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弦小夫人》 第47章 沈大人他连吃带拿 张媒婆的嘴巴很厉害,都不用春喜开口,就把柳父骂了个狗血淋头。 明知道自己儿子好男风还祸害好人家的女儿,真是缺德到家了。 路过的商客听到这等猎奇之事,再也挪不动步子,恨不能凑到当事人面前听得更真切些。 那柳公子跟马夫真的在野外干那种事了? 马夫成日干粗活,体力肯定在柳公子之上,柳公子竟不觉得屈辱? 柳公子这癖好是怎么养成的,难道柳掌柜也…… 无数好奇探究的目光让柳父气得险些吐血,他不敢再跟张媒婆纠缠,果断收下银票退了与春喜的婚事。 待众人离去,柳父立刻给卫凌泽传信,然后带着钱和伙计去盂县救儿子。 命案已破,结案陈词送上去,卫凌泽立刻得了陛下召见。 御书房里,已经年近半百的昭武帝对他欣赏有加,赞不绝口,卫凌泽很是谦虚,不敢居功,一番客套后,昭武帝下旨,擢升他为正四品羽林中郎将。 连升两级,一跃成为天子近臣。 从宫里出来,上了马车,卫凌泽的唇角才缓缓上扬。 过去三年一直笼罩在他头顶的阴霾总算是过去了。 卫凌泽心情很好,当即让行舟去摘星楼定了包厢,邀请京兆府的同僚明天晚上一起庆功吃饭。 当然,他也不忘让人通知沈清渊。 他进京兆府还不到两个月就立功升职,而沈清渊在京兆府待了十年却无所建树,两相对比,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足以把沈清渊踩在脚下。 沈清渊拿什么跟他抢春喜? 想到春喜在失去沈清渊的庇护后就会乖乖回到他身边,卫凌泽脸上笑意更深,路过首饰铺,他还下车亲自挑了一支沉甸甸的足金金簪。 之前春喜在萧家看到金元宝两眼都在放光,这金簪虽然俗气,但她应该会喜欢。 卫凌泽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回家。 行舟定好包厢回来,也带回了柳掌柜的信。 看完信,卫凌泽的表情寸寸崩裂,变得铁青。 他费了一番周折才让柳家出面假意迎娶春喜,没想到春喜完全不领情,硬生生把婚给退了。 春喜怎么可能对盂县的事如此了解,肯定是沈清渊在背后帮她。 什么正人君子,这个老东西分明是居心叵测! 沈清渊并不意外会接到卫凌泽的邀请,第二日坦然赴宴。 案子告破,众人都提前下值来吃饭,因为沈清渊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走进包厢时,众人都团团围在卫凌泽身边,府尹李明德更是满脸堆笑,尽显谄媚。 看到他,笑闹声戛然而止,好像他不是应邀前来的客人,而是不受待见的煞星。 “沈大人养着伤又不用上值,怎么来得这么晚,得先自罚三杯才行。” 李明德发话,其他人立刻附和,一通忙活后,满满当当三杯酒就摆在了沈清渊面前。 沈清渊没动,目光扫过众人:“我并未迟到,现在才到下值的时辰,是诸位早退了。” 众人一听这话就觉得扫兴。 这次案子又不是他破的,因为他贸然行事,害死了好几个人,上面发下来的赏银还得拿一部分出去抚恤。 卫大人请他来做什么呀。 众人看沈清渊的眼神都不善起来,李明德怕沈清渊揪着他们早退的事不放,一时也不敢多话,半晌,还是卫凌泽开口:“今天大家都是应我之邀来的,有什么话坐下再说。” 包厢摆了两桌,卫凌泽做东,他这一桌自然是主桌。 主桌没给沈清渊留位置,沈清渊去到旁边那桌。 众人复又热络地向卫凌泽贺起喜来。 因对沈清渊不满,众人在夸卫凌泽时,都会踩沈清渊两句。 卫凌泽今年才二十二,即便瘫痪在床三年,也还是相当的年轻有为,不像沈清渊,在京兆府都待了十年了,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而且卫凌泽马上就要迎娶才貌双全的萧家大小姐为妻,仕途婚姻双丰收,沈清渊呢,克死了两任妻子不说,快到而立之年膝下连个子嗣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 卫凌泽含笑听着,并不阻止。 沈清渊就更不在乎了。 一群大老爷们儿聚在一起嚼舌根,丢脸的是他们,他为什么要往心里去? 卫凌泽出手阔绰,点的都是摘星楼的招牌菜,沈清渊每一样菜都尝了一口,觉得好吃的就多吃两筷子。 和上次在萧家吃席的春喜一模一样。 沈清渊吃得实在认真,一群人说着说着便没了劲儿,却又同时在心里鄙夷。 就知道吃,难怪十年都不得升迁。 沈清渊不仅要吃,发现有一盘炸丸子特别好吃,还招呼伙计另做一份儿一会儿要带走。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刷新了对沈清渊的认知。 连吃带拿,姓沈的你脸可真够大的。 卫凌泽暗暗抓紧酒杯,手背青筋鼓跳。 他本以为沈清渊被众人如此嘲讽,一定会如坐针毡、颜面尽失,谁知沈清渊一直泰然自若,食欲一点儿都不受影响。 沈清渊要把这份炸丸子带给谁? 这般想着,卫凌泽直接问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沈清渊身上。 沈清渊眉眼微弯,露出不常见的温和笑意:“自然是带给我在意之人。” “……” 嘶! 姓沈的中邪了吧,这种甜得倒牙的话怎么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卫凌泽咬紧牙关,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春喜的脸。 老东西,找死! 其他人都在趁机巴结卫凌泽,只有沈清渊在专心干饭,所以他是第一个吃完的。 吃完饭,沈清渊便拿着伙计送来的炸丸子走了。 他刚离开客栈,卫凌泽便嘭的一声放下酒杯站起来。 “姓沈的要走就走,卫大人不用管他,咱们继续喝。” 李明德说着便要哥俩好地去揽卫凌泽的肩膀,被卫凌泽避开:“账都记在我头上,诸位慢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卫凌泽的脸色很难看,全然没有之前的春风得意,众人虽然喝得有些上头,却也感受到不妙,不敢阻拦。 沈清渊的马车不快,卫凌泽很快就追了上去,没多久,曹家所在的巷子便映入眼帘。 沈清渊在巷口下车,拎着丸子敲开曹家的门,没一会儿,春喜便出来了,看到他,春喜肉眼可见的高兴。 沈清渊却没有进院子,而是带着春喜去往巷子的另一头。 卫凌泽远远看着这一幕,心中狂暴肆虐,恨不得把沈清渊千刀万剐。 春喜是他的,谁都不能把她抢走! 想到这里,卫凌泽大步上前,推开了曹家的院门。 王氏正在扫院子,冷不丁看到面色冷寒的卫凌泽,吓了一大跳。 天爷啊,大少爷怎么亲自来了? 第48章 她会做好沈夫人 卫凌泽来得突然,一身气息冷肃慑人,王氏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连茶水都不敢去准备。 昨晚孩子闹腾得厉害,曹武抱着哄了大半夜,这会儿正在屋里呼呼大睡,钱氏不能见风,春喜又出门去了,身边无人,王氏两腿都跟着发软。 卫凌泽坐得也很不舒服。 春喜家太小了,还很破烂,身下的椅子又硬又窄,跟受刑似的。 心里越发烦躁,卫凌泽皱眉问王氏:“你不知道柳家背后的人是谁吗?” 喝了不少酒,卫凌泽的嗓子有些哑,眸子又冷又沉,一开口,便把王氏吓得跪下,她小声辩解:“我知道柳家背后是大少爷,但清远侯夫人非逼着春喜嫁给沈大人,萧家老夫人都同意了,我也没有办法啊。” 王氏不知道春喜是怎么给柳公子扣上好男风的屎盆子的,但柳家既然退了亲,就说明春喜是有本事的。 王氏做不了春喜的主,只能把锅都推到清远侯夫人头上。 反正春喜过不久就要嫁到清远侯府去了,卫凌泽找侯府的麻烦也是应该的。 卫凌泽眸光微闪:“你的意思是,她不愿意嫁给那个老东西?” 老东西? 沈大人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也不算多老吧。 王氏在心里反驳,但听卫凌泽这样称呼便知道他和沈清渊有仇,连忙点头:“是啊,沈大人年纪一大把,哪里比得上大少爷,可清远侯夫人不仅拿我们一家老小的性命要挟,还到处散播谣言,说阿喜跟沈大人有了肌肤之亲,阿喜的名声尽毁,不嫁也不行啊。” 这段时间卫凌泽也派人调查了沈清渊,知道他和莫氏并非亲生母子,关系并不好,之前克死的两任妻子也多半是莫氏从中作梗。 莫氏图谋的无非是清远侯世子之位,借机逼沈清渊娶春喜做续弦,就是不想让沈清渊得到助力,若是春喜日后丢丑或者犯下大错,莫氏就能抓住沈清渊的小辫子了。 难道这段时间春喜和沈清渊其实是在故意做戏? 他们一个不想嫁,一个不想娶,偏偏屡屡在他面前举止亲昵,难道是想激他出手毁了这桩婚事? 呵!懦夫! 自己不敢承担不孝的罪名反抗继母,竟然拿旁人做筏子。 前后串联,卫凌泽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 看透真相后,这两日积压在胸腔的躁郁顿时消散,卫凌泽也没了急切想要夺回春喜的心情。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都是春喜自找的。 她不是不甘心低人一等么,那就让她嫁进清远侯府,被莫氏好好磋磨一番,看看世家大族的正头娘子是不是这么好做的。 现在她是自由身,觉得自己有的选有些傲气也正常,等她困在侯府,日日受磋磨,能救她的就只有他了。 