竟是匪徒作恶,都怪本将军路过这里晚了几步,竟然让他们伤了人命,所幸还来得及救下夫人和小姐,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是自己把自己当做救命恩人了。 王氏有些尴尬,她看见了水瑶不知用什么方法已经割了那匪徒的咽喉,就是没有那一箭,她和婉儿也无事,但那人确实也射了一箭,并且射中了贼人的眉心,说人家救了她们的性命也没错。 第397章 颜如玉(一) 水瑶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救命恩人”,一直没有说话,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王氏只好弯腰向来人致谢。不管怎么,人家过来是在释放善意,而且听言语间的意思,还是一位身上有官职的将军,她商贾出身,得罪不起。 那男子见王氏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没了下文,也觉得不满,这一切,和荆州城里给他传出来的消息一点都不一样。 本来说,让他在城外候着等施粥的那边弄出民乱,出了人命,他再过去救人,趁机把乱子弄的更大,多杀几个灾民,把事情弄大之后,再让人结果了王氏,悄悄把梁婉儿带走,就说是从民乱中救出来的,带回自己营中,住上个把月,等她清白已毁,再告知她的亲爹梁满囤。 到时候,挑明了做个小妾,让她爹送上丰厚的嫁妆,自己人财两得不说,还给主子办好了差事,以后追究起荆州城民乱的血案,自己这个年轻美貌的小妾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当事人。 结果,民乱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去的几个地痞流氓当场就被人家抓了。还没等再找人过去,王氏和一群灾民就带着被捆住的地痞流氓向着荆州城的反方向走了,无奈,他只好派了两个手下带着荆州城里的那些人装成匪徒去半路劫持,想着冒充成土匪杀了所有人,劫下梁婉儿,以后就说睿王赈灾不利,土匪横行。 没想到竟然全军覆没,就连他身边那个身手不错的亲信,也才上来只出了一招,仅仅伤了一匹马而已,就被人踢出圈外,如今生死不知。 这时,刚刚四散逃开的老弱病残又缓缓聚了回来,远处的田间地头也开始有人向着这边张望,虽然不敢靠近,也开始在远处越聚越多。 刚才在脑子中一闪而过的调兵杀人的念头彻底消失在男子的脑海中。 机会稍纵即逝,男子收了杀人的心思,关心的对着王氏说: “王夫人,你们受惊了,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有个军营,那里比较安全,不如我护送你们到那里先休息一下,再追究这些匪徒的责任。” 王氏心想,这些人估计都已经死透了,还追究什么责任? 她也不愿意去什么军营,那里都是男子糙汉,她一个妇人还带着婉儿,景姑娘虽然能打,但也是一位小姑娘,进了军营,三人的名声还要不要? 这个自称将军的男人,嘴上说的好听,实则讲话欠考虑。 但王氏不敢拂了眼前之人的面子,只是委婉的推辞着。 男子见王氏不从,顿时板了面孔,有些倨傲的说, “王夫人,虽说你们是遇上了匪徒,但这里毕竟死了这么多人,我身为朝廷命官,不能不管,我看你还是跟我回去说清楚吧。” 这是软的不行上硬的了? 王氏心中一沉,她觉出这个男子有问题,却又不敢硬顶,只能拿些言语支吾应付着。 男子眼看着越来越不耐烦,水瑶忽然在一旁开了口, “将军是在哪个军营任职,可有能证明身份的官谍文书?姓名官职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又怎知你不是歹人冒充的,怎敢跟你走呢?” “我是……”男子刚要说出自己的身份,又像是想起什么警惕的收住了口, “你一个小娘子,没有资格知道本将军的身份。” 水瑶嫣然一笑, “那我们也没有义务跟着你回军营。” 眼见那男人要发作,水瑶接着又道: “况且,即使你真的是军中的将军,也无权越界接管这地方境内的事物,这里是徽县境内,此地已经离县衙不远,我们会到县衙报官处理,就不劳您的大驾了。” “哼,徽县二十多天前遭遇水患,县令都被大水淹死了,你上哪儿去报官?小娘子不肯跟我去营中,莫非是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 那男子脸色越来越难看,开始咄咄逼人。 水瑶正要开口反驳,却听见远处一声大喝, “谁说徽县的县令淹死了,我这不好端端的在这里吗?哪个狗东西敢造本官的谣言?看我不抓他回去挖沟。” 声音过后,一匹白马狂奔而来,马上赫然坐着玉树临风的端木渊。 水瑶微微有些讶异,刚才那声音分明不是端木渊。王氏也很吃惊,难道刚才帮自己施粥干活打地痞的年轻人就是徽县的县令大人? 在众人的瞩目之中,端木渊的白马已经跑到了眼前,他一勒缰绳,白马前蹄抬起,嘶鸣了一声,原地踏了几下,停了下来。 一个浑身沾满泥点子的年轻人从端木渊的身后探出头来,看了看眼前的情形,翻身抢在端木渊的前面下了马,走上前来。 众人这才看清,他果然身上穿着一件已经破旧的官袍,上面还溅满了泥点子和一些颜色不明的汁水。 他的目光巡视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中年男子身上。 “看来就是阁下要让我淹死在大水里是吧?真是让您失望了,我颜如玉命硬了点,还活的好好的呢?” 原来这个年轻人就是徽县县令颜如玉。这时,那些年迈的老人也大着胆子从后面跑上前来。 “颜县令,您怎么来了?” “颜县令,我们正准备去县衙找您呢,结果路上遇见匪人了,哎呀呀,您看看,死了好些人啊。” “哎呀,颜县令,您今天用没用过饭食啊,我这里还有稠粥,要不要倒一碗给您喝啊,就是这粥里被那些怀中撒了沙子……” “我倒好了,倒好了,颜县令,我这碗是好粥,我喝的有沙子的,把这碗干净的留下了,您喝,您赶紧喝。” 于是,一片血泊之中,一群人放下了刚才的争论,都看着徽县县令颜如玉“吸溜,吸溜”的喝着一碗凉粥。 第398章 颜如玉(二) 水瑶看看端木渊,后者无奈的对着她笑了笑,然后两人齐齐看向颜如玉,只见这位县令大人毫不拘束,痛快的接过大海碗,一边喝着凉粥,一边眼睛滴里咕噜的一通乱转,从在场的所有人的脸上滑过,看向水瑶的时候,眼中明显露出惊艳的神色,但还是一晃而过,最终落在刚才还在咄咄逼人的男子身上。 “不知这位仁兄怎么称呼啊?咱们应该不认识吧,为什么凭空咒本官去死呢?” 那男子当场被揭穿了谎言,却一点都没有羞惭的感觉, “你就是徽县县令?” 颜如玉一口喝干了碗中剩余的最后一口凉粥,把碗递给旁边田老汉,赞了一口 “好粥!” 那模样,不像是刚喝了一碗凉粥,倒像是喝了一碗好酒。 男子皱着眉,不满的看着颜如玉。 颜如玉用手理着自己挽起的袖子,又拍拍身上的泥点子,才抬起头好整以暇的看向男子, “兄台是耳朵不好吗?本官一来不就说了,在下正是徽县县令颜如玉,如假包换!” 男子气得脸色青紫,他不过是想在气势上压颜如玉一头,才做此一问,怎想到这人居然如此不上道,根本不在意自己是谁。 “颜如玉,你还好意思自称徽县县令,这水灾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了,这徽县灾民遍地不说,还有这么多的刁民公然为匪,青天白日的就敢拦截百姓,你这做县令的,却毫无作为,任由匪徒横行,难道白拿朝廷俸禄,还不知罪吗?” 听了这种诛心的诘问之词,众人都变了脸色,这罪名可不小,水患是天灾,匪患是人祸,这天灾加上人祸,要是再被人添油加醋的上达天听,这地方官即使不被问罪,年底的考绩也堪忧。 一众的目光看向颜如玉,可这人依然是那副神情淡淡的样子,丝毫不为所动。 “我这个县令称不称职,有没有白拿朝廷俸禄,自有上官年底操评,还有百姓口口相传,就是不劳您一个身份不明之人操心。” 这话,真直接!不过听起来还挺痛快。 男子被气得不轻, “颜如玉,你言行无状,藐视上官,头上的乌纱不想要了吗?” 颜如玉一副受到惊吓的神情, “哎呀,原来还是位上官,失敬失敬!不知您是哪位上官,为何微服来到我们这穷山僻壤啊?” 颜如玉瞪着圆圆的眼睛,一脸的茫然。 男子这时候心里已经明白自己上了颜如玉激将的当,但话已至此,他只能倨傲的开口, “本将是荆州守备卢衡生。” “啊呀,原来是卢守备,我听说您和原来的姜守备换了防区,可一直没有机会拜见,也是,您这刚来不到两个月,就发生了洪灾,实在是运气不佳啊。” 守备是五品,颜如玉一个七品的县令,足足矮了两级,但他毫不担心,继续在言语上挑衅着卢衡生。 卢衡生本想拿自己的品级压一压颜如玉,没想到这个年轻的知县根本是滑不留手,丝毫不惧。 他想发火,却又没有理由。虽说东文国对武官的重视程度不低,但还是比不上文官的待遇。颜如玉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七品,但总管着一县的所有事务,他一个五品守备,说起来总管整个荆州府,却只限军营里的那些事。 如今想办些事情,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带着自己的人手前来。 卢衡生看着油盐不进的颜如玉,心里有些后悔一气之下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不过转念一想,这颜如玉既然已经到了这里,看见了自己,以后总有碰面的时候,早知道晚知道也都一样。 他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也就不再纠结, “颜知县,如今你这境内发生了人命案件,本将怕你忙于公务,有心替你分担一些,不如待本将调些兵丁过来,将这些涉案人等都带回营中,查验清楚。” “卢大人真是一片苦心,如此体恤下官,真是让下官感动啊。 您别说,这阵子我手里没啥正经公务,天天就是陪着这些农人下田翻地,整修庭院,天天忙的焦头烂额,却没有一件正经公事啊。” 卢衡生听见颜如玉抱怨,心中一喜,刚想说: “那我便替你分担一些好了。”可话还没出口,颜如玉又高声怪叫道: “可我细细想来,这还是万万不可啊。 您看,您刚才就指责我属地内匪贼泛滥,愧对朝廷所发的俸禄,我要是再不思进取,甚至连人犯都不审,图轻快推给卢大人,这不仅害了自己,还会让人家对大人也有所诟病,留下越俎代庖,插手地方事务的罪名。 这……这不是一件事同时害了咱们兄弟两个嘛。” 颜如玉越说越起劲,只说的唾沫横飞,最后还跟卢衡生称兄道弟起来。 卢衡生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不说官职,就是年纪,自己也比他大十好几岁,如今被他如此随意对待,就差过来拍肩膀了。 刚想到这里,只见那颜如玉竟然真的走过来一把勾住卢衡生的肩膀,亲切的说, “卢老兄的心意我领了,差事嘛,还是本官自己办吧。” 卢衡生用力抖了一下身子,甩开那只咸猪手, “勾肩搭背,成何体统? 算了,你不领情,本将也不勉强,这里的事情你自己料理吧。” 说完竟然转身跳上马鞍,扬长而去了。 原地留下一个举着手,微微发愣的颜如玉。 不过这人也真是豁达,放下自己抬起的手,放在嘴边吹了吹,仿佛上面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接着,转过头看着身边老老少少的一群人,哈哈笑道, “诸位今天都辛苦了,不用多说,咱们先回县衙再说吧。” 这时候,顺着端木渊跟颜如玉来的方向,又跑来十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手中都拿着棍子,耙子,竹竿,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人推着小推车。 颜如玉回首看着这群小伙子,乐了, “小子们,来的还正是时候,拿这些棍棒干什么,咱们都是斯文人,讲道理即可,又不打架。 来来来,这小推车来的不错,赶紧,赶紧把这些死的活的,半死不活的,都给我放车上,推回去,老爷我要开衙门审案子了。” 第399章 背后的真相 没有用多久,一众人就回到了徽县县衙。 路上,端木渊告诉水瑶,自己已经见到送粮队的老宋,让他把粮直接送至徽县,一路上,有小猫蛋蛋和小鹿带路,应该傍晚时分就会赶到了。 至于颜如玉,是他自己特意先过来,打算看看其是否真的如田老汉说的那样,是个为民造福的好官,结果到来的时候,正看见这人两脚泥污的从泥水里出来…… 一听说端木渊等人今天在荆州城外施粥放粮,立刻就两眼放光,嚷嚷道, “放粮应该往南来啊,荆州城边上的人一时半会的还饿不死呢。” 继而听端木渊说王夫人手中还有些粮未放,就一刻也等不得的要去迎,于是吩咐了身边的人步行前来,自己和端木渊两人先同乘一匹白马疾驰而来,结果正遇上卢衡生大放厥词。 “看样子这卢衡生就是那真娘和梁满囤想要巴结的人了,就是不知道他背后的黑手是谁?” 端木渊猜测道。 水瑶蹙起了眉头,脸上浮起了一层阴郁,好一会儿才说, “我想,我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 端木渊投过来一个疑问的眼神。 “这个卢衡生我小时候见过,”想起当年和云放一起装扮荷花童子的事情,水瑶的嘴角溢出压制不住的笑意,然而笑意还未在脸上漾开,却又转瞬即逝。 “卢衡生也算是在北疆战场上立过军功,有过战绩的人,但当年那场战事之后,他就离开了北疆,追随靖王凌稷进了京都,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外放,我就不知道了,但能让他效力的背后之人十有八九就是凌稷。” 水瑶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心情却丝毫都不轻松。不管怎么说,凌稷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是东文的大皇子,他怎么能做出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事情呢?囤积粮食,放任灾民食不果腹,难道不怕激起民乱吗?想到刘二提及的生铁涨价难购的事情,水瑶的心思又沉重了几分。 太康帝身边有安贵妃替凌稷筹谋,和凌瑾争夺太子之位并非没有可能,甚至还略多一成胜算,何必冒着危险囤粮养兵? 水瑶想不通其中的原因所在,索性先放置在一边,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管怎样,得先把王夫人争取到手,把荆州城的存粮调取出来赈济灾民。” 水瑶甩了甩头,像是想把一切都烦恼抛在一边,抬头对端木渊说。 端木渊看见这时的水瑶,才放下心来,他不是东文国的人,从小没有长在这种环境之中,有许多的事情只能靠水瑶自己去判断,去决定。 他能做的,就只有默默的陪伴和鼎力的支持。 颜如玉在前衙审案子,让王氏留下张老四他们在堂前作证,非常善解人意的让几位女眷到后宅休息。 端木渊就陪着水瑶和王氏母女来到了县衙的后宅。颜如玉还没有成婚,身边只有一个中年的长随跟着。 这个叫颜二叔的长随一脸的不苟言笑,还沉默寡言,和颜如玉那总是嬉皮笑脸的模样完全相反。 颜二叔将几个人领到后宅唯一的一间厅堂坐下,说了声“我去给几位倒茶去,”结果就一去不复返了。 好在几人心里都有事,虽然没有茶喝,但还是很感激有一个安静的环境可以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这一路上的事情,梁婉儿自然是不明所以,但王氏已经看出了蹊跷。 “木公子,景姑娘,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咱们虽然相识时间不长,但今天也算患难与共了。我和婉儿承蒙二位的救护,才能走到这里,感谢的话我现在就不多说了,以后有什么我能做到的事情,我决不推辞。不过,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了,还希望二位有话能坦诚相告。” 水瑶早已经看出这王氏是个聪明人,没想到还很爽利豁达,于是也不再隐瞒。 “正如王夫人您所说,我们机缘巧合之下,是知道了一点关于贵府的事情。” 她当然不能说自己二人大白天的隐身潜入了梁宅,偷听人家墙角的事,于是就含混不清的遮掩了过去,好在王氏只对她说的内容感兴趣,对过程并不在意。 “我知道贵府的梁老爷新纳了一个小妾,叫真娘,这个真娘,很有些能量和关系,能直接联系到知府大人,所以,她现在在在贵府中地位有些超然。” 看王氏淡定中有些戚然,水瑶知道她并不是真的不在乎这些事,但事情就是如此,她也只能继续往下说。 “贵府的梁老爷一心想得到皇商的资格,对真娘言听计从,不仅带头囤粮惜售,还把主意打在了婉儿妹妹身上。” 梁婉儿听见说到了自己,一张俏生生的小脸窘的通红。 “真娘想把婉儿妹妹许给高官为妾这事我猜夫人您是知道的,所以您今天才执意要带她出城,就是想把她藏在城外,对吧?” 水瑶问道,王氏脸色煞白,这事只有自己母女和张老四以及儿子生哥清楚,连一起出来的那些伙计都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是怎么知道的呢? “夫人不必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真娘八成也猜到了你的意图,她之所以肯放你出城,心中已经存了害你性命的歹意。”水瑶猜出了王氏的想法,直截了当的说。 王氏和梁婉儿听的心惊胆寒,直直的看向水瑶, “真娘已经起了杀心。 那些闹事的地痞和后面的匪徒都是她的手段,而那个孤身前来施救的卢衡生,应该就是她想巴结的高官。这一切,都是她们提前安排好的连环计,杀母夺女。 如果王夫人你还有疑虑,可以明天回城去探一探梁老爷的口风,看我说的对不对。” 水瑶看着王氏母女煞白的脸色,又补了一句, “不过您要回府的话,一定要注意保证自己的安危。” 王氏看着水瑶,脑海中浮现出今天遭遇匪徒时,那个匪首喊的话, “除了那个小娘子,一概杀了!” 这句话她听的清清楚楚,却在现在才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第400章 筹措赈济粮 王氏不禁心中一片惨然,梁满囤是自己的结发丈夫,二十年的夫妻,膝下还有一对儿女,自己的家境不比梁家差,早些年对梁家也多有帮助,只是这几年娘家有些式微,自己也年纪大了,比不上那些狐媚的小妖精,她是大宅子里出来的,明白这些后宅的酸甜苦辣,也早已看淡,不然不会心灰意冷的终日躲在佛堂,不去计较梁满囤的那些荒唐事,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梁满囤居然任由别人设计杀她。 不,很有可能是梁满囤自己嫌弃她已经没用,所以顺水推舟弃了自己。 想到这里,王氏满心悲凉之余心中渐渐涌起一腔的愤慨。以往虽然对梁满囤失望,但还残留的那一点夫妻之情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梁满囤丧心病狂,想要用自己的命和女儿的清白去讨好贵人,这彻底打破了她心底的一丝侥幸。 王氏又想到最近一直生病不愈的儿子梁雨生。如果自己命丧黄泉,女儿受辱为妾,这儿子恐怕也保不住。 心惊之下,她急忙问道, “景姑娘,我信你,我也不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只是请你告诉我,我家生儿现在还在家中,他身体不好,这半年一直卧床休养,那毒妇和那老匹夫不会也要对他下手吧?” 水瑶看着王氏的焦急神色,连忙安慰道: “夫人不要着急,梁老爷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应该还不会这么狠毒。” “哼,梁满囤这个老匹夫,为了自己,什么都能舍得,何况现在他身边还有那么一个毒妇助他,我不敢相信他,那可是我儿的生死。” 王氏听了水瑶的话,略微放心,但又接着说, “我安置好了婉儿,就立刻回荆州城,拼上一死,也要带走生儿,不能让他落入那对狗男女的手里。” “夫人有此勇气,实在是可嘉,但是,如您所说,令郎还身有微恙,这种情景之下,外面都是灾民,您带着他出城,又能去哪儿呢?” “我……” 王氏一时语塞,她在乡下是还有几个庄子的,只是却如水瑶所说,现在这种情景之下,外面确实不如城内安全,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心思几转,王氏渐渐恢复了几分理智, “景姑娘,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告诉我这些,今天又这么帮我,应该是有办法帮我吧?” 水瑶刚要张嘴说话,王氏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姑娘先不必说话,我知道你肯定也有需要我做的事情,不妨先说说看。” 水瑶这时候无比佩服王氏,世事练达,如果自己不是有端木渊帮忙,提前洞悉了梁满囤和真娘的背后的阴谋,在和王氏的交谈中,可真的会占不到一丝便宜。 “王夫人既然这么说,那咱们就开诚布公的直说吧。 我确实需要你都帮忙,现在水灾肆孽了两县三地,几十万的灾民流离失所,关键是水灾还毁了这一季的秋粮,就算是现在及时恢复生产,播种,接下来还有半年的时间,灾民的生活无以为继。 可从荆州城里的情况看,虽然城中有粮,却家家惜售,这样下去,恐出民乱,所以,我们想调集出荆州城富裕的粮食,送出来赈济灾民,希望夫人能给予援手。” 此话一出,一向淡定的王氏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景姑娘可真敢想,别说我现在在家里说不上话,长不了权,就是我能做这个家的主,能掌控梁家所有的粮铺,知府大人还有限制售粮的命令,我今天只是带了一个铺子的些许粮食出城,就如此艰难,又怎么可能以一己之力把粮食都带出来。” “官府那边您不必管,我自然会想办法去让他撤掉这些不符合的规定,我现在只是想知道,如果官府不管,你能不能以荆州粮食行之首的身份,稳住荆州城内的粮价,保证能把余粮给支援给受灾的灾民。” 王氏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知府有个小妾名叫娇娘,她和梁满囤的那个真娘是同一间花楼里出来的,这两个人背后都有人,荆州城现在的粮价就是被她们控制着,如果你想要稳住粮价,就得先控制住这两个人,解决掉她们背后的势力。” 王氏说到这里,决绝的说, “如果你们能做到这些,梁满囤那儿我有办法解决。” 原来这王氏真的知道不少。 水瑶答应了, “我们今晚就去荆州城探一探,王夫人放心,,以后不会让那个真娘在对你造成威胁了,不过,你毕竟是梁老爷的结发妻子,还是不要当面伤了和气,我们干脆一并替你解决了吧。” 王氏一惊,本能的就想拒绝,但最终还是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话。 一旁的梁婉儿毕竟年轻,已经忍不住惊呼出声, “不要,不要杀我爹。” 王氏拉住女儿, “婉儿,你不要管这些,梁满囤,他不配当你爹。” 梁婉儿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水瑶,里面充满了祈求。 水瑶叹口气, “放心吧,婉儿妹妹,我们不会要你爹的命的,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你爹他不是好人,如果不对他进行惩戒,你和你娘甚至你哥哥,都不一定能有好下场。” 就在几人刚刚商量好了接下来的事情之后,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接着,颜如玉已经满面笑容的冲了进来。 “景姑娘,木兄,你们快出来!” 原来是老宋带着几十辆的车马赶来了。 颜如玉前面的案子刚刚审结,就听见外面有动静,出去一看竟然从天而降了这么多的粮食,兴奋的立刻就让衙役赶紧把犯人收监,自己连跑带跳的冲了进来找水瑶和端木渊。 当几十辆车的粮食进了县衙大院,颜如玉的面色从一开始的兴奋到渐渐冷静,最后慢慢开始凝重,最后看向水瑶和端木渊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有了晶莹在闪烁。 第401章 凌瑾的消息 当听见水瑶说这是一万石的粮食,而这两日还会再运来一万石的时候,这个从见面就一直嬉笑怒骂没有正形的颜县令竟然“噗通”一声对着二人跪了下去。 水瑶和端木渊被颜如玉吓了一跳,虽说县令只是个七品小官,但她们两个现在可是实实在在的平民百姓,怎么敢让县令大老爷下跪呢。端木渊一把拽住颜如玉的胳膊,就要把他拖起来,却被他一把甩开, “二位,我今天给你们的这一跪,拜的不是你们,而是这两万石的粮食,是这受灾的两县三镇的数十万的百姓灾民的性命!” 说完,他深深的把头叩了下去,久久没有起身,也没有抬头。 颜如玉的身后,立刻跪倒了一片衙役和拥在门口不敢进来的百姓,个个都泪流满面,不停的用衣袖擦着眼角。 水瑶亲自走到颜如玉的身前,伸手扶起了他,颜如玉此时已经满脸是泪,全然没有了初见时嬉笑怒骂,荒诞不羁的样子。 身后有人哭道: “水灾发生已经二十二天了,我们大人这些天没吃过一顿饱饭,这几天更是一天只喝一碗稀粥,还要天天在外面跑,都晕过去好几次了,可粮食越来越少,外面已经有被饿死的老百姓了…… 大人自己的事情忙不完,还忧心着临近的安吉县,听说那里已经有了疫情,也不知道朝廷派来的赈灾钦差是怎么回事,一共就留下了一千石的粮食,就再也没有音讯了,这是不管咱们这两个县的人的死活了吗?” 这人越说越伤心,越说越气愤,周围的人也都开始带着哭腔附和,一时间,院子内外吵吵嚷嚷的不成样子。送粮来的老宋等人吓的像个鹌鹑一样缩在粮车的缝隙间,一声都不敢吭。 “都闭嘴!”颜如玉一声厉喝,吓的众人一哆嗦,顷刻间闭上了嘴,周围安静了下来。 水瑶从听见赈灾的钦差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就一阵触动,这钦差,是凌瑾吧,凌瑾来过这里! “颜知县,咱们能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谈一谈。”水瑶问道。 颜如玉也想知道水瑶和端木渊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带来如此多的粮食,但他现在还真的很忙。 既然手里有了粮食,他必须赶紧安排召集人手把粮食发放下去,虽然知道夜里放粮不安全,但是他真的等不及明天了。那些受灾严重的乡村,百姓家里什么都没剩下,一千石的赈济粮撒下去,就像撒进河里的盐一样,水都不会咸的。 远处偏远地方的有些体弱的老人都已经有饿死的了,年轻的没有饭吃还得想着收拾被大水毁掉的田地,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这个知县一样吃不上饭,却还得一天天的强撑着,也是一样的苦不堪言。 水瑶和端木渊静静的看着颜如玉安排人手通知各个乡镇带着名册连夜前来领粮,又手忙脚乱的让颜二叔去把后宅的大锅全添上水米熬粥, “二叔,赶紧熬粥,熬的稠稠的,今晚,无论是谁来县衙领粮,都可以喝,喝个饱!” 水瑶看见,颜如玉笑呵呵的说完,扭过脸去,用官服袖子擦了一把眼泪,可能还有鼻涕。 这真的是个性情中人。她默默的在心里下了一个结论,留端木渊和老宋他们给颜如玉帮忙,自己和王氏、梁婉儿一起进了灶房,去给颜二叔帮忙。 她和端木渊今晚还有正事要忙,不管怎样,还是赶紧把粥熬好,喝上一碗再说,毕竟自己也一天没有吃上一口热乎饭了。水瑶看着县衙的大灶,使劲的往里面添着柴。 静下来才发现,自己也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此刻,她也盼着锅里的水赶紧沸腾,粥赶紧熬好。 正在体会自己饥肠辘辘的感觉,忽然,有一只暖暖的小手扯了扯她,然后一个软软的纸包塞进了水瑶的手里。 她回过神来一看,原来是婉儿,她有些害羞的看着水瑶, “景姐姐,这是桂花糕,你尝尝,又香又甜的。” 这真是及时雨,水瑶赶紧打开纸包,捻了一块放进嘴里,桂花的香气配合着蜜糖的清甜,整个人都醉了。 饥时甜如蜜,饱时蜜不甜。 水瑶暗想,这老话说的果然不错。 她一连吃了两块,才想起面前的小姑娘,赶紧递了一块过去,婉儿笑着摆摆手,悄声道, “景姐姐,我还有,我从家里带了好些出来。” 于是,水瑶立即把糕又塞进了自己的樱桃小口里,鼓着嘴巴吃的香甜。 吃着吃着,忽然觉得有些哪里不对,下意识的往灶房的门口望去,只见门外的夜色之中,一只大山羊般大小的动物站在那里,背上还有两只亮晶晶的圆眼睛盯着自己。 “哎呀,”水瑶一拍自己的脑袋,是蛋蛋和小鹿来了,自己居然把这两个小祖宗给忘了。 她赶紧一阵风似的冲出了房门,看着小鹿温和的大眼睛和蛋蛋一猫脸的幽怨,赶紧讨好的递了一块桂花糕过去, “蛋蛋,小鹿,你们两个今天辛苦了,来来来,吃块桂花糕吧。” 小鹿伸出舌头温柔的舔了舔水瑶的手,却没有吃,水瑶把糕点塞进小鹿的嘴里,又拿了一块递给蛋蛋,蛋蛋犹豫了一下,张嘴把桂花糕吞进了肚子,却又把脸扭到了一边,不理水瑶。 水瑶很是无语,这个蛋蛋,自从挞挞离开后,脾气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像挞挞了。 不过,小猫再刁钻,也是自己从小养的,不能嫌弃。 她伸手把蛋蛋从小鹿身上抱下来,强行搂在怀里,蛋蛋拼命挣扎了几下,就屈服了,舒舒服服的躺在水瑶的怀里,不再闹别扭了。 水瑶悄悄在蛋蛋耳边低语着, “蛋蛋,咱们今晚要出去干点大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啊?” 蛋蛋在水瑶的怀里翻了个身,露出一个白白的肚皮。水瑶的脑海里传来它憨憨的声音, “这还用说嘛,挞挞不在,瑶瑶当然要靠蛋蛋啦,哦,对了,还有小鹿。” 水瑶笑的一脸满足, “对对对,一定得靠蛋蛋,当然还少不了小鹿。” 第402章 荆州知府 当颜如玉又捧着一碗米粥喝的“吸溜吸溜”的时候,水瑶终于有机会弄清楚了灾情的现状和凌瑾的去向。 二十多天前,连降暴雨,造成河水暴涨,后来堤坝溃决,大水冲泄了徽县,安吉两个县和博县的三个村镇 其中受灾最严重的是安吉,全县几乎无有幸免。 灾情发生之后,徽县还能在县令颜如玉的带领下自救,而安吉的县令却已经在那场水患中被卷入了水中,失去了踪迹,生死不知。而凌瑾,现在就在安吉县。 “睿王爷当时带了四千石的粮食,我们徽县留了一千石,另外三千石王爷带去了安吉,本来说是后继还会有粮送来,谁知一直到现在也没有见到一颗粮食,我也去荆州城找知府问过,谁知竟然连面都没见到。” 颜如玉说到这里,一脸的愤恨,把空了的粥碗重重撂在桌子上,恨恨的说: “我人微言轻,到处去筹措粮食而不得,只能寄希望于睿王,可他去了安吉已经十多天了,到现在也不见回来,刚开始,两县因为大水而导致的道路断绝,我无法去寻他,这两日,我也派人去安吉打听过,却没有人能说清楚他在哪里。 安吉的县令现在也生死不知,新任的县令究竟有没有人来赴任也没有个说法,县里只有县丞主事,听一些逃过来的灾民说有个村子闹了疫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颜如玉的话让水瑶的心里一次次往下沉。 大灾之后须防大疫! 水灾过后,遍地泥泞,滋生的蚊虫,来不及处理的淹死牲畜,最可怕的是人的尸首,如果处理不及时,不妥当,极其容易爆发大规模的疫病。 想到凌瑾有可能现在身陷疫区,水瑶恨不得连夜赶去找他,但最后还是理智控制了她的冲动。 还是得一步步的来。 她冷静的向颜如玉要来笔墨纸砚,给南南写了一封信,让她赶紧调集大量的防疫药材随第二批粮食一起送过来。然后找来老宋,让他明日就快马加鞭一个人先回去送信,其他人也尽量快些往回赶。 至于她自己,今晚,还是得先进荆州城。 …… 夜幕深沉,月光如水一般照在不久前刚被洪水肆虐过得地方,一阵马蹄声踏碎了这无边的静谧。 远处的徽县县衙还有点点灯光,那是各村镇的人闻讯赶来连夜领取赈济粮。 水瑶和端木渊趁着夜色换乘了变了身的小鹿,一路疾驰奔向了荆州城。 荆州城的知府杜少卿年过四十,五短的身材,脸庞圆润,看着面相敦厚,此时,竟然也没有安睡,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正在夫人姚氏房里不停的踱着步。 夫人姚氏和杜少卿很有夫妻相,一样矮墩墩的个子,圆乎乎的脸庞,皮肤又白又嫩,眼睛大而有神,只是一个小巧的鼻子几乎没有鼻梁,只有一个翘翘的小鼻头嵌在圆脸中央,凭空生出几分喜感来。 然而,这时这位长得喜气洋洋的知府夫人正一脸愁容看着自己的夫君,眼睛随着他的脚步晃来晃去。 “老爷,你到底有没有个正经主意?荆州城里这种局面再拖下去,你两边不讨好,早晚撑不下去,到秋后算账的那一天,你丢官是小事,能不能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才是要紧。” 终于,姚氏忍不住了,开口道。 杜少卿唉声叹气的走回到床边,坐在床沿, “夫人说的是,可是娇娘她们杀了睿王留下的人,劫走了朝廷来的赈济粮,睿王回来,我少不了一个渎职的罪名,也是死罪啊。” “那你就和她们同流合污,放着这几十万的灾民不管,让他们尽数饿死?杜少卿,再不送粮出城,万一引起灾民暴动,就是你杜家满门都承担不起的啊。” 姚氏痛心疾首的看着优柔寡断的丈夫。 “不会那么严重的,”杜少卿还抱着一点侥幸。 “娇娘说了,她背后的贵人只是要趁机购买大量的良田,不会任由百姓饿死的,等到时机合适,他们就会以粮购田,以买代赈,不会让大量的百姓饿死的。” “到现在你还在相信她的鬼话,这是用死来逼百姓卖田,你知道这中间会死多少人?而且田都进了有爵位的人家,朝廷会因此少收多少田税,朝廷明明拨下了赈灾的粮食,在你的治下,还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以为朝廷不会追究责任,她们背后所谓的贵人不会把你推出去做替罪羊?” 姚氏气得坐不住,从床沿上跳起来,就要收拾东西。 “夫人你要干什么?”杜少卿急得赶紧去拦。 “我跟你说不清楚,我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你赶紧给我写封休书,我和孩子也许还能留条命。” 姚氏毫不犹疑的说。 “夫人,你,你怎么能这样,你难道就这样抛下我不管了吗?” “我管你?”姚氏一声冷笑, “你把那个狐狸精弄进家里的时候,怎么没有考虑过我们娘几个,现在,那个贱人惹下这种事情来,你还想让我给你们陪葬,呸!” 杜少卿见姚氏真的翻了脸,立刻急了, “夫人,你别走,你说我该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姚氏拽了两下手中的包袱,见杜少卿抓的死死的,索性一把扔掉,杜少卿没提防,还在用力拽着,一个趔趄 差点摔倒,也不敢生气,站稳了问道: “夫人有什么主意,尽管说,这次我什么都听你的。” 姚氏走到桌前,慢慢倒了一杯茶,缓缓喝了一口, “你要是真有血性,明日就把那娇娘和她身后的人都诱出来,一举拿下,然后,调集荆州城内所有的粮食,留下城内所需,其余的迅速送往徽县和安吉赈灾。然后抓紧时间找到睿王,如实说明情况,将功折罪。” “这,这……”杜少卿狠了狠心, “好,我听夫人的,不过,娇娘手下那帮人的身手都不错,不然也不会杀了睿王的人,劫了粮食,我手里的人恐怕不是她们的对手,可要调集大量的人手,又恐怕她会警觉,提前逃匿。” “不妨事,”姚氏回答, “我这儿有高人。” 话音刚落,就听见卧房外响起一阵娇笑声。听见这声音,屋内的夫妻二人齐齐变了脸色。 第403章 娇娘 杜少卿在夫人姚氏的说服下,刚刚决定明日设计抓自己的小妾娇娘,还没来的及仔细部署,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娇笑,这声音却正是娇娘,惊得二人都不由得变了脸色。 随着一声娇滴滴的“老爷,你好狠的心啊,” 一个削肩细腰的美人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把团扇,遮了自己半张脸,只留了一双美目在扇子上方顾盼流转。 这模样,杜少卿以前见了,只觉得心痒难耐 ,现在却感到毛骨悚然。 “娇娘,你,你怎么到夫人房里了,你今天不是吃醉了酒,安歇去了吗?” 杜少卿结结巴巴的问着。 娇娘一声娇笑,扭身走到桌前坐下, “怎么,夫人这屋里,我来不得吗?老爷,你忘了,你可是曾经许过我这知府夫人的位置的。” “你胡说,夫人,你不要信她,我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 看着面前的夫妻二人齐齐变了脸色,娇娘笑的更加开心。 “哈哈哈,老爷不必着急,夫人你也不要紧张,说过也好,没说过也罢,这知府夫人的位置嘛,我不要,就让夫人你做到死吧!” 她说到这里,俏脸一沉,纤细的手腕一翻,手中竟然赫然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姚氏,我好心留着你,也没有动你的孩子,你竟然想要我的命,看来真是好人做不得。正好,主子有一批货还不知道怎么运送,就辛苦您帮帮忙,知府大人的府上明天出场大殡吧。” 说完,娇娘就一步步的向着床边的杜少卿和姚氏两人走去。姚氏知道娇娘习过武,身手不错,在这狭窄的卧房里,她要杀自己,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她焦急的左右看看,却不见今天晚上突然来找自己的那两个高人的一点踪迹,明明那个突然出现的美貌小姑娘说绝对会保证自己一家的安危的,自己才急三火四的连夜把杜少卿找来,决心摆脱娇娘的控制,可事情还没开始,就被娇娘这个贱人知道了,看这情景,外面估计也都是她的人。姚氏看着娇娘手持着利刃越走越近,心里慢慢的溢满了失望。 算了,死就死吧,反正她刚才说的也都是心里话,如果不除了这个毒妇,她的阖家老小也保不住,不如拼上一拼。 她站起来,迎着娇娘的利刃, “贱人,你想杀我尽管来,正好让老爷明日有理由除了你,你以为你杀了我,就能一手遮天了,告诉你,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助纣为虐,伤天害理,早晚不得好死。” 娇娘团扇遮脸,看不见表情,只是那双美目却冷了下来, “呸,神明,我这辈子就没有见过,真要有鬼神,怎么你们生来当官享福,我们却要吃不饱穿不暖,受人作践。 告诉你,我现在什么都不信,也不怕。” 说着,举起利刃向着姚氏刺去,姚氏心一横,眼一闭,等着利刃加身,结果,那种想象中的剧痛却没有袭来,她睁眼一看,竟然说杜少卿一把抓住了娇娘的手腕, “娇娘,你不能杀了夫人,我不答应!” 杜少卿平时犹豫不决的胖脸上此刻竟然有一种凌厉的气势,让两个女人一时间都有些失神。 然而,只是片刻,娇娘就反应了过来,抬起脚来,一脚就把杜少卿踢到了一边,姚氏惊呼了一声: “老爷!” 娇娘却不屑的说: “滚开,现在还不到要你命的时候,别过来找死。” 说完,继续举刀就刺。 不料,杜少卿竟然一把举起床前的踏凳,狠狠的向着娇娘砸了过来,嘴里还骂着: “贱人,都是我的错,把你弄进府来,我什么都能给你,可你不能害我,不能害我的夫人孩子,我跟你拼啦!” 杜少卿毕竟是个壮年男子,娇娘虽然会些拳脚,但因为不敢伤他的性命,一时之间竟然被他缠住了,气的火往头上涌。这时,姚氏也反应了过来,也随手抓起个物件,没头没脑的朝着娇娘打去。 娇娘躲闪不及,竟然被她砸中了好几下。 “来人,赶紧进来,给我杀了这个贱妇!” “外面有人吗,赶紧进来,给我抓住这个贱妇!” 这一声,竟然是娇娘和杜少卿同时喊出来的。 只是,接下来进来了一个身穿浅蓝衣裙的小丫鬟,这让杜少卿心里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这小丫鬟叫春杏,是娇娘带进府的。本应该候在外间屋的姚氏的贴身侍女们,竟然一个都没进来,也不知此刻是死是活。 春杏进来看着这乱糟糟的局面,小丫鬟本能的往后缩了缩,却被娇娘一嗓子喊住了, “春杏,你瞎了吗,还不赶紧动手,杀了那个老乞婆,不然,回头要你好看。” 春杏一脸厌恶,但随即掏出来一把刀,一个健步冲上去,那动作,居然比娇娘更利索。 姚氏这次是真的失望了,她几乎都应该感受到了那刀锋的冰凉,心里还是有些怕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只是,耳边却听见了一声惨叫,脸上像是被溅了些温热的东西,疼痛依然没来 。 姚氏赶紧睁眼一看,只见面前,春杏捂着刚才持刀的那只手,蜷缩在地上,不停的哀嚎着,鲜血从她的指缝汩汩的涌出,地上,赫然有两根断指。 血腥的场面,吓的姚氏几乎要晕了过去,她强撑着自己,紧紧的咬着舌头,让自己清醒,看向杜少卿和娇娘,发现娇娘已经委顿的瘫坐在地上,旁边坐着累的呼哧呼哧的杜少卿,站着今天前半夜来找她的那个美貌小姑娘景水瑶。 姚氏连忙连滚带爬的离开还在自己脚下哀嚎的春杏,过去一把拉起来杜少卿,眼睛里含着敬畏的看着水瑶, “景姑娘,您终于来了,您再晚来一步,我们夫妻二人就没命了。” 水瑶听着姚氏的话里有着一丝丝的责怪,心中好笑,她一直在这房里,看着这些人的表演,又怎么可能让姚氏没命。 “杜夫人不用害怕,我说保证你的安危就一定会做到,再说,我要不是来的晚些,您又怎么能看见杜知府这么令人感动的舍命护妻呢。” 第404章 赈灾粮的去向 姚氏竟然被水瑶给问住了,今天杜少卿的举动,确实让她感动了,她没想到,这个平时懦弱,一直明哲保身,又有些好色的杜少卿在生死关头竟然肯舍命护着自己,这让她被娇娘伤害的心开始有了愈合的倾向。 杜少卿惊魂未定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水瑶, “这位姑娘是……” “景姑娘是前来替睿王前来押解赈灾粮的。” 姚氏赶紧点明水瑶的身份,趁机提醒杜少卿,以免他乱说话。 杜少卿一听这是睿王的人,吓的不是不敢乱说话,而是不敢说话了。 水瑶在桌前坐下,看了看塌着肩膀站在那儿瑟瑟发抖的杜少卿,也没有给他好脸色,而是转过脸淡淡的唤姚氏, “杜夫人坐下吧。” 姚氏也小心翼翼的看着水瑶的脸色说: “姑娘,你有什么差事只管吩咐,我和我家老爷一定尽全力去办。” 说完从身后轻轻的踢了杜少卿一脚,杜少卿像是回过来了神,也赶紧附和着。 “先不忙,既然这娇娘等不到明天,这么快就来送死,咱们正好当面把话说清楚。你先说说睿王让你送点粮去哪里了,再说说这娇娘是怎么回事吧。” 水瑶不紧不慢的说。 “唉,姑娘啊,这都怪娇娘这个女人啊,我也是被她骗了。” 杜少卿刚刚开始为自己辩解,就见面前的小姑娘眉头一皱,秀眉一扬, “说正事!” “是,是,说正事。”杜少卿不敢再多说废话。 原来,当日凌瑾带着一队不足五十人的侍卫和四千石的粮食来到荆州,只在城内住了一晚,就急着去受灾严重的两个县实地勘察。因为后续还有粮食要送来,特意留下了自己的两个人,命令杜少卿一边在荆州城筹集粮食,一边等着赈灾粮,粮食一到就立刻送往徽县和安吉。 “可谁知,本来我已经召集了城中几个大粮商筹措了一万石的粮食,本想先发过去,可睿王爷的人忽然失踪了。” 杜少卿愁眉苦脸的说, “我到处找不到两人的踪迹,就连后续的赈灾粮也见不到踪迹。我找寻了两天也找不到他们,只好准备自己去送粮,谁知,谁知……” 杜少卿用手指指着还坐在地上的娇娘, “谁知这个贱妇,她,她竟然告诉我,她把睿王爷的人给杀了,赈灾粮也给夺了,我在荆州城里筹集的这些粮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就算是送到受灾的两县,也帮不了什么忙,反而让她身后的贵人厌弃。 她让我知道点深浅,听她们的话,封锁荆州城里的存粮,只供给本城的人,让灾民无处获取粮食,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会卖地换粮。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带着大批的粮食前来。 她说这是贵人下的一盘大棋,我只要老老实实的,就不会有事,不然,就是杀身之祸。” 杜少卿讲完,水瑶心中的愤怒简直无以言表,这一切竟然都是为了圈地,为了抢夺平民百姓的土地,就无视这些人活生生的性命。 “所以你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徽县县令颜如玉几次前来找你,你都不见?” 水瑶冷冷的问,眼前这个杜少卿简直是个废物,如果不是还有姚氏,不是接下来还有事情让他办,真想一脚踹过去。 “不是我不见啊,”杜少卿苦着脸, “我一开始并没有想听她们的,只是没有和她撕破脸,我一边找人悄悄打探睿王身边的人的下落,一边想让荆州城内的粮商把粮偷偷送出去,没想到,那些粮商竟然都改了口径,都说存粮不多,如今外面也购不到粮食,就算是城中的百姓的日常吃食也要难以为继了。” “这种话你也信?” 水瑶瞪着杜少卿。 “我不信!我也不信啊,姑娘,只是,粮食在那些粮商和大户手里,他们不肯拿出来,我也没办法啊,我也没有权利去抄家。” 杜少卿窝囊的低下了头, “所以,我没法见颜如玉啊,而且,我手下的人还真的查到了尸体,那是睿王的贴身侍卫!她们竟然真的杀了睿王留下的人。您说说,她连睿王的人都敢杀,我能不怕吗?话又说回来了,她已经把睿王的人都杀了,粮也劫走了,我就是不听她们的,睿王也饶不了我呀……” 水瑶彻底无语了。 这个杜少卿,是该说他无能呢还是说他懦弱呢?亦或是两者兼具而天良未泯? “好了,以前的事情我给你记着,咱们说说以后的事。 现在,徽县和安吉已经饥民遍地,当务之急是粮食,三日时间,你能不能在荆州筹集好粮食送出去?” 杜少卿苦着脸,但是这个时候了,他也不敢说不能, “姑娘,我尽力,不是,我三天之内一定筹集到粮食,只是,这荆州的粮商有个行会,其中最大的商人就是梁满囤,这人囤积了大量的粮食,而且,他有一个小妾叫真娘,是和娇娘一个花楼里出来的,她们背后是一个主子,如果不把梁满囤和真娘拿下,我担心我也调动不了这荆州城多少粮食。” “这个你放心,明日你就召集荆州城的所有粮商筹粮,梁家,我保证他们会配合的。” 水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杜少卿看着,尽管不知道水瑶用了什么方法,但还是心里安定了不少。 “那这两个女人怎么办?”姚氏在一旁问道。 “先问清楚睿王的赈灾粮被她们藏在哪了,然后收监吧。” 水瑶话音未落,娇娘在地上冷哼道: “想让我告诉你们粮食在哪儿,做梦!” 看着娇娘一副骄横,而眼睛却四处乱瞟的样子,水瑶笑了,这女人,不肯说实话是假,想借机提些条件却是真吧。 “杜大人,有没有静室,借一间用用。” 时间紧急,水瑶不想跟这女人斗智斗勇,外面有一个对精神力把控的游刃有余的端木渊,她可不想浪费。 “有,有,有!我领姑娘过去。” 杜少卿殷勤的说。 水瑶招呼了一声,端木渊从门外进来,两人一人一个,拎着娇娘和春杏跟着杜少卿出了屋门。 第405章 救清风 半个时辰之后,水瑶把瘫软在地上的娇娘和春杏交给了杜少卿,并且给了他一张名单,“这些,都是娇娘她们的人,你按着名单肃清,也免得他们再生事端。” 水瑶看着杜少卿,提醒道: “速度要快,不要再优柔寡断的耽误时机,让这些人跑了,不但你筹集粮食难上加难,就是你府上的安全也不一定能够保证。” 杜少卿连连点头,觉也不睡了,赶紧派手下连夜去抓人。 水瑶和端木渊悄无声息的出了杜府。 此时,梁满囤的宅子里,梁满囤正一脸气急败坏的看着床榻上的真娘。 不知为什么,这真娘下午从外面回来就吵着头痛脚痛身子痛,反正浑身上下都喊痛。于是赶紧请了医馆的大夫前来看诊,却看不出她有什么毛病,只是说她身上寒气很重,开了几服药调理,谁知药还没熬好,人在床上就干瞪着眼睛,不会说话了。 熬好的药也灌不进去,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命不长久的样子。 梁满囤其实也并不怎么心疼这个女人,只是他现在还有事情要用到她,不得不好好医治。 谁知一连请了三四个大夫前来,折腾到半夜,也没有一个能看出这是什么病症的。梁满囤也烦了,转念一想也许这也是个好事,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摆脱这个女人对自己的辖制。 梁满囤看了一眼床上说不出话来,眼睛里都是祈求和惊恐的真娘,冷冷的转身就走,旁边走过来一个容貌姣好的女人,殷勤的过来搀住了他。 梁满囤对着女人露出一个和善的笑, “红菊啊,还是你知道心疼人啊,以后,真娘不得用了,老爷我还得靠你伺候,呵呵呵……” 这个红菊正是昨天在房里被真娘打了一巴掌,又骂哭跑出来的那个丫头。她本是被真娘笼络住的人,只是真娘得了势之后,以前许给她的好处统统没有兑现,也不肯放她出府归家嫁人。 她一狠心,就顺从了梁满囤这个老色鬼,想跟真娘较量抗衡,谁知真娘太狠,不仅把她压制的死死的,还把梁满囤也控制在手里。她知道,等真娘腾出手来,一定不会放过自己,没办法,才偷偷去找王夫人示好,告诉她真娘在背后对她们母女所做的事,希望王夫人能牵制住真娘,自己才能伺机逃出梁府去。 结果,下午却让她无意间得知真娘将计就计,派人要在城外结果了夫人,一时间,她又悔又怕。一时间觉得自己害了夫人小姐的命,一时间又觉得自己怕也很快就要遭毒手了。 谁知道老天爷保佑,这真娘居然突然得了怪病,如今口不能言,足不能行,看上去马上就要见阎王了。 这种天降惊喜简直让她承受不住,挽着梁满囤往外走的时候,她悄悄回过头来,迎着真娘那怨毒的眼神,红唇吐出无声的两个字: “报应!” …… 梁宅里的一切根本就没有被水瑶和端木渊放在心上, 这两个人作恶多端,不论是真娘还是梁满囤,水瑶都已经早早地在他们的穴道处打入了冰晶,只是发作的时间有早有晚而已。也正是这样,水瑶才会胸有成竹的告诉王夫人明日天一亮只管带着女儿回家主持大局,联系城内的粮商筹粮赈灾。 本来以为凌瑾留下的人都已经被娇娘她们杀害,没想到刚才的审讯中,春杏为了活命,吐露了一个消息,原来凌瑾留下接应赈灾粮的有两个人,一个他身边的人和一个侍卫,杜知府他们见到的是侍卫的尸首,而因为他们只截获了一部分粮食,还有第二批的粮食被那人隐藏了起来,所以一直没有要他的命,被囚禁了起来,但是囚禁的地点春杏并不知道,需要问娇娘。 娇娘本来还想顽抗,但见春杏已经交了实底,也扛不住端木渊的精神力引导,不知不觉的就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吐了个干净。 虽然娇娘说她们截获的粮食已经送到了军营中,由卢衡生接手,而且她也并不知道她背后最大的主子是谁,但水瑶却隐隐觉得不知道哪里有些奇怪,但此刻也顾不上深究,当务之急是赶紧救出凌瑾留下的人,找到被他藏起来的粮食。 按着娇娘和春杏的口供中提供的位置,水瑶和端木渊在城中一个两进的院子里找到了一个暗室,没费什么周折就解决掉了外院中守着的几个守卫,把她们囚禁的人带了出来。身后的守卫一个个只觉得自己的脚踝都剧痛无比,不但无法追赶,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一个个摔倒在地上,又不敢高声叫喊,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水瑶和背着人的端木渊轻松的扬长而去。 水瑶两人也没有在意这院中的人,被水瑶伤了腿上的经脉,他们以后即使治好了也瘸了,而今夜,他们注定只能乖乖的等待杜少卿的手下来拘捕。 只是让水瑶吃惊的是,她们在暗室中见到的竟然是凌瑾身边的小厮清风。 只是这时的清风小哥早已失去了当初机灵敏锐的模样。本来眉清目秀的脸上脏污不堪,一双原本清澈的眼睛里充满着迷茫。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看样子遭受了不少的折磨。 看清水瑶和端木渊的那一刻,清风的眼神中都是警惕,他默不作声的被端木渊背了出来,三人无声的潜进了一家客栈。 端木渊给清风清洗干净了伤口,水瑶给他上好了伤药,重新换了一身衣服,清风才恢复了一点精神。 “你好像是去过睿王府的那个云神医的人?姓什么,对了,姓木!” 清风在看了端木渊良久之后,终于认了出来。 也不怪他迟迟认不出,当初端木渊一进睿王府,就被水瑶给遗忘了,化身为了小透明的存在,清风也只是远远的见过一次。 端木渊点头承认自己就是木先生,清风的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 水瑶接收到端木渊递过来的一个揶揄的眼神,不甘心的看着清风, “清风小哥,你好好看看我,真的不认识了吗?” 第406章 小景姑娘 清风听言仔细的看着水瑶。多日受刑,让他的眼神有些不清晰,脑子也有点迟钝。 半晌,清风迟疑的开了口, “姑娘生的如此花容月貌,清风如见天人,见之难忘,今后如能再次相见,定然会认得。 今天姑娘和木先生一起救了清风,清风心中感激万分,实在不愿冒犯。可是……但是……,姑娘如此相问,想必是认得清风,可清风实在记不得姑娘,不怕姑娘怪罪,咱们俩个什么时候见过呢?” 端木渊“噗嗤”一声笑出来,水瑶无语的看了看实诚又莫名其妙的清风,轻咳了一声,变了变嗓音,用当时扮男装时的声音道: “清风小哥,你家王爷的寒毒可好利索了,可有无听从医嘱啊?” 清风瞪圆了眼睛,望着水瑶,眼神从惊讶疑惑到慢慢发亮,流露出惊喜的神色。 “小景先生!你是小景先生?”他顾不得自己刚刚包扎好的伤口,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抓住水瑶的胳膊,前前后后的看了半天,结结巴巴的说: “小景……先生,你,你,你竟然是个女子!” 端木渊脸上有些不高兴,扯着清风,把他按回到椅子上, “坐好,赶紧坐好,回头伤口裂开了,还得重新上药。” 清风兴奋过后,也觉出了自己的伤口疼痛,于是顺从的坐回了椅子上,还对端木渊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 水瑶无语的看了看这个机灵的憨憨, “清风,你能给我们说说凌瑾现在的情况和你们了解到的灾情情况吗?” 清风认出了水瑶,心里的警戒之心去了,人也变得活泛了许多。 “徽县和安吉县两县和另外的三个乡镇一共有四十万的百姓受灾。这中间,有些灾情较轻些的村子还能自救,大水过境,很快就退去了,百姓还能从中抢救出些财物和粮食,房子也有些只是被水冲的脏污,收拾好了还可暂且遮风避雨,勉强度日。 可大约有六七成的百姓,现在头顶没有片瓦遮身,手中没有粒米果腹。 王爷本来在南州治水卓有成效,正准备回京都复命,结果没想到这相邻的州府竟然突发水患。其实今年的暴雨虽然下了三天三夜,但据这儿的老人说,这并不是今年来最大的一次,却不知为何突然决了堤。 王爷心中是有疑惑的,但皇上命他就近筹粮救灾,他也只好先来救急。 我们接到皇命第三日就出发了,只带着紧急筹集的四千石的粮食。本来筹集到的粮食还有两三万石,只是要晚两日到。 王爷心里记挂着灾民,所以才分了几批押送。到了荆州城后,又留下我接应后续的粮食,自己带着人去了受灾严重的两个县。 本来我们计划着等个两三日,接到了粮食就去和王爷汇合,却不料着了人家的道,被困在那个暗室。” 清风说到这里,沮丧的垂下了头, “我跟王爷已经有十来天没见到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你人被抓了,粮食也都被他们劫走了吗?” 水瑶也顾不得和清风讲述凌瑾的近况,着急的问。 此时,什么也不及粮食重要。 “头一批有两万石,确实被他们劫走了,但后面还有三万石当时还没有到,应该是走水路来的,我抵死不告诉他们粮食在哪儿,何时到,如何接收?这些天,也是因为这个,他们才留我一命,就是为了得到这批粮食。” 清风说完,又试探着问: “小景……姑娘,木先生,你们现在手头有多少人?那批粮食应该已经到了,我这两天也是急得很,那么多的粮食出现在码头上,肯定是会被他们发现的,如果他们强行用兵去征收,送粮的人恐怕挡不住。” 水瑶敏锐的听出了清风话里的信息。 “他们用兵?这么说你手中的第一批粮食你知道是被兵抢走的?” “是啊,我知道,当时,我接到粮食,本想立刻送往徽县和安吉,结果还没有走出几里地,就被一队官兵把粮食强行抢了去。 他们声称军营中也遭了灾,要粮食回去稳定军心,还威胁我说,没有粮食,激起兵变,不是我能承担的。我本不信他们的话,因为当地守备营的驻扎地根本不在受灾的区域,但是我这边只有我和王侍卫两人,其他的都是民夫,根本无法和他们争辩,就被抢了粮食,驱散了民夫。 我当时和王侍卫意识到了不对,快马加鞭想着抄近路去见王爷,却不料半路被歹人劫持,王侍卫战死,我被打晕,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他们囚禁在那间暗室里了。” “守备营?抢粮的是守备营的卢衡生?” 水瑶自语道,心中暗自琢磨,卢衡生是凌稷的人,难道这幕后的一切真的是凌稷做的? “小景姑娘你也知道卢衡生?” 清风惊讶道, “他是新任的荆州守备营守备,抢粮的事情自然不用亲自出面,可是,这一切,应该也和他脱不了关系。” 清风恨恨的说。 “也是,那么多的粮食运回军营,不可能瞒过他,若是说他不知情,可是说不过去。” 水瑶点头表示赞同。 “但靖王凌稷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仅仅为了要给凌瑾使绊子,影响他的差事,就不顾东文国的百姓死活了吗?” 水瑶总觉得有些说不通,但清风却异常气愤, “肯定就是靖王的主意,在京里的时候,他就天天跟咱们王爷作对,那些刺客估计也是他派的。 而且这卢衡生本就是跟着他起家的人,这几年,仕途上却没有什么起色,没准因为这个,才出来干这种脏事。” 水瑶一时也找不出哪里不对,但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带着粮食,寻找凌瑾。 “我们明日要先带着一批粮食去安吉找睿王凌瑾,清风小哥你要是需要养伤,就暂且在这间客栈里住下……” 水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清风打断了, “这可不行,我好容易出来了,得赶紧找到粮食去见我家王爷。 明日一早,你们两个先陪我去码头接粮食,咱们一起去安吉!” 第407章 凌瑾被困 水瑶和端木渊带着受伤的清风来到安吉的临时县衙的时候,却没有见到凌瑾。 安吉县的县衙年代久远,虽然修缮的尚可,却没有经受住大水的冲击,垮塌了。 代理县令之职的是安吉的一个老县丞。他已经年届五十,须发都已经白了一半,额头眼角都是深如沟壑一般皱纹,像是集满了人间的苦难。 老县丞姓曹,带着县里的衙役和书吏们住在城中一个姓齐的富商提供的一处闲置宅院里。 这所宅院建的地势高,而且用的材料实在,基本没有损毁,虽然屋子简单朴实,但是胜在宽敞明亮,于是就成了安吉现在临时的衙门。 曹县丞就在这所宅院里激动的接待了水瑶三人……和三万石的粮食。 “从受灾到现在,你们是除了睿王,第二个来送粮的人,真是救了我们一县十几万人的命啊!”曹老县丞眼泪汪汪的说。 “你们不知道啊,咱们安吉这次真是遭了大难了,老百姓苦啊……” 眼看一场哭诉就要第n次开始,水瑶赶紧出言制止了曹县丞的絮叨。这里缺粮她知道,但她也实在不想听这个小老头反反复复的那些话了,她要找凌瑾。 “睿王爷宅心仁厚,是个真正的贤王啊!” 提起凌瑾,曹县丞一脸难色又伴着一脸的泪水。 “虽说他只带来了三千石的粮食和不多的药物,可也实实在在的救了大家的命,更何况,有他在,大家才有主心骨啊。” 原来,水灾后的安吉县,县令都失陷在大水之中,大水过境后,整个县的村镇没有一个统一的部署,淹死的牲畜无人发现掩埋,渐渐开始腐烂,有的人家被大水冲的一无所有,坚持了几天得不到有序的安排和救援,有的开始作案,袭击抢掠那些侥幸保全下财物和粮食的人家。整个安吉眼看饿殍遍野,案件频出。 很多人家已经开始计划着全家出去逃荒,可县令不见了踪影,曹县丞也不敢让这么大批的人离境,不敢出具身份文书,于是,有人到县里闹事,有人则不管不顾的当了流民,安吉眼看着大乱将至。 睿王凌瑾就是这个时候带着粮食和药物到了安吉。 他整肃了安吉县衙,接收了齐家的宅子做了临时县衙,派县尉带人把各村镇的幸存者组织起来,掩埋尸体,发放药物,才控制住了局面。 “睿王只带来了三千石粮食,你们是怎么支撑过这十几天的?”水瑶不解的问。 安吉有十几万的人口,三千石的粮食可远远不够。 “睿王爷把没被淹到的富户的粮食都征集了,答应他们将来三倍偿还,这中间,齐家出了大力,咱们这里出事的时候,他们家大儿子正在外面做买卖,有个很大的生意伙伴叫南记,听说掌家的是个女人,是个乐善好施的人家,当即把手头上的一批粮食给了齐家大儿子带了回来,这才保住了安吉这十几天没有饿死人。 但现在安吉也马上就要面临断粮了,睿王爷来时曾说五日之内就会有粮送来,不知为何一直迟迟未到,三日之前,王爷就准备亲自去荆州城一探究竟,谁知道,下面一个本来好好的村子突然发现了瘟疫,王爷就亲自带人去了,一直到今天都没有回来。” “瘟疫?”水瑶心中咯噔一下,大灾之后防大疫。这点,凌瑾肯定是知道的,听曹县丞的意思,一直也都控制的很好,怎么会突然发作疫情? 这中间,说不好又是有人做了手脚。 只是不知道云放和景昊在不在凌瑾身边,要是两人都不在,那凌瑾的安危就不可说了。 水瑶心中开始有些焦急,她和端木渊对视一眼,立刻做了决定, “我们马上启程去见睿王,麻烦曹县丞找人带个路。” 曹县丞也一样担心睿王,生怕他在这里出事,正要找人来给水瑶她们带路,突然院内跑进来一个精壮的小伙子。 “曹县丞,曹叔,不好了,出事了。” 曹县丞连忙跨出门口, “瞎嚷嚷什么,出什么事了,赶紧说。” 小伙子看见水瑶三人,眼神一滞,被几人的风采惊了一跳,心想,睿王爷是凤子龙孙,那样的风采也就算了,怎么这中间两个人也如此出众,就是旁边那个小伙子,虽然脸色苍白,但也是眉清目秀,不是一般人的风姿。 “石柱子,到底怎么了,还不快说!” 曹县丞看着面前的小伙子直直的看着水瑶几人不说话,心中着急,生怕他冒犯了这几个贵人,一边催促着,一边对水瑶解释道, “这是我本家的侄子,也在县衙当差,人有些傻,但还肯干实诚,这些天一直跟着睿王爷做事。” 水瑶一听,赶紧问道, “你慢慢说,出什么事了,是睿王爷出事了吗?” 曹石柱这时已经稳定了情绪,赶紧回答道: “是,小麦村有很多人发了瘟疫,王爷带着人本来已经控制住了病情的蔓延,可昨日又突然再次爆发,药材都已经用尽,王爷不让我再在村子里停留,让我回来送信,可我刚刚走出村子,就看见有一队官兵过去了,我留了个心眼,偷偷的跟过去听了听,发现他们把村子围了,说瘟疫爆发,要封村,不让里面的人出来。” “那他们可带来药物送进去?” 水瑶没有理会曹县丞在一旁的慌乱,冷静的问道。 “我没有看到,我只看见他们带着兵刃,把小麦村围了,整个村子,现在许进不许出,我害怕他们发现我是刚从里面出来的,把我再抓进去,就赶紧跑回来送信了。” “那王爷还在里面,他们就没有顾及吗?” 曹县丞急急的问,曹石柱默默的摇摇头。 “别耽搁了,咱们这就走。”水瑶干脆的说。 清风站起来要一同前去,水瑶把他按回了座椅之上。 “你身上还有伤,再要染上疫病,就真的小命不保了。” 清风倔强的站着,刚想张嘴辩解被水瑶一个眼神制止了。 第408章 送粮小麦村 水瑶招手叫过来曹县丞,她之前看见了几个凌瑾身边的侍卫在这儿,问过曹县丞才知道,这是凌瑾留在临时县衙的四个侍卫,本来就是准备接应清风和粮食的,此刻,她让曹县丞把人找来吩咐道: “清风是王爷身边的人,身上还有王爷交付的任务,王爷不在,你们务必保护好他。” 四个侍卫以前都见过男装的小景先生,如今,小景先生不仅变成了一个花容月貌的小娘子,气势也变得凌厉了几分,多了些上位者的威严,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清风是王爷的贴身小厮,现在还被王爷委以重任,保护他也没错,于是都答应下来。 “小景姑娘,我们保护清风可以,那王爷那里怎么办?” 为首的一个侍卫还是不放心的问出来。 “王爷那里被军队围着,要是动武的话,就是再多几个人也无用,我们会想别的办法,你们在这里护着清风接受调拨粮食,千万要保证这受灾的两个县,不能断了粮!” 水瑶话是对着侍卫们说的,眼睛却看向了清风,清风反应过来,重重的点了点头。 水瑶和端木渊带着随粮食而来的不多的药材,跟着曹石柱急急的向着小麦村而去。 小麦村是个不小的村子,与比邻的大麦村仅仅隔着一湾水塘。此刻,小麦村的周围,三三两两的都是军营里的兵丁,手持利刃来回巡视着。 村口更是有人直接开始支起帐篷,设了荆棘滚木,硬生生在平坦的村口弄了一个挡的严严实实的大门出来,一副打算长期驻守的样子。 远远的看见水瑶等人的车马过来,村口为首的小头目立刻把人都召集了过来,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曹石柱在水瑶的示意下,有些惴惴不安的上前, “军爷,我们是奉县丞大人之命,前来送赈灾粮和药物的。还请打开大门,让我们进去。” 为首的小头目很惊讶,他没想到安吉县丞这个时候还能搞到粮食,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愿意把粮食和药材往这个染了瘟疫的村子里送。 “小麦村里发生了瘟疫,所有人都不能通行!”虽然心中惊讶,但小头目还是板着脸公事公办的说。 “ 军爷,小麦村有好几百口的人呢,受灾这么多天了,里面早就没有粮食了,现在又有疫病,这些粮食和药不送进去,他们就全活不成了啊。 再说,睿王不是还在村子里吗?你们不能连王爷也困在里面吧。” 曹石柱忍不住抱怨出声。 “谁跟你说睿王在里面?!”小头目眼神犀利的盯着曹石柱, “你怎么知道这个村子里面早就没有粮食了?你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吗?” 曹石柱被这人的眼神吓的脖子一缩,他不敢说自己是刚从这个村子里面出来的,低着头讷讷 的道: “我猜的,整个安吉哪个村现在有粮食,不都缺粮吗?” 这时,旁边又过来一个当官模样的人, “小伙子你是从哪儿来的?从哪儿听说睿王在村子里呀?” 这人脸上挂着笑,但眼神却很冰冷。 曹石柱想起水瑶嘱咐他的话,赶紧遮掩道: “我听我家县丞说王爷在这一带查访灾情,自己寻思这小麦村出了这么大的事,王爷肯定会来这儿看看,所以就以为王爷在里面。” 那后来的人看似和善的笑笑, “你们县丞自己在衙门里坐着,倒指望着王爷替他奔忙,哼,告诉你吧,王爷早几天前就离开安吉回去了。” 曹石柱心里知道这人在撒谎,但却一个字都不敢反驳,低头喏喏的说是。,然后为难的指着粮车问, “这粮食是分给小麦村的,各位军爷看应该怎么办?” 那人不加思考的说: “粮食留下,你们回去吧!” 曹石柱为难极了,对面的人虎视眈眈的,手中有刀,他不敢硬碰硬,只好陪着小心问道: “军爷,敢问一声,这粮食你们打算怎么运进去?粮食现在精贵,我回去,还得给县丞上交小麦村的收粮回执呢。不然,军爷给我打个收条?” “你这小子,还要什么收条,这里没有笔墨纸砚,我给你写不了字据。再说难道我们还会吞了你这区区几车粮食? 这小麦村里都是病人,我们会想办法把粮食送进村口,再让他们出来自己扛回去,不过,也得等他们村里有人到村口才行,现在里面的情况谁也不清楚,要是人都已经死绝了,这么多的粮食不就白白浪费了嘛。 你这么不放心,不然,你自己送进去吧,不过,这里,现在可是只需进不许出。” 军官模样的人一改刚才的和善,冷笑的看着曹石柱。 曹石柱看着静悄悄的小麦村,心里又急又慌,想着水瑶让他拖延时间,却不知道水瑶到底要干什么,此刻见实在无法再拖,索性一咬牙,准备答应自己送粮食进去。 “军爷,这样吧,我送粮食…… 哎,军爷,你看,小麦村里的人出来了。” 那军官也一惊,回头一看,小麦村里果然涌出来一群老老少少的人,正向着村口走来。 本来还显得懈怠的一群官兵顿时有些慌乱起来,亮出手中的武器,指着走过来的村民喊道,“别过来,都别过来,小麦村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许出村,都在原地站好!” 村民在离村口不远的地方停下,领头的是一个年轻的汉子,指着外面的粮车道: “军爷,你说我们村子染了疫病,怕瘟疫泛滥,不让我们出村,我们听了你的命令,可现在村里没有粮食,你不给想办法就算了,难道上面给的赈济粮都不让我们领吗?你这是要饿死我们村这五六百口子的人吗?” 荆棘滚木做成的大门外的一众人都吃了一惊,这里面的人是怎么知道赈济粮到了的? 唯独曹石柱心里一阵狂喜,一颗石头落了下来,虽然,他也不知道小景姑娘是怎么做到的,但真的如她所说,小麦村的村长麦冬生领着人出来要粮了。 这之后的事,就不用他操心了。 曹石柱低着头,退回了粮车前。 第409章 兄妹相见 “你们有人偷着出村了?”为首的军官铁青着一张脸,大声喝问道,接着不等里面的人回答,又转头瞪着曹石柱, “你们暗中有人进村子了?” 曹石柱看着那跟淬了毒似的眼神,吓的连忙摆手, “没有,没有,官爷误会了,我们哪有胆子进去,再说要是我们真的有胆子进去,就直接进去好了,又何必偷着进呢?” 这话好像有道理,那军官突然被曹石柱的话噎住了,他哼了一声,转过去继续质麦冬生, “小麦村的人听了,要是你们有人偷着出村,散播疫病,那我就禀告上峰,彻底封禁了你们村子!” “军爷,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们有人出去了,你们把我们村子围的水泄不通,我们要是有人出去,你们怎能看不见?” “就是,我们村好几百口子人,现在也只是有不到一半的人得了病,你们身为官兵,不说帮忙治疗病人,反而要封禁我们村子,枉顾我们这好几百人的性命,你们就不怕皇上追究吗?” “……” 那个为首的小头目神情凝重,在那个表情阴狠的军官耳边轻语了几句,那个军官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小头目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也高声道: “小麦村的,你们到底是怎么知道村口有粮食的,还请直言相告,不然,我们也只能砌墙围村了。” 正在僵持之时,一阵凉风吹来,只见麦冬生手中一只小小的纸鸢顺风而起,随着风飘了出来。 小头目手疾眼快,一把抓住纸鸢,定睛一看,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即刻村口去接赈灾粮! 原来是这样。 军官的脸色黑的像锅底一样,一把抓过纸鸢,刚想把它揉成一团,忽然想起这是从疫情泛滥的村中飘出来的,又赶紧恨恨的把纸鸢扔到了一边。 小头目和他低低的嘀咕了几句,他不耐烦的摆摆手。小头目立刻对着手下的人喊道, “把大门打开,把粮食搬进去!” 接着又向着村中喊道:“各位村民,都后退,待我们的士兵退出来之后,再上前搬粮食。” 村中的一众人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荆棘和滚木搭就的大门缓缓打开。 …… 而水瑶和端木渊这时已经站在了凌瑾的面前。 凌瑾惊讶的看着水瑶,赈灾粮迟迟未到,他几天前就已经意识到出事了,正准备启程去荆州城看个究竟,却被突然爆发的疫情困住了。 即使是刚从小麦村离开的曹石柱也不知道,第一波得病的几个人中就有睿王凌瑾。 这疫病爆发的突然,一夜之间,十几个得了病的人就死去了两人,剩下的也有三四个人奄奄一息。 好在云放扮成侍卫一直跟随在凌瑾的身边,在身边药材不全的情况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保住凌瑾的性命。 这两日,凌瑾刚刚恢复了一些元气,那些其他的人也开始有了好转的迹象,但村中又再次爆发疫情,本来就缺少的药材更是捉襟见肘。 凌瑾和云放都不是心思愚钝的人,这反复的疫情让他们两个都意识到这其中一定有人为的因素。 但现在凌瑾身体没有完全康复,敌人又在暗中,所以他们也只好选择了隐忍。 云放让人就地采集一些常见的药材代替药方中的药性差不多的,来熬制成药汤,让村中众人先喝着。 然而今天村外突然来了官兵围村,让他们更加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对方应该是知道凌瑾在这里,却故意视作不知,像是准备将他困死在这里。 有侍卫建议睿王亮出身份,命令官兵退出小麦村的围困。凌瑾思索之后却拒绝了。 这明显是个两难的局面,凌瑾不出头显露身份,对方有可能趁机断粮断药,将整个村子作为陪葬,困死凌瑾。可若是凌瑾出面,对方很有可能以凌瑾身陷疫区,身染疫病的理由,禁锢他的自由,剥夺他手上的权利,扰乱这次的赈灾,若是激起民变,更是可以将办事不利,难堪大用的罪名安在他的头上。 而这时,眼看小麦村粮食也见了底,染病的人也越来越多,云放和凌瑾商量,准备自己出去探探外面的深浅,也就在这时,水瑶和端木渊到了。 云放看着恢复了女装的水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不过,他继而想起水瑶和凌瑾的关系,连忙去看凌瑾的脸色。 只见此刻凌瑾这个病体初愈的王爷脸色煞白泛青,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水瑶,不一会儿竟然眼中溢满了泪水,面颊都憋的潮红起来。 “你是瑶瑶,你一定是瑶瑶!对不对?” 凌瑾猛的从床榻上坐起来,下了床就往水瑶身边冲过去,他床前一个身穿男装,但一眼就能认出是个女儿身的女子赶紧一把扶住了他,小心的扶着他走向水瑶。 那女子神情泰然自若,举止温柔大方,让水瑶都不禁多看了两眼,一边抬手扶住凌瑾的同时,心中还暗自八卦, “这女子虽然穿的男装,却难掩秀丽,还有几分眼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己这瑾哥哥也真是有王爷范,都落魄在乡下小村了,身边还少不了美娇娘呢。” 不过,虽然心里开了小差,但身手却不慢。 水瑶一把抓住凌瑾抚向自己面颊的手, “瑾哥哥,这才没多少日子不见,你怎么就又病了?虽然我现在有点医术在身,也不能每次见面都得先给你治病啊。” 凌瑾心中激动,满腹的话语被水瑶说的哽在了咽喉,说不出一个字,只有两行清泪不受控制的刷刷流下,顿时又觉得自己做人家兄长的在妹妹面前满面泪痕很是不成体统。 于是连忙接过一边的男装丽人递过来的帕子擦着泪,谁知越擦越多,最后索性用袍袖覆在面上,转身哽咽不止。 水瑶心中也涌起一片悲伤,她无数次想过有朝一日和哥哥相认的场面。刚才更是故意那么说话,就是不想让两人见面太尴尬,太悲伤。可此刻看着哥哥的样子,她很想说几句玩笑话打破这种悲伤,可自己的嗓子也像被塞进了一团麻,哽住了,出不了声音。 想起这十年的离别,想起还躺在皇宫里的娘亲和直到今天也还未曾谋面的爹爹,再看着眼前这明显瘦了一圈的兄长,眼睛也控制不住的湿润了。 第410章 齐头并进 云放和端木渊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此时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好在旁边的男装丽人开了口, “王爷,景姑娘,你们还是先入座吧,王爷几日不曾好好用饭了,如今有了粮食,身体也见好,云神医也说可以进些硬实点的饭食了,我这就下去做饭,你们先谈正事。” 说完,就把凌瑾搀回了床上,自己轻轻的福了一礼,就出了屋门,下厨去了。 水瑶盯着她的背影,脑子里灵光乍现,忽然想起了她是谁,原来是当日在桐州城中的陶然居跳鼓上舞的苏蓉苏小姐。 想着当日那苏小姐黄衣粉裙,容色娇艳,此刻却换了男装,从头到脚没有一丝的装饰,难怪自己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 只是,这苏小姐居然一直跟着哥哥来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看刚才的样子,似乎和哥哥颇为亲近…… 水瑶的八卦之心升起,一时间冲淡了悲伤。 “哥哥,这位苏小姐不会从桐州城到荆洲,一直跟着你吧?” 凌瑾已经止住了泪,靠在床头坐好,刚刚恢复了平常的神态,就听见水瑶的问话,脸上浮上了一丢丢的不自然,还没想好怎么跟妹妹解释他和苏蓉的关系,就见水瑶双掌一击,笑道, “哥哥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这是我未来的嫂子。” 凌瑾脸腾的就红了,呵斥道: “胡说什么?!你我的婚事都须得父皇做主,怎么能信口开河。” 水瑶满不在乎的说: “先别说我,你这话说的可不对,我记得你当日带人家苏小姐走的时候,就给过承诺了,怎么现在还能说我信口开河呢。” 凌瑾有些着急道, “若是侧妃侍妾,我当然可以自己做主,但是正妃之位,却是一定要父皇首肯才可以的,所以没有回京禀告父皇之前,瑶瑶你还是不要胡说了。” 水瑶听了,更加笑的银铃一般, “哥哥你还遮掩什么,正妃之位都说出口了,还说不是嫂子,哈哈哈。” 凌瑾被水瑶笑的无可奈何,只好随她,但刚才的悲伤气氛也在这一通的插科打诨中消散了。 于是接下来,四人讨论了当前的情况,凌瑾和云放听说水瑶带来了不少粮食和药物很是高兴。 “有了药物,我就能控制住这村中的病情不蔓延,已经染病的也能在十日之内恢复。” 云放胸有成竹的说。 “只是,现在这点粮食还远远不够,我们必须得赶紧找出幕后之人来,调集最近的几座粮仓赈济灾民。” 凌瑾皱着眉, “眼看天气越来越凉了,这两县三镇被大水冲垮的房子也得赶紧修建起来,不然,百姓无衣无食,又居无定所,恐怕会引发更大的灾祸。” 虽然凌瑾没有说明白,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他是指的民乱。 水瑶略一沉吟,开口道, “我在来的路上见过卢衡生,此人是凌稷的人,却突然调任荆州做了个小小的守备,这其中必有蹊跷。而且我怀疑他还和荆州城内粮商囤粮惜售以及清风的粮食被劫有关系。” 听见卢衡生的名字,正在一旁给他们布饭的苏蓉手一顿,虽然只是一瞬,却被水瑶发现了,她轻轻瞟了一眼苏蓉,发现她神色自然,但洁白的贝齿却在红唇上咬出了一排牙印。 水瑶暗自留意,却没有做声,继续说, “我可以潜到军营,查一查卢衡生的底细,咱们再做商议。” “不可以,”凌瑾第一个不同意, “我知道瑶瑶你的身手不错,可是那毕竟是军营,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怎么向父皇,向母后交代。” 云放也不是太同意, “这村子现在被围着,就算是你,出入的次数太多恐怕也容易引起他们的警觉,要是引起他们做出过激的反应,反而连累了这一村的百姓,不如等几天,等我治愈了这村中病人,遏制住疫情,咱们一同出去。” 水瑶听了,指着一旁的端木渊,笑道, “这你们尽管放心,有木渊在,无论是这里还是军营,我们都能自由出入。 大师兄,你也尽管放心的在这里治病救人,等你们想要出去的那一天,我们一定能带你们出去。” 凌瑾和云放虽然不知道水瑶是哪儿来的这么大信心,但还是选择了相信。 