更重要的是,卫凌泽不想让沈清渊如意。 沈清渊想借他的手反抗莫氏,他偏要沈清渊算计落空。 等春喜心灰意冷,求到他面前,他再制造机会让春喜假死脱身就好了,反正沈清渊已经克死两任妻子,再“克死”春喜也不足为奇。 想到这里,卫凌泽周身冷意消融,唇角甚至带了笑。 王氏觉得诡异极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大少爷不会是气疯了吧? 正想着,卫凌泽取下腰间玉佩递给王氏:“把它交给春喜,就说是我送她的新婚贺礼。” “这就不用了吧,怎么能让大少爷破费呢。” 王氏下意识地拒绝,卫凌泽顿时沉了脸:“我让你拿着就拿着!” 王氏不敢再推辞,双手接过玉佩,卫凌泽这才满意离开。 另一头巷尾,春喜一脸惊喜地吃着丸子。 “摘星楼的厨子手艺就是好啊,这丸子炸得好好吃,大人怎么突然想到送丸子给我吃?” “陛下给卫凌泽升了官,他今日在摘星楼宴请同僚。” 沈清渊神情淡淡,好像他顺手从宴席上带一份炸丸子给春喜是不值一提的事。 春喜暗暗咋舌。 连吃带拿这不是她才干得出的事吗,沈大人被她带坏了? “怎么了?” 沈清渊疑惑,春喜连忙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大人干得漂亮。” 两腮被丸子塞得鼓鼓的,春喜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整个人像只努力进食的仓鼠。 沈清渊不自觉捻了捻指尖,忍下想戳春喜脸颊的冲动移开目光:“退亲的事进行得顺利吗?” 春喜飞快地嚼嚼嚼,咽下嘴里的东西说:“很顺利,多亏大人告诉我柳逢源的消息,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他好男风,这下他真得躲到青州才能说亲了。” 春喜眉飞色舞,像是打了一场大胜仗。 沈清渊眸底染上笑意,又听到春喜问:“大人呢,还顺利吗?” “顺利,”沈清渊点头,把莫氏立下的字据递给春喜,“我不仅拿回了我娘的嫁妆,还让她写下了欠条。” 春喜用裙摆擦掉手上的油污才接过欠条,看到上面的东西,忍不住瞪大眼睛:“这么多东西,侯夫人这是把你娘的嫁妆全部挪用完了吗?” “没有,我娘的嫁妆很多,这些东西只占三分之一。” “……”!!! 这张欠条上的东西皆价值不菲,少说也值上万两黄金,沈大人他娘也太有钱了! 春喜先是被惊到,而后意识到这张欠条价值不菲,连忙还给沈清渊:“这样重要的东西还是大人自己保管吧,万一被我弄丢就不好了。” 沈清渊没接,看着春喜说:“我与他们终究是一家人,她不会真的把钱还给我,总能找到各种借口推辞,但只要你拿着这张欠条过门,她便不好摆威风给你立规矩了。” 言下之意,这欠条是他特意给她的尚方宝剑。 她虽没有娘家撑腰,但靠着债主的身份,也不必害怕莫氏刁难。 沈大人真是太好了! 春喜胸口发热,她小心地收好欠条,拍着胸口保证:“大人放心吧,我一定会做好沈夫人的!” 沈清渊颔首:“嗯,我相信你。” 送走沈清渊,春喜才打着饱嗝儿回家,一进门,王氏就把她拉进屋,做贼似的把卫凌泽的贴身玉佩塞给她,还说是新婚贺礼。 “我看大少爷的神色不太对劲,这玉佩要不要想办法埋了,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 王氏虽然贪财,但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也知道有些财是不能贪的。 “这么好的玉佩埋了多可惜,既然是送我的新婚贺礼,那我就收着呗。” 春喜语气轻快。 不管卫凌泽发什么疯,这送到手上的把柄不要白不要。 许是为了报复沈清渊,莫氏故意把婚期定在五月二十六,正好和卫凌泽、萧清禾的婚礼在同一天。 春喜没要聘礼,但沈清渊还是挑了个日子带着青书送了两只大雁和一些点心茶叶来。 王氏心里虽然有些不是滋味儿,但也还是笑着招待。 之后无事发生,一眨眼,便到了婚礼这天。 第49章 该改口唤他夫君 卫萧两家的联姻办得非常盛大。 提前两日,两家便派人在府外布施,城中百姓皆可去领布匹糕点和赏银。 到了婚礼这日,卫家更是请了瀚京最大的乐曲班子,一路敲锣打鼓地去往萧家迎亲,还会抛洒铜板让沿路围观的百姓也沾沾喜气。 春喜要在家梳妆打扮,不能出去凑热闹,却也从李婶口中听说了盛况。 李婶领了卫萧两家的布施,又算好时间跟着卫家迎亲的队伍走了一程,捡了二三十个铜板呢。 “这卫家真是豪气,一路上这喜钱跟撒花似的,迎亲的队伍可壮观了,几乎望不到头,卫大少爷更是俊美无双,我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相貌如此出众的郎君。” 李婶磕着瓜子喋喋不休。 王氏听得心烦。 卫家迎亲的阵仗越大,就显得春喜嫁得越寒酸。 沈清渊虽也是侯门之后,但聘礼就两只大雁一点儿茶叶点心,也太寒酸了,卫大少爷让柳家来骗春喜的时候,一出手就是五百两银子呢。 王氏寻了借口把李婶赶出房间,不死心地又问了春喜一次:“一会儿当真只有沈清渊和他那个随从来迎亲?” “不然呢,人家都是第三次成婚了,娶的还是我这么个连嫁妆都没有的,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春喜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王氏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春喜:“我就是那么一说,你要是跟我服个软,我哪能真的不给你准备嫁妆,成亲都成得这么寒酸,进了侯府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 说到最后,王氏还是红了眼眶。 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之前她还能跟春喜置气,真到了这种时候,还是免不了心疼。 这个死丫头就是太倔了,还不肯服软,清远侯夫人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以后有这死丫头的苦头吃。 春喜没接这话。 王氏说得好听,但她知道不会的。 当初在被调到卫凌泽身边做事之前,她也回过家,想问她娘要一些钱讨好管事,可她娘二话不说就骂了她一顿,说她清闲日子过多了,竟然挑三拣四起来,又说大哥大嫂才刚定亲,婚礼还要花钱,她不该为了躲懒再向家里伸手。 若是她真的开口问她娘要嫁妆,她娘必然会向沈清渊索要十倍甚至是数十倍的聘礼,日后更要让她从侯府拿回更多东西来接济娘家。 这样的嫁妆,她要不起。 王氏嘀咕了半晌,春喜始终不接话,王氏那点儿惆怅很快就淡了,她擦了擦眼角,沉沉道:“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以后别回家来哭。” 没多久,沈清渊就和青书带着一顶两人抬的小轿来接亲。 虽然人数有点儿少,但沈清渊往那儿一站,一点儿也不显得寒酸。 一袭红衣的沈清渊少了平日的严肃凛然,多了两分俊美,加上他唇角含笑,神情和煦,之前被气势压下去的俊美容貌便显露出来。 众人一时不由得感叹。 沈大人年纪虽然大了点,但长得可真好看啊,一点儿也不显老。 而且看这身量,看这宽肩窄腰,在闺房之事上一定是一把好手。 曹武堵在门口拦门,沈清渊又是给红封又是说好话,一点儿架子都没有,众人不免吹捧了王氏几句。 这过日子嘛,要么图钱,要么图人。 沈大人这样好的相貌,这样好的脾气,婚礼简单点儿又有什么可挑剔的? 一炷香后,曹武把春喜背上花轿。 沈清渊翻身上马,青书吆喝一声,轿夫便抬起轿子,轻快地朝前走去。 王氏和曹武忍不住跟了几步,两人皆是泪眼汪汪。 王氏哽咽:“阿喜,你自己好好的!” 曹武则是冲沈清渊道:“沈清渊,你一定要对我妹妹好,不然我拼了这条命都不会放过你的!” 众人见状都很动容,不过等花轿消失在巷口,王氏便擦掉眼泪回到院中待客。 今天钱家的人也来了,她得好好问问之前那一百两银子怎么分! 轿子里,春喜低头看着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喜服,唇角缓缓上扬。 她嫁人了。 婚礼虽然简单,但嫁的是这世上最最好的沈大人,而且还是正头娘子,不是低人一等的妾室或是见不得光的外室。 爹,您在天有灵一定也很为女儿高兴吧。 花轿行至半路,两个迎亲队伍相遇。 卫家的队伍太过庞大,围观百姓忙着抢喜钱,都没注意到还有另外的人成亲,卫凌泽却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沈清渊和他身后那顶不起眼的花轿。 花轿里,坐着春喜。 沈清渊在第一时间感受到卫凌泽的视线,并抬头看了过来。 距离很远,卫凌泽看不清沈清渊脸上的表情,却明显感受到沈清渊目光里的霸道凶悍。 那是和沈清渊平日在京兆府表现出来的截然不同的气场。 好像只要沈清渊想,就能把他踩在脚下。 这个老东西哪儿来的底气? 卫凌泽抿唇,抓紧手里的缰绳,沈清渊已移开目光,带着花轿进了旁边巷子,好像刚刚的对视只是他的错觉。 “大少爷,怎么了?” 卫凌泽勒停了马迟迟没有往前走,行舟立刻上前来。 卫凌泽压下翻涌的戾气摇头:“没事。” 卫家高朋满座,婚礼仪式结束后,卫凌泽陪着宾客喝酒,直到深夜才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婚房。 屋里,萧清禾穿着凤冠霞帔,安静坐在床上。 卫凌泽用喜称挑起盖头,萧清禾随之仰头,倾城绝美的脸上没有丝毫不悦,潋滟的眸底盛满笑意。 交换结发,喝完合卺酒,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下。 萧清禾命人去煮醒酒汤,顾不上拆下自己身上繁重的凤冠首饰,先帮卫凌泽宽衣,只是她的指尖刚碰到卫凌泽的衣领,就听到卫凌泽低哑的声音:“疼。” “哪里疼?” 萧清禾皱眉,满脸紧张。 卫凌泽垂眸,裹着酒气吐出一个字:“腿。” 萧清禾毫不犹豫,当即蹲下查看他腿的情况。 卫凌泽眸底闪过晦暗的快意,而后抓着萧清禾的胳膊把她扔到床上。 “卫郎?” 萧清禾一惊,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拽入狂风骤雨之中,痛楚传来时,她听到卫凌泽带着喘息的声音:“从今日起,你该改口唤我夫君。” 带着命令和绝对掌控,唯独……没有怜惜。 第50章 当真准备好了? 侯府没有宴客,沈清渊带着春喜去祠堂磕了个头,就算了事。 等沈清渊掀开盖头,春喜还有些不敢置信:“这就完了,不用给侯爷和夫人磕头吗?” “不用,他在庄子上陪狐狸精,没回家。” 沈清渊语气淡淡,很自然的抬手取下春喜头上的银钗。 春喜张张嘴,还是不太适应沈清渊的坦诚。 儿子成婚,当爹的为了狐狸精连面都不露,这种话是能跟她这个刚入门的外人说的吗? 看出春喜心中所想,沈清渊挑眉:“不想听?” “当然想听,但这些秘密我真的能听吗?” 而且谁家新婚夜不忙着洞房光顾着八卦啊? “你已是我的妻,关于我的一切,你都可以知道。” 沈清渊给出肯定回答,春喜当即道:“这么听有点儿干巴,要不来点儿酒菜一起?” 大人都不拿她当外人,她就更不能见外了。 穿着嫁衣,又难得梳妆打扮了一番,春喜这一路都很安静,沈清渊还以为她会因为身份不同有所变化,听到这话眸底染了笑。 这还是他认识的春喜。 虽然不用宴客,沈清渊还是让青书从摘星楼定了一桌酒菜,饭菜很快送来。 春喜早上就没吃东西,这会儿饥肠辘辘,等沈清渊动了筷子,连忙跟着吃起来,刚吃了两口,便又听到沈清渊说:“我是萧家老太爷和萧老夫人的老来子,已故的清远侯夫人是我的小姑姑。” “……” 春喜夹菜的手一抖,筷子险些掉下去。 这么重大的消息大人不铺垫一番就这么直接来吗? 沈清渊不是个好的说书先生,但春喜是个很好的听众,她很快压下惊讶,配合地问:“他们为什么要把大人送到侯府来?” “清远侯出身贫寒,封爵后又立下不少战功,升无可升,便只能赐婚,世家权贵知道一旦战事止息,他就不会被重用,皆是不愿,清远侯眼光也高,他在一次宴席上看中了我的小姑姑,并以战功求娶……” 皇室权贵虽然看不上清远侯,但当时战乱未休,还要靠清远侯稳定军心,清远侯以战功求娶,陛下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而萧家也不能抗旨。 先帝同意赐婚,两人很快结为夫妻。 然而清远侯不过是个粗鄙武夫,身上陋习无穷无尽,投奔而来的家人更是一群不讲道理的野蛮人。 这桩婚事让萧氏如坠炼狱,成婚不久,她便偷偷服用了绝子汤。 清远侯能打赢那么多胜仗,自然知道他的嫡子必须是萧氏所生才能借到萧家的势,成婚多年无子,清远侯到底发觉了真相。 他怒不可遏,却又不能拿萧氏怎么样,只能逼萧家想办法补偿他,不然他就要告到御前,说萧家表面顺从,实则包藏祸心。 谁都知道这是无稽之谈,但当时先帝年事已高,疑心很重,萧家还有一女在东宫为太子侧妃,萧家不敢赌,只能把刚出生的沈清渊送到清远侯府。 然而沈清渊的到来并不能阻止清远侯的落败。 战事平息,天下大定,清远侯手中的兵权很快被夺走,无法得到重用的他开始从人人称赞的大英雄变成空有一身蛮力的粗鄙武夫,他试图想办法补救,却无能为力。 莫氏这个时候的算计给了他致命一击。 两人在莫家老夫人寿宴时被当众发现滚到床上,郁郁寡欢的萧氏闻讯病逝,清远侯从旧日英雄成了忘恩负义、贪财好色的登徒子。 莫氏虽然如愿嫁入侯府做续弦,清远侯对她却是非打即骂,莫氏彻底死心后,送了两个美人给清远侯,从此,清远侯就成日沉迷酒色,再不问其他事。 莫氏觊觎世子之位已久,为了给沈清渊扣上克妻的罪名,她先是给沈清渊娶了身份尊贵却先天不足的礼部侍郎嫡次女,后又趁沈清渊在沂州破案,为他娶了娘家侄女。 婚礼当日沈清渊甚至都不在瀚京。 婚礼之后莫氏便让娘家侄女前往沂州找沈清渊,谁知半路遇到劫匪,香消玉殒。 沈清渊给春喜讲了大半夜的侯府辛秘,春喜虽然听得津津有味,却也忍不住犯困。 熄灯睡下时,她隐隐约约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然而困意太浓,没等她想起来整个人就睡死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沈清渊便起了。 春喜打着哈欠睁开眼,就看到沈清渊背着她在穿衣。 之前帮他包扎伤口,春喜也算是见过他的身体,但那时情况紧急,根本来不及想其他的。 这会儿这么看着才发现这具身体肌理分明,健壮有力。 出嫁前王氏的嘱咐在脑海回响,春喜终于想起昨晚忘了什么。 她忘了跟大人圆房!!! 春喜整个人都清醒过来,正想说些什么,房门被敲响,然后是贾嬷嬷的声音:“大少爷,少夫人,你们醒了吗?夫人命我来取东西。” 新婚燕尔,莫氏让贾嬷嬷来取的自然是元帕。 春喜有点慌,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就见沈清渊从容不迫的从枕头下面拿出一方帕子交给贾嬷嬷。 等贾嬷嬷走远,春喜小声开口:“大人怎么会提前准备这种东西?我虽贴身照顾卫大少爷三年,但从未有过越矩行为……” 到底未经人事,春喜的耳朵有点发红,低着头不敢看沈清渊的眼睛。 话没说完,沈清渊宽大的手掌就落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 “我知道你是清白的,只是你我毕竟差着年岁,我总得给你点时间适应。” “这有什么好适应的?我既答应与大人成婚,就已经做好全部的准备了。” 春喜脱口而出,落在她头顶的大掌一顿,而后下滑变为扣住她的后脑勺。 在她尚未反应过来时,腰间横过来一只手,上下发力,将她整个人捞入沈清渊宽厚的胸膛。 下一刻,沈清渊低头凑近,几乎和春喜鼻尖相抵,唇瓣相贴。 已是天光大亮,窗户开着,屋里光线明亮。 沈清渊的呼吸悉数喷在春喜脸上。 滚烫如铜铁烧融的浆。 这个时候的沈清渊,没了让春喜安心的一身正气,眸光幽暗,如同饿狼。 春喜不自觉屏住呼吸,手心冒出汗来,然后她听到沈清渊含着笑意的声音:“想好了,当真准备好了?” “……” 对不起大人,我刚刚说大话了! 第51章 敬茶 梳洗完毕,春喜和沈清渊一起去主院敬茶。 刚到主院门口,就听到莫氏和清远侯在吵架。 “昨日是渊儿大婚,侯爷都不回来主持大局,也不知道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都成三次婚了,谁知道这回进门这个能活多久,而且他自己都没有宴客,你非让我回来做什么,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有什么值得我见的?” “他是成三次婚了,但越儿和宇儿的婚事还没有着落,侯爷就不为他们考虑一下吗?” “这不是有你吗,你一个庶女都能成为侯府夫人,难道不能给你儿子算计一门好亲事?” 陈年旧事被提起,眼看要爆发大战,沈清渊拉着春喜步入主院,院中伺候的丫鬟连忙高声禀报:“侯爷、夫人,大少爷和少夫人来敬茶了!” 吵闹声戛然而止,两人进屋时,清远侯和莫氏皆端坐在主位,莫氏勾唇笑得端庄又贵气。 但昨晚沈清渊说的那些八卦和刚刚两人的争吵不断在春喜耳边回响,春喜只觉得莫氏这笑很是命苦。 完了,有点难绷! 怕自己会笑出声,春喜连忙低下脑袋,拼命用手掐自己的大腿。 莫氏不知道自己的老底都被春喜知道了,只当春喜胆怯害怕,才会如此低眉顺眼。 贾嬷嬷端来喜茶。 茶水滚烫,即便盖着盖子,也还是有热气溢出。 这是莫氏故意给春喜准备的下马威。 春喜正要去端,手腕忽地被扣住,沈清渊沉沉开口:“来人,去祠堂把我娘的牌位请来。” 莫氏表情微僵:“渊儿,昨日你们不是已经去祠堂给姐姐行了礼了,今日这茶……” “先给我娘敬茶,再给母亲敬,不应该吗?” 沈清渊反问。 莫氏刚要开口,清远侯便不耐烦道:“你不想让新媳妇给你母亲敬茶直说就是,何必把那么晦气的东西弄到这里来。” 萧氏宁可服用绝子汤都不肯给清远侯生孩子,清远侯对她亦是十分痛恨,连她的牌位都不愿看见。 “侯爷……” 莫氏觉得委屈,然而刚开口就被清远侯打断:“你还有两个亲生儿子,等他们成婚,有的是儿媳妇给你敬茶,跟死人争什么。” “……” 她这是在跟死人争吗,她是要树立婆婆的权威,不然以后怎么从新媳妇手里拿回萧氏的嫁妆? 可她连这口媳妇茶都没喝到,新媳妇怎会把她这个婆母放在眼里? 莫氏想要据理力争,清远侯已失了耐性,他豁然起身,掀翻贾嬷嬷手里的托盘。 他养在庄子里的美人脾气挺大的,若不早点回去陪着,怕是又要闹翻天。 