于是,凌瑾服用了水瑶带进来的,继续养病,云放忙的脚不沾地的治病救人。 而水瑶和端木渊,又一次悄然离开了小麦村。 …… 这时的荆州城,各大粮商正惶惶不安,不知道为什么才两三天的时间,城里忽然变了天。 先是一直不露面的杜知府将众人召集到一起,强硬的让大家统计自己手上的余粮,严令各粮铺平价供粮,不许在荆州城造成缺粮的恐慌,还要将余粮平价运往徽县和安吉两县,暂时借与他们度过灾后这段时间。 各大粮商都有些人心惶惶的,偏巧这天城中最大的粮商梁满囤竟然没有应知府大人的召来参会。 等性急的找人去梁府打听,回来的消息却让众人目瞪口呆。 梁满囤梁老爷和他的小妾真娘居然都得了怪病,躺在床上,口不能言,足不能行,浑身上下只有眼珠能动,眼看着就要归西的模样。 梁家的实力在荆州城有目共睹,他家的粮铺占据了荆州城一多半的供应,梁老爷这一病,连知府杜大人都傻了眼。 好在这时,出去施粥失踪的梁夫人王氏回来了。 梁夫人王氏不愧也是大商家出来的女儿,一回来,就把自家的铺子收拾了个利利索索,雷厉风行的换掉了三个不听话的掌柜,剩下的人都老实了。 然后,梁夫人去拜见了杜知府,干脆的第一个带头响应杜知府的章程,梁家粮铺立刻开始放开平价供粮,荆州城里粮食不足的恐慌顿时烟消云散。 其他的粮商一看大势已去而且生意都跑到梁家去了,也急了,今年粮食丰收,他们收粮收的便宜,现在就算是平价供粮也比往年赚得多,如今,放下了囤粮爆发一笔的想法,也都开始积极帮着杜知府调拨起存粮来了。 第411章 卢衡生的决心 离荆州城几十里地的荆州守备营中的卢衡生心中很烦闷。 他最近做事很不顺利。 当年他放弃了林芳,回到京都,果然有人给他说了一门亲事,正如当日那小道士所说的,是个官宦人家的嫡女,家世不错,嫁妆也丰厚,就是女子比自己大些,模样丑些,但因为小道士早就给自己提过醒,这些他都有心里准备,也就痛痛快快的答应下来,欢欢喜喜的结了亲。 刚开始日子过得还不错,妻子虽然大了自己一些,但还温柔贤惠,谁知过了两三年,却没有一子半女,他起初并不着急,正好借此理由娶了两个漂亮的小妾。 妻子虽然不高兴,但她自己没有生出孩子来,也只好答应了。没想到的是这两个小妾也是不中用,又过了两三年,还是一个孩子也没有。 他急了,又要娶,家里的夫人却不干了,和他大吵了一架,最后一改往日贤惠端庄的模样,大骂他自己不中用,还要花她的嫁妆钱左一个右一个的娶小老婆。 骂的他颜面无光,夫人也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他确实自己底子薄,没有太多的钱。但自从娶了妻,花钱一直大手大脚,现在夫人走了,他顿时没了进项,仅凭自己的那点俸禄,过得捉襟见肘,于是就开始想办法弄钱。 几年下来,钱倒也弄到了不少,可却被人给告了,最后还闹到了靖王面前,好在靖王顾及往日的情分,没有处置他,却让他坐了冷板凳。 最后还是王爷身边的第一谋士童先生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主动要求调任出京,避过风头,再找机会。于是他决定投靠安贵妃的兄长安将军。 他先是在安将军麾下呆了一段时日,仗着安将军的威望,倒是过得比京里还逍遥。后来忽然接到童先生的消息,被调到这个偏僻的州府来任守备,到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是让他配合破坏睿王凌瑾的赈灾。 童先生说赈灾这事不能让睿王出了风头,得了民心,所以只要在粮食上动动手脚,拦截上几批粮食, 让灾民先恐慌起来,睿王在民间的声望受损,他自然会安排靖王出面力挽狂澜。 而具体的事自然有人去做,卢衡生需要做的也只是看好荆州城的兵营,少加配合,若是睿王凌瑾要调兵帮忙,他在其中虚与委蛇就好。 童先生这些年在靖王凌稷身边颇受重视,可谓算无遗策,卢衡生对他深信不疑,更何况,荆州城内具体办事的人还许诺说要送他一个家境富庶的黄花女子给他做妾,这让他更加不犹豫的接受了。 没想到这事最近也开始不顺起来。 先是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有人私自调用了一支支小队去劫了一批粮食回来,据说还直接杀了睿王的侍卫,这让他心里很是不舒服,好在这事过去十几天了,也没人追究,他才慢慢放下心来。 接着荆州城里突然出了事,本来就快要到手的富商小妾没有按计划“救”回来不说,她那个想巴结自己的富商爹爹还得了怪病,半死不活的掌不了家了,如今,那女子的娘亲掌家,不但不认这回事,反而带头开始帮着筹集赈灾粮,眼看这两县百姓得了粮食,根本没人开始闹事。 童先生的计划眼看就要落空了,所有的后招都没了用,靖王爷也被撂在了半路,一切的准备好像都没有用了。 今天他刚刚又接到密报,让他务必想办法把小麦村的疫情弄大。其实他早就听说睿王就在村里,但围村已经一日多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位王爷很是沉得住气,迟迟不肯表明身份出来,让他有些进退两难。 童先生暗示他如果可以让凌瑾死在疫病之中也未尝不可,可卢衡生却不这么想,那可是王爷,真要是死在这里,自己可是会被皇上迁怒的,到时候,别说童先生,就是靖王爷也保不了自己。 所以卢衡生很苦恼,一会儿想着自己要是真的帮着靖王解决了这个夺嫡大患,以后凌稷继了位,自己一定是首功一件。可一会儿又想,如果自己被牵连进去,恐怕活不到新皇继位。 总之,思前想后,卢衡生很后悔来荆州。 人的心里有事,情绪就不好,卢守备在校场上发了一通脾气,教训了几个不听话的士兵后,悻悻的回了自己的私账,又一次从隐秘的地方找出了童先生的几封来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终于咬牙下了决心:富贵险中求,自己当年就是跟着凌稷在战场上拿命才博出今天的地位,要想更上一层楼,看来还得再博一回。 他收好了信件和一些重要的字据,走出门口,叫来手下,让他再带一队人去看着小麦村的动向,然后自己点了一队人,准备去见见荆州城的杜知府。 就在卢衡生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时候,水瑶和端木渊凭空出现在他刚刚离开的私帐中。水瑶翻看着那几封信件,皱眉道, “这些人的心真狠,为了弄权,竟然要那这两个县的人做局。” 端木渊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催促道, “粮食在哪儿咱们也已经知道了,这些信件刚好可以当做罪证留给凌瑾,现在咱们去哪儿?” “算算日子,南南给我送的第二批粮食应该也快到了,其中应该会有药材,这才是云放现在最需要的,不容有失,咱们先去柳桥镇,接应一下粮食。” …… 天边的红日还剩小半张脸悬在天空的时候,水瑶和端木渊骑着小鹿,抱着蛋蛋到了柳桥镇的边缘。 到了罗家的时候,正看见那个大院子里熙熙攘攘的都是人,七嘴八舌的正吵的热闹。 一直在打瞌睡的蛋蛋来了精神,从水瑶的怀里快速的窜了出去,三两下就从缝隙中跳进了人群。 水瑶和端木渊两人还没来得及走近,就听见人群中有一个清脆的声音说, “这小猫哪里来的?这长得好像是景东家的猫,是不是景东家来了,好了,大家都别吵了,做主的人来了。” 第412章 恢复生产 嘈杂的声音渐渐小下来的时候,一个少年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正是药铺的小罗。 少年人眼力好,一眼就瞧见了水瑶。 “景东家,你来的正好,快来拿个主意吧。” 水瑶凑近了一问才知道,原来第二批粮食已经陆陆续续到了,罗家大院放不开,有人提议连夜送往荆州,有人不愿意,两下里吵嚷起来。 水瑶略一思忖, “这样吧,你们长途跋涉的已经很累了,今晚就先歇息歇息,我们两人稍作歇息后,先带着一队粮车直接送往徽县,明日你们在这里等着,待上一批送粮的张大他们回来,让他们直接送往安吉,以后再到的粮食也直接送到县里,分发给受灾的百姓,不用送往荆州城。” 众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安排,但东家说的话,听着就是了,于是,一众人都纷纷散开,各自找地方歇息去了。 水瑶让带队的人安排好晚上守夜的人,自己押了一队粮车,连夜赶往了徽县。 徽县县令颜如玉这两天忙的焦头烂额,但是心情却好了很多,灾后重建的事情多如牛毛,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吃饭起码这几天不用担心,他带着衙门里的人走村串户的让大家赶紧修复屋舍,趁着天气还不冷,赶紧收拾料理被大水肆孽过的田地,争取尽快种上下一季的粮食。 晚上,精疲力尽的颜如玉偶尔也会想到下一批的粮食什么时候能到,但却每每想不出什么结果就睡着了,他相信景姑娘和木先生会再次送粮食过来,但他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接收到了第二批粮食。 天还未全亮,颜如玉就被身边的随从叫了起来,还来不及骂一句,就听见随从兴奋的喊着, “老爷,粮食来了。” 颜如玉还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粮食来了,你大半夜的,说什么梦话?” “老爷,不是梦话,是上次那个姑娘和公子又送粮食来了。” 颜如玉一双大眼圆睁, “现在是什么时辰?他们就送粮食来了?” 颜如玉手忙脚乱的穿戴好,迎着清晨的凉风出来的时候,水瑶和端木渊已经把粮车都赶进了县衙大院。 看着满满当当的一院子粮食,颜如玉虽然没有上一次那么激动,但也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这一次的粮食彻底安了颜如玉的心,他开始真正对眼前的人有了信心。 “荆州城的粮食也马上就会送来,在下一季的粮食成熟之前,睿王会想办法保证受灾的百姓的口粮,但是颜知县你也要带着大家赶紧把接下来的播种做好,说到底能解决根本问题的还是自救。” 颜如玉一边点头称是,一边说: “景姑娘说的有理,我们也正在积极的整修田地,只是接下来还得留出种子,前天各家各户发到手的粮食仅仅够喝上碗稠点的粥,省不出足够的育种的粮食,不过,现在有了这刚刚送来的……” “颜知县不必着急,这些粮食是给大家吃用的,做种子的粮我也已经安排好了,很快就会送来,那是一些改良过的良种,正好这一次可以在徽县和安吉两个县试种一下,如果效果好,以后可以大量的推广。” 颜如玉听后大喜,这是他最近几天的心病,此刻被水瑶几句话遣散。 不过接下来,水瑶告知了颜如玉安吉那边确实发生了疫情,大致给他讲了小麦村的情况, “我们怀疑这场疫情有人为的可能,如今小麦村被围,但我们已经有了对策,想要提醒颜知县的是,一旦小麦村那边破了局,隐在暗处的人万一狗急跳墙,在徽县这边再制造第二个,甚至第三个小麦村,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徽县这边一定要提高警惕之心,首当其冲的控制好各村的水源等公共使用的资源。” 颜如玉郑重的应承下来,水瑶还是不放心凌瑾,告别了颜如玉,匆匆忙忙的赶往了安吉。 安吉的情况比想象中好了很多,见到水瑶和端木渊,曹县丞和曹石柱都是又惊又喜。 虽然不知道她们二人是怎么做到在重兵把守的小麦村中来去自如的,但这更增加了对二人的崇拜。 水瑶同样交代了曹县丞关于下一步播种和预防疫情并提醒下面的百姓,防止有人故意投毒害人。 曹县丞是个老吏,虽然算不上果敢,但经历的事情多,经验还是有的,他当即明白了水瑶的意思,立刻交代曹石柱召集各村镇的村长里正前来,要求他们在自己的管辖地带成立巡防小队,检查各村有无可可疑外来人员,监控各处水源。并且暂时把各村的壮劳力集中起来,一起整修田地,直到下种完毕。这期间,按照每人的工作量领粮食。 “壮年劳力要做苦工,得多吃一些,那些老弱妇孺得到的粮食就要少些了。” 曹县丞安排完毕,才想起水瑶,有些忐忑不安向这个小姑娘解释道。 他有些担心这种分配会惹怒这个一看就心眼软乎的小姑娘,要知道,越是这种看上去和气的小女子才会越怜苦惜贫,替那些老弱妇孺抱不平。 但他也没有办法,他需要壮年的劳力做事。 水瑶确实如曹县丞所想的那样蹙起了眉头,但却没有指责曹县丞, “曹县丞安排的甚好,只是一定得保证不能劳作的老弱妇孺基本的粮食,绝不能让他们病饿困苦。我也会加快运粮的速度,相信很快就要有大批粮食被调集过来,所以,你安排好这几天的粮食调配就好,不用为了所谓的长久打算,把粮食扣在手里,不舍得分发下去。” 曹县丞听了有些不好意思,他年纪大了些,这次又经历了这么大的水灾,。洪水过后,安吉县死人无数,前一阵子的粮荒,安吉也是差一点饿殍满地,这些,都让他惶惶不安,终日愁眉苦脸的。所以这次有了粮,总想着在手中先积存一些,以备万一再出意外时的不时之需。 现在被水瑶说出心中打算,不禁有些脸上讪讪的。 第413章 昌平仓 不过,虽然面上有些不好看,但心里却更有信心了,只要有粮食过冬,百姓的性命便无碍,他的老面皮也没什么。 何况,水瑶也并没有不赞成自己的安排提议。 这么一想,曹县丞的心情更好了些。 水瑶和端木渊安排完毕后,又抓紧时间回到了小麦村。 这次再见到凌瑾,发现他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云放手里有了药,小麦村的疫情也趋于控制住了,村子中的恐慌情绪逐渐消失了。 村长麦冬生是个年轻精壮的汉子,当日就是他带着人到门口义正言辞的要来了曹石柱送来的粮食和药材。 不过那只写着字的纸鸢却不是自己飞进来的,而是水瑶亲手交给他的。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水瑶和端木渊两人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村子,现在又怎么出入入无人之境的。 不过,麦冬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现在在村子中的这些人不是贵人就是有真本事的人,现在小麦村的局面,稍有不慎,全村人的性命堪忧。 虽然他还年轻,但听老村长讲过,一旦村子被定为疫村,外面的人为了控制疫情,绝对会牺牲他们这小小的一个村子,当官兵围住了村子的那一刻,有些没有患病的村民就要拼死冲出村子去。 当时村里几乎已经断粮,没吃没喝没有药,他也在极限边缘挣扎,最后还是因为睿王爷一行人并没有惊慌失措的逃离,反而派人协助他稳定村民情绪,才让他下决心为了小麦村这五六百口子人能好好的活下去,他也得以王爷的马首是瞻,跟着他在这世上搏出一线生机。 麦冬生平日中在小麦村就颇有威望,而现在这种人心惶惶中,老百姓更需要一个主心骨,于是,他现在在小麦村几乎是一呼百应,说一不二。 水瑶把从卢衡生那里拿到的信件交给了凌瑾。凌瑾看着看着,怒容渐渐浮现在了脸上。 “这个童宏扬真是个斯文败类!” 凌瑾忍不住骂道, “他要是光明正大的帮着凌稷谋划天下,就算是针对我,我也敬他是个人才。 可他如今不敢光明正大的帮着凌稷建功立业,反而净在暗处搞这些阴谋诡计,使绊子,暗杀也就算了,竟然置几十万人的性命不顾,决堤淹田,拦截赈济粮,阻碍朝廷赈济,妄图低价购田,积蓄不义之财。 现在眼看计划有失,竟然故意投毒,制造疫情,如今小麦村已经亡故了三十多口人了,即使现在有了药,也不能确定那些身体本来就虚弱的老弱病残能不能熬过这一劫……” 凌瑾越说越生气,咬着牙关,脸色铁青, “凌稷,你想坐上那个位置,难道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子民吗?就算让你如了愿,难道这民怨不会将你的宝座吗?” 水瑶默默的看着凌瑾发怒,一声未吭。 书信她早已看过,内容也早已知道,内心的愤怒也早已平静。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如果这皇室不能给天下百姓一个活下去的空间,那天下改朝换代也是迟早的事。 也许是在山野山村的时间长了,水瑶常常有置身事外的感觉,经常忘了自己也是皇族之人,是这东文国的大长公主。如果不是为了这些年时常在梦中相见的娘亲,和当初虽还在稚龄,却持刀浴血护在自己身前的兄长,她不会选择再次搅入这些是是非非中去。 但如今,她却不能不在意身边这些活生生的人命。对凌稷,她童年的印象早已模糊,但是上一次在萧家村的重逢,却让她有丝丝不解。 如果说凌稷狠毒,对自己有杀心,那当初在萧家村完全可以向自己出手。因为自己当初的身份,只是一个农家幼女,凭凌稷的身份和当时的情形,完全可以把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整个覆灭的悄无声息,而他,却并没有这么做,而就那么走了。 可如果说他没有认出自己或者说他认出了自己,还对自己心存兄妹之情,他却并没有勘验自己的身份,试探带自己回宫,还留下了那么一件罕见却耐人寻味的礼物。 当年外出狩猎的刺杀还没有弄清楚有没有凌稷的影子,这场害人无数的洪水中又出现了他的手脚。 而这一次,无论是凌瑾还是水瑶,都觉得到了该了断的时候了。 “眼下筹集到的赈灾粮马上就会分批次到达,但最好也就能维持这几十万人两个多月的生计,要想到下一季的新粮上市,至少还要三个月的粮食,凌瑾你看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水瑶问道,她在粮食上已经尽力了,芸娘娘亲给的黄金和银子都已经花光了,看送来的这些粮食和药材数量,南南恐怕也出资购买了不少,所以,接下来,还得看凌瑾这个奉皇命前来赈灾的钦差大臣的手段。 “离荆州最近的太平仓是昌平仓,从这里过去需要两天,我手里有御令,可直接令他们开仓放粮。 只是,咱们现在被困在村子里,如果要出去,除非亮明身份,可我如果现在大张旗鼓的现身过去,恐怕还没有到昌平,人家就已经安排好了后手,不会让我们痛痛快快的调到粮食。 而且,这昌平的父母官,我怀疑也跟凌稷有牵扯。” 凌瑾说着 从怀中取出了一件东西,递给了水瑶。 水瑶和身旁的端木渊一起看过去,竟然是当初她捎给景昊的那两张名单。 端木渊此刻也认出了这份名单, “这是当年凌娉婷手中木盒里的名单?” 端木渊惊讶的问, “当时,你不是把它还给我了吗?我记得我还给凌娉婷了,怎么现在出现在这里?” 水瑶看着端木渊,笑而不语。 端木渊也在问出口的同时明白过来。 “过目不忘!怪不得,瑶瑶你真是一个天生的符师材料。” 一众人都在为下一步如何进行而冥思苦想,只有端木渊,不合时宜的称赞着水瑶。 结果,收获了一片白眼。 第414章 幕后 水瑶没有理会端木渊,用眼神示意凌瑾继续说下去。 “这名单上的一部分人,我们如今已经能确定都投靠了凌稷,剩余的人,虽然还不能确定,但却不能不怀疑,所以,昌平的粮官,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官吏,名字却出现在这张名单上,其中肯定有问题。” 凌瑾灼灼的目光扫了一遍众人, “这次去昌平调粮,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必须亲自前往。” 昌平的官员如果都是凌稷的人,在这种混乱时刻,如果凌瑾不亲自去,这粮恐怕一颗也调不出来,可如果凌瑾亲自前去,那是真的入虎穴,夺虎子,也不是那么轻松的,甚至会再一次陷入生死难料的境地。 众人没有理由不让他去,也不想赞同他去涉险。 “去还是要去的,毕竟赈灾的事情不能拖延,只是我们须得好好计划一下。” 水瑶对着凌瑾露出一个明媚的笑靥,胸有成竹的说。 …… 而大家心中诟病不已凌稷此刻正在离开京都的路上。 一日前,他才从自己手下的密报中得知凌瑾在荆州赈灾不利,自己也被困在一个突发疫情的小村庄里了。 这消息让他十分惊讶,一时间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怒 。 他不喜欢凌瑾,从小就跟他不亲近,虽然凌瑾比他小好几岁,却在母妃一次次的耳提面命之下,将他视作劲敌,事事都要暗自私下较量。 从文到武,从父亲的宠爱到群臣的重视。母妃说过,他们二人生来就是敌手,做不成好兄弟,所以,他必须努力,无论哪一方面,他绝对不能输给凌瑾。 这曾经让他很不解,也让他很压抑。 当年出了刺杀的事件后更是多年未见凌瑾,那一段时间,让他感觉很轻松,觉得头顶上的大山好像都不见了,日子过的都有了一丝丝的甜味。 可慢慢的,又有些乏味,母妃依然天天耳提面命让他要讨父亲喜欢,提醒他凌瑾既然没有命丧当场,就可能有一天还会出现,或者他还会有别的竞争者…… 他又开始心头不安,开始觉得日子没了趣味,在抑郁的日子中,凌瑾果然没有征兆的归来,然而却身染重病,闭门不出。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或者说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滋味,那一段时间,他甚至到处寻医问药,想治好凌瑾。母妃还赞过他,说他长大了,做事开始不流于表象,懂得用这种方法赢得父王和群臣的称赞,树立自己的贤名。 他听了母妃的话后一言不发,然后再也没有帮凌瑾寻找过治疗的方法。 因为他知道,所有人嘴上虽然夸他,但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敢确定自己是为什么要帮凌瑾找寻治疗的方法,也许他单单只想要一个看上去不那么弱的对手? 后来他如愿了。 凌瑾突然卷土重来,虽然身子看上去还很羸弱的样子,可却一年年的长大了,总在垂死边缘,却总能一次次化险为夷的活下来,还有越活越好的趋势,直至现在开始有了和自己抗衡的资本。 这让母妃气急败坏,却也让他燃起了斗志。 他觉得自己终于活的有了些趣味,他不想靠母妃那些招数,他要用自己的力量和凌瑾比一场,彩头就是这天下。 凌稷对自己有信心,他年轻健壮,身上有军功,身边有朝臣的拥护,手里有那么多愿意追随自己的官员,还有众多的谋士为自己出谋划策。 凌瑾这次赈灾失利,他原本是心中有几分窃喜的。凌瑾是文臣,不能上阵杀敌,要是连这种事情也做不好,父皇肯定会对他失望。自己在荆州及周边有不少有来往的官员,到时候及时控制好事态,安抚好灾民,威望自然更上一层楼。 只是手下的密报说凌瑾染上了疫病,被困在一个爆发疫病的小村庄里,这事却让他起了疑。 凌瑾好歹也是个王爷,怎么能被当成疫民困住,难道这事中又有母妃的手脚? 他想要光明正大的胜过凌瑾,不想再让自己心里有刺。 第二日,他就请了圣旨,沿海岸巡视海上倭寇匪情,想趁机出京一看究竟。 行前他暗自派了童宏扬先带了一队人去荆州了解当地的真实情况,自己打算在从东南海岸悄悄入荆州。 他不知道的是,这次荆州的风风雨雨确实有安贵妃的手笔,但实际的操作者却是他无比信任的童宏扬。 童宏扬早就对凌稷有些不满,这位靖王爷看上去杀伐果断,其实内心极度不稳定,遇事犹豫寡断,反而不及贵妃一个女流之辈。 但是既然已经跟了他这么多年,这从龙之功他童宏扬必须要挣到手,而且,即使现在来看,这靖王爷也是这东文国最有可能上位的皇子。 所以,他不会倒戈,只是,在与贵妃搭上联系之后,有些事,他需要瞒着这位主子就是了。 几件事之后,童宏扬就取得了安贵妃的信任,这之后,他才知道,虽然贵妃足不出皇宫,但手中能为她所用的还真是不少。 正是有了贵妃的信任,他才得近距离接触到以前靖王凌稷很是讨厌却又无可奈何的杀手组织,知道了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神奇而不为人知的手段。 惊讶过后,他慢慢释然,再神奇,再厉害,最后还是离不开权钱二字,这让他更坚定的要把凌稷扶上位。 到时候,自己就可以试一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之位。 为了这个目标,他借用凌稷的名号,织了一张大大的网,在这个网里,有无数有权的官员,还有无数有钱的富商。 是人就有弱点。在对每个人的试探之中,愿意加入自己阵营的,自然是皆大欢喜,不愿意的,他也有办法控制。无论是权臣还是富商,后宅都是庞大的,这里面,有无数的漏洞可以钻。 至于钻这些洞的人,不用他烦心,那个庞大的组织已经经营了好些年,他只需要给些便利就可。 之后反馈回来的消息和成绩,足以让凌稷更加信任自己,也让安贵妃对自己更满意。 只是,有时候,他觉得,安贵妃可能也不知道自己手下的这个组织已经力量这么庞大了。 第415章 仓官 在凌稷和童宏扬各怀心思的走在下江南的路途上的时候,水瑶带着凌瑾一行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来到了昌平。 云放留在了小麦村,那里还有很多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病人,和还没有完全控制住的疫情,而且,那里还需要一个凌瑾没有离开的假象,所以,他是留下的最好的人选。 凌瑾的侍卫也全留下了。为了掩人耳目和便捷,凌瑾只身跟着水瑶和端木渊出了小麦村。 此举差点让他身边的侍卫长青霄以死相逼着跟随。 当年刺杀案发生之后,青霄再也没有离开过凌瑾,这一次凌瑾让他留下制造自己还在小麦村养病的假象,无论如何也不可能。 凌瑾说尽了好话也不可能,直到最后沉了脸, “青霄,我命令你留在小麦村,营造我一直没有离开的假象,直到昌平仓的赈灾粮调拨过来,这是命令,不能违抗。” 青霄看着凌瑾从未有过的严肃的脸和冷峻的表情,低头沉思了片刻, “您是王爷,王命不可违。” “对,违者死!”凌瑾斩钉截铁的说。 青霄“当啷”一声抽出长剑,横在自己的颈间, “那我还是死吧。” 说完就要自刎,凌瑾一把抓住青霄的剑柄, “青霄,你这是要干什么,我还指使不动你了?” 凌瑾声音气息平稳,语调没有一丝起伏,可头上鼓起的青筋却暴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好歹也是个王爷,居然连自己身边最贴身的侍卫都指使不动了,这让别人怎么看他。 当然,现在身边的人大都不是外人,妹妹芷瑶更不是! 可那个木渊是啊,那人一看就气度不凡,却跟在芷瑶身边默不作声的,跟个长随一样,哼,肯定是别有企图。 可这个妹妹和自己离别太久了,自己很多事情不好问,不好管。而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但他必须得在这未来有可能成为自己妹婿的人面前立点威出来,可死青霄,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跟自己犯倔。 “青霄是王爷的侍卫,当然应该遵循王爷的命令,可青霄先是是太子妃的人,当年太子妃让我一步不离的保护世子,如今,太子妃成了皇后,世子成了王爷,但青霄接到的命令没有改变过,所以,如果王爷非要青霄留下,青霄只能自尽了。” 青霄单膝下跪,手中的长剑稳稳的横在自己的颈间。 “你……你真是……”凌瑾被这个一点都不知道变通的犟种气坏了。 可水瑶不这么看,她还记得当年的青霄,为人虽然有些严肃,可绝不是不懂得变通,一味听从命令的直肠子,他这么做,肯定是有自己不想说的理由。 “青霄,你相信我吗?”水瑶忽然开口问道。 “您是当年的小郡主,当今的大长公主,王爷的亲妹妹,青霄自然信得过。” 青霄看了水瑶一眼,又把头低下,没有易容的水瑶脸上依稀还能看出幼年的容貌,看到这张虽然十年没见,却依旧亲切的小脸,青霄的头脑里却浮现出另一张少女的脸,那是红衣,当年的红衣也不比如今的水瑶大多少,也是一个娇俏的少女,那是自己的亲妹妹,可当年匆匆一别,至今已经十年了,再也没有见到。 红衣,当年去边疆找世子妃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些轻伤,自己这个做兄长的,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她策马扬鞭而去,再无相见。 所以,现在,青霄面对芷瑶公主,内心极为不平静。 “青霄,只要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保障哥哥的安全。” 水瑶的声音清脆,却透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坚定和决然。 青霄只觉得一股柔和的力量将自己提起,站稳的同时,手中的长剑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他大吃一惊,连忙反手去夺,却见自己的长剑平举,剑尖上稳稳的端着一杯清茶送到了自己的唇边, “青霄,你火气有点大,喝口茶吧。” 水瑶轻笑着,青霄轻哼一声,没有去接茶,侧身躲过剑锋,向着剑柄抓去。 谁料那杯茶如影随形的跟着自己,接着,就是一股温热的茶水从侧翻的茶杯中向着自己泼过来,褐色的茶水脱离开杯口,却没有溅开,形成了一道细细的水流,冲进自己的口中。 直到青霄咽下那口清茶,看着侧翻的茶杯又稳稳的回到了平举的剑身上,也还是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自己又为什么会乖乖的张开嘴喝了那杯茶。 但他明白了,自己远不是芷瑶公主的对手。 “公主身手了得,若是公主同意一直在王爷身边保护,青霄愿意听从任意安排。” 青霄不是个纠结的人,此时看到公主,就像看见当年的太子妃,神秘而不可战胜。既然如此,那自己在不在凌瑾身边也不重要了,他爽快的接受了安排。 凌瑾很无语,这是摆明了都觉得自己保护不了自己是吧,难道他们都忘了,自己当年也是受过母妃调教的吗? 只是,中毒多年,自己的功夫确实耽误了,现在倒要靠妹妹来保护了。 没人理会凌瑾心中的五味杂陈,正如现在昌平仓前,没有人理会他的问询。 “我再问一遍,你们的仓官去哪儿了,我有事找他,让他赶紧来见我!” 守门的一老一少两个仓丁看着脸色难看,平静的语调中隐隐透着愤怒的凌瑾,咧着嘴讥笑道, “你算那颗葱,你想见咱们头就能见吗?告诉你,今天头不在,也找不到他,你真想见他,就出点血,留下银子和拜帖,咱们给你传递一声,你三日后再来。” “三日后?!”凌瑾怒道, “为什么要到三日后,你们仓官一连三日都不来当差吗?” “这地方有什么差好当?看老鼠打架吗?”那个老一点的仓丁不屑的说, “实话告诉你,我们仓官一个月就来三次,分别是月初,月中和月末,你们这还算运气好的,眼看就到了他来的日子了,要是赶上他刚来过,那你就有得等了。” “真是个蛀虫!” 第416章 凌瑾的安排 凌瑾一腔怒火,这时却不好发作,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调粮要紧。 “你们去仓官的家里找一下,我有要紧的事找他。” “什么要紧的事?奉了哪位大人的命令?有大人写的手令吗?有手令的话给我看看,我直接给你粮食就是了。至于我们徐仓官,你别找,实话告诉你,这几天,再要紧的事也找不到他。” “有大人的手令,你们就可以直接调粮?”凌瑾奇怪的问道。 这还真是第一次知道,地方上的常平仓的储备粮竟然可以这么轻易调用。 “你们要什么大人的手令?一次能调多少粮出去?” 凌瑾心中警惕起来,心中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还不就是州府的那几个大人,”老仓丁不在意的说。 “至于能调多少粮出去……” 老仓丁回过神来,立刻一瞪眼睛, “你算哪根葱,我为啥要告诉你?!” “我,我是睿王……, 我是睿王手下,奉王爷的令前来调粮赈济灾民,你说算哪根葱?” 凌瑾话出口的一刹那,留了个心眼,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睿王的旗号还是挺好用的,毕竟当今皇上只有两个成年的皇子封王。 两个仓丁面面相觑,又瞪起眼睛来上上下下的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凌瑾三人。 眼前的三人虽然没有像那些达官贵人一样穿的满身绫罗绸缎,但胜在气质出众,三人皆是仪表不俗。 老仓丁迟疑的说:“你们真是睿王爷的人?不是我们不信你们,只是这官粮的调集都是有惯例的,平日里都是那几个州府的大人的手令一到,仓官就安排我们按令给粮,现在就算你们是王爷的人,前面没有惯例,我们也不敢开仓,何况,你们有什么信物能证实身份?” 凌瑾卡了壳,他该怎么证实自己是自己的手下呢? “你们既然做不了主,就速速把仓官找来,我自然有证实身份的印鉴。” 凌瑾转念一想,面前这两个仓丁也不过是个看门的,做不了什么主,也不必与他们过多计较,还是先把管事的找来再说。 老仓丁看见凌瑾沉下脸来,更多了些威慑,与身旁的小仓丁嘀咕了几句,小仓丁连忙出去了。 “这位爷,”老仓丁收起了刚才漫不经心又傲慢的态度,有些拘谨的说: “我们差人去找徐仓官过来,你们可千万别骗我们,徐仓官脾气不好,要是来了发现你们不是睿王爷的人,受了戏弄,咱们可都要跟着受挂落。” 凌瑾在一旁未置可否。 不多一会儿,小仓丁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和老仓丁耳语了几句,老仓丁点头道: “这位爷,我们徐仓官得一个时辰之后才能来,劳烦你们等等。” 水瑶和端木渊早已听清了他们二人的耳语,水瑶给端木渊使了个眼色,故意大声道: “一个时辰太久了,木渊,你先在这儿候着吧,我们两个出去走走,买些吃喝回来。” 端木渊会意, “你们两个早些回来,多买些卤菜,再弄些酒水,这两位守着大仓也辛苦,一并吃喝些。” 老仓丁听见他们要走,本来恐怕他们一去不复返,徐仓官来了没法交代。但听见还留下一人,且还要买吃喝给自己二人,也就把阻拦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水瑶答应着,伸手拉着一脸不高兴的凌瑾出了门。 来到僻静处,水瑶悄悄告诉凌瑾, “那小仓丁确实找人去通知徐仓官了,但那徐仓官现在正在昌平知县家里,说是上面有命令下来,让他们去听训,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这昌平仓的水不浅,这粮,估计不是那么容易调集的,你要有准备才好。” “我手里有皇命御牌,奉旨调粮,我看谁敢不从?!想卡下赈灾粮,除非要了我的命!” 凌瑾的声音里有从未有过的坚定。 “有我和木渊在,没人能要了你的命。” 水瑶轻松的说, “如果彻底撕破脸来硬的,倒也干脆,就是劫了这大仓,也不算什么。 只是,这么多粮食,没有人手,只靠咱们三个,可没法运回荆州。” 凌瑾听了水瑶的话,原本拧着的眉心反而散开了。 “不要紧,既然他们聚在一起,咱们反倒省事了,我先前已经给这附近的驻军去了信,按照约定的日子,这一两天就要到了,咱们手中不缺人手。” 水瑶秀眉一扬, “哥哥你还能调动这附近的驻军?这还真让我刮目相看了。” 凌瑾没好气的拍了一下水瑶, “你也把哥哥看的太没用了些,若是手中一点底牌也没有,怎么和凌稷争?将来又怎么为你和母后撑起这一片天?” 接着,凌瑾向水瑶大致讲述了他的经历。 当初,凌瑾受伤后,青霄带着他投奔了他后来的恩师——北派大儒岳之阳。 “恩师年纪大了,我的很多学问都是大师兄教授的,大师兄却是个南方人,出身将门,家中子弟多习武,唯独出了他这么一个爱读书的书生,还是个单纯只痴迷于做学问,不愿意做官的书生。” 从南州到荆州三省,都有大师兄家中的子弟担任武将,这些地方的军营,我最少的来过不下三次…… 至于北疆,更是师兄弟无数……” 凌瑾虽然只是浅浅的介绍了几句这些年的情况,水瑶也已经明白,身中奇毒的凌瑾,这些年从来没有一天懈怠过,她的哥哥,一直还是当年那个手持和自己小小身姿不相称的长剑,勇敢的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年。 “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这兵具体什么时辰能到,我可不知道,要是到晚了,哥哥可得全靠你保命了。 也不知道你这些年都遭遇到了些什么,如今竟然本事这么大了,等眼前的事情了了,可得一五一十都告诉哥哥。” 看着水瑶眼中渐渐泛起了泪光,凌瑾赶紧调侃道。 “放心吧,有妹妹在,谁也别想动哥哥一根头发。” 水瑶笑着保证道,悄悄的抹去了眼角的泪花。 第417章 奇怪的衙役 水瑶和凌瑾找了个地方,凌瑾自己亲手给自己写了一封调粮的手令,盖上印鉴。 “有这封信就行了吗?”水瑶抖抖手中的纸张,吹干上面的墨迹。 “最好还要有个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比如侍卫令牌什么的,毕竟我现在是睿王的手下。” 凌瑾苦笑着说,走的比较急,没有考虑太多,早知道从青霄那儿要个令牌出来了。 水瑶抿嘴一乐,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在凌瑾眼前一晃。 凌瑾伸手抓住,定睛一看,上面三个横排的鎏金篆字:睿王府,中间三个竖排鎏金大字:景水瑶! “这是当初给你治好毒伤之后,你让人给我和景昊一起制作的侍卫身份牌,现在可以借你用用,记得还给我哦。” 凌瑾的手指抚摸着令牌上“景水瑶”三个字,内心五味杂陈,他小心翼翼的把令牌系在腰间,忽然抬头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瑶瑶,他们……我是说……景家人……对你好吗?” 水瑶想说“好”,可又觉得仅仅一个好字无法说明自己和爹娘以及景昊哥哥之间的感情。 “如果没有景家爹娘,我想我永远不会知道单纯的父母之爱是什么,” 水瑶看着凌瑾的眼睛,认真的说,接着又略微有些犹豫的继续道: “而景昊,就像当年的哥哥你一样守护在我的身边,把我从当年那个受到惊吓过后又怀疑自己被抛弃的小女孩变成如今的这个模样,让我这么多年以来,都能感受到有哥哥呵护的温暖……” 凌瑾回想着景昊那张圆润的脸上阳光灿烂的笑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脑海中忽然涌上一个念头,在景家长大,对瑶瑶来说,或许是件幸事。 “瑶瑶,” “哥哥,” 水瑶和凌瑾同时开口,听到对方的声音又同时说道, “瑶瑶你先说,” “哥哥你先说 ,” 异口同声的两个人不由得都笑了。 尽管相隔十年,但他们还是骨肉相连的亲兄妹,彼此之间依然有着难以言说的默契。 “瑶瑶,哥哥想说,我们如今都长大了,昔日的一切,究竟掩盖着怎样的一切,哥哥都会去揭开,我会给你,给娘亲一个自由不受约束的空间,相信哥哥,会有这一天的。” 水瑶点点头, “哥哥,我信你,不过,我也不是当年的瑶瑶了,你不用顾虑我,我有自保之力,我会和你一起治好娘亲,咱们一定会和娘亲团聚的。” 水瑶说的是心里话,自从和端木渊一起修炼了精神力之后,她对救醒东方秋月有了更大的把握。 兄妹二人终于把这十年来积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彼此都有些激动,但此刻却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们回忆过往。 二人随便买了些酒肉就一起走向大仓的方向。 还没到跟前,远远就看见昌平仓前聚集着黑压压的一群人。二人加快了脚步,赶了过去。 只见一群身穿皮甲的兵卒围着端木渊,正在七嘴八舌的询问。 凌瑾有些着急,生怕端木渊受点什么伤害。虽然看着这人天天跟着妹妹,自己很不欢喜,但水瑶却明显对端木渊另眼相看,自己还真不能让这小子受人围攻。 然而水瑶却一把拉住了着急上前的凌瑾,示意他仔细看。 凌瑾这才看见,那一群人,只是围着端木渊,吵吵嚷嚷的叫嚷的很凶,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推推搡搡的。 这倒是奇怪,这群兵卒气势汹汹的,看面相也不是好相与的样子,能这样规规矩矩的不动手,必然事出有因。 走近了一看,只见好几个兵卒都手捂着另一只手的手腕,叫嚷道: “你这歹人,无故跑到大仓来闹事,还用妖术伤了我们这么些人,今日定不能让你跑了,赶紧跟我们回去听后发落。” 凌瑾听了也是无语,这群人出门是把脑子放在家里的炕头上了吗? 自己一群人打不过人家一个人,还有脸让人家跟自己走,凭什么?凭他们嗓门大吗? 他几步跨到跟前,大喝了一声, “你们是哪里的兵卒,是谁的麾下,聚集在昌平仓前想要干什么?” 一群人听见凌瑾的喝问,齐齐转向他, “你是做什么的?” “你们是不是一伙的?正好,赶紧一起跟我们回衙受审。” “哎呀,这里还有一个漂亮的小娘子,赶紧跟爷爷一起回去吧……” “哈哈哈……” 一阵意味不明的哄笑声刚刚响起,“啪”的一声,清脆的皮肉相接的声音随之响起。 刚才调笑水瑶的那个人捂着火辣辣的脸,又羞又恼,还没开口,就听见“啪啪啪”一连串的脆响。 所有人的脸上都红肿了半边,第一个挨打的人心里又惊又怕,但好像也得到了一种平衡,他默默的后退了半步,知趣的没有吭声。 第一个打人的正是凌瑾,后面那一连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动作,却是端木渊。 两人共同完成了打人的大业,心里顿时贴近了几分,凌瑾对于端木渊投过来的讨好的笑容,也很有分寸的回了一个友好的微笑,虽然很快,一闪即逝,但端木渊精神力那么强,自然是看清了,心中顿时一喜。 “小子,你们是哪里来的,竟然敢动手打官差,不想活了。” “我是谁?你还不配问!”凌瑾上前一步,一脚踹翻一个兵卒, “你们是哪里的官差,聚集在大仓门口干什么?” 这时,粮仓前的大门打开,那个老仓丁探出头来, “这位爷,他们是县衙的衙役,咱们有话好好说,都先别动手。” 县衙的衙役? 凌瑾心中疑惑丛生,衙役为何做兵卒打扮? 他走近仓门,问道: “既然是衙役,为何穿戴的像是军营中人,为何不好好的守在县衙,围在这大仓作甚?还敢围攻睿王府的人,这是要造反吗?” 凌瑾生的俊美,但沉下脸来自有一种上位者的威势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老仓丁心中胆怯,更加相信他就是睿王的亲信,连忙开门将他往门内让。 “爷,您先进来,听我慢慢跟您说。” 第418章 徐仓官 三人没有搭理那一群各自红肿了半边脸庞的奇怪衙役,跟着老仓丁进了他们的小屋。 “这些衙役是我们昌平县衙养的……,怎么说呢,不算是正式的衙役,是帮着维持地方秩序的编外的人员,平时集中起来训练,地方上有冲突又不好由衙门的捕头出面的都由他们出面解决。” 老仓丁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了一句, “他们有时候比县衙里的捕头还好用,还威风。” 这是妥妥的私兵啊! 凌瑾心中警惕起来,这昌平县竟然公然豢养私兵。 “昌平像这样的编外衙役一共有多少人?” 凌瑾不动声色的问道。 “大概有一两百人吧,” 老仓丁看着凌瑾的脸色说,如果是其他人,他万万不可能说这么多,但眼前这位睿王的手下,无形中给他一种压迫感,他虽然只是一个守粮仓的老仓丁,但也见过几次达官贵人,凌瑾身上隐隐透出的那种上位者的气势,让他感觉到此人不仅仅是个普通的王府侍卫,必然是睿王爷的心腹。 虽然仓官和知县他们是地头蛇,但这王爷的人也算是一条强龙,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仓丁,只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谁也不想得罪。 凌瑾也看出了老仓丁的示好,这是好事,说明在这些底层的差吏心中,对皇权和律法还是有敬畏的,他正好趁机详细的问询了一些关于这些私兵的事情。 几人正在交谈,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动静,接着守在门外的小仓丁开门进来了,脸上带着一丝敬畏,没有多看凌瑾三人,对着老仓丁道: “老叔,徐仓官来了,还带了好些人来。” 老仓丁急忙站起来, “这位爷,我们徐仓官到了,您有什么话还是对他说吧。” 凌瑾看着他们二人有些惶恐的表情,也没有难为他们,抬抬手道: “无事,我随你们去见见这徐仓官就是。” 出了狭小的仓丁值房,凌瑾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走了过来。 此人身形矫健,相貌堂堂,看上去一脸的正气,倒不像想象中懒于政事,玩忽职守的样子。 徐仓官走到近前,抬手拱了拱, “兄台就是睿王手下的大人了?” “正是受睿王差遣而来,到贵地调集赈济粮,还望徐仓官给个方便。” 徐仓官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伸手道: “这昌平虽小,这处昌平仓却是朝廷的一座重要的官仓,没有上官的命令,我便是一颗粮食也不敢动,尊驾要调粮,可否给在下看看调粮令。” 凌瑾抬手把自己刚写的手令递给他。 徐仓官拿着凌瑾的手令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才说道: “这手令真的是睿王亲笔所写?” “如假包换!” 凌瑾这句话回答的底气很足。 “看这墨色如新,睿王爷难道就在咱们昌平不远处?不如请王爷前来,咱们一起商量商量这粮食该怎么调集。” 凌瑾看着面前的徐仓官试探的眼神问你,冷色道: “王爷现在在哪儿,下一步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仓官来安排。” 徐仓官脸色一僵,接着又若无其事的笑笑, “那是自然,王爷是贵人,咱们自然是当神仙一样敬着,可是,” 他转过话风,板起面孔道: “可现在这昌平仓的粮食却是归我管的,你仅凭这么一封信就说是奉了王爷的令,我可不敢相信,谁知道你这印信是从哪里来的……” 凌瑾从腰间扯下水瑶给他的令牌,抛了过去, “还有这个,够不够。” 徐仓官扬手一把接住令牌,瞄了一眼看清了令牌上的字迹,却依旧摇头道: “就算你是睿王爷的侍卫亲随,我也不可能就这么把粮食给你,想调粮食,要么你手中有皇令,要么你拿两路总督的手令,否则,一颗粮你都别想带走!” “睿王现在就在奉旨赈灾,他的手令倒不算数了?”凌瑾问道,他简直要被气笑了。 如果不是一开始老仓丁说过只要有州府几个大人的手令,他就可以直接给粮,他还以为这一脸浩然正气的徐仓官是个多么正直无私的直臣呢。 徐仓官犹豫了一下,像是思考了一瞬,接着说: “睿王爷赈灾算是特殊情况,我可以特殊对待,但是须得王爷亲临,让我们验看过圣旨才能开仓放粮,不然,我还是那句话,一粒粮食都不能带走!” 这徐仓官从一来就在不停的打听凌瑾的所在,现在更是赤裸裸的提出要让凌瑾来,这其中若说没有别的企图,三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水瑶给了凌瑾一个安心的眼神,虽然现在外面已经围了不下五十人,但有她和端木渊在,凌瑾的安全不在话下。 然而凌瑾也并没有草率的承认身份, “徐仓官,你这就是打算要故意为难……景某了?” 徐仓官迎着凌瑾黑漆漆的眸子,只觉得一阵心寒,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不是下官故意为难您,而是咱这官仓不能这么随意开仓,否则就是死罪。” “你这般刁钻为难,不遵王爷手令,不怕得罪王爷?” “下官忠于职守,一切都按规矩来,王爷纵然是天家贵胄,也不能随意罚我吧。” 徐仓官软硬不吃。 “如今灾区已经没有了粮食,等着粮食救命,你却非要王爷前来,这一来一回,需要多少时日?你就不怕耽误了赈灾的时机,灾民食不果腹,引起民乱?” “胡说,怎么可能食不果腹,引起民乱,不是已经有足够两县吃半月的粮食被送进去了?” 徐仓官脱口而出,然后脸色接着变了。 凌瑾双目紧盯着徐仓官, “你怎么知道徽县安吉现在有足够吃半月的粮食?什么叫被送进去了?” 徐仓官的脸色更加慌乱,支支吾吾的说, “我关心两县灾情,就注意了些,知道了有什么稀奇,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你撒谎,徽县和安吉离此地并不近,走马也要三日,而徽县和安吉接到粮食才不过两三日,只是一个关心灾民,就能有人专门快马给你送信了?” 凌瑾一息未停的逼问道。 第419章 消失的粮食 徐仓官彻底慌了,他没想到只是一个失言,就被凌瑾找到破绽,继而一步步紧逼。 “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怎么了,这还需要睿王府允许吗?” 徐仓官色厉内荏的硬撑着。 “你消息如何得来我不需过问,只是你刁难本侍卫,不尊朝廷赈济灾民的法令,拒不肯开仓,我现在怀疑你私售官粮,中饱私囊,导致现在仓中无粮可赈。” 凌稷这也是在赌。 据老仓丁说他们平时见手令就往外发粮,可见是平日里司空见惯的事,那么这大仓里的粮食存量肯定有鬼,诈他一诈,说不定会露出破绽。 徐仓官果然神色有些慌张, “你,你胡说什么,谁说我仓里没粮,我这大仓里有的是粮食。” “那咱们就打开仓门验上一验,若是有粮,就算本侍卫冤枉了你,给你斟茶赔罪。” 凌瑾激他道。 “好,我给你们开仓验看,若是有粮,景侍卫可不要食言。” 凌瑾心中一喜,面上不显,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徐仓官气哼哼的对老仓官道: “开仓,给这位爷看看咱们的粮食。” 老仓官无语的拿出一串钥匙,慢吞吞的向着大仓房走去。 快走到的时候,徐仓官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叫住老仓丁, “慢着,慢着,先不着急开。” 接着转向凌瑾, “景爷,咱们开仓归开仓,饿可没同意放粮哈,如果睿王爷不能亲临,那咱们这粮食……” 他嘿嘿的狞笑了两声, “您可一颗也不能带走!” 此时,不仅凌瑾,水瑶和端木渊也都明白了这徐仓官的企图。 原来此人并不是像表面上那么简单的被激将,才开仓让他们验粮。这也更清楚的看出,这些人现在的目的是引凌瑾出来,故意在这里做套。 看样子,小麦村那边已经引起了怀疑。 不过这也侧面证实了这昌平仓里确实粮食充足,他们既然愿意用粮食作饵钓凌瑾出来,就别怪自己这边借着这饵拔出幕后的黑手来。 “你只管开仓,到时候自然会有人让你心服口服的放粮。” 凌瑾面无表情的说。 徐仓官的眼底飞掠过一丝喜色,刚才他们一行人正在讨论荆州那边的事,就有人来报有睿王的人前来调粮。大惊之下定下了这么个计策。 小麦村这两天很安静,也不再有病死后送出来焚化的尸体,只是睿王在小麦村也越发的深入简出,不见露面,也不知道是否痊愈了。 不过看小麦村这几日的情形,里面的疫病像是被控制住了,但本来安插在村里的眼线却没送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所以现在只好用这粮食钓一钓这睿王,同时也拖延一些时间,好等童先生到来,拿个主意。 他这边打的一手好算盘,那边老仓丁已经开了仓。凌瑾拧眉踱了进去,水瑶和端木渊也立刻跟了进去。 …… 一番查看,这昌平仓内的粮食确实还算储备充足,各色粮食种类齐全,仓廪丰实。 但是,在看过账房里那一摞摞的账册后,三人黑了脸。 初看这账册,这昌平仓里的粮食总数大致和账册相差不大,而这短短的时间内,一般人也无法细细的理清这些复杂的账目。 徐仓官他们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想法不错,可惜他们这次遇上的是水瑶和端木渊。 两人现在精神力的修炼提高的极快,这一摞子账册也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就都看完了。 凌瑾目露惊奇的看着水瑶和端木渊你丢出一本账册,我折起一页账单,最后两个人同时抓住了同一本书,然后一起“呵呵”“嘻嘻”的笑出了声。 “怎么了?”凌瑾心中有些猜测,但却不敢相信,问道。 “哥哥,这账册有问题,仓里少了起码两成的粮食,证据就在这儿。” 水瑶说着,指了指刚刚她和端木渊挑出来的那些账册。 “好!”凌瑾虽然没有这么快能看出账册里面的破绽,但却对妹妹深信不疑。 他拿着那些账册出门摔在徐仓官的面前, “徐仓官,你这仓里的粮食根本对不上账,说说吧,这该作何解释呢?这么多的粮食都去哪儿了?” 徐仓官脸色苍白,却还在强自支撑, “胡说,我们的账目清晰,粮食充足,你这是污蔑!” 凌瑾指着面前被一页页折起的账册纸页, “这一笔笔的,明显出账和入账对不上,你还不承认?” 凌瑾拧着眉毛,有些恼火的看着徐仓官。 徐仓官蛮横的把几本账册往旁边一推, “我们的账册没问题,你不用在这挑毛病,好了,你们看也看了,请离开吧,想要粮食,还是请睿王殿下亲来。” 徐仓官心中慌乱,索性蛮横不讲理的准备将凌瑾他们打发走。 正在僵持,水瑶抱着蛋蛋进来了,看着徐仓官,冷笑了一声: “徐仓官,你这粮食恐怕少了还不止这两成吧?” “什么意思?”看着水瑶冰凉的笑意,徐仓官无端的感觉到心底的一丝凉气。 凌瑾也不知道水瑶是什么意思,同样有几分不解的看着她。 水瑶来不及向凌瑾解释,只是用凌厉的眼神看着他, “徐仓官,请你解释一下,第十一号,十二号,一直到第十五号仓里为什么只有外面三成是粮食,里面都是稻秸秆?” 此言一出,凌瑾大吃一惊,立刻转向徐仓官,只见他已经面如金纸,嘴唇哆嗦着道: “你……,你胡说什么……那里面都是粮食,你们刚才不是都看了吗?” “哼,我说过了,只有外面三成的粮食,里面都是秸秆做的假粮包!你要是不承认,咱们现在就去查看!” 水瑶一字一句的说完,徐仓官的头终于低了下来。他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这三人看出了账册里面的手脚也就算了,怎么还能看出那五个仓里的蹊跷,那里明明掩藏的万无一失的,这个漂亮的像朵鲜花一样的小姑娘是怎么看穿的?难道她有双透视眼吗? 第420章 争粮 透视眼水瑶现在自然没有,也许将来会有,但那是以后的事。 五个粮仓中以假粮包冒充粮食的事情自然也不是她自己发现的,而是机灵小猫蛋蛋的杰作。 对于蛋蛋来说,粮仓中各种粮食的香味和秸秆特有的清香是很容易分辨的,而它又是一个爱追根问底的小猫,跟着水瑶一个个的看到第十一号粮仓的时候,就嗅到了味道的不同,只是粮包都摞的严严实实的,就算它是一只堪比液体的猫,也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好不容易钻了进去,发现了里面的奥妙。 当它兴奋的把这个消息告诉水瑶的时候,却发现水瑶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昌平仓,果然大有古怪! 这倒也罢了,只是这粮食凭空少了这么多,最直接的问题就是赈济徽县和安吉的粮食不够了,再者就是这么多的粮食去哪儿了,如果说是被变卖了中饱私囊,恐怕这徐仓官自己并不敢,但若是被挪做他用,水瑶联想到外面看见的那些私兵,在心底盘算到:这一个大仓,恐怕也能养支几千人的军队了。 而此时在水瑶面前的徐仓官,冷汗已经大颗大颗的滴下来,一双眼睛明显的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来。 凌瑾看着他,忽然温声道: “徐仓官也不必紧张,上头官员众多,你们底下办事的辛苦为难我也是知道的,想必这里面有不足为外人道的苦衷,我也能体谅几分。” 徐仓官惊疑的看着凌瑾,不知道这个面容俊美的王府侍卫为什么突然向着自己讲起话来,但他现在急需一个理由解释,自己脑中一片空白,既然现在有个现成的理由 ,连忙痛快的认了,连声点头称是。 凌瑾接着道: “咱们都是办事的,自当相互给个方便,徐仓官的事我会守口如瓶,不会告诉王爷,可你也要让我向王爷有个交代,这仓里的粮食嘛,我这次要先带走一半。” 徐仓官这才明白凌瑾的意思,有心不答应,又怕凌瑾立刻翻脸,万一把粮仓中有假粮包的事宣扬出去,在这关键的时候捅出大乱子来,自己可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思前想后了半天,他终于下定决心, “好!我给你一半的粮食,你明日找人来装车吧。” 他想着明日装车还能拖延一晚,看看能不能找到个解决方法。 谁料凌瑾抬头看了看天, “这天色还早,赈灾之事赶早不赶晚。不如现在就开仓装粮吧,连夜干至明日清晨,也不知道能不能将这要运走的粮食分装完毕。” 凌瑾笑着说,眼神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徐仓官被他识破了拖延之计,没办法,只好假意催促老仓丁, “听见了吗?还不去找人来干活。” 老仓丁看着两人斗法,没有说什么,低着头出去了。 接着断断续续的来了一些人,开始热火朝天的干起活来。凌瑾索性让小仓丁给他端来一把椅子,就那么四平八稳的端坐在院中,看众人忙忙碌碌。 徐仓官在旁边急得直跺脚,此时箭在弦上,他不得不给粮食,但如果真的痛痛快快的让凌瑾带走粮食,他也没法交代。 他看似轻松的陪在凌瑾身边,眼神却不停的往门外瞟,凌瑾三人都看在眼里,却都不动声色。 门外此刻就站着一二十个带着软甲的私兵,这粮食肯定不会这么容易的就让他们带走,这点,他们也是知道的。 果然,暮色降临的时候,一队人马匆匆而来,为首的一身戎装,骑着一匹黑色高头大马,剑眉星目,很有几分威猛的样子。 他策马立在门前,却没有出声,这时,身后一匹灰白色的马儿赶了上来,马上坐着一个面色同样苍白的中年男人。他在戎装男子身旁勒住了缰绳,灰色的马儿很温顺的停下了脚步,男人喘匀了呼吸,高声叫道: “老徐,徐仓官,出来见过安将军。” 门里的徐仓官听见这声呼唤,一时之间不知是喜是悲,但却不敢怠慢,连忙大开院门,迎了出去。 “安将军,您怎么来了?快快进来上坐。” 那个戎装男子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却没有应声,也没有进院。 旁边的男人问道: “徐仓官,安将军这次前来,是为调军粮而来,怎么你这里已经开始分装准备了,莫非你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呵呵。” 徐仓官一听这一位也是来要粮的,哪里会不明白,眼前这两位都是得了消息,故意来拦截这批粮食的。 但他现在却只能配合做戏。 “侯知县说笑了,下官哪有那等本事。” 原来这位骑着灰色马儿的中年男子就是昌平的知县大人,院内的三人都听见了,他们看看外面已经悄悄退到一侧不起眼的地方的私兵,心里明白这是对方在出招了。 果然,只见徐仓官向着院中一指, “那位是睿王爷的麾下,是来我这调集赈灾的粮食的,我本想明日给他备粮,可这位爷要的急,我只好连夜给他准备。” 他故作为难的看了看安将军, “安将军的军粮,恐怕也得等一等,等我们忙完了这件事再说。” 他这么一说,那位侯知县也一脸难色的看着戎装的安将军, “安将军,您看这可如何是好?不然,咱们等上一两日再说?” “等?”年青却一脸威严的安将军手握马鞭,轻轻的抖动了一下,一声鞭声脆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这是军粮,大将军要的军粮!你让我等,我倒是等得,你问问营中那数万的将士是否能不吃饭等得,蛮子杀过来的时候,将士们能不能饿着肚子去杀敌?还是让敌人也等等?” 他声声紧逼,句句嘲讽,完全没有理会刚才徐仓官提到的睿王凌瑾和赈灾粮这几个字。 “这粮食既然已经开始分装了,那是最好,只不过,这粮食装好,立刻启程送往军营!” 安将军斩钉截铁的说着,根本没有在乎院内缓缓站起来的凌瑾。 第421章 睿王凌瑾 侯知县和徐仓官都不说话,低眉敛目的站在一旁,都是人精,小安将军是安贵妃的堂侄儿,在安贵妃的兄长安大将军手下任职,眼前这场粮食争端分明是睿王府和靖王府的较量。 他们的任务已然完成,现在不用出头,静观其变就好。 不过,小安将军是贵戚,景侍卫再是睿王心腹,也不过是个侍卫,这场粮食之争,睿王这边眼见得是赢不了了。 两人面上恭敬,眼底已是一片了然。 凌瑾不慌不忙的在院中站起身来,冷峻的目光在外面一行人身上一扫, “不知尊驾是哪位?哪位将军的治下?如今国泰民安,此处地处中南,并无战事,京中兵部对户部的军粮调拨也并无异议,你们军营竟然如此缺粮?缺到要和灾民争粮的地步了?那可得好好查实一下,究竟是户部的粮食没有到位还是你们营中出了硕鼠,盗窃了军需,以至于将士们缺衣少食,无法御敌!” 这指责可有点狠,徐仓官看着眼前的景侍卫,只觉得他现在的气势和刚才截然不同,刚才虽然也器宇轩昂,却没有现在这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威重,说的话虽然严厉却没有如此诛心。 那边的小安将军却像是被激怒了,纵然刚刚听到的声音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急怒之下也被他忽视了,他刚才一直仰首傲视,不屑于去看院中之人,想在气势上压着他们,等他们出门见他的时候才好在身份上压他一头,逼他们说出凌瑾的下落。 却没想到院中的人如此狂妄,张嘴就敢质疑大将军,而且居然把兵部和户部轻轻松松的就给捎带上了。 兵部现在自家人占据着大半的江山,户部也有不少是贵妃娘娘和靖王的人,军需自然是不用愁,这睿王府的小子,倒会祸水东引,一张嘴就捎带上了兵部和户部,一副要把事情闹大的架势。 但自己怎么可能上当。 “你这小子,胡说些什么?!”小安将军呵斥道, “你一个小小的侍卫,懂些什么?竟然敢妄议兵部和户部,要知道咱们军营之大,将士之广,所需军备之繁,别说你一个王府侍卫不知道什么,就是你们家王爷,没领过兵的人,恐怕也不懂。还敢在这儿质疑咱们,还不一边候着,影响了小爷的军务,当心军法伺候。” 小安将军越说越顺口,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好极了,义正辞严的,要不是为了用这三人把凌瑾找出来,他现在都想直接把人拿下。 凌瑾波澜不惊的笑笑,慢慢的转过身,一步步向着门口走过来, “我虽然不懂军务,也没领过兵,打过仗,但我却知道兵部上报军需和户部调拨物资,都是有着名册和定例的,若有战事,损耗不一,才会根据战损加以补充。但现在内外无忧,又正值深秋,户部的新粮才刚刚拨下去,怎么可能营中现在就没有粮了?” 他脸色一变, “难道这营中的将士数目和兵部的名册不符?你们大将军的麾下多蓄了兵丁?还是这军粮挪做了他用?” 这几句话比刚才的还要诛心,说的小安将军脸色大变,他刚想厉声呵斥,却见缓步走来的景侍卫面容有些熟悉。 只是此时背着光,向着他走过来的人影像是嵌进了落日的霞光里,面庞那里怎么也看不清楚,他不由得抬手揉了揉眼睛,拼命睁大眼睛,仔细的看着。 “况且,这昌平仓根本没有供应军粮的职责,若是突发战事或是有什么其他变故,需要动用这粮仓,也要户部或者你们大将军的印鉴,你若是有,不妨拿出来看看。” “如果没有,你就是私调官粮,妨碍赈灾,别怪我今天要留下你了。” 凌瑾声音不高,却语调坚定的说着,此时,人也缓步走到了门口,整张俊秀中带着凌厉威压的俊颜清晰的落在小安将军的眼里。 看见这张脸,刚才还意气风发,志得意满的小安将军一双眼睛惊疑不定的闪烁了两下,心中瞬间过了若干种念头,但在凌瑾如刀般的注视之下,还是翻身下了马,单膝跪在凌瑾面前, “见过睿王,在下不知睿王殿下在此,刚才出言多有不敬,望睿王殿下息怒,饶恕则个。” 他年纪不大,也是今年才从京里跟着堂伯父出来历练,身上不过是个小小的校尉,人家看在他姓安的份上,都称他一声小安将军,其实他比个百夫长也强不了太多。 他以前在京中没有任何官职,自然没有太多的见识,但跟着自己的堂兄进过宫里多次,凌瑾他也见过两次,虽然没有近瞧,也不曾攀谈过,但凌瑾这样的相貌,这样的人材,见过一面就不可能忘。 虽然他本来的计划是激怒所谓的景侍卫,趁机扣下他们中的两个,放一个回去给睿王报信,顺藤摸瓜确定睿王的落脚之处,等待马上到来的靖王处置,可如今睿王凌瑾毫无防备的出现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反而让他一阵慌乱,一时间不知道是恭恭敬敬的以臣子之礼对待好还是直接拿下的好。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选择下马施礼,这毕竟是皇上的嫡子,说起来比靖王的身份还尊贵些,自己还是谨慎些好。 而他这一跪可吓坏了一旁看戏的侯知县和徐仓官,先是不明白一向眼高于顶的小安将军怎么忽然下了马,直到听见他口称睿王跪了下去,只觉得眼前一黑,脑中嗡嗡作响,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双膝跪地,匍匐在了地上。 后面跟着的将士也都面面相觑,纷纷翻身下马,单膝跪地,一声不响。 凌瑾看着眼前黑压压的这一片,眼中古井无波,听着他们个个嘴里喊着见过睿王爷,杂乱不已。他也不说话,不在意,直到慢慢安静下来,才开口道, “安从云,我刚才问你的话,想好了再说。” 小安将军猛的抬起头,看向凌瑾,凌瑾竟然认识他! 第422章 安从云 他认识凌瑾不奇怪,虽然凌瑾平时深入简出的,但作为当今皇上的两个封了王的成年皇子之一,自然引人注目。 尤其他们安家又是大皇子凌稷的铁杆支持者,不可能不认识这个大皇子的劲敌,可自己只是安家众多子侄中的一个不起眼的一个,年纪还没有凌瑾大,今年又是刚刚出来做事,他竟然张口就能叫出自己的名字来! 这个睿王,真的像他表面上表现的那么多病清高,不理世事吗? 安从云心中一阵慌乱,脑中不停的翻腾,最终只得结结巴巴的回答说, “回睿王殿下,属下只是奉军需官的命令,来此地调粮,至于其他,属下职微权小,并不知晓。” 他虽然慌乱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凌瑾,却也机灵,找了个托词就把事情推了个一干二净。 说完还递上了一纸文书,水瑶连忙上前一步接过来递给凌瑾。 没办法,凌瑾已经露了身份,就得端起王爷的架子,只是可惜这次还真的一个小厮侍卫都没有带出来,也只好她亲自上了。 凌瑾接过那页纸张,定睛一看,险些被安从云气笑了。 这竟然是军中的军需官写的一张粮单,上面有各种粮食的数目,倒是盖了一个红印,不过是军需官的印鉴罢了。 “你就凭这么个东西来调粮?你们大将军调粮的手令呢?” 凌瑾神色淡然的问道。 “属下不知道还需要大将军的手令才能调粮。” “不知?你的意思就是只凭你手中的这张四不像的粮食单子就能带走粮食了?难道这昌平仓就是你们军营的粮库?” “属下今年才入职,这也是第一次前来办差,只是听从上官的命令安排,其他的事物还不清楚。 睿王殿下要是想知道的清楚些,可以随属下回营去问问军需官,他最清楚这些军需粮草之事,实在不行也可以直接问问大将军……” 安从云继续推诿着,见凌瑾不置可否的样子,索性故作茫然不知的样子以退为进,开口请凌瑾随他回营。心中却一阵紧张,手心里都攥出汗水来。 要是凌瑾真的跟自己回去,算不算大功一件呢?进了军中,可就不是他睿王自己能说了算了。 他等了片刻,却听不见凌瑾的回答,悄悄偷眼看去,却发现凌瑾已经把那张粮单收了起来,甚至都没有问一问一边的徐仓官,是不是往日也只是这么一张单子来就会开仓放粮。 凌瑾回到自己刚才坐着的椅子上,继续端坐在那里,看着一群人忙来忙去的把一包包的粮食抬出来,装上粮车。却像把安丛云忘了一样,没理他也没叫他起来。 时间一长,安从云就受不了了,他虽然只是安贵妃的堂侄子,但年纪小,出生的时候,安贵妃已经逐渐得了势,安大将军也开始在军中有了威望,所以小时候没受过什么苦,也是千娇百宠长大的。 如今跪在这冰凉的地上,先不说膝盖一会儿的功夫就疼的紧,身后还有自己带来的一众手下,和外面一群私兵,虽然没有回头,他也知道他们都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呢,一时间,恼羞成怒,脾气上来,就有些恶向胆边生。 这里现在都是自己的人,侯县令和徐仓官这些年为安家办事,早就择不干净了。而凌瑾身边只有两个人,还有一个是女子,虽然穿了一身劲装,看模样生的那么好,估计也是凌瑾身边的侍妾,而且就算是王府侍卫又能怎样?双拳不敌四手!自己这边人手众多,不怕拿不下他们。 这昌平仓是个大仓,占地广,位置就偏僻些,在这里悄无声息的把人拿下,连夜赶回营中,自有伯父替自己料理,要是能一举除掉睿王,还用得着这个计策那个手段,太子之位自然就是靖王的。 安从云人年轻,脑子一热,顿时觉得自己想的不错,于是,无声的就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凌瑾背对着自己,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回事,心中更加激愤。再看他那两个侍卫,也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在扭着脸看粮食装车。 他回头对着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众人会意,悄悄的跟了上来,凑近了,呼啦啦把凌瑾和他的两个侍卫都围在了中间,围了个水泄不通。 按说这时候凌瑾应该慌乱了才对,可令安从云失望的是,凌瑾只是轻飘飘的问了一句, “你们想干什么?” 声音平静,语调和缓,不疾不徐的样子甚至还不如刚才严厉。 安从云心中此刻倒有些慌乱,但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睿王爷,卑职奉命前来运粮,您非得截住这批粮食不给,我也只得请你回去给大将军交代了。” “噢,这么说你这是要抓我回去见安擎宇了?” 凌瑾依旧不紧不慢的问着。 安擎宇就是安贵妃的大哥,如今东文权势最盛的安大将军。而这时从凌瑾的口中吐出这个名字,却好像有些轻飘飘的,没有那么威重了。 以至于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这边人多势众,自己也早就做了选择,可安从云却只觉得一阵心虚,冷汗都下来了。 “王爷不要误会,卑职怎么敢对王爷不利,只是请王爷回营替卑职解释一二。” “回营?你的大营在哪儿呢,安从云?安擎宇的职责是镇守南疆,无召不得回京!这里离南疆有多远?你让本王不顾灾民,随你跋涉一番去见他,你觉得可行吗?” 安从云一阵心慌, “不用去南疆那么远,大将军他就在……” 安从云话没说完,自知失言,又咽了回去。 凌瑾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噢,不用去南疆,这么说你们大将军就在附近了?他身为镇守边疆的掌帅之人,居然不在南疆,无宣无召的来到这江南属地有何用意?又是何居心?” 凌瑾的语速并不快,声音也不高,却字字句句都像敲打在安从云的心上。 第423章 谁胜谁负 气氛瞬间更冷了下来,安从云想说点什么,却觉得周身的血液都似乎凝固了,一时间竟然无法出声。 而凌瑾似乎也并不想和他纠缠,转身看向一旁故作镇定却面色苍白的侯县令和徐仓官。 “二位是不是也想让本王去见见安大将军,还是准备和安从云一起联手强行带本王过去啊?” 他说着,眼风不经意的从外面那群身穿皮甲的士兵身上滑过。 那些人现在虽然也都是一副安静的样子,但其中却有古怪。 虽然他这些年因为毒伤影响了些功夫的精进,但眼光却越来越毒辣老到,那些人中,有比安从云带的这些真正的士兵更狠辣的角色。 果然,在这局面将要被控制的时刻,外面有人喊了一声, “我们吃粮当兵的,不知道你们这些皇子王爷,我们只知道军令如山,大将军的命令就是天,万事只听大将军的就对了!” 这句话仿佛提醒了安从云,侯县令和徐仓官,三人重新焕发了活力。 安从云挥了挥手,一群人把凌瑾三人围的更紧了。他身量颇高,脊背挺得笔直,此刻鼓起斗志,倒也有了些威势。 侯县令也悄悄做了个手势,外面那些三三两两站着的私兵也都呼啦啦的围了过来。 “睿王爷,咱们没有别的意思,你是贵人,咱们没资格和你对话,但军令违不得,只好请你回营见大将军,你有什么话,都对他老人家说好了,咱们听不得,也不配听!” 安从云把姿态放的很低,但话却说的很坚决。 凌瑾笑笑, “如果本王执意不去的话,小安将军这是准备来硬的了?” 安从云看着凌瑾嘴角的笑意,听着他明显和缓了的语气,心里忽然一松,原来当形势比人强的时候,王孙公子也要低头的。 他心中不由得一阵畅快,哼,看来这世上还是要靠拳头和实力说话。 心中翻转着这样的念头,脸上就情不自禁的带出了点傲慢, “王爷知道就好,只要王爷不难为咱们,咱们也何必动手伤了和气呢。” 这话已经是十分不把凌瑾放在眼里了,凌瑾听了,忽然仰头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里没有一丝的担忧却带着无尽的嘲讽。 安从云被他笑的莫名其妙,心底的最后一丝耐性也消失殆尽,正准备让手下动手,却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一把利刃已经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下。 竟然是凌瑾身边那个同样俊美却沉默寡言的侍卫。 安从云感受着匕首横在自己颈下的微凉,心中惊恐,他明明在凌瑾的身后,自己和他之间隔着相当一段距离,怎么会瞬间就来到自己的身边还出手如此干脆利落,一击即中的? 这人自然是端木渊,群狼环伺,此刻,水瑶是不会离开凌瑾的身边的。 安从云一时有些懵,还没等他说话,人群中那个声音又传来, “你们以为抓了小安将军,就能威胁我们了吗?做梦!兄弟们,咱们人多,他们不敢动小安将军的,大家一起上,救出小安将军,大将军肯定有赏啊!” 蛊惑人心的话有时并不高明,但只要用的时机正确,又能勾起心底的贪欲和侥幸,大多数的人就会自动选择自己希望的那种去相信。 本就把凌瑾和水瑶团团围住的士兵挥舞着兵器冲了上去。 安从云只觉得脖子一凉,心说“完了。” 他想喊一声“别动手,”却只见眼前一片刀光剑影,似乎有红色的液体溅了出来,还有惨叫和刀剑相击让人牙酸的声音,甚至,就连空气中都开始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完了,全完了!”失去意识之前,安从云心中一阵绝望。 自己眼看是活不成了,凌瑾可能也要没命了。一位皇子给自己陪葬,他心中没有所谓的英勇赴死的豪壮,却满满都是恐惧。 他虽然想把凌瑾带去军营,但却从未想过在这当场要了凌瑾的命。昌平仓虽然地处偏僻一些,毕竟不是军营那种密不透风的地方,无故袭杀当朝王爷,圣上嫡子,他安家要大难临头了。 就算伯父那一支有贵妃娘娘保着,自己的这一脉恐怕都要跟着遭殃了。 这是安从云混乱的思维中最后一个念头。 他脑海中模模糊糊的想着那个蛊惑人心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却什么也没想到,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等安从云再次恢复了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人扔在了一间屋子的角落里,颈下有点痛痒,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摸, “嘶”的一声,安从云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股尖锐的疼痛袭来,伸手一看,手上一抹血色,原来自己果真被刺了一刀,可也仅仅是脖颈上被割开了一层薄皮,虽然刺痛,却不致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安从云心中充满疑惑,凌瑾赢了?那怎么可能没杀自己,他伸手看看,又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脚,没被捆绑,甚至也没有什么异样和不适。 自己这边胜了?凌瑾被抓了或者杀了? 那怎么就这么把自己扔在角落里不管不问的?自己的手下也不该这么对待自己啊。要知道,虽然自己只是个小小的校尉,但这个“安”姓可是很好用的。 安从云听着外面有车马行动的动静,悄悄爬起来,事态不明,他还是挺谨慎的,在屋内逡巡一番,只发现了一根木棒,像是一截坏了的木锨把。 牢牢的把木棒握在手心里,安从云环顾四周,这间小屋子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竟然连一扇小窗都没有,他只得慢慢靠近了紧掩着的屋门,从门缝中往外看去。 门关的挺严实,他轻轻推了推,门板活动了一下,两扇门中间露出一个缝隙,透出一丝光亮来。 现在依然是晚上,门外一明一暗的,透进来的像是火把的光,静下心来听,外面像是有很多人在走动,还有车马的声音,但却没有人说话。 安从云心中好奇,胆子也大了些,闭上一只眼睛,单眼朝外面看去。 第424章 安擎宇 安从云的眼睛贴在门缝上往外看去,入眼处是一个圆圆的黑,四周还带点橙黄。 这是什么?他疑惑的擦擦眼睛,又看了过去,那个又黑又黄的东西居然亮晶晶的,像是一块温润的宝石,他鬼使神差的伸出一根手指去,想触摸一下。 就在手指快要触及那东西的时候,那圆圆的黑黄色宝石忽然不见了,入目处是一张大嘴和四颗尖尖的獠牙,血红的舌头伸出,像是要把安从云的手指吞掉。 安从云心中一惊,三魂走了两魂,七魄也只剩下一魄,怎么这昌平仓里还出了猛兽了。 可怜的小安将军再一次昏了过去。 昌平仓连夜装了一整晚的粮食,天亮之前,一支队伍悄悄开进了昌平。 领队的参将来见了凌瑾,只在看粮的小屋里合衣睡了一个时辰的凌瑾依然精神烁烁,甚至衣角都未有褶皱,举手优雅,言谈温润有理。 他身后的一男一女两个侍卫也敛眉低首,一副安静守礼,人畜无害的样子。 让前来的参将姜涛怀疑门外那数十具尸体和数十个被捆绑着的士兵是自己看花了眼。 “姜参将。”凌瑾的一声呼唤把姜涛有些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赶紧单膝跪下,向凌瑾垂头行礼道, “末将在,末将见过睿王。” “起来吧,”凌瑾淡淡的道, “天马上就要亮了,粮车也快装好了,你带队将粮食运到荆州的徽县,交给徽县县令颜如玉,让他想办法把粮食分发下去。” “末将遵命!”姜涛干脆的答道,一点犹豫都没有。他接到的命令就是听从睿王凌瑾的安排,就是让他上阵厮杀也不会说一个不字,何况是押送些粮食。 “另外,你再挑出一些精干的,组成一支百人小队,我另有安排。” “末将遵命!”姜涛依旧干脆的回答,之后看见凌瑾抬起手挥了挥,说了声“去吧。” 就赶紧后退着出了小屋。 …… 第二日的午后,一所城中富商的精美宅院里,安大将军收到了消息。 “什么?凌瑾劫了昌平仓的粮食运走了?走了多久了?从云不是去拦了吗,怎么还是让他运走了?立刻让安从云来见我。” 安大将军有些愤怒,靖王凌稷马上就要到了,本来计划的万无一失,等凌稷一到,这边的混乱也已经发生,到时候开启昌平仓,靖王携大批粮食救万民于饥寒交迫之中,镇压趁乱作乱的刁民,展现定国安邦之才…… 可如今却成了这样,要是靖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来到灾区,看到一副灾民衣食不愁,和乐融融,努力重建家园的景象,那他还能有什么作为? 为凌瑾锦上添花嘛? 安擎宇很生气。 