滚烫的茶水泼洒而出,沈清渊及时把春喜拉到身后,莫氏和贾嬷嬷被烫个正着,连清远侯的手背都被烫红了一片。 “狗奴才,怎么做事的,弄这么烫的茶是想烫死我啊!” 清远侯一脚踹翻贾嬷嬷,扬长而去,莫氏气得险些撕烂手里的帕子。 迟早要精尽人亡的老东西,烫死你正好! 莫氏深吸了几口气压下怒火,转而对春喜说:“我知道你家境不好,没有陪嫁丫鬟和婆子,我已让贾嬷嬷新买了一些丫鬟和小厮,一会儿就随你去问心院伺候,贾嬷嬷是我身边的老人,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她。” 沈清渊把嫁妆要过去又如何,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一直在家里守着这些东西。 这个叫春喜的连嫁妆都没有,进门以后还不是任她拿捏? 有贾嬷嬷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搬空那些嫁妆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府里上下都知道她把萧氏的嫁妆都还给沈清渊了,等这个逆子发现这些东西不见可就怪不得她了。 莫氏想着心情好转,连对清远侯的怨念都少了两分。 下一刻却听到春喜说:“多谢母亲,但问心院用不到这么多人伺候。” 莫氏面色微沉,贾嬷嬷当即冷声道:“长者赐不能辞,少夫人这是要忤逆夫人吗?” 沈清渊掀眸,扫了贾嬷嬷一眼。 这一眼极有威压,贾嬷嬷却挺直着背脊,半点不曾退缩。 在萧家被打后,回来养了这么多天,贾嬷嬷脸上早已消肿,心里对沈清渊怨恨却日益深重。 这里是清远侯府,不是萧家,她替夫人调教少夫人是天经地义的事,大少爷再不高兴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只是贾嬷嬷身上还有被清远侯踹出来的鞋印,气势被削减了大半。 春喜柔声道:“嬷嬷误会了,阿喜不敢忤逆婆母,只是阿喜听大人说,婆母向来勤俭持家,我以前就是伺候人的,我一个人就能顶三个,肯定能伺候好大人,不需要别人了。” “这没成婚怎么能和成了婚一样?况且你现在是侯府少夫人了,怎么能再干伺候人的活。” 贾嬷嬷反驳,实在觉得春喜上不得台面。 春喜并不生气,眨巴着眼,一脸天真地反问:“我伺候大人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那也不能你一个人把所有的事都干了啊。 贾嬷嬷瞪着眼睛要好好训斥春喜一番,还没开口又听到春喜说:“我听大人说府里眼下已经入不敷出了,连大人已故娘亲的嫁妆都被挪用了些,母亲新买了这么多人,可是有了什么生财的路子?” 春喜两眼放光,要是莫氏敢点头,她马上就会掏出欠条让莫氏还钱。 这个逆子! 莫氏恶狠狠地瞪着沈清渊:“家里倒也没到入不敷出的地步,渊儿你怎么能跟新媳妇说这种事呢,万一吓到她怎么办?” 莫氏咬牙切齿,险些绷不住体面破口大骂,沈清渊理直气壮:“我与阿喜夫妻一体,自然不会对她有任何隐瞒。” 莫氏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但也不敢继续往问心院塞人,只能做出让步:“你能如此节省,可见是个会过日子的好孩子,那些丫鬟小厮可以退掉,但总要让贾嬷嬷教教你规矩才行,这做侯府少夫人可跟你在卫家做丫鬟大不一样。” 最后一句话,莫氏刻意加重语气。 春喜弯眸,看向贾嬷嬷:“那以后就有劳贾嬷嬷了。” 春喜语气乖顺,脸上更是看不出任何异样,但贾嬷嬷就是莫名的心头一颤,而后恼怒。 她吃过的盐比这丫头走过的路都多,还能怕了这丫头不成? 第52章 立规矩 第二日,沈清渊回了署衙上值。 他一走,贾嬷嬷就来给春喜立规矩了。 “大少爷是侯爷的嫡长子,十七岁时就高中状元,是瀚京少有的天纵奇才,若非被克妻之名连累,绝不可能娶你这样的女子为妻。” 春喜点点头:“嬷嬷放心,我打小身体就好,这些年连伤风感冒都很少有,我一定会活得长长久久,替大人破除克妻传言。” 谁关心你活得久不久啊,这句话的重点是这个吗? 贾嬷嬷板着脸,加重语气:“前面两任少夫人都是官家出身,知书达理,少夫人完全没办法和她们相提并论。” 贾嬷嬷把话说得更直白了些,春喜脸上却还是没有半点自卑,反而附和道:“嬷嬷说得对。” 春喜的语气平静又真诚,贾嬷嬷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极了。 静默片刻,贾嬷嬷端起架势:“那少夫人先从走路学起吧,这世家宗妇,不管什么时候仪态都要端庄,不可佝腰驼背,不可耸肩含胸,更不可大步如飞,冒冒失失。” 说着话,贾嬷嬷倒了一碗水放到春喜头上:“少夫人走走看。” 春喜平视前方,一步两步三步…… 从屋里走到屋外,又从屋外走进来,那碗水始终稳稳在她头顶,一点儿要洒出来的迹象都没有。 贾嬷嬷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然后听到春喜问:“嬷嬷,是这样吗?” “……” 是这样没错,但你也走得太稳了吧,你以前是杂耍班子的吗? 走路难不到春喜,贾嬷嬷又改让春喜练坐姿。 屁股只能坐三分之一,身子还得保持挺拔。 寻常人这么坐一会儿就要受不住,春喜却跟玩儿似的,表情轻松极了。 贾嬷嬷刚想鸡蛋里挑骨头,打春喜一下子,却听到春喜说:“嬷嬷不知,我小时候跟我爹练武,马步扎得可稳了。” 贾嬷嬷刚刚举起来的手抖了一下。 少夫人会武,她这把老骨头可不一定打得过。 贾嬷嬷还想改让春喜练敬茶,春喜抢先道:“这些小事情随时都可以纠正,大人昨夜把私库钥匙给我了,还嘱咐我这两日把私库整理一下,顺便挑些回门礼,嬷嬷陪我一起去吧。” 贾嬷嬷到春喜身边就是为了萧氏的嫁妆,自然不会拒绝。 萧氏的陪嫁太多,沈清渊只让青书搬到自己的私库,还没来得及整理,库房里确实有些乱。 贾嬷嬷刚要借机打压春喜,说她配不上沈清渊,然而还没开口,就听到春喜说:“嬷嬷,和我一起把这几个箱子抬到旁边吧,不然都没法往里面走了。” 抬完几个箱子,春喜卷起袖子,大刀阔斧地擦起架子来。 当然她也没让贾嬷嬷闲着,不是让贾嬷嬷打水,就是让贾嬷嬷帮忙把箱子里的东西摆到架子上来。 主要的活都是春喜在干,春喜只是好脾气地让贾嬷嬷帮一下忙,贾嬷嬷拒绝不了,但她年纪毕竟大了,又跟着莫氏享了多年的福,一天下来,只觉得自己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嬷嬷真是厉害,我今天跟着嬷嬷学了好多东西呢。” 春喜竖起大拇指夸赞,贾嬷嬷有些茫然。 她今天不是被少夫人使唤了一天吗,什么时候教过少夫人东西? 哦,她每拿一样东西出来,少夫人都会问她这东西的出处质地、价值几何。 想到这里,贾嬷嬷顿觉嗓子冒烟儿,又干又疼。 这一整天少夫人光顾着问她问题,连口水都没给她喝! 这小妮子肯定是故意的! 以后不能被少夫人牵着鼻子走了,体力方面是少夫人的优势,那就换脑力,让少夫人看账簿算账,只要算错一次就狠狠责罚! 贾嬷嬷打定主意,扶着老腰一瘸一拐地回主院向莫氏汇报情况。 贾嬷嬷走了没多久,沈清渊就从署衙回来了。 见春喜高高卷起袖子,一身灰尘的样子,眉心微皱:“贾嬷嬷今天让你做什么了?” “大人真是小瞧我了,我是那种乖乖被人欺负的人吗,”春喜反驳,眉梢一扬,很是得意,“是我拉着贾嬷嬷把大人的私库整理了一番,现在里面可整齐了,大人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 沈清渊直接拒绝,春喜也不失望,鼻尖微动,闻到了沈清渊身上的烤鸭香,顿觉饥肠辘辘。 “大人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春喜满眼放光,跟饿极了的小狼崽子似的。 沈清渊横了她一眼:“先把自己洗干净再来吃东西。” “哦。” 确实饿得厉害,春喜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洗干净,再回来时,发梢甚至还在往下滴水。 沈清渊带了烤鸭、花生酥、卤猪耳朵和凉拌三丝。 春喜直咽口水,却还是等着沈清渊夹第一筷子。 “你先吃。” 丢下这句话,沈清渊进了卧房。 春喜饿得没有精力探究他要做什么,先掰了个鸭腿儿吃。 没一会儿,沈清渊拿着一条干帕子从屋里出来,径直走到春喜身后帮她绞发。 没有伺候人的经验,沈清渊的动作很生硬,但力道轻柔,春喜险些被嘴里的鸭腿儿噎住。 虽说两人已经是夫妻,但这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太亲密了。 春喜想起早晨沈清渊突然离自己那样近,又充满侵略感的模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应该注意一下形象。 像这样直接抓着一只鸭腿儿啃确实不太雅观。 春喜默默放下鸭腿,沈清渊的声音很快从头顶传来:“不是很饿吗,怎么不吃了?” “大人都没吃,我不好意思。” “无妨,你吃你的。” 话是这样说,春喜还是放慢了进食的速度。 吃完饭,洗漱一番躺在床上,春喜又是一阵紧张。 大人也没说具体要给她多少时间适应,要是今晚要跟她圆房,她应该怎么配合来着? 娘说的那些她怎么都忘了? 不过春喜没有紧张太久,就因为身体的疲累睡死过去。 听着耳边小小的鼾声,沈清渊无奈勾唇。 早上明明被吓得不轻,怎么还是毫无防备。 就不怕他做点什么吗? 第二天起床春喜又恢复了满满的活力。 出嫁三日,今天该回门了。 吃过早饭,收拾妥当,春喜和沈清渊一起出发,贾嬷嬷昨日累得太狠,瘫在床上爬不起来,不能与他们同往。 半路,马车被堵住,和他们一起被堵的还有卫凌泽和萧清禾。 第53章 出事 卫萧两家的婚礼办得极为盛大,卫家给萧清禾准备的回门礼也非常多,足足拉了五辆车,加上随行的丫鬟护卫,队伍有些庞大,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人群太过拥挤,一个妇人被挤出来,好巧不巧一头磕在卫家的马车上,竟是头破血流断了声息,一群人跑出来围住卫家的马车,大喊草菅人命。 声势闹得太大,围观的人越发多起来,相邻两条街都拥堵得无法通行。 青书把打听到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低声道:“大人,前面走不通了,要不要换条路走?” “嗯。” 得了准许,青书立刻掉转车头。 马车里沈清渊的神情却有些严肃,春喜顿时琢磨出一丝不对劲儿来。 卫萧两家都是极重名声的世家大族,而且今天还是萧清禾回门的大日子,若是出了意外,肯定会拿出重金息事宁人,绝不会耽误正事,难道……是有人故意闹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马车外突然传来骚动,青书大喊:“大人,不好了。” 话音落下,马车被急急勒停。 春喜忍不住掀开车帘朝后望去。 方才还恨不得挤到最里面看热闹的人群此刻全都发了疯地朝外跑去。 因为太过慌乱,好多人都跌倒在地,但后面的人还在不断朝外跑来,原本宽大的街道一时竟被人流堵得死死的,有的人甚至被死死踩在脚下哀嚎不已。 会死人的! 春喜脸色微变,她扭头想跟沈清渊说话,沈清渊却已下了马车。 “青书,保护好少夫人。” 丢下这么一句话,沈清渊逆着人流大步向前。 “大人,我跟你一起去!” 青书说着便要跳下马车,被春喜抓住裤腰带拉回来:“去什么去,这种时候当然是要赶紧去找帮手来救人啊!” 春喜说着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马车立刻在混乱的人群中杀出一条路来。 青书还没适应春喜的身份,瞪大了眼睛:“你……” “别婆婆妈妈的,赶紧去京兆府,有多少人就叫多少人来。” 说着话,马车已经来到开阔的地方,春喜两手一撑,跳下马车。 青书发出惨叫:“少夫人!” 春喜一个滚身卸力站定,冲他挥手:“我去医馆找大夫,咱们分头行事。” 青书:“……” 不是,你好歹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我刚刚差点儿被你吓死! 春喜腿脚快,很快把附近几个医馆的大夫和伙计都召集起来。 她让大夫带了很多纱布和外伤药,再赶回刚刚的地方,能跑的人都已经跑走了,没能跑掉的,全都坐在地上痛苦哀嚎。 越往里走,越是触目惊心。 距离出事地最近的一处茶楼更是哀嚎声不断。 这处茶楼正好在卫家车马经过的正前方,听到出了人命,好多人都涌进茶楼看热闹,后来人群发生骚乱,这些人又拼了命地想从茶楼出来,然而茶楼的门就这么大,有人跌倒后,人群便堵在这里。 最后变成人压着人,一层又一层,所有人都伸长了胳膊,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却又被周围的人死死压着动弹不得。 被压在最下面的人已经面色铁青,没了呼吸。 原本悠闲宁静的茶楼俨然成了人间炼狱。 跟在春喜身后的大夫伙计全都变了脸色。 要不是这个年轻妇人预付了一些诊金,他们是不会跟着一起来的,皇城脚下,怎么会发生骚乱? 可眼下的场景叫他们遍体生寒。 这是怎么了? 难道有乱臣贼子要逼宫篡位? “都愣着做什么,快救人啊!” 春喜大吼一声让众人回过神来,然后众人就看着她抱着茶楼门口的柱子噌噌噌地爬上了二楼。 众人:“……” 这到底是谁家娘子啊,行事怎的如此剽悍? 里面的情况比外面看着还要糟糕。 茶楼共有四层,平日生意就好,今天为了看热闹,每一层几乎都挤满了人,一楼大堂人叠着人,每一层的楼梯上也是人满为患。 得去到最上面一层才行。 春喜正要想办法上楼,沈清渊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你怎么进来了?” 循声望去,沈清渊已将四楼楼梯清理出来,那些被救下的人也都跟在他身后帮忙。 他的头发乱了些,却是面色沉稳,丝毫不显狼狈。 春喜高声道:“我让青书去京兆府找人了,还找了好些大夫来,我这就让人送梯子来,先把受了伤的送出去治疗。” 不等沈清渊回答,春喜跑回临街的包厢叫人帮忙。 等青书带着京兆府的衙差赶到时,春喜和沈清渊已经用绳梯和竹梯搭出一条通道救出不少人。 有了衙差帮忙,救人的速度更快了。 等茶楼全部清空,沈清渊才来到春喜面前。 春喜立刻道:“大人,我是先到安全的地方才去找人帮忙的。” 她累得满头大汗,眼睛却是亮闪闪的,像是摇着尾巴求摸摸的小狗。 沈清渊心念微动,抬手拨开她鬓角的碎发夸赞:“你做得很好。” 如果不是她,今天不知道还要添多少冤魂。 春喜弯眸,正想说话,突然感受到一股灼热的目光。 偏头,就见卫凌泽满脸阴郁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和沈清渊。 莫名的像是在看奸夫淫妇。 春喜眉心微皱,下巴忽地被捏住,沈清渊把她的脑袋摆正,沉沉道:“有什么好看的?” 春喜小声回答:“我没觉得好看,是他在瞪我,我就想瞪回去。” “嗯。” 沈清渊应了一声,偏头替春喜瞪了回去。 这时府尹李明德带着一群人赶到,众星拱月地把卫凌泽围起来。 “卫大人这么快就把罪魁祸首抓回来啦,真是太厉害了。” “那样混乱的情况,卫大人还能保持冷静,不让这些人的诡计得逞,此等心智实非常人能有啊。” 一群人一句接一句地夸个不停,恨不得把卫凌泽哭得上天遁地,无所不能。 春喜撇撇嘴。 她还是觉得她家大人最厉害。 毕竟罪魁祸首可以慢慢抓,但这么多条人命,没了就没了,做再多的事都弥补不了。 沈清渊本就不爱居功,也不在意那些人的话,正想和春喜一起离开,卫凌泽的声音传来:“出了这么大的事,沈大人看完热闹就走,还有半点儿为人父母官的自觉吗?” 这话一出,围在卫凌泽身边的人全都一脸鄙夷地朝两人看来。 春喜:“……”??? 不是,一群拍马屁的还鄙视起救人的了? 简直倒反天罡! 第54章 卫凌泽,你可真该死啊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沈大人和这位小夫人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们及时赶来,我们可能都已经死了。” 不等春喜开口反驳,刚刚茶楼里获救的人全都站出来帮沈清渊说话。 他们刚刚也看到沈清渊帮春喜撩发,说着说着不免夸赞起两人来。 “沈大人能娶到这样善良的夫人真是好福气啊。” “而且沈大人和夫人看着就有夫妻相,以后一定能多子多福,恩爱百年。” “沈大人和夫人是我全家的救命恩人,从今天开始,我一定日日烧香祷告,为二位祈福,希望二位福泽绵长。” 方才恭维卫凌泽的那些话虽然好听,但远没有这些百姓的声音大,更没有这般虔诚。 春喜顿时就不生气了:“我家大人就是爱做善事,我都是跟他学的,大家以后若是再听到有人说我家大人的坏话,帮忙骂几句就好了。” 春喜笑的眉眼弯弯,梳着妇人发髻站在沈清渊身旁显出两分娇弱来。 卫凌泽听到这些话,脸色变得铁青。 这些人都是眼瞎吗,从哪里看出这两个人般配的? 这般想着,卫凌泽冷冷开口:“沈大人不是克死了两任妻子吗,这几日也没听说侯府办婚宴,什么时候又有夫人了?” 卫凌泽本就不相信沈清渊是自愿娶春喜的,得知侯府没有办酒席,就更加肯定这桩婚事是莫氏的手笔。 不止没有婚宴,连今日的回门礼都寒酸极了。 春喜还想演夫妻恩爱的戏码,那他就狠狠撕下她的遮羞布! 果然,卫凌泽这话一出,众人夸赞的声音就停了下来。 沈清渊面不改色,执起春喜的手说:“内子不喜张扬,婚宴虽然未办,但都折算成银钱纳入内子的私库,而且内子的名字已记在族谱之上,侄婿可要亲自去侯府取族谱查看?” 一声侄婿让京兆府众人全都傻了眼。 侄婿? 卫大人怎么会是沈清渊的侄婿?这是从哪儿算起来的关系? 卫凌泽的脸色阴沉到极点。 早在萧清禾叫出那声“沈叔叔”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日后可能会低沈清渊一头,但他没想到沈清渊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摆出长辈的架子。 他若是认下沈清渊这个叔叔,岂不是还得叫春喜一声叔母? 这个老东西真是好大的脸! 熊熊的怒火灼烧得五脏六腑都疼,卫凌泽失了理智,再开口,无尽的恶意袭向春喜:“沈大人身边之人曾经在卫家为奴为婢,更是贴身伺候我整整三年,如此低贱之人,不知是用了怎样见不得人的手段爬上沈大人的床榻?” 话音落下,众人看春喜的眼神都变了。 即便好多人刚刚才被春喜从鬼门关拉回来,但因为春喜和沈清渊身份的悬殊,他们更愿意相信卫凌泽说的是真的。 