凌稷是他外甥,可更是当今皇上的长子,是君,而他,虽然是亲舅舅,却依然是臣子。 办砸了事情,也是不好交代的,何况,凌稷这两年已经开始让人觉得心思无法琢磨了。 “将军,小安将军他们没有回来。” 来报信的斥候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道: “小安将军他们昨日去昌平仓阻止睿王的人开仓取粮,结果一夜未归,今天早晨,收到飞鸽传书,说昌平仓内出现的人可能就是睿王本人,今天天不亮,不知从哪里来了一支队伍,护送着睿王和粮食去荆州了。” “什么?安从云被凌瑾抓了?凌瑾身边有兵?”安大将军很吃惊,这消息比凌瑾突然现身昌平更让他感到惊讶,居然有队伍帮他?哪里来的兵?” 凌瑾虽然这两年有些出风头,还几次盖过了靖王凌稷,但他最大的弱点是手里没有兵,身上也没有军功,在东文,只懂文是不行的。当今皇上就是个能文能武的人才,他的继承人,一定会选一个同样的文武全才。 而凌稷,一向是那唯一的一个皇子,可什么时候,凌瑾手中也有了兵? 难道是他自己偷蓄的私兵?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头,安靖宇很快的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即使凌瑾真的有私兵,也不会那么蠢,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带出来。 那究竟是谁的兵呢? 他皱起眉头思索着。 算了,先不用管他,不管是谁的兵,现在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凌瑾手中已经开始有了筹码,接下来可能得有一场硬碰硬的仗打了。 “安从云他们是被睿王押走了吗?”他问道。 自己这边的事情,从云知道的并不是很多,但也足以带来不少的麻烦,再说毕竟是自己的亲堂侄,还是得先救出来再说……最好得快点,能赶在凌稷到达之前最好。” 安大将军脑子极速转着,想着从哪里伏击这支队伍比较合适。 跪在地上的斥候摇了摇头, “这个还不清楚。” 安擎宇脸色一沉,正要喝骂,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将军,又来了一封飞鸽传书。” “进来!” 安擎宇喝道。 片刻后,安擎宇已经看完了传书。 安从云他们被另一支大约百人的队伍押往京城方向了? 那押送粮草的队伍里是不是真的还有凌瑾跟随呢? 这不会是凌瑾用的障眼法吧? 用粮食做诱饵,吸引住自己这方的注意,自己带着安丛云一行人回京城。他手里有安家人,现在凌稷又不在京城,他在皇上面前说些什么,凌稷不在,贵妃也无从辩白。 而自己这边如果袭击了运送赈灾粮车的队伍,肯定会被他们扣上阻碍赈灾,鱼肉百姓的罪名,到时候,再真的起了民乱,可全都是自己这边的责任。 到了那一步,就是贵妃娘娘也救不了这一大家子人了。 安擎宇的脊背上不由得冒出了一层冷汗。 “传令下去,速速查明睿王到底在哪支队伍里,还有安从云等人的确切下落。” 他想了想,从昌平到荆州单人单骑最快得三四天,押着粮草走的慢,最快也得七八天,回京更是得八九天的时间。 “三天!三天之内,必须给我一个准确的消息,否则,”他冷哼了一声, “否则,你们自己去领军法吧!” 第425章 凌瑾的行踪 跪在下方的两个斥候听了安擎宇的话,身子微微一抖,但还是朗声应了一声“是!” 接着就准备赶紧下去传令。 安大将军治军甚严,虽然奖励的时候不吝啬,但罚起来也重,他们可不想以身试法。 “等一下!”安擎宇忽然又出声唤住, “去查一下,靖王走到哪儿了,离咱们还有多少路程,想办法和他联系,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他,看看他有什么见解。” “是!”斥候听后,悄悄松了一口气,联系靖王倒并不是难事,虽然他还在出京的路上,但双方早已熟悉,最近两年更是来往密切,互通个消息算是小菜一碟。 …… 这时,从昌平出发的两支队伍已经向着一南一北的两个方向背道而驰了许久。向南的队伍冗长,携带着不少的粮车辎重,新奇的是这些粮车造型奇特而且简单,车下的轮子也非通常用的木轮,几辆粮车相连在一起,一匹马居然能拉着走的毫不费力,所以,虽然带着如此多的车马,也并未拖住行军的步伐。 只是这支队伍军纪严明,一路上昼行夜宿,虽然赶路赶得风尘仆仆,却调配有度,无论是走是停,不见丝毫慌乱。 为首的姜参将那里更是门户严谨,身边的护卫小队时刻贴身保护。 从昌平出来后,姜参将身边就一直有几个人形影不离,看身形有一个分明是女子,虽然都是一身黑色斗篷遮身,但依然能看出来体态风流。只可惜,几人都是被斗篷遮的严严实实,无法目睹真容,只是看举止做派和姜参将对几人的态度,应该是身份地位不低的贵人。 虽然有些好奇的士兵远远瞥见这几个黑衣人,心中好奇,但军纪严明的他们从来不敢随便议论打听。 这天队伍中有个押粮的小兵叫喜蛋的,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从早上就开始跑肚拉稀,以至于在旁边的野地里方便的时候,竟然被落在了队伍后面。 当喜蛋拖着拉肚子拉的酸软的脚回到官道上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被落下好远,已经看不到队伍的影子了,他不由得一阵慌乱。想跑着去追,又腿脚酸软,可没有别的办法,也只好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如果晚上宿营的时候赶不上队伍,自己铁定要被惩罚了,喜蛋心里着急,倒是感觉不到肚子疼了。 眼看天上的日头已经没有了耀眼的光辉,喜蛋正着急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一阵马蹄声,回头一看,居然是个面孔憨厚的中年汉子赶着一辆马车嘚嘚的跑过来。 喜蛋心里一喜,毫不犹豫的从怀里掏出一把铜子, “大哥,赶车的大哥,你停停,能捎我一段不?我给钱。” 中年汉子看着一身戎装的喜蛋,露出一副有些害怕又不敢拒绝的表情,嘴唇嗫喏了两下,最终吐出一句话, “军爷上来吧,不用钱。” 喜蛋听了,心情愉悦,马上爬上了马车,和汉子客气了两句,看那汉子着实憨厚,执意不肯收钱,也就顺势把铜子收了起来。 不要正好,这一把铜子还能买好几个肉包子呢,能省下来最好。 “军爷你要到哪里去呀?”汉子问道, “哦,你一直往前走,应该很快就能看到一队人马,你带我追上他们就行了。唉,今天吃坏东西了,出了个恭就被落下了,幸亏遇到你,不然我今天准得受罚……” 喜蛋啰啰嗦嗦的说着,能赶上队伍,不用受罚,又省了一把铜子,他心里很高兴,不由得跟这个赶车的汉子多说了几句。 这汉子也许以前没有见过这么和气的军爷,见喜蛋态度和善,慢慢的话也多了起来,他对军营里的事情很好奇,问了许多蠢问题,把喜蛋逗得哈哈笑,一边嘲笑他的无知一边给他解答了许多问题。 两人聊的投机,时间过得就快,喜蛋感觉没多久就追上了队伍,他赶紧下了马车,告辞中年汉子,去队伍里找自己看管的粮车去了,没注意到,在队伍走远后,那中年汉子竟然赶着马车调头向着来时的方向走了。 …… 从昌平向北出发的那支小队明显人员精干了许多,虽然也有几辆马车,但都是轻便简单,适合赶路的车厢,其余的人都是单人单骑,身上配着单刀,背后背着弩箭,一看一个个就是随时能上阵厮杀的角色。 这支队伍走的更是无声无息,埋头赶路,夜间就地宿营,从不住店,宛然一副行军打仗的做派,然而行进的方向却指向了京都。 靖王凌稷一行人是在离京四天后遇到这支队伍的,在这之前,他已经收到了舅父安擎宇的飞鸽传书,当有侍卫来报,前方不远处有那支可能藏着凌瑾的队伍出现时,他也不由得加了几分小心。 不过他不太相信舅父的判断,舅父认为向南的押粮车队伍里那几个人身披黑衣,藏头露尾的,肯定不是凌瑾的真身,而是迷惑众人的障眼法。 凌瑾既然从小麦村神不知鬼不觉的逃了出来,又抓了安从云,肯定急着回京告状,才弄出几个冒牌货鬼鬼祟祟的故弄玄虚。 但凌稷对这个猜测还有疑问,他觉得自己这个弟弟没有那么简单,他既然从父皇那里领了赈灾的差事,就不太可能事情没办利索就往回走,就算已经预感到了危险,也不太可能弃了差事自己回京。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凌稷就是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身上有点迂腐和倔强,嗯,或者这就叫做文人的气节和操守吧。 凌稷当然不愿意承认这和父皇很像,或者说和他那个如今已经痴傻了母后更像。 所以,凌稷特意等在回京的必经之路上,想会一会这支队伍。 不过百人而已,就算再精干,只要凌瑾在,自己肯定能把他筛出来。 凌稷带着这种想法见到了迎面而来的队伍,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还不曾真正碰面,他就发现了一件让他震惊的事。 第426章 回京 当那支队伍缓缓从远处靠近的时候,他感觉到了身上传来的的一股异常的波动。 那是他带着的一只蛊虫传来的波动,兴奋而暴躁,渴望而急切,仿佛是期待已久的美味正在靠近,让这小小的虫子躁动不已。 这是蛊虫感受到嘉美树叶的气息才会有的情况。 凌稷一阵心惊,已经快十年了,他在给那个酷似芷瑶的小女孩的礼物里留下了可以让蛊虫感知的气味,这么久没有动静,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用上了,今天却突然有了异常,难道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出现了?难道她真的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虽然多年来音讯皆无,却依然被父皇册封的当今天下唯一的长公主——凌芷瑶? 凌稷只觉得脑子中一片混乱。 芷瑶回来了?那个小姑娘此时此地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可能隐藏着凌瑾的队伍里,她就一定和凌瑾有关联! 她真的是芷瑶?当年那个最得父皇欢心的小妹妹?可爱乖巧,美得像个糯米娃娃一样的小公主,脾气比娉婷和顺一百倍的小芷瑶,就连自己也喜欢的紧,却因为母妃那看似笑意盈盈,背后满是冰冷的目光不敢示好,所以只能眼巴巴看着她亲近她自己的亲哥哥凌瑾的小芷瑶,她——回来了? 一阵心惊过后,更让凌稷心中一沉的是:如果芷瑶出现在这个队伍中,那肯定是已经和凌瑾相认了。 他的心里一阵失落,这个妹妹,终究还是和自己隔着一层的,不过…… 如果凌瑾是最近找到的芷瑶,那他真的有可能把运粮赈灾的事情交给别人去做,反正给灾民调集到粮食也就算办完差事了,剩下的琐碎事情自然有下面人去办。 毕竟找到皇上失散多年的亲女儿,当今的长公主,他自己的亲妹妹,才更重要。而相比那些灾民,送公主回宫才算一件当务之急的大事。 而且,这事大的,足以让他回京不受一点的责罚和诘问,足以让皇上圣心大悦,也足以让凌瑾的地位更稳定。 不,不是因为他找回了凌芷瑶才地位稳定,而是,只要芷瑶回来,就一定会帮她自己的亲哥哥,就一定会让他的地位稳定,会让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筹谋付之东流。 凌稷站在官道上,一阵的出神,直到迎面而来的队伍已经错身而过,走出了好远,他依然在马车的车厢里,手中捏着一个小玉盒子发呆。 盒子里的蛊虫,因为气味的渐渐远离,已经没有刚才那么躁动了,但凌稷翻腾的心却无法平静…… “王爷,”有人在外面唤他,是他的贴身侍卫斩星。 “王爷,咱们下一步去哪儿?” 斩星看着靖王在车中沉思良久,不出来也不出声,加了小心点问道。 “换马,回京!” 随着凌稷冷冽的声音响起,一只白皙的,手背上带着浅浅疤痕的手撩起车厢上的帘子,凌稷那张俊美的有些阴柔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回京?”斩星心中一惊, “可是,爷,咱们出来也是奉了皇命的,巡查沿海边境,虽然不是什么要紧差事,但也不能连个样子都不做就回去啊,皇上那里没法交代的。” 他不得不提醒道。 这两年,只要沾上睿王凌瑾,王爷就有些情绪失控。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无事,回宫后我自有言语向父皇解释。” 凌稷丝毫不为所动,果断的收回了手,车帘垂下,斩星只好传话让队伍调转方向回京。 …… 童宏扬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比凌稷还早离京一天,走的路线也不同,快到荆州的时候收到传信说睿王凌瑾可能金蝉脱壳去了京城,大惊之下还没做出反应,就又收到消息说靖王凌稷已经折返回京了。 他先是诧异,内心深处又有点生气凌稷并未和自己通信商量就贸然回京了,可转念一想,若是自己,也会决定让靖王回京角逐,毕竟,那里才是权力的中心。 至于荆州,既然凌瑾抛弃这里,以为只要调来粮食就能万事大吉,那他可想错了。荆州这边的事情错综复杂,如果他一个王爷守在这儿,事情还会有些棘手,但他既然敢离开,少不得自己就要在这里闹些动静出来了。 到时候,就算睿王在朝廷中占据些许上风,荆州这边赈灾失措,边境再出些情况,皇上必会对他失望至极,到时候,内忧外患的纷呈而来,睿王就算能全身而退,也绝无可能再染指太子之位,而靖王就会是那个唯一的人选。 既然如此,也就不需要靖王再在边境游走涉险了。 只是安擎宇安大将军,似乎对自己并不重视。童宏扬想通了眼前事情的细枝末节,看着安大将军处给自己送来的书信,心中有些不悦的想。 相比贵妃娘娘对自己的礼贤下士,安大将军似乎有些轻慢了,这消息若是第一时间送出的话,自己不可能今天才收到。 毕竟是个武夫粗人,没读过多少书,只知道打打杀杀,看自己白身一个,没有官位,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估计要是没有贵妃娘娘的私下托付,他都不会搭理自己,更不可能传信给自己了。 童宏扬心中暗自发愿,将来靖王真的坐上那个位子的时候,自己必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只要局势稳定下来,一定要劝说凌稷削减外戚手中的兵权,到时候,没了武力的倚仗,回到京中,安擎宇就是没有牙的老虎,看他还神气什么? 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对京城的贵人们来说,这几天和平时那些悠闲的日子没什么两样。倒是天气转凉,马上就要到寒冬,各家各户的夫人小姐又开始忙着秋收冬藏,猫在家里议论着哪家的裁缝手艺好,赶制冬季的大毛衣裳。 不过尽管家家花大价钱置办昂贵的冬衣,天冷了,却没有几家女眷肯出门,真正衣鬓香奢,争奇斗艳还得等到明年春暖花开,开花宴踏青的时节了。 这也不免让花了心思和钱财在冬季衣裳上的夫人小姐有些遗憾。 美衣不能穿出去收获别人的艳羡,岂不等同于锦衣夜行? 谁知这种遗憾在今年的东文京都竟然被消解了。 第427章 景家的宴席(一) 这日,京城里的权贵圈子里忽然传出一个消息,国子监祭酒景叔彦的夫人要办一场菊花宴,这件事在各家各户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景家,世代书香门第。 据说当今的皇族凌家还没有建立东文国之前,景家就已经是诗书传家的世家了。 到了如今,景家家族底蕴无比深厚,但景家却一向低调。 不仅几乎从不大摆宴席,因为这一辈的景家没有女儿,所以连京中别家夫人的宴请景家人都很少去,就算是应个景去了,也低调的几乎让人注意不到。 所以,这次景家满京城遍撒请柬,不由得让人暗中猜疑。 请柬上说是请大家赏菊,私下有人传说是为了给景家高寿的那位大儒——景家的老祖宗景韬庆寿,可据熟悉景大儒生平的人却说,景大儒的生辰是在夏季。 这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一向低调的景家大摆宴席,遍请京中权贵赴宴,而且分设内外男女两席,京中叫的上号的人家都是一家子一家子的请,摆出一副一席宴罢天下客的架势,也让人有些心生向往。 不过这这架势一摆,也让满京城的达官贵人都有些惊讶,倒不是为了景家的身份不够,也不是如此大宴太铺张奢靡,而是这做派和景家平日的风格太不一样了,一时间倒叫人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去赴这个宴,又该怎么去赴这个宴。 景大儒号称南派领袖,天下读书人有一半都自称出自他的门下。他的长子虽然像他一样退隐在家,但也曾经官至太傅,次子如今是国子监祭酒,虽然看上去都没有实权,但现在官场上的实权人物却大多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景家一直低调,景家的第三代的人丁也不旺,兄弟两得子三人,长房独子,不在意仕途,一心专研学问,任职翰林院做了个小小的编修,也做的志得意满,津津有味。 二房有两个儿子,长子景淮倒是做到了礼部侍郎的位置,可那个少年时名声大噪的次子景昭却多年不见踪迹,让人不由得猜测是不是才似仲永,早已泯然众人矣。 不过,这第四代的景家倒是人丁还算兴旺了,翰林院那位做官不出色,儿子倒是一口气生了四个,景侍郎也有两个儿子,虽然不知道那个失去消息的景昭怎样,这一辈的景家人起码在儿子的数量上已经翻番了。 而且,这六个景家儿郎个个是芝兰玉树般的好相貌,读书做学问也传承了景家的家风。 一时间,低调的景家儿郎也慢慢成了不少的京城闺秀的深闺梦里人。 而且,景家这场宴会,不仅不少的闺阁少女都跃跃欲试,就是许多真心疼爱女儿的人家也心动。 因为景家人虽然稍显古板迂腐,但家风好,最让人心动的是景府虽然没有明说不能纳妾,但一连三代确实都没有妾室,这在三妻四妾已成常事的权贵圈中实属罕见。 但是不管别人怎么想,是观望还是期待,景家的赏菊宴还是如期举行了。 因为景家的老爷子还在,所以尽管两个儿子也都须发染霜,做到了太傅和祭酒的高位,却也并没有分家。好在景家大宅是祖传的老宅,占地宽广,虽然位置在京城来说不是最好,但胜在幽静宽敞,宅子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长廊池塘水榭也隐在后花园中,不见张扬,却大气不失趣味。 有见识的人都在心里暗自赞叹,这才是有底蕴的诗书人家。 既然说是菊花宴,确实是少不了菊花,从进景府大门开始,一盆盆的菊花就摆在路旁两侧。虽然只是普通的黄菊和紫菊,但一路走下来,随手皆是,且菊花花朵硕大,花瓣根根分明,或曲卷或舒展,极尽妖娆,而远望去,黄的娇艳纯粹,紫的紫里透着深红,浓烈而不张扬。 景淮景侍郎在前厅招待男客,他是礼部侍郎,举手投足自然是彬彬有礼,没有一点的错漏。 各位朝堂上的佼佼者们,此时褪下了朝服,换上了常服,一个个在脸上堆砌出或含蓄或坦荡爽朗的笑容,递上一张张礼单。 本以为景家是文官清流,爱惜羽毛,还想着景淮要推却一番,没想到景侍郎竟然笑意吟吟的点头致谢,挥挥手,立刻有管家上前,全都笑纳了。 这让很多人在惊诧之余,不由得在心里升起一丝鄙夷,平日里自诩名士,清高的不得了,如今办这么一场莫名其妙的宴席,还敞开门守礼,莫不是穷的装不下去了? 有些城府浅的,面上就免不了带出些轻视来。 女客自然都进了后院,景淮的夫人亲自迎着众人进了景家的后花园。 景家的花园很大,而且大花园中套着小花园,众夫人小姐进了园子,边走边看,看了一路的黄菊和紫菊,虽然在这时节,也算开的热闹,但毕竟是普通品种,有些人就开始有些不耐烦, “就这几盆子不值钱的花,也值当的办个菊花宴?” “就是就是,让咱们这么个时节在园子里瞎逛,吹着冷风,就看这些满大街都是的货色,真是不怕让人笑话。” 说话的是一对妙龄的女子,一个穿粉红,一个穿杏黄,长得倒也娇俏可爱,就是神情中透着倨傲和骄横。 虽然很多人也觉得这一路的菊花有些单调,但作为有涵养的夫人小姐,都知道在这种场合不能乱说话,眼前这两个小姐不知是谁家的,在人家赴宴,一来就说这种话,却是说的有些过分了。 果然,旁边一个一脸英气的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立刻就一脸愤愤的想上前说点什么,却被她身边的丫鬟给紧紧的拉住了。 “婉儿小姐,别过去惹事,夫人已经嘱咐了,让你别在外面乱说话,今天您一定得规规矩矩的把这场宴席给应付完。” “哎呀,我知道,可你听,她们说的什么?这是景三哥家这些年第一次办宴席,还没开始就让她们这么诋毁,我……” “你什么你?你住嘴!” 忽然一个低声而严厉的声音响起…… 第428章 郭婉儿 “你什么也不许做,不许说!”一个长相也有几分英气而且和婉儿小姐模样有着三分相似的夫人走过来,不动声色的在婉儿小姐的胳膊上狠狠的拧了一下,低声而不容置疑的说道。 婉儿抬头看见自己的娘亲站在面前,不由得有些心虚,可又不愿意服输,带着几分不满的顶嘴道: “为什么?她们先没礼貌的。” “她们没有礼貌是她们没教养,你也要和她们一样?” 婉儿的娘亲低声训斥道。 “再说,你知道她们是谁?” “我管她是谁……” 婉儿低声嘀咕道。 “她们是户部尚书夫人的娘家侄女,今年春天才进京的。” “那又怎样?我还是将军女儿呢?”婉儿继续小声顶嘴。 婉儿的娘亲——郭将军的夫人没有理她,继续道, “关键人家两个都已经定好了亲事了,一个定给了安大将军的亲侄子,一个听说要给靖王爷做侧妃。就算是在这席上说错几句,也没人能把她们怎么样,你呢?刁蛮的名声都已经传出去了,还非要在众人面前坐实吗?到时候,看谁还敢娶你!” 郭夫人说着说着,气不打一处来,又狠狠在女儿的手臂上拧了一把。 自己这女儿,都已经十七八岁了,被惯的无法无天的,刁蛮的名声在外,到现在都没定下亲事,自己这个当娘的都急死了。 自家老爷和景家的关系倒是不错,女儿和景家的三公子也般配,可人家却迟迟没上门提亲。自家是女家,总还要顾及身份,不能上赶着去到男家提亲,只得小心约束女儿,让她谨言慎行,别再闹出什么事情来让人家笑话。 这几天听说景家要大摆宴席,自家还暗自高兴,想借机来景家探探口风。 偏偏这个女儿自己和她那个粗拉拉的只会行军打仗的爹一样毫不在意,正经事一点都不知道着急,还想在这儿多管闲事。要是在这里不分场合的跟人吵起来,还有那个讲规矩的人家敢要她。 婉儿被掐得忍痛不住,猛的跳开,扯着自己的丫鬟就走,还忙中偷闲的回头对自己的娘亲道, “我嫁不出去,您就是掐死我也没办法,反正我爹说了,嫁不出去就养着我!” 说完,就不顾一脸怒容快要溢出来的亲娘,拉着丫鬟一溜烟的跑了。 郭夫人站在原地,气得手中攥着帕子,指着女儿的背影,又急又气, “你这死丫头,这是在人家家里,跑什么,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她身边的嬷嬷笑着按下她的手, “夫人别气了,小姐心里有数的,你看,这会儿人都走了,哪有人看见她跑。” 夫人这才发现,就在她和女儿说话的功夫,众女眷都已经走远了,连忙也整整衣裳,迈着仪态万方的步子往前赶去了。 郭婉儿一溜小跑追上了前方的夫人小姐们,她虽然跳脱,但也不是一点心眼都没有,看见前方有了人迹,就立刻放慢了脚步,斯文起来。 还招呼自己的丫鬟道, “柳燕,快看看我的妆花了没有?头上的钗没歪吧?” 小丫头柳燕围着郭婉儿转了一圈,帮她拍打了两下衣裙, “好了,小姐,好看着呢,要是景三公子看了,肯定得看迷了。” “小丫头,胡说什么,我和景三哥只是知己罢了。” “好好好,您说是知己就是知己。” 小柳燕边说边捂嘴笑着,低声嘀咕道, “也不知道谁今天一大早就起来打扮,就是赴个菊花宴罢了,以前进宫去都没见您这么紧张。” 郭婉儿被说的不好意思, “我哪有,人家景府好不容易办场宴会,我那只是重视罢了……”解释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更显得心虚,连忙一瞪眼, “小丫头,再乱说,以后不带你出来玩了。” 她一边威胁小柳燕,一边从袖口掏帕子,掏了两下没掏出来,于是抬手向柳燕伸去, “跑的出汗了,今天走得急,忘了带帕子,把你的给我用用。” 柳燕一脸憨笑,两手一摊的说, “小姐,我的帕子昨天被你拿去包果子了,我现在身上也没有帕子了。” “我昨天拿了你的帕子和你今天没带帕子有什么关系?” 郭婉儿很是不满的瞪着小柳燕, “你自己忘带帕子了还敢赖在我身上,看我下次还带不带你出来。” 她数落着小丫鬟,谁知小柳燕一点也不惧怕, “怎么没关系,就是你拿我的帕子去包果子,染了汁水颜色洗不掉,害得我被剪春姐姐训斥了一顿,说我糟蹋东西,不配用帕子,才把新帕子都收了不给我,我才没带的,现在你还怨我。” 小柳燕委委屈屈的说着, “我都没帕子用了,都没供出你昨天偷跑出去玩的事……” “好了好了,我回去让剪春给你拿上十条八条的帕子,行了吧,又没真的说你什么,居然还委屈上了,真是娇气。” 郭婉儿理亏,只好屈尊哄起小柳燕来,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打算悄悄的用镶着精美刺绣的袖口试一试额头的薄汗。 “小姐,你可不能这么干,”柳燕眼睛尖的很,一把抓住了婉儿的手, “这身衣裳是姑太太送来的云锦新制的,你要是第一天穿就给糟蹋了,别说太太,就是剪春姐姐也饶不了我。” 主仆两个正在为着帕子纠缠不清,忽然不知哪里吹来一阵清风,一条粉红色的东西随风迎面兜了过来,郭婉儿反应迅速,一把抓住,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条柔软的丝帕。 她疑惑的往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粉红色的人影,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婉儿不禁有些心虚,不知道自己刚才和柳燕的对话有没有让这小姑娘听见,又听去了多少。但郭婉儿生性不是个扭捏的脾气,囧了一下,立刻恢复了正常。 她拿着那条丝帕,大大方方的向着少女走了过去,小柳燕也立刻低眉垂首,规规矩矩的跟在自家小姐身后,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一起走了过去。 第429章 景家的宴席(二) 主仆二人走近了那粉红少女,看见她正捧着一盆菊花,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二人。 菊花盆不小,但少女捧得毫不费力,只是花株上罩着一层绿色的纱罩,看不清楚这盆菊花盛开的样子。 郭婉儿其实也不太在意这菊花,毕竟菊花寓意虽好,但也太常见了,尤其是一路走来,确实也没见什么罕见的品种,不过她平时就对这些花花草草兴趣并非很大,也不觉得失望。 她对这突然出现的少女倒是有几分兴趣或者说是警惕,毕竟自己刚才和柳燕打打闹闹的样子不太符合大家闺秀的做派,要是传到娘的耳朵里,她又逃不了一顿训斥,没准还得挨上几手板。 不过她只往少女脸上看了一眼,心底就一阵惊讶,这女孩子,长得也太好看了。 眉眼精致,杏眼桃腮,却不十分妩媚妖娆,反而有一股自然天成的清秀藏也藏不住。身上的粉红颜色粉嫩粉嫩的,穿不好就是俗气。可穿在这女孩子身上,衣袂飘飘的样子,仿佛是春日初绽的桃花,娇嫩的让人多看几眼都觉得是冒昧。 此刻,她正噙着一抹笑意,睫毛弯弯,嘴角微翘,那份笑意似乎也带着一股春天清新的气息,让人心中一阵轻松欢喜。 郭婉儿看着这靓丽而清纯的娇颜,心中竟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么美的女孩子,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要是景三哥看上她,自己一定不觉得委屈,输得心服口服。 可转念一想,这女子恐怕景三哥也配不起。 不,也不是,不是景三哥配不起,那份清新脱俗的气质,让她有种这世间也配这女子不起的感觉。 正在胡思乱想,面前的小美人开了口, “这位姐姐是来赏花的吗?刚才风把我的帕子吹走了,谢谢你帮我把帕子捡了回来。” 她含笑的眼望着婉儿手中的帕子,示意道。 “哦,这帕子是你的?”郭婉儿听着女孩子清脆如银铃一般的嗓音,一阵失神, 哎呀呀,居然连声音也这么好听,老天真是不公平,这么多的美好都给了一个人。 胡思乱想中听见女孩子的问话,赶紧下意识的答道, “那,还给你。” 女孩笑的更开心了,可她两只手抱着一只大大的花盆,无法分出手来拿, “姐姐,我的手不得闲,劳驾你先帮我拿着吧。” 郭婉儿完全不能拒绝,“哦”了一声答应下来。 女孩甜甜的道了声谢谢,又道, “姐姐去赏花,前面的小花园里珍品多,正好咱们一起过去。” 郭婉儿答应一声,三人一起顺着小路往前走。 女孩子不经意的看了婉儿一眼, “姐姐你都出汗了,快擦擦吧,”她顿了顿, “就用我的帕子吧,我这是新做的,刚熏好了香,你闻闻,挺好闻的。” 郭婉儿下意识的闻了闻,惊喜的笑着, “是茉莉花的香味,真好闻,这个时节,茉莉都谢了吧?难为你那里找来的茉莉熏香。” 说完,又拿起帕子在额头上试了试汗,立刻感觉自己都清新精神了起来。 “这香味还挺醒神,你这熏香不只用了茉莉吧?” “姐姐喜欢这帕子就送你了,我新制的,上面没有标记。” 女孩子笑着说, “你要是喜欢这香味,回头我把方子写下来给你。” “好,那就谢谢这位妹妹了,不过,妹妹看着眼生,不知是谁家的小姐,怎么称呼?” 郭婉儿一点都不扭捏,也没有假意推辞,大方的接受了好意。 这女孩子自然就是水瑶,此刻她笑语盈盈的看着郭大将军唯一的爱女,心底笑个不行。 这郭婉儿性子倒真的有些像郭大将军,爽直而不粗鄙,性子跳脱不太在意规矩却举止大方文雅。她喜欢! 不过幸亏这婉儿小姐模样随了将军夫人,虽然面带着几分英气,却也明眸皓齿,让人见之心喜,不似郭大将军形容粗犷。 “我是景家的,最近几天刚来京城,你叫我瑶瑶就好。” 水瑶看着郭婉儿那张生气勃勃的脸,轻描淡写的说。 “哦,怪不得以前没有见过你,我说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我不可能没听说过,原来你才刚来这儿。” 郭婉儿恍然大悟的说。 她以为水瑶是景家族里的女孩子,上京城来投奔或者借住在景府的。 “那你以后是常住京城还是住一段时间就走呢?” 小姐妹的友谊来的很快,一会功夫,婉儿就觉得和水瑶熟络起来,有些不舍的问。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可能会多住一段时间吧。” 水瑶依旧笑着说。 “那你最少要住到明年这个时候。瑶瑶我告诉你,这京城,四季有不一样的风景,你一定得看上一遍才行……” 两人说说笑笑的,很快就来到了小花园。 小花园里这时正热闹的紧。 远远的就听见里面叽叽喳喳的,还不时传来几声赞叹和笑声。 婉儿本质上还是一个爱热闹的小姑娘,听见动静就忍不住好奇心。 “瑶瑶,前面好热闹,咱们快点走,哎呀,你抱着这么大的一盆花,走不快,来,我帮你抱着。” 她把刚得的帕子往袖子里一塞,不由分说的一把把花盆从水瑶手里接过来。 入手微微一沉,哎呀,这花盆还挺沉,她下意识的瞥了瑶瑶一眼,小姑娘长得如此美貌娇俏,居然还挺有劲,一路搬到这儿也没歇歇,这分量,幸亏她幼时随爹爹习武,身体底子打的好,要是换个真正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娇女来,恐怕会一不留神把这花盆砸了。 水瑶被抢走了花盆,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和大步向前走的郭婉儿,忍不住看看傻傻的站在自己旁边的小柳燕笑了。 谁知这一笑让柳燕会错了意,以为这瑶瑶小姐在指责自己没有眼力见,而且看着自家小姐抱着个花盆,大马金刀的走在前面的样子确实也太不淑女了。 怎么就和刚才人家瑶瑶小姐的样子不一样呢? “小姐,小姐,慢点,等等我,还是让我来搬吧。” 柳燕顾不得多想,急忙追了上去。 第430章 景家的宴席(三) 小花园里此时确实热闹。 一路走来觉得这景府的菊花园太过单调不起眼的人们这时候再也说不出一句挑剔的话来。 本以为景府是在走下坡路了,刚才看过的都是些普通品种的菊花,虽然数量巨大,开的热烈,在这百花凋零的时节营造出一番热闹景象,可没有名品,就少了些矜贵。 可一进这小花园,众人都被震撼了双眼。 这里入目竟然是一片色彩斑斓。 各色菊花争奇斗艳,少说也有几十种颜色,摆放的似乎有些随意,有的按颜色聚成一片,有的却各色交织在一起。花朵开的却极尽繁华,虽然皆是菊花,有的大似绣球,,圆润饱满,色彩娇艳,有的小如汤团,花瓣短小却精致,根根如雀舌,排列紧密,小巧可爱。更有名品如千丝斜垂,花盘中心如玉盘,根根菊瓣紧紧抱着花芯,让人无法目睹中间花蕊的的真容,周围一圈却偏偏有数根花瓣长得另类,长短不一,不向内卷曲,反而像终于得以舒展的仕女一样,尽情的伸展着身姿,微微下垂,偏花瓣尖尖处依旧带着些曲卷微勾,像京中流行的慵懒髻,将散未散,将堕不堕…… 纵然在场的都是些官眷贵妇,也没见过如此多样的菊花齐聚一堂的盛宴。 有些心直口快的就赞道: “这景府还是真正的书香门第,有底蕴,有雅趣,看看这菊花养的,我真是好些没见过。” “李姐姐你真是说对了,还说见呢,让我说我都说不出这么些个颜色,真是看的我眼花缭乱,难为他家的花匠怎么种出来的。” “这你们就不如我知道的详尽了,”一个声音带着几分得意的说, “哎呀,张夫人,您就别卖关子了,知道些什么,就赶紧给咱们说来听听嘛。” 另一个声音催促道。 “好,那说给你们听听。 你们不知道吧,这些名品,可不是花匠侍弄出来的,听说景家那位老祖宗,咱们东文的那位大儒,酷爱菊花,这些都是他亲手指导着育出来的,就连皇上那儿都没有他这儿的品种多呢。” “这事我也听说过,” 顿时有人接话道, “听说景大儒他老人家培育出一盆绿色的叫什么碧玉千丝,宝贝的紧,就连皇上想看看,他老人家都不肯送到宫里去,说什么新品罕见娇嫩,不宜离开花棚,请皇上移步来花棚中观看……” “哎呀,这老大儒还真敢说……” 人群中有人低呼惊叹,也有人按捺不住好奇, “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说话的人两手一摊, “皇上万金之躯,也不可能真的为着一盆菊花就随便出宫吧,反正咱们没听说这回事。” “说的也是……” 夫人们感叹着,慢慢的随着引路的小丫鬟到前方歇脚的亭子去闲聊喝茶,小花园里只剩下精力充沛的小姐们。 水瑶已经不知不觉的站在了郭婉儿的身边,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花盆, “谢谢婉儿姐姐替我搬花,我去把花放好,姐姐先逛逛,我一会儿就来找你。” 郭婉儿也被这满眼的绚丽看花了眼,连忙答应着,还不忘了催促了一句, “瑶瑶妹妹你快点回来,我不走远,就在这儿转转,等你回来。” 水瑶抱着花盆走开了,一旁有几个熟识的官家小姐看见郭婉儿,热情的围了过来,小姐妹们兴致勃勃的欣赏着满园的菊花,随着夫人们的离开,园中的小姐们也逐渐活泼了起来。 “这菊花开得可真是好看,颜色真多,红的,绿的,黄的,紫的,还有……啊,你们看,那边居然有一片粉红色的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粉红色的菊花。” 人群中,一个年龄一看就还小的小姑娘兴奋的笑着说,一群人也点头称是。 “真没见识,粉红色的花多了,有什么稀奇。”一个不协调的声音响起。 众小姐寻声望去,见又是尚书夫人的两个侄女,再一看,旁边还多了一个安大将军的小女儿安以璇,正一脸不高兴的站在二人身旁,就都笑了笑没有答话。 “粉红色的花是很多,可粉红色的菊花我第一次见啊,怎么就不稀奇呢。” 小姑娘不明所以,小声嘀咕道。 “没见识……”粉红衫子的小姑娘刚要再次讥讽,旁边的安以璇秀眉一皱,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粉红衫子的小姑娘脸色一僵,立刻闭上了嘴。 “这有什么好争的。粉红色的菊花是少见,就是这粉红色太过俗气,透着小家子气,哪有正红,明黄贵气。” 安以璇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一点面子也没给身边的粉红衫子女孩,弄的那女孩子脸色比身上的衫子还红,却敢怒不敢言。 场面顿时显得尴尬起来,安大小姐一句话打击了争执的双方,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安以璇平时就娇纵,仗着宫里那位贵妃姑母疼她,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哪怕是身边这两位对她极度巴结的姐妹俩,也一样得不到她的好脸色,尤其是那位穿粉色衣衫的,还想嫁给靖王表哥做侧妃,更是让她不痛快。 “正红虽然好看,那是新妇穿的,明黄贵气,可一般人也不能穿,如果非得说只有这两个颜色才好看,那眼界是不是也太浅了。” 一片寂静之中,一个清脆而娇柔的声音响起,语调温柔,一字一句却不客气。 众人都以为安以璇会大怒,结果却看见她听见这个声音后,脸色极不自然的变了两变,居然很快的堆起一副笑吟吟的模样来,迎着那声音走了过去。 众人皆微微惊讶,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座错落有致,上面摆满紫红色菊花的假山后面闪出一个人影来。 一袭天青色斗篷,裹着一个高挑的少女,她头上梳着高髻,上面点缀了一圈珠光闪烁的珍珠,正中央戴了一只累金丝的金凤,凤口衔着一串红色的宝石,最大的一颗正正好好垂在额间,在少女雪白粉嫩的皮肤映衬下熠熠生辉。 第431章 景家的宴席(四) 身穿天青色斗篷的少女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安以璇,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莲步轻移的迎了上去,行动之间,斗篷内一条天青渐变色的长裙摆动,露出裙下一双蜀锦做的鞋子上一颗硕大的东珠,闪亮耀眼。 安以璇走到近前,双手放在腰间,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福礼, “见过公主。” 后面的各家小姐们有认出来的也有不认识的,但都跟着识相的蹲身行礼。 公主?!如今皇宫里这么个年龄的公主只有一位,就是安贵妃所出的娉婷公主,那可是如今东文国最尊贵的贵女。 凌娉婷看着安以璇,这是她嫡亲的表姐,其实安家的女孩子不少,但能得自己母妃欢心的就只有她了。 母妃常常说她长得像年轻时候的自己,还说她年轻时候安家没有现在兴盛,她自己吃了不少苦,所以对这个表姐特别好,好像把她当做当年的自己了。 但是,凌娉婷一直不喜欢安以璇,觉得她在母妃身边心思不纯,但她不敢说,因为只要她一说安家不好,必然会被母妃训斥一番。 “以璇姐姐多礼了,快起来吧,不然让母妃知道又该说我不懂事了。” 凌娉婷脸上挂着笑,走上前去,轻轻的扶起安以璇,一起缓步向着人群走过去,安以璇在被扶起的时候,亲昵的顺势去挽凌娉婷的手,而在接触到的那一刹那,凌娉婷却抬起手来,扶了扶自己发髻上的金凤,笑着对众人说, “诸位小姐都起来吧,今日景家设宴,我不过是来凑个趣,看看这满园的好菊花。” 她仿佛没有看见安以璇那只尴尬放下去的手, “不过,虽然说各花入各眼,但娉婷觉得这满园子的花还是五彩斑斓的才好看,少了哪一种颜色,都是憾事,大家说是吧?” 这就有点再打安以璇的脸了,但这话是公主说的,她不敢有意见,只得红着脸和众人一起称是。 好在凌娉婷也没太过扫她的面子,转而称赞道, “若是说到贵气,我倒觉得以璇表姐这身紫色颇显尊贵,尤其是这广袖上的刺绣,先不说这绣工,就是这丝线配的颜色,就让人见之难忘。” 这句话夸到了安以璇的心坎里,她不是宗室贵女,纵然姑母再疼她,她也穿不了明黄色,这让她心里一直不服气,所以在平时的穿戴上,很是下功夫。 这件衣裙,用的是进上的锦缎,不过衣料固然贵重,但刺绣的丝线才是点睛之笔,是江南新研制出的染料染的第一批丝线,还没来得及织成丝绸,混以金丝绣成的第一批料子,总共织了两件衣衫,爹爹送来的,一件送进宫孝敬了姑姑,一件就给了自己,别看凌娉婷这么神气,她也没有。 听着众人附和的夸着,安以璇不悦的心情平复下来,不要紧,娉婷不过是个小丫头,现在让她几分,回头靖王哥哥做了太子,自己和爹爹一定想办法让姑母废了现在的表嫂,将来自己就可以一步步做到皇后之位,而她凌娉婷,永远也只能是个公主,到时候嫁了人,出了宫,就更加神气不起来了。 安以璇在心里给自己鼓着劲,安慰自己现在的忍耐是为了将来,脸上堆着笑附和着众人。 这时候,景淮的夫人文氏匆匆忙忙的过来了。 这场宴席虽说名义上是以她的婆婆,景叔彦的夫人举办的,但她现在的婆婆是个继室,年纪比她大不了几岁,而且为人腼腆,不爱应酬,所以今天的迎来送往倒都是她在张罗,刚才她安排好中午的宴席,又嘱咐了水瑶几句话,就有人回报这娉婷公主居然悄无声息的自己就来了。 虽然有些意外,但想想自家老爷现在正在前厅应酬的那位,自己面前的这些,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公主殿下驾到,臣妇有失远迎了。” 文氏也是出身大家,对着凌娉婷不慌不忙的行了个礼。 凌娉婷立刻上前,亲热的拉着文氏的手, “景夫人多礼了,娉婷不告而来,是娉婷的错。不过,景府办这么雅致的菊花宴,却没有给娉婷下帖子,娉婷也只好厚颜不请自到了,还望景夫人不要嫌弃才好。” 凌娉婷平易近人的说笑着,她的身后闪出一个抱着匣子的宫女,在她的示意下,把匣子递给了文氏, “这是贺礼。” 她礼数周全,举止得体,让人几乎忘了她是个还未及笄的少女。 如果端木渊看见,恐怕更加不能把她和那个纠缠着自己的刁蛮的富家千金联系起来。 文氏陪着凌娉婷一路赏着鲜花向着花园深处走去, “景夫人,这菊园中珍品颇多,这绿菊,墨菊,银丝菊都是难得一见的上品,可不知哪一株才是新培育出的绿玉千丝啊,我父皇和母妃都心心念念的想看看呢。” 凌娉婷笑吟吟的问道。 “公主莫急,这绿玉千丝是祖父的心爱之物,不免娇贵了些,不过今天一定会让大家见到的,您先随我去前方的亭子中喝口茶,歇息一下,我指给你看。” 一行人顺着弯弯曲曲的木廊来到一个亭子中,亭子深入一片湖水中,此时,池中只有残荷一片,不免有些萧条,幸亏湖的另一侧是堆砌的颇具规模的一座假山,此刻上面也点缀满了各色菊花,也算是生气勃勃。 景家这园子设计的颇有特色,一片湖水隔开了整座花园,湖水对面的假山顶部也有一座亭子立在高处,只是四周围着纱幔,里面影影绰绰的看见有人影晃动。 湖中的亭子周围也围了一层纱幔,遮挡着湖面上的微风。 文氏见凌娉婷望向对面的亭子,解释道, “对面是男客,因为绿玉千丝所得太少,想要让大家都能欣赏到,又不好搬来搬去的,也只有这么个法子了。” 这法子究竟是个什么法子? 凌娉婷还没弄明白,就见湖中弯弯曲曲的木质长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粉红色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身影,她的心中忽然一阵紧张。 第432章 景家的宴席(五) 那个粉红色的身影轻盈的走到木廊的尽头,忽然毫无征兆的往湖中一跃,吓的亭中的人齐声惊呼,然而却并没有“噗通”的落水声传来,大家定睛一看,原来木廊尽头的水上藏着一艘小船。 粉红衣衫的少女划着小船来到湖心,抬脚就跨出了船沿,居然稳稳的站在了水面之上,人们震惊之余,这时才发现她的怀里居然抱着一盆硕大的菊花。 少女弯腰将菊花放下,菊花盆上罩着纱罩,看不清花朵的样子,然后她又接连从小船上搬了数盆绿色的菊花出来,一一放在了水面之上。 这时,人们才发现,原来那少女脚下居然是有一层支撑的。 少女将绿菊摆成一圈,最初的那盆放在中央的位置,然后回到小船之上,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菊花缓缓升起,越升越高,最后升到了两人高的位置才停下,那盆罩着纱网的菊花已经升至到最高处,周围一圈绿菊像是在簇拥着它。 这时,大家也都已经猜出,那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菊花应该就是绿玉千丝了。可都这么高高在上了,还没去掉纱网,让大家怎么赏呢? 安以璇正忍不住想说,底下那丫头是不是忘了摘纱罩了,难为景府花了这么多的心思,怎么让这么个不仔细的小丫头出这么大的纰漏。 可话还没出口,就见水面小船上的粉衣少女原地跃起,瞬间拂过最高处的菊花盆,将那纱罩摘下,一朵大如玉盘的碧玉色的菊花呈现在众人眼前,花瓣千丝万缕,翠玉般的颜色浓郁像是要滴下来,忽然,一束光掠过,那浓郁的翠色花瓣变得透明,像是一块极品的翡翠,绿意盎然的像是一汪碧水。 然而,这碧水却一晃而过,还没看清楚的人群中惋惜的声音还没散去,又一束光线过来,于是,又是一阵惊叹…… 虽然这么多的人都在惊叹那难得一见的绿玉千丝,现场却有两个人的惊讶与这朵奇花没有关系。 郭婉儿惊讶的发现那个如仙女般原地腾空两人多高的粉衣少女就是刚才送给自己帕子的瑶瑶,而且,以她的眼力,清楚的看到瑶瑶腾空的瞬间,不仅摘下了绿玉千丝的纱罩,还安放了一圈的明珠,现在才会不时的有道道光束打过来,转过去。 另一个眼睛不看花却死死的盯住水瑶的是凌娉婷。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母妃今天一定要她来赴这个莫名其妙的菊花宴是什么意思,还有皇兄的那句, “好好看看,看看有没有你感到似曾相识的人。” 似曾相识?! 虽然分别时,她只有四岁,按说是记不清楚芷瑶姐姐的相貌的,但父皇每年让画师给她画生辰像的时候,都会让最好的画师按照芷瑶姐姐六岁时的画像也画一张,就这样,分别十年有余,宫里多了十张想象中的凌芷瑶不同年龄的画像。 她本来以为不一定像的,她本来以为是父亲和画师美化了芷瑶姐姐的,她本来以为芷瑶姐姐已经不在人世了,她永远也不可能证实这些画像是不是像她本人的…… 可现在她看到了,像,也不像! 像的是让她一眼就在那少女腾空而起的时候,让她认出了那就是凌芷瑶,不像的是,那衣袂飘飘的凌芷瑶远比画像上要灵动百倍…… 然而在另一个地方,还有一个内心无比震撼的人此时正站在高高的假山上,帷幔遮住的亭子里。 他一身玄色常服,头上没有戴冠,绾好的发髻上簪着一根白玉簪,面色凝重复杂,盯着下面小船上的少女,久久不曾说话。 一旁垂手站立的是景叔彦和景淮父子俩。 亭子的位置高,尽管两人低眉垂头的站着,但仍然能看清楚水上的少女,就那么俏生生的站在一叶小舟之上,亭亭玉立,英姿勃发。 真的很像当年第一次随着皇上来京城的皇后娘娘,唯一不同的是当年的东方秋月是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却也是一身粉衣,脸上洋溢着这种朝气蓬勃的笑容…… “秋月……”站的如轻松般笔直的太康帝嘴中呢喃出两个字,声音轻的身后的两人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在幻听。 …… 景府的宴了那些珍馐美味,很快就让人忘记了,但那湖上凭空而起一座绿菊绽放的灯塔,锦绣灿烂的情景却让人见之久久难忘,虽然能目睹的仅仅只是少数人,但那粉衣少女和绿玉千丝的故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的权贵之家。 “听说那盆绿玉千丝被景家送进宫里了。” “那湖上的少女呢?到底什么来历?长得真是绝色!” “听说那盆绿玉千丝就是那姑娘抱着进宫的,至于出没出宫,就不知道了。” “那姑娘跟景家什么关系啊?景家不是没有女儿吗?” “不清楚啊,反正听说也姓景,难道是景家族里的姑娘?” “我可是听说像是义女。” “真的?谁的义女?景侍郎的?” …… 一时间,满京城的达官贵人对景家议论纷纷。 然而,很快又有一个更震撼人心的消息覆盖了众人对景家的好奇议论。 太康帝发了告书:皇室离散多年的升平长公主凌芷瑶回归,七日后将举行祭祖大典,为庆长公主平安归来,朝廷大赦天下。 此时,荆州城的水灾带来的种种危机已在睿王凌瑾的努力下一一化解,灾民得以安置,刚有爆发苗头的疫情也及时的被神医云放控制住。 消息送到太康帝凌南苍面前时,他开心不已,立刻让人八百里加急通知凌瑾速速回来,准备参加妹妹凌芷瑶的归家祭祖大典。 长公主凌芷瑶此时已经入住宫中,太康帝给她选了一个靠近皇后宫中的宫殿,却被她拒绝了。 “芷瑶多年未曾在娘亲面前尽孝,如今虽然娘亲沉睡,但芷瑶还是想多陪陪她。” 她很真诚的对凌南苍如此说。 太康帝无法拒绝。 只是每天下朝后也会到皇后宫中看看,夫妻父女三人经常就那么坐着,话很少,却有了些普通人家一家三口的感觉。 第433章 母子对峙 升平公主凌芷瑶的突然回归,在京城的权贵圈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皇室中很多人都私下议论宫中这次免不了要起风波,谁料几天过去,竟然是一片平静。 最有可能不满的安贵妃也异常安静。 前些日子领皇命去东南沿海一带巡查的靖王凌瑾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折返,但进宫见过太康帝后,皇帝罕见的没有处罚他这一次明显的渎职行为,也没有再让他出行,只是让他回府闭门思过了几天。 安贵妃也没在皇帝面前为儿子辩解什么,只是在凌娉婷从景家赴宴回来后,看着女儿红彤彤的脸色和强自按捺激动的情绪,脸上浮现出一股时而决绝时而茫然的表情。 只是只持续了一瞬间的功夫,安贵妃又恢复了雍容华贵的神态。抬起保养的水葱般的玉手,轻轻的挥了挥,让一旁伺候的人下去,才对凌娉婷道, “看到什么了?至于这么失态。” 凌娉婷没有不在意母亲的话,压低了声音激动的说, “母妃,我看见了芷瑶姐姐,真的,那个人肯定是她。” 安贵妃轻蹙了一下眉头, “别胡说,芷瑶都已经不见了十年了,现在就是站在咱们面前,恐怕也认不出来。” “不是的,母妃,她的模样跟父皇让画师画的像一模一样,肯定是她。” “你也说了那是画师推测画的画像,怎么能当着证据,好了别胡说了,赶紧回去更衣吧,瞧你这一身,不像去赴宴,倒像去做了贼一样。” 凌娉婷撇了撇嘴,自从上次溜出宫跑去了江南被大哥抓了回来,她就没有出过宫,这次出去,本想着好好玩玩,谁知见到了那个酷似芷瑶姐姐的少女,就无心玩耍了,急急忙忙的赶回来告诉母妃,所以身上这一身,已经是相当齐整了,母妃居然还不满意,不过也算正常,母妃她从来就对自己不太满意。 “母妃你不信,我回头告诉父皇去,我让父皇好好认一认,父皇他……” “住嘴!”安贵妃突然变了脸色。 “我说过了,这事不用你管,你就快要及笄了,以后不能没规矩,吴嬷嬷,送公主回去,好好教教她规矩。” 凌娉婷被安贵妃的突然爆发的脾气吓了一跳,没敢还嘴,气呼呼的走了。 跟着她出来的吴嬷嬷赶紧低声安慰道, “公主别不高兴了,娘娘这几天身体不适,心情烦闷,脾气大了些,您做女儿的,还是多体谅点。” 凌娉婷嘀咕着, “每次都这样,心里有事说出来就好了呀,什么都不告诉我,就知道训斥我,气死我了。” “唉,娘娘她也有难言之隐……” 两人身后跟着一群唯唯诺诺不敢说话的宫女扬长而去。 嘉禧宫里,安贵妃纤细白嫩的手指拈起一只细白瓷青花小茶盅,送到唇边,啜了一口,猛的扬起玉手,小茶盅狠狠的摔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旁边侍候的宫女吓的战战兢兢,想要上前收拾,又不敢,竟是僵在了那里。 “唉……” 一声叹息从身后的屏风后面出来,一道玄色男子身影从屏风后闪现。 身材高大,五官俊郎,只是眼睛中也有一种解不开的忧郁。 “母妃又何必拿这些哑巴物件出气。” 凌稷一边在安贵妃身边坐下,一边用眼神示意宫女把碎瓷片收拾了。 小宫女们匆忙收拾了地上的狼藉,低着头出去,两个大宫女重新沏好茶奉上,接着也出去在门外一左一右面向外面站好,室内一时静的落针可闻。 “你刚才也听见了,那女子十有八九就是凌芷瑶那丫头,东方秋月的儿女还真是命硬,当年那么大的阵仗,竟然一个都没死。” 安贵妃语带讥讽地说。 “母妃慎言!” 凌稷眉头微皱,制止道。 “怕什么?!这是我的嘉禧宫,咱们母子两个说话,还有谁敢传出去不成。” 安贵妃不以为然的说。 “话说回来,你当年既然见过这个丫头,怎么会认不出来?” 她语带责备的说, “隔了这么多年,娉婷都能认出来,你当时见她的时候也才不过隔了两三年,怎么会难以认清?” “此次娉婷见她,她一身贵女打扮,模样与画师的画像相差无几,她又是刻意在人前露面,能认出来也不奇怪。 当年我见她的时候,是在北部的一个荒野小村中,她打扮的像个小村姑,还伤了脸,遮着面,和当日在潜邸时判若两人,我确实不敢判定。” 凌稷竭力轻描淡写的说着,也不知道是在说服安贵妃还是在说服他自己。 安贵妃却不疑有他, “那你也是大意了,”她继续道, “既然有所怀疑,就得斩草除根,就算是退一步,花点银子把她买过来,放在身边看着,也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 “我曾经受伤流落到那个小村子,受了田文杰的救助,当时去是为了回报人家的恩惠,怎么好恩将仇报,伤害他的师妹。” 凌稷不满的说, “而且我当时也已经做了布置,不然,这一次也不会这么快就发现她的行踪。” “发现了又怎样,不是还是让凌瑾那小子骗了,人家瞒天过海,把你引回了京城,自己在荆州立下大功,博得你父皇的欢心,你倒好,差一点被你父皇办个渎职的罪名,咱们安家还白白丢了个安从云。 要不是他们手里没有实证,就从云和那昌平仓的事情,就能让你舅父陷在这官司里。” 安贵妃不满的说,言语中对儿子办事的优柔寡断很是不满。 “安从云自己做事不妥当,明明白白的撞进凌瑾的手里,我想办法替他周旋,仅仅办了个违反军规,不按程序,私借民粮的罪名,已经是他的幸运了。 说起来这也是凌瑾不在,若是凌瑾真的押着他回来,就算是手中没有实证,他堂堂一个王爷,站在那里作证,母妃以为安家这次这么容易过关吗?” 安贵妃被凌稷堵的开不了口,气得粉面染红。 第434章 诛心的争论 然而凌稷并没有见好就收,继续毫不留情的说, “母妃什么都以舅父为先,舅父执掌得是朝廷的军队,却以安家军自诩。这也罢了,可安家军在外有多跋扈您知道吗?他们所得的军饷和粮草都是东文所有军队都比不了的,居然还私自调用各地常平仓的粮食,和各地地方官员频频接触,以势压人,大肆收受贿赂,收罗奇珍异宝。 这次昌平的事情暴露,难说会不会引起父皇的怀疑,若是剥茧抽丝的查起来,恐怕母妃也会跟着受到牵连,所以,母妃还是少管些旁的事,告诫舅父收敛一些吧。” “你……”安贵妃一阵恼怒,却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凌稷。 “母妃不必生气,儿臣也是为了安家好。” “你不知好歹!” 安贵妃终于说出话来, “你不是不知道咱们安家是怎么过来的,想当年,我带着你进不了王府的门,是你舅父庇护了咱们母子,也是你外祖和舅父他们在战场上拿命去搏,才让咱们在你父皇心中重新有了位置,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你不知道感恩,居然还在背后如此议论你舅父,岂不让人寒心。” “安家替朝廷征战有功,父皇已经封了忠勇侯的爵位,外祖和舅父当年庇护了咱们母子,母妃这十来年回馈的也不少。现在朝廷外有种说法姓安的比姓凌的更尊贵,母妃不妨想想,这种话如果传到父皇的耳中,他会作何感想?” 安贵妃听后,脸色煞白,但口中却不肯认输, “这是外人的离间之语,你听见了,不说追究传播这话之人的罪责,居然还用这种话来威胁母妃,你简直忤逆!” “这话母妃听不进去,儿臣也没有办法,但是以后儿臣的事,母妃要安排之前,还请先问问儿臣的意见。” 凌稷见安贵妃的脸都气得变了色,也不愿意继续说下去,但是想到另外一件事,又不得不提醒安贵妃。 安贵妃见儿子口气比刚才和缓了些,也不想继续吵下去,但是脸面上过不去,没好气的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又有什么事不满意。” “儿臣的王妃张氏出身大家,这几年在内宅也算尽心尽力,虽然没有功劳,但也生了一儿一女,算是有份苦劳,所以,儿臣绝不会休妻再娶的,还望母妃闲暇时告诉舅父,让他早些为以璇表妹寻个好亲事,别耽误了终身。” 凌稷的声音和缓,却听的安贵妃脸色红的发紫,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扯上以璇干什么?难不成你舅父还会把女儿强嫁给你不成。” “没有此事最好,是儿臣多虑了。只是还望母妃见了以璇表妹,多嘱咐她一声,她一个闺阁女子,千万不要在外面乱说话,以免丢了忠勇侯府的脸面。” 凌稷说完,立刻站起身来告辞, “母妃累了半晌,歇息吧,父皇让儿臣回府读书思过,儿臣不便多留,告退了。” 安贵妃看着凌稷扬长而去,心里一阵烦躁,怎么自己这两个孩子都如此不听话。 娉婷就算了,一个女孩家,不过是刁蛮些。可稷儿,是自己当眼珠子一样养大的,怎么忽然对自己,对安家这么大的意见?难道以前娘俩个吃的苦,受得委屈他都忘了吗? 安家人如今过得好点怎么了?熬了这么些年,自己和安家怎么就不能苦尽甘来,过些好日子。 只是想到凌稷刚才说安以璇的话,安贵妃略有些不自在。 自己是不喜欢现在的儿媳妇张氏,确实是出身名门,当时还是她和皇上一起为凌稷选的妃,当时只考虑她娘家是世家清流,能给稷儿不少助力才看中了她。 谁想到,这文人清高,成亲几年了,也没见张氏的家族为稷儿出过什么力,让她非常不喜。 所以那一日,忠勇侯夫人——她的嫂子进宫见她,闲聊时说,要是凌稷还没娶妻就好了,亲上加亲,她就不用费力给以璇选女婿了。 她当时只说稷儿比以璇大不少,当初稷儿娶妻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不然,她也愿意亲上加亲。 当时侯夫人只说了一句,现在以璇可已经长大了,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话说到这里就没有往下说,望着自己只是笑个不停,自己也没多想,也陪着笑了笑。 难道这件事让她们会错了意? 安贵妃思前想后了一会儿,又抛开了,算了,等见了面,告诫她们几句,让她们收敛些就行了。 现在,有比这些重要的多的事情要做。 不管稷儿怎么辜负她这当娘亲的心意,她还是要为他扫清前进的道路,助她登上那个位置。 凌稷离开后,嘉禧宫里宫人出出进进忙了好一会儿,半天才安静下来,这时候,才有一只虎斑小猫在梁上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转眼间消失在无人知晓的地方。 …… 几日后,升平公主的祭祖大典开始了,其实,公主一般是不参加祭祖的,但她离别皇室太久,一朝归来,太康帝说要正告祖宗,正式给她举行回归庆典。 礼部紧锣密鼓的准备了好几天,终于在庆典的前一天准备齐全。可是让太康帝凌南苍遗憾的是,嫡子凌瑾还没赶回来。 “皇上不要着急,到明日还有一日,也许睿王明日大典时就到了。” 身边的贴身太监安慰道。 “但愿吧,”凌南苍感叹道, “秋月多年不见,芷瑶流落民间这么多年,好容易回来,瑾儿是她唯一嫡亲的哥哥,她祭祖的时候,不能亲眼看见,我怕瑾儿也会觉得遗憾。” 贴身太监这次没有插嘴,他知道凌南苍只是自言自语的感叹而已。 水瑶似乎对第二日的庆典并不太重视,也没有忧心凌瑾能不能赶回来,只是天天陪着东方秋月,有时针灸,有时按摩,有时什么也不干,就那么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床上睡美人一般的人。 曾经像个影子一般跟随在她的身边的端木渊因为水瑶的进宫,仿佛失踪了一般,不见踪迹。 第435章 庆典 第二日的庆典如期举行,长公主凌芷瑶头戴一顶鎏金累丝嵌宝点翠凤纹宝冠,一串串莹白的米珠穿成的珠帘末端是一粒粒纯金打底,镶嵌翠色的菱形花瓣坠子。 身上着一套大红缂丝凤纹拖地长裙,领口,袖口以及腰封下的蔽膝用的是金光闪烁的金色织锦,上面是一层祥云暗纹,金红相映,一份庄重和威严扑面而来,少女娇嫩的脸上本来带着的三分稚气也仿佛荡然无存。 凌南苍仍是一身玄衣,只是衣裳式样繁复,外面罩了一件明黄色的大氅。头上戴着皇冠,隔着一层冕旒,水瑶依然能看清他紧抿着的唇。 瑾哥哥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父皇倒是很能沉的住气。 吉时就要到了,一众的宗室皇亲都在外面候着,几个位分高的妃嫔在安贵妃的带领下盛装而来,却安静的像鹌鹑一样,不敢发出一丝的声音。 凌娉婷也是一身盛装,一身杏黄色的礼服衬得她明艳娇俏,只是眸光里一阵阵的情绪波动。 她看看父皇,看看母妃,最后再看看凌芷瑶,心里一阵的烦闷化作恼怒。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证实了那天她看到的粉色衫子的女孩竟然真的是芷瑶姐姐。 哦,不对,是长公主凌芷瑶!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再次面对她记忆中那个小姐姐,可如今她却突然出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也慢慢起了变化。 说起来,她对这个姐姐并没有什么怨怼之情,只是好像每个人都不希望她去接触这个姐姐。 父皇说: “娉婷,这是你的长姐,她离宫多年,在外面受了不少辛苦,如今刚回宫,很多东西需要慢慢适应,你……” 她以为父皇会说“你平时多去看望她,多多陪伴照顾。” 她虽然心里不屑,但肯定会适当的,偶尔的去照顾一下这个“不幸流落民间”的姐姐的。 可父皇犹豫了一下后说的是, “你无事不要去打扰她。” 至于母妃,说的更直接, “凌娉婷,你记住了,你只有一个哥哥,亲哥哥凌稷,别的人,都不会对你真心的,她们都是你的对手,凌芷瑶,尤其是!”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们都是她的对手,这个她们是指的芷瑶和父皇另外几个妃子生的妹妹吗?明明以前母妃还让她多多照顾那几个小的,是她嫌她们太小,太麻烦,才不愿意和她们亲近,怎么芷瑶回来了,就都成了对手? 什么对手,她一个公主,一不考科举,二不做官,为什么会有对手? 她很想问回去,但她知道不行,那是顶撞母妃,会让她更生气,也许会歇斯底里的发疯。 是的,别人只见过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的贵妃娘娘,而她,曾见过情绪失控、发疯的母妃。 她不想再见第二次,所以,当初,她才跟着哥哥溜去南方玩,才会碰见那个木头。 想起木头,凌娉婷有一点点的思念,一点点的遗憾涌上心头,自从木头把那个小木盒子还回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木头长相俊美,但她也不是没见过长得好看的男子,木头身手不错,可自小她身边的侍卫也都是父皇和母妃一个个精挑细选出来的。 可当初她一见木头就被吸引住了,究竟是为什么呢?这个问题她回宫之后很久才想明白,可能是因为他一直不肯顺从自己吧。 从小到大,她身边的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是爱还是怕,都对她百依百顺,唯有木头,与众不同。 想清楚了这一点,她对木头就更有兴趣了。 她让哥哥帮她打听木头的踪迹,可到现在也没有结果,哥哥肯定是没有放在心上。 说起哥哥,他现在不知在忙些什么,总是见不到人,就算见了面,对自己也不如以前亲切,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也对自己说,让自己规矩一点,好好在自己宫里待着,不要去惹母妃,也不要去惹凌芷瑶。 这让她纳闷又生气,凌芷瑶刚回来,所有的人都告诫她不要去惹她,难道因为她比自己大两岁,就要高贵的惹不得了。 这口气,她可咽不下。 看着那大红配金色礼服的凌芷瑶,凌娉婷心中忽然冒出一句话来, “纵使明珠蒙尘,一朝现世,也难掩灼灼其华。” 不过,这个念头闪过,看着那虽然仅仅只比自己大两岁,却气势十足、仪态万方的身影,凌娉婷的心里更气了。 礼部派来唱礼的官员悄悄的进门,走到太康帝身边的大太监身边提醒,吉时已经就要到了,仪式是否开始? 大太监有些焦急的看了看天色,走到太康帝身边耳语,太康帝看了看门外, “瑾儿还没回来?消息也没有一个吗?” 这次祭祖庆典是临时准备的,虽然隆重,但规模不大,一是不愿意太过奢靡,而是长公主回宫毕竟是家事,所以只邀请了宗亲和部分大臣前来观礼。而皇后抱恙,不能出席,太康帝很希望芷瑶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凌瑾能参加。 按理说给凌瑾传信到他赶回来,留出的时间绰绰有余,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太康帝正准备站起身来,说不等了,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外面怎么回事?” 身旁的大太监替他问道。 很快有人进来跪下回话说, “回禀陛下,去城外接睿王的人回来了。” “叫他进来。” 地上的人一阵迟疑。 太康帝看出来事情有异常,给旁边的大太监使了个眼色,心腹大太监立刻会意,唤起地上的人一起出去了。 不多时回来了,只是脸色异常难看,他走到近前,在太康帝耳边耳语了片刻,太康帝的面色阴沉了下来,接着又慢慢恢复了正常。 “睿王有事赶不回来了,咱们开始吧。” 说完,稳稳的站起身来。 礼部的人连忙上前,室内外所有的人都神色庄重的站起来,整理好自己的仪表,缓缓的走了出去。 …… 第436章 父女君臣 祭祖的仪式繁琐而隆重,长公主虽然久不在宫中,在旁边人的提点下,也一点差错没出的完成了仪式,赢得了在场之人的交口称赞,就连安贵妃,也少见的露出了一个舒心而意味深长的笑颜。 不过回到坤宁宫,她立刻就换了一袭柔软的常服,打水洗去了脸上的浓妆。 清理干净这层层脂粉后,水瑶才觉得自己好像又终于能够自由呼吸了。 她依靠在东方秋月的床头,喃喃自语道, “娘亲,看来,离开的这十年,对我来说,真的不是没有影响的。” 东方秋月安静的躺在宽大的拔步床上,脸庞依旧白皙,看上去比几个月前要多了些血色,一床柔软的锦被盖到胸口处,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水瑶静静的坐在床边,手指搭在娘亲的腕间,感受着那一下一下的跳动。 她的脉搏跳动越来越有力了。 这些天的努力没有白费,她真的在一天天的好转。 只是,她什么时候才能彻底醒转,给自己解答那些尘封了十年之久的疑惑呢? “你知道吗?我和哥哥都想让你快些醒过来,你自己也一定想快些醒来吧?可是你躺了十年了,身体实在太虚弱,我们已经在想办法努力医治你了,你可一定要撑住啊。” 水瑶的手在东方秋月的腕间滑过,慢慢的将她光滑的手握在手心里,一根根的手指抚摸过去,感受着手指肚上这么多年都没有消失的薄茧,像是陷入了沉思。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身后。 “公主,” 坤宁宫大宫女素莲轻柔的声音响起, “何事?” “皇上遣公公来请公主安,说公主若还支撑的住,就请去皇上的寝殿一见,若乏了,请公主略收拾收拾,皇上过来有事相商。” 这是有事一定要见了。 水瑶笑笑, “我你去告诉公公,我去见父皇。” 素莲答应一声退下了。 水瑶看着床上睡美人的脸, “你看,这么快就要有事发生了。不过也好,当年的事情我也想弄明白,你是不是也想知道,那就快点醒过来吧。” 太康帝的寝殿里,他一身白色单衣常服,衬得人比平时看着要年轻些,可一脸的凝重,显示着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贴身大太监走过来,小心翼翼的给他披上一件明黄色的外衣, “皇上,天不早了,有些凉,还是披上件衣裳吧。” 太康帝用手拢了拢外袍, “公主快到了吗?” “去传了好一会了,应该快到了。”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声通报, “升平公主到。” 水瑶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交领上衫,下着一条水红洒金裙子,外面罩着一件同色的外衣,腰封上金线刺绣的缠枝莲和裙摆上的纹路交相辉映,裙摆随着走动轻轻摆动,竟有些像流水微漾。 太康帝看着水瑶施礼坐下,一举一动皆合乎宫规,就是教授礼仪的嬷嬷前来,也挑不出她有什么问题。 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面前这规规矩矩的大女儿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渴望他多留在府里陪伴她的小芷瑶了。 “你母后今日怎样?” 他也只是照旧问上一问,秋月这十年都是那个老样子。 “气色好多了,好好调养调养,希望能有办法唤醒她。” 水瑶轻描淡写的说。 太康帝有些惊讶, “你还想着能唤醒你母后?” 言语中似乎有些意外。 “怎么?父皇不想让母后醒过来吗?” 水瑶语调温柔,言辞却有些锋利。 “不是,父皇怎么会不盼着你母后醒过来,只是,她都已经昏迷沉睡了十年了,我担心你寄予的希望太大,如果结果不尽如你意,你会失落难过。” 水瑶唇角上勾,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女儿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试试罢了,一晃这十年都过来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太康帝仿佛被这话刺激到了, “瑶儿,这十年父皇一直在找你,可是却一直没有你一点音讯……” 凌南苍有些迫切的解释着。 “而且,瑶儿,你既然知晓自己的身份,为什么一直不想办法回来呢?” “父皇这是在怪女儿了,”水瑶轻笑了一声, “那都怪女儿太过愚笨,都六岁了,只不过是受到些刺客的追杀,亲眼见到了些杀人的场面,看到自己的亲哥哥护在自己身前被刀砍伤而已,就惊吓的许久都不能安睡,好几年都摆脱不掉梦魇的纠缠,唉,说起来,实在是有损皇家的颜面。如果不是这次瑾哥哥偶然遇到了我,竟然认出了我,才调了支军队护送我回京,可能父皇这辈子也不用面对我了。” 这话是笑着说的,但却像刺一样扎在凌南苍的心里,但皇帝的尊严让他的歉疚在喉头滚了几滚,那句抱歉终究没有说出口。 别说他是帝王,就是民间的父亲也不可能向儿女道歉的吧。 凌南苍尴尬的绕开了话题。 “说起你皇兄,他当时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回京呢?” “父皇这话好像在女儿刚回来的时候就问过了吧,” 水瑶不置可否, “不过女儿再说一遍也无妨。 当日瑾哥哥只是想找个安全的方式送我回京,当时的荆州毕竟不太安全,哥哥他倒是很想送我回来,只是很遗憾,他的身上还有父皇你派给他的差事没完,他也只好匆匆的与我话别。怎么?今日父皇突然问起此事,是有什么不妥吗?” “倒是没有什么不妥,只是他让你带了些犯了事的人回来,却没有什么证据,只有他的一封书信和当事人的供词,这让父皇对整件事还不是很清楚,所以,……” 凌南苍看水瑶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又及时的止住了话音,算了,和女儿说这些做什么呢。 “今天,让你过来,不为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是想问问你,你皇兄在荆州的情况你究竟知道多少? “女儿知道的都已经告诉父皇了,不知父皇百般追问是何意?” 水瑶并不太好相与。 第437章 试探 “父皇没有别的意思,” 凌南苍这话一出,又觉得自己这话解释的意思太明显,心中忽然无端的升起一股烦闷 。 “父皇并无意探究什么,”他的语调比刚才稍冷清。 “只是今天你皇兄本应该赶回来的,结果却未到,出城迎接他的人,什么也没接到,后来探听到,你皇兄确实往回赶了,却突然之间失去了踪迹。” “怎么会失了踪迹?” 水瑶脸上明显一惊,接着又不解的问, “皇兄回京,身边不该有护卫吗?各地方的守备军队也该相互交替护送吧?这么多人,难道一起失了踪迹?” 凌南苍脸上浮现出一层忧虑, “各地守备是派了将士沿途护送,可你皇兄三日前担心赶不上你的祭祖庆典,自己带了一支三四十人的小队,轻装快马往回赶,在离京还有四五百里的一处峡谷遇到山匪袭击,整支小队消失了,现场只留下些血迹和打斗的凌乱痕迹。” “山匪?” 水瑶冷笑了一声,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现场没有死伤的人留下吗?” “没有,父皇的人赶到时,只有一地狼藉,连一具尸体都没有留下。” “那父皇怎么看这件事呢?”水瑶似乎有些恼怒,但还是恭顺的问道。 凌南苍看着面前的女儿,稍稍有些惊讶她听到凌瑾失踪的消息居然还能保持淡定。但也看出她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怒火,那种隐忍不发的样子像极了秋月。 他心中一动,好像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被触动,这些天被女儿不冷不热的态度惹的有些不悦的心情忽然变得酸酸的。 唉,总归是自己对不住秋月和这一双儿女,没有让她们安享富贵不说,还让她们母子三人接连遭受危险,分离十数年。 如今,芷瑶才回宫,瑾儿就遭受伏击,不知踪迹。虽然他还强自保持镇定,但心中却已经懊恼不已。 “瑶儿你放心,父皇会严查这件事的,你皇兄一定不会有事,父皇会尽早把他找回来,咱们一家团聚。” 水瑶本来听见凌南苍前面几句没有实质内容的保证,心中气愤,正想出言讥讽几句,可听见最后那句一家团聚,眼睛里忽然一阵酸楚。 在想想寝宫内躺了十年的娘亲东方秋月,她把那些伤人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算了,她这次回来,只想找出当年害她们母子三人的凶手,帮助瑾哥哥施展他胸中的志向,其他的,就不必强求了。 “父皇,我想问的是,皇兄这次遇袭,您真的相信是山匪所为吗?真的心中没有别的怀疑和猜想?” 她放缓了语气,目光灼灼的看向凌南苍。 凌南苍只觉得女儿的眼睛里仿佛有一道光,让他只能直面那些不想深想的事情。 “确实不太像山匪所为,”他情不自禁的说, “按说山匪杀人求财,可现场竟然还有些零碎的银两没有被捡走,若是说时间紧急,可却没有一具尸首在场。明明现场累累血迹,厮杀的痕迹惨烈,双方肯定都有死伤,匪徒能把同党的尸首带走已经算仁至义尽,不可能还把对方的尸首带走掩埋……” 凌南苍说到这里,忽然戛然而止,惊讶自己怎么忽然对瑶儿讲了这么多,明明不想说出来让她担心的。 他拿起面前的一杯茶,啜了一口掩饰心中的情绪,茶水已经有些微凉,他皱了皱眉,轻声喝道, “换茶!” 贴身伺候的太监连忙弯着腰一溜小跑的进来,低头给两人换了茶,又一声不吭的退了出去。 父女二人在这短短的时间内都没有说话,彼此心中早已转过了九曲十八弯。 一阵沉默后,水瑶站了起来, “父皇有所怀疑就好,女儿也觉得皇兄遇袭这件事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皇兄身边带的人虽然少,但也都是精锐,怎么可能踪迹全无,究竟是什么人下的手,还是请父皇派个能干的好好查一查吧。” 凌南苍听了这已经有些直白的话,虽然心里赞同,但面上却不由得一沉,刚想说话,水瑶却又接着说了下去。 “女儿这几日潜心研究母后的病情,刚刚有了一点心得,只是现在需要全心投入,实在无暇分心,所以皇兄的事情就托付给父皇了。” 水瑶及时的抛出一件让凌南苍震惊的消息。果然,立刻让他转移了注意力。 “瑶儿,你的意思是你母后的病有望治愈,能醒过来吗?” “假以时日,也许吧。”水瑶没有说准话,但这也已经让凌南苍惊喜。 “但是,接下来我需要很多珍贵的药材,还需要别人的协助。” “无妨,太医院的人和药材随便你调用。” 凌南苍赶紧表态。 “谢谢父皇,但我最需要的东西太医院可能没有,虽然我知道到哪里去找,却还是需要宫外的朋友相助,所以,希望父皇能给我自由出宫的权利。” 虽然她可以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自由出入,但毕竟太麻烦,次数一多,恐怕别人怀疑,还是光明正大的更好些。 “一定要频繁出宫吗?你刚回来,父皇不想让你再出去受奔波。”凌南苍委婉的说。 “父皇是怕我这个公主频繁出宫,不合宫中礼仪吧?” 水瑶一针见血的说,丝毫没有顾及凌南苍的脸面。 “我只想早日治好娘亲的病,听她再唤我一声瑶瑶,如果那一刻能到来,其实我也可以不用做这个公主的。” 水瑶娥眉轻扬,清脆的嗓音此刻有些低沉,让凌南苍想要发火的话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胡说些什么,你是我东文的升平长公主,就算是出几次宫又怎样?明日父皇就昭告下去,你今后随意出宫,不需禀告任何人。” “那就谢谢父皇了。” 水瑶轻盈的站起身来, “女儿还要回去看着母后,皇兄的事情还望父皇早日找出幕后真凶来,不要让女儿失望。” 水瑶走了好一会儿,凌南苍才反应过来。 这意思是肯定瑾儿的失踪是另有蹊跷,自己必须得尽快给她一个说法了? 第483章 蛊毒 水瑶回到坤宁宫的时候,天边的霞光正渲染得天边一片流光溢彩,皇宫内高高低低的亭台楼阁,仰望上去,所有的飞檐脊兽都染上了一道金红色的霞光。 可惜了,水瑶心中暗想,这要是飞身上去,坐在屋脊上,看那天边落日,一定是美不胜收。 只是现在…… 她看了看身上虽然是常服,依然描金刺绣,精致繁琐的不像样子的一身行头,默默的在心底叹了口气,径直回了坤宁宫。 内室中,东方秋月依然在安静的躺着,床头坐着一只虎头虎脑的精神小猫。 蛋蛋看见水瑶回来,立刻亲昵的跳到了她的怀中。 跟在身后的大宫女欲言又止,最后看了看旁边素莲的眼色,还是把话彻底咽回了肚子里。 素莲已经习惯了这只神出鬼没的小猫,开始她还担心这只不知从哪里出来的小猫会惊扰到皇后娘娘,还想劝阻一二,后来见公主和小猫颇为亲昵,也就作罢了。 水瑶和气的把房间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才对蛋蛋说, “又有什么新消息吗?” “有呀,”蛋蛋快乐的不得了, “端木渊说他有事要和你说,今晚要来。” “有什么事不能让你带话,还非得来一趟,” 水瑶皱了皱眉头,不满的说, “不是让他赶紧好好的找齐东西,早点唤醒娘亲嘛。” 蛋蛋继续快乐的竖着小尾巴,还轻轻的摇晃着, “这个蛋蛋就不知道了,端木渊没有告诉蛋蛋,可能他和蛋蛋一样,想见瑶瑶吧。” “蛋蛋!”水瑶尽管大方,却也受不了蛋蛋如此直白的话,立刻呵斥了它一句,不让它继续说下去。 蛋蛋无端的被呵斥了一声,有些莫名其妙, 难道它说的不对?可它以为是这样的呀。 看着迷茫的小猫,水瑶竟然红了一下脸,蛋蛋是只小傻猫,刚才是自己敏感了。她赶紧掩饰的问道, “算了,他愿意来就来呗,不过,他来你高兴什么?尾巴竖那么高。” 提到这个,蛋蛋立刻忘了刚才的不开心, “景昊来了,现在就住在景府,我今天见到他了,他带了酒花草给我,哈哈,” 蛋蛋快乐的说着,忽然又情绪低落的说, “听说他还回过家呢,可惜也没有挞挞的消息。” 蛋蛋口里的家自然是萧家村,那是它出生的地方,那座大山里有它牵挂的人,哦,不,有它牵挂的猫。 水瑶安慰的撸了撸蛋蛋的毛,蛋蛋很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正是一室静好,房间里突然响起一声轻笑,水瑶环顾四周,最后盯着一个角落说道,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倏忽之间,角落里仿佛光线一明一暗的扭曲了一瞬,端木渊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原地,他笑着走过来。 “瑶瑶你的感知力越来越好了。” “别说这些迷惑我,” 端木渊满眼的赞赏,水瑶却没有领情, “你进来我都没有发觉,还说什么感知力,真要对敌,恐怕怎么殒命的都不知道。” 端木渊无奈的笑笑,也不是谁都能如他这般能隐身,且还能隐藏气息的好吧? 水瑶这一阵子是有些急躁了。 “你不去找药,来找我干什么?” 水瑶不满的问, “景昊不是来了吗?你既然来了,怎么不把他带来?他不是有事找我吗?” 水瑶一连抛出了一串的问题,忽然像明白过来似的,眼中似乎有光在闪,亮晶晶的问道, “端木渊,是不是你把药凑齐了,能唤醒娘亲了。” 端木渊看着水瑶一脸的希冀,摇摇头说, “还没有,” 水瑶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肩膀都塌了下去,人都好像在一瞬间委顿了。 “不过,也凑的差不多了,还有一味主药,也有眉目了,过几天就能送来。” 端木渊看着沮丧的水瑶,不忍心在逗她,悠悠的说。 “真的,”水瑶像个小孩子一样跳起来,蛋蛋嗖的一声从她的怀里窜了出去。 瑶瑶现在情绪太不稳定了,它暂时还是离远点吧。 水瑶没有理会跳到屏风上的蛋蛋,一把抓着端木渊的手腕, “真的吗?木渊,你真的把药都凑齐了,能把娘亲体内的蛊虫引出来,而不伤她?” 端木渊感受着水瑶柔嫩的小手覆在自己手上的温度,心中忽然有一丝丝的慌乱,脸上也有一点点的迟疑。 水瑶却会错了意,慢慢的收回了手, “我知道不会这么容易,是我太着急了……” 端木渊看着水瑶的小手离开了自己的手背,心里一阵懊恼又一阵轻松…… 刚才,好像有点紧张。 “不是,我肯定,哎呀,我是说我能确定把药凑齐,也能确定你娘亲身上中的确实是蛊毒。” 他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不过在水瑶惊讶的目光中慢慢的又找回了理智。 “还差的一味药,你爹你娘,我是说景先生和景夫人已经找到了,他们二人不日就到。” “爹娘要来京城了,来送药。”水瑶听见这消息,感觉又惊又喜。 “是的,关于东方皇后身上的症状,我在禁忌山谷中的时候,就和景先生一起探讨过,当时就怀疑可能是中了蛊,这次我回来,给东方皇后再次检查后,肯定是中了蛊毒,才会被控制了神智,常年的昏迷不醒。所以我想办法给景先生传了信,告诉了他几味在京城找不到的药材,没想到他们二位这么快就给凑齐了,传了消息过来说,不出三日,就能到了。” 还是爹娘最靠谱。 水瑶感动的眼泪花花的泛起来,可是不肯在端木渊面前丢脸,硬是使劲的眨了眨眼睛,又给憋回去了。 “好吧,那我到时候想办法让你和景昭爹爹一起进来给娘亲看病。” 对于这个,端木渊不太在意, “无妨,皇上不允许的话,我也可以不被他发现的自己来。”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也可以不被他们发现的情况下,把景先生也带进来。” 水瑶白了他一眼,刚想说为什么能光明正大的进来非要做贼一样来,忽然念头一转, “既然带着人进来,对你来说如此轻松,今晚你怎么不把我景昊哥哥带来?” 第484章 南湘儿的消息 端木渊被水瑶的回马枪杀得一愣,怎么又提起这事了,他能说什么?说他想和水瑶单独见面,不想带个碍眼的吗? 好在水瑶关心东方皇后的病情,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 “算了,还是先把娘亲身上的蛊毒解了再说,其他的不重要。” “是是是,还是东方皇后的病情重要。” 端木渊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递给水瑶, “这里面的药丸,一天给东方皇后吃一颗,一直吃到解蛊的那天。” “好!”水瑶干脆的接过玉瓶。 “今天父皇已经同意我可以随时出宫了,我明天就去景府,你回去告诉景昊一声,让他等我。” “好。” “瑾哥哥那边嘱咐他要小心,虽然他这次金蝉脱壳用的不错,趁机摆脱了安贵妃那些人的监视,但我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是的,水瑶之所以在听说了凌瑾失踪却依然一副淡定的样子,淡定的让凌南苍只以为这个女儿远离亲人十年,心里已经有了隔阂。而实际上,是凌瑾早已经在重回荆州后,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暗中监视着,虽然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行动干涉,却令人不得不心生疑窦。 但这也让他有了足够的警惕,所以凌瑾表面上一直佯装不知,暗中却悄悄让云放和青霄摸清楚了背后那些人的目的。知道了他们要在自己回京的途中彻底下死手,本来是准备趁机解决了这些杀手后,带着证据回宫的,谁知一个意外的消息让他毅然改变了主意。 南疆有变! 这个消息竟然是前来帮着赈灾押粮而来的南湘儿母女带来的。 如今南家的生意已经彻底在在整个南方站稳了脚跟,就连小小的长笙也已经可以掌控名下的数间铺子。 宋家,已经完全被南家的光芒所覆盖。 不知道宋家主看着昔日的妻女在商场上大放光芒,心里作何感想,反正宋家族中的其他人却已经开始有了微词,只是宋家主多年积威尚在,而那贞娘生了儿子,底气足,腰杆硬,也有些手段,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些官吏也卖她面子,为宋家拿到了一些生意,所以也没有人敢在面上说些什么。 南湘儿不是个目光短浅,只看眼前的女人,在贞娘的手里吃了一次亏,已经足够她记一辈子。 如果只是商家竞争,她并不惧,但是涉及到官场,这里面的学问就深了。 昔日南家也有一些人脉,只是这些年她在内宅,少了经营,而娘家的几个哥哥也没有什么长进,才慢慢冷了下来。 如今这情形,南湘儿知道和贞娘和宋家早晚还有一争,她不想到时候再陷入受制于人的状况。况且,小女儿被拐卖的仇,也一直在她心里藏着。 她不仅需要日进斗金的生意,也需要背后有人能给她撑腰助力。 可她说到底也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还是一个女子,也就是南方风气使然,她一个和离归家的女子还能抛头露面的做生意,要是出身再高贵些,恐怕被送到家庙去青灯古佛的伴一生也不是不可能。 这让她去哪里找可以信任依靠还有地位的官呢。 转机来自这次善心的送粮。 南家本就做的丝绸和粮食生意,只是粮食低调,不如丝绸耀人眼罢了,可南家的粮食生意可以在整个南州排第一。 荆州水灾,粮食欠缺,睿王调集了昌平仓的粮食,也只是解了燃眉之急,于是又召集周围邻近的州府平价售卖余粮。然而商人逐利,这时候都想着囤粮售卖高价,碍于睿王的面子,也都拿出少许粮食不痛不痒的应付着,都想着等睿王走后再说。 南湘儿就是此刻站了出来,她亲自押了粮食送到荆州,本意一是为了那些受灾的老百姓,二也是想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见一面睿王。 谁知,睿王还没见到,竟然先遇到了景昊。 说起来还多亏了这次荆州之行带来了小女儿南长笙。 小孩子眼睛亮,于众人中发现了景昊,得知景昊能在睿王面前说上话,南湘儿暗自感叹自己这次来对了,为了能给睿王留下好印象,南湘儿直接接下来了剩余粮食的筹集任务。 彻底让凌瑾的此次赈灾圆满的完成了任务。 凌瑾很意外也很感谢南湘儿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气,特意设了次小宴款待她们母女。 这给了南湘儿勇气,权衡再三,在与凌瑾的单独见面时,将自己收集到的与当初拐卖长笙等人的证据和消息全都交给了睿王凌瑾。 她知道凭自己一介商人的力量不可能和这股势力抗衡,她也预感到除了睿王,她再也找不到更有能力解决这股恶毒的势力的人。 南湘儿献上她手中的证据和消息的时候,心里忐忑不安。 她担心睿王不愿意沾染这些事,毕竟这事有些费力不讨好。 然而这让凌瑾几人又惊又喜。 这意味着顺藤摸瓜,就很可能找到许久以来他们一直想找到的那些孩子的训练基地,抄掉那些人的老巢,虽然对方很有可能狡兔三窟,但任何事情只要找到切入口,也就不会再那么铁板一块了。 南湘儿的消息已经很精准,她甚至已经查到了两个基地,更有其中一个基地的具体位置。 “只是那个地方位置太过靠南,已经快要到了南疆的边陲之地,我听说南疆最近不太平,所以没有再敢让人深查。” 正是这句话引起了凌瑾的注意,南疆,不是一直在安大将军的治下,很是安稳吗,又怎么会不太平吗? 敏感的凌瑾立刻派了暗卫出去暗查,这才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南疆对面的南蛮国竟然集结了大批部队在离边境不远的地方,而南疆守军却仿佛根本没有觉察,安大将军更是不在军营。 这让睿王立刻陷入了两难,是该带着证据回宫,趁热打铁,指证凌稷,一举拿下太子之位,还是立刻赶赴南疆,凭借手中父皇给到的尚方宝剑,号令三军,保证南疆的安危? 第485章 安茜儿的失控 凌瑾最后还是毅然决定赶赴南疆,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的手里其实也能调动不小的兵力。 恩师岳大儒的子侄和门生众多,其中有不少人在南方各州府执掌兵权,真要是南疆有大变,这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然而关键还是安大将军控制的南疆守军。 如果真的是没有察觉南蛮国的异动还好,因为只要对方有大动作,边境早晚还是一定能知道的,大不了自己暗中相助,早些给他们通个风声过去就是。 怕就怕有人内外勾结,出卖东文南疆边境,这种想法让凌瑾不寒而栗,却越想越可能。 所以,自己想去南疆,必须隐匿踪迹,绝不能让人发现。 然后才有了快马加鞭回京途中遇刺,接着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局面。 其实在灭了前来刺杀的杀手后,凌瑾就带人折返了回去,直奔南疆,而景昊则带着所有的证据回到了京城。 这计划,水瑶也早已经提前知道了。她虽然担心瑾哥哥的安全,但既然哥哥选择了这条注定不能退缩的路,很多事情就必须自己去面对。自己能做到的,就只能是在他无暇顾及的地方,帮他周全。 问清楚了宫外的情况和景昊回景府的情形,水瑶麻利的打发端木渊回去了。 虽然有蛋蛋帮着看门,可他在房中停留的久了,万一让素莲听见房内的说话声,还以为自己犯癔症呢。 端木渊很无语,前几日水瑶让他前来给东方秋月诊断病情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的顾忌。也怪自己对眼前的东方秋月和蓬莱岛上的东方望舒究竟是不是一个人太过好奇,这才不眠不休的钻研了几天,才有了现在的把握。 本以为治疗东方秋月有望,水瑶会对自己更热情,没想到她现在恨不得自己立刻把药备好,把人唤醒,此外,一切事情都算是不务正业…… 对自己给东方秋月正式治病前的每一次探望更是觉得没必要。 端木渊隐隐觉得自己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端木渊无声无息的走了,坤宁宫恢复了宁静,而远处的嘉禧宫中,安贵妃面沉似水。 “怎么会这样?竟然所有的人都不见了?” 她美目圆睁,质问跪在下首的黑衣人,一脸的不信。 “回贵妃娘娘,回来的消息确实是这样。” 黑衣人压低了声音,却依旧清晰的回答。 “稷儿那里怎么说?” 安贵妃蹙眉问道。 “靖王说他会尽量打探,但这次用的人都是娘娘您手里的人,王爷说他只能尽人力罢了,要想知道真相,恐怕还得问问背后的那些人。” “逆子!”安贵妃细白的手指抓着桌上的一把镶金小玉梳,紧紧的握着,手指白的几乎透明。 她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却又无法再往下说,半晌,只能无力的吐出了三个字, “退下吧。” 黑衣人无声无息的退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安贵妃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全部的力量,喃喃自语道, “难道是我做错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嬷嬷走上前来,轻轻的接过她手里的玉梳子,心疼的看着她手上被压出来的梳齿痕迹,缓缓的替她解开发髻,轻柔的一下一下的梳着。 “娘娘,别灰心,王爷还年轻,他早晚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安茜儿此刻心里空荡荡的。 自从母亲死后,身后的嬷嬷是她唯一的倾诉对象了。 说是嬷嬷,其实年纪和她差不多,是她当年未嫁时就陪在身边丫鬟,跟着她吃苦,跟着她进王府,又跟着她进宫,直至如今,终生未嫁人,是她实实在在的心腹,也懂得她的苦楚。 “稷儿他总是怪我什么都要管,不肯放手让他去做事,还嫌我过于狠毒,非要一再动手要那母子三人的性命,可他怎么知道我心里的苦……不,不,不!他该知道的,他应该知道我的苦的,我们母子二人是一起在府外寄人篱下,孤苦伶仃,受人白眼的,难道他都忘了吗?” 安茜儿回身捉住嬷嬷的手, “可心,你告诉我,我错了吗?我受过的那些苦,难道这孩子都忘了吗?他不是娉婷,从小金枝玉叶般的在王府皇宫中长大,他是跟着我见识过没权没势的日子的,他是跟着我在东方秋月的手里讨过生活的,他怎么能不恨,他怎么能甘心,还想和那个女儿的儿女共存于世?” 可心是贾嬷嬷的乳名,此时,她的手被安茜儿攥的生疼,却还是柔声安慰道, “娘娘,您不要激动,您放宽心,王爷他的心是向着您这边的,只是他年少心软……” “不可以!” 安茜儿的嗓音突然变得尖锐高亢,吓了贾嬷嬷一跳,但安茜儿自己却毫无觉察。 “他不可以心软! 他怎么可以心软,这是一条不归路,谁心软谁死!他以为他父皇就没杀过人吗?他父皇的手上就没有沾过自己兄弟们的血吗? 当日的平西王为什么要和我们联手?那也是被逼上绝路了而已,这条路,成者为王败者寇!容不得他心慈手软,他生在帝王家,生在我安茜儿的肚子里,就得去争,就得去赢,不然,不然就只有死路一条!” 安茜儿的声音从高亢到逐渐低沉,门外的小宫女被吓得瑟瑟发抖。 贵妃又犯病了,每次贵妃犯病癫狂,事后宫里总要意外死上一两个宫女太监的,这次,不会轮上她们吧。 贾嬷嬷赶紧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药,送进安茜儿的口中,又喂了她一口水。 安茜儿无知无觉的吃了药喝了水,慢慢的垂下了头,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贾嬷嬷服侍安贵妃睡在床上,看她确实睡熟了,才悄悄走出门去,疲惫的揉了揉额头,对着一个蓝衣小太监道, “传信给王爷,说娘娘身体不好,让他按自己的意思去做吧。” 想了想,又道, “至于暗地里那些人手,除了留下护卫娘娘的,其余的,都交给王爷,让王爷尽快查清睿王的死活,务必斩草除根。 至于宫里,让他放心,娘娘会做好的。” 小太监点头,转身就不见了。 第486章 消失的窃听者 贾嬷嬷吩咐完了小太监,正要回去,突然听见角落里一声轻微的响动,立刻下意识的问了一声 “谁?谁在那儿?” 然而回答她的是一阵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 她面色一沉,立刻带着人追了过去。 然而转了一圈,却连个人影也没有看到,疑惑的回来后,却见小公主凌娉婷正坐在房内,慢条斯理的饮着一杯枫露茶。 “公主什么时候来的?” 贾嬷嬷立刻堆起一脸笑容,却一肚子狐疑的迎了上去。 “这不才进来,”凌娉婷依然是那种傲娇的语气。 “母妃今日怎么安歇的这么早,我还有事要问她呢。” 安娉婷看似有些不满的问。 贾嬷嬷连忙回答, “贵妃娘娘今日太过劳累,所以就早些安歇了,公主今日也跟着累了一天,怎么不在自己宫中歇息,这个时辰又想起来看望娘娘。” “都说了我有事要问母妃,”凌娉婷娇气的说,语气里刁蛮之态尽显。 贾嬷嬷陪着笑, “公主有何事请教娘娘,要是不着急,可否告诉嬷嬷我,待娘娘睡醒,我再告诉她,可好?” 凌娉婷放下晶莹剔透的玉杯,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忽然出声道, “贾嬷嬷,你一直在母妃身边,说起来,倒是比我和哥哥还得母妃的信任,这件事嘛,要说问你也是一样的。” “哎呀,公主这话,老奴可当不起,只是在娘娘身边久了,娘娘抬举罢了,怎么抵得上王爷和公主在娘娘心中的分量。” 贾嬷嬷先是恭维了一番,才道, “不过,有什么事公主尽管问,老奴一贯是知无不言的。” 凌娉婷却没有直接说,而是转动着手中的小玉杯,看着杯中那一汪琥珀色的茶水,似乎在思虑着什么,好一会儿才像如梦初醒一般,漫不经心的问道: “今天的大典,睿王哥哥为什么没有赶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也别糊弄我,我看见父皇从接到信就一直脸色紧绷,难道凌瑾这次真的没命了?” “公主!” 贾嬷嬷听的不免有些胆战心惊,虽然她和安贵妃在自己的宫中并没有太多的忌讳,但是这小公主的性子历来是飞扬跋扈,口无遮拦,所以,在她面前,几乎从不露半点口风。 好在凌娉婷一贯不关心这些,她年纪还小,幼时虽然喜欢亲近皇后生的那两个孩子,但毕竟当时年岁小,那场大事之后,慢慢的就淡忘了。直至凌瑾回宫后,两人也很少见面,只和自己的亲哥哥凌稷很是亲近。 这也是安茜儿对她最满意的地方。 所以,这个女儿,安茜儿是打算娇养着的,不想让她牵扯进这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中去,也许,看着她那娇蛮的小儿女情态,能让贵妃娘娘想起自己的少女时代吧。 贾可心的心底是这么猜测的。 谁知道今天这丫头居然关心起这些来,还问的如此直截了当。 “公主慎言!” 贾嬷嬷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两个宫女出去看着,又环视了四周一圈,凌娉婷身边居然没有带人,连个贴身宫女都没带。 “公主这么晚出来,竟然一个人都没带,这可不合规矩。” 贾嬷嬷岔开了话题。 “出来时带了一个,忘了带给母妃的打的璎珞穗子,本公主打发她回去取了,也不知怎么这么半天都没回来,不过应该也快来了。 先别说这个了,贾嬷嬷你说,是不是凌稷死了?” “哎呀,” 贾嬷嬷累了一天,也立不起规矩了,反正这小公主自己也不在意,就想在旁边下首的绣墩上沾一沾屁股,可被这话吓的又跳起来, “刚说了公主慎言,公主怎么还越发没有顾忌了。什么死啊活的,让人听到,传到皇上耳朵里咱们可得吃一大顿排头。” “听见又如何,父皇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凌娉婷不在乎的嘀咕道。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赶紧告诉我,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贾嬷嬷看着凌娉婷不服气的表情,心中腹诽, 皇上是不会把你怎么样,娘娘却会少不了被一顿埋怨甚至是训斥,不过,话虽如此,面前的是连贵妃娘娘的话都可听可不听的小公主,她也只能陪笑了事。 “公主莫要多问了,这事老奴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是听说睿王殿下是遇到山匪了,所以没有及时赶回来,但王爷身边高手众多,又有皇上龙泽护佑,一定会逢凶化吉,遇难……” 贾嬷嬷“成祥”两个字还没有出口,就被凌娉婷不耐烦的打断,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废话了,没死就好,我还想趁芷瑶姐姐回宫,父皇心情好,求他让我出宫去玩呢,要是出了大事,就又出不去了。” “哎呀,公主,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出去玩……” 贾嬷嬷话没说完,凌娉婷已经不耐烦的站了起来, “好了,母妃既然已经睡了,我就回去了。” “公主慢点,您的宫女还没来,我打发人送您回去。” 贾嬷嬷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声怯怯的回音, “公主,奴婢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她们不让奴婢进去。” 原来凌娉婷的贴身宫女金柳已经来了,只是被阻在了门外,没有进来。 凌娉婷斜了贾嬷嬷一眼,贾嬷嬷立刻开口道, “金柳姑娘进来吧,公主正要回去呢。” 凌娉婷的小宫女金柳怯生生的进了屋门,手里还拿着一个藕紫色的璎珞穗子, “公主,您让我找的璎珞穗子只找到这个藕紫色的,天晴色的那个没找到,只有一个打了一半的,奴婢就没有拿来,许是……” 金柳咬着嘴唇,有些惶恐的看着凌娉婷, “许是公主您记差了?” 金柳的年纪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小脸白里透红,还带着点婴儿肥,娇憨可人的模样,此刻却有些忐忑不安的样子。 贾嬷嬷不动声色的瞥了金柳一眼,眼风扫过金柳水红色的襦裙边粘着的一点草屑,眉心聚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第487章 任性的长公主 凌娉婷没多想,金柳在她宫中也好几年了,为人老实不爱说话,胆子还小,但是手脚勤快,尤其是长了一双巧手,什么花儿草儿在她手里都能变成好玩好看的玩意物件,刺绣编绳打络子更是谁也比不上,所以,在她宫里混的还不错,只是因为嘴笨,所以不常常跟她出门。 今晚出来走得急,正好金柳在眼前,就带着她出来了,谁知走到一半,想起来这么晚了去母妃那儿,没个借口又要被她唠叨训斥,所以又把她打发回去取前些日子答应给母妃打的络子,自己没耐心等她,就一个人先来嘉禧宫了。 这会儿见金柳一副为了少了一副络子担心害怕的样子,就接过来递给贾嬷嬷, “哦,许是我前几天太忙,打了一半撂下了,今日记错了才让你去找,没有就罢了,又有什么打紧,用得着这副吓的鹌鹑似的模样。” 凌娉婷接过璎珞转身递给贾嬷嬷, “嬷嬷收好吧,等母妃醒了,给她就是了,说过两天我闲了,把那幅答应她的天青色的也做好送来。” 说完,也不等贾嬷嬷说话,招呼了金柳一声就扬长而去,金柳赶紧侧身匆匆对着贾嬷嬷福了一福,迈着小碎步,一溜烟的追着凌娉婷就走了。 贾嬷嬷手里拿着那只藕紫色的璎珞穗子,眼神慢慢变得凶狠,不过只是瞬间,就又恢复了平时和蔼可亲,低眉顺眼的神色。 凌娉婷带着金柳一溜烟的回了自己的宫中,如往常一样被伺候着洗漱完毕,躺在雕花拔步床上,放下两道帘幕,才觉得自己的心终于不用再拼命克制,咚咚咚的跳动起来,跳的无比剧烈,像是要蹦出自己的胸膛。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她只是抄了个小路,竟然听见贾嬷嬷交代小太监给哥哥传话,要杀凌瑾?! 斩草除根是什么意思?她知道凌瑾遭遇了刺杀,生死不明,她其实也一直有猜疑,但这一刻事实清清楚楚的来到自己的面前,听进自己的耳中时,她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惊慌失措。 她本来可以躲着等贾嬷嬷走后再出来的,可紧张之下,竟然弄出来一点动静。 她觉得自己不该怕贾嬷嬷,就算出去让她发现自己又能怎样?这样她更加可以去到母妃面前问一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她的脚却不争气,竟然带着她逃了。 偏偏贾嬷嬷紧跟在身后就追了出来。 这要是被她捉住,更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正在这时,身旁却传来一股力量,就像是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裹挟着自己逃离了后面的追赶,几乎是瞬间,就把自己送到了嘉禧宫前,耳边仿佛还有个声音轻轻的说, “别害怕,回去吧。” 那像是个男子的声音,有些耳熟,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这让她新奇而恐惧。 她强自镇定的在嘉禧宫坐着喝茶,应付贾嬷嬷,又强自镇定的回来就寝,直到现在躺在重重帘幕后面,心中还满是猜疑和震撼。 这宫里,好像要起波澜了。 …… 水瑶第二日一早就起来忙碌,交代好素莲按时按照她的方法照顾娘亲后,就出宫了。 她得了太康帝的允许,能自由出入宫门,可毕竟现在是公主身份,出行一次还是兴师动众的。 她住在坤宁宫,没有要自己的宫室,虽然皇帝给她送来了一众的宫女,可她习惯了独来独往。 在宫里没有人管她,可出宫就不行了,公主的仪仗浩浩荡荡的,水瑶出了大门,一看这个架势就顿时不干了。 这要是每次都这么大的阵仗出去,她怎么可能自由? 好容易要来的特权也就没什么用了。 不行,习惯要从第一次养成! “把仪仗去了,我不带人,自己出宫就好。” 水瑶说的斩钉截铁,可把一旁的掌事太监吓了一跳。 “这可万万使不得啊,长公主。这仪仗是您的体面,别人想要还没有呢,怎么能撤了,再说,也不合规矩啊。” 旁边的两个大宫女也点头称是,小声的劝着水瑶,让她别乱了规矩,惹人笑话。 水瑶看着一点都不肯通融的掌事太监和面上十分恭敬,但内心怎么看待她这个民间长大的公主就不知道了的一众宫女们,冷清的笑了一下,一点都不惯着他们,张嘴道: “我的事我自己做主,我的人也得听从我的规矩,如若不然,那就随便你们去哪个主子那儿,我这儿养不起也容不下!” 这话总共没几句却掷地有声,一群刚才还不以为然,甚至对这个才来了没几天的公主有些轻视的人顿时吓的噤若寒蝉。为首的首领太监更是吓的直接跪了下来, “公主莫要生气,咱们不敢不听从公主的懿旨,只是这仪仗是规矩也是皇上特意赏的恩赐,您不用,咱们也得先禀明了皇上才行。” 这也是实话,水瑶见他们怕了,也没有过多的难为他们,立威而已,过了也不好,容易适得其反。 “你们去回了父皇吧,就说我以后可能会经常出宫,每次都这么大阵仗的未免太兴师动众了,我要自己微服出去,请父皇给个方便就是了。” 这话说的底下的掌事太监在阵阵凉风里起了一身大汗,虽然觉得这话太不合宫规,可看着水瑶那张虽然极尽标致却冷冰冰的脸,也只好唯唯诺诺的去了。 因为时间还早,太康帝凌南苍刚用完早膳,还没上朝,管事太监掐着这个空,战战兢兢的把话回了,跪在地上低着头,准备迎接皇上的震怒。 没想到太康帝沉默了一会儿道: “既然瑶儿不喜欢铺张,也算是好事,你们把仪仗撤了就是,她不愿意张扬,低调出行也都随她,但不能一个人出宫,随身至少带四个宫女,再到当值的侍卫里挑上四个护卫着一起出宫。毕竟她是公主,安危是一定要保障的。” 皇上如此好说话,这让一众人都讶异万分,看来皇上对这个女儿的看重非同一般。 一时间,因为此事,皇宫内议论纷纷,水瑶在后宫内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起来。 第488章 景家的往事 然而这都是后话,此刻的水瑶,并无暇顾及别人的看法,她急匆匆的踏进了景府的大门,并且很快就想办法把随她而来的宫女和侍卫打发到了别处。 长公主驾到,除了景焘,景家的人都要出来接驾,水瑶在皇宫中倒是不怯,小脸随时可以摆出不高兴,别说身边的人不敢说什么,就说太康帝,也从不对她说一句重话。 可回到景家,水瑶变得乖顺起来,好容易应付完众人之间的问安拜见,嘘寒问暖,安静下来之后,水瑶的耐心已经用到了极限,无奈的对景叔彦道: “祖父,今后我再来,可不要再弄这么兴师动众的了,太耽误彼此时间,还净说些没有用的虚话。” 景叔彦被说的一脸尴尬,他虽年岁已长,但仍是谦谦君子,极其讲究礼仪,对水瑶的话很是有看法,但多年来的修养限制他,君子口不出恶言。 何况对面还是当今的长公主,两人之间有君臣之分。 虽然,这公主对他口称祖父,虽然,这公主是他那个离家不归的逆子养大的,但这一声祖父他还真不敢应。 景叔彦站起身来, “公主,虽然您与景昭有过父女的缘分,但现在圣上已经将您认归宗室,君臣有别,这声祖父臣不敢应,今后您还是别这样称呼了。” “哦,景大人您是这样想的,那如您所愿,今后我就不硬攀您这门亲戚了。” 水瑶出乎意料的干脆,这让景叔彦心底一阵惊讶,他本以为水瑶会不同意,或者说怎么也得客气几句,却没料到如此爽快,虽然自己说的是真心话,可这会儿心里竟然有一种淡淡的失落。 水瑶却没心思顾及他心中的那点文人墨客的纠结矫情,她的时间宝贵,这么多琐事废话已经耽误了她半天的功夫,这让她有了一种得在外面另置一处宅子的想法。 景家的人实在太多了,她有些不适应。 转头看见景淮也在一旁坐着,忽然有些后知后觉的说道, “伯父,哦,我可以继续称呼您伯父吧?” 看景淮有些窘迫的摸了摸鼻子,点了点头,才继续说, “您今天为什么也在府里,怎么你们都不需要上值吗?东文国的俸禄竟然如此好赚?” 景淮一阵无语,但还是耐心的解释说, “昨日宫里传了口信来,说公主您今日到访,所以下官一家才在府中恭候,下官和父亲也没有去上值。” 原来如此! 水瑶一阵愕然,皇家的架子确实大,自己离开多年,都已经有些忘却了。 不过,这也更坚定了水瑶自己在外面置个宅子做落脚点,不然,每次到景府来,还不得把人家折腾个人仰马翻的。 看出水瑶和景昊有事相商,景叔彦和景淮知趣的客气了两句,就告辞出去了。 父子二人父慈子孝的走到游廊深处,景叔彦咳嗽了一声,问道, “你弟弟是不是快回来了,还有几日能到?” 景淮更加无语,这事他哪能知道的那么清楚,景昭那个家伙从来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他和爹一样,都是从景昊的嘴里听说景昭和芸娘夫妇二人快要回来了,这会儿又问他作什么?他也不是包打听。 “爹这话问的,昊儿只说他爹要回来,我和您一样不知道具体日子,这会儿问我,我哪里知晓。” 道理景叔彦自然知道,问这么一句也不过是跟大儿子找个话题,谁知道就这么被硬生生的怼了回来,景叔彦心里一阵不痛快。 “这次,你弟弟回来,要对他二人客气些,尤其是对你弟妇,不要给他们立太多的规矩了,他们一家人都自在惯了,你看公主那做派,就是个不受约束的,咱们也别多管了。” “这事祖父他老人家都交代了,爹你只要别再多给我们立规矩就好,说起来当初二弟一家回来,还是爹爹说我们景家树大招风,景昭更是惹人注目,非得让我们演一出兄弟失和的戏码,结果才让二弟这么多年游离在外,不肯回家。” 景叔彦一阵气结,那是他说的吗?那是他爹,大儒景焘说的,景昭从小天资聪颖,钦天监还曾预言他与皇室有亲缘,已经引得皇室猜忌,若是肯尚公主,做个驸马也算应了钦天监的天兆之说,可景昭不愿意,爹爹也不愿意,说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后必然是盛极而衰的景象。 若是慢慢败落倒也罢了,引起皇家的猜忌出手,就不免是玉山倾倒,大厦崩塌,一个延绵百年的世家瞬间被连根拔起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所以,景家要防患于未然,不要鼎盛才能保得万年长青。 于是,才有了景昭自绝前程,父子兄弟失和,景家后代子弟才能平平,渐渐开始泯然于众世家一般无二。 只是做这样的事情,无法把握事态的走向和分寸,以至于委屈了景昭,委屈了芸娘,竟然真的令景昭多年来几乎和家中彻底断了联系。 这些年,第一次知道景昭的消息,还是景昭的弟子田文杰拿着荐书前来找自己,而自己虽然把田文杰引荐进了国子监读书,却不敢也不愿和他多接触,他也没有主动告知景昭的居所和近况,只是让他们放心…… 想起这些往事,景叔彦的心里不是不愧疚,不愤慨的,可他也明白父亲景焘的用心,景焘是文臣的精神领袖,没有实权,却有号召力,受人尊敬也容易被别人拿来架在火上烤,景昭的皇室亲缘之说一出,景家更是如高空危卵,岌岌可危。要破局,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自污。 不过没有想到的是,阴差阳错的,景昭竟然收养了皇上失散多年的爱女,钦天监的亲缘之说居然这样解释清楚了。 当那日在高亭上,太康帝认了如凌波仙子般的芷瑶公主,亲口对景焘说,没想到皇家和景家居然有这样奇妙的缘分,皇家的公主能有大儒做曾祖父也是荣耀。 君臣相视而笑的情景,让景家多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当晚,芷瑶公主进了宫,父亲就宣布可以尽快让景昭回来,可谁也不知道怎么去联系景昭,直到昨日孙儿景昊突然归家…… 第489章 东方秋月的侍卫队 景昊一来,那个跟随芷瑶公主前来,又随着公主进宫后消失不见的端木渊也跟着出现了,并且又住回了景府安排给景昊的小院子。 景叔彦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头,正好看景淮居然也认识端木渊,索性眼不见为净,把一切都扔给景淮夫妇二人料理,自己躲了个清净。 为此,景淮也不是很情愿的。 所以,景叔彦现在面对长子不是很顺从的态度,也是有些心虚。他嘴张了几张,最后还是一甩袍袖, “我不管了,随便你们闹去吧,哼。” 他转身走了,景淮隐约还听见他愤愤的声音, “逆子,哼,都是逆子!” 景淮不服气的嘀咕道, “自己什么都不管,只想躲清闲,还好意思说我是逆子,哼,像我这样的逆子,不知道多少人家求都求不到呢。” 他也愤愤的一甩袍袖,向着相反的方向扬长而去。 景家人人都想置身事外,不愿意搅入宫廷的是非之中,而水瑶和景昊却已经主动的入了局。 景昊给水瑶详细的讲了分别后凌瑾的去向,以及他的推测和对南疆的忧虑。 水瑶也不免有些犯愁,南蛮国的兵力相对于东文来说不多,但民风彪悍,士兵的单兵作战能力强,若是东文守军齐心合力,南蛮是不敢大举进犯的,但如果真的有人里应外合,出卖南疆边境,失了防守,那整个富庶的南方就像一块肥硕的膏脂,任人予取予夺了。 要想改变,这一切,仅仅靠一个凌瑾是没有用的,他的手里得有兵,虽然说岳大儒门下的弟子早已站在凌瑾一方,但毕竟兵力有限,而且战事未起,即使凌瑾手中有先斩后奏的权利,也无法提前准备,强行调兵。而若是战事已起,战场上瞬息万变,如果有人放水,边境一泻千里,那不等南方的各路人马集结完毕,南蛮就已经冲破关卡,深入东文劫掠一空了。 而边境的大部分人马都在安擎宇的手心里握着,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撼动。 这是个难解的局,不是谁的个人武力可以解决的。 水瑶听了景昊带来的消息,一时之间也很愁。 “你不是带了新的证据回来吗?能不能一举扳倒安擎宇,收了他手里的兵权,不就没有这些问题了?” 水瑶脑中忽然灵光乍现,问景昊。 景昊苦笑道, “哪有那么容易,安家这十年在朝中经营的不说如铁桶一般,也算是人脉广众,抓不到他的大错,或者说只要不是谋逆大罪,都不可能一下就拿下他的兵权,要知道,军中的主帅也不是随意罢黜的,弄不好,会被人操纵,引起兵变。”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该怎么办呢?” 水瑶有些泄气,勾心斗角,这真的不是她的强项。 “我还以为救醒娘亲,一切都会好起来,就可以团聚了,谁料到还有这么多的麻烦事。” “其实,”景昊迟疑的说, “如果能早日救醒你们的娘亲的话,可能会有转机。” “什么意思?” 水瑶和端木渊齐齐看向景昊。 “我回来之前,睿王跟我提过,你们的娘亲当年手下是有一支私人的卫队的,是她亲自训练出来的,男女各一半,多数是孤儿出身,每次出征时她亲自带领,得胜回营时却不随她回京,而是当年由她自选了一方土地,安置了这批将士,他们战时为兵,和平时为民,耕种纺织,自给自足,要是手里有这支卫队在,必然能挡住南蛮的进攻,赢得调兵的时机。” 还有这样的事? 水瑶瞪大了眼睛,娘亲竟然如此威风,看来还是自己当年的年纪太小,竟然从来不知道。 只是,这支卫队太神秘,凌瑾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寻,更不知道怎么能调动。 “如果是这样的话,”水瑶看着端木渊, “就更得快些把娘亲唤醒了。” 端木渊看着水瑶明亮的杏眼,突然觉得压力山大。 水瑶离开景家回宫的时候,特意给景昊和端木渊留下了一大笔的银票, “去另寻个宅子买下来吧,我以后出来也方便些,免得每次都到景府来劳师动众的。” 端木渊刚想伸手接过来,却被景昊抢先一步拿了过去, “买个宅子也好,我去寻寻看,爹爹和娘亲来了若是不愿意住在府里,也能多个落脚之处。” 端木渊只好尴尬的收回了手。 不过水瑶回宫后,却收到了太康帝的一个大礼物,凌南苍竟然赐了她一个宅子作为别院。 “公主昨日说为给皇后娘娘治病,今后需要频繁出宫,皇上想着虽然有养育的情分在,可公主总去景府上打扰也不便,想来想去还是赐个宅子给公主做别院,等公主将来大婚的时候,再选个更好的公主府。” 水瑶自动的忽略了后面的话,这真是瞌睡送个枕头,早知道父皇竟然这么么大方,就不给景昊那么多的银票了。 水瑶喜滋滋的收了房契,大方的赏了前来传旨的太监,回房去看东方秋月去了。 而另一间宫室里,凌南苍看着地上跪着的太监和暗卫,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你确定景家除了那两个小的,其余人只是见了公主一面,并没有多交谈?” 暗卫依然低着头,回答道, “小人确定,公主尊称景叔彦祖父,那景叔彦不敢应称,公主接着就换了称呼,称他景大人。随即几人也没有多说什么,景叔彦和景淮就告辞了,只留下景家那个小辈和另一位年轻人,公主对他们倒是很亲近随意。” 凌南苍听后点点头, “景家还算是知道分寸,也是,百年的氏族嘛,识时务懂进退,不然也不会生存的时间堪比一个王朝。” 他沉声对暗卫说, “你下去吧,以后只要公主出门,就给我看好她,但是不要干涉公主的行动,保证好她的安全,看到什么回来告诉我。” 暗卫闪身出去了。 凌南苍抬手让地上的太监起来, “既然公主收了宅子,你们赶紧去把宅子收拾收拾,缺什么赶紧补上,所有的支出从内库里出。” 第490章 莲花离开 水瑶第二天就将房契送出了宫,交代端木渊和景昊赶紧收拾搬家。 端木渊本想接了房契去打理,谁知又被景昊截了胡。 “景兄,你这么多年没有回本家,这才回来,应该多留在府中团聚,这些琐碎的活计就让我去料理吧。” 端木渊觉得自己现在已经非常了解东文的人情世故,这几句话说的也是入情入理。 谁知景昊脸一板, “什么叫琐事,这是我妹妹在皇宫外面的家,我不操心料理难道推给外人?” 他着重咬清了“外人”两个字,“再说,你跟瑶瑶什么关系啊,天天跟着她,回头那么大的一栋宅子,你是不是还想着搬进去住?我告诉你,没有我和我爹娘在,你不可以住进瑶瑶的别院。” 端木渊被怼的哑口无言,景昊自己也很郁闷,自己争不过凌瑾那个亲哥哥也就算了,现在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木头,居然也想超越自己,和自己争妹妹,真的让人很不开心。 还有爹娘,听瑶瑶的话音,爹娘还对眼前这个木头挺满意的,真是的,难道他这个哥哥很不重要吗,怎么就没有人来问问他的意见呢? 找不到存在感的景昊心中憋闷,就把气都撒在了跟在自己身后的端木渊的身上,反正如果他不愿意受气更好,气跑了就不用他撵了。 京都城中看似一团和气的气氛后暗流涌动,而此刻,景昭和芸娘正带着莲花加紧往京城赶。 进京的必经之路上,有一个不大的茶寮,往来的人都会在这里歇歇脚,喝口茶,所以尽管茶寮的茶水果子一般,但生意还不错。 景昭和芸娘稍稍做了些易容改装,模样打扮都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生意人。莲花则把白皙的小脸涂黑,脸上的三道猫抓痕因为治疗的有些晚,还没有完全恢复,隐隐能看出一些痕迹。 她改穿了男装,除了身量还有些矮,看着单薄了些,倒是真的很像个在外讨生活的农家少年儿郎。 三人坐在茶寮的边缘,一声不响的喝着大碗茶,耳朵却在倾听着里面几人的对话。 茶寮里面坐着五六个精壮汉子,虽然穿着打扮各不相同,但都是利索的短装,默不作声的喝了一阵子茶水,吃了两盘子果点后,估计是因为果子茶水不合心意,一个人不满的开口道, “这次出门,才给了这么点盘缠,一路上也少有接应的盘口,路还这么远,时间还催的这么紧,让咱们怎么赶路?” 这声牢骚引起了另外几个人的共鸣,几人纷纷的抱怨起来。 “就是,以前出门,别说吃喝,就是女人,也都有人送,现在可好,这点盘缠,连口像样的茶点都吃不起。” “就是,这破茶寮,煮的茶又苦又涩。以前老子哪受过这个罪。” “我说头,咱们为啥非得跟自己过不去,我跟你说,南州虽然不行了,我还知道个盘口,咱们去那里弄点盘缠呗?” “真的,刘二哥,你还有这私货藏着呢,那咱们就去呗,头,你说咋样?” 一群人说着说着,像是达成了共识,一起七嘴八舌的对着最里面的一个人说着,声音也从一开始的小心压着嗓子到逐渐清晰起来。 “闭嘴!” 一声低喝传来,几人立即噤若寒蝉。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想着口腹之欲,告诉你们,这次的差事十分重要,你们要是节外生枝,误了上面的事,咱们全都活不了。” 几人安静了片刻,一个有些怯意又不死心的声音响起, “头,咱们也不全是为了享福,你看咱们那几匹马,有两匹又老又瘦,再跑两天,眼看就得死在路上,咱们荷包里的钱可不够买马的,与其等马死了没法赶路,还不如早做打算,去刘二哥说的那个盘口,弄几匹膘肥体壮的好马,也不耽误赶路。” 这几句话像是打动了那个领头的男人,他略一思索,就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 “好,那咱们这就去,我丑话说在前头,咱们去要了马匹和银两就走,谁要是再起幺蛾子,别怪我不讲兄弟情面。” 其余几人见头答应了,立刻喜上眉梢,连连答应着绝不再生事,几个人飞快的翻身上马走了。 景昭和芸娘对视了一眼,端起面前的大碗茶,一饮而尽,转身看莲花,想叫她赶紧喝完茶赶路,却发现小姑娘脸色煞白,连嘴唇都几乎没有了血色。 景昭和芸娘心知不好,不知道什么引发了莲花心底的心事,看她这样子,像是被勾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芸娘很担心她触发旧病,立刻开口道, “莲花,喝好了吗?咱们该赶路了。” 莲花如梦初醒一般,抬头看看芸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端起面前的茶碗,胡乱的喝了两口,站起来,跟着景昭和芸娘出了茶寮。 三人继续往前行至无人处,芸娘正打算问问莲花刚才怎么了,谁知她先开了口, “干爹,干娘,我不能继续跟你们往前走了,我发现了一个仇人,我要去找他报仇。” 莲花心性单纯,说话也直来直去,芸娘放缓了声音,柔声问道, “莲花,你既然叫了我一声干娘,我就得护你三分,你有仇,我们不会坐视不理,但是你瑶瑶姐姐那里现在有大事在等着我们,你看看报仇的事能不能先放一放。” 莲花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 “干娘,瑶瑶姐姐的事要紧,你们先去京城帮她吧,我可以先跟着仇人,看好他的去向和行踪,再等你们一起来报仇。” 景昭和芸娘一起摇摇头, “不行,你一个小女孩子,不能一个人去做这样的事,瑶瑶把你交到我们手上,是想让你治好病,过正常人的生活,不能让你在陷在过去的仇恨中。莲花,好孩子,是非善恶终有报,咱们不急于一时。” 莲花看着芸娘,默默地低下了头。 芸娘又劝慰了她好一会儿,三人才继续赶路,谁料到,第二日的一大早,芸娘就发现,莲花在投宿的客栈里留下了一封信,走了。 第491章 水瑶的别院 莲花识字不多,这封信写的歪歪扭扭,还画了一些图案,好在芸娘已经熟悉了莲花的表达方式,勉强算是看明白了。 “这孩子太倔强了,” 芸娘手捻着信笺,有些担忧的说, “她说昨天那群人里面有她的仇人,还说这些人跟瑶瑶她们以前见过的那些会邪恶手段的符师有关系,她跟着那些人,一是为了报仇,而是她知道瑶瑶一直也很想将那个组织连根拔起,所以,她不会轻举妄动,不会儿轻易现身报仇的,她还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印记,让我们办完事后可以回来找她。” 芸娘说着,将信笺递给景昭,让他看纸上的一朵小小的三瓣莲花。 “咱们现在怎么办呢?是先去京都还是去找回莲花?” 一向干脆的芸娘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从情理上来说,她不放心莲花一个小姑娘去冒险,但水瑶那边也很急,她们一路上收到过云放和景昊的留信,睿王如今一直在各种层出不穷的风险中奔波,如今边疆还有了异动,二人虽然所知不多,但也察觉到了平静之下的暗流涌动,也许,整个东文都要起风波了。 景昭考虑了片刻,毅然道, “我们按原计划进京,莲花虽然小,但一路走来,经历过不少事情,相信她不会冒进的,咱们早点办完事情,早点回来找她,不然,以她的倔强个性,就算是现在把她找回来,她也还是要跑的。” 芸娘也只好应了,虽然相处的时日不算太久,但她也知道莲花性子很是倔强,真的就如景昭说的那样,现在这个时候就算是把她找回来,她也一定不会甘心的。 二人决定之后就不再耽搁,快马扬鞭的赶往了京城。 进京的那一天,正好水瑶的别院正式开府。 太康帝本想亲自到场给水瑶这个长公主撑撑面子,谁料水瑶根本就没打算办宴席。 “我本来就是个民间回来的,况且回来的时日尚短,在这京城里谁都不认识,何苦大张旗鼓的开府宴客?别人还得看在父皇的脸面上来我这里应这个虚礼,我看倒是没这个必要,何况我现在正全心全意的给母后调养身体治病,也没有精力去应付那些不认识的人。不如等母后的身体康复了,再办个庆贺的喜宴,到时候我在京中没准也有了一两个熟悉的手帕交,也不那么尴尬寂寞。” 太康帝现在对这个女儿是无所不应的,何况水瑶说的也入情入理,处处彰显至情至孝之意。 太康帝本人也是不爱张扬,勤俭朴素的性格,只是因为对女儿心有愧疚,才分外大方,如今见大女儿如此能干懂事,心中无形之中对东方秋月的所生的这一对儿女更看重了几分。 接着想到凌瑾现在还生死不知,不由得有些焦躁,他本来就担心凌瑾的安危,每每看见芷瑶就又更胜一筹,想着发妻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瑾儿又下落不明,对芷瑶更加心生怜意。 而且从凌瑾失踪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虽然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判断瑾儿很有可能还活着,但却没有确切的消息,再加上也担心女儿责怪自己对瑾儿不上心,于是回到自己的书房后,立刻又把侍卫统领叫进来训斥了一顿,让他立刻再加派一队人去寻找凌瑾的踪迹。 于是,水瑶的别院开府的时候就只来了景家的一众小辈和端木渊,一群人关起门来吃吃喝喝。 景家这一辈加上景昊有七男三女,女孩子养的中规中矩的,六个男孩子倒是个个相貌不俗,看上去神采飞扬的。 若是单论相貌,倒是个个都比景昊卖相好些。只是不能放在一起比较,若果站在一起,虽然景昊年纪最小,但行动间的气势却显得旁边的六个哥哥都透出一份稚嫩感来。 好在自己家的亲人在一起,景昊本就长得憨厚讨喜,为人随和,六个景家兄长自己也都没有觉察出这个从外面归来的弟弟有什么不一样,一应的生活起居,还对景昊颇为照顾,浑然不知这个最小的弟弟前几天的进京途中,手中了结了多少刺客的性命。只觉得他憨直可爱,讨论起诗书来,虽然谦逊,却能看出腹中颇有才华,几人还感叹景昭叔父虽然在外多年,但依然教子有方,景昊也没有失了景家读书人的本分。 一时间,兄弟七人其乐融融。 景家的三位姑娘有一个已经嫁为人妇,这次也从婆家赶来给水瑶送了贺礼,而且留下来陪着兄弟姐妹一起开宴。景家长房长子已经成亲,长嫂其实年纪也才二十有一,虽然膝下都已经有了孩子,但也兴冲冲的来了,此刻,正和自己的三个小姑子一起四处走着,看着别院的风景。 虽然老一辈都可以降低和皇室的牵连羁绊,用来避嫌,但却不限制她们这些小一辈子的跟长公主亲近,毕竟一回来就压安贵妃一头的长公主,虽然现在凌瑾势弱,可谁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呢。 因为都是自己家人,所以没有分席,只是开了两桌,男女各一桌坐着。看着一群的景公子,水瑶忽然想起那日郭婉儿丫鬟金柳口中提到的三公子,于是特意注意了一下长房的三公子景枫。 不看还好,仔细一看,水瑶发现,这三公子景枫竟然长得和景昭有些相似,皮肤白皙,身材颀长,头上的墨发简单挽了一个发髻,用顶青玉冠束着,一袭青衫,显得清俊儒雅。 水瑶再看看景昊,不由得心底发笑,这若是让外人来看这外貌,这景枫倒是比昊儿哥哥更像是景昭爹爹的儿子。只有她们这些人才能看出来,景枫脸上的那对大眼睛微微带些桃花眼的味道,精致好看,却没有景昭眼底的坚毅,而景昊酷似芸娘的圆脸上却有一对和景昭一模一样神情的眼睛。 正当水瑶想的出神的时候,一个小厮跑来传话,说门口有个姑娘给长公主送开府贺礼来了。 第492章 郭婉儿的礼物 水瑶疑问的眼神看向景家众人,她这小小的别院今天第一次住进人来,谁的消息如此灵通,竟然找上门了。 “门口的小姐有没有说是哪家的?” 水瑶问道。 “说了,说是郭大将军家的小姐。”小厮回道。 水瑶讶然,竟然真的这么巧,她才想到郭婉儿,她本人竟然就来到门口了。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送礼来了,也不好拒人于门外。 水瑶笑了一声, “那就赶紧请郭大小姐进来吧,我这刚回来,难得有人对我这么友善,也不知是冲的谁的面子。” 一旁的景家大姐连忙笑着说, “公主说笑了,还用别人的面子,公主肯屈尊交往,这京城中的贵女那个不踊跃向前。” 水瑶却只是笑了笑,眼角的微光却瞟见景枫神色虽然没变,但耳根却隐隐的红透了。 原来这景三公子对郭婉儿也是有情意的,这婉儿姑娘虽然有点鲁莽,倒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水瑶心中顿时有了底,她很欣赏郭大将军,对婉儿姑娘的印象也不错,这门亲事,倒是于公于私都是好事。 郭婉儿带着金柳在外面候着,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确实有些鲁莽了。 今日倒不是她非得追着景三公子,实在是想来见见这位东文国最近风头最盛的大长公主。 水瑶自从回宫后,一直深居简出,几乎从不会客。别说京城中的贵妇小姐,就是宗室中人想见她一面都难,但太康帝的恩宠不断,前些天更是听闻连出入宫门都不限制她,这是宫中其他人都没有的优待,但她仍然从不在人前露面,所有自认为有头有脸的贵妇们也都被驳了面子,虽然不敢有微词,但长公主凌芷瑶孤僻神秘不合群的性子也慢慢传出来了。 要不是那日在景家的菊花宴上见过水瑶,见过她那温婉和善的笑容,欣赏过她在水上空灵飘逸的身法,郭婉儿也会信了这种说法。 但是现在她只认为水瑶是一个从民间历劫归来的强者,而偏偏她,倾慕强者。 “公主有什么稀奇,这一代代的公主多了,像凌芷瑶这样的女子哪一代的公主比得上,那些就会嚼老鸹舌头的长舌妇懂得什么,这才是配称长公主的奇女子呢。” 因为喜欢舞刀弄棒,因为自知自身的武力值远远比不上水瑶,所以,郭婉儿在菊花宴后就成了水瑶妥妥的小迷妹。但水瑶现在是公主,住在深宫,而她虽然是将军之女,但与公主没有深交,不得邀请也没法入宫去觐见,如今听说皇上赐了个宅子给公主做别院,又打听到今天是别院的暖房之喜,立刻挑了礼物就兴冲冲的来了。 这个豪爽而又单纯的姑娘直到走进了别院的大门里,才有些后知后觉的感觉到,长公主办的是家宴,自己确实是来的不太合适。 不过进了内宅,见水瑶虽然一身宫装锦绣辉煌,但脸上却依然和气带笑,甚至在看见她之后还特意往前迎了两步,将正在行礼的她一把挽住了胳膊,亲亲热热的叫着婉儿姐姐。婉儿的心忽然“呼啦”一下子就热了起来,及至看见景家的一众兄弟姐妹,尤其的俊俏的景三公子,她的心里就更热了,只觉得自己脸上隐隐在发烧,不知已经脸红成了什么样子。 水瑶毫不见外的拉着郭婉儿入了女子那一席,还贴心的解释道, “今日只是家宴,所以未分男宾女宾,大家都在一处,要是婉儿姐姐觉得不妥,可以让小厮搬个屏风来把这两桌宴席隔开,你看可好。” 婉儿听了,忍不住眼波就飘向了男桌的方向,却在不经意间和景枫对视了一眼,两人连忙把视线移开,却不知脸上都已经红霞满天。 婉儿好不容易稳定了心神,答道:“公主客气了,婉儿今天来的鲁莽,打扰了公主的家宴,已经很是不安,蒙公主不弃,留婉儿一同饮宴,自然是客随主便。” 水瑶见郭婉儿窘迫之间却也能对答如流,心中对她的好感又更上一层。 当即笑着说, “既然如此,咱们就不要那些规矩和顾忌了,反正今天这里的都是自己人,咱们关起门来自己乐,也传不到外面去。” 景家大嫂走上前来, “看公主说的如此谨慎,其实这有什么,都是一家人,婉儿我们也都熟悉,纵然现在不是一家,没准机缘巧合,那天也成了一家人了呢。” 水瑶听话听音,一听这景家大嫂的话音,就知道这事八成在景家也提上议程了,心里顿时也从容起来。她还真的有些怕自己初来乍到,点错了鸳鸯谱。 一顿饭大家都吃的其乐融融,虽然没有准备曲水流觞,也没有人才思泉涌,七步成诗。席间一群年轻人行酒令,谈古论今,引经据典,倒也诵了几首好诗出来,又引得众人忙着磨墨铺纸,记录下来,直闹了两个时辰才算作罢。 该到了告别的时候了,水瑶送郭婉儿出去,行至一半,婉儿忽然一拍脑袋,大叫了一声, “哎呀,我忘了一件大事。” 水瑶被她唬了一跳,忙笑嘻嘻的问她怎么了莲花伸手拉着水瑶的手腕, “公主,我今天带来的礼物在哪里?” 水瑶被她问的一头雾水, “应该在房中吧,等丫头们都记录下来,才好入库。” 这话说完,水瑶自己都一阵恍惚,才短短几个月,她都已经从山野村姑成了一个有自己私库的人了。 郭婉儿却丝毫都没有觉察出什么,而是拉着水瑶道, “快回去,我还有话没交代呢。” 水瑶疑惑的被婉儿拉回了房中,从一屋子的贺礼中找到了婉儿带来的一个大盒子。 郭婉儿手忙脚乱的打开大盒子,里面是一套精致的红宝石头面。 水瑶刚想赞一句好看,却发现婉儿毫不在意的把头面退到一旁,在旁边拿出一个锦袋来。 “公主,其实我今天来,主要是受人之托,来给您送这个来的。” 第493章 北疆来的书信 “受人之托,受谁之托?”水瑶被婉儿弄的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受我爹爹,哦,就是郭末郭将军,这是他前天遣人送回来的,让我们务必尽快送到公主您的手上。” “哦,前天就送到了,为什么你今天才送来?” 水瑶笑着看向郭婉儿, “你还说你爹让尽快。” 郭婉儿挑起英气的黑眉, “公主你不知道,我爹这人矫情,他还特意叮嘱了务必要悄悄的送到您手里,不能让外人知晓这件事,更不能让外人知晓您和他有过交往。 公主你说你住在宫里,我们寻常也进不去,要是我娘往宫里递帖子拜见,那就不可能不被人知晓,所以,我爹这要求就不靠谱,又要悄悄的无人知晓,又要尽快,要不是你开了别院,让我有借口来这一趟,这东西我可不知道怎么送进来。” 郭婉儿说着说着,豪爽的本性渐渐流露了出来,言语间也少了些客气和隔阂,对着水瑶“你呀你呀”的说着,说到兴奋之处,忽然刹住,好奇的问水瑶, “瑶瑶,哦,公主,你和我爹认识吗?你们怎么认识的?你不知道,我娘刚知道我爹要送信给你的时候,惊的半天缓不过神来……” 水瑶看着连珠炮一样的郭婉儿,只好含糊其辞的说, “我曾经受人之托给郭大将军送过给养,所以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些不重要,以后再说,倒是不知道大将军有什么会送给我。” 水瑶说着,准备打开锦袋,见郭婉儿一眼不眨的盯着自己的手,一点也没有回避的意思,只好含着微笑,当着她的面打开了锦袋。 锦袋里只有两封信,一封的封皮上写着升平长公主启,下款落笔:郭末,另一封的封皮上题着少主芷瑶亲启,下款落了一个小小的印鉴。 水瑶仔细看了看,发现是“正义”两个字。 这是什么意思? 水瑶微一沉吟,就打开了郭末将军的那封信。 信不长,一眼看过去,水瑶心中有了数。 她没有打开第二封信,只是对郭婉儿说, “婉儿姐姐,信我看了,你回府代我问郭夫人好,天色不早,我送你出去吧。” 婉儿只是性情直爽,并不是看不懂眉眼高低,她一看水瑶的神色,就知道人家有事要忙,立刻笑着告辞,还一再婉拒水瑶起步相送,水瑶还是客气的送到了二门,分别的时候,水瑶忽然想起一事,开口问道, “婉儿姐姐,你爹既然要你悄悄的送这封信来,我今天这家宴办的低调,满城的闺秀,只有你一个上门,难道不会引人注目吗?” 郭婉儿听了这话,少见的有些难为情,略一迟疑后,还是很爽快的说, “不要紧,我喜爱景家的书卷气,有景家人的宴会我都会参加,你今天的家宴请的都是景府的人,就算被别人知道我来了,也不过是多笑话我两句罢了,想不到别的上头去,公主你不必担心。” 这个景家的书卷气,是指的景家有着书卷气的三公子吧。水瑶嘴角含笑,暗自在心中腹诽,面上露出了然的神情。 郭婉儿说完,自己也觉得脸红,不敢抬头看水瑶,连忙扯着柳燕的手,主仆二人匆匆离去,就是那背影看着走的异常迅速,甚至有些踉跄。 水瑶看着郭婉儿的身影消失在二门之外,想到这姑娘虽然看上去泼辣不羁,行事大胆,其实是粗中有细,不拘小节,和那个长着一对儿桃花眼的景枫三哥也不知是怎么看对眼的。 愣了一会神,水瑶哑然失笑,旁人的事情不劳她操心,她还是赶紧回去看看那封正义的来信吧。 郭大将军的信中说,北疆现在比较太平,上次运送过去的兵器经过几次小规模的实战检测,实在是有大用,只是结合具体的战场情况,做了些改动,已经重新绘制了改动后的图纸,随信交给她,让她找机会献给太康帝,最好给所有的戍边军队都配上这些得用的器械。 信的末尾,写着“若能各军营中都得以配备此神兵利器,不但边境固若金汤,将士也可减少伤亡,虽然马革裹尸是军人的宿命与荣誉,但若因此多奏些凯歌,也能多保住些东文民间的家宅安康。” 这些话深深的触动了水瑶,如果现在南疆的凌瑾手中有这些兵器,想必胜算会更多吧。 对于另外一封信,郭大将军只提了寥寥数句,说明是郑监军所书,而郑监军曾经在十年前服侍过水瑶的母亲,如今的东方皇后。 这句话给水瑶传递了大量的信息,怪不得这郑艺当初在北疆的时候总是默默的打量自己,原来和娘亲有旧。此时此地,郑艺化名正义传信给她,这中间一定有些她不知道的往事。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水瑶才没有当着郭婉儿的面打开第二封信。 水瑶回去的时候,端木渊和景昊都端坐在房内等着她回来。 水瑶从怀中取出两封信递给二人,自己打开了化名正义的来信。 端木渊和景昊只见水瑶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当她看完整封信后,手臂有些无力的垂了下来。 景昊和端木渊一起去抢她手中的信,两人一人抓到一半,险些将信扯烂,于是干脆两个脑袋凑到一起,同时看了起来。 匆匆看了一遍后,端木渊松开了信纸,看着有点出神的水瑶,开口道, “其实,我也早就觉得皇宫里的那位有些奇怪,只是具体怎么奇怪却说不出来,如今见了这个郑艺监军的消息,更让我怀疑皇宫里的东方秋月并不是你是亲娘。” 水瑶看着面前这个冒马后炮的家伙,在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算了,还得求他给娘亲治病,还是先把这事放一放吧。 第494章 郑艺的故事 郑艺的信写的不算太长,开始挺简单,寥寥几句交代了他和东方秋月的关系。 东方秋月嫁进太子府的时候,郑艺已经是府里的一个小太监了,他在一众内侍中地位不高,终日受人欺负,却有一股子韧劲,最终被太子凌苍南看中,提拔他在府中做了个小管事。但却遭人嫉恨,屡屡在背后算计他,东方秋月就是在这个时候注意到他,并且知悉了那些人对他有意无意的欺凌。 当时只有十几岁的郑艺以一种无辜可怜的形象出现在东方秋月面前,并设计让那个为首的管事惹上了官司,他的打算是借东方秋月的手除掉几人,好自己上位,毕竟太子妃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一直都是直率豪爽,嫉恶如仇,眼中不容沙子的性格。 但东方秋月却做了一个令他始料不及的反应。 东方秋月不知道怎么知悉了他在背后的所有小动作,关键时刻让人拿着证据,救了那个已经哑巴吃黄连,无法自证清白的管事,把他从官司中捞回来了一条性命,只打了三十板子就了结了他一场几乎是必死无疑的官司。 事情发生的时候,郑艺只觉得五雷轰顶,他觉得自己被东方秋月看穿,辛辛苦苦在太子府得来的一切,马上就会被打回原形,一时间心灰意冷,每天昏昏沉沉的等着太子妃的雷霆之怒。 然而太子妃的惩罚没有等到,等来了挨了三十板子后被抬着的管事。 他本来以为那人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前来跟自己算账报仇的。谁知那个挨了三十板子的人在担架上向自己行礼,拜谢他不计前嫌,主动拿出证据,洗脱自己在官司里的嫌疑,大恩大德的救了自己一家人的性命。还向他忏悔以前不该拉帮结派的欺负他,却不知道他虽然做了宦官,却竟然真的是一个胸中有正义的君子。 那管事的一众小兄弟也都作揖磕头的感谢他替他们洗脱嫌疑,感念他以德报怨,并赌咒发誓今后以他马首是瞻,称他是正义大哥。 这一切弄得他一头雾水,却不敢说明真相,直到打发走这些人,才鼓足了勇气去见太子妃,请她为自己解惑。 原来这一切都是东方秋月暗中的手笔,她洞悉了他暗中的手脚,不动声色的找到了证据,却也没有揭露他,而是借他之名,还了管事的清白,让管事对他感恩戴德。 郑艺当时年轻,他实在想不明白太子妃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琢磨再三,最终还是心一横,直接问出了口。 东方秋月当时回答道, “他们欺你在前,你反击在后,本无可厚非,但反击若成了陷害,受损的不仅仅是他们罪不该死的性命,还有你的德行和福报,我救他们,一是为了所有人的命都该被珍视,二是为了你原本的善良不该被仇恨和妄念吞噬。” 郑艺听了后并没有感激涕零,而是激愤的对着东方秋月大喊大叫,说善念有什么用,没有权势加持,还不是被人鱼肉。东方秋月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发疯,直到他吐露了他心底的苦楚。 其实郑艺出身一个耕读传家的小康人家,谁料家中收藏的一幅古画被权贵觊觎,而固执的爹爹不肯相让,结果被害得家破人亡。 父母亲俱丧,唯一的妹妹失散。他走投无路,一狠心才入宫做了太监,想着熬出头好借皇家的势来报家仇,谁料不但被分到了王府,还只是个最底层的小太监,没有任何权利不说,自己还每天挣扎在温饱的边缘。 好容易王府成了太子府,自己也慢慢在太子面前混了个脸熟,谁知又被别人欺负打压,所以才生了恶念。 然而他不悔,他要报仇! 郑艺当时哭诉完这一切,又跪在东方秋月脚下道, “太子妃,您地位尊崇,只要您替我报了仇,我这辈子一定以命相报。” 然而东方秋月看着他极尽疯魔的样子,却并没有同情的答应,而是说没有实证,她也不可以用权势欺人,要是他想报仇,就得自己找到实证,她可以帮他递呈大理寺,洗刷他一家的冤屈。 他当时愣了一会儿,最终擦干眼泪下去了,当时心中是怨恨的,明明太子的权利那么大,只要太子妃愿意,张张嘴就能替他把仇报了,为什么还要他去找那些难寻的证据。 但又因为东方秋月给了他这么一个承诺,让他又不得不去留意仇人的动向,最终,三年过后,让他找到了实证,而在这中间,起到关键作用的,竟然是那个曾经和他敌对,后来却对他感恩戴德的管事。 自己冤情昭雪的那一天,东方秋月又给他送来了一个好消息,原来自己的妹妹当年没死,被人收养长大嫁人了,看到已做妇人打扮的妹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郑艺心中冰冻的块垒终于消散,妹妹哭着说他怎么就这么委屈自己,还给郑家绝了后,他笑着说,虽然郑家没有了,但却留存了正义。 郑艺在信中说,因为自己心中一直对太子妃有着不解和不满,所以他和太子妃并不亲近,但却忍不住对太子妃无比好奇,总是在默默的关注着她。 太子妃曾经在府内的莲湖中救过一个前来赴宴,却被人设计落水的小姐,湖水打湿衣裳上岸的时候,不允许众人上前围观,他和一众内侍围成圈子,不让人过来,却无意间瞥见太子妃的脚踝处有一个月牙的印记。 那或许是块胎记,也或许是后天留下的印记,然而,落水后颜色鲜红欲滴,郑艺虽然只看了一眼就赶紧别过了脸去,却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时光荏苒,郑艺年龄增加,阅事渐多,对东方秋月当年非要自己查出事情的真相,找到实证,才堂堂正正的报了家仇的做法才真正慢慢理解。 但他却不在太子妃身边伺候,一直没有机会亲口对东方秋月真心的道一声谢,这成了他心中的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直到东方秋月成为一个无法苏醒的睡美人,被抬着送了回来…… 第495章 寻找真相 东方秋月安静的无声无息的回来的时候,郑艺觉得天塌了,他对太子妃的愧疚到达了顶峰。 细想想,太子妃对他的恩情和宽容无法描述,而他,竟然连一声谢谢都没有真心对她说过。 郑艺极度懊悔,想尽自己的最大力量去还东方秋月的恩情,可他只是一个内侍,没有权势也没有太大的能力,只能默默的关注着。 他无法亲自照顾太子妃,就多方接近太子妃身边的贴身伺候的侍女,尽力笼络,百般示好,最终和东方秋月身边的侍女熟悉了起来,经常有意无意的打听她的状况,可惜的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始终没有太子妃康复的消息。 他还试图自己在民间寻访名医,天真的想帮助东方秋月医治,结果却被人阻止并上报,差点被人以毒害太子妃的罪名送去大狱,最后还是太子凌南苍偶尔得知此事,过问了一句,说他只是立功心切,免了他的刑罚,他也因此因祸得福,被凌南苍留在身边伺候。 后来,他机缘巧合在外面救了一个被拐卖的男童,结果送回本家才知道那男童竟是东方秋月身边一个贴身丫鬟采芝的幼弟,采芝感激他的恩情,和他真正亲密起来,他也才慢慢从采芝那里知道了不少东方秋月的真实情况。 再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知道东方秋月是在大战得胜后,班师回朝的路上莫名失踪了两日,再找回来后就变成这副样子。 这消息让他心生疑惑,让他心底原本就有的一点猜疑慢慢升腾,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让他觉得荒唐,但却按捺不住自己的这个想法。最终,他托采芝去仔细看一看东方秋月的脚踝。 他没有告诉采芝去看什么,而只是让她自己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结果采芝回他说,太子妃的脚踝除了比一般人都更加白皙圆润可爱之外,并无什么不一样。 采芝说这话的时候,还觉得他故弄玄虚,还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这消息让他如同冬日被人浇了一头凉水,现在这个太子妃不是当初的东方秋月!这个无意中窥到的秘密真的有了实证,却吓到了他,他心中像长了草一样,但却不敢和任何人说。 他怀疑,他恐惧,但他更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但他几乎什么都做不了。 当他见到水瑶的那一刻,他就莫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及至收到京城传来的消息,升平长公主回归,最重要的是,长公主就是他曾经见过的景水瑶景姑娘,这时,他的心里才又重新升起了希望。 当日那危难时刻的相救,让他看出了那个女孩子的不凡,他不去想她是如何做到的,却愿意相信,只有这样不凡的女子才有希望破解东方秋月身上的谜团。 对水瑶寄予了全部希望的郑艺在信中说贵妃安茜儿一直视东方秋月为敌,虽然东方皇后已经昏迷了十载,安贵妃实际上把持着后宫,但她却从未对这个安睡了十年的人放下芥蒂。或许在她心里,一个活死人还霸占着皇后之位,让她只能屈居贵妃之位,才更让她感到委屈和不甘吧。 所以,郑艺提醒水瑶,一定要提防安贵妃,她掌控的,可不仅仅是表面上的那点后宫的权利以及安家的权势和武装。在她背后,似乎还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关键时刻就会出来帮她。郑艺交待水瑶在宫中千万不要和她硬碰硬,还在信中附了一枚小小的玉佩和一张名单,让她把玉佩交给东方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采芝,采芝见到玉佩,一定会尽全力帮她的。名单则是郑艺这些年在宫中的几位好友,虽然都是内侍,却也都是有情有义的人,而且都受过东方皇后的恩惠,如果水瑶有用的到他们的地方,他们都不会退缩的。 看到采芝的名字,水瑶立刻想起那个总在素莲身后站着的那个恬静的大宫女,说起来,皇后身边这几个大宫女都差不多到了放出宫的年龄了,却还都留在宫中伺候皇后。 水瑶小心的收好玉佩和名单,情绪也已经恢复了正常,现在不管病榻上的那个人是谁,她都需要全力救治,因为,不管那人是谁,她有极大的可能知道真正的东方秋月的去向。 就在水瑶收拾好情绪,准备回宫的时候,外面忽然有小厮进来通报,门外又来客人了,这次还是景府的人带来的。 会是谁呢?水瑶和景昊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 “难道是爹娘来了?” 话音未落,端木渊就看见两道残影在眼前一晃就不见了。 惊得他忍不住咋舌道: “就算这府中下人没几个,但多少还是要注意一下吧,就这么大咧咧的往外跑,平时那些小心翼翼的伪装岂不是都白费了。” 然而没有人听见他苦口婆心的抱怨,就连那只一直在圈椅上蜷缩着睡觉的虎斑小猫,也像清醒了一样,努力的抻了抻自己的四条长腿,伸了伸懒腰,也跟着快步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水瑶和景昊满面笑容的迎进来两个人,果然是景昭和芸娘。 几个人顾不上嘘寒问暖,就连忙讨论现在当务之急之事——唤醒沉睡的东方秋月。 景昭和芸娘带来了不少的珍贵药材,端木渊翘首期盼的两味主药也带来了。 见到药材已齐,水瑶连忙催着端木渊连夜炮制,两人说好,三日后,端木渊配好所有所需的药物,水瑶负责请旨带他进宫。 一切商量好之后,几人才稍有空隙互诉了别后的情形。听见莲花自己追随那队奇怪的精壮汉子而走,水瑶心中一阵焦急,但除了安心把自己眼前的事情做好,却别无他法。 夜色已晚,纵然不舍,水瑶也只得辞别众人,一个人先回了皇宫。 第496章 解蛊(一) 水瑶向凌南苍请旨要求带宫外的神医来给东方皇后医治的时候,凌南苍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了,只是在水瑶离开之后,他一个人立在窗前,久久不曾说一句话,他身边伺候的内侍只觉得头上仿佛有一层乌云压顶,一个个的低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直到凌南苍幽幽的叹了长长的一口气,转过身来,神色如常的去批改案几上一摞摞永远批不完的奏章。 只是那一夜,乾清宫的烛光亮到了很晚。 这一切,除了乾清宫内的宫人,没有人看见,除了一只无所事事,在皇宫中到处东游西逛的虎斑小猫。 不管凌南苍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给东方秋月治病的这一天终于还是来到了。 前来给东方秋月治病的除了端木渊还有景昭和芸娘,景昊对此很无语,说起医术,娘根本就是只知道些皮毛而已,带着娘根本不如带着自己有用好吧。 但是,进入内宫,三人已经很引人注目,端木渊担负着真正的医治任务,景昭则是对这种从未见过的蛊毒有着浓厚的兴趣,想要亲眼见识一下,而芸娘则是单纯想要见见女儿的亲娘,很自然,几人中,景昊是最无足轻重而被毫不迟疑舍弃的人。 虽然曾经见过画像,但当芸娘见到重重帘幕后的东方秋月的时候,还是被惊了一下,这容貌,难怪当年被称为绝色,也难怪凌南苍一见倾心。 虽然沉睡了十年之久,那张娇颜也像是染上了点点岁月的痕迹,但却依然娇美,只是闭着双眼,宛如睡美人一般,让人无法一睹风采。 水瑶和素莲、采芝等几个大宫女将东方秋月扶起,安置在一张轻便的小榻上,在端木渊的指挥下,将小榻抬到了坤宁宫院中一个早已搭建好的凉亭里,说是凉亭,顶棚却是用的轻纱,周围围了一圈屏风,屏风外守着东方秋月的四个大宫女。 宫内其余的人都已经清理了出去,水瑶和端木渊,景昭芸娘都换了一身利落的干净衣服,表情肃穆的围在东方秋月的小榻前,准备着前期的工作。 当正午的阳光照在东方秋月的那张娇颜上的时候,端木渊轻轻的说了一声, “时间差不多了。” 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两颗药丸,一颗赤红色,一颗碧青,这是他耗费了无数的珍贵药材,如同炼丹一般炼就而成的两颗药丸,抬手交给了水瑶和芸娘, “将药丸放在皇后娘娘的手心里,一手一颗,然后用内力化开,不要停止运功,直至完全吸收。” 水瑶和芸娘郑重的点点头,端木渊又取出一个木雕的小鼎,揭开盖子,小鼎中传来一股淡淡的青草味,可仔细一闻,又夹杂着一丝说不出来是什么的腥味。 端木渊将小鼎交给景昭, “伯父,一会儿,蛊虫极有可能会从手心里咬破皮肤出来,您需要用小鼎将蛊虫收了。” 景昭点头应下,端木渊继续嘱咐道, “我会根据具体的情况判断蛊虫会从哪个手心里钻出,提前告诉您做好准备,只是……” 他稍一停顿又继续说, “也有可能会出现两只蛊虫,如果真的那样,您先只管收先出来的那一只,剩下的交给我。” 景昭依旧点头应下,只有水瑶细心的看了端木渊一眼,发现他并没有再拿出任何一件容器, “你没有多准备一个小鼎吗?如果有两只蛊虫,你打算将另外一只装在哪里?” 端木渊看着水瑶,苦笑了一下, “这小鼎是极难得的万年药木所制,能散发虫类难以拒绝的气味,蛊虫虽然狡猾,刚从体内钻出的时候也是它最没有理智的时候,手里有这鼎,就能乘机迷惑收服,要是略一犹豫,就会错失良机,一旦蛊虫清醒,意识到危险,就会再返回原宿主,那除了下蛊之人,可就再也没有人能将它们引诱出来了。不过,我手中也只有这一个可做引诱容器的小鼎,但愿她中的不是双生蛊虫。” 这番话让水瑶的心又沉重了几分,努力了这么久,她不愿意有任何纰漏。 “不可以用其他的容器替代一下吗?或者,我们准备好了再来。” 她宁肯等等,也不想功亏一篑。 “你不是急需快点唤醒东方皇后吗?再说,就算是等上一段时日,也没有那么容易找到第二只药木鼎。” 端木渊看向水瑶, “放心吧,即使是双生蛊,我也自有办法抓住它们。” 水瑶听了后,也不再纠结, “好,那就一切都听你的。” 这时,正午的阳光已经把东方秋月的脸颊晒得泛起了红晕。端木渊清喝了一声开始,水瑶和芸娘赶紧分别将药丸塞进了东方秋月的两只手心里。 然后盘膝坐下,心无杂念的运起功来。 水瑶守着火红色的药丸,芸娘守着碧绿色的药丸。 两颗药丸在内力的加持下渐渐变成液态,直至被皮肤吸收。 水瑶和芸娘持续输出着内力,水瑶只觉得触手之处一片炽热,芸娘却觉得一片冰凉。两人在端木渊一声“撤掉内力”的命令中收了功,水瑶还好,芸娘功力如今比不上水瑶,只觉得自己的双手一阵冰凉乏力。 只是,此刻却顾不上调息,几个人同时注意到东方秋月娇美的容颜上显露出一种痛苦的神色。 水瑶关心则乱,不禁把目光投向了端木渊,刚想问一问东方秋月这是怎么了?又没有什么办法减轻她的痛苦。 却听见端木渊一声轻喝, “伯父,注意左臂!”剩下三人的目光立刻不约而同的看向东方秋月的左臂,特意换上的纱衣的衣袖下,隐隐看到似乎有一道细小而微弱的起伏 。 “蛊虫!那个难道就是蛊虫吗?”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此刻,水瑶却也忍不住浑身起了一层战栗。 景昭已经绕到了水瑶这边,小鼎的盖子已经打开,对准了东方秋月左手的手心中央,只待那只蛊虫的露面。 第497章 解蛊(二) 一切准备就绪,端木渊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右臂,那里看上去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看样子,自己是过虑了。 这时,东方秋月左臂上的细小起伏已经移动到了她的腕间,却突然开始停止不前,腕间的皮肤微微颤动,蛊虫似乎在迟疑着不肯出来。 东方秋月脸上痛苦的神色越来越明显,但她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只是唇色越来越白,脸上这段时日将养出来的一丝红润也荡然无存。 水瑶心里着急,却不敢发出任何动静,生怕惊扰了蛊虫。景昭手持着小鼎,缓缓的靠近东方秋月的左腕,并且暗暗用内力催动小鼎,将小鼎原本只是若有若无的那丝腥气催发的更明显,几乎已经闻不到药木的清新草木味。 忽然,东方秋月的左腕抖动了一下,那只蛊虫似乎再也按捺不住原始的本能,在皮下剧烈的折腾起来,似乎要冲破皮肤出来。 水瑶赶紧向着那剧烈波动的手腕送了一股内力过去,阻止它从腕间冲出也封住蛊虫后退的路。 端木渊说过,腕间薄弱,而且血脉丰富,蛊虫从这儿冲出最容易,但对中蛊者的伤害太大,所以要尽量逼它从手心里出来。 