一个身份低贱的女子,如果不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凭什么得到上位者的垂青呢? 这样的眼神春喜并不陌生。 在她扛过卫凌泽的喜怒无常,取得他的信任和依赖,成为他的贴身婢女后,没人觉得她靠的是自己的坚强和努力,反而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她。 那时所有人都忘了,在她之前,有好几个婢女都死在卫凌泽手里。 霁月清风的卫家大少爷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恶魔。 没有人愿意去他身边伺候,她只是个无路可走的可怜虫。 以前春喜只是个小小的奴才,听到再难听的话也只能忍着。 但现在,不一样了。 春喜飞快上前,卯足劲儿狠狠甩了卫凌泽一巴掌。 啪! 极其响亮的巴掌声响起,卫凌泽的脑袋被打偏,唇角流出血来,站得近一些的人都忍不住悄悄吸了口冷气。 嘶~ 沈大人这位新夫人手劲挺大啊,听着都疼。 卫凌泽倒不觉得有多疼,因为他半边脸都是麻的,耳朵甚至有些嗡鸣,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他有些不敢相信,春喜竟然打了他一巴掌。 这个在他身边周到细致伺候了三年的女人,在离开卫家之前,连句顶撞的话都没有说过一句的女人,竟然敢扇他的巴掌! 她疯了? “你……” 卫凌泽瞳孔震颤,半晌才找回声音,然而刚说了一个字,右脸又被沈清渊反手打了一巴掌。 沈清渊的力气可比春喜大多了。 卫凌泽直接被扇得倒退了好几步。 京兆府众人看的眼珠子差点儿掉下来。 沈清渊今天是中邪了吗,竟然敢跟卫凌泽动手,他就不怕被卫家报复连头顶的乌纱帽都丢了? 沈清渊这一巴掌彻底把卫凌泽扇清醒过来。 春喜那一巴掌让他震惊,沈清渊这一巴掌就是十足的羞辱。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扇巴掌。 他今天一定要把这个老东西剁碎了喂狗! 卫凌泽怒不可遏,抽出离自己最近的衙差腰间的刀就要朝沈清渊砍去,萧清禾飞奔而来,从背后抱住他:“卫郎,不可以。” 初为人妇,萧清禾盘起乌发,梳了妇人发髻,不显老成,反倒添了两分妩媚,像是绽放到极致的牡丹,艳丽极了。 萧清禾鲜少出门,偶尔出来也会戴着面纱,众人猛然看到如此绝美的女子,全都不自觉放缓呼吸,生怕惊扰了她。 然而卫凌泽却毫不怜惜,抓住她的胳膊狠狠甩开。 萧清禾被甩到地上,手掌顿时擦破了皮。 “少夫人,你没事吧!” 丫鬟雀枝冲上来扶起萧清禾。 萧清禾顾不上疼,推开雀枝,冲到卫凌泽身边,握住了他手里的刀。 刀刃锋利,萧清禾葱白娇嫩的手掌顿时被划破流出血来。 众人不由得露出疼惜之色,盛怒之中的卫凌泽也跟着恢复理智扔了刀。 李明德连忙上前劝阻:“卫大人,别跟不值当的人生气,先陪夫人回门要紧。” 萧清禾可是萧家的掌上明珠,带着伤回家这不是要伤两家的和气吗? 卫凌泽面沉如水,取了汗巾帮萧清禾把手包起来。 萧清禾疼得小脸煞白,却还是强撑着对春喜说:“小婶婶,对不起,我代夫君向你道歉。” 春喜:“……” 害这样绝美的姑娘受伤,卫凌泽,你可真该死啊! 第55章 回门 “我不是让你在马车上等我吗,你为什么要下车?” 一上马车,卫凌泽就低吼出声。 他的语气很不好,脸色也沉郁无比,似要凝出冰碴。 雀枝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担忧地看着萧清禾。 萧清禾神情未变,盯着卫凌泽看了半晌说:“卫郎,你怎么不问我疼不疼?” 萧清禾的脸还是苍白的,眼眶也有点红。 她生来尊贵,一直被娇养着,是个极怕疼的姑娘。 她初次来癸水时正好在卫家作客,羞得哭个不停,躲在萧家不肯再见卫凌泽,卫凌泽找了无数借口到卫家才把她哄好。 后来他将她来癸水的日子铭记在心,每次都会提前给她准备暖炉暖身子。 那时她喊一句疼,他都要心疼好几天,如今她伤得鲜血淋漓,他却连关心都忘了。 卫凌泽也想起了以前,表情有些僵,片刻后他说:“过去三年,我承受的比这疼百倍千倍。” 新婚之夜,卫凌泽说腿疼,萧清禾本以为是他的酒后之言,如今看来,却是他故意提起的。 过去三年他承受了常人不能想象的痛苦,而萧家推迟了婚礼,她也不曾陪在他身边。 他是怨恨她的。 所以成婚三日,他虽与她极尽缠绵,却毫不怜惜。 所以即便春喜已经嫁为人妇,他也还是会失态。 呼吸滞了滞,她轻声开口:“卫郎,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卫凌泽眼底飞快闪过讥讽,但他没再对萧清禾恶语相向,而是软了语气说:“抱歉,是我不好,今天吓到你了,自从瘫痪以后,我就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以后有你在身边,我会改的,别生我的气,好吗?” 萧清禾闭上眼睛,遮住眼底的失望。 她知道,卫凌泽并不是真的服软,而是用瘫痪堵她的嘴。 他不想跟她有太多的交流,他只需要她做好卫少夫人。 萧清禾早就想过这种可能,可真正面对的时候,才发现比想象中要痛得多。 真的好痛。 连呼吸都痛。 春喜一路上也在为萧清禾心疼,然而一进门,就被她娘骂醒了。 “哟,还知道回来呢,我以为你日子过得太好,连娘家的门朝哪边开都忘了,沈大人身份这么尊贵,我哪有那个福分做你的丈母娘啊。” 已经过了午时,院子里一片狼藉昭示王氏已经把煮好的饭菜招待左邻右舍吃了,这会儿酒足饭饱,正是最有力气骂他们的时候。 春喜顿时就从对萧清禾的同情中抽离出来。 她就个爹早死娘不爱的可怜虫,哪有资格心疼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萧大小姐? 春喜拦下要开口解释的沈清渊,冷冷开口:“既然娘不欢迎我们,那以后我们就不回来了。” 春喜的婚礼虽然办得很低调,但沈清渊的身份还是让王氏狠狠吹嘘了一番。 她已经夸下海口,今天女儿女婿回门一定会准备厚礼孝敬她这个丈母娘,谁知煮好饭菜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人来。 王氏以为春喜真的不认她这个娘了,觉得没面子,便把饭菜招呼左邻右舍吃了,见两人出现,王氏的气消了大半,阴阳怪气几句只是想让春喜哄哄自己,没想到春喜拉着沈清渊扭头就走。 王氏绷不住,连忙跑出去把人拦下:“你真是好大的脾气,我不过是说你两句你就要走,也不怕街坊四邻看了笑话。” 王氏说着要拉春喜进院子,春喜站着不动:“家里吃的都没有,我们回去做什么,收拾桌子洗碗吗?” “谁要你干活了,而且灶上还熬着鸡汤呢,怎么会没有吃的?”知道春喜很轴,王氏又看向沈清渊解释,“沈大人你别生气,我这个人就是有点嘴碎,没什么坏心的,你们一直没来,让街坊邻居干等着也不好,我就让他们先吃了,但你们那份是单独留着的,没人动过。” 曹文和钱氏这个时候出来了,沈清渊捏了一下春喜的手,温声道:“我都闻到鸡汤味儿了,好香。” 春喜默默叹气,她家大人就是太好说话了,这些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亏。 进门之前,沈清渊让青书先把回门礼提进屋。 春喜没从他的私库挑东西,只准备了一些糕点和补药,沈清渊又添了十来本书,这些书对曹文很有裨益,日后小侄儿长大了也能看。 昭陵读书人的地位很高,书本更是卖得贵,沈清渊拿的这些书还有他自己写的注解,便是拿着钱都买不到,王氏看完却很失望。 书院多的是书,还往家里拿书做什么,也不知道拿点儿实在的东西。 春喜只当没看到王氏的表情,麻利地收拾好桌子,盛了鸡汤和米饭出来。 老母鸡熬的汤确实很香。 一口下肚,春喜的心情好了些,正想大口吃饭,曹文突然走过来,拽着沈清渊的袖子说:“姐夫,书院有人欺负我,姐夫能给我换个地方念书吗?” 曹文的声音细得像是蚊子叫,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楚。 春喜吃饭的动作一顿,柔柔开口:“阿文,声音大点儿,阿姐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 曹文唇瓣嗫嚅,眼眶泛红,说不出话,反而马上就要哭出来。 王氏见状把他抱进怀里,替他说:“阿文在新的书院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还成天被欺负,这段时间人都瘦了一大圈,你们再给他换个地方念书吧。” 王氏一脸心疼,好像曹文受了天大的委屈。 春喜没看出曹文哪里瘦了,顺着王氏的话问:“娘觉得换去哪里念书比较好?” “我又没有念过书,哪知道哪里好啊,”王氏假意推辞一番,而后看着沈清渊说,“之前卫大少爷说过让阿文进云氏族学,那应该是个好地方,贤婿能想办法让阿文进云氏族学吗?” 王氏的算盘珠子都快崩春喜脸上了。 春喜沉了脸,她没看王氏,只看着曹文:“阿文,你已经快十岁了,有什么事要学会自己开口,不能总躲在别人身后,知道吗?” 王氏当即护犊子:“他年纪还小,被人欺负已经很可怜了,若是女婿做不到,直说就是,你凶你弟弟做什么。” 春喜重重地把筷子拍在桌上,陡然迸发的气势让王氏和曹文皆是浑身一颤,钱氏怀里的孩子都吓得哭起来。 “我让阿文说话,娘若是再插嘴,我以后就当没有这个弟弟。” 