水瑶的内力送入东方秋月的体内,似乎和蛊虫也建立了一道联系,模糊的感受到了蛊虫那种焦躁兴奋的情绪,这种情绪很快达到了顶点,就只见东方秋月的左手手心瞬间裂开,一只银白色的亮点极速飞出,只是瞬间,景昭的小鼎迎着光点罩了过去,光点没入鼎中,景昭飞快的盖上了盖子,才长出了一口气,和水瑶两人相视而笑。 然而,还没等二人缓口气,就听见耳边传来芸娘的一声惊叫。二人迅速转头望去,正看见东方秋月的右腕之间一点红光乍现,一粒黑红色的东西飞出,落在端木渊的指尖,迅速消失不见。 “端木渊!”水瑶大惊失色,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端木渊却没有理会她,而是伸出另一只手,迅速点了东方秋月右臂上的几处穴道,控制住了她右腕间奔涌出的血液,才沉声道, “快给她上药处理,不要让她大量流血,否则,人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水瑶来不及多问,只好赶紧去处理东方秋月的伤口。待处理完后,东方秋月才变回了最初恬静的模样,只是唇色更加淡了些。 水瑶这时候才顾得上关心端木渊。 “端木渊,你怎么样?”水瑶问道,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没事……” 端木渊话没说完,就被芸娘打断了。 “什么没事,事大了。” 当时景昭和水瑶都在全力对付东方秋月左手腕的那只蛊虫,除了端木渊,也只有芸娘看清了发生了什么。 原来,就在左手的蛊虫剧烈暴动的时候,东方秋月的右腕也突然有了动静,而且这只蛊虫在她的皮肤下藏的更深。虽然被右手心的药力吸引,却一直没有让人觉察到它的存在,只是到了右腕皮肤薄弱的地方,才被端木渊觉察到了端倪。可这只蛊虫却始终不肯继续往手心的方向去,而是在手腕处四处突围。 腕间血脉经络丰富,端木渊怕蛊虫伤了东方秋月,毅然放弃了对蛊虫的压制,放它顺利从腕间出来,然而手中却也没有第二只小鼎,而唯一的一只鼎也正在用着,所以,端木渊直接以鲜血引蛊虫入了自己的手指尖,并且把它暂时封印在那里。 芸娘虽然不知道端木渊是如何做到,但却亲眼看见那个从东方秋月的腕间飞出的又黑又红的蛊虫没入了端木渊的指尖,知道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才出言制止了端木渊的轻描淡写。 水瑶听见事情如此,心中的不安更甚, “端木渊,你傻啊,怎么能把蛊虫引到自己的体内,你,你难道也想昏睡个十年八年的不成?” 她越说越气,可端木渊之所以如此做,又全都是为了她,这让她的话梗在喉间说不出来,只好无言的拿过端木渊的大手,检查上面的伤情。 端木渊的指尖上还残留着一小片血迹,蛊虫明显被放在了他的指尖的皮肤下,兀自在那里挣扎着。指尖的皮肤颜色发黑,上面隐约可见金色的符文。 “别担心,”端木渊云淡风轻的说, “我心里有数的,这两只蛊虫在东方皇后的体内相互依存,相互制衡已经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如果今天不能一次把它们都诱出,下一次就更难成功,如果留一只在体内,就更糟糕。双生蛊失了伴生的同类,剩下的那只蛊虫会发狂,东方皇后的性命也会受到威胁。” “那你也不能把它引进自己的体内呀,它现在难道不会同样在你体内发疯吗?” “无事,”端木渊安慰着焦急的水瑶, “蛊虫失去了熟悉的环境,被我用血液吸引过来,然后用符文封在指尖无法移动,就不能在身体内自由游走,抢夺身体内的养分,也无法控制我的身体。” 水瑶紧紧的攥着端木渊那根细长的手指,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说,我娘亲是被这双生蛊控制了身体,才会迟迟醒不过来?” “不错,根源就在这两只双生蛊上,它们两个进入人体后互相依存,先是控制住了宿主的身体,让宿主无法行动,无法言语,后来就逐渐控制了整个人的全部,包括思想和意识,如果不能祛除这两只蛊虫,最后人就会慢慢在无知无识中渐渐耗尽肌体的所有能量,默默死去。” 此时还是正午,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但水瑶的心底却无端的升起一阵阵凉意。 是谁?这么狠毒,他或她和东方秋月究竟有多大的深仇大恨,竟然用这种折磨人的手段,害人性命却不肯用刀用枪,用这种阴毒的虫豸来摧残人的身心。 只要想一想,刚中蛊毒的时候,人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却说不出道不明,无法行动反抗,只能默默的忍受蛊虫的啮咬,然后一步步走向黑暗。 那种绝望,让人不寒而栗! 第498章 解蛊(三) 端木渊看着水瑶忽然低落下去的情绪,心中蓦地一疼,这样一个明媚如骄阳的女孩子,乍见这样的阴司手段,又是用在自己的亲娘身上。好吧,就算那可能不是她自己的亲娘,但榻上这人毕竟顶着一张和自己亲娘一模一样的脸庞,让她又如何承受。 端木渊轻轻的把自己的手指从水瑶的柔嫩细腻的小手中抽出, “别伤心,都过去了,我给东方皇后检查过身体,她的身体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这两只蛊虫似乎受到了什么限制,并没有夺取她太多的精血,今后慢慢调养,会好的。” 景昭和芸娘也走过来,芸娘将水瑶的双肩揽进怀里,轻声安慰道, “过去的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 景昭则问道, “端木,你将蛊虫封在手指内,也不是长久之计,有什么办法能杀死它吗?” “伯父不要担心,我有办法灭掉这蛊虫,只是需要费些时间,所以先用符文把它封印在指尖,等出宫再做打算。 况且,这两只蛊虫本身也是不多见的东西,能入药,也能提炼后加入书写符文的颜料中,有特效,算很珍贵了,不能浪费。等我回去将它们炮制一番,收起来,今后没准也能有大用。” 看端木渊信心满满的样子,几人都放下心来,只是水瑶还又叮嘱了一句, “你一会儿就赶紧出宫吧,让我哥哥给你护法,你赶紧把蛊虫取出来,这虫子邪性,早点取出早点放心,省的节外生枝。” 端木渊见水瑶如此关心自己,心中不禁一阵柔情荡漾,看见水瑶鬓边垂下几根发丝,情不自禁的就想上手给她抿上去,可手刚抬起来,就感受到身后芸娘那灼灼的目光,和景昭一声轻咳。 端木渊有些尴尬的放下手,又不自觉的抬起,挠了挠自己的鬓角,那样子,和平时的潇洒飘逸截然不同。 芸娘和景昭看见端木渊有些稚气的动作,心中好笑,对这个准女婿的认可又加重了几分。 水瑶完全不知道爹娘和端木渊的心里围绕着自己已经转了九九八十一个圈,忙着安排人将东方秋月送回了寝宫。 景昭和芸娘等三人走出宫门的时候,凌南苍派来的嬷嬷也已经来到了坤宁宫。 水瑶倒也没有拒绝来人的问候,大方的领着嬷嬷来到了东方秋月的床前。 隔着一道轻纱,嬷嬷看着皇后那略显苍白的脸庞,不知道皇后娘娘这病是治好了还是失败了。偷眼看了水瑶一眼又一眼,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 “公主,娘娘这病究竟是怎么样了?恕老奴眼拙,实在看不出来,还请公主明示。” 水瑶轻叹了一口气, “嬷嬷你也看到了,神医也已经尽力了,母后身上中了一种毒,现在毒是已经清除掉了,可这常年积累下,母后的身体已经受到了很大的损伤,究竟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老天爷的意思。” 那嬷嬷听了点点头,接着又为难的说: “那老奴该怎么回皇上呢?” “嬷嬷实话实说就是。” 水瑶很坦荡的说, “父皇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母后这病已经这么多年,病去如抽丝,这个道理父皇明白,不会迁怒于别人的。” 嬷嬷心中腹诽,这个长公主的心真大,这么兴师动众的折腾了一番,皇后还跟以前一样,她不但不惶恐,甚至连一点内疚都没有,还如此猜度皇上,实在是不是在宫中长大的,礼仪上还是欠缺了,真真是可惜了如此标致的好相貌。 老嬷嬷心里感叹着,脸上却一丝情绪都不敢带出来,非常恭顺的行了礼,转身退出宫门,回去回话了。 素莲和采芝站在水瑶身后,素莲忍不住问水瑶, “公主,为何不告诉皇上娘娘是被人下了蛊?” “哦,蛊毒也是毒,我也并没有说错啊。” 水瑶嘴角噙笑,看似有些调皮又有些无赖的说。 素莲一时语塞,片刻后又道, “娘娘已经解了蛊毒,怎么还不醒呢?” “唉,”水瑶幽幽的叹了口气, “都说了,病去如抽丝,这是实话啊,我可是真心实意回答那嬷嬷的,怎么素莲姐姐竟以为我在骗嬷嬷吗?” 素莲脸色一白,连忙跪下道, ";公主恕罪,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心疼皇后娘娘的身体,盼着她早日康复,才一时心急,说错了话,还请公主不要怪罪。"; 水瑶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扣住素莲的手腕,将她拉起来, “素莲姐姐这是干什么?不过一句话而已,再说姐姐也并没有说错,那至于这样。” 素莲攀着水瑶的手, “多谢公主宽容,奴婢是真的盼望娘娘早日康复的。” 水瑶将手指从她的腕间不动声色的移到手背上,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也辛苦了一天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打发走了素莲,采芝一声不吭的站在水瑶的身后, “公主就这样什么都不瞒着素莲,不怕她出去乱说吗?” “乱说?素莲?” 水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采芝,你放心,素莲是个有分寸的人,她是不会出去乱说的,况且如果她真的说了,也说明那个人本就应该知道。” 采芝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话语,但郑大监让她绝对听从水瑶的命令,她就只好选择信任。 很快,老嬷嬷回去找到皇上,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在水瑶那儿的所见全都告诉了皇上。 凌南苍听了迟迟没有讲话,半晌才挥了挥手道, “下去领赏吧。” 嬷嬷没有被训斥已经很高兴,听见有赏,立刻下去了。此时,夜色已经降临,整个皇宫大内都渐渐变得安静下来。 嘉禧宫内,安贵妃正仔细修剪着十根水葱一般的手指的指甲。 下首,跪着一个黑衣人,他低着头,看不清楚样貌。 “事情就是这样,她们给皇上回话,说的也是模棱两可,卑职也不知道皇后的病是不是治好了。” 第499章 解蛊(四) 安贵妃听了,依旧用精致的小剪刀修剪着指甲,许久,才发出一声嗤笑, “真是笑话,还说是中毒,根本连病都诊治不清,还闹这么大的阵仗,我还以为她在外面十年,结交了什么神人,有多大的本事呢,原来不过是声张虚势,期望博取皇上的注意罢了,真是丢东方秋月这个大英雄的脸。” 她不屑的话语中满满都是讽刺的意味,连珠炮般的发泄完,瞟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黑衣人, “好了,你辛苦了,下去领赏吧。” 黑衣人躬身退下,安贵妃将小剪刀往旁边一抛,慵懒的舒展了一下腰身, “真是无趣,还以为能看场好戏呢,原来是场笑话。” 一旁的心腹宫女走过来,小心翼翼的问: “娘娘,那姬先生那边……” 听见姬先生三个字,安贵妃眼神一暗,接着咬了咬红唇, “送些银子过去答谢一下,告诉姬先生,药和符纸暂时都不需要了,短时间内也不要联系了。” 心腹宫女答应了一声,又张口道: “要不要观察几天再回复姬先生,万一那边不是托词,过几天真的苏醒了呢?” 安贵妃像是听进去了,微微侧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最终摇摇头, “算了,姬先生的脾气不好,生意做不成本就不高兴,如果拖他太久再不成就更要发火了。他脾气古怪,到时候要是弄出点什么动静,容易被人顺藤摸瓜,找到点端倪就不好了。 再说,东方秋月那边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变化,听说凌芷瑶请的是她的养父养母和一个年轻小公子,这些人治治平常的病痛兴许能药到病除,可又怎么可能看出姬先生所用的巧妙手段。” 宫女看着安贵妃把握十足的样子,也只好陪着附和着, “娘娘说的是,谅他们也没有那本事能看出姬先生的手段,倒是给咱们省下一大笔酬谢银子。” 安贵妃心情不错,听见这话,斜睨了心腹宫女一眼。 “你知道什么,银子虽然多,却不及他提的其他条件。别的都好说,每借用一次他的力量,事后他都要索取更多的人去,就算这些人都是蝼蚁奴婢,毕竟也让人于心不忍……” 听见安贵妃提及那些人,心腹宫女只觉得心头一寒。 她是安贵妃身边的心腹老人,很得重用,因此也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嘉禧宫里这些年撵出去许多犯了错的宫女太监,旁人只道是发还本家或者是撵出宫去自生自灭了。其实只有她们几个心腹才知道,那些人实际上都被送给姬先生做药引子或者做试验品了。 至于是如何做的试验品,她虽然不清楚,但却在一次秘密出宫办差的时候,见过姬先生培养出来的一个药人。 那药人包裹的十分严实,而且特别能打,她随身带的两个侍卫都不及他十分之一,行动举止初看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只是在一场恶战之后,那药人首当其冲的被杀死,善后的人赶到,连伤者都顾不上去处理,就先将药人的尸首拖走了。 而就在拖走的那一刹那,她看清了那药人死后无意中被散开的厚厚包布,看见了那张已经快不似人形的面孔。 那张脸,让她足足做了半个月的噩梦,发了三天的高烧,病好后感觉自己都脱了一层皮。 所以,自那以后,提起姬先生,她都不敢高声,那三个字,在她心中,已经等同于恶魔。然而,她的主子,却常常在与恶魔共舞。 但她,却从不敢说什么。 东文皇宫的这一夜,分外的安宁。 清晨,水瑶早早就起床,梳洗罢,打扮的清爽宜人,准备早膳后去乾清宫碰碰运气,见见凌南苍。 谁知今天运气爆棚,才刚传了摆膳,就看见几个太监鱼贯而入,进了厅堂后,一个个按规矩将手中碗碟摆放好,又一声不吭的出去,一个个行动自如,如穿花蝴蝶般熟练迅速。 水瑶还没有来得及问什么,就看见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影子。 影子身披玄色大氅,逆着光站在门口,像是一张装裱好的写意图。 “父皇,您怎么一大早就来了?” 水瑶惊讶的问。 凌南苍第一时间听出来了这句话的意思。 每次他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后宫的一座宫室前的时候,受到的毫无例外都是欢迎,那每次的问话和水瑶问的大相径庭,但语气却毫不相同。 水瑶的话,满满都是惊讶,没有喜悦。 凌南苍内心心潮起伏,表情倒是十分镇定,他默默的走到桌前,扯出个凳子,稳稳的坐了下去。 水瑶看着,只得生硬的对一旁垂手而立的宫女道: “去看看小厨房还有什么新鲜小菜,过来给父皇添上。” 凌南苍看看水瑶,道: “不必了,这些已经够了。” 食不言,寝不语。 父女二人默默的吃完了一顿早饭,期间,水瑶干巴巴的给凌南苍劝了两次小菜,被拒绝后,也就不再出声,静悄悄的吃完了这顿莫名其妙的早饭。 水瑶无聊的看着宫人撤了残席,本以为凌南苍要回宫了,可凌南苍却依旧静静的坐在那里,没说走或不走。 “父皇今日很是空闲啊?” 水瑶试探着问, “确实是不太忙,”凌南苍慢悠悠的回答。 “父皇不忙的话,应该去那些年轻貌美的娘娘宫中转转,或是去关心一下几个年幼的皇弟皇妹,倒是不必非得在瑶儿这里浪费功夫,瑶儿已经长大了。” 凌南苍听了此话,一阵无语,这时就差指着他的鼻子说,“早些年不养我,现在我不需要你了,你还是那凉快哪儿待着吧。” 既然瑶儿都说明了,他也就不绕弯子了, “瑶儿,朕是来看望你的母后的。” “母后她……” 水瑶话没说完,忽然看见凌南苍的一双眼睛似乎深沉的可怕,下意识的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愣了片刻,说道, “那父皇跟我来吧。” 东方秋月的寝宫前,只有采芝在守着,看见水瑶和太康帝前来,脸上明显一僵,显出一阵犹豫和慌乱来。 第500章 苏醒 水瑶给了采芝一个警告的眼神,采芝立刻收住了想要阻止的话,只是规规矩矩的给太康帝和水瑶行了一个礼。 水瑶轻声道, “采芝,好好守着门口。” 接着,就和太康帝一起走进了寝宫。 水瑶将重重帘幕一层层掀开,挽起,直到露出床榻上东方秋月那张洁白恬静的脸庞。 太康帝凌南苍痴痴的看着那张脸,久久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水瑶打破了寂静, “父皇,你看也看过了,不如,还是回去吧。” 凌南苍却没有理会水瑶的话,只是看着榻上的东方秋月道, “躺了这么久了,不累么,既然醒了,干什么还要躺着。” 话音未落,床上的东方秋月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然而,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凌南苍的脸上却浮现了一层明显的失望。不过只是一瞬,帝王古井无波的神色就又回到了他的面颊之上。 凌南苍抬脚,想上前一步,却被水瑶一个箭步抢在了面前。一只莹白小手拦在了凌南苍的面前。 凌南苍看向水瑶,女儿一言不发,眼神里满满都是坚定的拒绝。 “瑶儿,你这是要阻拦父皇吗?” 凌南苍的声音里听不出是怒是悲。 “她刚刚苏醒,体力不支,父皇还是等等再来吧。” 水瑶回答的并不迟疑。 “瑶儿你是不相信父皇吗?难道你认为父皇会为难她?” 凌南苍并没有急着走过去,而是对着水瑶追问道,似乎对于他来说,床榻上的人还不及水瑶的看法更重要。 然而,水瑶用沉默回答了他。 凌南苍表情未变,周身的精神气度却似乎消散了,高大的身形看上去都有些萎顿了下去。 水瑶没有让步,凌南苍也没有后退,父女两人维持着这种姿态其实只是片刻,一室的紧张尴尬却几乎满的要溢出去。 “瑶瑶,让皇上过来吧。”床榻上传来微弱的声音。 水瑶猛的回头,见床上的女子正看向自己,美目中充满了宠溺。 她稍一犹豫,接着转身将身子探向拔步床的深处,伸手将床上的女子轻轻的扶起来。她一手揽住女子瘦削的肩头,一手去拿旁边的靠枕,有些远,没有够到,刚想再欠身去拿,一只大手拿起那只美人靠,递了过来。 水瑶接过靠枕,放在女子的身后,然后将她轻轻安置好,期间,手指触碰到她纤细的腰肢,感受到她有些消瘦的身体和突出的骨头,情不自禁的湿了眼眶。 床上的女子只是静静的看着水瑶,唇角含笑,眼神像是黏在了水瑶的身上,就那么宠溺的看着,久久不肯移开。 水瑶顺势坐在了床边,将女子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摩挲着,头低低的垂着,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凌南苍安静的看着这两个女子,半晌才问了一句, “你,你竟然虚弱到这种程度了吗?” 女子这才把目光投向凌南苍。 “十年!听说我已经睡了十年,十年的消耗,太子已经登基坐了皇帝,沧海桑田,我醒来成了废人又有什么奇怪。” 凌南苍张嘴想说些什么,只是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说起来,还是我们连累了你,才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不过,我也是为了她好,为了将来,一家人能团圆,不想再横生枝节……” 凌南苍说着说着,看见女儿有些冰冷的目光和女子温润的笑容,声音戛然而止,忽然间就说不下去了。 最终,凌南苍从怀中掏出一只小木盒,从里面倒出一粒雪白的药丸。 “这是她给我的,只有这一颗了,你用了吧,能加快你的恢复。” 女子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凌南苍。 凌南苍像是明白了过来, “你已经醒过来了,为何身体还行动自如? 难到受创如此严重?竟然连手都无法抬起吗?” 女子依然唇角带笑,“太子,哦,不,皇上不是都已经看见了,何必又明知故问。” 凌南苍一时语塞,回过神来,眼底一片黯然,将药丸往水瑶的手里一塞, “你先服了药吧,朕回去等你消息,等你好了咱们再从长计议。” 说完,便出了寝宫的门,毫不留恋的扬长而去了。 水瑶看着凌南苍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自己手心里的雪白药丸,下意识的问, “这药丸,你要吃嘛?” “当然!”女子一点也没犹豫。 “这可是好东西,我现在体质虚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这一粒药,虽然不能让我恢复当初的实力,恢复到自由行动应该没有问题。” “这么厉害?”水瑶惊讶道,要知道,昨日端木渊离开时曾经悄悄告诉她,除去蛊毒后,如无意外,女子一日内能醒,三日内应该恢复知觉,但是究竟什么时候能够自主活动,恢复正常,确实要看她自己的情况了。 但,无论如何没有这么快。 “好了,别发呆了,快给我把药吃了吧。” 女子催促着水瑶,水瑶醒过神来, “我去给你倒杯热茶,你现在就吃了它。” 水瑶站起身。 “不要去,”女子声音因为着急显得有些尖锐。 没办法,这十年,犹如被封印在一个不能行动的躯壳里的灵魂,她时而清醒时而模糊的度过,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她再也不想经历了。 “傻瑶瑶,这药丸名叫雪参丸,是传说中的雪参加上十几种名贵的辅药炮制而成的,不仅难得,服用也不能用热水热茶,否则就破坏了药力。” 女子情急之下,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到最后明显语调虚浮,气短难继。 水瑶连忙止住她继续往下说, “好了,我知道了,你只说该怎么服用就是了。” “你给我放进口中,我直接服下就可,雪参丸入口即化……” 话没有说完,口中被塞进来一颗清凉甘甜的雪参丸,接着,一股清甜的暖流顺喉而下,滋润了肺腑…… 水瑶在寝宫的门前呆呆的坐了一宿,直到天际的启明星渐暗,身后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第501章 红衣(一) 背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水瑶猛的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红衣女子走了出来。 “姐姐!”水瑶喊了一声,声音里透出一丝颤抖。 红衣女子美目中都是欣喜与兴奋, “瑶瑶,过来。” 她向水瑶伸出了手。 “红衣姐姐!”水瑶从地上弹起,向着红衣女子扑了过去,只是在投入女子怀中的那一刻收了力度,像只乳燕一样依偎在她的怀里。 原来这昏睡了十年之久,终于被端木渊唤醒的女子竟然真的不是东方秋月,而是当年和六岁的小水瑶在追杀中忍痛分别的少女红衣。 昨日,端木渊收服了两只蛊虫,本来可以直接唤醒女子,只是因着种种考虑,端木渊悄悄将一味滋补的药丸和唤醒她的方法交给了水瑶,让她最好在夜间再唤醒女子。 水瑶的感知力虽然不如端木渊,但也隐隐约约察觉到坤宁宫的四周仿佛被布置了多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而且,刚才第二只蛊虫出世的时候,女子损失了不少精血,为了床上的女子今后的身体状况,唤醒之事也需要先缓上几个时辰。 入夜后,水瑶在寝宫周围布置了些隐蔽的机关。隔绝了那些让她不舒服的暗中窥探,开始准备唤醒如同睡美人般的女子。 将端木渊给的药帮女子服下,水瑶调用了自己半数的精神力去努力帮她重新恢复意识。 虽然知道她大概率会醒来,但当水瑶清楚的看见女子如鸦翅般的睫毛抖动了几下后缓缓的睁开,露出一双美目的时候,心还是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 红衣刚醒过来的时候,双目中是一阵阵的迷茫。 水瑶目不转睛的盯着床榻上的美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已经几乎可以确认,这美人,不是她的娘亲东方秋月! 但是奇怪,虽然肯定这人不是娘亲,却又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觉,而这份熟悉感,绝不会是因为那张酷似东方秋月的脸。 虽然疑惑,但这也让水瑶的警惕和防备之心稍稍的褪去了几分。 “你醒了?”她尽量把声音放的柔和些,轻声问道, “你现在能讲话吗?要不要饮些水?” 女子眼珠转了几转,从唇中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 “你是谁?” 声音嘶哑,有些像干涸的河床上滚过的鹅卵石。 水瑶起身给她送了一盏清茶,女子就着水瑶的手,费力的喝完,不错眼珠的看着水瑶,歇息了片刻,固执的问道, “你是谁?这儿……是哪里?” 水瑶想了想,还是选择直接了当, “这里是东文的皇后寝宫,你是这坤宁宫的女主人东方秋月,我是你的女儿凌芷瑶。” 她一口气说完,同时不仅眼睛紧盯着床榻上的女子,就连精神力都调动起来,全力观察着女子的反应。 却发现,女子在听到前两句的时候,情绪几乎没有任何波动,而当听见凌芷瑶这三个字的时候,那双有些疲惫的眼睛明显的明亮起来。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水瑶带着点疑惑看着女子,却见她的嘴唇微微有些翕动,却迟迟没有发出声音来,顷刻间,两行清泪从她那双美目中滑落。 水瑶急忙拿帕子将那泪痕拭去, “你莫要落泪,咱们慢慢说。” 然而,女子眼中的泪就像泉涌一样,怎么擦拭也擦拭不干,水瑶只好吓唬她道, “你才刚刚醒,身子还虚着呢,别怪我没提醒你,再这么哭下去,眼睛可就有可能保不住了。” 然而这恐吓似乎不起作用,看看那女子还是在流泪,水瑶想了想,换了个说法, “你要是再哭下去,我要去请父皇召御医来了。” 没想到这句话倒是起了作用,床榻上的女子慢慢收了眼泪,平静了下来。 “你是……瑶瑶?”她艰难的问道。 “我是凌芷瑶,”水瑶答应道,然后直来直去的问道, “可你真的是东方秋月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水瑶面上平静,心中却一阵阵的波澜起伏,捻着床幔的小手都攥的泛白。 那女子看着水瑶,唇角费力的上扬,露出了一个浅笑,但是她张开樱唇,半天都没有发出声音,最后,只是无力的摇了摇头。 水瑶感受着女子情绪上的波动,有些傻眼。她知道她是在否认,但到底是在否认什么呢? 是在否认她不是东方秋月吗? 而且,她分明感受到了这女子的情绪中传来了清晰的喜悦之意,还有亲切,激动,和热情…… “你不是我娘对吧?”水瑶试探道,这一次女子用力点了点头。 “那你认识我吗?” 水瑶接着问,想想又补了一句, “我是说以前。” 然而,那床榻上的女子用尽全力一般,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句让水瑶感到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瑶瑶,我是……红……衣姐姐。” 就在水瑶目瞪口呆之际,床上的红衣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双眼慢慢合上,似乎又一次沉睡了过去。 水瑶顾不上惊讶,连忙调集自己所有的精神力,去探知和温养面前这个自称是红衣,然而却长着一张娘亲的容貌的女子。 然而,就在水瑶感知床上的红衣精神开始波动,马上就要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大亮了,太康帝凌南苍突然来到了东方秋月的寝宫。 水瑶立刻心里像长了草一样,她无比不愿意凌南苍此刻前来打扰她和红衣,要是让父皇发现他立了多年的皇后竟然只是一个女侍卫,红衣的安危该怎么办? 再说,她自己还什么都没有弄明白呢。 然而,现在的东文,没有谁能够拒绝凌南苍,尤其是在这座皇宫中。 水瑶也只好迎了出去。 …… 寝宫门前的这个小院子静悄悄的,里里外外不见一个人,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都只剩下了门前的这一大一小两个女子。 过了好一会儿,水瑶才清醒过来,偷偷在红衣的怀里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站直了身体,扶着红衣到院中的一个躺椅上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小心的问, “红衣姐姐,你大好了吗?” 第502章 红衣(二) 红衣的唇边扬起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 “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正常起居生活已经不是问题了,这可是你娘留下来的雪参丸,效果好着呢,只是,这灵药药力太强,我身体一时间承受不住,不能一下子全部吸收,还需要一段时日慢慢恢复,待药效全部吸收后,应该功力也能恢复一二。” “太好了,红衣姐姐,咱们不着急,恢复功力的事情你慢慢来,我现在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你,你身体允许的话,还是先给我讲讲当初是怎么一回事吧。” 这么多年以来的疑惑在这一刻再也按捺不住,水瑶忍不住一股脑的问道: “你怎么会顶着一张和我娘一模一样的脸,你没清醒的时候我检查过了,这也不是易容,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你自己的脸怎么了,以后还能恢复吗,难道以后就一直用我娘的脸生活吗?我娘亲呢,她去哪儿了?她还活着吧,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从未出现过?她没有出事吧?还有怎么我父皇看见你一点都不惊讶呢,难道,他早就知道你不是我娘。” 只有二十多岁的红衣顶着一张年近四十的美人脸,表情和神色却一如当年那个英姿飒爽的少女。 此刻却被水瑶问的不知该如何说起。 “过去的事情太复杂,不是只言片语就能说清楚的。不过你放心,你娘她可不是一般人,她当年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才无法分身去找你和瑾儿,不过她的安危你不用担心。” 红衣对着一脸急切的水瑶道:“所以那些先不着急,瑶瑶,你先给我讲讲现在东文是什么情形?你哥哥瑾儿在哪儿?青霄还好吗?在不在他的身边保护他。” 相比水瑶对过去的事情的执着,红衣更关心现在的局面。 于是水瑶三言两语的介绍完如今东文的格局,说明了凌瑾现在正处于暂时失踪的状态,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青霄是一直在他的身边的。 只是水瑶说的比较保守,并没有完全向红衣暴露自己的实力,对凌瑾的行程也说的模棱两可。 好在红衣并未追问,她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似乎并不为凌瑾和青霄忧心。 水瑶却没有那么好的定力,追寻了十年都秘密,眼看着在今天就要揭开,她的心忍不住的在剧烈的跳动。 红衣看着水瑶那急切的眼神,忽然笑了起来,笑容灿烂明媚。 她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半躺在躺椅上,悠闲的轻轻晃着椅子, “瑶瑶别着急,听姐姐慢慢讲给你听。 当初咱们春狩遇袭,你哥哥瑾儿受伤了,你那时还年少体弱,无奈之下,青霄和我只好决定分头逃跑。 我那时带着你东躲西藏,一路被人追杀,而且刺客中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存在,几次险些无法逃脱,还多亏了你娘走时给我留下了几件保命的东西,不然,唉……” 红衣说到这里,抬起手抚摸了一下水瑶黑油油的发丝,目光中都是怜爱,那一瞬间,水瑶几乎真的有种眼前就是娘亲的感觉。 “如果不是你娘走前早早就给我提过醒,留过话,我是无法带着你一次次逃脱的。” 红衣还在继续感叹着,水瑶敏感的听出来不对的地方。 “红衣姐姐,你的意思是说我娘知道咱们会遇到刺杀?” “不,不是。”出乎意料,红衣否定了水瑶的猜测。 “如果你娘能提前知道咱们会遇到那么惨烈的刺杀,又怎么会让你们兄妹二人置身于其中。” “那你的意思是?” “我说了,你娘不是一般人,她对未来,有着神奇的预测能力。当年出征前夕,她把我叫到身边,忧心忡忡的对我说,她看到你们母女前路坎坷,今生恐怕只有极短的相聚和长久的分离。她还说,你的命格太奇特,恐不为这世间所容,这一生,注定不平凡,但也注定颠沛流离,无法在一个地方久坐停留。 她还说你命运虽然多舛,但命中有贵人,而且不止一个,他们能助你开创出一个新的天地。” 红衣的目光看向远处,仿佛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之中,待思绪回转,看向水瑶,才恍然, “怪我把事情扯远了。反正,你只要知道你娘当年遇见到了们会遭遇一些事情,然而,她也无法破解这种命中注定的事情,只好早早提醒我做好防备,并且给了我一个大概的方向,让我遇事向东方走,说那是你的贵人出现的地方。 我当年带着你几乎几次险些殒命,却不见什么贵人,差点咬牙带你折返回京,打算去闯宫,求当时你的皇祖父庇佑。也就是在那时,你遇见了你的义父义母。” 红衣看着水瑶,看着她一脸的惊讶, “你知道当年谁带走了我?” 水瑶难以置信的问道。 “当然,虽然我把你留在了破庙,出去办事回来晚了,但你离开了,我怎么可能不去找你呢?” 红衣郑重的说, “然而,当我看见景家的那个号称神童出世的景昭公子带走了你,我立刻就明白了,他们夫妇二人就是你娘口中你的贵人,那一刻我才忽然想起关于景昭的那个只有少数人才听说过的传闻。 不过,我也还是不放心,跟着你们走了一阵子,最后才不得不离开,去找瑾儿和青霄。 找到他们之后,我才发现他们被一群更难缠的奇怪刺客纠缠住了,没办法,我只好以身做诱饵,引开了这群杀手。再次和他们分开后,我一路南下去找你娘。想把这些奇怪的事情和怪人的事都告诉她。” 红衣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有些气短,水瑶连忙递过一杯清茶。 见红衣喝了热茶,喘息声渐渐平稳,水瑶忍不住又追问道, “姐姐,那你在南疆见到我娘了吗?” “见到了,”红衣苦笑了一下, “我见到你娘的时候,她们刚刚结束了对南疆之战,那是一场大胜,大的足以巩固了你父亲——当年的太子的地位。 然而,因为我的到来,却让你母亲陷入了两难的境况之中。” 第503章 红衣(三)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兵荒马乱的南疆找到了你娘,当时的我就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一心想着见到主母就好了,一切就都可以交给她,我一定要不思不想的睡上三天三夜。” 红衣说到这里,无奈的笑了笑, “所以人不能偷懒,你看,我这一觉,竟然睡了十年。” 端木渊曾经对水瑶讲过,双生蛊虫入体后,人不是马上就陷入无知无识的昏迷状态的,最初的人就像是被冷冻住了,能听能看,却无法行动,无法说话。而慢慢的,五识尽失。这其中的痛苦,无法言表。 而如果水瑶不知道这一切,她也许会相信红衣表现出的轻松,也许会顺着红衣的揶揄也调侃她两句。可现在,水瑶只要想起红衣沉睡了十年的岁月,就忍不住热泪盈眶。 “哎呀,瑶瑶,你哭什么,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像个爱哭鬼。” 红衣扯过一条洁白的帕子,细心的给水瑶擦了擦眼泪,端详着她的小脸, “说起来我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看过我们小瑶瑶呢,瑶瑶你长得和你娘亲只有五分像,但有一点是一样的,就是都是大美人,嘻嘻。” 红衣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红衣姐姐,你现在可是顶着一张我娘亲的脸,你是在夸自己是个大美人吗?” 水瑶擦干了眼泪,情绪也恢复了正常,也开始和红衣有说有笑起来。 红衣被她说的一愣,情不自禁的用手摸着自己柔滑的脸庞道, “你娘这张脸是美,可是我还是想做回自己。” 水瑶看出了红衣的伤感,赶紧追问道,“红衣姐姐,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变成现在的样子的?难道不能恢复了吗?” 红衣沉默了一会, “我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恢复,毕竟当初谁也没想到能一下子沉睡了十年。 当初我找到主母,就立刻把你们兄妹两个遇刺的事情告诉了她。那时,我们都以为这场刺杀背后的主使跟安茜儿脱不了关系,但太子,就是你爹他执意不肯相信安茜儿会下这样的毒手。 那一次,你爹和你娘第一次爆发了一次争吵。 明明刚打了一场大胜仗,可两人却明显有了隔阂,后来我才知道,最后一战,你爹为了保存自己的嫡系力量,竟然不顾你娘的那支娘子军侍卫队,本来说好的,由那支娘子精兵做诱饵,诱敌深入到地势有利于我方的地方,大部队提前设伏准备,完成收拢的最后一战。 可是没想到,敌人也私藏了兵力,诱敌深入是成功了,可诱来的敌人比所料想的多了一半,这让设伏的队伍没有了优势,为了保存兵力,你爹他那边临时改了作战的方案,传令给娘子军,让她们继续诱敌到一座山谷中。然而敌人并不傻,两军交战,都知道遇谷不入。可军令如山,娘子军的首领不惜代价奇袭了敌军,又故意露出破绽,让他们觉得自己是支孤立无援的孤军,最后以全军人的代价引敌军入了山谷。” “什么?那是娘亲的那支女子侍卫队是吗?她们就那样全军覆没了吗?” 水瑶还没有弄清楚红衣和娘亲当年的事情,就被这个消息惊了个目瞪口呆。这是哥哥提到的那支女子侍卫队吗?难道在十年前,她们就已经全部覆灭了? “倒也没有,”红衣的这句话刚刚让水瑶松了口气,就被下一句话重新泄了气。 “最后的关头,你娘带着身边仅有的一队人马赶到,借地形做幻境,用奇门遁甲之术阻了敌军的视线和追杀,救下了那支娘子军,但那时,她们也已经只剩下一半的人马了,而且……” 红衣沉默了一瞬,最终幽幽的道, “而且几乎人人带伤,活下来的人中也大半都有了无法治愈的残疾,再也不能上阵格杀了。 那一战,你父亲——当年领军的太子大胜,而且战损极小,几乎成了东文国战争史上的一次奇迹,但,从那以后,你娘亲开始和你父亲生疏了。” “是因为我娘的人受损了吗?” “是,也不完全是。” 红衣答道。 “战场上,多么惨烈的事情都可能遇到,但那一次,是太子擅自改变了原定的计谋,用一群精忠报国的女子的性命去赌了那场大胜。而且,他们当时是假借了你娘亲的印鉴和名义给娘子军的首领下的命令,否则,她们不会明知前路是死却依然毅然决然的去了。 这,也是你娘亲最痛心的地方。 那些人,虽然是下属,却是你娘亲每一个都关心过,教导过的,说是亲如姐妹也不为过,可太子觉得他也有自己的苦衷,他不想把自己的嫡系队伍都牺牲在南疆,他要保留实力,因为京城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平西王,他觉得你娘妇人之仁。 最终,他们也没有达成共识,就在这么个不巧的时刻,我找到了南疆,告诉了他们京城里的事。 你和凌瑾的失踪让他们暂时放下了旧的分歧,又增添了新的不合。 因为大部队回京不易,你娘要让你爹放下大部队,带一支轻骑快速赶回京城,可你爹却不肯,还责怪我为什么不带你回东宫,反而在外面四处躲藏,结果导致你的丢失。 我当时一听,就知道你娘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没敢多嘴。 你娘看不惯我被太子训斥,才忍无可忍的说只怕回了东宫,早就连我一起没了性命了。这句话让你爹很生气,虽然没有当着我的面大发脾气,但却和你娘争执起来。我当时回避出了房门,但在外面也听见他们两个的争吵。 其实也没有什么新鲜的,无非就是你爹指责你娘容不下安茜儿,对她有成见。话说的并不算重,但你娘却少见的冷笑着说,她会立刻回京,一旦找到实证,无论对方是谁,她都不会放过。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后来,你娘带着我和几个她的贴身侍女一起单独往京城赶,谁知,路上出了事。” 第504章 红衣(四) 我们当时一行不到十人,都是女子,一起往京城赶,可刚刚走了不到两日,就被两个身穿麻衣的人拦住了去路。 那两个人打扮的不似常人,一袭白色麻衣穿在身上,却有种绫罗绸缎都无法比拟的感觉。 遇到他们的时候,我们正在星夜下赶路,本来寂静无人的大路上突然冒出了两个样貌奇特的白衣人,当时吓的我汗毛都战栗起来了。 就在我们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打算拼命的时候,你娘出声喝止了我们。 虽然时隔十年,我依然记得很清楚,当时你娘穿了一身黑衣,脸色却白的吓人。她让我们在原地等待,自己也收了剑,提起缰绳上前去会那两人。 我们几人不敢不听命令,心却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只是后来见你娘并没有和那两人动手,只是冷着脸交谈了起来,看样子竟然是认识的,心里才略略放了心。 她们具体谈了些什么,我们都没有听见,当时我们相隔的并不远,甚至能看清楚那两人的表情,但奇怪的是我们竟然一点声音也听不到,后来才知道,那两人会玄术,能够隔绝声音的外传。 其实,看表情,那两个人对你娘很尊敬,一副谦卑有礼的样子,但又好像在争执些什么,表现的很坚决。三人交谈了一会儿,那两个人转身而去,在我一眨眼的瞬间,那两道身影就突然消失了,我们惊吓之余,都立刻围了上去,却见你娘苦笑了一声说京城恐怕她是回不去了。 她们几个都面面相觑,没人敢说话,我年龄最小,性子却最急,忍不住大喊道,不回去怎么行,瑾儿受伤了,瑶瑶被别人带走了,现在已经这么多天了,要是不赶紧去接回来,时间长了,谁知道会出什么样的事情,你是她们的娘,难道也要像她们的爹一样只顾自己,不管孩子的死活了吗?” 红衣说到这里,一脸懊悔的看着水瑶, “我那时候年纪太轻,想事情太简单,根本不知道你娘的苦衷,只想着这世上没有什么能阻止一个做娘的去见孩子,况且是像你娘这样的巾帼英雄。 但是,我不知道,这世间并不是我看到的那小小一角,世上不可控的事情太多,这世上能轻松碾压人力的力量也太多。” 红衣感叹着,那一刻,水瑶觉得红衣不是那个只比自己大十来岁的姐姐,而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 “后来,我才知道,你娘是来自蓬莱仙境的修炼之人,是那个仙境中都百年不遇的天才,她在那个世界,都是最受瞩目的天之骄女。不仅因为她修炼的资质奇佳,还因为她是为数不多的能沟通蓬莱仙境和另一个空间的人。所以,她必须回到蓬莱。 那两个人,就是来找她回去的。 当初,你娘就是不愿意为他们所用,才出了仙境,来到人世间,如今,蓬莱仙境中的家族出了事情,被人家找上了门,于公于私,她都必须回去。 而且,那两位身穿麻衣的使者,是仙境中的长老,虽然以后的潜力和在仙境中的地位比不上你娘,但当时的实力却不比她差,而他们,正是因为你娘在营救那些被困的娘子军时动用了玄力,被他们察觉,才顺藤摸瓜,发现了她的踪迹。 麻衣使者走时给她留下了三天的时间处理俗世的问题。三天之后,无论你娘在东文还有什么未决之事,他们都不会再宽容等待。” “所以,我娘是回了蓬莱?” “是的,你娘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在三天后回了蓬莱。” 水瑶虽然心中早已有猜测,但真正得以证实,心中还是有一丝怅然。 “因为时间太紧张,你娘实在无法做别的安排,她把我们几人分成了两组,一组回去带着那只受伤的娘子军回以前的村子休养,告诫她们今生为自己而活,永远也不要再回来参战,另外一组只有我和阿乔阿蓉两个姐姐,你娘郑重的找我说了她的计划,她说她担心自己一走,安茜儿没了忌惮,一定会对你们兄妹下手,而你爹,根本不相信他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安姨娘会有这样狠毒的心思,即使这次回去会加强对你们的护卫,但是他志在整个东文,平日里公事繁忙,时间久了,难免不被人找到空隙破绽,所以她不想让你们兄妹继续留在东宫。她想让我替代她回去,借太子妃的身份找到你们兄妹二人,再将你们带回蓬莱,这东文的是是非非,她再也不想管了。 我当然一口答应了,只是担心自己的易容之术无法骗过众人,你娘说她有秘术能让我幻化成她的模样,还给了我一道符纸,让我回东文找到你们后,就立刻用符纸解除秘术,带着你们走。” “那红衣姐姐你是怎么又昏迷了这么多年呢?究竟是谁给你下了这道双生蛊?还有我父皇,他也被瞒过去了吗?难道连他也认不出你不是我娘?” 水瑶有些怀疑,毕竟当红衣清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连她也能觉察到一丝丝的不对劲。父皇,毕竟是娘亲的枕边人,他能认不出娘亲来? “你爹当然没有这么傻,他可是心思缜密的东文太子,要说心计,你娘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红衣唇角微弯,带着一抹说不清楚情绪的笑意。 “不过你娘也没有打算真的瞒他,当时我们就调转马头往回赶,两天后见到了正在整装回京的大军。我当时先独自去见了你爹,果然被他看出了破绽,差点伤在他的剑下,还是你娘出现挡住了你爹那一剑。后来,我不知道你娘和你爹都谈了些什么,反正你娘先送走了她的侍卫队,只给我留下阿乔阿蓉两个功夫最好的姐姐在身边保护我。 我和大军一起出发回京的那一刻,你娘也同那两个麻衣使者一起悄无声息的走了,本以为,不久后,我会带着你们兄妹两个和她再次相见,谁知从此,竟然天各一方,足足十数年。” 第505章 红衣(五) “是啊,姐姐你后来又遇到了什么?怎么会中了蛊毒呢?” 水瑶一脸心疼的问。 “说起这个,我当时也不太清楚。” 回想起当日的事情,红衣的脸上有了几分戚然。 “当时我随大军已经快要到京城了,虽然全军上下都以为我是你娘东方秋月,但阿乔阿蓉她们两个和太子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对外只说大战时太子妃受了伤,一直深居简出,一路上很少在人前露面,平时在你娘身边的侍卫也都已经被你娘提前遣散,我所有的生活起居都由阿乔和阿蓉负责,晚上,自然也是和太子分营帐而居的。 而且,身处在大军之中,没有过多的安全考虑,为了防止别人看出破绽,也一直由阿乔和阿蓉守卫,禁止别人接近我的营帐,所以,那天,当意外发生的时候,几乎是无人知晓。” 红衣莹白的手轻轻的拂过水瑶鬓边的发丝, “虽然见识过你娘的玄术,也见过那两个麻衣使者的神奇,但我们对另一个世界的非凡还是认识的不够。而且你娘也曾经对我说过,修炼之人是不允许随便来俗世行走的,就是要来俗世历练,也不可以随便动用玄术,更不可以随便以玄术干涉俗世的运转,否则,会给自己招来难以抹去的因果。 这让我们都对事情有了误判。 阿乔和阿蓉两个姐姐的功夫是很好的,但却在敌人来袭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丝招架之力,当时阿乔在营帐外,只来得及在临死前向在营帐内安歇的我和阿蓉发出了一声警告。 阿蓉立刻起身迎敌,却不知被什么邪术钉在那里,一动不能动,我也只来得及看见她身上好像有一张符纸在无风自燃,然后,就被一个黑衣人一剑刺中了要害,她倒下去的时候,眼睛里都是不解和不甘。” 红衣讲到这里,声音中有些哽咽,虽然经过了漫长的十年,但那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姐妹倒在血泊中,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的痛依然清晰。 “我当时也想起身拔剑,可不知为什么,明明剑就在自己的身旁,我的手却动不了,只觉得双手同时被定住了一样,我以为自己也像阿蓉一样被符纸一样的邪术控制了,可看向双手,并没有什么符纸在燃烧,却让人毛骨悚然的看见我的两个手腕都鼓起了一个小包,还在蜿蜒起伏。 我能觉出有东西在我的血肉中行动,却无法制止,我的身体慢慢变得僵硬,头脑也变得不清晰,朦朦胧胧之中只听见那个黑衣人说了一句,坏了,怎么只有一个人,可惜了我两条虫子。 再然后,我听见了营帐外传来了嘈杂的人声,接着,我就没了知觉。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进了京城,我开始还能感觉到身体中好像有活物在吞噬我的血肉,但却无法行动,也无法开口说话。 太子找了很多的名医为我诊治,但却没有一个人能看出我的病症。 我开始一日日的衰弱下去,我能看出太子是真的想治好我,他那段时间除了忙公事,几乎时刻守在我身边,但我还是慢慢的,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转机是来自一个民间的游医,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他看出了我是身中蛊毒,但他却看不出我中的是什么蛊,也解不了,只是给我用了一些抑制蛊虫活动的药,说可以保住我的命,再慢慢等候名医。 我在开始的几年,还能断断续续的清醒过来,但慢慢的,开始五识尽丧,直至最后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红衣终于结束了她的讲述,水瑶怔怔的看着红衣,忍不住落下泪来, “红衣姐姐,你受苦了,我……我当年竟然还在心里埋怨你没有去找我,我……我还生你的气,气了好久好久……” 她实在忍不住,一股愧疚和自责涌上心头,忍不住伏在红衣的膝头抽泣起来。 原来不是没有人要她,原来她在意的那些人也都在意她,只是,她们也都身不由己…… 自从在心里接受了景昭爹爹芸娘娘亲和景昊哥哥,水瑶一直都觉得自己早就不在意从前的家和从前的事了,可直到这一刻,她知道了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才明白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原来从未真正释怀过,这让她既欣慰又愧疚。 娘亲说自己命途坎坷,但自己这十年来却一直有人遮风挡雨,受人疼爱呵护,纵有疾风起,最终也都化作了晴空万里。反而娘亲,这十年未曾等到自己,却也没能出蓬莱重返东文,寻找自己兄妹二人,可想而知,是受到了怎样的禁锢,还有红衣姐姐,十多年的大好青春,竟然是如同被封印了一样,束缚在了一个虚假的美人壳子中。 水瑶看着红衣,那美人脸上的浅笑,虽然安详,却再也没有当年少女的机灵洒脱,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出这个幕后之人,给红衣姐姐报仇,帮她恢复自己的容貌,还给她属于自己的人生。 “红衣姐姐,既然我爹爹知道你的身份,我娘为什么还非得要你幻化成她的模样呢?你知道我和哥哥的大概去向,难道爹爹他会找不到我们吗?” 水瑶冷静下来后,还是有些不解。 “这些事情,我当时也和你一样不明白,还很奇怪太子为什么也会同意你娘的这种荒唐的做法。” 红衣缓缓说。 “直到我中了蛊毒,反而弄清楚了很多事情。” “这是为什么?”水瑶秀气的眉毛拧成了一团。 “我五识尽丧,陷入黑暗是一个很长久的过程,那时,我最后丧失的是听力,大概在外人看来,我已经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了,但我还是会有清醒的时候,只是,即使清醒,除了声音,我也感受不到别的什么。 而那时,太子已经登基做了皇帝,成了你现在的父皇,他把我放进了这座坤宁宫,给了我一个皇后之位,说来好笑,他明明知道我这个东方秋月是假的,却还要把一具假的行尸走肉放在这里做傀儡。 我起初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他一次次来看我,开始对着无知无识的我说出了真心话。” 第506章 红衣(六) “你父皇早就知道你娘亲是来自蓬莱仙岛的修炼之人,当初他确实为你娘亲的聪慧美貌所倾倒,后来无意中得知你娘来自蓬莱的时候立刻意识到这对他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而你娘,当时是借着历练的名义不想回蓬莱,没想到遇到了你爹,被他所吸引。 你娘开始并不知道你爹的身份,只以为他是个领军的年轻将领,因为你爹确实出色,让你娘动了彻底隐入红尘的决心。她向往红尘中的生活,觉得这里生动真实,有烟火气,在你爹明确表明了爱慕之情的时候动了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心思。 她向你爹透露了自己来自蓬莱的身份,可你爹却隐藏了有安茜儿这么个青梅竹马的事实。 你娘亲虽然聪慧,但她还是入世不深,对这红尘俗世的种种不堪与无奈一无所知。” 红衣看着水瑶, “也不怪她,她一个修仙的十几岁的小姑娘,厌倦蓬莱的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古井无波的生活,喜欢红尘中的热闹,被这种热腾腾的生活所吸引,又遇见你爹那样文武双全的世家公子,怎么会不沦陷。” 水瑶惊讶的小嘴微张,最终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她从记事起,娘亲就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大家主母的样子,虽然偶尔会露出一丝俏皮,但也有限,她实在想不到娘亲十几岁时那种热烈叛逆和无所顾忌。 “你娘进京后,知道了你爹的身份,虽然有些意外,但很快就被皇家的态度给感动了。 本以为皇室的规矩众多繁琐,却没想到你爹带她进宫的时候,老皇帝竟然非常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不打听追问她的来历,不挑剔她的举止,只说很高兴自己的皇儿找到了情投意合的伴侣,还许诺了不日将定下太子之位。 老人家的肯定和一片赞誉让你娘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很感动,就这样,她开心的成了太子妃。然而直到几年后她经历了安茜儿进府的种种事情,她才明白,当初皇室对她的一切礼遇都是因为老皇上下的旨意,而老皇帝的偏爱也都是因为你爹提前进宫面圣的时候,早早的说明了她蓬莱仙子的身份。 历届皇帝都知晓这个神奇的地方,手里也会有一两件来自仙岛的至宝,但从未有仙子嫁入皇家。所以你娘的身份,是当时你爹得到太子之位的关键。 然而等你娘明白这一切的时候,你和你兄长都已经出生了,纵然心中有怨,但你娘也被牵住了手脚,而且,平心而论,如果不提安茜儿,你爹和你娘确实也琴瑟和谐,堪称神仙眷侣。 你娘离开后,你爹也终于做了皇帝,成了你的父皇,终于告别了头顶上有人压制的日子,他忽然感觉到了空虚。没有了你娘的日子,他才发现少了和自己灵魂的契合者。他的欢喜,他的抱负,他的心中所思所想,原本以为青梅竹马的安茜儿都明白,而实际上,他们之间所拥有的,只是年少时的迎合和被迎合,真正懂他的人,却早就离开了。 这些,都是我断断续续的在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中听到的。估计除了我这里,你父皇也找不到一个更好的树洞。” 红衣自嘲的轻笑了一声,目光却有些恍惚, “那几年,你父皇可能以为我已经五感尽失,经常在我夜里来我的床前低语倾诉,有时候怀念和你娘当年的意气风发,并驾驰骋,有时候赞美你娘当年的风华绝代,有时候又懊悔没有珍惜她在身边时的好时光,也有时候只是呆呆的坐着,久久的叹气…… 其实他明明知道我不是你娘,但他可能就是想见一见这张和你娘一模一样的脸…… 不过,这让我就这么在昏迷与清醒中一点一滴的拼凑出了当年的实情。” 红衣说到这里,收回了那有些茫然的眼神, “我那时迷迷糊糊的觉得,我要带着这些秘密永远都离开了,没想到还有醒来,讲给你听的时候。也真是造化弄人。” 水瑶这个时候也终于听懂了,原来,父皇对母亲,最初最真实的竟然是利用。他利用了娘亲的纯真,用爱的名义把她带回了京城,又利用她的身份从老皇帝那里坐实了太子之位,却又在事事圆满的时候惦记起他的旧情,把安茜儿母子弄回了府,而那时,娘亲已经有了哥哥这个羁绊,只能大度的接受。 水瑶想起小时候,娘亲偶尔的发呆和天天忙的脚不沾地的琐事,其实哪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忙,娘亲那个时候就是在故意用事情来麻醉自己吧。 安茜儿看似是侧妃,是妾,但那副柔弱恭顺的背后却常常看似不经意的表现出我才是太子的青梅竹马的知心人的做派,而娘亲每每只是不经意的一笑而过的背后,应该也不是真的不在意吧? 所以每次爹爹和娘亲一起出征,娘亲虽然不舍她和哥哥,但水瑶总能感觉娘亲的不舍中又有一些期盼和兴奋,她那时还是盼望着夫妻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吧,然而也只有出征的时候,她才可能如初次相见时那样与他并驾而驰,只是慢慢的,失望越来越多,这些感觉也逐渐淡了。 直到最后一次的出征,没有旧梦,彼此只剩下沉默…… 想必娘亲当时已经失望至极了吧。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在东文成就出一段人人称赞的婚姻,然而背后却是不堪和算计。 这一瞬,水瑶似乎也明白了娘亲当时为何对安茜儿种种若有若无的挑衅从来不放在心上,不计较也不与之纠缠,本来总以为娘亲是大度 ,是高傲。 现在才明白,那也许是一份同情和无奈吧。红衣刚才提到过父皇在她榻前的倾诉,说他在娘亲离开之后才明白,只有娘亲才是他的知音,如果没有背景的考虑,他也会在两人之间选择娘亲。 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他一直在老皇帝的调教下,学着算计人心,却偏偏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明白。 第507章 安茜儿(一) 嘉禧宫的下人们这些天的日子都不太好过,不知道为什么,贵妃娘娘的脾气越来越不好,动辄就打骂责罚,就连小公主凌娉婷也被她禁了足,不许出自己的院子。 对靖王倒是还留着面子,可惜靖王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很少进宫请安,即使来了,脸上也很少有喜色。母子二人关起门来,经常能听见争执之声,却不知在争论什么。 每到这个时候,嘉禧宫里的宫人都静悄悄的,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了主子不高兴,可即便是这样,每当靖王走了之后,总有一两个倒霉的被贵妃找毛病责罚一番。 这天安贵妃在房里又发了脾气,吓的门外的小太监都不敢进来回话,最后还是贾嬷嬷出来问了,摆手让他走,他才长出了一口气,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场打。 贾嬷嬷进了屋,没有着急说话,而是找了把玉柄的篦子,给一身慵懒常服的安贵妃去卸下钗环。 安贵妃任由她伺候着,连眼睛都没有睁,等贾嬷嬷一件一件的把那些沉重的饰品都卸下来,她才觉得头皮微痛,水葱般的手指轻轻的推了推额头,感受着篦子轻轻篦过头发,只觉得一阵轻松。 “唉,”她重重的叹了口气, “明日不带这些劳什子了,坠的头皮疼,回头去找些精巧绒花来,带着喜庆也轻便型。” “娘娘说笑了,那些花儿朵儿的,小丫头们戴着也就罢了,您这样的凤体,怎么能带那些轻巧的玩意,没的辱没了您的身份。” 贾嬷嬷陪着笑,一下一下轻柔的给安贵妃梳着头发,安茜儿的头发又黑又密,长长的垂下来,乌压压的,是她最宝贝的。 “娘娘的头发真好,看这又黑又亮的发丝,配着那金的玉的,点翠的,镶宝石的,那个不好看……” 她说着说着,手突然一顿,眼前竟然出现了一根刺眼的白发,贾嬷嬷犹豫了一下,决定装作没看见,贵妃这会儿心情不好,而且平日里最爱惜她的头发,各种头油抹着养着,如果现在告诉她长了白发,不是给她添堵,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贾嬷嬷继续篦着头发,安茜儿丝毫没觉察出异样,她随手挑起一绺,在指尖把玩着, “什么金银珠宝,花哨头面,我这儿难道还缺了?哪里用得着非得戴着这些劳什子来充场面,难道我现在还得靠这些给自己脸上贴金?那我这些年在这宫里也算是白熬了。” 贾嬷嬷听她话音不对,也不敢随便接话,只是讪讪的陪着笑,一声不吭的篦着头发。 “小时候,看见看人家有个金的银的发簪,嘴上不说,心里羡慕的紧,后来日子好了,爹娘给置办,再后来王爷也给赏,我又开始看不上那些俗气的东西,一心只觉得宫里的东西才是最好的。 费了那么些周折,终于在宫里有了现在的位置,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没戴过,可又怎么样?” 安茜儿松手,看那一缕黑发垂下, “我只觉得累赘,厌烦,任他什么金的银的,珍珠玛瑙,纵然是奇珍异宝又怎样,不过是个物件,带在身上,沉甸甸的,扯得头皮疼,想来也真是无趣。” 她恹恹的垂下眼睑,喃喃自语道, “我和皇上是少年的情分,要不是东方秋月那个女人,我才应该是他的发妻,可我在他身边陪了他二十几年,他的心反而离我越来越远了。” 贾嬷嬷听着她说的凄苦,忍不住安慰道, “娘娘别多想,皇上对您可是一直优渥有加的,别说什么好的稀罕的玩意都先紧着咱们宫里,平日里两句重话也都没有对娘娘您说过啊。” “他是没说过什么重话,可你看看他一个月能来咱们宫里几次?我倒是想听句重话,也得能看见人不是。” 安茜儿一针见血的说。 贾嬷嬷还在陪笑找补, “娘娘又胡说,要说皇上在后宫里那个宫去的最勤,还得是咱们嘉禧宫,那些个这几年新来的,谁能越过您的次序去,只是皇上前朝事忙,无暇常来后宫而已,您可千万别钻这个牛角尖。” “嬷嬷这话可不对,你这是忘了咱们那位皇后娘娘吧,别说这几日,就是从前,她像个活死人一样,初一十五的,那次皇上不上她宫里坐着去。现在,她女儿回来了,也不知道给皇上灌了什么迷幻药,这几天皇上竟然天天去坤宁宫,还不让咱们去探望。连个消息也打探不出来。” 安茜儿说着说着,注意力又转到了儿女身上。 “那个凌芷瑶,这次回来就透着一股子邪性,偏偏皇上把她看的像个眼珠子一样。说她宫外长大的,不守宫规也就算了,还带外男进坤宁宫,说是给皇后治病,这么几天过去了,也没见东方秋月走出来让咱们看看啊,如此胡闹,皇上不但全都由着她,还天天一下朝就往坤宁宫跑,一国之君,在那里还总吃自己女儿的闭门羹,真是笑话。 可这更让我心寒,他对稷儿和娉婷可从来没有这么关心过。如果没有这些,我也想安静过日子,可如果我不为今后筹谋,将来流落街头,甚至万劫不复的可能就是我们娘几个了。 我得争,以前是替自己争,现在是为这一双儿女争。 可有时也不知道我这么费尽心力的去争,到底是为了什么,又能争来什么。稷儿他也不领情,娉婷天天只念着往宫外跑。” 贾嬷嬷觉得现在的时机更不是说事情的时候了 可也不得不说,否则再让娘娘说下去,情绪只能越来越坏, “娘娘,刚刚靖王他进了宫,许是有什么大事在忙,没顾得上来咱们这儿给您请安,只派人送了些新鲜果子就又匆匆出宫了。” 安茜儿脸上一僵,半晌戚然苦笑道, “你看看,这就是我辛苦养大的儿子,我竭尽心力为他,可他都不愿意来见我。” 第508章 安茜儿(二) 贾嬷嬷还想安慰两句,可嘴唇嗫嚅了几次,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好在安茜儿的性子本就倔强,无论对方是谁,她都不会轻易服输,即使那人是她的儿子。 “他不愿意来就算了,离了他本宫还做不了事情了吗?” 因为儿子的刺激,安茜儿一扫刚才的忧伤哀怨,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冷冷的吩咐贾嬷嬷, “给我传信给哥哥,让他派人搜寻凌瑾的下落,告诉他们,皇上非常忧心自己的嫡子,如今睿王遇害,皇后的病也恐有大碍,刚从民间找回来的长公主急得都有些失心疯了,让他们尽快找到睿王的尸首,派兵送回京城,以宽慰皇上的怜子之心。” 贾嬷嬷垂着头,无人能发现她此时已经惊恐的睁圆了眼睛。 贵妃娘娘这是下了决心了。 这几日,为着眼前这局面该怎么往下走,娘娘和靖王殿下争论了不知道多少次。 自从长公主凌芷瑶回来,娘娘明显沉不住气了,这么些年来,东方秋月占据着皇后的位置,贵妃娘娘早就不满,厌倦了现在的日子。 她以前说过,就算是民间的夫妻,妇人得了恶疾,也在七出之列,这东方秋月明明就是一具活死人,早就该废了才是,却忝居皇后之位十几年,现在她的女儿回来了,一个民间长大野丫头,回来了皇上不说好好派人教导些礼数,还任由她在宫里折腾的乌烟瘴气,惹得别的宫里的几个妃嫔也开始心思有些活络,对娘娘都有些不那么殷勤小意了。 再说那睿王凌瑾,就像是块狗皮膏药,这些年,明明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如今却怎么也杀不死。 这次半路的截杀,娘娘本是势在必得的,谁知竟然又落了个生死不知。 所以,娘娘催着靖王赶紧动用一切手段,找出凌瑾的踪迹,直接灭杀,而她自己也准备在凌芷瑶那丫头出宫的时候,一边派遣人手截了她,一边让人去要了东方秋月的命。 计划都已经准备好了,可靖王却不肯配合,只说他自己自有安排,让贵妃娘娘只管在宫里好好调养身体,不要再操心这些事情了。 上一次母子二人说的急了些,靖王居然说,做女子的还是要和顺慈悲些,要懂得惜福,莫要太过狠毒,损了阴德,折了福气。 靖王说完这些话自顾自走了,娘娘气得心口疼了半夜,隔了这两日,气才消了些,想着母子没有隔夜仇,才传信让靖王进宫来,谁知靖王只送了些稀罕鲜果进来应付,人都不肯露面。 本以为娘娘的心要伤透了,怕她大发雷霆,更怕她心灰意冷,没想到她居然一扫之前的颓废,重新恢复了冷峻。 只是,声音冷的吓人。 要尸首,就是不许睿王活着回来了。 失心疯,这是准备在宫外收拾凌芷瑶了。 至于皇后的病有大碍,这是要让皇后让出皇后宝座了。 贾嬷嬷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大着胆子试探道, “娘娘,一起动手,恐咱们的人手不够,要不然,还是给靖王殿下传个消息吧。” “传什么消息?传过去让他继续嘲讽我这个母妃不修德行吗,让他说我阴毒吗?” 安贵妃声音有些尖厉, “外面的事有哥哥,你只需把消息递出去就好,至于宫里这两个,你放心,我有办法,不需要太多人手。” 她手指无意识的捻着指间的一枚宝戒, “你去见朱大爷,让他做好准备,待我打听出来下次那丫头出宫的时间,让他在半路设伏,把人弄走,先关着再说,再传信给杜尚书他们,过几天宫里宫外一起风波,就让钦天监报个凶兆出来,然后让咱们的人一起向皇上觐见,推举凌稷为太子。” 贾嬷嬷赶紧放下手中的篦子,准备替安贵妃挽起头发,安茜儿摆了摆手, “嬷嬷你不要管这些了,正事要紧,你赶紧取了对牌出宫,还有,你去给哥哥传信,一定要机警些,不要被人看到,咱们以前议的那件事让哥哥先拖着,看看皇上的态度再定。” 那件事?! 贾嬷嬷心里一动, “娘娘说的是边境……” “悄声!” 安茜儿低声喝道,还不满的看了她一眼,意思是怎么你也这么不小心了。 贾嬷嬷赶紧认错,一叠声的说, “老奴失言了,老奴明白了,老奴这就去办。” 皇宫很大,每天出入宫门的人也很多。正午时分,贾嬷嬷一个老嬷嬷带着两个小宫女出了门。她是有身份的老嬷嬷,在贵妃面前得脸,经常替贵妃出宫办事,排场还都不小。只是这次说是去看望家人,只带了两个小丫头,又有嘉禧宫的对牌,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轻轻松松的很平常的就坐着车出去了。 只是,在车轿顶上,没有人看见,一只虎斑纹的小猫很慵懒的躺在那里,享受着正午温暖的阳光。 安茜儿在嘉禧宫大发雷霆的时候,她的一双儿女也都不好过。 凌娉婷自从那晚去了嘉禧宫后,就开始变得心神不定,先是喜欢天黑后在宫里转悠,后来又总是找借口想要出宫。她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纵然聪慧,心思也还浅,很快就被安茜儿看出了不对。 安茜儿不动声色的问明白了那天晚上她就寝后,女儿带着小宫女来嘉禧宫的事,为此还斥责了贾嬷嬷一顿。训斥她办事办老了的人,这么点小事还犹犹豫豫的,办不爽利。 于是,凌娉婷就如愿的出宫了两次,可她出了宫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做,漫无目的的在皇城转了两圈,还改了妆在酒楼茶肆逛了逛,最后一脸沮丧的就回来了。 不过她这边刚想消停,可麻烦却找上了她。 她身边的小丫头金柳突然被内廷司给抓去了,而且竟然没有人告诉她,等她找不到人问起来的时候,人已经进去两天了。 凌娉婷赶紧不管不顾的追过去,却只看见一具冰冷的尸体,正要往宫外抬。 第509章 凌稷(一) 凌娉婷呆呆的看着那张要往外抬的担架,一张薄薄的白布覆盖着一个小小的身躯,她想冲过去看看,却被身边的人死死的拉住。 “公主,公主,您不能过去,太腌臜,恐污了您的眼……” 凌娉婷只觉得脑子里轰隆隆的一阵响, 耳边仿佛还有金柳前日给她送璎珞的声音,那声音依旧是怯生生的,小小的女孩,手指纤细,却那么灵巧,璎珞打的精致好看。她一时高兴,赏了她一个金锞子,小丫头吓的不敢要,还被她嘲笑一通, “你是本公主身边的人,怎么还这么没见过世面,不过一个小锞子,往后好好跟着本公主,什么好看的头面,本公主高兴了,都能赏你。” 小金柳激动的涨红了脸,怯生生的声音里也带着开心, “谢公主的赏,公主我能把这个给我家里人吗?我哥哥读书读的可好了,他是秀才,明年就能考举人了,就是读书花销大……” “噗嗤……” 旁边有人笑出声来,小金柳的脸更红了,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凌娉婷瞪了身边发笑的大宫女一眼,那人赶紧认错, “奴婢失礼了。” 凌娉婷这才傲娇的对金柳说, “把心放在肚子里,本宫赏你的,你喜欢给谁就给谁。” 小金柳欢欢喜喜的下去了。 可从那天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今天问起来,居然说这丫头私自往外面传递宫里的金银器物,被内廷司抓走了,凌娉婷一听就恼了, “那是我赏她的,我准她往外送的,谁敢拿我身边的人。” 她让自己的大宫女去内廷司要人,谁知竟然没有要回来,这才气呼呼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冲过来。 谁知道映入眼帘的竟是这么一副景象…… 担架抬过身边,忽然,一只纤细的小手垂了下来,那手,凌娉婷认得,那只小手,给她递过茶,送过帕子,还打过络子,可现在,上面是一道道的血痂和青紫的痕迹…… “哇……” 凌娉婷只觉得胸腹里一阵翻腾,转身吐了…… 当晚,凌娉婷的贴身大宫女慌慌张张的去禀告安贵妃,公主发了高烧,太医给瞧过了,说是受到了惊吓,有些癔症,给开了方子,煎了药,但是她不肯吃,在寝宫里又砸又摔,胡言乱语,一个劲的说,是我,是我,不是金柳,放了她,放了她。 安茜儿听了急忙忙的去看了,看着凌娉婷卸了钗环,脸上还带着泪痕,见了她还像是害怕似的颤抖了一下,接着就又哭起来。安茜儿立刻皱了眉头,随即让跟过来的两个嬷嬷按着公主,给她灌了药汤,又让人守着寝宫的门,自己不辞辛苦的陪了女儿半个晚上。 也不知道母女两个怎么谈的,后半夜凌娉婷安静的睡了,而且一睡就几天没起来,膳食也不好好吃,安茜儿后来也不大来了,吩咐说让公主好好养病,无事就不要出自己的寝宫了。 也就是说,安贵妃将女儿凌娉婷禁足了。这要是以前,凌娉婷早就闹的天翻地覆的了,可这次,这个刁蛮的小公主只是无声的在自己的寝宫里昏地黑地的睡着。 靖王凌稷原本是很疼爱这个同父同母的胞妹的,对她的小脾气也是很容忍纵容,可这次妹妹生病,他却只来看了一次,再后来,就只是让人给凌娉婷送来各种稀罕玩意,新鲜吃食,人却一直没再露面。 公主身边的人都忧心忡忡,生怕这个小公主失了贵妃和靖王的欢心,要知道,公主虽然地位尊崇,但是也就这几年,过两年就得招驸马,可找个什么样的驸马,对公主来说太关键了,这都得仰仗贵妃和靖王在皇上面前美言,可公主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短短几日,竟然和贵妃和靖王都生分起来。 主子要是失了宠,她们这些下人也跟着讨不了好,所以,一时间,凌娉婷的一众下人都忧心忡忡的。 靖王凌稷同样是焦头烂额。 自从自己从巡视海岸防线的差事上退下来,回到京都,父皇就对自己不冷不热的。 也怪自己走错了这一步棋,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和偷着回京的凌瑾斗一场,可种种的准备做好了,却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或者,就根本没有机会出拳。 因为,凌瑾直到今天,都还没有返回京都。 十几天前的城外截杀,现在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根本就没有能要得了凌瑾的命。 这让凌稷如今非常被动。 立储之事虽然还没有被提到明面上来,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件迫在眉睫的事情了。而且皇上成年的皇子就他和凌瑾两个,朝中立嫡还是立长的两派暗中的争斗也几乎要拿到桌面上来了。此时,凌瑾要是出事,谁得到利益最大,恐怕傻子都知道。 可偏偏这个时候,凌瑾在南方赈灾立了奇功,却在返程时离京都不远的地方被匪徒袭击,要真是得手了也就算了,死无对证,可如今人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给自己一击。 更重要的是,父皇对此事起了疑心,虽然并没有直接怀疑到他的头上,但是暗地里谁知道有没有查他,而且即使是在朝堂上,父皇也对自己多有疏远,已经几次斥责罢免了自己举荐的官员。这几乎已经是在直接打脸了。 这几日,府内的幕僚和自己的几个心腹官员都已经开始频频给自己进言,让自己赶紧做点什么,笼络住父皇的心。 毕竟,要是得不到父皇的欢心,就是杀了凌瑾又怎样? 父皇春秋正盛,登基后又生了两个皇子,虽然现在年纪还小,不成气候。但父皇要是铁了心不立储,再过个十年八年,那两个现在无足轻重的小子也一样可能成为威胁。 所以,重要的是父皇的心偏向哪一边。 可惜母妃不懂得这个道理,从他记事起,就明里暗里非要和东方秋月作对,而且后来越来越不理智,有时竟然能干出河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情来。 凌稷认为,这都是女人的妒忌心在作祟。 第510章 凌稷(二) 凌稷自从上次凌瑾遇袭这件事后,心里一直对安茜儿不满,觉得都是母妃多管闲事,才让自己落入到如今什么都做不了,还有可能无端背黑锅的境地。 而妹妹凌娉婷的事情,则让他对安茜儿所作所为更加失望。 前日他听靖王妃说妹妹受到惊吓生了癔症,就特意进宫去看望了妹妹,没想到几日前还水嫩活泼,一身骄气的刁蛮小公主如今却形容憔悴的躺在自己的寝宫里禁足。 见到他来,凌娉婷也有了几分活气,还匆忙让贴身的梳头宫女给她挽了个简单清爽的发髻,兄妹两个寒暄了几句,妹妹就遣退了下人,拉着他说悄悄话。 他在妹妹支支吾吾的话语中听明白,原来母妃身边的人行事不密,竟然让娉婷知道了她们暗中下手截杀凌瑾的事情,而母妃不但不反思,不管束自己的人,反而迁怒于娉婷身边的贴身宫女,在娉婷不知情的情况下将那个小宫女捉走上刑逼问,结果让那个小宫女受虐而死,偏偏又让娉婷亲眼撞见,吓的这个往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回来就发了高烧,犯了癔症。 娉婷讲述这件事情的时候,眼露惊恐,她不是个胆小的姑娘,以往还曾经跟着自己出过京城,也见过将士格斗,遇到过匪徒半路劫掠,但都不似这次受到的惊吓让她惊惧。 “母妃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一定是她宫里的人不守规矩,暗地里做的,要不,就是舅舅他们,他们在外面胡作非为,却打着母妃和哥哥的旗号,对,母妃开始定是不知情的,可现在却被他们裹挟进去了。 哥哥,你一定要劝劝母妃,我都跟她说了,可她不信我的话,她说我不懂事,只知道胡闹,让我不要给她添乱。可我这一次真的没有胡闹,真的,哥哥,你让母妃收手吧,让他们都别做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了,为什么要对付凌瑾哥哥和芷瑶姐姐她们呢?凌瑾只不过是个病秧子,能活几年还不知道,为什么要让人去杀他,芷瑶更是刚刚回来,而且虽然她人不讨人喜欢,但她天天待在皇后的寝宫,也并没有出来惹咱们啊。 这些事情太可怕了,要是让父皇知道,哦,不,千万不能让父皇知道,父皇虽然疼母妃,疼咱们,但是他决不允许这样骨肉相残的事情发生,父皇不笑的时候太严厉了,我怕…… 哥哥,你想想办法,劝劝母妃,她……她还让人捉走了我宫里的宫女,金柳她比我年龄还小呢,胆子又小,她们把她打死了…… 我看见金柳的手了,前几天,那双手还替我给母妃打络子呢,她的手可巧了,打的络子母妃也喜欢,可如今她死了…… 不……不行,我得告诉母妃一声,那些络子她不能再戴了,上面一定有金柳的怨气,金柳是冤枉的,她的冤魂可能还在我宫里,可真的不是我害她的呀,哥哥,你帮帮我,我害怕,我想睡觉,可一睡着就看见金柳在对我哭,让我去替她作证,那些东西都是她自己的,是我赏的,她说的没错,就是我赏的,我还说她是我的人,让她谁都别怕,可这话才说完两天,她就被打死了,我还不能替她申冤,因为母妃不让我管…… 母妃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以前很疼我的,她说过我是东文最尊贵的公主,生来就是要享福的,我的话就是命令,可……可为什么我连自己的贴身丫头都护不住? 哥哥,你帮帮我,劝劝母妃,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宫里有神仙,真的,我跟神仙说过话,不对,是神仙跟我说过话,神仙会瞬移,就是一下子从这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真的,哥哥,这是真的,我也跟母妃说了,可她说我撞鬼了,你相信我,我没有撞鬼,鬼身上有阴气,是凉的,可神仙的身上是热的,有温度的,还有一种好闻的气息……” 凌娉婷絮絮叨叨的说着,前半段就让凌稷烦恼不已,母妃太过分了,随随便便就能虐杀妹妹的贴身宫女,这传到父皇的耳朵里,就算不暴露凌瑾的事,也会让他不喜。父皇以铁血戍边,却以仁爱治国,他最痛恨这种视人命如草芥之事,以前就曾经夸赞过东方皇后虽然在战场上杀伐果断,但私底下却最是善良仁慈,母妃却只会表面上温柔小意,实际上驭下太严。父皇即使一开始没看明白,这么多年来,他那么睿智的一个人,也早就知晓了,只是和母妃少年的情意,平日里只是暗示规劝,从未斥责就是了。 而母妃,不说修身立德,反而在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上都下这么大的狠手,这不是给自己帮忙,明明是在给自己使绊子。 这些年,母妃还是过得太顺遂,太安逸了,竟然容不下一点的不顺。 凌稷对安贵妃的不满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以至于让他忽略掉了凌娉婷后面的话,以为那只是一个小姑娘受刺激后的胡言乱语。 但是他还不能在娉婷面前控诉安茜儿,只能先安抚妹妹,好容易脱身后,他再也不敢去看妹妹,面对娉婷的哀求,他也无能为力,更无法跟她解释这种血淋淋的骨肉相残却是他们锦衣玉食的生活的代价 ,就只能让她自己慢慢明白,接受。 他疼惜娉婷,也只能让人不断的给妹妹送去些新奇玩意以示安慰。 而且,他也确实快忙的脚不沾地了。 母妃那边一再催促他进宫听训,他不愿意去,去了没几句话,母妃就要训斥他不听话,说她都是为了他好,说舅父他们为了他在边境苦守…… 舅父真的是为了他吗? 他不这么认为,安家的势力越来越大,现在已经开始背着他联络群臣,以前还只是在兵部耀武扬威,如今已经有消息在文臣的升迁调任上,安家都开始想要插一杠子了。 而且他最信任的童先生不日前来信说,安家在边境的名声也大不如从前了…… 第511章 凌稷(三) 童先生的能耐他是知道的,尤其擅长洞察人心,虽然去南边的时间还不是很长,但对那里的情况了解的却是很充分。 他传信回来,虽然信中说的含蓄,但却也明确的告诉他,舅父他们在军中打造安家军的神话,将往昔的几次胜利大肆渲染,而且全都归功于安家。更是大肆敛财,私下扩充军备,安姓之人在当地狂妄不可一世,屡屡挑衅地方官员。导致各处地方官员怨声载道,也有些人索性就投靠了安擎宇,帮他截留了不少地方税收。也有人不肯为他所用,被他找借口弹劾,直接投入大牢,甚至莫名其妙丢了性命的不在少数。 安擎宇触手伸到的地方,好些已经不知道有皇室凌家,而只知道安家了。 这让凌稷心惊,愤怒,过后又感到一层寒意。 现在这天下还是凌家的,父皇也是马上驰骋得来的皇位,铁血的手腕,安家如今就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如此嚣张,自己身上虽然也有军功,但比起父皇来却不值一提,就算安家愿意扶持自己坐上了那个位置,就凭母妃对他们的迁就和他们的嚣张自大,难道能把自己放在眼里吗? 这也是凌稷不愿意动用安家的势力去灭掉凌瑾的原因。 父皇教过他帝王之术,做事不能只看眼前之利,要懂得看长远。他将来要做明君,要做霸主,不能受制于人,更不能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上。 这个人,更不能是安擎宇,那个总把他当黄口小儿的舅父。 他自己这些年也在朝堂上有所建树,背后也有了一些忠实的拥趸者,而且,皇位的更迭,说到底,权利还是在父皇手中,凌瑾,他自认为不可能越过自己,所以,他并不在乎他的命。为什么要杀他,留着他的命,让他看着自己登顶,让他臣服在自己的脚下,有什么不可以的呢?那岂不是更能享受胜利的快乐,更能彰显自己的成功吗? 然而这本来可以顺理成章的一切,现在变得有些复杂,父皇开始对凌瑾越来越关注,反而对自己不似之前那么欣赏了。 他必须要赶紧做点什么,来挽回自己在父皇心目中的形象。 童先生不在,府中这些幕僚就显得有些没有主心骨,今天如此,明日又那般,没有定性。但他自己知道,自己论文治,实在不太可能比过凌瑾那个病秧子,所以,还是得从军功下手。 上次沿海巡视本来是个好机会,可惜被凌瑾的故弄玄虚,声东击西给破坏了,这次,再想出京可就有些难了。 所以,这些时日以来,凌稷都在苦苦思索,怎么才能请旨出京,只有在京城之外的地方,他才能大展身手,像当年一样,做一番成就来继续赢得父皇的青睐。 …… 这边,靖王凌稷还在冥思苦想破局之道,那边,皇上却下了一道圣旨:皇后体弱多病,身体的调养医治正在紧要关头,坤宁宫从即日起封闭宫门,阖宫上下为皇后祈福百日,不得出入。 这道没头没脑的旨意让整个皇宫都糊涂了,但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谁也不敢去问他,反正皇后没有娘家,东方一脉只有她自己和她的一双儿女,而现在,倒有两个被封闭在坤宁宫的宫门内,另一个,也在十几天前就生死不知,看样子,这东方秋月是彻底的没有出头之日了。 因为这一道旨意,前一阵子闹的沸沸扬扬的长公主凌芷瑶回宫一事也彻底消停下来,一切仿佛又都恢复了正常。前一阵子盛宠至极的升平公主忽然之间又再没了消息。那个新赏下来的别院,还没来得及热闹就又被冷落了下来。 这事中的主角碍于是皇上的女儿,没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下议论,况且如今也没人能见到这位公主。但大伙前段时间都挖空了心思想要攀附,虽然还没有付诸于行动,但也耗了些心力,如今一番打算都落了空,不免让人有些失望。 于是,前段时间,因为和长公主有旧,在京城忽然被捧得宛如皇亲国戚的景家顿时成了众人口中的讥讽对象。 自从长公主凌芷瑶从景家进宫,一时间,景家开始被京城中的权臣贵戚所看重,景家百年的底蕴又开始被注意到。 文官清流!家学渊源!传承百年!治家严谨!于皇室有恩! …… 景府一向清净的门前,顿时车马轿撵,熙熙攘攘,宛如街市。 上门叙旧的,攀亲戚的,说媒许婚的,景府门房的小厮接拜帖都接的手软。 然而景家依旧是那副不讨人喜欢的老样子,十个拜帖见不了一个,然而这并没有熄灭众人的热情。 高门显贵嘛,自然不能谁都见,大家都理解。 然而拒帖不能阻止众人如飞蛾扑火般的热情,一纸皇命却可以。 太康帝的封宫令一下,所有的聪明人都嗅到了一丝危险,这长公主才回来月余就要倒台了,幸亏,自家还没来得及和景府扯上关系。 就像一阵春风吹开了鲜花的盛开,景府门前因为凌芷瑶变得车马熙熙攘攘。忽然一阵风急雨骤,顿时景府也如夏花凋零,门口霎时变得门可罗雀。 景家的小辈年龄还小,这种突然而来的富贵热闹和突然降临的人人唯恐避之不及,让他们咂舌。 虽然知道京城人的势利,但唯有这次降临在自己身上才让人体会至深。 景家的几位老人倒是见怪不怪,只是趁机把几个小辈约束在家,语重心长的教育了一番。 就在满京城的人都以为接下来,不知道哪一天圣旨就会下到景家的时候,景家倒是先给了众人一道惊雷。 百年传承的景家和时代武将的郭家联姻了。 历朝历代很少有文武大臣家联姻,尤其是重臣,一是为了避免皇室的猜忌,二是一般的文官和武将也很少有人能互相看对眼。 可这景家,居然在这敏感的时候不小心谨慎的做人,居然高调的要迎娶驻守北疆的大元帅郭末的幼女郭婉儿。 第512章 郭婉儿的婚事 那郭婉儿喜欢景家三公子,这事倒是很多夫人小姐都有所耳闻,但东文对未婚女孩的约束不算太苛刻,只要没有什么实际的不轨,少年慕艾,少女怀春也只当是一段佳话笑谈。 但若真的要谈婚论嫁,还是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郭家小姐以前的行为,大家都只当是小女孩玩闹,有些人还因此质疑武将家的家教不严,但也没人相信景郭两家会联姻,毕竟郭大将军还在北疆驻守,郭夫人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可能一个人就敢把女儿的婚事定下来,而且还是这么一桩不符合常理的婚事。 然而,让人惊讶的是,景郭两家行动迅速,没几日就已经开始三书六礼的商讨婚事,花红柳绿的送聘礼了。 直到后来,才有人打听出来,这桩婚事居然是皇上亲口赐下的,按说御赐的婚事办的多高调都不过分,可无论景家还是郭家,都办的中规中矩,一点都没有因为京城权贵们前些日子的冷落而太过低调,也没有因为这桩皇帝御赐的婚事而张扬。 就连一向特立独行的郭婉儿郭大小姐,都开始变得深居简出起来。 只是作为长公主在京中唯一的好友和景家的准儿媳妇,郭婉儿常常在长公主在宫中祈福的日子里去公主的别院料理一下那个没有主人的院子,听说也是公主和景家的意思。 还有消息灵通的人打听到,这皇上之所以要给景三公子和郭大小姐赐婚,也是长公主在皇上面前美言过。 这么看来,长公主又好像没有失宠。 总之,扑朔迷离,让京城中的墙头草们一时间失了方向,索性都消停了。反正做多错多,不做不错,在这方向不明的时候,还是谨慎点好吧。 而准嫁娘郭婉儿这一阵子心情一直在激动,惊讶,欣喜中反复跳跃。 怎么今年喜事这么多呢? 她先认识了一个和自己投脾气的姑娘,然后这姑娘竟然成了长公主,而且长公主还算是景三公子名义上的堂妹,关键是长公主还同样喜欢自己,接下来探知了自己的心意,还说服皇上给自己和景三公子赐了婚…… 这一连串的惊喜让她天天像活在梦里。 直到她接到公主传信让她帮着照顾院子。 她一边喜滋滋的去别院一边想,她一个还没料理过家事的闺阁小姐能帮上什么忙呢?不过,既然公主信任,自己还是去看看吧。 却没想到在别院竟然见到了公主本人。 公主对郭婉儿非常热情,还戏称她嫂嫂,让一向豪爽的婉儿都闹了个大红脸。 婉儿很好奇公主怎么能出宫,水瑶叹口气说自己为了给母后治病,夸下了海口,如今却没有当初设想的那么简单,还欠缺几味名贵的药材,需要慢慢寻找。 然后,水瑶拜托婉儿捎信给郭大将军,在北疆帮着找寻找寻,郭婉儿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水瑶还说自己这次没能治好母后,让皇上的脸上也有些不太好看,所以,才封闭宫门做给别人看看,但是虽然父皇并不太限制自己,自己也不太像之前那样容易出宫门了,也不太方便和她见面,让她不必疑惑。 婉儿也没多想,爽快的应了,回去就赶紧给爹爹写了信,着人赶紧送往了北疆。 却不知她的送信人在出京不久的投宿中被人下了药,昏睡了一夜,信件在被人拿走后一字不落的抄写后又原封未动的送了回来。 那盗了信的人在黑夜里折返回来京城,偷盗誊写的信却一式两份,一封送往了靖王府,一封却送往了一处京城的不起眼的富商家中。 靖王凌稷看到这封抄录的信件,内容到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无非是封女儿写给爹爹的家信,只是信中着重说了自己与景家的婚事以及两家准备定下的婚期,称赞了长公主对自己的平易近人和亲切有礼,说明长公主现在遇到的麻烦,让郭大将军务必要帮长公主寻觅几味罕见的药材,还在底下附了几味药材的药名,只是凌稷一个也不认识。他抄下来给府中的府医和御医院的御医都看了,都说是极罕见的药材,有两味还是传说中的神药,从来没有人见到过。 这让凌稷稍稍放下了心,然而转念想起郭大将军竟然这样间接和凌瑾扯上了关系,心里顿时又不痛快起来。 自己跟凌瑾相比,最大的优势就在于身上有军功,手里有兵。那个郭末是世代的武将出身,在东文,底蕴可比自己的外家安家要强多了,只是安家是新贵,在父皇登基的时候出过力,也曾结结实实的打过几场硬仗,这些年又有母妃的原因,所以才在东文的武将中一时风头无两,但这郭家虽然这几年沉寂低调,但却世代领兵,他自己又多年来一直驻守北疆,将那里经营的铁板一块,实力不容小觑。 不过从信上看,幸好他们也才刚刚开始接触,还没有结盟,自己只有趁着他们还没有达成共识之际,快刀斩乱麻,早日让父皇下决心立太子。只要自己占据了绝对优势,明了身份,这些自诩为忠臣良将的人,是不会违背父皇的意思的。 靖王凌稷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更加坚定自己需要快点做出让太康帝凌南苍高看一眼的功绩来。 只是,万事俱备,只欠缺一个契机,这件事,让凌稷夜里都睡不着,辗转反侧,冥思苦想。 而另一封信,此时却在一个面色阴鸷的青年男子手中化为了灰烬。 “这两兄弟,文斗不过瘾,都开始争兵权了,呵呵,这也好,就让他们自己斗个你死我活才好。” 他的嘴角带着一丝讽刺的微笑,阴恻恻的说。 “东文,好久没有这么好看的戏码上演了,这次,就让咱们帮他们一把,让他们打的更痛快一些,给咱们这位太康帝一个惊喜,呵呵呵……” 第513章 隐在暗中的人 青年呵呵呵的笑了两声,接着又冷下了脸,对着旁边一个垂手而立的侍女道, “去,给青玉传信,让她别闲着,闹出点动静来听听,让咱们这两位王爷都有点事情干。” 那侍女一身黑色劲装,一看就是有些身手在身上,面对青年 却一副惧怕的表情,听见他开口吩咐,连忙答应了一声, “是,世子,奴婢这就去。” 黑衣侍女步履匆匆的出去了,被叫做世子的青年从怀里掏出一只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只雪白的虫子,像只蚕蛹一样,白白胖胖的,似乎在沉睡。 青年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雪亮的刀尖轻松的刺破了自己的指尖,一滴滴殷红的鲜血滴进木盒里,白胖虫子立刻被唤醒了一样,头部裂开一道大缝,仔细一看竟然是虫子的嘴,它露出两排尖尖的小牙,让本来看着蠢萌蠢萌的白胖虫子立刻显得凶恶邪魅。 虫子本能的游走到鲜血滴落的地方,像一块棉布一样,瞬间吸走了鲜血,整个虫子却慢慢变得鲜红起来,虫体扭动,像是很兴奋,过了好一会才又慢慢平静下来。 又张开了大嘴,露出两排尖牙,像是在乞食,木盒中传出来嘶嘶的动静,听在耳中,心中平添了几分凉意。 那个阴恻恻的世子却收起了匕首,没有在往盒中滴血, “贪婪!嗜血的小宝贝,你可不能这么贪婪。” 他的脸上明明浮现出笑容,看上去却有些狰狞。 他回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只小小的瓷瓶,拔开塞子,顿时一股子腥臭味在屋中弥漫开来,此刻已经变成粉红色的虫子像是也感受到了这股气息,有些不安的扭动着身体。 世子将小瓷瓶的口对准虫子, “吧嗒,”一滴黑色粘稠的液体滴在了虫子身上,竟然发出滋滋的灼烧般的声音,胖虫子拼命扭动着身体,一副很痛苦的样子,整个身体也变得墨黑,像是要被烧焦的状态。 那世子却丝毫不担心,饶有兴趣的盯着虫子,过了好一会儿,虫子重新又慢慢恢复了原来的颜色,只是像是耗尽了力气,僵直的躺在木盒里,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般。 世子“啪”的一声合上了木盒的盖子,嘴里喃喃道, “睡吧,小宝贝,很快就到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这座宅院是一个京中富商的宅子,但那富商也只是偶尔才来看看,平日里这所宅子的人除了采买些生活用品,少有人进出,也不和别人来往,因为宅子大,独自占据了这片坊区最偏僻的角落,所以,也少有人注意。 此刻,夜已经很深了,除了偶尔的一两声更夫的梆子声,四周一片寂静,只是有些喜欢夜里行动的小动物还会轻盈而静悄悄的游走在已经宵禁的夜里。 譬如一只虎斑小猫。 不过,此时这只小猫遇到了难题,它已经绕着这个宅子走了好几圈,却始终无法接近那个最里面的屋子,它看见里面开始还有烛光摇曳,身影晃动,最后慢慢的人消失了,烛光也熄灭了。 它几次想靠近,却又几次退了回来,也不知道有什么力量阻止它,它总是在靠近的一刹那感觉到危险,灵猫的本能阻止它前进。 眼看天边的星星都快要一颗颗的消失不见,蛋蛋终于放弃了进去的想法,转身向着公主别院的方向跑了过去。 别院的一间内室里,坐着景昭芸娘和景昊,中间的圆桌上,放着一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照亮了屋内的方寸之地。 小猫蛋蛋凭着能夜视的眼睛,在高高低低的屋檐和檐上的脊兽中穿梭,最终停留在这个泛出一丝微光的窗前,小爪子灵巧的拨动了窗棂,悄无声息的钻了进去。 屋内的几人眼睛都死死的盯着对面墙上的一幅画,看见小猫无声的跃上桌子,貌似很乖巧的蹲坐在夜明珠的旁边,实则偷偷用小爪子悄悄的拨弄那个晶莹剔透的珠子,也没人多看它一眼。 蛋蛋觉得很无趣,不就是一幅画嘛,画的是猛虎下山,平平无奇的画功,那老虎除了个子大点,样子还没有它好看威风。 就在无聊的蛋蛋就要把夜明珠扒拉到地上的时候,忽然墙上的猛虎下山图被人掀开,露出画纸后面一扇打开的门洞,水瑶率先从里面出来了。 屋子里的人都站了起来,景昭,芸娘,景昊,都迎了上去, “瑶瑶,怎么样了?” 水瑶冲着亲人笑的露出了一口雪白的贝齿, “成了。” 顺着话音,一个身材修长的高个女子也从那扇隐蔽的门中走了出来。 女子看上去有二十多岁,皮肤很白,但像是那种久不见天日的白,一头墨发乌黑发亮,一对英挺的眉毛斜飞入鬓,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像是养在白水银中的黑曜石,一个照面,就将面前的几个人看了个遍,随即抿嘴一笑,上前一步躬身行了一礼,朗声道, “景先生,景夫人,多谢你们二位惦记了。” 景昭和景昊赶紧站起来还礼,芸娘却走了过去,伸手拉起了女子的手, “你就是瑶瑶当年念念不忘的红衣姑娘啊,我们夫妻二人也曾经几次到当年遇到瑶瑶的地方附近找寻打听过,却全然没有你的一丝痕迹,没想到你这么多年竟然一直在昏睡,真是……” 芸娘拉起姑娘柔软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心疼的摩挲着, “红衣你这些年受苦了。” 说完,拉着她在桌边坐下。 红衣本想坐在下首,却被芸娘死死的按在椅子上,只好拱手对景昭和芸娘道, “红衣奉命保护小主人,不得已才和她分开,机缘巧合之下,她遇到先生和夫人,蒙二位抚养长大,红衣这些年浑浑噩噩,并不辛苦,反而是二位辛勤养育瑶瑶,才是对主人,对红衣有大恩,红衣在此谢过了。” 说完,小手从芸娘的手中抽出,人已经从椅子上滑下,单膝跪在芸娘和景昭面前,恭敬的拜了下去。 第514章 红衣的去留(一) 芸娘本来紧紧的攥着红衣的手,却不留神她瞬间就滑了出去,虽然是自己猝不及防之下,但也暗自一惊,这红衣姑娘虽然昏睡十年,但这功力却丝毫不弱。 不过她也未及多想,连忙伸手把红衣一把拉起来, “红衣你好好坐着,咱们不是官场上的人,用不着那么多的虚礼。” 接着还转过身对着水瑶, “瑶瑶,你说是吧?” 水瑶笑嘻嘻的点着头,手里已经撸上了猫,蛋蛋满足的在水瑶的怀里咕噜咕噜的叫着,眼睛舒服的闭着,小脑袋还一个劲的往水瑶的怀里拱,让刚从墙上的门洞中钻出来的端木渊看着,眼里有星星点点的火光闪过。 端木渊从墙洞里出来后,将墙上的机关合拢,墙上的画又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几人围坐在桌前,各自说了说如今的状况。 景昭说明了景家和郭家联姻的事情已经进行了大半,迎娶郭婉儿定在了明年的秋季,景焘老夫子虽然已经不太关心政事,但却表明了态度,东文上两代穷兵黩武,一味的扩充疆域,现在要做到休养生息,最合适的君主要有治国之才,要有对百姓的仁爱之心,要肯让利于民,有能力让东文百姓都过上富足的生活…… 听完这些,水瑶点点头,景家人都态度早在意料之中,其实这已经比之前设想的好了很多,谁也没想到景三哥和郭婉儿这对有情人在这里起到了一个如此顺理成章的桥梁的作用,这也算是意外之喜。 最让大家关心的是如今皇上的态度。 “瑶瑶,你们就这样出宫了,皇上那边怎么办?总不可能封闭坤宁宫一辈子。” 景昭问道。 红衣清醒后,在与水瑶深谈过后,见过了太康帝一次。 太康帝看着重新站起来恢复了正常的红衣,脸上看似平静,但那明显粗重的呼吸和强自镇静的表情,却没有瞒过习武出身的红衣,当然,更无法避开水瑶的超强的精神感知力。 红衣对着太康帝行了一个男子的拜礼,不卑不亢的说, “陛下,没想到红衣这一觉醒来已经是沧海桑田,换了人间,不过,还是应该祝贺您终于赢得了大宝之位。” 太康帝听了红衣的话,眼睛里的一丝激动和热切渐渐消失了,他低声自语道, “终究不是,唉,明知不是,为何还要做梦。” 他苦笑了一声,坐回雕龙画柱的宽大座椅上,脸上又恢复了一向古井无波的样子。 那声低语,声音轻的像是在呢喃,近在咫尺的红衣都没有听清,但水瑶的六识现在何其敏锐,她不动声色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心中还是忍不住泛起一个疑问,这十年,父皇对母亲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呢?是愧?是怨?还是不掺杂别的情感的思念? …… 太康帝神情恢复了自然,行为举止也就重拾了帝皇的威严, “红衣,朕没有想到,你还有醒来的这一天,更没有想到,唤醒你的竟然是朕的女儿芷瑶。” “是啊,”红衣垂手立在一旁,虽然刚刚清醒不久,但是借着雪参丸强大的药效,她的功力已经恢复了大半,此刻,身姿挺拔的站在太康帝面前,神情自若。 “我也没想到还有能摆脱桎梏,重新自由的这一天,不过,更让我高兴的是,我虽然因故没能及时去找到小瑶瑶,但幸亏老天有眼,虽然困住了我十年,却一睁眼,就还给了我一个这么鲜活的大瑶瑶。我相信,就是主母看到了现在的瑶瑶,也会满意的。” 虽然心里明白自己已经昏睡了十年,但红衣一时间总是忘记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了,依然一口一个瑶瑶的叫着,一点都没有发觉自己已经犯了忌讳。 但太康帝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秋月她身边的人,都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只是都算得上特立独行,比如眼前的这个红衣,比如她的那支打起仗来不要命的铁血娘子军,都是性格豪爽的比军中的汉子还要更直接一步的。 于是,他也选择了直接开门见山。 “红衣,你沉睡十年,当日你主母安排你的事情都已经事过境迁,不必再做了,现如今,你打算怎么做,你的这张脸,还能恢复吗?” 红衣摇摇头,“当日主母交给我的法子已经用不了了,她离开时曾说,让我尽量在一个月中找到两个小主人,带她们去那个地方找她,还告诉我说,她教我的法子,只能在一年内有效,能保证让我恢复以前的容貌,可如今已经过了十年,那法子已然不能再用。” 太康帝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是说: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难道继续留在宫中,继续顶着秋月的名字生活?” 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是喜是悲,也听不出来这是疑问还是建议。 “不,不,不,”红衣一叠声的拒绝道, “陛下,我既然已经醒了,就得去继续找主母,这张脸现在没办法,也可以去主母的地盘上碰碰运气,想那修炼人的地方,这种移形换貌的小事,恢复起来应该不难。” “你要去找秋月?”太康帝有些惊讶的问道, “你才刚醒,就要去寻找仙山?”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红衣有些无奈,她情不自禁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样子,自己现在顶着这张美人脸实在是容易让人误会,这陛下说话的口气,和当年跟主母说话时一模一样,不见一丝更改。 “陛下,我是主母的侍卫,无论如何都要回到她的身边保护她。” 太康帝无奈的笑道, “你倒是真忠心,只是,秋月倒也不见得还需要你。” 这话说的有点直,红衣觉得有些打脸,不过,她也并不在乎。 反正主母就是比自己厉害嘛,不过,那又怎样?她还是喜欢跟在主母身边。 “不过,你顶着秋月的脸却不好在坤宁宫行走了,尤其是你还要离开,所以,你打算让朕怎么解释这一切呢?” 第515章 红衣的去留(二) 听见太康帝的问话,红衣第一时间把目光投向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水瑶。 “这些我没有想过,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排才好。” 红衣干脆的说, “还是都听陛下和瑶……公主的吧,怎么样我都没意见,”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说我出家了,或者让我假死脱身也行。” 水瑶脸上一僵,太康帝已经不高兴了,虽然没说什么,却用不满的眼神瞪了红衣一眼。 红衣依稀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毕竟,现在在外人眼里,自己现在是东方皇后,这么说……好像有些大不敬哈,但是,那又怎样嘛,主母一走十年有余,而且当时走的那么决绝,难道太康帝还幻想着她能回来? 她真的很想对他说:醒醒吧,别做梦了。 所以红衣一点没有示弱的看着太康帝,她心里很为东方主母和曾经朝夕相处却孤立无援,死在战场上的姐妹们鸣不平,再加上沉睡前的那段时光彻底磨炼了她的性子,现在她觉得自己对这天下最有权势的皇上也没有了当初的惶恐和惧怕。 但她忘了她现在顶着的是一张东方秋月的脸,这样不躲不闪的注视,让太康帝明明知道眼前之人并非当日的伊人,却难以抑制的看了一眼又一眼,目光逐渐复杂。 气氛渐渐的有些尴尬。 水瑶的声音及时打断了这一切。 “父皇,我打算带红衣姐姐离开。” 太康帝没有出声,只是目光转向了水瑶。 “我带回来的那些东西您已经看过了,虽说东文这些年风调雨顺,但各处大兴土木,开销也不少。然而最大的开支却是在军需上,这次南方暴露出来的事情我担心只是冰山一角,但却不得不防。 而且这次南方的水灾也能看出,如果有人势力太大,朝廷的政令都可以阳奉阴违,假以时日,只能让百姓离心,朝廷失信。 最可怕的是,如果大笔的军需费用去向不明,养了有异心的军队,那恐怕……” 太康帝看着水瑶, “她这几年确实变了些,但安家发家也没几年,纵然有些跋扈,但量他们没有那个实力,也没有那个胆子。” 水瑶无奈的笑了笑, “证据女儿都已经给父皇了,究竟怎样处理此事,也还是得看父皇的决断,只是娘亲这件事不好叫外人知道,世人不知道这些奇异之事,传扬出去,不解其中真谛,以讹传讹,三人成虎,恐怕引民心浮动。 而且红衣姐姐已经醒来,无论她的面容能不能恢复如初,都不在适合再在坤宁宫冒充娘亲了。 所以,我打算带她走,这宫里的事情如何遮掩,还是父皇自己定夺吧。” 太康帝为难的看向水瑶, “红衣若是要走,坤宁宫不可无主,只能宣布皇后病逝,可你刚才说了恐安家有异心,现在你皇兄的下落还不明,后宫的格局不宜有太大的变化。” 太康帝心里虽然对安家有提防,对安茜儿也有微词,但他并不相信安家敢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来,无非就是想推举自己的大儿子凌稷继承皇位,保住他们安家的荣华富贵也就是了。但水瑶带回来的证据中确实有可疑之处,官银,粮食,军需铁器,物资,这些明显有人在囤积,如果不是单纯的贪墨,而是真的有人在背后训练私兵,那处理不好,东文恐怕真的要爆发一次内战了。 这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所以他需要尽快查明这一切,他需要时间。那这现阶段,他需要一切都风平浪静,就绝对不能出现一边倒的情况。 制衡之术,是贯彻帝王一生的。 所以,即使有些事情已经查明了和安家和靖王有关,他也不能动。 同样,睿王凌瑾的生死和女儿的尊崇也同样重要,而一双嫡子嫡女的尊荣离不开皇后的身份,即使她仅仅是个躺在床上的活死人,也不能让出这个位子。 那个位置,也许不是东方秋月需要的,而是他凌南苍需要东方秋月占据的。 当年,在老皇帝面前,是先有了这个能做皇后之位的东方秋月才有了他这个皇位继承者,现在,他依然需要用她来威慑暗中的觊觎和安茜儿的不甘。 所以,他用皇后病逝和睿王的失踪来暗示女儿芷瑶,当然也存了试探之意。毕竟这个孩子回宫以来,他一直都没有看出她究竟还有那些底牌,就如当年的秋月,他知道她懂玄术,但就算是在两人感情最盛的时候,在几次的威险被刺的时候,她都未曾展露出来,宁可负伤喋血,也不肯施展出来。 直到那最后一次的战斗。 所以,他对秋月也不是没有芥蒂的,她那么美,那么好,自己给了她自己能给出的一切富贵和尊荣,可她为什么不能像安茜儿那样全身心的对自己呢? 他当年看不明白秋月,如今也看不明白这个丢了十多年的女儿,她与秋月的容貌只有五分像,但做事却有一个十分的共性:随心所欲,不受约束。 水瑶听明白了太康帝话里的意思, “红衣姐姐的脸我可以试试看,大概有九成的可能恢复,然后我带红衣姐姐走,父皇您想办法替我们遮掩一两个月,我会去把哥哥找回来,之后的事情就不算是咱们的家事了,我也不管了,您和哥哥们究竟怎样,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你不管了?什么叫你不管了?”太康帝吃了一惊,这是什么话? 虽然他也并不指望女儿来做什么决定,但这话为什么让他又有了当初秋月执意要离开时的感觉。 水瑶心中想的自然是要离开东文,去寻找东方秋月,然而此刻她还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父皇这话问的好笑,难道女儿不管这些不好吗?还是您打算让女儿参与朝廷的政事?” 这句话问住了太康帝,东文对女子不是太苛刻,不然秋月也上不了战场,但没有谁愿意与女子同朝为官,所以,他并不想开这个先河。 看着太康帝一副为难的神色,水瑶本来就没有什么期望的调侃忽然变成了一种深深的失望。 第516章 神秘的钥匙 在水瑶的心目中,太康帝虽然这些年伤了娘亲的心,似乎也并没有对自己和哥哥太过用心,但他毫无疑问是个杀伐果断,治国有方的明君。 但这一刻,一句戏言却无意间让她看到了这个战马上赢得了皇位,号称铁血仁心的明君的怯懦。 他的一切英勇,哪怕是开疆扩土的流血牺牲,都在那个叫做规矩的框框内。当年他欣赏娘亲,赢得了娘亲的心,对娘亲几乎有求必应,甚至让娘亲陪他征战沙场,但骨子里,他还是觉得女人应该如安茜儿那般柔弱的依附在男人的身上。 这个世界不欢喜女人走到堂前,娘亲也是凭借她的特殊才获得了一点的特权,但在内心深处,他还是想把所有的女人都赶回到后堂。 水瑶想到娘亲,她在最后一战离开了,而红衣如同傀儡一样替她在这个坤宁宫睡了十年,然而若是娘亲当年没有离开,那这个富丽堂皇的宫殿,是不是就是困住娘亲的巨大棺椁呢? 水瑶迟迟没有说话,像是入了定,太康帝又说了什么,水瑶没有听见,直到红衣轻轻的摇了摇她的手臂,她才恍然回神,笑着对太康帝道, “父皇给我三日,我再给您一个如同以前的睡美人般的皇后,您只需要说母后需要时日静养恢复,下令封宫,减少别人对这里的窥探也就是了。” “好,父皇就听瑶儿的,三日之后父皇再来。” …… 而那之后,水瑶就传信让端木渊悄悄进了坤宁宫,如今已经三日了。 太康帝给水瑶的别院里有个密道,本来是紧急情况下逃生用的,如今别院门口明显有人监视,水瑶嫌出入惹人注意,次次隐身又太麻烦端木渊,就索性把地道当大门走了。 如今,水瑶和端木渊带着恢复了容貌的红衣回来,就说明和太康帝那边已经商量定了,景昭和芸娘大致问了一下宫里的情况,水瑶解释道, “端木渊用了些法子,将采芝的容貌幻化成我娘,不过只是暂时的,约摸不到百日就会自行恢复,这事情只有采芝,素莲和我父皇三人知道,素莲是父皇的人,她会帮着遮掩,再说坤宁宫已经封了宫,对外说皇后在静养之中,任何人不许进入打扰。至于坤宁宫内的宫人,大多都不知内情,机灵点的会发现采芝和我不见了,素莲会告诉她们我们两个出去为皇后求药去了……” 景昭听后沉吟片刻, “这个计策虽然算不上精妙,但算计了人心的多疑,用来拖延些时日倒也不错。” 水瑶本来觉得自己计划的天衣无缝的,听景昭爹爹表示也就勉强可用,心中的骄傲立刻熄灭了大半。 端木渊准确的捕捉到了水瑶脸上的小失落,心中好笑,但却一点没有迟疑的转移了话题。 “瑶瑶,你不是有东西要给景夫人看嘛,还不赶紧拿出来。” 水瑶见端木渊提起这件事,赶紧把背在身后的一个小包袱放在了桌上,小心翼翼的打开后,里面是一只木匣。 只是这只木匣看着六面光滑,没有一丝缝隙,不知该从哪里下手打开。 众人把目光都投向了芸娘,她是制作机关的高手,水瑶把这木匣放在这,自然是要靠她来打开了。 芸娘上前拿起木匣仔细的看了片刻,忽然抿嘴一笑,双手捧着木匣的底部,向相反方向一使劲,那严丝合缝的木匣顿时分成了无数层,如流水一般转动起来,片刻后,竟然自行组装成一个上部是半月形的木质底座,座上赫然是一只檀木雕刻成的木质苹果。 “瑶瑶,你真正想让我看到的,是这个苹果吧?” 芸娘问道,刚才她已经明白,水瑶不是解不开这个木匣机关,而是想让她亲自把这个苹果取出来。 “是啊,娘亲,您仔细看看,这个木雕苹果和咱们那个有什么不一样?” 水瑶伸手拿起底座上的苹果,递给芸娘。 芸娘接过木雕苹果,用手摩挲着, “这苹果从外面看着倒没有什么不一样,只不过看上去大了几分……” 芸娘话说了一半,忽然眼睛一亮,带着点惊讶看向水瑶, “难道是……” 水瑶见芸娘想了起来,也笑了,撒着娇道, “是不是娘想的那样,娘您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嘛。” 芸娘于是轻提苹果把,手上轻轻一用力,木雕苹果“啪”的一声打开,露出里面的一个精巧小木盒来。 芸娘用手轻轻拨动木盒,却没有打开,她取下头上的一根发簪,从发簪的花苞处抽出一根银针,旁边的几人除了水瑶,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做的,那只小木盒已经打开了,里面露出一个黑色的鱼形钥匙。 芸娘将钥匙取出,那黑色的钥匙不知是何材质做成的,虽然只有薄薄一片,但入手沉甸甸的。 水瑶这时也从脖颈处掏出一把金锁,打开,露出里面一只同样的金色鱼形钥匙。她将金色钥匙放在手心里,伸向芸娘。 几人惊讶的看见两片鱼形钥匙形状极其相似,几乎是除了颜色,一模一样。 两片钥匙接近后,居然相互吸引,“啪”的一声合二为一了。 芸娘惊讶的拿起钥匙,摩挲了片刻,发现这两片钥匙合拢后,浑然一体,精巧生动,即使是她用手去感受,都无法找到缝隙所在。 “这钥匙制造的如此精细,藏的又如此费心,想必是件很重要的物件吧?” 芸娘把钥匙递回到水瑶的手里,问道。 水瑶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木匣子是我父皇给我的,说这是我娘的东西,收在当初的王府中,原本我娘是让红衣姐姐去取走的,没想到后来出了那件事,所以一直在我爹的手里保存着,这次,红衣姐姐醒了,要跟我走,父皇就把这木匣子给了我。” “皇上没说这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途?” 一直沉默的景昊在一旁问。 水瑶默默的摇摇头, “我父皇说他也不知道,他说他问过,但我娘看重的东西,她不说,谁也问不出来。” 第517章 世外桃源 话说到这里,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红衣,当初既然东方秋月让她回去取这把黑色钥匙,自然应该会告诉她点什么才是。 红衣却摇摇头, “这黑色的鱼形钥匙究竟是做什么用的,我还真不知道,甚至我都不知道木匣子里面是把钥匙。当年主母只是让我回去取出来,说找到瑶瑶,她自然能打开,到时候带着东西去找她就是了。” 众人听了不免有些失望,没想到这东西这么神秘,看着像把钥匙,却不知道能打开什么。 只是这时红衣又开口道, “不过今天看见这钥匙的形状,尤其是瑶瑶手里的那把金色的,倒让我想起来一点以前的事情。” “什么事?”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景昊。 红衣也没卖关子,直爽的说, “瑶瑶手里的这把应该不是钥匙,应该算是兵符。” “兵符?哪里的兵符?” “怎么可能是兵符?如果是兵符,太康帝会不认得?” “是啊,……” 几个人对兵符的说法都有些吃惊。 红衣没有急着反驳,而是一字一句的说, “这兵符调动的自然不是皇帝的兵。” 她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众人, “你们应该都知道,东方主母她来自那个神秘的地方,她身上的秘密太多,会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只是受到约束,即使在战场上的生死关头,很多的本事也不能施展。 所以,她改进了很多的武器,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少拿出来使用,而是把它们又都存放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还有这种事情? 屋内的其他几个人听的新奇,就连水瑶也是第一次听说,她不禁想起自己送往前线的那些自己和娘亲研制的大型的武器。 红衣点点头, “是这样的,东方主母送走的那些武器,就连皇上都不太了解,只以为是些不太成功,实用价值不大的东西被她运出去销毁了,就这样,皇上当年还隐隐有些不满,觉得主母不应该太过追求完美,即使是杀伤力不强也可以留下来,总是聊胜于无,还是主母说失败的东西不适合兵营里训练,送到边疆白白浪费运送的成本,皇上才放弃。 但是我知道那些东西东文所有的武器都好用。” “那这些东西被送到哪里了?”听红衣说的肯定,所有的人都来了兴趣。 “在主母开辟的那个世外桃源。” “世外桃源?红衣姐姐你是想说那支娘子军最后隐居的地方吗?” 听见世外桃源四个字,几人面面相觑,只有水瑶反应了过来,问了出来。 “是的,但并不是那支娘子军开辟了世外桃源,而是世外桃源收留了那支娘子军。” 红衣更正说,然后不等几人发问,就解释道。 “东方主母在认识当初的王爷,今天的皇上之前,已经自己在东文历练了一阵子。她本事强,身手好,人又善良,行走在东文,开始的时候,看不得别人的疾苦,总是出手相救,没多久,身边就聚集了许多无父无母的孤儿。 这些孤儿,有些是她救下来的,有些是乞儿,自己自愿跟着她,倒弄得她像个丐帮头子一样,她虽然热心豪爽,但却不喜麻烦,不愿意身边聚集太多的人。最后索性自己购买了一座荒山,让那些大大小小的人都去开荒种地,自食其力。 这法子,本是无心插柳之举,却没想到那些人还真的很争气,居然把那里建成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而东方主母自己在一开始的时候,都几乎不清楚。因为她个性太过洒脱,做完了这件事就很快放在了一边。 后来,她成了战场上杀敌的将军,又成了王妃,太子妃,这期间,一座荒山变成的世外桃源引起了别人的觊觎,发生了些不好的事情,这些,被她知晓后,又生气又自责,才亲自去了那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发现那里已经壮大成了一个小城池一般多的人,而且绝大多数都是些年轻的半大孩子。 这些人勤劳,能干,肯吃苦,可却没有自保之力,也没有几个读过书的人,出去和别人交往的时候总是吃亏上当。 东方主母亲自给那里的半大孩子们请了先生,教他们读书认字,教他们武艺,教他们各种谋生手段 也教他们机关算数,军事谋略…… 那里的很多孩子连个正经的户籍身份都没有,但却不缺资质聪明的,有些学的很好,东方主母曾经想让他们出去各自为自己谋一片天地,却被世外桃源的一个先生制止了。 先生说当时正是多事之秋,镇南王和平西王的太子之争已经白热化,如果这些少年在外面崭露头角,再被人顺藤摸瓜的查到跟已经是王妃的她有关,肯定会引起很多人的猜疑,而老皇帝本来就多疑,所以,他们所有人还是安静的留在山里比较好。 东方主母自己本就不是多么重视荣华富贵的人,也不认为封侯拜相的所谓前程就一定比耕夫樵歌的生活好,所以看那些少年也愿意留下,也就没有勉强。 在这之后,更是帮他们建立了一个一个完善的奇门八卦阵,几乎把原来荒山的内山都隐藏了起来,一般人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几乎不太可能进到内山来。 这也就让这片世外桃源几乎真正的成为了一个世外的乐土。当然,桃源里的人是可以出来的,特定的日子,他们会出来和外面的人交换商品物资只是从来不会带外人进内山。 不过,毕竟山里的年轻人渐渐长大,有很多人好奇外面的世界,为了他们,东方主母索性训练了一支小型的军队,也就是你们知道的那支娘子军。 其实,娘子军中原本并不全是女子,只是,这么一支精兵,到哪里都会引人瞩目,而女子,即使再厉害,骨子里也会让人无端的忽视,也更符合东方王妃的身份。 所以,为了不引起老皇帝的猜疑,不给镇南王惹麻烦,东方主母带兵的时候,只挑了一些精干的女子随她出征,其余的人都留在山里护卫桃源了。 第518章 奔赴 每次战后,娘子军撤回去休整,大家包括镇南王都以为她们是回到了外山所在的村子休养生息,其实她们是化整为零回到了内山的家。 最后这一次,这支娘子军损失惨重,东方主母心痛不已,让她们回内山,永远不必再出来参战。 所以,按照主母的设想和计划,为了掩饰行踪,那些外山的村子应该都已经荒废了,人员也应该大部分都撤回到内山去了。” 红衣讲到这里,又添了一句,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毕竟我已经昏睡了十年,哪里究竟怎样,我现在也一无所知。” “那这把金色的钥匙又是做什么用的呢?” 景昊问出了大家开始最关心的问题。 “这种金色鱼形钥匙,我曾经在桃源的长老那里见过,和这一把应该是一对儿。” 红衣道, “这两片金色钥匙应该也是可以合二为一的,合起来就算是一个完整的兵符,可以调动桃源里的武装力量。至于这把黑色的,我确实不知道它的作用。” 红衣很诚恳的讲完了这一切。 水瑶听了若有所思的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抬头看向了红衣, “红衣姐姐,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你……” “不错,我就是来自那个世外桃源,也就是曾经的荒山的人。” 红衣爽快的回答。 “只是,我不是小乞儿,我和青霄的爹爹是荒山里的一个猎人,娘亲早逝,爹带着我们过得饥一顿饱一顿的,后来,东方主母来了,我们跟着她在我们脚下的地方建起了一个世外桃源,也跟着她学会了读书认字,学会了很多以前听都没有听过的东西。” 红衣讲述着过去,眼睛看向水瑶,她的眸子闪着亮光,说到东方秋月的事情,明显的可以看出眼睛里满满的爱戴。 端木渊一直在旁边默默的看着,虽然虽然没有作声,但心中却情不自禁的浮现出曾经见过的东方望舒。 那个女子,美艳绝伦却冷若冰霜,虽然和所有的事情都对的上,容貌也是一模一样,却真的让人无法想象她在人间曾经是这么一副古道热肠的侠义之风。 是什么改变了她,又是什么让她抛下了自己的儿女呢? …… 虽然往事还有不解之处,但现实却不容迟疑。 当天夜里,端木渊和水瑶还有红衣,踏着夜色就无声的出了京都城。 城外的官道上,幼时的水瑶觉得这条路又长又宽,又漫无尽头。可如今,一只大梅花鹿驮着她和红衣两个人,如同风驰电掣一般,很快的就越过了当年的那片林子。 当年水瑶容身的破庙早已经不见了踪影,远远望去,那片曾经的小树林如今却是生长的郁郁葱葱,在黑暗中像一排排默默的立在那里怪兽,给人一种压迫感。 但无论是红衣还是水瑶,都只是轻轻的瞥了一眼就被小鹿带着奔向了远方。 无论往事怎样坎坷,她们终是走到了今天,而且也会继续勇敢的走下去。 凌瑾已经在青霄和云放的保护下悄悄的带了一支骑兵潜入了南疆,尽可能的去了解前端要塞的真实情况,却不敢让别人觉察到他们的存在,以免对方狗急跳墙,提前做出反应。 水瑶和红衣现在最大的希望是世外桃源的存在,但愿这支奇兵能够给她们足够的支持。 端木渊怀里抱着蛋蛋,胯下是一匹少见的良驹,然而依然跟不上驮了两个人依然快似闪电的小鹿,无奈之下,只好给马儿的四条腿上都贴了张神行符,加速的感觉让蛋蛋兴奋不已,努力的从端木渊的怀里探出头来,感受着夜里的凉风,两只小耳朵都兴奋的支棱了起来。端木渊无声的悄悄吐掉嘴里一根可疑的细小毛发,无奈的看看自己玄色劲装上一些掸不尽的东西,捂着嘴,尽量温柔的对蛋蛋说, “蛋蛋,你好端端的不在瑶瑶那儿,为啥非得和我同乘一匹马?” “哦,小鹿这次驮了两个人,太辛苦了,我不想给她增加负担。” 蛋蛋很贴心的回答。 他现在和端木渊很熟识了,会说话这件事也就没什么可以遮掩的了,其实他也很高兴能多一个人聊聊天。 “那个,其实,蛋蛋,你也没多重,我估计小鹿也不在意你继续待在她的头上。” “哦,主要是瑶瑶说,你一个人太孤单,让我和你一起,陪你说说话,再说,如果你的马跑不动了,被她们落下,我也可以帮你去找寻她们的踪迹。” 蛋蛋是一只实在的小猫,很不见外的对端木渊说。 “那个,你也不用太感动,你替瑶瑶办事,帮了她很多忙,我帮帮你也是应该的……” “咳咳,”就在蛋蛋扭着脸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端木渊只觉得又有几根可疑的猫毛顺着夜风进了他的嘴里,顿时心中一阵苦涩。 谁要一只小猫来帮忙啊,他一个木宗的嫡系传人,在这俗世,还能跟不上一头小鹿? 好吧,那头小鹿确实不是凡品,马儿,你快些。 端木渊偷偷吐掉嘴里的猫毛,手指轻动,又是四张神行符飘飞出去,替换掉了快要耗尽了灵力的符纸。 …… 就在水瑶一行人快马加鞭向着神秘的桃源进发的时候,京都城里的凌稷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 岭南传来奏报,岭南的土人内部发生内讧暴乱,土人头领被杀,他的继承人也遭到追杀,现在躲在一个小城之中,向当地的官员求救。 因为岭南蛮荒贫瘠,土人性情野蛮不可控,所以东文只要求他们臣服就是了,当地土人集聚地都是由土人的大首领自治的,朝廷的官员只是代表朝廷的威严,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是不允许插手土人的内部斗争的。但土人大首领虽然是土人自己传承下来的,但名义上也是经过东文朝廷正式册封的,如今就这样被杀,也是打了东文的脸面。 所以,这个土人王子是必须得去救上一救的。 可是,岭南山高林密,瘴气肆虐,这是件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派谁去呢? 第519章 出征岭南 土人的规矩和东文不一样,他们崇尚力量,如果杀掉土人首领的一派能够有足够的力量控制局面,那很快整个岭南的土人就会奉他们为主。原本的继承人反而会被视作失败者被淘汰,被放弃。 这和东文讲究正统的传承不一样,所以,如果东文现在岭南的官员支持了原来的首领,却又不能控制住局面,被土人叛乱者得了势,就会陷入尴尬境地,被土人厌恶,排斥。 但如果对已经臣服的土人首领继承者听之任之,不予理睬,那就会寒了亲近东文的那部分土人的心。他们会认为东文朝廷无情无义,最重要的是,他们会觉得东文朝廷对他们毫无用处,很可能从此不再肯臣服于东文。 而岭南这块地方的臣服,不仅仅关系着东文的脸面,它还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和一条对外贸易的通道。 东文朝廷,是绝对不可能放弃这块并不肥沃的土地的。 太康帝在早朝的时候,询问兵部哪一位将军可以带兵出征,结果竟然没一个人开口自荐。 笑话,到岭南打仗,气候不适应,异常艰苦不说,还没有什么好处。对方是群并没有公开挑衅东文朝廷的土人,打赢了,也不可肆意,最多不过是将对方招安,这不同于对外族作战,没有开疆扩土的功绩。可要是被土人赢上几仗,传回来,丢人现眼不说,那土人凶残,没准性命堪忧。 换句话说,拼死拼活打一场仗,赢了没有好处,输了人财两失。 所以,所有能带兵的将军此刻都像是被封了口的鹌鹑,一声不吭。 凌稷就是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的。 他声称身为皇子,就要为国事尽心,虽然自己年轻,但也曾经带过兵,也算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这一次,他甘愿亲自赶赴岭南,救出土人的继承人,扶他上位,在土人心中埋下对东文大国的崇敬之情。 他还在朝堂上驳斥了那些不同意出战的朝臣,指出他们声称的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的办法完全是胆小畏战。然后诚恳而激愤的向太康帝表示,如果这次不能消灭土人中的反叛者,扶持正统被册封的土人继承者出任土人首领,东文大国在土人心目中的震慑力就会大大减弱,以后还会不会继续臣服还可能再起变化,到时候,所有的土人成铁板一块,再叛出东文,还是少不了一场恶战,而现在,至少自己还有土人继承者这一份力量,再加上出征的理由名正言顺,正所谓正义之师,师出有名。 太康帝听了凌稷的一番长篇大论,阴沉了半天的脸色终于有了丝笑意。 “靖王言之有理,岭南是我东文的天然屏障,虽然一直允许土人自治,但还是必须要在臣服于东文的前提下,绝不可生乱,更不可失,这次虽然是他们内讧,但也是没有把我东文册封的大首领和朝廷的律令放在眼里,故不可不战。” 太康帝语气中带了一丝铿锵之意, “封靖王为岭南招讨大元帅,即刻领兵出发。” 因为军情紧急,靖王在下了朝之后就赶紧进宫见了安贵妃一面。不管母子两个有多少分歧,出征总是件大事,还是要当面辞个行的。 在靖王到达嘉禧宫之前,安茜儿已经听说了这事,正一脸不悦的坐在嘉禧宫里生气,见到凌稷进来勉强收了收脸上的怒容。 “稷儿,你怎么那么傻,岭南那儿又荒凉,又酷热,蛮夷遍地,你非要请命去那儿干什么?” 安茜儿看见儿子,一时间还是没忍住,责问道。 “母妃不是一直希望我能建功立业,压凌瑾一头嘛,如今四海升平,边境安稳,好容易出了这么一件事,我当然要把这立功的机会握在手中了,也好为母妃您争口气不是嘛。” 凌稷话一出口,心中就有些后悔,如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是来跟母妃辞行的,想着这一去毕竟是有些风险,得来宽慰一下母妃的心。无论自己和她有多少分歧,这么些年来,她的一颗心都是用在了自己身上。 安茜儿已经铁青了一张脸,若是往日,依着她的脾气,早就开口把凌稷教训一通,或者骂上一顿。可明天儿子就要出征,安茜儿虽然近年来变得有些暴躁易怒,对战场上的军情也不懂,但也不想在凌稷出发给他添堵。 沉默了好一会儿,安茜儿终于压下了心中的那股怒气, “稷儿,你长大了,自己个有了主见,这是好事,将来你是要治理这整个东文国的,是得杀伐果断,不能任由别人摆布。” 安茜儿有些语无伦次, “母妃现在已经管不了你们了,你是这样,娉婷也是这样,一个个的,都开始跟母妃离心了。不想让你去那苦寒危险的地方,你不听,不想让她知道这世上的苟且和阴司,她非要追根究底,你们,都不肯听母妃的话,都不懂母妃的心啊。” 她喃喃的说着,有些失神的目光好像没有了焦点,从凌稷的脸上滑落到一旁,直直的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凌稷的心中一痛,忽然,他从母妃微微侧垂的发髻上,看见了几根闪着银光的发丝。 母妃竟然有白发了。凌稷看着眼前有些沮丧失神的安茜儿,印象中,母妃一直都是雍容华贵,举止有度的端庄模样。从什么时候起,逐渐变得易怒,多疑,歇斯底里的? 她有一张柔美的脸,虽然比不上东方皇后那么倾国倾城,但曾经那副柔弱无骨,风吹杨柳的娇态,却是比东方秋月更得父皇的心。 她爱惜自己的容貌,也知道男人最喜欢女子的娇弱,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从来都是慢声细语,从不着急。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面目全非,青春不在了? 凌稷本来坚定的心开始有些慌乱,突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母妃了。 “我,我去看看娉婷,明日就要出征,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回来,去跟妹妹告个别……” 凌稷匆匆忙忙的走了,堂堂靖王,看背影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 第520章 桃源(一) 到了凌娉婷的宫院,正看见凌娉婷坐在游廊里看池子里的锦鲤,脸上不似前几日那么慌张中带着恐惧,甚至有了一丝红晕,唇角还带着三分微笑,眼睛盯着水里硕大的红红白白的锦鲤,手里捻着一把鱼食,时不时的丢进去,引得鱼儿挤成一团争抢。 凌稷看着凌娉婷的精神好了很多,心情也跟着轻松了些,这时,凌娉婷也看见了他,目光似乎迟疑了一下,有一瞬间的失神,接着,像是回过来了神,一把扔掉手中的鱼食,迎着凌稷走了过来。 凌稷和妹妹在游廊里边走边聊,聊了一会儿后发现妹妹虽然没有以前那么灵动活泼,但行为举止也正常了。凌稷心中欣慰,陪着她回到了室内。 刚一进房,凌娉婷身边的大宫女就端上了一杯参茶,奉给了凌稷。 凌稷端起来递给凌娉婷, “哥哥不爱喝这东西,娉婷自己喝吧。” 凌娉婷没有接,身边的大宫女笑着说,“王爷尽管用了吧,公主如今吃药,这参茶犯忌,不能用。” “噢,娉婷吃的什么药,还不能用参?” 凌稷有些好奇,这参茶是温和补气的,一般的药都不忌讳这个。 凌娉婷抬抬手,叫道, “拿给哥哥看看。” 大宫女迟疑了一下,随即又笑着转身取了个小檀木匣子过来,从里面拿出一粒丸药递给凌稷。 药丸有一粒豌豆那么大,黑褐色中有一道绿色的纹路,看着平平无奇的样子,闻了闻,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药香,很特殊的香气,说不清楚是什么味道,有一种暖暖的又有一点辛辣的感觉。 凌稷总觉得好像在哪儿闻过这种味道,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于是问道, “这是什么药,是哪位御医给你配的?吃着可还好?” 凌娉婷把那粒丸药从凌稷手里拿过来,接过宫女递过来的一杯水,将那粒丸药送服了下去。 “这不是御医给配的,是母妃送过来的,说是滋补身体用的,叫什么松香丸,我才吃了几日,效果也是有的,夜里睡得安稳了许多。” 凌娉婷一句句的回答道,不自觉的掩着口打了个呵欠,看着哥哥,不好意思的笑了, “最近总是困,让哥哥见笑了。” 凌稷一听是安贵妃送来的,才恍然想起,这味道他确实在母妃那儿闻到过。不过见妹妹有些困倦的样子,就没有多问,三言两语告诉了她自己要去岭南,兄妹俩得一段时间见不到面,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 凌娉婷一听凌稷要去岭南,就知道她的哥哥一时半会无法回到京都了,想着之前还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哥哥的身上,此刻也破灭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过了几天,那件事对她的影响也不是那么大了,这几日的夜里,她睡得很安稳,也不再梦见金柳,就是百日里,她自己也尽量的不去想这件事。 不过,她还是很想离开皇宫,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开口让凌稷去岭南把她也带上,就像之前她跟着哥哥下江南一样,但理智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凌稷这次是去打仗,不是去公干,更不是游山玩水,自己不提还好,若是提了,也是让哥哥为难,最终要是传到父皇和母妃那里,恐怕又是一顿斥责和埋怨,无端的自取其辱。 想到这些,凌娉婷的神情就有些恹恹的。看在凌稷的眼里,妹妹像是在一瞬间就又恢复了几日前的沉默惶恐。 所以凌稷从宫里出去的时候,心中也很是不痛快,脑海中回想着母妃那悲痛又有些疯魔的表情,和妹妹略有些苍白,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无端又沉重了几分。 但大丈夫当然还是正事要紧。凌稷第二天一早,还是早早地就点齐了人手,披挂了整套轻甲,一身戎装的带着兵出了京城。 靖王出征,百官大都早早的出来送行,就连太康帝,也出了大殿,亲自给凌稷斟了一杯酒,看着他一饮而尽,又看着他翻身上马,意气风发的走进了初升的太阳的万丈霞光里。 凌稷出发去岭南的同时,水瑶一行三人已经快要到达了桃源。 一路上小鹿的脚力可谓是风驰电掣,三人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但水瑶却很失望的没有发现莲花的踪迹。 虽然芸娘娘亲说她们会去找寻莲花的行踪,让她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可她还是问清楚了莲花失去踪迹的地点和她留下的印记,在经过那里的时候,还特意去搜寻了一番,却不料竟然一点线索也没有找到,甚至就连端木渊都没有找到莲花的一点蛛丝马迹。 莲花,就像是在这世间消失了。 水瑶心里很不是滋味,莲花是个苦命的女孩子,好容易生活开始走向了正轨,她的日子里也有了一点甜,她不想就这么让这个鲜花一般都生命再遇到什么波折。 如果能找到莲花,她想带她去桃源,虽然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但她在红衣的讲述中,因着对娘亲的绝对信任,无端的就觉得那是一个适合莲花的地方。 禁忌山谷虽然好,但是缺少人间的烟火气,不适合莲花这样的小姑娘长久居住。而桃源,可能更适合莲花医治心中所受到的伤害。 然而,找不到莲花留下的记号,现在她只好先全力赶往桃源。 有了神腿小鹿的加持,水瑶很快到了桃源的外山,尽管红衣猜测外山很可能已经没有人居住了,也可能被荒废成野山荒林,但眼前的场景还是让她们有些发呆。 三人到达的时候,正是傍晚,天边的红霞映着山中的一道小瀑布,飞溅的水珠滋润着一些还未枯萎的小草,虽然天气已经转寒,山林中还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然而只转过了一座小山包,三人就看见了一个被废弃的村寨,一座黑乎乎,到处都是残垣断瓦,在这片到处都是生机的山林中仿佛像是一片死地。 三个人面面相觑,红衣更是一脸的不敢相信。 第521章 桃源(二) “这看上去像是毁于火灾。”端木渊看着水瑶和红衣的脸色,小心的说。 桃源的山外村被烧毁了?会不会是内山的人为了掩人耳目自己烧的? 水瑶的心里也有着和端木渊一样的疑问。 红衣摇摇头, “不会的,主母虽然让她们想办法隐藏住内山,少和外面来往,但桃源不是固步自封的死地,也不是不肯让子弟出山的禁地,就算是内山,也要有很多需要出去采买的东西,外面的村落可以慢慢被荒废衰败,但还是需要有一个窗口的,不可能就这么干脆的烧掉,这绝对不会是自己人干的。” 红衣肯定的说着,脸上已经开始浮现出了一层忧色。 “那咱们进去看看,没准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的。” 水瑶是个行动派,干脆的招呼道。 “好。” 其他两个人也不犹豫,既然远远的看不明白,那就进去看清楚一点。 三人艺高人胆大,抬脚就往里面走。 “三位是从哪里来的啊?那里面不干净,千万不要往里闯。” 就在三人的脚即将踏入那一片废墟之中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问话,声音有些沙哑,苍老。 三人齐齐回头一看,面前竟然站着一个身穿青布衣裳,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男子虽然身上背着一捆干柴,但腰背挺直,眉眼含笑,五官周正,虽然天气已经见凉,但他的额头还渗出了几颗亮晶晶的汗珠。 见她们三人不说话,男子站在原地,把身上的柴卸了下来,伸手拿下肩头的一块垫肩,擦了擦汗, “你们是刚从山外来的吧?这里的村子早就遭了天火废弃了,里面有剧毒的虫蛇鼠蚁出没,你们不要贸然进去,万一被咬伤了就不好了。” 男子擦完汗,一边开始整理柴草,一边热心的解释道,三人这下确定了,刚才那苍老而沙哑的嗓音确实是来自面前这个虽然一身粗布衣衫但长相儒雅,面貌干净质朴的中年男子。 红衣连忙上前一步,拱了拱手, “多谢这位大哥指点,不知道大哥如何称呼。我们确实是来自山外,因为有故旧朋友曾经住在这里,所以前来寻旧友,不料,这许多年没来,这里竟然遭了天火,不知道有没有幸存的人,是都搬走了吗?如果知道,还请大哥如实告知。” 那中年男子笑了笑, “我姓信,诚信的信,你们叫我信老大就好。” 水瑶三人连忙笑着称信大哥,信老大见三人举止有礼,心里也很高兴,指着远处那一片废墟道, “这片废墟正如这位娘子所说以前是个村子,人数多的时候有一二百人呢,村子里大都是些年纪轻轻的壮年男女,看中了这的山好水美,就在这里开荒建房,扎下根来。山里面不缺木头,年轻人手脚麻利勤快,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盖了这么大的一片房子,自发的形成了个村子,山高皇帝远的,也没有官府的人来这,日子过得挺美。” 信老大眯起眼睛,看着远处那片黑乎乎的废墟,似乎在回忆缅怀什么。 三人静静地听着,也没有开口打断他。 “大约十年前的一天,也不知道怎么着,忽然有官兵来到这儿,进村不知道在找些什么人还是东西,反正是把整个村子封了。 封了三天后,那些官兵又撤走了,估计是没找到他们要找的东西,再后来,又来了一些官府的税官,说要给这里的人建村入册,丈量土地,今后每年都要像外面的人一样纳税。 本来村里人虽然不愿意,但也认了,因为天下是皇帝老子的天下,到哪里不都得交税纳粮嘛。可谁知后来又变了卦,说他们漏缴了十多年的税,都要补齐,还要罚双倍的税款。 这一下让村子里的人炸了锅,这里原本是个荒山,他们开荒种地,开始的时候没有房子,住在窝棚里,地里的产出也少,靠打猎贴补才没有饿死,这荒地养了十来年才养成熟地,官府就来征税,这倒也罢了,还要按现在的土地面积收缴以前十几年的税款,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嘛。 村中都是年轻人,官府的人历来又傲慢,大家说不通就争吵起来,后来官府下了最后的通牒,声称不缴纳税款就要上门抓人。结果就在最后一天,官府来了一队人马进村抓人,那天天阴沉沉的,不知怎么一道惊雷就劈断了村头的大树,引起了大火,一瞬间就烧到了村子里的房子。那些房子都是木头盖的,结实倒是结实,可最怕火,一着起来根本就没法救,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就把这片村子烧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信老大讲完这一段故事,幽幽的叹了口气。 “那村子里的人呢?都烧死了吗?” 红衣用焦急的口吻问道,眼神里却是一片冷静。 信老大摇摇头, “不知道,那天官府的人围了这里,没有人知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据逃出来的小官吏说,那火就像一条火龙一样在村子里飞窜,沾哪哪着,他们这些来收税的,大都在村子边缘,好歹逃了出来,那些进去抓人的官兵,一个都没看见出来,估计都烧死了。 大火熄灭后,官府又派人进去,只看到一些被烧死的人畜尸首,也分不清出是官兵还是村民,就草草的带了几具尸首回去了,这里阴森吓人的,一时也没人敢接近。 后来,这村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多了一个大坟,就更加没人敢来这儿了,再后来,草木长起来,开始有胆大的进去猎兔子,抓野鸡,结果发现里面有毒虫蛇鼠出没,被咬伤的人差点就没有救回来,这事传开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随便进去了。” 信老大说完这段往事,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他重新担起木柴, “好了,该提醒的我已经提醒过了,你们要找的朋友估计早就不在了,即使逃过了那场大火,应该也离开这片大山了,你们还是走吧。” 说完,他掂了掂肩上的担子,抬腿就走。 第522章 桃源(三) “信大哥,你是这附近村子里的人吧?” 水瑶出其不意的在信老大背后喊了一声,信老大顿时停住了脚,却没有转身。水瑶没有给他考虑的时间,快步走到他的面前,笑吟吟的转过身看着他。 “信大哥,你是住在这附近吗?你看现在天色已晚,我们三个在这山里过夜也不安全,你看能不能到你家叨扰一晚,放心,我们按镇上的客栈的房费给银子。” 信老大的脸隐在木柴的阴影处,看不清楚表情, “我的家里简陋,而且没有女眷,你们三人中有两个女子,实在多有不便,不如现在快点下山,还能赶到镇上投宿。” 水瑶绕着信老大走了一圈,笑着说, “信大哥你这就不好了,你刚才说过你是诚信的信,自然应该有君子之风,诚信为本,怎么能开口撒谎呢?” 信老大看着水瑶,眼神冰冷, “小姑娘不要信口雌黄,我没有理由撒谎,也没有责任非要收留你们。” “信大哥,你看看你,虽然荷薪而归,但周身上下干干净净的,身上没有一处被柴草刮破的痕迹,只有两块针脚细密,缝补的非常仔细的补丁,而且,现在山里青草还有很多,你只有裤腿沾了一些新鲜的草汁,没有那种被草汁浸染变色的痕迹。说明是刚刚蹭上的,更说明你这衣服是有人勤浆洗,勤缝补的。 哈哈,信大哥,恭喜你,家里有一位勤快能干的贤内助,这是件好事,何必要瞒着我们说家中没有女眷呢。” 信老大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你这个小姑娘,啰里啰嗦的说什么,我家中有没有女眷干你什么事?就算有又怎样?我们是庄户人家,又不开客栈,凭什么一定要留宿你们?” 他顿了顿,又说道, “都怪我好心多管闲事,怕你们进去被毒虫咬,才提醒你们,既然这样,当我什么都没说,随便你们,尽管进去好了。” 说完,信老大不再犹豫,抬腿就走,水瑶站在原地,看他走了几步,忽然开口叫道, “信大哥,你原来就是这个着火的村子里的人吧?” 这句话一出,信老大的脚立刻站住了,他蓦地回过头来,冷冷的看着水瑶,苍老而沙哑的声音里都是寒意, “你在胡说些什么?” 红衣也有些疑惑的看着水瑶,又看看信老大,这信老大确实有些不对劲,不过虽然她十几年没有回来过这里,当年村里的人也都不太熟,但她多少也都有些印象,记忆中确实没有这个信老大。 而且刚才离得很近,她也仔细观察过了,信老大那张脸是真实的,不像戴着人皮面具的样子。 水瑶从哪儿看出这人是原来村子里的人呢? “信大哥,你刚才说村子被官兵封了,人都不让进出,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呢?甚至连细节都说的这么明白。” 她抬手制止住想要说话的信老大, “不要告诉我你是听逃出来的收税小官吏说的,那些人虽然只是个小官吏,也不可能跟你一个打柴的樵夫闲聊天,更不可能跟你聊这种背后有隐情的天。 退一步讲,就算他愿意和你聊,但你说过,火势凶猛,只有他们几个在村子边上的人逃出来了,那火是从村中着起来的,是被天火劈中村中的大树这件事又是谁看见,谁说出来的呢? 这件事,要么是你就在村中,是那场大火的幸存者,这些事都是你亲眼所见,要么就是你危言耸听,故意造谣,以阻止别人进这个废墟。 最重要的一点的是,信大哥你看上去也就三十左右,正直壮年,声音却如此沙哑苍老,恐怕是多年前在大火里被浓烟熏坏了嗓子吧?” 水瑶一边说着,一边一步步逼近了信老大,最后话音落地的时候,已经走到了信老大的眼前,竟然逼得他后退了一步。 但信老大很快就稳住了心神,镇定的笑道, “小姑娘倒是聪明,可是你如此窥探我的身份又有什么意思呢?你对这里这么感兴趣,不如就永远留在这里好了。” 信老大双肩一抖,两捆干柴落地,肩上的担子随即被他从肩上抡了下来,顺手从担子里抽出来了一把刀刃细长的长刀。 面对长刀,水瑶害怕的后退了两步,粉嫩的小脸吓的煞白, “信大哥,信大哥,咱们好好的说着话,你这是干什么?,赶紧把刀收起来,这要是伤了人可就是大事了。” 信老大看着水瑶煞白的脸,抖动的唇,再看看她身后的那一男一女,虽然不似面前的小姑娘一样害怕,但也没有像他想象中一样冲过来,一时间竟然愣住了,手里攥的紧紧的长刀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刚才明明在这个小姑娘身上觉察到一股凌厉的气息,再加上她一口道出自己话语中的破绽,才一时情急,抽出了防身的长刀。可这会儿,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明明就是个在家中娇生惯养,爱逞口舌之利的刁蛮丫头,还是个没见过血的胆小丫头,这倒叫他为难了。 刀都亮出来了,怎么往回收呢?眼前这三个人是该放还是该留呢? 思忖了片刻,信老大把刀收了起来, “好吧,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当年的事情,那就跟我走吧。” 水瑶仍旧是一副害怕的样子,假意道, “算了,信大哥,你刚才不是说家里没有女眷,我们去借宿多有不便嘛,那就不给你添麻烦了,我们三个这就下山去。” 说完,就招呼红衣和端木渊, “大姐,二哥,咱们赶紧走吧,这山高林密的,晚了不知道会出啥事。” 红衣和端木渊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很配合的转身就走。 信老大在身后被弄得哭笑不得,沙哑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和不容置疑的坚决, “小姑娘,刚才我让你走,你不走,现在你说了这么一番话,又想这么轻飘飘的转身就走,你觉得可能吗?” 第523章 桃源(四) “可能啊,这有啥不可能的?” 水瑶陪着笑脸,倒退着,一步步的远离信老大。 “信大哥,咱们山高水长,有缘再见哈……哎呦,这是干什么,你们是谁?……救命啊!有劫匪啊……” 正在三个人转身退出的时候,一旁的树影后又站出来两个年轻人,二十多岁的样子,皮肤黝黑,两人在这天气已经转凉的时节还是一身单衣,却不见寒冷瑟缩,水瑶的目光瞟向两人,见他们太阳穴鼓起,一层薄薄的单衣布料遮盖下的肩头都鼓鼓的,很是精壮。 这是两个练家子,看着就比信老大结实扛打。 水瑶心里暗自琢磨,但她还是不想动手,看着两个年轻小伙子拦在了端木渊和红衣的面前,各自手里拿着一根长棍,横在胸前,立刻装作害怕,捂着眼睛哭了起来, “嘤嘤嘤,别杀我们,放了我们吧,我们的钱都给你们……” 红衣和端木渊正想着要不要动手,就看着她像模像样的表演起来,只好忍着笑老实的一动不动,做出一副吓傻了的样子。 然而信老大并没有真的相信他们,只是平淡的说, “别装了,小姑娘,现在天确实已经晚了,你们回去也找不到住的地方,还是跟我们走吧,放心,如果你们没有恶意,绝不会有人伤害你们。” 说完,脸色又一绷, “可如果你们不肯走,或者不说实话,那也别怪我心狠了,走!” 话一说完,信老大不再磨叽,挑起地上的两捆柴,径直在前面走了。 竟是一点也不担心他们三个逃掉。 看样子是对那两个年轻人充满了信心。红衣和端木渊齐齐给水瑶递了个眼神,意思是“怎么办?” 水瑶磨磨蹭蹭的站起来,主动的跟上了信老大的脚步, “信大哥,你等等我们,哎呀,你慢点,我们一定实话实说,你放心……” 红衣和端木渊看见这一幕,也只好抬脚跟上。那两个拦着去路的年轻人脸上都闪过一个愕然,怎么这几个人如此听话? 几个人跟着信老大,很快就穿过一片树林,来到了另一处山坳。 居高临下,看向这个小山坳,水瑶只觉得眼前一亮。 很小的一个小村落,只有几十栋房子,却布局相当合理还好看,从上往下望去,几十栋房子相互回旋,照应。彼此之间间隔不远,但又每一个都是个独立的小院。每个小院都隐藏在一小片绿荫之中,如果不太注意,远望过去,就像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看不见村子的存在。 没等水瑶看完,信老大已经冲下了山坳,下山的路很是有些陡峭,水瑶走的跌跌撞撞的,然而别说走在前面的信老大,就是跟在后面的两个年轻人,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信老大的家在村头第一家,他径直走过去,推开了木门,水瑶想进村看看的愿望没有实现,只好低着头跟着他进去了。 进去后发现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但是收拾的很是洁净整洁。后面几个人也陆陆续续的进来,两个年轻小伙子把水瑶三人送进院中后,跟信老大打了个招呼,就径直走了。 居然没有什么看管捆绑之类的,这让水瑶三人也有些小小的吃惊。 信老大也没有理会他们,把木柴放到柴房,出来后手里拿了一个木盆和一条布巾,走到院墙边,俯身下去,那里居然有一口小小的水井。 水瑶惊讶的发现,那水井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压水装置,信老大从水井旁边的一个木桶中舀了一瓢水,灌了进去,接着按压了几下压杆,清凌凌的井水就流淌出来了。 三人见信老大自顾自的在那里洗漱,索性也放松开,各自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看这个中年汉子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信老大洗刷掉身上的浮尘,一头进了灶间,拿了一只小竹筐出来,放在石桌上,三人探头一看,是一小筐红薯。 “吃吧,山里没啥好吃的,这就是晚饭了。” 信老大看三人没动,自己动手拿了一个,香甜的吃了起来, “不吃也行,反正就这么些,吃完了就没了。” 红衣率先下手拿了两个,还挑了一个长得好看的递给水瑶,水瑶小心的剥开红薯皮,咬了一口,软糯香甜,味道不错。 “信大哥,这红薯味道不错,香甜可口,不过,你们家待客就只给吃这个吗?” 水瑶像是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又嬉笑着问信老大。 信老大抬起眼皮, “你是客人吗?” “是啊,受邀入门者为客,信大哥,不是你拿着刀把我们请来的吗?” 水瑶继续一本正经的说,说完还大大的咬了一口红薯,粉白的面颊鼓起来,像只小鼠。 但信老大经过一路上的调整,已经反应了过来,这小姑娘可不是表面上这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看样子,她身后那两个一直不说话的哥哥姐姐反而在听她的指令行事。 “小姑娘,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们这个村子是以前那个村子被毁了后重建的,但没有人来自那个村子,都是些山下附近村落里没有自己田地的佃农。 当年那个村子被毁之后,第二年,有京城来的大官到了我们这个地方,说这片荒山都是太子妃的产业,朝廷永不征用,官府也永不收税。但那时已经找不到原来村子里的人,这片被开垦过的山地也已经又被撂荒了。 而且那村子里又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座大坟,让周围山下打柴的人都不敢来这片区域,每每上山都绕开这里。 再后来,官府下了告示,召集一些没田地没产业的农人,自愿进山,建了这个新村子,说是帮天子妃守山,没有工钱,也不收租子和各种杂税。一开始还没人愿意来,可后来发现在这山里过得还不错,就有许多人争着抢着要进山。 可官府早就截止了进山的人员召集,我们这些人,也都是在官府登记造册的守山人,职责就是看护太子妃的山林产业。” 信老大说到这里,看了三人一眼, “不允许你们这种莫名其妙的人的无端闯入和窥探。” 第524章 桃源(五) 啥?信老大竟然是官方认证的守山人? 本以为自己抓到了信老大异常的三人有些瞠目结舌,原来自己才是那个鬼鬼祟祟的窥探者。 三人尤其是水瑶脸上的神色就有些沮丧。 “信大哥,既然是天火引发了村子的毁灭,那你们为什么不在原址重建,还有官府为什么突然对这片山林停止征收税款了?” 红衣忽然开口问道。 “现在这个村子的位置是官府选的,至于为什么不在原地重建,我刚才提到了,那片废墟里倒塌的东西不知道怎么聚在了一起,远远望去,像个大坟样子的东西,而且还有毒虫毒蛇出没,听说官府觉得那里不够吉利。本来想建一道围墙或者召集民夫,彻底清理掉的。结果最后需要的银子有点太多,就不了了之了。” 自从进了这个院子,信老大就变得很有耐心,不厌其烦的给三个人解答 。 “好了,你们该问的都问了,现在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到山里来干什么,又为什么对那个荒村这么在意。” 红衣看了水瑶一眼,水瑶微不可察点点头,红衣又开口道, “信大哥,我们确实是来找人的。” 她拼命调动着几乎全被遗忘的记忆,从里面翻出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 “那个村里有个小伙子叫鲁飞,样子长得好,还特别喜欢笑,整天乐呵呵的,很讨人喜欢。 这个鲁飞就是我们要去找的人,信大哥,你知道他是活下来了还是死在那场大火中了?” 红衣追问道,目光中一片焦急。 这鲁飞确有其人,是当年外村中少有的和红衣有过几次交集的人。其实这鲁飞当年喜欢红衣,可红衣那时还是少女心,天天想着山外的生活,总想着跟随在东方秋月身边,能见到无数新奇的事情,对这鲁飞,根本就没有在意。 如今时过境迁,重新提起这个人,红衣只觉得仿佛又记起来了许多尘封的往事,对鲁飞,也实心实意的着急起来,很忐忑的看着信老大。 “鲁飞?”