第56章 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你这丫头怎么嫁了人气性就这么大了,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小时候他一见到你就笑,你怎么……” 春喜的气势慑人,王氏被吓到,却又觉得她不可能真的不认曹文这个弟弟,还是念叨出声。 春喜不跟王氏辩驳,扭头就往外走。 这次沈清渊也不拦着,跟着起身。 王氏这才慌了,恰好这时曹武买了卤肉从外面回来,王氏大声道:“阿武,快拦住你妹妹,别让她走!” 曹武什么都不知道,听到王氏这话,下意识去抓春喜的手,沈清渊在这时开口:“青书,保护少夫人!” 一声令下,青书直接拔剑冲到两人中间,剑光闪现,曹武刚碰到春喜的手被迫收回,场面冷凝。 李婶听到动静走来,她提了一篮子新鲜豌豆做谢礼,见这一家子剑拔弩张,也不敢靠太近,只站在门外问:“阿喜她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动上刀了?” 王氏也没想到沈清渊会让人拔剑,刚刚青书和曹武的距离很近,要是曹武收手慢一点儿,可能都被伤到了。 王氏胆战心惊,又怕又怒:“你这死丫头好狠的心,这可是你亲大哥,你要让人砍了他的手不成?” 曹武倒是没有吓到,只是满头雾水,他挠挠头一脸不解:“阿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春喜没有解释,仍是扭头朝外走去,这时曹文终于推开王氏,跑过来抓住她的袖子:“阿姐,你别走,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听娘的撒谎骗你和姐夫,书院没人欺负我,我也很喜欢新的先生,我不想换地方念书。” 曹武立刻看向王氏:“娘,青峰书院的先生都很好,阿文进去这段时间进步很大,好端端的你为什么又要让他转去别的地方念书?” 青峰书院肯定是比曹文之前念书的地方好的,但和云氏族学比起来就差远了。 春喜不要嫁妆,也不让沈清渊给聘礼,连回门礼都抠抠搜搜的,日后肯定靠不上,只有让曹文进云氏族学念书,日后有了大出息,她这个当娘的才能真的风光享福。 王氏的算盘打得极好,但她没想到春喜的态度会这样恶劣,连沈清渊都不给她这个丈母娘的面子。 王氏脸色难看,强撑着说:“当娘的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好,我这不是想着阿文有姐夫了,也许能去更好的地方念书。” “那你也不能教阿文撒谎啊。” 曹武一脸的不赞同,他也明白春喜为什么会气得离开,沉着脸道:“青峰书院已经是很好的学府了,阿文若是有这个天赋,书院先生就会推举他去更好的地方学习,若他没有这个天赋,就算妹夫安排他进了国子监,他也学不出什么来。” 王氏当然知道自己儿子有几斤几两,但就算学不成,进了云氏族学,多结交一些贵族小少爷也是好的。 不过曹武这一根筋,根本想不到这些。 王氏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缓了语气说:“这件事就算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插手阿文的事了,阿文有没有出息跟我没有关系,行了吧?” 曹武常年跟王氏待在一起,老是听王氏说这些年有多不容易,对王氏十分孝顺,见王氏生气,当即软了语气:“娘,也没人让你再也不管阿文,只是你让阿文撒谎确实不对。” 曹武这一服软,像是触到什么开关,王氏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 “你们的爹死得早,我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这些年有多不容易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没念过书,也没什么见识,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市井妇人,阿喜你如今是侯府的少夫人了,瞧不上我是应该的,你既担心我教不好你弟弟,那就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吧。” 就算不能进云氏族学,只要曹文跟着春喜住进侯府,那也是能认识一些贵人的。 但哪有刚成婚就把小舅子往夫家带的? 曹武再是一根筋,也知道他娘这话有问题,当即道:“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家中长子,父亲不在,应该由我教导阿文,哪有推给阿喜的道理?” “你连自己的妻儿都顾不上,拖着受伤的腿就要回木料作坊上工,哪有时间教导阿文,你常年不在家,你妹妹怨我也就罢了,万一连你媳妇儿也一起怨上,阿文哪里还能记得你这个做大哥的好?” 王氏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好像春喜今天不是回门,而是故意回来挑拨离间,要抢走曹文。 “娘,阿喜不是这样的人!” 曹武有些生气了,王氏却不听,拉着李婶大吐苦水。 李婶之前见识过春喜的厉害,不敢再随便掺和,只安静听着并不应声。 春喜早就知道她娘装了一脑袋的糊涂账,她并不动怒,也不跟王氏吵闹,只低头看着曹文:“娘的话你都听到了,你要跟阿姐走吗?” 春喜的语气虽然柔和,但表情很严肃,曹文从来没有离开过家,虽然娘跟他说侯府很大很富贵,还有阿姐和姐夫在,他还是很害怕。 曹文有些不敢回答,王氏厉声呵斥:“臭小子,你犯什么傻,你阿姐要带你去侯府享福,你愣着做什么?” 曹文被吼得浑身一颤,他怕留下来会挨打,只能抓紧春喜的袖子点头:“我想跟阿姐走。” 春喜偏头看向沈清渊,沈清渊当即道:“夫人决定就好,我们家的事都听夫人的。” 春喜抽出袖子,对曹文说:“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曹文乖乖回屋,曹武不赞同道:“阿喜,我以后会抽时间管好阿文的,你不用带他走。” 春喜已经松了口,王氏哪里容她反悔,当即捂着胸口哎哟哎哟地喊起疼来。 “娘,你别演了!” 曹武有些不耐烦,但随着王氏喊疼的声音加大,他又忍不住动摇,怕王氏是真的不舒服。 春喜知道自家大哥最是心软,淡声道:“娘看到我就不舒服,以后我就不回来了,大哥若是想阿文了,或者有什么事可以来侯府找我。” 话落,春喜头也不回地踏出家门。 第57章 砌个小厨房吧 春喜把曹文带回侯府,先去见了莫氏。 莫氏端坐在主位,一身华裳,婆母的架子摆得很足,曹文本就忐忑不安,这下更是吓得紧紧依偎在春喜身旁,胆小怯懦极了。 好好的儿郎竟被养成这般模样,可想而知春喜娘家有多上不得台面。 一想到沈清渊娶了这样的姑娘做续弦,莫氏的心情好了很多,倒是没有如何为难就让曹文住下了。 春喜带着曹文谢了恩,一出主院,贾嬷嬷便冷着脸道:“少夫人和大少爷才刚新婚,就把自家弟弟接到府里来住,实在是不成体统,也就是咱们夫人心善,换做旁人,只怕少夫人都会一起被扫地出门。” 贾嬷嬷帮莫氏管着后院的下人,肃着脸说话时颇有威压,曹文有些被吓到。 娘不是说阿姐做了侯府的少夫人很是风光吗,怎么侯府的人对阿姐这样凶,还要把阿姐扫地出门。 他不想害阿姐被赶出去。 春喜也露出害怕的神情,小声道:“嬷嬷教训的是,但我娘已经说了不会再管我弟弟,我要是不把他带在身边,他就没有地方去了,这份恩情我会铭记于心,日后定尽心服侍母亲。” 贾嬷嬷要的就是春喜对莫氏的感恩戴德,她哼了一声趁机道:“少夫人若真的感激夫人,就该劝大少爷把先夫人的嫁妆交给夫人保管,免得伤了母子和气。” 春喜点点头很是赞同,说出来的话却是:“这话我已经劝过大人了,可大人之前生死未卜,母亲就急吼吼地在家置办起灵堂,实在是伤了大人的心。” 这事莫氏不占理,沈清渊要拿回生母的嫁妆也是理所应当。 贾嬷嬷没有心虚,反而厉声呵斥:“夫人是侯府的主母,少夫人怎可在背后非议夫人?” 莫氏盼着所有人赶紧忘记这件事,自然不希望有人再提起。 春喜没有被吓到,小声说:“嬷嬷,这些都是大人跟我说的。” “就算是大少爷说的,少夫人也不该一直挂在嘴上,”贾嬷嬷瞪着春喜警告了一番,而后又缓和了语气道,“大少爷已经成过三次婚,膝下却没有一个子嗣,少夫人还是少管闲事,早日为侯府开枝散叶才是。” 贾嬷嬷不敢再提嫁妆的事,春喜也乖顺道:“嬷嬷说的是。” 为了更好地拿捏春喜,贾嬷嬷没让曹文住问心院,而是让他住在自己旁边的下人房,美其名曰方便照看。 春喜像是完全不知道她的用意,一脸感激道:“那就劳烦嬷嬷费心了。” 说完转身离开。 “阿姐,别丢下我一个人。” 曹文想跟上,被贾嬷嬷抓住:“少夫人和大少爷新婚燕尔,不容被人打扰,小少爷进了侯府就要守侯府的规矩,懂吗?” 贾嬷嬷的力气很大,表情也很严肃吓人,曹文有点想哭,挣扎得更厉害,贾嬷嬷并未真的把他当小少爷看待,直接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 “小少爷瞧着也有十来岁了,难道不知道长辈说话要乖乖应答?” 贾嬷嬷这些年不知调教了多少丫鬟小厮,拿捏一个曹文实在轻而易举。 