信老大的眼神恍惚了一下,接着神色自然的道, “我不知道这么个人,我说了我们这村子都是山外面生活无着落的人,才会应了官府的这差事,来这里替太子妃守山,图的就是自耕自种,没人来收我们的租子,至于那个村子里的人,我们没人认识。” 水瑶接过话来: “信大哥,你的谈吐可不像个寻常的山野村夫,应该是读过不少书吧,怎么可能会在山外活不下去呢?” 信老大看看三人, “我是读过书,本来是山下村子里的一个村学的先生,后来得病坏了嗓子,孩子们都不愿意来我这,村学办不下去,自然就没了进项,我在村子里也没了脸面,待不下去,正好有官府召集人进山这事,索性就进山了。” 他解释完,又绷起脸来,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看你们三人也不像坏人,才跟你们说这么多,那个村子当年人死的太多,大家都把那里当做凶地,而且这里的山都属于当年的太子妃,现在听说都当了皇后娘娘了,虽说她一次都没回来过,可这地方也算是皇家的产业,本来是不许人随便出入的,我们既然是守山人,也是要尽到责任的,容你们明日在这里住一夜,明天早上赶紧出山吧。” 说完,他不容分说的站起身来, “天不早了,我去歇息了,你们今晚就住西边这两间房吧。” 他看了看三人和水瑶怀里抱着的一只猫,虽然一直有些惊讶为什么这小姑娘出门要带着一只猫,但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转身出了房门。 夜渐渐深了,水瑶三人的屋子里连盏油灯都没有,只好安静的睡了。 信老大的屋子里油灯亮了一会儿也熄灭了。 夜最深的时候,小院的门轻轻的开了,一道身影轻盈的进了院子,在即将跨入信老大的房门的时候,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他左右看了一圈,见确实没有什么人影,立刻闪身进了房门。 屋里立刻点起一盏豆大的烛火,信老大压低了的声音响起, “阿燕,你回来了。” 那个刚刚进来的身影“嗯”了一声,声音娇柔,原来竟是个女子。 “老大,出什么事了吗?我刚才回来的时候,怎么发现你启动了院子外面的机关?” 阿燕奇怪的问道。 “我正想跟你说这个事呢。咱们西屋的那两间房里现在住着三个外面来的人,是我今天在老村子那里遇见的,他们想进去,被我拦下来了……” 信老大立刻三言两语的把今天遇到水瑶三人的事情告诉了阿燕。 当他说到红衣打听的听的人叫鲁飞的时候,阿燕忍不住低声惊叫道, “你说那女子认识阿飞?” “是啊,阿飞这些年很少出来,听那女子的意思,也有十多年没有见过他了,也不知道是敌是友,我没敢说什么,只是否认认识村子里的人,说这里是皇后娘娘的产业,不许外人随便出入,让他们明早赶紧出山。” 阿燕听了,沉默了半晌才说, “老大你做的对,阿飞当年是跟那些人面对面,真刀真枪的打过的,如果真的是那些人卷土重来,用他的名字来试探也是有可能的。” 信老大听阿燕这么说,脸上不由露出了一层忧色, “那你看这事怎么办,是明天早上打发她们出山,还是……” 阿燕犹豫了一下, “我去看一眼吧,如果真的是故人,认识阿飞的,十有八九我也认识,如果真的居心叵测之人,咱们也好早点心里有个数。” “也好,他们住在西屋那两间,年长的那个女子说她认识阿飞,你看是两间屋子都要打开吗?” “都打开吧,我来下药,用温和一点的药,不然万一伤到自己人就不好了。” 阿燕答道,然后自己去橱柜取药,信老大也在墙上按动了一个开关,墙壁分开,露出了里面几道细细的小竹筒制成的通道。 第525章 桃源(六) 屋内,阿燕和信老大在自己的房间忙碌着,屋外,一只小猫轻盈的从房顶上跳下,一溜烟的进了西边的一间房内。 一张土炕上,水瑶手中握着一颗夜明珠,照亮了身边的一小片区域。 蛋蛋蹲在水瑶和红衣的中间,小爪子按着一块白玉茯苓糕,一字不落的复述完信老大和阿燕的对话,就迫不及待的吃起来。 水瑶看向红衣, “红衣姐姐,你认识这个阿燕吗?” “阿燕?”红衣喃喃的重复着这个名字,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难道是鲁燕?” 她对水瑶解释道, “我是从内山直接跟你娘亲走的,外山的人我虽然见过,却很多都不记得名字了,我隐约记得鲁飞好像有个大伯,他家里有个女儿叫鲁燕,难道这个阿燕就是鲁燕?” 两人正说着,忽然屋子里飘出了一股甜甜的香气,像是酿好了的果子酒,带着一丝水果的清甜,又有一种令人头脑晕晕,昏昏欲睡的酒香味。 这是真的要给她们下药了,水瑶精神一振,静静的分辨了一会儿,确定屋外并没有人,又嗅了嗅屋内正在扩散的味道, “这香气助眠,算是一种很温和的迷药了,看来这阿燕真的对咱们不错,起码没有太大的恶意。” 她今天之所以要假装胆小害怕,跟着信老大来这个村子里,除了为了探听那个被毁的村子的情况,另一个原因就是试探信老大这伙人的善恶虚实,看他们是否对所有人都不分青红皂白的都痛下杀手。 如果是那样,娘亲留下的这股力量她宁可不用。 那片老村子的废墟让她心生寒意。她要重新考量这股力量,因为她不想放出一支随便就出手杀人的军队,也不想带着一股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武装出现。 所幸虽然对她们不冷不热,但信老大表现的还算正常,只是一味的想劝她们离去,并没有要伤及她们性命的意思。 水瑶塞给红衣一个药丸,让她含在口中保持清醒,她自己自然不需要,早在从神秘山谷出来之后,她就已经百毒不侵了。至于另一个房间的端木渊,她根本没有想起来要去通知一声。 以他的精神感知力,就算是在睡梦中,也应该能够感知自己身边会不会有异状发生,她才不会杞人忧天的替他操心。 水瑶和红衣两人静静的躺在土炕上,等着那阿燕的到来。 阿燕也并没有让她们等太久,不一会儿,门外就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两个人的,看来信老大和阿燕一起来了。 脚步声在门口微微一停,水瑶超强的听力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低低的响起, “老大,你在门口守着吧,屋里是女子,你就不要进去了。” 接着,信老大同样压的低低的声音也传过来, “阿燕,你一个人进去要小心,那丫头古灵精怪的,那个说认识阿飞的女子看上去像是身上有功夫,你千万别着了她们的道。” “放心,这药已经熏了好一会儿,她们就算一开始没睡着,现在也肯定睡熟了。” 阿燕似乎对自己的迷药很有信心,信老大也没在说话,像是被阿燕说服了。 随着门闩被慢慢拨开,阿燕轻轻的推开木门走了进来,这里的房屋被养护的不错,虽然门窗都很简陋,但竟然没有发出一丝老旧木门的吱嘎声。 阿燕静悄悄的走近土炕,模模糊糊的看见土炕上躺着两个人,发出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 她的心放下了,虽然对自己迷药有信心,但亲眼看到事情按自己的计划去发展,心中才能踏实。 她踮着脚走到床边,睁大眼睛仔细的看着,床边睡着一个妙龄少女,窗户糊的太严实,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个轮廓,看不清楚少女的五官相貌。 她举高手中的一个小小的烛台,微弱的烛光照在少女莹白的脸上,娥眉弯弯,琼鼻樱唇,睡姿甜美,阿燕看的不由一愣,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却一时想不起来从哪里见过。 但这少女明显只有十几岁,应该不是信老大说的那个认识阿飞的女子,她微微欠身,往里侧望去,手中的小烛台也往里侧举了举,努力想看清楚里面人的相貌。 怎奈那人竟是面向里面侧睡的,阿燕怎么努力也没看清楚,心里有些着急,又不敢贸然上土炕,只能伸颈瞪眼的干着急。 这土炕是靠墙而砌的,也无法绕过去,阿燕歪着头着急的看了好一会儿也看不清楚,心一横,准备抬脚上炕。 一只脚刚刚踩在炕沿上,手中的小烛台晃动了一下,烛台上积蓄了许久的烛泪忽然倾斜了下来,直直的向着侧睡那人的耳畔滴落了下去。 这可把阿燕吓的不轻,她下的迷药其实只是一种高效的助眠药物,能让人快速入眠且陷入甜睡,对人的身体并无伤害,反而第二天会因为甜睡一晚而精神倍增。但也正因为如此,也容易被唤醒,这滚烫的烛泪滴在皮肤上,毫无疑问,这人就能马上醒过来。 而更重要的是,这女子要真是认识阿飞的故人,自己这可就算是伤了自己人了。 阿燕心里着急,全然不顾烛泪滚烫,下意识的用另外一只手去接掉落的烛泪,可她的速度和反应明显不够快,不但烛泪没接到,反而因为自己现在一脚炕沿,一脚悬空,双手忙乱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斜斜的往水瑶的身上砸去,手中的烛台也直直扎向了里侧的红衣。 “完了!”阿燕心中一阵哀鸣,都不明白平时身手还算矫健的自己今天怎么会这么笨手笨脚,仿佛不受控制一般。 她闭上眼睛,等待即将来临的惨叫声。 然而,一阵眩晕后,她感觉自己似乎躺在了铺着一层薄褥的土炕上。 感受着背部实实在在的坚实,她缓缓睁开了眼睛,面前赫然是两个女子姣好的面容。 “妈呀!” 对着那两双无可奈何的眼神,阿燕吓的惊叫出了声。 第526章 桃源(七) 屋内阿燕一声惊叫,屋外的信老大立刻听见了,他想也没想,不管不顾的破门而入,一进去就看见阿燕躺在土炕上,手里还定格般举着刚才进屋时拿的那个小烛台,身前围坐着那两个女子,听见他进来的声音,齐齐的转头看向他,情景无端的有些好笑又诡异。 信老大担心阿燕的安危,抬脚就要冲过去,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只虎斑小猫,小猫气势汹汹的横在他的面前,一副拦路虎的架势。 信老大救人心切,根本不假思索,飞起一脚就朝着小猫踢了过去,却没料到连根猫毛都没有踢到,一道小小的身影就到了面前,小猫锋利的爪子在眼前一晃,直直的冲着他面门而去,就在蛋蛋的爪子就要划过信老大的双眼的时候,一声娇嗔响起:“蛋蛋,别伤他!” 信老大只觉得眼前似乎又一道凉风扫过,接着肩上一疼,那只小猫竟然在他的面前腾空拧身跳到了他的肩上,锋利的爪子死死的抓住了他肩头的衣裳,他甚至感觉到自己肩上有一丝又疼又痒又热的复杂感觉。 恐怕是已经流血了,但信老大此刻顾不上自己的肩膀,甚至顾不上那只小猫凑在自己咽喉处的尖牙利齿和它威胁的呼噜呼噜声。 “你们不要伤害阿燕!她认识你们要找的人。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信老大情急之下,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 一刻钟后,阿燕给信老大肩头的伤口上了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几个人包括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端木渊一起围坐在土炕的炕桌前,开始了见面后第一次不设防的交谈。 红衣看着被信老大称作阿燕的女子,一身农家常穿的碎花蓝布衣裙,头上系着同色的蓝花布条,整个人看过去就是一个精神利索的农家小媳妇。 “你真的是鲁燕?鲁飞的姐姐?”红衣问道,她对鲁燕的印象有些模糊,记忆中是一个很跳脱,很豪爽的姑娘,眼前的小媳妇看上去却有些温婉柔美。 “阿飞是我弟弟,”阿燕解释道, “他是我叔叔家的儿子,我的堂弟,你是小红姑娘吗?你去了哪里啊,当年阿飞找了你很久都没有找到,后来听说你跟着主母走了,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看呢?” 阿燕看着红衣,声音里有着浓浓的不解。 “这些说来话长,阿燕姐姐你还是先介绍一下这儿的情况吧,怎么好端端的村子会着大火,村子里的人呢?真的都死于火灾吗?还有,这位信大哥是谁啊?” 听见红衣提起当年的事情,阿燕先是面上凝重,接着看向信老大,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信老大是我男人,我们是大火过后成的亲。” 原来,信老大当年真的是山外一个挺大的村子里村学的先生,阿燕在山外赶集的时候认识了信老大,两个人慢慢熟络了起来,准备定亲事的时候,村子却突然出了事。 先是那支伤残了的娘子军回到了山里,引起了山里的重视和警惕。本来桃源只是藏于深山腹地的一处山寨,虽然粮食布匹都能自给自足,但因为有许多物资需要和外界购买,所以一直都不限制进出。 只是进山艰难,导致根本没有外界的人能进去。 然而,这一次,桃源却封闭了大家惯常走的出入口,除了一条天险般的天坑,能让身手不错的人通行,别的人几乎完全不跟外界联系了。 然后,外山村子里的人也开始有的计划搬进内山的桃源,有的打算出山投靠亲戚。阿燕因为和信老大的亲事,不愿意分离,正在纠结的时候,山外来了一群人,先是乔装打扮混进村子打听娘子军的存在,而村子里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和桃源的人有来往,知道些消息,大多数的其他人只是因为家贫才来这里开荒谋生的山民。 至于桃源,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陷在深山老林,出入不便,从未去过的一个山里的大一些的村子。 还有什么娘子军,则是人们闲暇时编出来逗趣的话本故事就是了,根本没有见过的东西,肯定是假的。 所以,这部分人最发愁的是突然有个传闻说官府要收税,还是从未听说过的“开荒税。” 那伙人在村子里打听了几天,也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就走了。一般的村民也不在意,因为接着官府真的下来人到村子中贴告示要征税,还不只一种税。 村民们苦不堪言,家家人心惶惶,没想到接着又来了一道告示,声称要补交前面十几年的“开荒税”。 一时间,村子里的人都人心浮动,以前那些舍不得自己这几年开垦出来的土地的人也都下决心要搬出这个村子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出了事,一日清晨,一队人马来到老村,虽然穿的是官府的衣服,却无端的围了村子,把人都驱赶到村子的中心,威逼他们交出娘子军,交出私藏的神功利器。 村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和他们争执起来,结果他们一言不合竟然要动手杀人。 双方动起手来,老实的山民尽管身强体壮,但还是比不了这伙明显训练有素的人,眼看就要全部死于他们的刀下,村外忽然来了几个真正催交税款的小官吏。 那伙人一见有外人来了,像是怕什么,接着在村中放了一把大火,想掩盖所有的痕迹。而那几个收税的小官吏,一见村中火起,根本就没有进村,立刻四散奔逃而去。 大火席卷了村中的房屋,而那些作恶的贼人堵住了村民逃生的通道,就在村民绝望的时候,早在前几日就进了内山的鲁飞带着人匆匆赶到。 那伙贼人见了这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人先是一愣,后来竟然开心起来。 “后来我们才明白,原来他们认出了阿飞他们手中的精钢弩,那就是他们前来袭击村子的原因之一。” 提起当年的惨事,阿燕神情严肃,戚然说道。 第527章 桃源(八) 虽然早就见过老村的现状,但水瑶三人亲耳听到阿燕讲述当年的惨况,心中也跟着有些戚戚然。 “那伙人看见阿飞他们手中的利器开始并不害怕,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但是在死了几个人后也终于重视了起来,再后来他们中的一个一直带着帷帽的男子忽然发了狂,打起来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被射杀砍中,只进攻不防守,一时间竟然无人可挡。 关键是他明明被射中了要害部位,却丝毫不见力竭,措不及防下被他伤了好几个人,最后被人一刀削下了帷帽,竟然露出来一张血肉模糊,仿佛快要腐烂的脸。” 想起当年那个怪人,阿燕仍然不由得一阵后怕。 “那人看着简直不像个活人,但却怎么也杀不死,最后没办法,阿飞和另外两个人舍身把他引进了火海,才烧死了他,” 讲到这里,阿燕的声音更低沉了。 “阿飞他们三人也死了一个,伤了两个,但却扭转了局面。那怪人一死,剩下的几个人就慌了神,想要逃走,却都被我们的人解决了。” “鲁飞他……” 红衣心中一紧,开口问道。 “阿飞他没死,他……只是伤到了……” 阿燕冲着红衣笑了笑,可那笑容中却有几分苦涩,但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笑着指着信老大说: “当年我们几个能侥幸活下来还多亏了他,当时山下的很多消息都是他替我们打探的,要不是他的消息,阿飞也不可能提前去内山找人来。” 信老大却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别说了,都是我没有本事,没有打听到那伙人的真正用意,也没有料到他们竟然那么狠毒,竟然敢屠村,我要是能早一点得到消息,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白白送了性命。” 原来,当年的信老大在山外人脉颇广,他对阿燕情根深种,在外面听到了消息就赶紧进山告诉了阿燕和鲁飞。鲁飞立刻进了内山找人商议,却没想到贼人来的如此之快,鲁飞还没有回来,老村就已经血海一片,火光冲天。 信老大那日清晨得到消息就赶紧往山里赶,他不要性命的冲进村子里的时候,一切已经成为了定局。他冒死冲进火海,拖出来受伤的鲁飞,找到了躲在水塘里的阿燕,自己却被浓烟灼伤了嗓子。 后来,鲁飞带着幸存的几个人搬进了内山,阿燕愿意和信老大回家成亲,可信老大毅然带着阿燕借着官府的召集守山人的理由,回到了这片山里,替那些无辜丧生的村民守护着这里。 “那村中的大坟也是你们做的?” 红衣问道。 “是!是我们和幸存的那几个人一起堆成的,他们生前为这片山林和土地付出了那么多,就让他们安息在那里吧,那里永远都是他们的家园。” 信老大沉重的说,阿燕温柔的拍了拍他的手, “他们不会怨你的,不是你的错。” “是的,信大哥,这不是你的错,”水瑶接过话来。阿燕和信老大看向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惊讶的发现她的气势好像变了,虽然还是那张美丽精致的小脸,却无端的拥有了让人信服的感召力。 “红衣姐姐,端木渊,这件事已经过了十年了,这个怪人应该就是那个一直在暗处蛰伏的人的后招,过了这么多年,这种死士,不知道他们已经制造了多少,咱们要面对的,不是普通的对手。” 红衣和端木渊都点了点头。 红衣也是亲眼见过那种奇怪的死士的,甚至还和他们交过手,深知那种人如果对上普通人,简直就是屠杀。就算是她们这种身怀绝技的练武之人,因为无法很快找到他们的要害死穴,也很有可能被这种不死之身给拖到力竭。 端木渊也早就听水瑶讲过这种被祭炼成死士的人,甚至还判断出他们都是被符文控制的半死之人。在他看来,这种死士的选人也很苛刻,如果原本的身体素质不好,也是无法成功的,毕竟这种祭炼本身就很残酷。所以,以他的推断,这种死士是无法大批的被祭炼出来的。 但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年,这些人丧心病狂,究竟能干出来什么事情谁也不能肯定。他们对这股人所知甚少,只好以后见招拆招了。 听完了阿燕的讲述,红衣也三言两语的讲述了自己这些年的境遇,为了不引起阿燕她们的惊恐,红衣直说自己受伤昏迷了十年,最近才清醒过来,所以才多年没有音信。 至于水瑶和端木渊的身份,被红衣含糊的混了过去,只大概的说这是主母身边最信任的人。 阿燕自然知道主母就是当年的太子妃,当今的皇后,而她们,也多亏了皇后的庇佑,才得以重建了这个村子。 只是天高皇帝远,阿燕并不知道东方皇后竟然已经昏迷不醒了十年,还惊喜的向水瑶打听东方皇后的近况。 水瑶也学着红衣,含糊的应付了过去,然后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阿燕姐姐,你们和内山的桃源还有联系吗?我们想进去看看,入口你知道在哪里吗?” 阿燕听后爽快的说: “当年的入口早就被封闭了,我们现在联系和往里面送东西倒是还有一个通道,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走。” 水瑶三人听了有些不以为然,以她们的身手,什么样的通道会走不了呢。几个人没有在意,话既然说完了,就抓紧时间各自回房又安歇了一会儿。 然而当水瑶三人出了信老大家,和阿燕一起翻过了一个小山头,来到目的地的时候,也有些傻眼了。 面前居然是一个从未见到过的深坑。 那深坑,边缘整齐,像一只被掷于地上的碗,碗边呈一个巨大的弧形向下,想必碗底应该面积较小,但深坑的底部却像是笼罩着一层薄雾正在蒸腾而上,让人无法看清楚坑底的情形。 “这是通道?” 水瑶问道。 “是的,” 阿燕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这是进内山一个使用最频繁的通道了。” 第528章 桃源(九) 红衣探头往下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了视线,有些不解的看着阿燕。 她实在无法想象像阿燕这样身手普通的女子竟然可以走这条通道进内山。这可是堪比一道悬崖的深坑啊,即使是她,看着深不可及的深坑,也无法肯定一定能来去自由。 “阿燕,这坑你下去过?能说说怎么下去的吗?” 不懂就问,这是红衣最近刚增添的优点。 “跳下去!” 阿燕一本正经的说。 “跳下去?”红衣有些震惊。她又一次探头往下看了看,虽然看不清底部,但雾层的上部这段距离目测已经足够把人摔个七窍流血了。 “瑶瑶,我还知道一条通道,就是要从另外一座山绕过去,不过凭咱们的脚程,应该很快就能到,你看咱们要不要……” 红衣有些摸不清阿燕说的是真是假,这个巨大的天坑并不在她的记忆之中。 小时候和爹住在深山里面,为了安全,基本上只在自己熟悉安全的地方活动,后来遇到了东方主母,给她们建了房子,帮助她们开垦了土地,然而她很快就跟着主母走了,外面这个山林里,有许多她不熟悉的地方。 她不想让瑶瑶冒险。 一旁的阿燕又开了口, “我们平时要给内山的人送物资,从这儿走最方便。” 她说完,把背后背着的大包袱挪到胸前, “喏,就像这样,” 阿燕把大包袱举到身前,蛋蛋在水瑶的耳边耳语道: “瑶瑶,那是盐巴,我闻出来了。” 阿燕没有听见蛋蛋的话,把包袱用力往前一掷,包袱直直的坠落下去,可半天竟然没有听见落地的声音。 这深坑,到底能有多深啊? 阿燕依然看着三人,不做任何解释。 水瑶对红衣摆摆手,示意她不要着急,她刚才已经仔细的看过了这个巨大的天坑,虽然深不见底,但边缘却不是直上直下。 她当然不会就像阿燕说的那样贸然跳下去。三人中,自己下去应该没问题,至于端木渊,绝对不会输给自己,最没有把握的,是红衣。 阿燕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肯定是隐瞒了什么,水瑶知道她肯定不是想要伤害自己三人的性命,但此刻却明显有话不肯直说,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水瑶不是个掐尖要强的性格 但却也绝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就服输。 一声清脆又尖厉的口哨声响起,阿燕惊讶的看见一头健美壮硕的梅花鹿不知道从何处飞奔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眼睛的错觉,初看时明明看到的是只身姿灵巧的小鹿,可随着跑动,那头小鹿的体格好像愈来愈大,速度快似闪电,一瞬间就到了眼前,竟然是一头身高堪比一头俊马的高大成年大鹿。 阿燕看着梅花鹿头上宛如树杈一般的犄角,惊讶不已, “这么高大漂亮的梅花鹿,我在这里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梅花鹿是温顺吉祥的动物,这头鹿尤其看着漂亮惹眼,阿燕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去,想要摸一摸梅花鹿头上的大角,却被梅花鹿一晃脑袋躲开了。 阿燕看着躲在水瑶身侧,亲热的舔着水瑶小手的梅花鹿,如梦初醒般问道: “瑶瑶姑娘,这头梅花鹿是你驯养的?” “你可以这么认为。”水瑶拍了拍小鹿的大角,招呼道: “红衣姐姐,上来吧,小鹿带你下去。” 等红衣跨上小鹿的脊背,水瑶拍了拍小鹿的大角, “小鹿,红衣姐姐交给你了,你下去要小心哦。” 小鹿仿佛听懂了,眨着大眼睛像是同意了,红衣惊讶的问, “瑶瑶,你不上来吗?” 水瑶一掌拍在小鹿的屁股上, “红衣姐姐,这天坑太深,你一个人骑着吧,小鹿能轻松点。” 话音未落,小鹿已经带着红衣跃下了深坑,一边的阿燕没有料到她们说着说着就跳了下去,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小红可不能出事啊,虽然弟弟阿飞受伤毁了脸,但她这个做姐姐的知道,阿飞的心里一直都忘不了小红,要是就这么摔死了,她可怎么跟阿飞交代。 阿燕冲到深坑的边缘看去,发现那头小鹿居然没有坠落下去,而是正沿着深坑的坑壁边缘极速奔跑,它奔跑的路线向一个迂回的之字,然而,就在这个之字形状的奔跑中,梅花鹿也带着紧贴在它身上的红衣逐渐下降。 阿燕长出了一口气,这梅花鹿是真聪明,真通人性,居然能这样下去,就是不知道它的体力能不能跟的上,毕竟,这坑可是深着呢。 而且,那梅花鹿带着小红下去了,眼前这两个人打算怎么办呢?难道要等那头神俊的梅花鹿上来接她们吗,这可不太可能。毕竟那梅花鹿再神俊也没有生出翅膀,肯定是无法从深坑中腾空而上。 然而,还没等阿燕问出口,她就眼睁睁的看见水瑶向她笑了笑,转身和端木渊一起纵身跃下了深坑。 阿燕这次是真的被吓坏了,还没等她大喊出声,眼前已经没有了水瑶和端木渊两人的身影,空中只留下水瑶清脆的话语, “阿燕姐姐,我们到下面等你。” …… “你们怎么就这么跳下去了啊?!会摔死的啊?” 阿燕在天坑边上大喊道,同时无力的跪坐在了天坑边湿润的泥土上。 她无助的望着天坑,那里已经没有了水瑶和端木渊两人的身影,就连奔跑的大梅花鹿也不见了。 阿燕在坑边愣了好一会儿神,总算打起了精神,感觉自己的手脚有了些力气,阿燕赶紧爬了起来 ,走向坑沿上一处植被茂盛的地方。从里面掏出一根细细的专用作传信用的消息绳,使劲的晃动了几下,然后停了手,等了一会儿,消息绳无风自动,清脆的铃声响起,阿燕知道下面已经做好了准备,于是,毫不迟疑,也抬脚就跳下了天坑。 第529章 桃源(十) 阿燕落在一张柔软的大网上,几个起伏过后,她终于稳住了身形,随即被人从网上扶了下来。 结果走了没几步,就看见水瑶,红衣和端木渊三人正站在前方悠悠发看着她,旁边还站立着一头可爱的小梅花鹿,小鹿上头顶上蹲坐着着一只虎斑小猫。 “你们都没事?” 阿燕惊讶的问完才觉察到自己说了傻话,连忙指了指扶自己下来的人道, “这是阿贵,也是当年村子里的的幸存者,他们几个现在就住在内山,平常的活计就是看管这个天坑。” 红衣看了看那个叫阿贵的少年,只有十四五岁大的年纪,推算一下,当年自己离开的时候,这少年大概还在襁褓之中呢。 看着少年阿贵好奇的眼神,红衣这一瞬间才生出时光流逝,物是人非的感慨。 这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却好像已经和自己生分了。 水瑶没有这种感叹,她看着周围,感慨大自然造物的神奇。 这天坑下就像一个小世界,有水有林,还有一个不停蒸腾出雾气的泉眼,此刻她们在坑底,抬头看上去,只见一片雾气蒸腾,然而阳光照射之下,却可以透过一片彩虹隐隐看到天坑顶部的景象。 “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下来看看,如果内山有什么需要,我们也会想办法弄到山上,送下来。比如盐巴,” 阿燕带着几人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指了指阿贵身上背着的一大袋子盐巴, “这些东西,可以直接从固定好地方扔下来,那下面都有早就编制好架好的大网接着。” 红衣有些疑惑, “我记得内山住的人不少,难道这些不能自产的东西都要靠你这么一点点的投送吗?” 水瑶和端木渊也有这样的疑问。 要知道,以她们所了解到的信息,这内山可是足足养着一支不少人的队伍呢,怎么可能靠一两个人的肩挑手提来供应这些物资? “内山大多数都生活物资都能自给自足,少量需要从外面购买的,也有固定的人定期出来采买,走的是另外的路,我也不清楚。” 阿燕解释道, “我只是给阿贵他们几个送些东西,他们自用或者拿去换些别的需要的物资都可以。” 阿燕继续帮她们解惑, “内山里住的人很多,平日里生活的也和外面无异,甚至商铺集市也都是有的,你们到了看看就知道了。” 随着阿燕讲解,几人已经转过了一片枝繁叶茂的树林,面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马上要收割了的田野。 看着田地里沉甸甸的谷穗,水瑶惊讶的问: “阿燕姐姐,这个时候,外面的粮食都已经晾晒完毕归仓了吧,怎么这里还没有收割?” 阿燕还没有说话,一旁的阿贵迫不及待的接口道, “我们这里气候温暖,可以比外面多种一季的粮食,这些是第二季的了,再过十来天才能成熟收割呢。” 还真是个世外桃源,人间仙境的好地方啊。 水瑶站在地头,闭着眼睛,吹着温暖的风,感受着山谷中轻松和幽静,一时间,好像回到了禁忌之林的神秘山谷。 几人顺着田间纵横的阡陌,走了好久,眼前才见到一片错落有度,掩映在一片绿树浓荫下的房屋村落。 阿贵指着那片房屋高兴的道: “那就是我们的村子,阿燕姐姐,我就送你到这儿了,你带这三位客人进去吧,我回天坑了。” 阿燕点点头,带着水瑶三人进了村。 “内山有好几个村子,这是跟外面联系最多的一个了,当初从村子里大火中逃出来的人都住在这个村子。” 阿燕给红衣讲着,看红衣点着头,突然问道, “小红,你这次回来到底要干什么?真的是来找阿飞的吗?是想要回来,从此不再走了?” 红衣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道, “不瞒你说,我这次回来是有重要的事,我和鲁飞已经十几年没见过了,我当然也想见见老朋友,看看我爹,但最重要的是我想回来见见花婆婆,有事情要和她商量……” 阿燕听到后,并不觉得惊讶,她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小红是专门回来看弟弟鲁飞的,要知道,当年鲁飞喜欢小红,但都只只是默默的喜欢,甚至没有当面说过一次。 不过,想起阿飞,看着红衣,阿燕的心里还是有些失望和心疼。 红衣从小就跟着东方秋月离开了这里,后来虽然回来过几次,但也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不过,十多年前,她离开这里的时候,桃源还没有这么井然有序。 “这都是花婆婆按照主母的意思设计的。” 阿燕带着几人去找村长,还不忘给三人介绍道, “桃源一共有七个村子,各有所长,咱们这个村子主要就是种粮食,再往里的那个村子铁匠多,还有的村子擅长制造各种用具,还有擅长养蚕抽丝,纺纱织布的,因为我不常来,知道的也不全,一会儿,你们还是去问村长吧。” 红衣答应了一声,水瑶状如无意的看了一眼阿燕,她总觉得自从进了这个村子,要来找村长,阿燕就有些奇怪。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她如今的精神力可非同一般,阿燕表面正常,但呼吸却越来越急促,静心去感觉,水瑶发现她的心跳也开始变得快速了。 水瑶下意识的看了端木渊一眼,发现他对自己微微一颔首。是了,端木渊的精神力可比自己要强很多,不可能自己感知到了他却没感觉。 然而,端木渊接着又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发现了什么,示意水瑶稍安勿躁。 而知道进了村长的院子,阿燕的心跳反而慢慢平静了许多,她熟门熟路的带着三人进来,院子里空无一人,她站在院中,大喊了一声: “村长,来客人了,快出来吧。” 随着阿燕的喊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他走到院中,中午炽热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 这是一张年轻的脸,然而,看着却让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530章 桃源(十一) 面前是一个高大的青年,一头乌发在头顶盘了一个发髻,用一根桃木簪束着。 他笑呵呵的从屋内出来, “阿姐,你都是做阿娘的人了,还这么的不矜持,大呼小叫的干什么,咱们这儿少有人来,让我看看是哪里的贵客。” 青年看向水瑶三人,快步走了过来,刚想说话,却看见了一旁的红衣,似乎是愣住了,接着呵呵的笑了两声, 他快步走到三人面前, “你是小红?哦,不,我听回来的人说主母给你改了名字叫红衣是吧?红衣,这名字真好听,真的适合你,我记得小时候你就爱穿一身红衣……” 原来这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就是阿燕的堂弟——鲁飞。 面对面前的红衣,他一脸坦然,热情的招呼着,仿佛从未分离过,然而在场的人都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激动,忐忑和强自镇定。 红衣的到来显然是出乎鲁飞的意料的,但从他的脸上却根本看不出意外或惊喜。 因为,那张脸,布满了伤痕,黑红色扭曲变形的伤痕,火焰灼伤后留下的永不消失的伤痕。 唯有一双眼睛,依然明亮,有神,闪烁着故友重逢的兴奋。 “阿飞,你比我离开时高了很多。” 红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望着面前高大壮硕的男人情不自禁的说道。 “是啊,你已经有十来年没有回来过了。”鲁飞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异样,不知道是尴尬还是失望。 从红衣最后一次回来到现在十二年了,那时,红衣还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而自己已经是个十八九岁的成年男子了,那时的自己,已经是这般的个子了,只是没有现在这般粗壮罢了。 当然,自己那时浓眉大眼,面目也没有这般……丑陋。 不自然的神色只在鲁飞的脸上一闪而过,在满面的疤痕掩盖下,也无人察觉,他热情的请大家进了屋,一通寒暄过后,弄清楚了红衣的来意。 “阿飞,主母现在有难处,她的一双儿女在外面需要我们的帮助,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见见花婆婆,想看看桃源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忙。” 红衣诚恳的说,却依然没有说出水瑶的身份。 鲁飞很爽快, “好,红衣,你的事情紧急,我这就带你去菊园找花婆婆。” …… 鲁飞带着三人在桃源中一路穿行,一路经过了两三个村寨,全都秩序井然,一派安居乐业的模样。 端木渊看着周遭的这一切,心中也在感叹这东文境内居然还有这么清净的地方,简直堪比蓬莱的修行之地了。不过他走着看着,却发现了水瑶的变化。 这一路,水瑶听着看着,开始还东张西望的,目光中都是惊叹,但渐渐的,她眼中欣喜兴奋的光芒开始变得有些莫测,脸上也涌现出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 端木渊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又在忧虑什么,也没有追问,只是把自己的步调调整的和水瑶更一致了些。 花婆婆是当年帮东方秋月建立桃源村寨的人,东方秋月那时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从来没有在村寨里住过超过三个月的时候,所以,实际上,这村寨里的人更熟悉的是花婆婆,只是花婆婆做的每一件事情都郑重的告诉大家是东方秋月安排的,所以,桃源的人都视她为主。 然而整个村寨里实际的主事人是年近七十的花婆婆。 当年她开始开始建立桃源村的时候还是一个满头乌发,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子。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她就像一个魔术大师,这山中的一草一木在她的手中,都能被巧妙的利用起来。 桃源的村寨建在内山,这里山谷广阔,有活水,有土地,最初的人们定居在这里,只求得一个温饱,可后来,这里渐渐建了一座又一座村镇,在这里居住的人也越来越多,有种田的,有做工的,有行医的,也有开小铺子做买卖的,这里竟然自成了一个小城镇一般。 桃源一直是可以和外面交流的,但每一个桃源人要出去都要在村长那里提前申请,而且每个村子知道的出入桃源的通道都不一样,相互之间也不许打听。 然而有些自诩为聪明的人暗自观察和试探后发现,还没等她们打听清楚明白,这些通道竟然每隔一段时间就变换了地址。 以前也有来了桃源又想出山居住的,经过花婆婆同意后,也都放他们出去了,只是要立誓不许泄露桃源的位置。 这些人出去后有没有其他打算的不知道,反正有后悔了想要再次进入桃源的,却再也找不到入口了。 而这一切的布置,都来自菊园的花婆婆。 花婆婆身边有二十多个孙子孙女,都是她收养的孤儿,她手把手的教他们本事,听说当年东方秋月也曾经亲自教过他们上乘的功夫。 这些被花婆婆和东方秋月精心调教过的孩子,如今带动着整个桃源的年轻人,每天聚在一起操练,现在正是整个桃源平安的保证。 随着鲁飞的讲述和红衣的回忆,很快几人就来到了菊园。 水瑶本来以为菊园是一个充满田园气息的篱笆小院,等入目后才发现自己错了,这儿竟然堪比之前路过的任何一座村寨。 层层叠叠,一栋栋一幢幢的屋子各具特色,大多是结实的木屋,间或有一座更坚固的石屋,偶尔还能看见几座竹屋,最让几人惊讶的居然还有一座搭在树上的树屋…… 这个菊园,好像不似前面的几个村寨的屋舍有序规整。 三人看着鲁飞,就连红衣也很好奇,她多年未归,对这里的变化也很是新奇。 鲁飞笑道: “红衣你是知道的,花婆婆为人很是慈祥,对桃源的人都很宽厚,尤其是她身边这些孩子。以前那些村寨,再建造之前就定好了房屋的位置和规模,不可以随便改动。好在大家能有这样的好屋子住已经心满意足了,也没有别的想法。 包括这菊园,当初人少,虽然是花婆婆自己设计建造的,那也是中规中矩。 然而这十年封闭了内山,桃源里的人基本不再外出,也不再接收外人进来,所以桃源内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第531章 桃源(十二) “什么变化?” 红衣指着那些奇形怪状的房子问道, “就是这些房子吗?” 鲁飞笑了笑,脸上的疤痕被扯动,显得更难看了,红衣看的心中一紧,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连忙正色道, “这些都算是吧。 桃源虽然好,但不和外面相通之后,年纪大些的人不觉得怎样,那些精力充沛的孩子却有些耐不住。 桃源面积虽然不小,产出也足够咱们丰衣足食的了,可总有些小子心痒,向往外面的生活,为了打发他们,花婆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许多的书籍,让桃源所有的年轻孩子读书学习,培养爱好,让他们自由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慢慢的,你看咱们桃源如今和外面的日子也相差无几,反而因为没有苛捐杂税,没有官府恶霸欺压,生活的更轻松自在了。” 原来,这才是桃源如今有农有工还有商的原因。 水瑶释然,指着那些房屋问道: “那这些各具特色的屋子也是孩子们自建的吗?” “是,那些喜欢手艺,喜欢做工经商开铺子的孩子还好说,反正都有旧可循,可有些孩子的喜好太奇特,他们自己爹娘都看不惯,容不下,花婆婆就让他们自己在菊园外面自己建房子,自成一家,自己解决生计,和爹娘分开居住,定期回去看望爹娘就是了。 这样,那些以前经常闹的鸡飞狗跳的人家里反而安静了下来,更和睦了。反正咱们这里的物产丰富,不愁吃喝,他们的爹娘安心了,孩子们在这里折腾的也更起劲了,久而久之,竟然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过来,这菊园也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阿飞讲完,语调里带着笑意,水瑶能够看出,他对花婆婆充满着敬意和钦佩。不过她自己也在听完这一切之后,对花婆婆这个人充满了好奇。 这也许是个真正了解娘亲的人。 水瑶的心里一时间涌上了一股要早些见到这个老婆婆的强烈愿望。 然而,事情总是不那么随人愿。 几人来到一座古香古色的木质屋舍前的时候,鲁飞和红衣同时开口: “到了。” 红衣看着那栋木房子,心里埋藏了十几年的尘封记忆仿佛在这一刻被打开。 自己爹爹遇到东方秋月和花婆婆的时候,她们两个带了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正准备在这山里安家,爹爹是个热心人,一直给她们帮忙,出主意,介绍这山里的情况,带着她们勘察适合建村寨的地方…… 最后,干脆带着自己和青霄加入了她们。所以,自己一家可以算是最早的桃源人。 现在,青霄和自己一别十几年没有回来,爹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等今晚见过花婆婆,明日一定要去见见爹爹。 红衣站在菊园门口,一阵出神,却见菊园的大木栅栏门里走出了一个女子,十五六岁,和水瑶差不多大的年纪,一脸的青春洋溢。 “你们是谁?来干什么?” 说话间看见了鲁飞, “哎呀,阿飞村长,你怎么来了,是来找婆婆的吗?” 阿飞刚刚点头称是,还没来得及说明原因,小姑娘清脆的嗓音就跟炒豆子一样打断道, “哎呀,阿飞村长,你来的真是不巧,婆婆她今日进山里去了,最快也要明日才能回来呢。” 花婆婆竟然不在家! 红衣三人顿时有些失望。 经过鲁飞的介绍,尽管花婆婆不在,三人还是被迎进了菊园,安置了下来。 “你们先在这里歇息一晚吧,有什么事等婆婆回来再说。” 菊园里还有好几个少男少女在帮忙打扫庭院,只是都是些十几岁的少年少女,红衣环顾四周,竟然没有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不禁有些失望。 心中对说服花婆婆,带走桃源的武装出山,忽然没有了之前必胜的把握。 夜幕降临之后,清凉的风卷过了菊园,夜深人静的院子里,只有花婆婆栽种的各种花卉吐露着芬芳。 小鹿很喜欢花香,匍匐在花枝下,睡的香甜。小猫蛋蛋团成了一个球,偎依在小鹿的身上,两只小猫爪无意识的抬起,捂在了自己的小猫脸上,挡住了自己的一双眼睛。 水瑶和端木渊寂静无声的坐在菊园木屋的屋顶上,一直没有说话。 半晌,端木渊开了口, “你真的决定了吗?放弃桃源这支武装,凌瑾那里可就一点优势也没有了。” 水瑶沉默了好一会儿, “虽然只在这里过了一日,我不相信你没有看出这里的人自给自足,生活的很满足,很平和。 他们有他们的自在,我们有什么理由因为自己的需要就去剥夺他们平静的生活呢? 难道就因为当初我娘亲对他们有恩,就因为我手中有所谓的令符? 我不想做破坏这一切的那个人。” 水瑶摇摇头,自从进了桃源,她就有一种自己是个闯入者的感觉,这里的风光越美好,这里的人对她越亲热,她就会有一种越愧疚的感觉。 一想到自己来这儿的本意是要带他们出征,她就有一种负罪感。仿佛是自己把战争带到了他们的身边。 所以,她真的好纠结。 花婆婆这个时候不在桃源,也许并不是凑巧吧? 这个神秘而睿智的老婆婆,会不会是有意在回避她呢? 水瑶并不是一个犹豫多疑的人,但这次她犹豫了,直到月亮高挂在夜空,面对端木渊的追问,她最终道: “明日一早咱们就走吧,借兵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就当这次是陪着红衣回来看看。” 水瑶终于下了决心,果断的对端木渊说, “我们明日就赶往南疆,去亲眼看看那里的局势,凌瑾的手里还有一些底牌,我们……” “我们不可以放弃桃源不用!” 随着一句语调坚决的否定,红衣从屋檐下的院子里一跃上了木屋顶。 喜欢带着小猫闯天下请大家收藏:()带着小猫闯天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32章 桃源(十三) “红衣姐姐,你回来了?你怎么连夜回来了?” 水瑶奇怪的问道,晚上她们在菊园安置好之后,红衣就去了下一个村子。 那一个村子里,有她和青霄的爹爹。 红衣和青霄,都已经十几年没有回家看看了,水瑶本以为红衣会明天才返回,没想到这大半夜的,她竟然又折返了。 红衣站在木屋顶上,看着水瑶的眼睛, “瑶瑶,我以前说你不太像你娘,可我现在发现我说错了,你们骨子里真的是一样的人。你们这样说的好听些是太善良,不愿意强人所难,说的不好听就是矫情,就爱做些拧巴的事情,让亲者痛仇者快。” 这没头没脑的几句话把水瑶说愣了。 从重逢之后,红衣说起东方秋月来总是很崇拜很尊敬,对水瑶也是极尽的关心和爱护。即使有不同的意见,也总是尽量按照水瑶的意思来。像这样不客气的话可从来没有说过。 “红衣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你先别生气,有事咱们慢慢说。” 红衣“哼”了一声,弯腰坐在了木屋顶上,两条长腿慵懒的伸开,身子向后一仰,双手叠放在脑后,竟然大咧咧的就在房顶上躺了下去。 水瑶默默的在她的身边坐下,看着她秀美的面部轮廓,耐心的等待着她开口。 红衣是个急性子,抻了一会儿,还是幽幽的自己主动开了口。 “你娘是你爹明媒正娶的太子妃,还是老皇帝非常重视的人,可以说你爹能被定下太子之位,有一半都是你娘的缘故。而那个安茜儿,不过是奶娘之女,安家那时候也没有起来。 当年如果你娘肯开口拦着,安茜儿根本就进不了太子府,但你娘选择了顺其自然,对你爹做的事不闻不问。 即使是在朝堂上,如果你娘有心阻止,安家的那对父子也根本就带不了兵,掌不了兵权。可你娘说天生万物,都要顺应天意,让他们自由生长,人也是如此,如果他们是将才,就应该让他们得以施展才华,如果他们贪心而不堪,自然会受到教训。至于她自己,不能太执拗,否则恐怕会适得其反。” “红衣姐姐,你觉得我娘说的不对?” 水瑶小心翼翼的问。 这种事情,她真的从未遇到过,她也不知道娘亲这么做是不是最正确的。 红衣乌黑的瞳仁往上翻了翻,黑暗中,水瑶只看见了一个大大的眼白。 “当初你娘就是这么对我说的,我也信了,直到我当年躺在那里不能动,形同行尸走肉的那两年,我才想过来,根本就不是你娘说的那样。 其实,是你娘那时候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什么?娘亲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是什么意思? 水瑶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纳闷的看着红衣。 尽管她没有发问,红衣也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是啊,谁会知道,神女一般的东方秋月,战场上杀伐果断的东方将军,当年面对一个娇娇弱弱的安茜儿,居然就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呢。 “唉,”红衣叹了口气。 “瑶瑶,你要知道,你娘亲不是生下来就是一个娘,她遇到你爹的时候也只有十几岁,还是个你今日一般的小姑娘。而且,她来自蓬莱仙岛,心思非常单纯,为人又善良。 当安茜儿带着年幼的凌稷跪在你娘面前的时候,我想她的心里应该是有些慌神的。 但是她那时真的不会用恶意去揣度别人。 因为她也做了母亲,所以她先是不愿意看着安茜儿母子流落在外,因为她带过兵,打过仗,所以她后来又不愿意看着有些将才的安家父子没有用武之地,索性不管不问,给了他们机会。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失望,她对自己当初一生一世一双人愿望的破灭不难过。 因此,她才变成了你看到的那个永远都是淡淡的,笃定的,气度不凡的太子妃娘娘。只是,初入京城时的那种鲜活的在她的身上越来越难看到。 当初,人人夸她有大家风范,天生的贵气,其实,只是失望后的平静罢了。长久的克制和厌倦集聚在一起,才会和你爹最后走不下去了。所以,即使没有最后那一场战斗,没有使者找到你娘,她们两个的心也渐行渐远了。” 水瑶沉默了,娘亲竟然是这样的吗?从她有记忆起,她就是那样的温柔沉静,宠辱不惊的,她一直以为娘亲就是那样的,或者说她以为天下的娘亲都是那样的。还曾经为娘亲身上偶尔露出的调皮与鲜活而觉得有趣和意外。 却不知,那个鲜活有趣的娘亲才是真正的她吗? “可是,红衣姐姐,娘亲的这些旧事和咱们现在的选择又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没关系,你现在就和你娘一样!” 红衣很不客气的说,接着还一骨碌爬了起来,吓了水瑶一跳。 “如今,你也是这样,你明知道这里的武装才是我们最大的底气和底牌,却因为觉得外面是腥风血雨,而生活在这里的人才是平静宁和的。你不愿把这里的人们牵扯进外面阴谋算计之中,觉得那样会有负疚感。是不是? 所以,你这么轻易就做出了放弃这里的武装的决定,但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手中没有自己的武装,我们能拿什么去和外面的那些未知的,却有可能很快就到的风险对抗。 桃源,当年其实就是因为你娘的退让和一味的保护才差一点就遭到了破坏。但是她却不知道,如果她舍得让这里的人们自己去面对,他们会做的更好。他们会保护自己,也会保护自己爱的人。 可这些,却是在你娘离开之后才实现的。 而如今,如果你因为怕打破这里一时的平静而选择让桃源逃避,那下一刻,也许桃源会迎来更大的风波。 因为,如果你和凌瑾败了,或者是东文败了,桃源恐怕不能像现在这样置身事外,也许会迎来更大的危险也未可知。” 喜欢带着小猫闯天下请大家收藏:()带着小猫闯天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33章 桃源(十四) 红衣的话虽然带着些赌气的味道,却字字句句掷地有声,一时间竟然让水瑶无言以对。 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可自己明明是一片好心,不愿意破坏这片美丽的桃源,不愿让他们卷入残酷的战争中去,想让他们永远享受这片宁静。 红衣说完了心里闷了许久的话,仿佛去了心中块垒,她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 “瑶瑶,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不要像你娘当年那样,总想用一己之力护卫全部的人,一个人再厉害,总会有考虑不到的地方,要相信大家,我们都是真的愿意扛住自己应该扛住的担子。” 红衣说完就跳下了屋顶,像她来时那样,突兀的来了又走了。 水瑶仰起头,看着墨黑的天空,有些无语。 端木渊静静的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瑶瑶,不要太过为难自己,借兵的事情不急在这一时,我们考虑清楚再决定。现在你好好放松一下,认真想一想这桃源里的人真实的想法。” 端木渊的声音宽厚而温柔, “我理解你看到这方美好时候的震撼,和想保护她们的心情。但你有没有想过,桃源虽然避世,但终究是在东文的土地上,这里既然训练了能战斗的队伍,就该有他在世间人前展露的时候,你怕他们流血,他们也未必就愿意籍籍无名的在这世外荒度一生。” 水瑶眼前一亮, “你是说他们有可能也愿意走出桃源,去外面建功立业?” 可接着她又摇摇头, “不应该啊,这里的生活远比外面要宁静,富足。再说他们原本就是来自山外的百姓,还大多数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就是在外面生活的不易才会在这大山里开辟出这么一块能自己做主的乐土来,在这十万大山中建成如今这般模样的村寨,要多么的不容易,现在又怎么会愿意放弃这一切,重新走进外面那些是是非非中呢?” “瑶瑶,要说清净乐土,你觉得蓬莱仙岛比这东文桃源如何?” 端木渊没有回答水瑶的话,反问她道。 “我虽然没有去过你们蓬莱仙岛,但既然被人称作仙岛,就连东文皇族和我父皇都如此重视推崇,却始终不得一见。自然应该是更神秘幽静的乐土。” 水瑶虽然不明白端木渊的意思,还是如实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可即使是在我们蓬莱那个被人称作仙岛的地方,还是有很多人盼望着出岛来人间历练。” 端木渊郑重的说。 “这事我知道,不是说你们很多修行的人都要出来到红尘中体验一番世俗的人情冷暖,才能回去更好的修行吗?这和桃源这些人出去征战不可同日而语吧?” 水瑶不解的问。 “你说的不错,是来红尘中体验俗世的生活,而且时间大多很短。但你知道吗,有多少人只是经历了这短短的红尘体验,就终生无法忘却,只是因为有修行这件事情约束着自己 才不得不把这段经历当做一次平常的历练。而又有多少人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滞留红尘俗世,不愿意回那众人艳羡的仙山秘境。” “你是说像我娘这样……” 水瑶想说像东方秋月这样为爱而迷住了双眼,然而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我是想说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能满足所有人的心愿。” 端木渊的声音依然温柔,却隐隐透着几分坚定。 “不止是你娘这样单纯而善良的女子,也有贪恋红尘俗世热闹繁华,不喜苦修的修炼之人,还有凭借自己的一点微末道行就可以在俗世称王称霸,呼风唤雨,为所欲为的心怀恶念的人。” “就像那个躲在暗处训练不死死士的那个人。” 听到这里,水瑶忍不住脱口而出。 端木渊点点头, “不错,所以,瑶瑶,你要明白,人心和人性是世上最难测的东西,千人万相,你认为好的,珍视的,想要给予别人的也许正是许多人想要摆脱的。” 端木渊一身白衣立于木屋顶上,夜风拂来,卷起他的衣角,挺拔而飘逸,即使是在黑夜,水瑶远非寻常人可比的目力也能看清他俊秀的脸庞上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目光灼灼,似乎看透了人心。 水瑶的心忽然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在这黑漆漆的夜里,她的面前却好像出现了一道光环,光环中央的那个人,无端的让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句“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的诗句来。 她的脸忽然腾的一下热辣辣的,借着夜幕的掩饰,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 “所以端木渊你的意思是这桃源中也有很多人并不满足这里的丰衣足食,他们更愿意走出这十万大山,去外面真正的红尘中摸爬滚打。甚至桃源中的武装也有可能愿意出去一试身手,建功立业?” “不错!” 端木渊很满意水瑶的一点就通,他抬手指向周围那些奇奇怪怪,形状不一的房屋, “瑶瑶你看,这些奇形怪状的屋子,能是只甘心吃饱喝足,没有苛捐杂税,安稳却平淡的人盖出来的吗?这些人的心思和志向,恐怕早就飞出了这深山秘境了。” 看着周围一片黑漆漆的建筑,水瑶顿时如同醍醐灌顶。是啊,这些个性张扬的建筑后面,都有一颗年轻不羁的心,这样的心,需要的是成功,是体验,是哪怕错了也要经历的倔强。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花婆婆要让这些年轻人聚在一起,也许早就看出来了这一点。 真是一个睿智的老人家,年轻的心,张扬的活力,就像奔腾的江水,洪峰过境,只能疏导,不可阻止。 这样的智者,应该不会阻止她带着桃源的武装出山。 但,她为什么又闭门不见呢? “瑶瑶,夜深了,我们下去吧,有些事,不可过于纠结,要不要借走这里的兵,我们还是要见到真人才好做决定。” 水瑶点点头,随即,她和端木渊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菊园的一间不起眼的屋子里,红衣和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婆婆相对而坐着…… 喜欢带着小猫闯天下请大家收藏:()带着小猫闯天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34章 桃源(十五) 红衣红润的嘴唇撅着,一脸的不高兴,一双水灵好看的眼睛瞪着面前的老婆婆。 对面的老婆婆身穿一件细棉布的绣花薄袄,配着一条石青色撒花裙子,雪白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沉甸甸的发髻,上面插着一只银色的凤钗。 雪白的发丝下是一张依然光滑白嫩的面孔。虽然眼角唇边如同镌刻般出现了一条条细纹,但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中依然有光,微微有些富态的脸上正透出一股发自内心的笑容,面相慈爱而精明。 这老婆婆显然就是菊园的主人,这整个桃源的建造者和实际掌控者花婆婆。 她看着对面显然刚刚发过小脾气的红衣,笑呵呵的拿起面前的紫砂小茶壶,手腕一抖,冒着热气的茶水淋在两个小茶盅上,又拿起旁边的一个小巧玲珑的夹子,镊住茶杯,将茶水倒在旁边的一朵花朵造型的茶宠上,茶宠淋了热水,慢慢变成了粉红色,接着一个花瓣一个花瓣的绽开了,露出里面嫩黄色的花蕊。 红衣看着在自己面前一点点绽放的花朵,按耐住伸手拿过来仔细端详的欲望,继续冷着脸。 花婆婆也不在意,继续用小夹子夹起第二杯茶,泼在花朵旁边的一个黑乎乎的小青蛙的身上,小青蛙突然“呱”了一声,那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是听得一清二楚,甚至吓了红衣一跳。 她看着那突然变得一身翠绿的青蛙茶宠,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花婆婆此时已经又倒好了两杯茶水,放了一杯在红衣面前, “好啦,都笑了就不要再绷着脸了,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 红衣这一笑已经破功,再也冷不下去脸,却又不肯服输,固执的不喝花婆婆推过来的茶,掩饰的拿起那个又渐渐变得黑乎乎的小青蛙。 “这青蛙黑乎乎的丑死了,为什么不直接用青玉雕一个?” 花婆婆却没有接她的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红衣只好又把茶宠放了回去, “婆婆,刚才她们的对话你都听到了吧,瑶瑶是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你把手里的人马交给她,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花婆婆轻轻的呷了一口茶, “善良是善良,可是还是太稚嫩了,瑶瑶这孩子,比起当年她的娘亲来,还要心慈手软啊。红衣,你也是见过血的人,需得知道,义不掌财,慈不掌兵啊。” “婆婆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善良不好吗?慈悲不好吗?难道你愿意把你看着长大的这些人送到一个只要达到目的不在乎人命的冷血之人的手里去?难道你看到东方主母的孩子都是冷酷无情的人才满意。” 红衣看花婆婆依然没有明确的表态,顿时急了,一激动就站了起来,差点撞在旁边的一个细细的管子连接的拳头大小的东西。 花婆婆一伸手,将那东西拉到一旁,小心的放好。 “怎么如此冒失,看看差点撞坏了我的顺风耳。” 红衣表情有些心虚,但嘴上依然不服气, “又没有撞到,怕什么,婆婆,你现在越来越狡猾了,居然躲在这里偷听小辈讲话,不过这些东西也真的神奇,你是怎么做出来的?竟然连瑶瑶和端木渊在房顶上说话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花婆婆唇角含笑, “红衣对这些感兴趣吗?喜欢的话就留下来,婆婆都教给你,绝不藏私。” 红衣立刻双手乱摆, “婆婆你还是饶了我吧,我可学不会这些,跟着主母在太子府的时候,我连一个小东西都做不出来,这双手的手指头拿刀拿剑都可以,要是让我拿个刻刀,那比您用脚都不如,主母当年说: 术业有专攻。您教我这个,还不如让我学一套新的剑法有用呢。” 花婆婆笑得合不拢嘴, “淘气,自己懒就承认罢了,找这么些借口做什么,你哪里是笨,分明是性子没有磨炼好,坐不住。” 红衣在花婆婆面前仿佛真的回到了少女时代,她站起身来,走到花婆婆的身侧,一手扯住她的一只手臂,身子像扭股糖一样靠了过去, “婆婆,你说什么,我哪里坐不住了,就算以前性子急坐不住,现在我躺了十来年,难道还急吗?” 听到红衣提起这些年的遭遇,花婆婆尽管脸上还笑着,但勾起的唇角已经抿平了。 她抬手抚摸着红衣垂在后背的头发,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 红衣觉察出花婆婆情绪的低落,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双手搂住婆婆的身子,摇晃着, “婆婆,你刚才也听见了,瑶瑶已经明白了,她改主意了,明日你就去见见她吧,我让她把东方主母的钥匙给你,你把咱们桃源的武装给她,你相信我,瑶瑶聪明着呢,绝对不会让咱们出去的这些子弟吃亏的。” 花婆婆被红衣摇晃的头上凤钗的流苏一阵乱晃,连忙用手按住她, “小红衣啊,快住手,你快把婆婆晃散了架了。还有,你现在急什么,难道刚才生气上去大喊大叫发脾气的人不是你吗?现在怎么还又护起来了。” 红衣被花婆婆揭了短,也不在意,依旧笑嘻嘻的说, “瑶瑶还小,人又善良,和她娘亲一样爱替别人着想,有的时候免不了会钻牛角尖。但这孩子听劝啊,您刚才不也听到了嘛,那个端木渊只是寥寥几句,瑶瑶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她自己已经想通了,您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花婆婆推了红衣一把, “乖乖坐好,咱们说正事。” 红衣见花婆婆要说正事,连忙回去坐好。 花婆婆沉吟了片刻道: “我看瑶瑶这孩子心思和秋月类似,一样的良善,但好在她性格更和顺些,能听的进去别人的劝告,而且她身边那个年轻人,看上去不一般,既然也是从蓬莱出来的,本事自不必说,难得的是性格沉稳内敛,倒是比秋月当年还要更踏实些。” 花婆婆说的是称赞的话,却让红衣不高兴了,撅着嘴说道: “婆婆,你怎么这么说,那端木小子是不错,但咱们瑶瑶更出色好吧。” 喜欢带着小猫闯天下请大家收藏:()带着小猫闯天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35章 桃源(十六) 花婆婆听着红衣又在护短,也没计较,只是说, “红衣啊,能不能把这桃源的兵带出去,不是我这个老太婆说了算的,要看瑶瑶自己的本事,毕竟,如果不能真正征服他们的心,这支队伍就是带出去也很难发挥出他应有的效用。 所以,这兵给不给,还是明日看她们自己的吧。” 夜深了,天上的星辰从明到暗,最后隐入了黎明的晨曦中。 菊园的清晨清新可人,就连空中的气息都是甜滋滋的,水瑶早早起来,在院中感受着周身环绕着的若有若无的花香。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脚步轻快的跑进来, “水瑶姑娘,婆婆有请。” “婆婆回来了,这么早?” 水瑶有些讶异,她昨晚猜想花婆婆肯定是不想借兵才故意未归,今日,要想见到真身恐怕还不简单,没想到,这一大早,婆婆居然就回来了,还要立刻见她。 见到花婆婆的时候,水瑶略微有些吃惊。 小院内,婆婆正弯腰拿着一只花壶在浇花,一头白发似雪,盘着一个沉甸甸的发髻,带着一个银色的发簪,许是老人家怕冷,披着一件边缘镶着皮毛的斗篷。看背影,正是一个身体康健的老人家模样。 听见动静,花婆婆转过头来,看向院门,水瑶立刻看见了一张宛如四五十岁,保养得宜的脸。 然而这张看着年轻的脸并没有引起水瑶的注意,她更惊讶的是那双眼睛,清澈,有神,完全没有老年人那种浑浊,沧桑,反而带着一丝俏皮。 不过这种感觉转瞬即逝,水瑶再次定睛看去的时候,花婆婆已经站直了腰,放下了浇花壶,缓步向她走了过来。 水瑶连忙上前给花婆婆行了一礼,却被花婆婆拉住了小手, “你就是秋月的女儿瑶瑶,你出生的时候,我还让人送过贺礼到太子府呢,可惜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面。” 花婆婆很健谈也很亲热,水瑶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慈祥的老婆婆,可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开口谈正事。 直到红衣和端木渊一起赶来,才结束了亲如祖孙的两个人的寒暄。 红衣性子急,有了她的到来,花婆婆立刻不再唠家长里短,在红衣开口让水瑶拿出鱼形钥匙之前,主动开口要带着她们去山里验兵。 于是,端木渊和红衣骑马,水瑶骑着小鹿,花婆婆则坐着一辆精致而小巧的两轮小马车,一行奇怪的组合就这样进了山。 起初,红衣还笑着说担心花婆婆那辆小马车进了深山会不会被颠散了架。可水瑶已经看出那辆车也是一件构思新奇的机关器,车身小巧,旁边有无数大大小小的齿轮,随着马儿的跑动,齿轮运转托举着小车厢稳稳的,虽然山路颠簸,但坐在车里的花婆婆却能纹丝不动,甚至还在饶有兴致的喝着茶。 走在路宽的地方,几人策马走在小马车一旁,陪花婆婆说话,说的她兴致来了,不知道操纵了什么机关,车厢的顶棚忽然一分为二收了起来,露出花婆婆一张鹤发童颜的面孔,她吹着山间的风,大声的和身边的水瑶笑谈着,场面一度温馨。 只是这温馨很快就被打破了。 几人行至一处地势较低的谷地的时候,忽然毫无征兆的,一阵利箭带着风声呼啸而至,红衣动作迅疾的抽出了长剑,格挡在众人前,水瑶也从腰间抽出了长鞭,护在了花婆婆的车厢前。就连蛋蛋也从假寐中惊醒,跳起来紧紧的抓住了小鹿的长犄角,浑身都毛都奓起,整个猫儿都显得庞大了一圈。 唯有端木渊和花婆婆只是在原地控制住了马匹的脚步。 可那些来势汹汹的箭矢却尽数落在了几人的脚下,距离控制的不远不近,让红衣和水瑶都没有出手的机会。 水瑶猛一抬头,长鞭向斜上方一指,一道寒光闪过,高高的山坡上一棵斜生在那里的大树上,一根粗壮的树枝“咔嚓”一声掉落,露出藏在枝叶后面的一道身影。 水瑶并没有继续发出第二道攻击,那道身影也没有给她们继续攻击的时间,只见那身影在树枝掉落的同时,从树上腾身而起,竟然像只大鸟一样腾空,在空中状如登天梯一般,竟然一眨眼就攀爬到更高的山崖上,然后爆发出一阵桀骜不驯又嚣张的笑声。 “婆婆,这就是你带来的人嘛,哈哈,没有打中我吆。” 那声音,得意洋洋,却能听出相当的稚嫩,竟然是个少年。 水瑶还没有开口,红衣已经放下了长剑,取出了背后的一把长弓,弯弓搭箭,一言不发,迅疾的把一只利箭射了出去。 那少年还在高崖上笑的开心,转瞬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只利箭,直奔自己的面门,顿时吓了一跳,还未及躲闪,一根柔软的长藤卷走了那支箭矢,甩在了身后的大树上。 少年又惊又怒,大喊道: “婆婆,你带来的是什么人啊,一个玩笑都开不得,这是想要我的命吗?” 话音还未落地,身旁出现了一个身着翠微色衫子的少女,一把揪住了他脖后的衣领, “别丢人了,瞎嚷嚷什么,你看看那箭,人家没想杀你。” 少年惊魂未定的回身看过去,发现那支掉落在树下的利箭竟然没有箭头。 原来,就在红衣抽箭矢的瞬间,已经取下了箭头。 一支没有箭头的箭矢居然射了这么远,还给自己带来了无边的恐惧感,少年心中又是赞叹又是敬佩,嘴上却不肯认输。 “这么远一支箭射过来,就是没有箭头,也会射伤我好吧,那个红衣服的姐姐,你太凶了,阿哥他们找媳妇,都是要找脾气温柔的,你这么凶,有没有人喜欢你啊?” 他这句话是用喊的,字字句句拖着长音,清晰的响在几人耳畔,红衣被他放肆的语言气得俏脸通红,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那小少年又继续挑衅道: “不过,我喜欢凶一点的阿姐呦,哈哈哈。” 红衣被他激怒,策马就要上前,却被水瑶一把拉住,一句“等等”还没出口,就听见一阵“轰隆隆”巨大的声音响起。 喜欢带着小猫闯天下请大家收藏:()带着小猫闯天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36章 桃源(十七) 红衣虽然性急,但知道这桃源中都是自己人,所以出手时留了分寸,取下了箭头,没想到她放过了山上那个小子,却被他肆意嘲笑,顿时有些按奈不住,策马就要往前冲,却听见一阵轰鸣,接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鸿沟,幸亏被水瑶一把拦住,才没有连人带马一起掉进去。 她又惊又怒的抬头望去,只见高崖上,那少年身旁的翠微色衣衫的少女,正一脸淡定的站在那里,观察她们的反应。 见几人都没有惊慌,甚至连马匹和那头高大的梅花鹿都没有如寻常马匹那样受惊嘶鸣焦躁,才高声喊道: “婆婆,你说今天要来高人看我们的本事,可我们也不是谁想看就看的,要想看大家的能耐,也得让我们先见识见识高人的功夫能不能让我们服气对不对?” 少女声音清亮,却语气坚决,透着生机勃勃的野性。 花婆婆听了,只是笑咪咪的说了声“淘气。” 她的声音不大,只是平常的语调,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响彻在谷地,让每个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几人听见后就已经明白,花婆婆这是默许了。水瑶也不意外,世上没有白得的馅饼,即使是娘亲留下的福报,也得自己有能力拿到,这个,她早有心理准备。 红衣已经收起了长弓,喝道, “你们想怎么样,明说就是了。” 高崖上的少女笑道, “红衣裳的姐姐,你先别着急,婆婆说是一个姐姐要做我们的首领,是不是就是你呀?如果是你,那我们就要看看你的能耐了。” 红衣还没有答话,水瑶驱使着小鹿往前走了两步,挡在了红衣之前。 “小妹妹,这是红衣姐姐,她本就是桃源的人,这次是回来看望爹爹的,至于你们想要见的人,是我!” 红衣看着水瑶挡在前面,有些着急,刚想说点什么,却被水瑶制止的眼神把话咽了回去。 而坐在小车里的花婆婆,却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统帅,不必事事躬亲,但勇气和担当是必须要具备的。 高崖上的少女皱了皱眉,山崖太高,看不清楚,只觉得此时出头的这个姑娘好像年纪并不比自己大的样子,但她自己确实也只有十六岁,就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 “既然是这位漂亮姐姐想见我们,那就请想办法带着婆婆她们过来吧,不过必须从这道沟上过来哟,还有,别人不能帮忙。” 她话音未落,那个小少年也在一旁帮腔道, “是的,是的,别人不能帮忙,我会在这里一直看着的,别人帮忙就算输。” 他的话说的越多,越让人觉得这少年幼稚,红衣也看出了这一点,也就没有那么气了,索性不再理他,陪着水瑶慢慢策马上前观看鸿沟内的情况。 到了近前,才发现,这道鸿沟,远不是以前见过的战场上的壕沟,也非猎人所设的陷阱深坑。 下面幽深不可测不说,一眼望去,里面竟然有无数的凶兽走过,还有蟒蛇毒虫在沟侧蜿蜒爬动,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它们始终无法爬到上面,总是到了一定的高度就掉了下去。 红衣虽然从小在山野中长大,见过不少的野兽,可这会儿看见下方密密麻麻的凶兽毒虫也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 她有些担心的望着水瑶,这个看上去娇滴滴的丫头,虽然流落在外,可看景昭夫妇对她的样子,也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虽然自己见识过她的手段,知道她屡有奇遇,本事不小,可姑娘家,总归是怕那些长相丑陋的凶兽的,更不要说还有那些看上去令人作呕的蛇虫鼠蚁。 好在水瑶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色,红衣才略微放下了心。 水瑶在鸿沟前打量了许久,终于抬起头来,看见红衣担忧的神色,笑道, “红衣姐姐,你不用担心,这沟中的野兽虽然多,但却不像你看见的那么恐怖。” “什么意思?” 红衣没有听明白,水瑶却转头看向花婆婆, “婆婆,这鸿沟看着可怕,其实是有机关幻术加持过了吧?” 花婆婆笑而不语,眼中却飘过一丝惊异。 水瑶知道自己说对了, “这要是两军对垒,自然可以调动人马在上面搭桥就可,若是想要根除,也可以派勇士下去击杀凶兽,因为它们根本不像看上去那么可怕。” 水瑶笑着说道,花婆婆也笑了, “瑶瑶你说的对,难得你有一双慧眼,竟然能看出这里的幻术,只是虽然这些小淘气利用了这里的机关幻术,可下面也确实是有不少丑东西的,你现在手里一无兵丁,二无器械,就咱们这几个人,还不许给你帮忙,反而要你帮着把我们弄过去,该怎么办呢?” 花婆婆语气和缓,不像测试,倒像是诱导。 水瑶嫣然一笑, “婆婆,这其实也不难,您好好看着,瑶瑶一定让您平平稳稳,喝着茶就过去了。” 水瑶拍了拍身下的小鹿,小鹿带着她和蛋蛋,长腿一跃,风一般冲向了一边的山崖,。来到山崖下面,小鹿停下了脚步,水瑶和蛋蛋一起跳了下来,一人一猫一鹿三个凑成了一团,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之后,小鹿驮着蛋蛋向着崖顶冲去。 水瑶也纵身冲向了对面的那面山崖,她的速度奇快,快的让红衣几乎看不清楚,眨眼之间,竟然和小鹿几乎同时冲到了离崖顶只差一丈有余的地方。 小鹿和蛋蛋冲向的地方正是着翠微色衫子的少女所站的方向,她看着小鹿,对那少年使了个眼色,那少年会意,竟然从崖顶跃下,像只灵活的猴子一样,从几乎垂直的山崖上攀爬跳跃,明显是要去阻挡小鹿和蛋蛋的脚步。 另一面,水瑶已经纵身跃上了山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根又粗又大的狼牙棒,带着风声向着她的腰侧袭来。 喜欢带着小猫闯天下请大家收藏:()带着小猫闯天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37章 桃源(十八) 这一切,谷底的几人看的一清二楚,红衣和端木渊虽然对水瑶的实力有信心,可也忍不住一个绷住了脸,一个攥紧了拳。要不是理智克制住了自己想要迈出去的脚,也许此刻已经也冲上了山崖。 崖顶上,水瑶明显处于劣势,本来就费了相当大的力气才爬上山崖,脚还没站稳,一根狼牙大棒就已经兜头盖脸的向着她砸过来。 眼看水瑶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就要被那根无情的大棒砸的飞出去,她却一动不动,像是被吓傻了。 挥舞着狼牙棒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面色黝黑,却没有半点胡须。仔细看看,发现原来是个十七八岁的粗壮少年。 他第一时间发现了上崖的水瑶,几乎没有思索的就挥舞着大棒砸了过去。 不过他人虽然看着粗笨,但为人却粗中有细,在狼牙棒砸过去的同时,还在预判着水瑶躲避的方向,计划着自己的第二棒…… 然而,水瑶居然没有躲闪,这顿时让粗壮少年慌了手脚,自己的力气自己知道,如果不躲开,自己这结结实实的一棒子,就是一头狗熊都能砸翻,砸在面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身上,恐怕花婆婆就得提前在院子里开席了。 这可万万不行,花婆婆说了,今天来的这个人身份贵重,是咱们桃源的自己人,可以随意去试她的本事,但绝对不能伤到她。 不过,花婆婆还说了,这位客人手段不错,还说咱们这群人估计没有几个能胜过她,所以自己才用了七成的力量砸了过去,可眼前这情景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被自己一棒子吓的失了反应。 难道这人徒有虚名? 粗壮少年已经来不及多想,一边心中叫苦,一边险险在狼牙棒砸中水瑶的时候卸了力气,生生的控制住大棒落下。一边准备擦擦额角的冷汗,一边庆幸自己刚才没有使出十成的力气,不然这棒子自己也收不住。 但是同时也有点生气,刚想埋怨两句,却发现面前的水瑶竟然消失不见了。 惊愕之间,只觉得一阵凉风从脑后拂来,一声娇斥在身后响起, “下去练练轻功吧,兄弟!” 粗壮少年只觉得一股大力向着自己的屁股袭来,他莫名其妙的飞了出去。 人在半空中翻腾的时候,脑子才明白过来,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个不知道躲闪的小姑娘竟然是一道残影,现在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给踹飞了…… 而此时,另一侧,那个灵活的如同猿猴一般的少年扑到小鹿的身旁,抬手去抓小鹿的犄角,却不料小鹿头顶上的蛋蛋快似闪电的冲向了自己的面门。 接着,是脸庞上一股刺痛,再然后,少年只觉得小猫重重的在自己的头顶上实在一踏,接下来就像闪电一般冲上了山崖。 电光石火之间,水瑶在对面大喊了一声, “蛋蛋,找到机关,按下去!” 蛋蛋“喵”了一声,向着水瑶早就给它指好的方向加速冲了过去。 翠微色少女竭力去拦蛋蛋,却被它七拐八绕的冲了过去,瞬间消失在草丛中。毕竟若是比灵活,蛋蛋作为一只猫,是不可能输给任何一个人类的。 少女低头在草丛中寻找着小猫,却不见踪影,还未及抬头,只听见又是“轰隆隆”的一阵声响。她急忙叫了声不好,赶到崖边,低头看去,下面的那道鸿沟已然不见了,道路平整,恢复如初。 水瑶和蛋蛋回到地面的时候,花婆婆面前站着一个鼻青脸肿的粗壮少年和一个一脸怒容的翠衫少女。水瑶顺着少女想要杀人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个像猿猴一样灵活的少年正和小鹿扭成了一团,一人一鹿跌跌撞撞的冲下山崖,向着人群的方向连滚带爬的过来。 蛋蛋一见水瑶,立刻顺着她的衣裙三两下爬到了她的怀里,“喵喵”的带着长音的撒娇。 水瑶笑着用手指挠了挠它脖颈下的毛,蛋蛋舒服的伸长了脖颈,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水瑶看着蛋蛋,心里忽然想起了挞挞,不知道那只傲娇的小白猫怎么样了,以前它也喜欢让她挠痒痒,可还总是傲娇的不肯近身。 水瑶低着头逗弄小猫的样子放在三个打了败仗的少年眼里,就是根本看不起她(他)们,像是在嘲弄她(他)们还不如一只猫。 其实,好吧,那只猫确实是很厉害的。 像猿猴一样灵活的小少年此刻滚的一身脏污,脸上还带着三道还在滴血的血痕。 其实这已经是蛋蛋爪下留情了,不然,以蛋蛋如今的爪力,那三道伤口足可见骨。 翠衫少女从怀中掏出上药给小少年敷药,她嘴上不好说什么,心里不开心,狠狠的瞪了蛋蛋一眼,可惜小猫正在水瑶的怀里陶醉的闭着眼睛享受爱抚,什么也没看见。 小少年一边“哎呀,哎呀”的喊着,一边敷好了药,不满的对着花婆婆道: “婆婆,你作弊,肯定是你把机关的位置告诉了这个姐姐,不然她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 花婆婆还没说话,红衣却抢先一步教训起他来: “你这猴小子,这是输不起吗?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瑶瑶作弊了?还敢质问婆婆的公正,再说了,就算婆婆告诉瑶瑶了机关的位置,你们不是都安排了人在守着嘛,你要是真有本事,怎么连只猫也打不过。” “你……你……” 小少年被红衣问的满脸通红,却又找不到理由反驳,事实上确实也是他没挡住一只小猫。只好忍气吞声的闭上了嘴巴。倒是那个粗壮少年听了红衣的话,愣了一下,然后憨憨的问了一声, “这位姐姐,听说你是咱们桃源的人,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他指着小少年,红衣想起这之前射箭的事情,没好气的说: “谁认识这猴小子。” 粗壮少年更纳闷了, “那不对呀,你不认识他,你怎么知道他叫猴小子,难道你会算命……” 他继续絮絮叨叨,一旁的翠衫少女却气红了脸,后悔自己今天不该带着这两个活宝出来,简直丢尽了脸。 她喝了一声, “好了,猴小子,金牛,你们两个住嘴。” 制止住争吵,她回身对着花婆婆先抱拳后躬身, “婆婆,这次比较确实是我们输了,可这位姑娘也胜之不武吧?” “哦,为什么?秀叶你说说看。”花婆婆不紧不慢的说。 喜欢带着小猫闯天下请大家收藏:()带着小猫闯天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38章 桃源(十九) 名字叫秀叶的翠微色衣衫少女看着花婆婆,又看看周围的几个人,不满而倔强的语出惊人,水瑶这时也抬起头来,饶有兴趣的听着。 “我们刚才明明说过,这次考验的是要做我们首领的人,只许她一人完成,不能请第二个人帮忙,可她用一只猫和一头鹿吸引我和猴小子的注意,暗中派人和她同时按下机关,这就是作弊。” 水瑶三人一起愕然,暗中派人,哪里来的人? “暗中派人按下机关?秀叶姑娘,你看见这个暗中之人了吗?” 水瑶有些好笑的看着秀叶,这姑娘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竟然凭空给她制造出一个人来。 秀叶毫不胆怯的直视着水瑶的眼睛, “我是没有看见,肯定是你用了什么法子,比如障眼法什么的,那也没有什么稀奇,好多人都会的……” “好多人都会,那秀叶你会嘛?” 红衣毫不客气的说。 “你……”秀叶涨红了小脸, “我是不会怎么啦,我要是会障眼法,肯定能拆穿你们,哼……” “秀叶!” 她还想再说下去,却被花婆婆严厉的声音打断了。 “没有证据就不要妄自揣测,输了就是输了,输了不肯承认自己本事不济还狡辩,婆婆平时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花婆婆沉下来了脸,秀叶不敢再说话了,可那个粗壮少年金牛却憨憨的说: “婆婆,不是狡辩,我也听见了,呃……就是这个漂亮小妹妹把我踹下山崖的时候,我听见她确实是喊人帮忙了,她喊的是……嗯,我想想,哦,对了,她喊的是:蛋蛋,按下机关。” “噗嗤。” “哈哈。” “喵……” 几声忍俊不住的笑声从红衣和端木渊的口中发出,正在水瑶怀里享受爱的抚摸的蛋蛋听见有人提到它的名字,立刻从水瑶的怀里探出头来,睁大一双圆圆的眼睛,喵喵的回应着。 水瑶强忍住笑,抱着蛋蛋走到少年跟前, “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憨厚的挠挠后脑勺, “我叫金牛,不过人家都叫我壮牛,嘿嘿,因为大家都知道我我长得壮,有力气,不过,小妹妹,你的力气也不小,那一脚踹的我现在还疼呢。” 水瑶听了,从怀里掏出一盒药膏,却没有递给壮牛,而是塞给了蛋蛋,小猫赶紧伸出一只小爪,竟然稳稳的把药膏拿在了小猫爪中。 就在众人不知道水瑶的用意的时候,水瑶开口道: “蛋蛋,今天我不小心伤到了这个壮牛哥哥,你快把这盒药膏送给他,替我向他说声对不起。” 蛋蛋立刻把药膏递给壮牛,冲着他乖巧的“喵喵”叫了两声。 壮牛终于明白了过来,他嘴里那个按下机关的蛋蛋就是眼前的这只猫。 “怎么可能?” 壮牛惊叫道, “那个机关很沉重的,一般都得两个人合力才能控制,我是因为力气大才可以,那边就需要猴小子和秀叶两人,你一个小姑娘能独自按下机关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这猫这么小,它怎么可能做到呢。” 壮牛的话音未落地,水瑶怀里的蛋蛋突然暴起,像一只花斑小老虎,极速的扑向了壮牛。壮牛猝不及防下被他扑倒在地,站起的时候却发现蛋蛋用两只小爪按住了它,他用力挣脱,可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挣脱,都像被牢牢的钉在了地上,根本无法站立起来。 壮牛看着威风凛凛的坐在自己胸口的小猫,心服口服的了, “我信了,信了!没想到蛋蛋一只小猫居然这么力大无穷。 蛋蛋听见壮牛对他的夸奖。得意极了,回过头来对水瑶喵喵的叫了两声。 壮牛还没来得及再说点儿什么,就感觉就只觉得胸口一轻,再定睛一看,蛋蛋已经回到了水瑶的怀里。 这一下,谁也不敢再瞧不起小猫蛋蛋了,秀叶和猴小子也终于接受了失败的现实。 秀叶甚至佩服的对水瑶说起了悄悄话。 “其实连我自己都觉得没人可能在没有第二个人的帮忙下赢这一局,不过我们大姐头说了,要做我们的首领,就必须需要完成常人不能完成的挑战。瑶瑶姐姐,接下来你还有更难的仗要打,祝你好运哦。” 她狡黠的笑笑,趁着花婆婆不注意,偷偷的在水瑶的耳边耳语了几句,接着就带着猴小子旋风般的跑了,风中留下她银铃般的笑声。 花婆婆也露出笑靥, “瑶瑶,桃源的孩子大多都很单纯,只要你有能力,愿意诚心待她们,她们是肯用生命去保护你的。” 水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 憨厚少年壮牛一直陪同花婆婆和水瑶一行来到桃源最核心的一处驻地——屯兵谷。 屯兵谷是一个天然的屯兵练兵的好场所,地势相对平坦,谷中有无数的岔道,像一只只触手一样延伸到四面八方。 谷中有一道石壁凸起,上面人工凿出的一道道阶梯蜿蜒而上,终点是一个天然的平台, 此刻,上面正站着一个和红衣年纪相仿的青衣女子,她一头乌发结成发辫,整整齐齐的盘在脑后,上面没有任何装饰的钗环,只在耳侧上方簪了一朵白色的茶花。 石壁陡峭,花婆婆的马车上不去,水瑶请她坐在小鹿的背上,平平稳稳的上了高台之上。 平台上的女子看着几人也没有显露功夫,就那么规规矩矩的一步步走了上来,甚至就连花婆婆也没有动用机关,而是骑着那匹健壮的梅花鹿,走了上来,心中有些讶异,但眼中没有显露分毫,只是快步迎着花婆婆走了过来。 “婆婆,您当心。”青衣女子伸手扶着花婆婆从小鹿身上下来,准备扶着她坐在一边的石凳上,却被花婆婆摆手制止了。 “白茶,你看看谁回来了。” 青衣女子看向水瑶三人,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淡淡的对红衣道: “小红,哦,现在应该叫红衣了,这么多年,你终于回来了。” 听这语气,这女子竟然是红衣的故人。 水瑶和端木渊的目光都投向了红衣,却发现她眼睛睁大,一张俏脸都涨红了起来。 喜欢带着小猫闯天下请大家收藏:()带着小猫闯天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39章 桃源(二十) 这又是什么故事? 水瑶暗戳戳的和端木渊交换了一个眼神,乖巧的向后缩了缩。 “白茶姐姐,怎么是你?” 红衣的声音里有三分惊讶,七分喜悦。 “不错,是我,怎么了,红衣你不愿意见到我吗?” 白茶的声音依旧冷清。 “不是,我……”红衣想要解释,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恍然道: “婆婆说要带我们见见桃源守护者的首领,原来就是白茶你呀。” “是我,怎么,红衣你觉得我做这个首领很意外吗?” 白茶一如刚才反问道,声音里没有任何波澜起伏,但水瑶却清楚的感觉到她有一丝丝的紧张和不满。 “怎么会,白茶,当年咱们几个人中属你最努力,最优秀,你做什么我都不意外。” 红衣热切的说。 白茶却只冷淡的“哼”了一声,红衣也意识到了白茶对自己的冷淡,就住了口,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气氛一时有些淡淡的尴尬。 水瑶偷眼去看花婆婆,发现她只是在一旁旁观,完全没有干涉的意思。 最后打破这一切的是一个银铃般的嗓音和一道矫健的身影。 “红衣,是你吗?你回来了!” 随着一声激动的呼唤,一个身穿月白色劲装的姑娘从下面一溜小跑的跑了上来。 众人回头齐齐的看过去,只见这个刚上来的姑娘面目竟然和白茶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清欢!”红衣欣喜的迎了上去,显然这位也是她的故友。 两个姑娘家兴奋的拉着手,那种重逢的激动溢于言表。 直到白茶轻咳了两声,红衣和清欢才恢复了冷静。 “白茶,清欢,这是瑶瑶,”红衣恢复了理智,赶紧把水瑶介绍给昔日的两个姐妹。 白茶没说话,清欢上前拉住了水瑶的手, “小妹妹长得真好看,就是你要找婆婆借兵吗?可你这娇滴滴的样子,真的能带兵打仗上战场吗?” 不过,清欢虽然嘴上疑惑,但心里也知道水瑶是通过了前一道关卡才走到这里的,自然不会轻视,问出这一句话 ,单纯是好奇而已。 红衣听见清欢这么说,生怕水瑶不高兴,刚想上前解释,水瑶已经笑嘻嘻的拉住了清欢的手, “清欢姐姐,能不能上战场,咱们试试不就知道了,反正,你和白茶姐姐本来不就是要试一下我吗?” 清欢“噗嗤”一声笑了, “小妹妹,你的消息还挺灵通,你想要咱们桃源的兵,就算婆婆同意了,也得咱们自己愿意才行。不然,就算是把兵借给了你,你出去以后也未必能管的了他们。” 接着,清欢告诉水瑶,她们一共给她设置了三道考核的任务,前面那一场,水瑶赢了,现在就准备开启第二场——破阵! 至于第三场考什么,水瑶也问了一下,因为刚刚秀叶就曾经提醒过她,这第一关虽然难,但毕竟是单人作战,只要水瑶个人的本事大,就有胜算,可这破阵,在这陌生的地方,带领一群不熟悉的下属,真的是难上加难。 不过,水瑶听见这要求,居然还很淡定,还饶有兴趣的问第三个考验是什么? 清欢却没有继续往下说,反而狡黠的笑笑道, “瑶瑶你不必着急,等你过了第二关,自然会告知你这第三个问题。” 清欢和水瑶在一旁聊的投机,白茶却在一旁有些不耐烦。 “好了,不当紧的话讲完了,咱们来说正事。 我带一千人布阵,瑶瑶姑娘你和清欢带五百人破阵,以十二个时辰为期限,能成功破阵,就由清欢带着这一千五百人跟你走,如果不能破阵,这兵我们就不能借了,不过,” 白茶说到这里,看着花婆婆一眼,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婆婆说你是我们桃源的恩人之后,这次又遇到了危难,我派一只五十人的小队给你,但他们只负责你的安危,等你度过难处,必须得让他们回来。 当然,如果他们不愿意回来,自愿追随你,我也不勉强。” 白茶话说的很干脆,而且把水瑶失败后的处理考虑的清清楚楚,仿佛已经笃定她会输。 红衣明显不服气,但却罕见的没有出声反驳只是坚定的站在水瑶的身后。 白茶也看到了,于是她又加了一句, “当然,这一次,你带来的人都可以上去参与破阵,包括那只厉害的猫和梅花鹿。” 看来白茶也已经知晓了第一战的详细战况。 蛋蛋骄傲的在小鹿的头顶上把小猫头抬得更高了一点。 对白茶明显的轻视,水瑶并没有生气,只是心里也隐隐被激起了好胜心。 “好了,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去熟悉,半个时辰后开始计时破阵。” 白茶不等水瑶等人再说什么,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下高台,只是边走边留下了一句, “这个台子就留给你们了,做你们的指挥台吧。” 花婆婆看着白茶的背影,叹了口气,接着又若无其事的说, “我和金牛留在这里,你们几个下去熟悉熟悉吧。” 红衣和清欢于是带着水瑶和端木渊一同下了指挥台,转了几道弯去找自己的兵。 水瑶注意到红衣自从见到白茶之后就有些忧心忡忡的,忍不住问道, “红衣姐姐,你和白茶姐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红衣摇摇头, “我们都是山里的猎户,但小时候并不认识,还是在桃源出建的时候才熟悉起来的。” 她指了指清欢, “白茶和清欢是亲姐妹,我们当时有四个姐妹在一起,在婆婆和东方主母身边受教,天天吃住在一起,感情亲密,一般都亲姐妹都比不了。” 红衣给水瑶讲着,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对旁边的清欢说出水瑶的身份。 “本来日子过得很平静,后来有一天,东方主母回来看我们,走的时候说她想选个女孩子做贴身的侍卫,问我们四个谁想去,我们当然都想去,一时间争执不下。 后来花婆婆就说让我们比一比,看谁更优秀,谁就能跟着主母走。” 第540章 桃源(二十一) 水瑶看着红衣,她知道红衣姐姐一直跟在娘亲身边,也就是说那场比试红衣胜了,她从四姐妹当中脱颖而出了。 红衣看着水瑶,苦笑着摇了摇头, “四个人中白茶姐姐最大,比我大三岁,我和清欢同岁,另外一个是紫槐,比我们小一岁。 我们四个中白茶姐姐最懂事,也最照顾我们三个,她学东西很用心,也很全面,无论是婆婆教的机关消息和阵法还是东方主母教的武功,都特别用心的去学。” “所以,这也导致了她虽然学的很辛苦,可却无法都学的精通。” 突然,一旁的清欢接过了话。 红衣看了看清欢,欲言又止。 清欢却豪爽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红衣,当年的那件事不怪你,你不用耿耿于怀。”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水瑶和端木渊都把目光投向了红衣。 清欢看了看红衣的脸色, “你们不要看她了,还是我来说吧。 我姐姐白茶是一个特别有责任心的人,很勤奋也很努力,她对所有人都很照顾,总想着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到完美,让所有的人都说她好。 但是她忘记了一件事,她只是个人,不是天才,更不是神! 她在阵法和兵法上都有天赋,天生是一个将才,东方主母和婆婆以前就告诉她可以往这方面侧重,可她太好胜,总认为凭借自己的刻苦努力,就一定什么都能做好。 我们四个,其实各有所长,从自身天赋上来说,我和紫槐擅长制作机关消息,红衣学武天分最高,可论排兵布阵,统筹安排,白茶当仁不让。 而且,当时我们年龄都还小,我们三人又贪玩,白茶凭借勤奋,在各个方面都能胜过我们。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慢慢的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已经有了超越她的苗头,这让她开始不安。” 清欢讲到这里,有片刻的停顿,就连一旁的红衣,也神色不太自然。 “怎么会这样?”水瑶不解,如果白茶真的像清欢说的那样爱护妹妹们,应该为她们的上进感到高兴才是, “她因为你们的进步不高兴?” 水瑶问道。 “也不是不高兴,”清欢否认道。 “白茶那时候像是钻了牛角尖。她从内心来说对我们都好,看到我们不努力的时候还总是督促我们,那时候桃源建立的时间不长,什么物资都缺,一旦有了什么好的资源,她都先让给我们,从没有私心。 可另一方面,她又对自己特别苛刻,看到我们的即将超越,就总认为是自己懈怠了,一再压榨自己的休息时间,去学习,去练功,结果不但成效不佳,反而整个人都有些因为执拗而显得偏激。 这种矛盾在东方主母回来的那一次终于爆发了。 其实那时候,白茶已经觉出自己的不对劲,她也不想就那样下去,所以就特别努力的对待那次选拔,想跟随东方主母走出大山,改变一下自己。 只是,她的这种情绪,我们都不知道,实在是她掩藏的太好了,在我们心目中,她一直都是那个开朗活泼,热情温暖的大姐姐。我们三个甚至争相在她面前表现自己在各自擅长的方面的进步,还不假思索的说自己在某一领域都要超越白茶姐姐了,一定可以跟着东方主母走的。 我们只觉得她不在乎,又从来不和我们争,却不知道每一次比较,每一次在她面前的口无遮掩都深深的刺痛了她,可她却每一次都用微笑掩盖住了心底的伤痛。 直到最后,东方主母说她要的是一个贴身的侍女,别的都是次要的,主要看武功和武学天赋。 我和紫槐自然就被淘汰了,论武艺,当时还是白茶和红衣最好,但红衣那时候进步神速,她们两个也没有什么正式的比试,所以,谁更高一筹也不好说。 不过我们那时都认为东方主母会选择白茶,毕竟她年纪大一点,做事周到又可靠,各方面都拿的起来,而红衣还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性子还跳脱。 反而是白茶,一点都没有掉以轻心,还很努力的练功,想着有可能会跟红衣有一场比试。” 说到这里,清欢叹了口气, “这些,我们都是后来才知道的。白茶她掩饰的太好了,我们都没有发现她是那么渴望离开桃源。 直到后来,东方主母要离开了,直接定了红衣跟她走,白茶才爆发了,大声的质问婆婆和东方主母为什么没有比试就决定了,为什么要对她这么不公。 那时候,她情绪有些崩溃,无论大家怎么解释她都听不进去,非要和红衣比试。” “结果她输了?”水瑶问道。 清欢苦笑道,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也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了。” 白茶没输,那就是赢了,那为什么最终跟着娘亲走的还是红衣呢? “当时红衣和白茶比试了一场,白茶学武时间长,肯吃苦,招式老到,可红衣在武学上实在有天分,她机灵,能变通,不按常理出牌。两人开始打得难分难解,后来,白茶有些急了,竟然不守强攻,拼着伤到要害也要赢…… 所以,最后关头,红衣退缩了,就这样,白茶赢了,东方主母也同意第二天带她出山,一切看似已经无事了,可谁知当晚又出了状况。” 红衣打断清欢的叙述,面露微惭的说: “也怪我当时年纪太小,好奇心太重,还是一心想着贪玩,就去求东方主母把我和白茶都带出山去,结果没想到主母竟然答应了。 更没想到的是主母跟婆婆商量的时候竟然无意被白茶听到了。” “难道白茶不愿意和你一起出山?” 水瑶问道,心想,这白茶的心胸竟然如此狭小吗? “不是,白茶只是无意听到了婆婆和主母的对话,然后就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出走了。” 红衣沉重的说。 第541章 桃源(二十二) “离开了桃源,她自己出山了吗?” 水瑶有些惊讶的问。 “不是,桃源处于十万大山之中,然而继续往里走,还有更深,更险峻的地方,那里无人居住,是桃源的禁地。白茶那一晚就去了那里。” 清欢解释道。 “其实,那晚白茶找过我,一言不发,突然就出手攻击我,我吓了一跳,接着就不高兴了,出手还击,打到最后的时候,脾气就上来了,出手开始没轻没重,最后白茶竟然又使出来了白天比试的时候的那一招。 然而,这一次,是我赢了。” 红衣幽幽的说。 “红衣姐姐你赢了?”水瑶若有所思的说,接着问道: “那究竟是你真的武道天赋太高,短短几个时辰就想出来了破解之道,还是……你本来就能赢?” 红衣听见水瑶如此相问,苦涩的笑了笑, “看,瑶瑶,你们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只有我,想的不周全还总是自作聪明。 确实如你猜想的那样,我本来就能赢白茶姐姐,可当时我看到她那么想赢,想到她平时对我们的好,就故意输给了她,然后,晚上又悄悄去找主母和婆婆,想求她们同意把我和白茶都带出山去,我天真的以为这样对我和白茶都好。可却伤害了她的自尊心,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白茶试出了我真的在比试中让了她,心里苦苦支撑的那根防线彻底崩塌,我们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反正她当晚就闯了禁区。 第二天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大家找了她两天两夜,最后还是东方主母孤身深入禁区,找到了岌岌可危的她们两人。” “两个人?另一个人是谁?” “紫槐的哥哥紫杉,他一直喜欢白茶,那晚因为得知白茶第二天就要走,所以鼓足勇气去找她,结果看见她进了禁区,因为阻止不了她,就一路跟着她,最后两人都被困在了那里。 而且,白茶回来的时候,虽然昏迷,但周身没有什么致命的伤,可紫杉却因为护着她而失去了一条手臂。 白茶后来在婆婆的照顾下慢慢恢复了过来,却再也没有见到过紫杉。因为从失去了一条手臂后,紫杉和红衣就都跟着东方主母离开了。 本来是不想留在桃源给白茶压力,没想到,在外面的一次意外,紫杉永远的留在了山外。 从那以后,白茶彻底的变了,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接受了婆婆和东方主母的建议,全力学习自己擅长的阵法和兵法,迅速成长为现在桃源武装的第一人。只是性格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待人热情的大姐姐了。” 清欢讲完往事,水瑶也不禁有些唏嘘,紫杉的离世,也许是白茶这一生都无法抹去的痛吧。她对红衣的冷淡,可能是她最后的一层保护壳了。 “后来,我也回来过几次,”红衣说, “但都没有见到过白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直到后来紫杉没了后,紫槐也来到了主母的卫队中,才知道白茶的性格越变越冷清了,也就更不敢去见她了。” “紫槐也在当年的卫队之中吗?”水瑶心里不由一紧,要知道,那支卫队里的人基本都是不死即残,虽然未曾谋面,她心里已经对这兄妹二人有了好感,实在不忍心她们都为自己的娘亲出事。 “没错,不过,瑶瑶你不要担心,紫槐当年并没有伤残,她是少数仅受了轻伤后回到桃源的,在这第二场考核后,无论是胜是负,你都能看到她。” 清欢笑着说道, “现在,咱们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赢下这一局吧。” 自古以来,摆阵容易破阵难,一千人的阵法,要靠五百人去破,这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不过,水瑶看着清欢道, “你们都在桃源学艺,这白茶摆出的阵法想必清欢姐姐你也都知晓破阵之法,她让你来助我,这不是故意给我放水嘛?” “这就是白茶的自信了,”清欢笑道, “这些年下来,白茶从未出过桃源,苦心钻研兵法阵法,她的大阵,就算你知道破阵之法也未必能成功破阵,原因就在灵活变化四个字。 她布的阵,是活的,需要破阵之人同她一样熟知各种阵法,还要能随时跟随她的阵法变化而改变,但即使这样,你也永远慢她一步,被她牵着鼻子走,直到所有的人都被她牵制的疲惫不堪为止。 她这是阳谋,在整个桃源,没有人能胜出,我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她不怕任何人过来相助与你。” 原来白茶如此优秀,听到这些,水瑶并没有胆怯,反而更加为白茶可惜,如果不是当年的那件事情,白茶应该是多么意气风发的一个巾帼英雄啊。 半个时辰转瞬即过,清欢带着水瑶等人见了拨给她的五百个兵士,齐刷刷的年轻人,男女各半,一个个朝气蓬勃,充满着青春的气息。 而最让水瑶惊讶的是秀叶和猴小子居然也在其中。 “瑶瑶姐姐,我和猴小子来帮你破阵。” 秀叶从刚才见识过了水瑶的实力,心里对她充满了信心,她握起了小拳头, “咱们团结起来,就是赢不了,也要让大姐头吃个瘪。” 水瑶这才明白,原来她嘴里的大姐头就是白茶。 半个时辰在一群人热闹的见面中很快就过去了,一阵号角声让喧闹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没有任何人的号令,五百人瞬间集合整队,四周鸦雀无声。 清欢也一改刚才的和顺,一脸严肃的对水瑶道, “白茶的阵法已经摆好了,咱们该去迎战了。” 水瑶点点头,接过令旗,几人带着这支年轻的队伍快速向着刚才的阵地冲去。 重新登上指挥台的时候,水瑶看到了面前令人震撼的一幕。 刚才还空无一物的平地上仅仅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已经车马路障、壕沟帐幕重重叠叠,一眼看去,几乎找不到自己该进攻的方向。 第542章 桃源(二十三) 水瑶皱着眉头看着下方的大阵,清欢和红衣一言不发的站在她的身侧,好一会儿,水瑶回过头来,露出了一丝笑颜, “如果我没有看错,这是个十方大阵。” 红衣和清欢同时点了点头。 水瑶又接着说, “但这又不是一个普通的十方阵,他们十方之间不是各自为战,而是互有穿插,就像三人对战的小组,能够互相为对方保护好后背,这十方中每相邻两方也都能互为支援,让他们都不必考虑自己的后方,三方为一小组,三小组又为一整体,另外的最后一队在这一个整体中心,护卫着最中间的指挥台,同时每个小组中间还各有一个小指挥台,如果我们兵力足够,也许还可以强攻,以快攻的打法直捣黄龙,打掉中心那个指挥台破阵,可我们现在兵力只有他们的一半,还要应对他们这种以一当十的阵法,几乎根本就没有办法取胜。” 清欢带着一丝微笑点了点头,她对水瑶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看出这些很满意,其实她没有指望水瑶能破了白茶的大阵,但如果水瑶什么也看不出来,自己最终还要带着五十人去助她征战边疆,实在是有些危险和不甘。 红衣在旁边已经皱起了眉头,她也是学过阵法的,刚刚已经看出这个大阵的不简单,没想到水瑶看到的比她还要明白,只是,想要破阵好像也更加不易了。 水瑶却没有气馁,挥挥手将几人和那五百人中的五个小头目都叫了过来, “来来来,咱们一群臭皮匠,难道还顶不了一个诸葛亮,来一起商量商量。” …… 对面的大阵里,最中心的指挥台上,白茶手持令旗,清冷的坐在搭好的指挥桌前,看着对面的指挥台上影影绰绰的人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道略显瘦削的身影上了指挥台,悄无声息的走到白茶的身边, “紫槐,你怎么上来了?” 白茶望着身材相对来说有些娇小,也有些单薄的女子说道,原来这就是清欢和红衣口中四姐妹中最小的紫槐。 “大阵刚布好,清欢她们想破阵,且得商量一会儿呢,我趁这个机会上来看看你。” 清欢浅笑着,她皮肤细腻,眉眼稍稍有些细长,整个面孔透着三分魅惑,七分温柔,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连唇色都只是有些淡淡的粉红。 “已经过了午时,你今日还只吃了早食吧?” 紫槐一边说着,一边取出来了一个捂在怀里的小包袱,打开是几张夹了肉食的面饼, “快些吃吧,还热乎着呢。”说着,拿起一个递给了白茶。 白茶接过肉饼,看着在自己旁边坐下的紫槐, “我少吃一顿不打紧,你看你那脸色,总是苍白着,从当年那一战到现在过去这么多年了,总也补不回来。还是咱们这里缺少好大夫,山里空有这么多的灵药,调配不出好的药品。” 紫槐不在意的笑笑,自从十多年前的那一战,自己看似没受到重伤,回了桃源,可身体的底子却损伤的不小,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是看着瘦削孱弱,自己也已经习惯了。 “我这样已经算是幸运了,比起那些死了残了的,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紫槐漫不经心的话却让白茶又想到了紫杉,她轻轻的咬了一口面饼,没有说话,只是垂下了头。 紫槐看她这样,知道她又想多了, “白茶姐姐,听说红衣回来了,这么多年没见,你有没有问问,她为什么一直不回来?” 紫槐刻意想岔开话题。 “紫槐,你说,死去的人会在天上看着我们吗?紫杉他能看见咱们吗?不过,紫杉他肯定还一直怪我吧,不然,他怎么从来不入我的梦?” 出乎紫槐的意料,白茶忽然抬头认真的问道,突然而来的问题让她一愣。 白茶今天居然肯谈论往事了。 “白茶姐姐你别乱想了,你是知道的,紫杉永远都不会怪你,他的死也和你无关……” 仓促之间,紫槐重复着以前劝慰白茶的话。 白茶也没有再纠结,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红衣回来了,等一天后,无论这阵法她们能不能破,你都可以见到她,还有这次来的那个小姑娘。” 白茶看着紫槐, “婆婆没有说明她的身份,可我听她们叫她瑶瑶,不知道是不是……” 她留了半句话没有说,眼睛看向紫槐, “瑶瑶?跟着红衣一起来的小姑娘?”紫槐带着点惊喜的叫起来, “没错,那十有八九是东方主母的女儿芷瑶公主,不是说她失踪了十年刚刚回到皇宫吗?怎么可能皇上又放她出来,还有红衣,这些年她去哪儿了?怎么东方主母会一直昏睡,白茶,你见到了红衣,怎么没有好好问问。” 白茶有些无奈,因为紫杉的缘故,她跟紫槐反而比跟亲妹妹清欢还要更亲近些。或者说,也就只有紫槐能在她的面前说话随意些。 “她们昨天才到,婆婆昨夜只是传信给我,让我准备好,桃源这次恐怕又要出兵参与东文的征战了,至于具体为什么,我也只知道又是要去南疆,关于这位瑶瑶姑娘的身份,婆婆也没有明说,但我今天看她的眉眼,确实有东方主母的三分颜色,才想到除了东方主母的人,婆婆应该也不会理会的。” “既然如此,借就是了,为什么又要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出来呢?你还亲自坐镇,如此大张旗鼓的。” 紫槐有些不解。 “这本来也是婆婆的意思,让我尽量在不伤人的情况下,试出这个瑶瑶的深浅来。毕竟当年东方主母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一个人,你们跟着出去,还落得那么一个悲惨结局。 如今她的女儿,年龄明显比她当年还要小,如果没有真本事,咱们桃源的人跟错了首领,岂不是白白送命。” “原来,你和婆婆是这样想的。可毕竟我们桃源是东方主母建立的,现在,她有需要,我们……” 紫槐看出白茶似乎对借兵之事有意见,忍不住出言试探道。 第543章 桃源(二十四) “桃源是东方主母建立的不假,但桃源的人命也是人命,如果东方主母或者她的孩子们有危险,桃源的人可以豁出性命相救,但,如果是争权夺利,那我绝不会允许拿桃源人的性命去填。” 紫槐没有继续说什么,她跟着东方主母战斗过,知道她不是白茶说的那种人,但当年桃源的女子卫队确实是因为当年的太子,如今的皇上的自私算计才差一点全军覆没。 她相信东方主母,但她的孩子,同时也是皇上的孩子,她们甚至从来没有来到过桃源,从内心来说,她想帮助她们,但她也确实不了解她们的目的和为人。 所以,只有缄默。 幸亏,水瑶她们没有让这种沉默尴尬的情形继续下去。 一道号角声划破暂时的平静,对面的破阵方队有了变化,紫槐连忙下了指挥台,向着一支队伍快速奔了过去。 她,也是这十方阵法的一个普通的指挥者。 为了区分敌我,水瑶带领的兵士,都在额头上束了一根红色的飘带,白茶的守军则是系了一根黑色的。随着双方之间距离的缩短,所有的人都把气势提到了最顶峰。 白茶站在高处,看着越来越近的两方人,眉头越蹙越紧。 对方的指挥台上,令旗一直不变,发出的是进攻的旗语,可五百人对战一千人,最靠谱的方式就是集中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一个缺口,破坏自己这边三三护卫的防守才是上策。 当然,就算是真的让她破开一个缺口,自己这边也还有后手,正好可以将她的先头部队包裹进来,消灭掉。 可现在这是什么打法?她们竟然也把五百人分成了十个小队,分别向着自己这边的十组人杀了过来,这怎么可能是自己这十方大阵的对手? 白茶在这一瞬间都有些可惜自己这十方大阵,难道这东方主母的女儿竟然因为流落民间,除了一身硬功夫,别的什么都没有学到吗? 不过为了预防万一,谨慎为主,白茶打出来防守的旗语。小心使得万年船,就算自己这方用一半的兵力防守,加上布阵的地利,也不相信她们能轻松突破。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白茶顾不上多想,集中精力盯着下方。很快,双方短兵相接,一比二,红方显然不可能赢,但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尤其是黑方因为重于防守,并没有给进攻的红方造成什么伤害,而红方在对战了片刻后,竟然被指挥台上的一声号角齐刷刷的招回去了。 只留下还根本没有施展开手脚都黑方士兵面面相觑。 这是准备要认输的节奏吗? 十个方阵的队长都抬头看向指挥台上的白茶,她依然淡定,手中的令旗一挥,一千人的队伍安静了下来。 试探而已,难不成还要玩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把戏吗? 那这东文长公主的兵书读的也太肤浅了。 然而,接下来,似乎是不幸被白茶猜对了,红方的士兵继续一而再,再而三的进攻,后退,进攻, 后退,一连几次,都快要让人记不清了。 红方的士兵就像在玩游戏一样,最后每次进攻的时候都嘻嘻哈哈的,黑方的士兵耐心也几乎丧尽了,恨不得把他们都包围起来擒下。 白茶定的规矩是十二个时辰破阵,因为不能真正的伤人,所以把大阵的队形打乱,或者拿下指挥台的指挥权都算红方胜,但如果僵持不下,那十二个时辰到了也算红方败。 那红方这么做除了能让黑方受到点骚扰又能有什么效果呢? 黑方的士兵都觉得可笑又无奈,但白茶却一直没有变换指令,大家也只好继续防守。其实这样做并没有错,毕竟这不是真正的战场,只是一场较量而已。 但白茶不是这么想的,她不相信对手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这一切,在未知的危险出现之前,她选择谨慎。 果然,再一次的冲锋时,红方的队形变了,看似十个小队跟之前一样冲了过来,快到两军相接的时候,突然队形变换成了四队,加快速度突然气势凌厉的向着黑方一高三低的四个指挥台攻了过来。 黑方的士兵尽管并没有疏忽,但毕竟刚才经历了太多次红方的佯攻,乍一变换,还是稍微混乱了一瞬间。 但这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危害,站在最高处的白茶看的非常清楚:红方的人马分成了四队,从人数上看,三支各大约一百人的小队分别攻向了下面三个小指挥台,唯有一支小队约有两百人如破竹之势,直奔自己的脚下而来。 看样子这是沉不住气了,打算速战速决了。 白茶看着那支二百人的小队,唇角挑起,这是耐不住性子了,开始有动作了。看那冲在最前方的少女,头上束着的红色发带随风飘扬,身下是一头漂亮高大的梅花鹿, 此时,已是日暮时分。奔跑之中,梅花鹿身上流畅的肌肉线条在落日的余晖中染上了灿烂的霞光,在那支极速前进的小队最前方一骑绝尘的模样,让人恍然如陷入梦境。 虽然阵法不熟,定力不够,但这份孤勇也算是不错的了。 白茶看着梅花鹿上英姿勃发的水瑶,暗暗在心底评价道。 这小姑娘明显阵法不精通,倒是没有非要没有自知之明的留在指挥台上。 白茶看着领着人奋力上攻的水瑶,又看看对方指挥台上的女子,这么看来是把清欢留在台上指挥了。 也对,这些年下来,清欢也算是精通阵法了,只不过,远逊于自己。 但,肯把指挥权拱手让人,这小姑娘的这份心胸也算尚可。 瞬间,水瑶在白茶的心中又多了一份好感。 只是,她看看那三支开始和黑方缠斗的小队,又看看凭着超高于身边对手的武艺和一头好坐骑一马当先的水瑶,又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两军对战,不能只靠一个人,这姑娘,看武力值,桃源这边几乎是无人可及,但此刻她已经慢慢和自己的队伍分隔开了,孤身一人踏进了自己的包围圈。 白茶慢慢抬起了手中的令旗,看向远处那三支拼命进攻的三支小队,也都已经快要进入黑方的陷阱了。 看来,这场对战,真的如红方所愿,马上就要速战速决了,只是,结果恐怕不能让她们满意了。 第544章 桃源(二十五) 白茶毫不犹豫的挥动了手中的令旗,而这时,水瑶也已经冲到了离指挥台近在咫尺的位置。 神俊如天马一般的小鹿正在蓄力,打算一鼓作气冲上高台,白茶手中的令旗已经在瞬间变幻,守护着指挥台的那支黑方白人小队忽然呼啦啦集体后退,放弃了对水瑶的阻拦,远离了高台,也牢牢的阻隔开了水瑶和她身后被远远抛开的二百人小队。 一百对二百,虽然没有把握一定能挡住,但阻拦一定时间完全没有问题。而水瑶,看似已经没有时间了。 她面前的高台忽然开始变幻了形状,本来环绕四周的阶梯消失的无影无踪,白茶所在的指挥台如一个孤岛高耸,即使是神俊的小鹿,在一点坡度都没有的光滑台壁上,也无法跃上去。 又是一个大型的机关,如果时间充裕,水瑶当然可以找到破解之法,但现在她却已经没有这个机会,在她的面前,一条深沟缓缓裂开,小鹿已经在不断后退,再退就快要陷入身后的黑方小队中了,而面前的高台上,还在一阵“咔咔”声中,露出了一个个黑色的孔洞,露出了一根根弩箭,无一例外的对准了水瑶。 两军对垒,如果擒了主帅,也就几乎可以宣告失败了。 然而高台上的白茶却没有掉以轻心,一个合格的指挥者,不到最后一刻,是不能松懈的。她暂时忽略了下方的水瑶,看向远处的三支小队。 不错,已经有一支小队踏进了包围圈,再有一支进入的话,基本就可以下令合围了,不过,最好还要再等等,三支都包裹进来,才是大获全胜。 远远看去,那支进攻速度最慢却推进最扎实的领队一袭红色衣衫,手中的剑势凌厉,虽然是不伤人的木剑,可依稀看去,受了她一剑的黑方士兵也都委顿倒地,失去了再战之力。 那是红衣! 白茶的心忽然跳动的有些激烈,心中涌起一个念头,一定要让红衣入局,她想要全胜。 犹豫之间,第二支队伍也冲进了包围圈内,而红衣这边,依然还在不紧不慢的推进,虽然是一百对三百,但却不见颓势。 再看另外两支队伍,虽然已经渐渐靠近了小指挥台,一百人的小队却被拉成了长长的战线,即使不启动陷阱,也很快就要被分割蚕食掉了。 不对,白茶心中闪过一丝警觉,战线拉长,自己这边,即使启动了陷阱包围她们,也同样无法很快收拢。 虽然不知道红方在图谋什么,但白茶果断的挥动了令旗,打出了包围收网的旗语。 然而,令人眼花缭乱的旗语还未结束,眼前忽然一道鞭影闪过,手中的令旗竟然从自己的手中被卷走了。 白茶下意识的抽出了腰间的软剑,指向了面前的小姑娘, “你怎么上来的?” 水瑶淘气的歪了歪头, “白茶姐姐,你小看我了,就是比这还高些的山崖,我也能上去呢?” 她笑着指了指下方的梅花鹿, “就是小鹿,也比不过我。” 白茶看着水瑶,慢慢收起了手中的剑,露出了一丝莫测的笑意, “我知道我单打独斗不是你的对手,这个指挥台,算你拿下了。不过,” 她话锋一转, “这场比试的胜负还不一定呢?” “哦,怎么说呢?”水瑶的一双杏眼中都是笑意,并不着急,很真诚的问道。 “阵法比试,只要大阵还在,还有人可以指挥全军,就不能算输。” 白茶信心未失,但心中对水瑶已经有了些钦佩和……好吧,喜爱。 这么可爱又勇敢还战斗力超强的小姑娘,谁能不喜欢呢。 白茶拉着水瑶,伸手指着下方几乎混战成一团的兵士们。 只见三个小指挥台都缓缓的升了起来,三个指挥台上的指挥者都手持令旗,手腕翻飞,令旗招展。黑方的三支队伍瞬间变幻了队形,呈包围之势开始合围。 白茶看向水瑶,目光中满满的问询之色,像是在说: “这胜负如何?” 黑方本就人数众多,红方全凭一时的凌厉气势,在短时间内势如破竹,一举拿下黑方的总指挥,险中取胜而已。 可如今,黑方的三个小指挥台瞬间都变身成能指挥全局的状况,而且还形成了合围之势,顷刻之间,红方刚才所取得的所有优势荡然无存。 “一个合格的指挥者,不能置身于显眼危险之地,如果必须这样做,就一定要有后手准备,长公主,这一点,你今后一定要记住。” 白茶教导着水瑶,还一语道破了她的身份。 水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异,反而诚恳的点点头, “白茶姐姐,你说的对,瑶瑶受教了。不过,” 她指着下方的三个指挥台, “从阵法来看,所有的指挥台都能升级成总指挥,恐怕不太可能吧?” 白茶更加欣喜的点点头,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面上一贯的清冷之色已经消失不见了。 “不错,这三个人只有一个是能替代我的总指挥,但是阵法本就是虚虚实实,这三人即使你能判断出哪一个是真的,恐怕战事也已经结束了。”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白茶还是很佩服水瑶的。最起码面临溃局,依然能气定神闲的分析战场局面,能拥有这份淡定就是可造之材。 “这可不一定哦,白茶姐姐你看。” 水瑶抬手指向一个高台,那台子上有一个身着紫衫的女子,身材有些单薄,但腰背挺直,如寒风中的一株杨柳,令人惊讶的将坚韧不拔和柔美融合在了一起。 而此刻,她表情凝重,手中的令旗没有一丝迟疑,极速的发出一遍遍合拢的指令。 “你竟然看出来了?”白茶的神色也明显没有了刚才的乐观。她刚想说“即使你看出来又能怎样呢?” 话还没出口,却听见身边的水瑶发出一声尖锐的哨音,正在垂死挣扎,各自为战的红方士兵突然变得有序起来,仿佛早就训练好的一般,潮水似的向着紫衫女子所在的位置涌去。 第545章 桃源(二十六) ,最快更新带着小猫闯天下! 这是怎么回事? 白茶情不自禁的向前扑去,却被水瑶拦住, “白茶姐姐,在这里看看就好。” 她笑的柔顺,眼睛中的狡黠却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一样。 白茶却无暇顾及水瑶,她惊讶的看见靠近紫衫女子的指挥台的位置,竟然竖起了一杆高高的令旗,就像一根灯塔,指引着所有的红方士兵。 原本正跟自己这边缠斗的二百人的红队离着紫衫女子所在的位置最近,集体转身向着那边黑方的包围圈反包了过去,让那些正在攻击的黑方士兵不得不分出力量防守。 而红衣带领的那一队并没有全部进入被埋伏的区域,包围圈还未形成,除了一小部分跟着红衣在前面拖住了这一组的黑方士兵,剩下的大部分红方士兵也调头冲向了紫衫女子所在的方向,缠住了正要突然失去了对手而正要追过去的自己那一百人的卫队…… 现在,局势最好的就是最先被包围进去的那一组了,三百人把一百人的红方小队彻底包了饺子,正在一一猎杀着…… 但,也因为这样,他们也一时半会儿腾不出手来返回救援,毕竟,做好一个包围圈,三百人也不是太富裕。 此时此刻的情形,只要紫衫女子这边再能撑住一刻钟,不,哪怕半刻钟,所有的黑方士兵就能重新集结,解决掉身边的红方,取得最后的胜利。 可惜,红方的士兵没有给这半刻钟。 或者说,那杆令旗下的人没有给出这点时间。 只见一头高头大马上,一个男子牢牢的站立在马上,双臂用力,竟然将一个大活人抛了出去。 那人在空中翻滚了两圈,一个鹞子翻身,稳稳的站在了指挥台上。 “紫槐,杀敌!” 白茶忍不住高声大喊。 其实她这一声完全是下意识的提醒,因为那紫衫女子——也就是紫槐明显也有着丰富的对敌经验,她手中令旗一收,头一低,腰一弯,从肩头腰间四支利箭向着刚站稳的女子激射了过去。 耳边还回响着箭矢发出的鸣声,紫槐略带歉意的看过去,心中暗道:清欢,对不起了,虽然箭头都去掉了,这么近的距离,射在身上估计也得几天才能好。 可出人意料的是,清欢的怀里竟然瞬间窜出了一道闪电一般的影子,左推右挡,轻而易举的就把四支利箭拨开,同时扑倒了紫槐。 紫槐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自己身不由己的摔在了地上,手中的令旗脱手而出,飞在半空中,被清欢一把接住。 清欢占据了紫槐的位置,几道旗语打出去,这边白茶的脸色巨变,她想大声呼喊,但最终还是又咽了回去,战场之上,谁能听见她的声音呢,她又没有刚才水瑶那声呼哨的内力。 而被蛋蛋扑倒在地的紫槐,看见清欢打出的旗语,顿时急了,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夺回令旗,可一只小小的虎斑小猫,肉乎乎的小屁股坐在自己的胸口,努力向前弓着身,两只雪白的小猫爪按在自己的肩头,那张毛茸茸的小猫脸几乎要抵在自己的脸上…… 算了,听说这只小猫的力气极大,自己还是别做无用功了。 紫槐郁闷的躺在地上,败局已定,也不用多想了,只是没想到瞬息之间,胜负易主……她看着背对着自己,忙着发号施令的清欢,只希望她一直不要回头,不要看到自己现在这副被一只小猫扑倒的狼狈形象…… 而指挥台的下面,已经乱成了一团,红方的那支进入包围圈的小队已经被“全歼”,可另外两支队伍,却莫名其妙的把绝大部分的黑方士兵困在了本来给他们准备的陷阱…… 而结束了战斗的那一组黑方士兵,赶来救援,却在令旗的指引下,莫名其妙的踏进了死门…… 这一仗,最终还是红方胜了,虽然有些惊险,也有些惨烈。 尽管刀剑无锋,箭弩无矢,可还是有不少人被打的鼻青脸肿。好在心情都不错,相互之间笑骂着,从花婆婆那里领了药,又一起上药去了。 白茶和紫槐也下了高台,所有的人都聚在了花婆婆的身边,想听听她的安排。 “这一场仗打的挺有趣,”花婆婆笑道, “首先,白茶和紫槐这个十方子母阵布的不错。”花婆婆笑着肯定道。 “可惜还是瑶瑶和清欢技高一筹。”白茶没有说话,紫槐接口道。 “瑶瑶和清欢身处劣势,赢得惊险,但也赢得漂亮。” 花婆婆还是没有吝啬自己的赞许。 “但我更欣慰的是你们都没有局限于自己的身份,无论是主帅还是副手,都肯放手,放权,牺牲自己,成就别人,能做到这样的心意相通,以胜利为目的去选择,就是你们出了桃源参战,婆婆我也放心了。” 这是同意借兵了? 水瑶和红衣对视一眼,齐齐笑着对花婆婆说: “谢谢婆婆。” 花婆婆笑眯眯的摆摆手, “这是你们自己争取来的,婆婆可不敢居功,回头,婆婆还有惊喜给你们,现在咱们还是议一议你们这兵怎么借吧。” 婆婆的眼睛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白茶, “白茶,你怎么说?就按照之前说好的怎么样,让清欢带着这一千五百人的队伍跟着瑶瑶出山吧?” 白茶一直微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此刻听见花婆婆的问话,才抬起头来,在面前的几个人身上打量了一番,才问道: “瑶瑶,我有一个疑问,你先回答我好吗?” 水瑶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紫槐那边是能代替我的指挥台?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别告诉我是清欢看出来的,我不会信的,我自己的妹妹有多大本事我自己知道。” 清欢内心: 姐姐,你这么说话礼貌吗? 水瑶恭顺的解释道:“姐姐,我之前发动了好几次试探的佯攻,你还记得吗?其实每一次我都在,也每次都在不同的位置去观察。要知道,担当大任的人和滥竽充数的人只要仔细观察,肯定是有区别的,况且,我的精神感知力也比一般人要稍稍敏锐一点……” 第446章 桃源(二十七) “原来如此。” 白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对了,你指挥台上的人是谁?开始我以为是清欢,还在佩服你大气,敢于放权,可没想到你竟然看出了子母阵法,还暗自让清欢去夺了阵旗,那你们那边的指挥是谁?” 水瑶和清欢齐齐笑了,两人都面有得色,清欢抢在水瑶前面道: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关心这个问题,早晚会问。不过你肯定猜不到那人是谁?快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那不是我的?不会是我夺了紫槐的令旗,让你们的士兵大乱的时候才发现的吧?” 白茶看着年纪已经不小,却笑的跟一个孩子似的妹妹, “你不说算了,瑶瑶,你说。” 她没有理会清欢的反问,对她的问题选择听而不闻,毕竟,她发现进攻紫槐的那支队伍领军者是清欢的时候,确实已经大势已去,不可挽回了。 水瑶没有继续挑战白茶的耐心, “白茶姐姐,那人是秀叶,你看她和清欢姐姐的身形是不是很像。” 白茶一时间都有些无语了,这是像不像的问题吗?秀叶那个小丫头,对阵法,也就知道个皮毛,估计连旗语都还没学明白,竟然敢让她上去指挥?要知道,那个指挥台虽然简陋,但却担负着己方士兵的生死存亡。 “你们的胆子真大,这件事也敢儿戏。就凭秀叶的那三脚猫的功夫,你们也敢用。” “那有什么不敢的,你看,我们总共没有几个懂阵法的人,最后不还是赢了。” 清欢得意的说,能赢了姐姐白茶,她心里既意外又高兴,对水瑶,也增添了一丝钦佩。 水瑶没有和白茶嬉闹,而是正色的说: “用秀叶做指挥,确实是一步险棋,不过我们也推演了好几次,觉得还是有胜算的。” “哦,怎么说,瑶瑶你仔细讲讲。” 花婆婆在一旁听着,都有了一丝兴趣。 “我们这边对阵法最熟悉的,有指挥经验的只有清欢姐姐,但她说,就算把她放在上面,最终也只能是输,只是输得好看与难看点的区别罢了。 因为白茶姐姐你的指挥灵活多变,即使是她来指挥,也只能是跟在你的变化后面去破解,就像钓到大鱼的渔夫在溜鱼一样,疲于奔命,最终支撑不住被钓上来。 况且,那时候我们已经看出你设了一个双保险的子母阵,要想破阵,至少需要两个人都能攻破你的两个指挥台。尤其是第二个,夺得指挥台后,要有熟练的指挥经验,还要视当时战场上的情况而定,借用刚夺得的令旗迷惑黑军,使他们大乱。 这件事,我们这边,只有清欢能做到。而我,在这之前必须全力吸引住你的注意力,还要拿下你的指挥台,不能让你有任何动作。 所以,千挑万选的,只有让胆大心细,而且身形和清欢相似的秀叶上去了。也幸亏,这小姑娘够沉稳,圆满的完成了任务。” “秀叶上去,也就只能是个像模像样的摆设,你们是怎么指挥士兵的?” 白茶还没有放弃心中的疑问。 “很简单,我们提前做好了预判和计划,告诉士兵们只要在关键的几个节点按照我们事先商量好的信号去做就是了。” “这么简单?” 白茶一愣,自己这边最大的优势就是灵活机动,可她们竟然敢事先定好计划进攻? “这样有些太危险吧?你们但凡有一步出了差错,就会全军覆没。” “不错,可是即使我们再谨慎,结果不也是跟不上白茶姐姐您的阵法灵活善变嘛。 所以,我们索性以不变应万变,不论你们怎么变招,我们的目的就是控制住你们的两个指挥台,让你们的大军混乱,我们才有可能乱中取胜。” 讲到这里,水瑶嘿嘿一笑, “幸好,这一次老天眷顾,我们赌对了。” 一室静默,最后,还是白茶的声音打破了静谧。 “婆婆,我同意这一千五百人出山。”白茶解开了自己心中的疑问,也不再纠结,干脆的对花婆婆说。 “太好了,姐姐,”清欢高兴的说,她真的有点怕自己这个情绪不定的姐姐出尔反尔。 不过现在好了,姐姐这么痛快的同意了。 “紫槐,你跟我们一起出去吧,你也已经十来年没出去过了,咱们一起出去看看……” “紫槐不行,” 白茶比刚才还干脆的说, “紫槐的身子受过伤,想要出去看看,什么时候都行,但出去参战不可以。” 白茶的口吻不容反驳,清欢只好拉着紫槐的手惋惜,可没等她惋惜够,白茶又开了口, “清欢,你不用舍不得紫槐,因为,你也不用出去。” “我不去怎么行,” 清欢急了, “瑶瑶虽然反应快,学的东西也杂,兵书也看过不少,但遇到两军对决这种事,还是需要我和红衣这样的人帮衬的,你怎么可以只派兵,不派将?……” 清欢对白茶的态度很不满,索性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将我自然是会派的,而且绝对不会比你差。” 白茶面对清欢的指责,很淡定,像是已经把一切都计划好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不比我差?白茶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在桃源,论领兵,论机关消息,论阵法,综合来看,有几个能在我之上?你想敷衍我,也不必如此打击我。” 清欢不服气。 “清欢如今你还真是自信了呢。” 白茶不紧不慢的说着,语调几乎没有起伏,让清欢一开始都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但是,一转念,她忽然明白了, “白茶,你什么意思,你,你不会要领军出征吧?” 清欢话一出口,自己的头先摇的像个拨浪鼓, “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会愿意出山,这……” 可面前的白茶已经重重的点了下头, “没错,我这次要跟着瑶瑶出征,还望婆婆允许。” 白茶眼神坚定,看向了花婆婆。 第447章 桃源(二十八) 花婆婆显然也没想到白茶会主动请缨,但她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老人,只略微迟疑了一下就点了头, “白茶愿意领兵出战,自然是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小清欢,你就不要和姐姐争了。” 清欢闻言一脸沮丧,有些不满的嘀咕道: “她要去,谁又能争得过她,就算这一次,我们要不是有瑶瑶和端木先生超强的战力,就算是冒险也就最多能打她们个猝不及防,最终也夺不了指挥台。” 花婆婆听见清欢这么说,也赞同的点点头,夸道: “清欢如今看问题越发全面了,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这很好。” 白茶却说: “能看到这一点固然不错,但清欢你也要记住,无论是怎么赢的,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你既然提到超强的战力,那就要知道,超强的战力也是影响战局胜负的一个关键,今天能出现在你的队友身上,明天就有可能出现在你的对手那边,所以,无论为将为帅,都要把这些可能的因素考虑在内。只要是对决,就一定要把所有可能出现的因素考虑到,必须做好对策或者说是要留好后手。” 水瑶开始还以为白茶只是要自谦几句,显示一下大度而已,听到最后才有些明白。她看着收起了嬉笑,郑重的点着头的清欢,忍不住问道: “白茶姐姐,也就是说,这场比试,你其实也是有后手的?我们并没有真正的赢。” 白茶看着水瑶,摇了摇头, “错了,这场比试,我已经尽力,你们确实赢的漂亮。” 水瑶听见白茶这么说,还是觉得哪里好像不对,模糊中似乎有个念头在心中一闪,却总也抓不住, “白茶姐姐,你是想说……” “没错,这场比试,你们赢了,但如果这是真正的战场,我不会认输,只会采用极端的手段和你们同归于尽。” 白茶见水瑶迟疑的没有把话说完,爽快的把她说了一半的话接上, “所谓最后的后手,就必然会伴随着牺牲。如果这是死生决战,背后是我无法放弃的亲人,我一定会祭出最后的手段,纵死也会挡住敌人。” 她迎着水瑶的注视, “所以,瑶瑶,从桃源出去以后,只有我在,就绝对不会让人伤你分毫!” “还有你,红衣,” 她继而看向红衣, “我已经知道了你这些年的遭遇,放心,今后白茶姐姐会护着你。” 这句话,瞬间让红衣泪流满面,她知道,十几年来,隔阂在姐妹之间的那道无形的坚冰已经融化了…… “好了,既然外面的情势危急,那就抓紧时间休整一天,后日婆婆送你们出山。” 花婆婆一开口,就是雷厉风行的作风。 “不对呀,婆婆,你说过有惊喜给我们的,到底是什么,怎么还不说啊,别是忘了吧,要不就是心疼了,后悔了,不肯给了。” 清欢捉狭的问道。 “放心,婆婆还没有老到记不住事情的地步,”花婆婆笑着嗔怪道, “不过,清欢,婆婆真的给了,恐怕你又要眼馋了,毕竟你不出山,这惊喜对你来说就是惊吓了。” 接着,一 一句话提醒了清欢,是啊,这惊喜是给瑶瑶的,或者说是给跟随瑶瑶一起出山的桃源武装的,自己刚刚被姐姐白茶抢了工作,这些好像是跟自己没关系了。 不过,开开眼也不错。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要看惊喜,花婆婆也没拖延,带着几个人就来到了桃源的军械库。 于是,清欢后悔了。 花婆婆居然在库房的最里面还设了一个私密的空间,私藏了许多的宝贝,自己作为桃源武装的第二号人物,居然不知道。 哼,看白茶那波澜不惊的样子,她和婆婆是一伙的。 水瑶也很惊讶。 以她的眼光,当然能够看出这些宝贝军械的制造和功效,远超外面东文的水平,甚至,自己送给北疆前线郭大将军的那一批军械,也比不上这里的东西。 而更让她震惊的是,这里居然有火器。 她在禁忌山谷中见过萧家老祖宗遗留下来的一些东西和笔记,那位惊才绝艳的老祖宗曾经研究过火器,也颇有建树,只是研究到中途,迷上了修仙,半途而废了。 而眼前,居然有数量不少上百支火器,而且看上去,虽然比萧家密室中留下的半成品精致完善了许多,但却还能看出些许相似。 在大家不停的赞叹中,花婆婆和白茶商量好了带走的数量,清欢很务实,现在换她留下守家,她立刻化身守财奴,据理力争的给桃源多保证了一些少见的军械,惹的红衣笑骂她是个随风倒的墙头草。 而除了端木渊和花婆婆,没有人发现一直都很活泼的水瑶,再见了这满库的军械火器后,话都少了三分。 喧闹了一整天,夜已经深了,凉风伴着有些凄凉的秋虫鸣叫送来了睡意。 这一夜,心中或安稳,或兴奋的桃源人,都睡得很沉。唯有水瑶,思绪万千,东方刚一泛出鱼肚白,就起身候在了花婆婆的院门外。 等了没多久,就看见花婆婆身穿一件蔚蓝透紫的棉布素裙,披着一件玄色滚边的同色斗篷,提着一个花壶出来给院中的花朵浇水。 她一眼看见院门外的水瑶,笑了笑,似乎并不惊讶,随手打开了院门,水瑶赶紧浅浅的福了一礼,才迈步走了进来。 花婆婆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紧不慢的浇着花, “瑶瑶这么早就过来,是有事吗明日就要启程了,今日原是应该好好歇息的。” 花婆婆低着头浇花,并没有看水瑶,水瑶却觉得她已经有意无意的看清了自己淡淡的黑眼圈。 这个老人,不知道经历过多少人间的风雨,真的很睿智。 “婆婆,我只想问问,大家都叫您花婆婆,那您本姓是什么呢?是姓花吗?还是……姓萧?” 水瑶单刀直入,干脆的问道。明日就要启程,她不想留个疑问在心里,也不想做无谓的试探。 她满眼期待的盯着花婆婆,心中已经想到该怎么把这件事最快的告知芸娘,可对面的花婆婆却笑着摇了摇头, “我是不姓花,但也不姓萧。” 第448章 桃源(二十九) “什么?”内心有些激动的水瑶顿时有些傻眼。 怎么可能,婆婆怎么可能不是萧家人? 昨日看过的那些精巧的机关消息,白茶和清欢她们明确告诉自己,那些都是婆婆的杰作。桃源中所有人都机关术都是婆婆教授的。 更重要的是,她自己也从那些东西上面,看到了一脉相承的痕迹。甚至为了不出意外,她自己还带了一个小件的东西在房间里拆卸开来,研究了半个晚上,才满怀信心的来问的。 可婆婆竟然说她不姓萧。 一头雾水的水瑶跟在花婆婆的身后,陪着她浇完了满院子的花,才一起回到房内,花婆婆净过了手,煮上了一壶新茶。 “你为什么要认为我姓萧呢?” 花婆婆很满意水瑶的定力,明明心里有事,还能耐心的陪自己在院子里转了一大圈。 “实不相瞒,婆婆,有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她也懂机关算术,而且,她做的机关和您有相似之处,而她,是萧家的嫡系传人。” 水瑶没有隐瞒花婆婆,坦诚的把芸娘娘亲的背景说了出来。 花婆婆听了眼中明显多了几分神采, “萧家人,萧家的嫡传子弟,他们还有传承人,这真是没想到。” 水瑶听出来了话外之音, “婆婆,你的意思是你知道萧家。” “不错,我知道萧家,就是不知道你口中的萧家嫡系,如今的机关术还剩下几分先祖的功力,又有没有进步和创新。 说起来我进桃源已经二十多年了,外面的事情确实知道的不多,难道萧家又重新兴盛起来了?” “那倒没有,”水瑶如实回答,婆婆的态度看着有些难测,一时之间,她也无法看出婆婆对萧家是敌还是友。 花婆婆显然也看出了水瑶的戒备,微微笑了起来, “别担心,婆婆我对萧家人没有敌意,甚至,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萧家人。” 她看着水瑶疑惑的眼神, “不过,我确实和萧家人算是有点关系,因为我这一脉的机关术,实在也是源自萧家那位老祖宗。” 花婆婆煮好了茶,抬手倒了一杯,放在水瑶面前,慢悠悠的讲了下去, “我从小父母双亡,跟着祖父长大的,祖父是个木匠,很高寿,记忆中我小时候他的年纪就已经很大了,但身体硬朗,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教我各种器械的制作,当然,大多都是一些使用方便的农具。 不过,在农闲时,他也会给我做玩具,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他做的那些玩具,小小的我,没多久自己就能复刻出来,于是就开始试着教我一些复杂的机关,我居然也能很快的学会。 我还记得他当时笑着说,看来终究是艺不该绝,上天给他送来了传人。 我跟着祖父学习,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祖父曾经说过我的天分比他还要好些,可惜是个女子。” “女子怎么了?婆婆你现在的成就不输给男子啊?” 水瑶不解的问道。 花婆婆苦笑了一声, “傻孩子,女子在这世上,想要做点什么,实在是比男子要难许多。 我十五岁及笄后,就开始有人上门求亲,祖父虽然舍不得我,但为我将来着想,还是给我选了一户好人家,让我出嫁了。 婆家是一户耕读传家的人家,家里有田,每一辈子都供养着一两个读书人。我成亲的那一年,夫君刚中了秀才。所以,这亲事 还算是我家高攀了。 后来我才知道,为了这门婚事,祖父给了媒人不少谢银,还陪送了不少的嫁妆。好在祖父虽然不算勤勉,但我们实际上做的东西销路不错,家底还是有些的。 我嫁人后,夫家因为家里又出了秀才,就把家从乡下搬到了县城,说是为了夫君读书方便,但却花了不少银子,家底空了不少。 因为我做了秀才娘子,所以,不能在做出嫁前的活计,只能在家相夫教子,坐吃山空。 夫家人认为我夫君很快就能中举当上官老爷,所以,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读书读的也很用心,但我却慢慢看出,他并不是读书的种子,中举几乎不可能。 但一家人都不相信,就这样,一年年下去,入不敷出,家里的银钱越来越少,公婆和夫君的脾气也越来越坏,唯一做工挣银子的二弟也越来越不满。终于到了快要熬不住的时候,忽然遇上了一个灾荒年,年景不好又爆发了时疫,公婆和夫君都病倒了,我侍候到最后,也病倒了,还失去了腹中已经成型的孩子。” 听到这里,水瑶已经有些后悔了,也许她不该问及花婆婆的往事。 花婆婆看出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只是笑了笑,拍了拍她的小手,安慰道, “不用替我难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果今天不说,我自己都快忘了。 那场时疫,带走了我的孩子,夫君还有婆婆,我留在那个家中,天天看到的都是嫌弃的眼神,而就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祖父居然来了。因为灾荒,他想来给我送些粮食,可又因为时疫,耽搁了进城,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我,却是看到我一副凄惨模样。 祖父怒了,执意要带我回娘家,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商量的,也许是夫家也不想养着我这么个累赘吧,就让我跟着祖父走了。 其实,我也不愿意在那个家里再待下去了,明明我可以自己靠自己挣银子,可他们不让,说我抛头露面丢读书人家的脸,可又嫌弃我是个累赘,说我几年不生孩子,好容易有了孩子又遇上灾年,是个没福气的,还说估计我夫君屡试不中也是因为我克的……” 花婆婆讲着往事,云淡风轻的笑着,但水瑶却看出了那笑容中的痛。 “我回到祖父家,从此开始和他学习真正一些高难度的技艺,那时候我才知道祖父有多厉害,他做出的东西有多神奇。 而且,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祖父他竟然是那个传说中的萧家老祖宗的亲传弟子。” 第449章 桃源(三十) “萧家老祖宗的亲传弟子?”水瑶一阵吃惊,接着又释然,怪不得自己看着婆婆的机关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呢,原来是一脉相承。 “只是,那位萧家老祖宗,不是传说修仙去了吗?怎么会收婆婆你的祖父为弟子,而萧家人为什么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呢?” 水瑶敢肯定,芸娘娘亲从来没有提到萧家还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弟子。而花婆婆的祖父,单看花婆婆的本事,就知道起码在机关术上面,不是泛泛之辈。 “我祖父遇到他师父,实在是个偶然,那时候,萧家老祖宗已经离开了萧家,他的足迹已经踏遍了东文的土地,只是如闲云野鹤一般,从来不在一个地方久居,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而我祖父,那时候是一个不知道自己姓氏名谁的小乞丐。 一次偶然,让萧老祖发现了我祖父的天赋,留在了他的身边教导,这一留,留了十二年。 我祖父说他师父离开的很突然,倒也不算不辞而别,只是在一个平常的清晨,跟他打了个招呼就要走,我祖父不舍得,他师父却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时间到了就要离开,不必强求。还说无论哪一行,都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让我祖父今后自求多福,然后就无牵无挂的走了。 本来以我祖父的本事,去工部效力也能有不错的前途,但他说师父告诫过他,最好不要去招惹朝廷,平安一生最重要。而祖父秉性憨厚,于是就做了一辈子的木匠。 后来,他也悄悄去找过萧家的后人,只是萧家人根本就不相信以他的年龄,会是萧老祖的弟子,而且那萧家也已经一代不如一代,于是,他就又回到了遇见师父的地方,在那里生活直至寿终。” “原来是这样。” 水瑶看着花婆婆,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婆婆,我娘亲的机关术是你教的吧?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呢?她的手里有一个木雕苹果,是你给她的吗?” “那还真不是。” 出乎水瑶意料,花婆婆居然否定了水瑶的说法。 “你娘的机关术其实比我还好些,桃源中的很多大型机关都是她指导过的。” “我娘亲这么厉害?” 这次,水瑶是真的吃惊了,东方秋月来自蓬莱仙岛,武功高,会幻术也就算了,这机关术竟然比花婆婆还要高超吗?要知道,她初来东文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啊。 “不错,你娘的本事,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大,毕竟,从来没有人能把她逼到过绝处。” 花婆婆肯定的说。 “还有,那只木雕苹果,我也见过,却跟我没有什么联系,那是她从蓬莱仙岛带来的。” 这话一出,水瑶是真的吃惊了。 “从蓬莱仙岛带来的?怎么会这样?那种苹果,我芸娘娘亲家里也有一只啊?如果说是婆婆您做的,倒还解释的通,毕竟你们同样都是源自萧老祖的传承,可现在怎么又会和蓬莱仙岛扯上关系?” 只是水瑶的疑问还没有人解答,花婆婆却疑惑了, “你的芸娘娘亲是谁?她也有源自萧家的传承?” 于是,水瑶赶紧又把萧芸娘的身份解释了一番。 “没想到萧家销声匿迹了这么久,还是把萧老祖的技艺传承下来了,也算可喜可贺。” 花婆婆吃惊过后,倒是很开心。 不过,她思忖了一会儿稍有些迟疑的说: “如果你的义母出自萧家,她的手里还有一般模样的木雕苹果,最大的可能是你亲娘秋月也见过萧家的那位老祖宗,她的机关术很有可能传自萧老祖。” 这真是一个大胆的猜测,水瑶在心里估算着,这萧老祖要是活到娘亲小时候,起码也得二百多岁了吧?这要是在东文,都可以被称作祥瑞了。 但想到那位的各种传说,又觉得不是没有可能,或许他真的修仙有成,进了蓬莱,见过娘亲呢,毕竟,这是个听起来最合适的解释。 无论真相如何,现在眼前的当务之急还是南疆的隐患,水瑶在脑海中几个思绪翻滚,很快就不再纠结,她从怀中掏出那一金一黑两把鱼形钥匙,递给花婆婆。 “婆婆,既然我要带走桃源的兵马,这钥匙还是要给你做个信物。” 花婆婆笑着接过钥匙, “难为你还知道把这钥匙给我,要知道,没有这钥匙,你还真是无法带着白茶她们走。” 水瑶一时没有听明白花婆婆的意思,只以为婆婆是怪自己拿信物出来的晚了,只是乖巧的陪着笑了,并没有多想。 花婆婆也没有解释,转身进了卧房,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响过后,从屋内拿出一个小巧玲珑的檀木匣子,打开后,里面竟然同样是一金一黑两把鱼形钥匙。 水瑶看着花婆婆把金色钥匙和黑色钥匙都从盒中取出,分别和自己带来的钥匙拼合在一起,成了浑然一体的金色和黑色两把完整的鱼形钥匙。 花婆婆将两把钥匙一起摆在案几上,水瑶看出两只鱼儿首尾相连,竟然宛如一个完美的太极八卦图案,只是一金一黑的两只阴阳鱼中间空出来了一个圆圆的孔洞。 “这钥匙究竟是做什么用的?”水瑶这时也忍不住发问了。 她原以为是娘亲给自己留下的启用桃源的令符,但现在看来,即使在她没有出示钥匙的情况下,婆婆她们已经接受了自己,那这钥匙又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好在花婆婆并没有卖关子, “这把金色的是你娘打造的,它的用途真的就是一把开门的钥匙,至于开启哪里的大门,你明天就知道了。”花婆婆笑着说道, “至于这把黑色的,是你娘从蓬莱仙岛带来的,做什么用的我就不知道了。”花婆婆把不知什么材质的黑色鱼形钥匙递给水瑶,又添了一句, “不过,桃源这把金色钥匙是你娘按照这把黑色的仿制而成的,我推测这黑色的应该也是把不知道能开启哪里的钥匙吧。” “萧家老祖宗的亲传弟子?”水瑶一阵吃惊,接着又释然,怪不得自己看着婆婆的机关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呢,原来是一脉相承。 “只是,那位萧家老祖宗,不是传说修仙去了吗?怎么会收婆婆你的祖父为弟子,而萧家人为什么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呢?” 水瑶敢肯定,芸娘娘亲从来没有提到萧家还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弟子。而花婆婆的祖父,单看花婆婆的本事,就知道起码在机关术上面,不是泛泛之辈。 “我祖父遇到他师父,实在是个偶然,那时候,萧家老祖宗已经离开了萧家,他的足迹已经踏遍了东文的土地,只是如闲云野鹤一般,从来不在一个地方久居,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而我祖父,那时候是一个不知道自己姓氏名谁的小乞丐。 一次偶然,让萧老祖发现了我祖父的天赋,留在了他的身边教导,这一留,留了十二年。 我祖父说他师父离开的很突然,倒也不算不辞而别,只是在一个平常的清晨,跟他打了个招呼就要走,我祖父不舍得,他师父却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时间到了就要离开,不必强求。还说无论哪一行,都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让我祖父今后自求多福,然后就无牵无挂的走了。 本来以我祖父的本事,去工部效力也能有不错的前途,但他说师父告诫过他,最好不要去招惹朝廷,平安一生最重要。而祖父秉性憨厚,于是就做了一辈子的木匠。 后来,他也悄悄去找过萧家的后人,只是萧家人根本就不相信以他的年龄,会是萧老祖的弟子,而且那萧家也已经一代不如一代,于是,他就又回到了遇见师父的地方,在那里生活直至寿终。” “原来是这样。” 水瑶看着花婆婆,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婆婆,我娘亲的机关术是你教的吧?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呢?她的手里有一个木雕苹果,是你给她的吗?” “那还真不是。” 出乎水瑶意料,花婆婆居然否定了水瑶的说法。 “你娘的机关术其实比我还好些,桃源中的很多大型机关都是她指导过的。” “我娘亲这么厉害?” 这次,水瑶是真的吃惊了,东方秋月来自蓬莱仙岛,武功高,会幻术也就算了,这机关术竟然比花婆婆还要高超吗?要知道,她初来东文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啊。 “不错,你娘的本事,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大,毕竟,从来没有人能把她逼到过绝处。” 花婆婆肯定的说。 “还有,那只木雕苹果,我也见过,却跟我没有什么联系,那是她从蓬莱仙岛带来的。” 这话一出,水瑶是真的吃惊了。 “从蓬莱仙岛带来的?怎么会这样?那种苹果,我芸娘娘亲家里也有一只啊?如果说是婆婆您做的,倒还解释的通,毕竟你们同样都是源自萧老祖的传承,可现在怎么又会和蓬莱仙岛扯上关系?” 只是水瑶的疑问还没有人解答,花婆婆却疑惑了, “你的芸娘娘亲是谁?她也有源自萧家的传承?” 于是,水瑶赶紧又把萧芸娘的身份解释了一番。 “没想到萧家销声匿迹了这么久,还是把萧老祖的技艺传承下来了,也算可喜可贺。” 花婆婆吃惊过后,倒是很开心。 不过,她思忖了一会儿稍有些迟疑的说: “如果你的义母出自萧家,她的手里还有一般模样的木雕苹果,最大的可能是你亲娘秋月也见过萧家的那位老祖宗,她的机关术很有可能传自萧老祖。” 这真是一个大胆的猜测,水瑶在心里估算着,这萧老祖要是活到娘亲小时候,起码也得二百多岁了吧?这要是在东文,都可以被称作祥瑞了。 但想到那位的各种传说,又觉得不是没有可能,或许他真的修仙有成,进了蓬莱,见过娘亲呢,毕竟,这是个听起来最合适的解释。 无论真相如何,现在眼前的当务之急还是南疆的隐患,水瑶在脑海中几个思绪翻滚,很快就不再纠结,她从怀中掏出那一金一黑两把鱼形钥匙,递给花婆婆。 “婆婆,既然我要带走桃源的兵马,这钥匙还是要给你做个信物。” 花婆婆笑着接过钥匙, “难为你还知道把这钥匙给我,要知道,没有这钥匙,你还真是无法带着白茶她们走。” 水瑶一时没有听明白花婆婆的意思,只以为婆婆是怪自己拿信物出来的晚了,只是乖巧的陪着笑了,并没有多想。 花婆婆也没有解释,转身进了卧房,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响过后,从屋内拿出一个小巧玲珑的檀木匣子,打开后,里面竟然同样是一金一黑两把鱼形钥匙。 水瑶看着花婆婆把金色钥匙和黑色钥匙都从盒中取出,分别和自己带来的钥匙拼合在一起,成了浑然一体的金色和黑色两把完整的鱼形钥匙。 花婆婆将两把钥匙一起摆在案几上,水瑶看出两只鱼儿首尾相连,竟然宛如一个完美的太极八卦图案,只是一金一黑的两只阴阳鱼中间空出来了一个圆圆的孔洞。 “这钥匙究竟是做什么用的?”水瑶这时也忍不住发问了。 她原以为是娘亲给自己留下的启用桃源的令符,但现在看来,即使在她没有出示钥匙的情况下,婆婆她们已经接受了自己,那这钥匙又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好在花婆婆并没有卖关子, “这把金色的是你娘打造的,它的用途真的就是一把开门的钥匙,至于开启哪里的大门,你明天就知道了。”花婆婆笑着说道, “至于这把黑色的,是你娘从蓬莱仙岛带来的,做什么用的我就不知道了。”花婆婆把不知什么材质的黑色鱼形钥匙递给水瑶,又添了一句, “不过,桃源这把金色钥匙是你娘按照这把黑色的仿制而成的,我推测这黑色的应该也是把不知道能开启哪里的钥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