没一会儿,曹文便学会了侯府的规矩,红着眼含着泪回答:“嬷嬷,阿文知道了,阿文以后一定好好守规矩。” “好孩子。” 贾嬷嬷皮笑肉不笑地夸了一句,带着曹文去到久未住人的下人房。 屋子里落满了灰,贾嬷嬷也不叫人来打扫,直接使唤曹文去打水来擦地擦窗,曹文累得直掉泪,被贾嬷嬷打过两次后,连哭都小心翼翼的。 看着曹文小小的身影忙来忙去,贾嬷嬷感觉昨日被春喜拉着一起打扫库房的憋屈终于一扫而空。 这可是少夫人自己把软肋交到她手上来的,她可不会客气。 问心院里,沈清渊见春喜一个人回来,也问出同样的问题:“你就不怕贾嬷嬷对你弟弟不客气?” 春喜毫不犹豫:“怕什么,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卖身进卫家做丫鬟了,贾嬷嬷好歹还叫他一声小少爷。” 有沈清渊在,贾嬷嬷不敢真的伤害曹文,顶多让他吃点儿苦头。 他也该吃点儿苦头了。 不然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后长大了不仅没有男子气概,还没有脑子。 就喝了口鸡汤饿到现在,春喜回来之前让厨房煮了面条。 面条很快送来,春喜顾不上烫,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沈清渊若有若思地看了她一会儿问:“你刚到卫家的时候害怕吗?” “怕什么,我可是得了我爹真传的,谁敢欺负我?” 嘴里吃着面,春喜这话说得含糊不清。 沈清渊没忍住,抬手揉了揉春喜的脑袋。 在他未曾参与的岁月里,眼前这个小姑娘吃了很多很多苦,但她只字不提。 沈清渊的动作很温柔,春喜咽下嘴里的面,偏头对他说:“大人,我们在院子里砌个小厨房吧,以后你回来就能吃到我做的饭了。” 大厨房离这儿太远了,而且有厨娘掌管着大小事务,她去做东西很不方便。 沈清渊收回手,沉沉道:“好。” 与此同时,曹家。 送走大夫,曹武沉着脸走进王氏房中:“大夫都说了娘没什么事,你别装了,跟我去侯府把阿文接回来。” “我不去!阿喜是阿文的亲姐姐,她现在嫁进侯府,拉扯弟弟一把是应该的。” “阿喜连嫁妆都没有,还是去做续弦的,娘只顾着阿文,就不想想阿喜在侯府该怎么活吗?” “你吼什么,她打小就机灵,在卫家做丫鬟这些年都好好的,去侯府做少夫人难道还会差?” 曹武只是拔高了一点儿声音,王氏直接吼起来,似乎从气势上压倒曹武,就能证明她是对的。 曹武满眼失望,不再劝说,转身就要出门自己去接曹文,然而刚踏出两步就听到王氏大吼:“你要是敢把你弟弟接回来,我就去撞死在你爹坟前!“” 曹武浑身一震,到底没能踏出家门,回到自己屋里抱着儿子大哭了一场。 王氏也在屋里抹眼泪,但更多的是高兴。 阿武长得凶,实则最心软,阿喜嘴上虽然厉害,心也是好的。 阿喜既然把阿文带去了侯府,一定能让阿文过上锦衣玉食的贵少爷生活! 第58章 登门作客 救人消耗的体力太多,春喜又是倒头就睡,第二天醒来时,沈清渊已经去了署衙。 春喜迅速起身穿衣洗漱,觉得自己嫁人以后真的有些得意忘形了。 她怎么能只顾自己睡觉,不管大人呢? 洗漱完毕,春喜准备去厨房找点儿吃食,一开门就看到贾嬷嬷站在院中,旁边还站着个望眼欲穿的曹文。 “别家的新妇都要晨昏定省,像少夫人这样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在全瀚京也是独一份儿。” 贾嬷嬷一开口就夹枪带棒,春喜伸了个懒腰,反问:“我不小心睡过头了,嬷嬷怎么不早点儿叫我?” 贾嬷嬷一噎。 她倒是想叫春喜起床,但她带着曹文来时,正好碰到沈清渊,沈清渊说昨夜春喜累着了,需要多休息。 沈清渊虽然不怎么管府里的事,但他的话,贾嬷嬷不敢不听。 贾嬷嬷不想让春喜知道沈清渊对她挺好的,转移话题道:“小少爷要去书院读书,但今日二少爷和三少爷要回家,府里马车不够用,少夫人还是自己想办法送小少爷去书院吧。” “好啊。” 春喜带着曹文出门,先在街边买了一屉热乎乎的肉包子吃。 曹文昨晚没怎么睡,眼底一片青黑,这会儿也没心思吃包子,跟着春喜走了好一会儿小声提醒:“阿姐,我迟到了。” “哦。” 春喜淡淡应了一声,见路边还有买肉夹馍的,又买了个肉夹馍,全然不在意曹文迟到会有什么后果。 曹文皱了皱眉,忍不住说:“阿姐,我们租辆车吧,这样能快点儿到书院。” “反正已经迟到了,快点儿慢点儿有什么区别,正好阿姐带你认认路,阿姐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以后这路你得自己走。” 曹文抓紧手里的包子,脚下步子不由得一停。 之前青松学堂离家不远,他都是自己走路去上学,后来去了青峰书院,距离远些,娘就多给了他一些钱,让他每天搭车去书院。 娘说侯府比家里有钱多了,只要他跟着阿姐进了侯府,不仅每天都有免费的马车坐,阿姐还会安排书童陪他上学,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他了。 可现在的情况跟娘说的完全不一样。 没有书童没有马车,阿姐甚至忙得没有时间管他。 春喜一路走走逛逛,根本没有发现曹文停了下来。 曹文有种被所有人遗弃的错觉,他心底一慌,小跑上去抓住春喜的袖子说:“阿姐,我想回家。” 春喜停下来看着他:“你说什么?” 曹文的脸一下子烫起来。 他是娘哭着闹着硬塞给阿姐的,阿姐带着他回侯府还被侯夫人身边的贾嬷嬷训斥了一番,他才住了一夜就要回家实在是太任性了。 可在侯府他不能跟阿姐住在一起,还要被贾嬷嬷使唤着干活,甚至连去学堂都要自己走着去。 这样的生活比家里还要难。 至少在家里,娘从来不让他干活,有什么好吃的也都会留给他。 一番纠结犹豫后,曹文还是开口:“阿姐,我想回家。” 这一次,他的声音大了些,勇敢地为自己争取。 他本以为阿姐会温柔地问他是不是在侯府受了委屈不适应,然后再决定要不要送他回家,谁知只得到冰凉的两个字:“不行。” “为什么?” 曹文有些急了。 娘之前说过,要是他在侯府过得不开心,随时都可以回家,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有退路的。 春喜又咬了口肉夹馍,冷淡道:“人都是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你选择跟我回侯府住,那就只能住在侯府,不能回家。” “侯府一点儿都不好,阿姐也不关心我,我就要回家,我不要住在侯府!” 曹文慌乱地大吼。 之前有退路,他觉得在侯府住一住也没什么,现在春喜不让他回家,侯府顿时成了龙潭虎穴,他一刻都不想留。 春喜并不意外,颔首道:“那你自己回家跟娘说,看她让不让你回家住。” 春喜说完,曹文扭头就跑。 春喜对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青书说:“暗中跟着就行,只要没有生命危险,不必插手。” “是,少夫人。” 青书走后,春喜溜溜达达找铺子定了砌小厨房的砖瓦和泥沙,然后就回了侯府。 她本想找贾嬷嬷先把地面清理出来,却被告知家里来客人了。 来到花园,春喜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花丛中喝茶的萧清月。 萧清月的架势摆得很足,衬得坐在旁边讨好陪笑的莫氏和煮茶的沈清迟更像是客人。 看到春喜,萧清月眉梢微扬:“哟,回来啦。” 这话一出,春喜就知道她是冲自己来的。 春喜并不害怕,走到萧清月面前,颔首道:“月儿来啦,好些日子不见,我还有点儿想你了呢。” 春喜这声月儿叫得极顺口,语气更是熟稔,好像跟萧清月关系很好。 萧清月脸色微变,咬牙怒斥:“你叫我什么?” “月儿啊,”春喜坦坦荡荡地复述了一遍,“我和你沈叔叔已经成婚,按理你该唤我一声小婶婶,我这样叫你才显得亲昵呀。” 萧清月霍然起身:“贱人,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做我的小婶婶!” 萧清禾带着伤回娘家,虽然她一再解释是意外,但昨日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萧清月让人一打听就知道和春喜有关。 她原以为春喜嫁了人就不会再生什么事端,没想到回门这天就害得姐姐受伤回家,她今日来侯府,是要替姐姐报仇的。 “月儿,你可是名门贵女,怎么能说出如此粗鄙的话呢,也太不雅了。” 春喜不赞同地摇摇头,萧清月听不得她对自己说教,冷声喝道:“来人,摁住她掌嘴,再废掉她一只手!” 萧清月特意带了几个孔武有力的粗使婆子来,一声令下,几个婆子立刻摩拳擦掌地朝春喜走来,而莫氏只是坐在旁边看戏,一言不发。 春喜哪里会让莫氏看热闹,猴子一般跳到莫氏身后,抓住莫氏的肩膀就把她拎起来当人肉盾牌,嘴里喊的却是:“好月儿,你对婶婶定然是有什么误会,咱们坐下来慢慢说,可千万不要冲动啊。” 萧清月怒火中烧:“来人,快给我撕烂她的嘴!” 春喜很会躲,那些婆子没有伤到她分毫,反而打掉了莫氏头上的步摇,扯坏了她的衣裳,甚至挠花了她的脸。 莫氏:“……” 萧家这些下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就不知道看准点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