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教授今天又破防了》 1、分化 早上八点的教室里,窗户开了半扇,风吹动窗帘,政治老师讲课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传来一声书本重重撞击讲台的“啪”一声。 底下昏昏欲睡的学生们像向日葵一样齐刷刷抬起头来,老师才慢悠悠地说,“这节课是早八,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见她们还是蔫巴巴的,老师一抬下巴,又说,“前面的座位怎么空着?做第一排的加学分哈。” 这一下不得了了,教室里一下哄闹起来,跟早上排队领鸡蛋似的争前恐后往前挤,唯有两个身影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岿然不动。 裴安靠在椅背上,微微偏头看向江缱,笑意盈盈。 那人一如既往地低头写题,冷冷清清的样子,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 “江缱,你怎么不去前排抢位置?不要平时分?不要考第一啦?”裴安随口调侃,自顾自又说,“可惜有我在,你考不了。” 江缱的笔尖微微一顿,抬眼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你很吵。” “我知道。”裴安笑了,故意放出一股信息素,只围着面前这位,闻不到味道的beta学霸,“可你不觉得,比起书本,我更有趣吗?” 江缱的眉头皱得更紧,正准备回话,教室门忽然被“砰”地推开,一个染着红色头发的女生大大咧咧走进来,嘴里叼着戒烟糖。 政治老师偏头,劈头盖脸道:“祝菲,你怎么又迟到!” 祝菲没心没肺地笑:“老师,刚才骑老奶奶过马路呢,做好事不小心迟到了。”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窃笑,连裴安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老师瞪了她们一圈,咳了两声:“安静!祝菲,回你座位去。” “好嘞,老师。”祝菲晃晃悠悠地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目光一转,看到裴安那边,忽然笑道:“哟,裴大小姐今天怎么有空关心起我们学霸江了?” 周围同学又是一阵哄笑,老师朝班委道:“祝菲平时分再扣一点。” 祝菲赶紧闭嘴。裴安却仿佛没听见一般,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着江缱:“我一直都很关心她。” 江缱对这一切无动于衷,只是低头继续写题,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由颜如玉。 但在裴安的眼里,这种无视反而更有趣。 她突然伸手,在江缱的桌边轻轻敲了敲:“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江缱不耐地抬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陪你写题啊。”裴安说,“我不打扰你,你也不必赶我走。公平吧?” 江缱没有回话,只是垂下眼,笔尖用力划在纸上,显然忍耐到了极限。 “裴安,你还是别再烦她了。”旁边的一个女生忍不住开口,小声劝道,“江缱不是你能随便调戏的对象。” 裴安听了,转头看她,微微一笑:“那你觉得,我该调戏谁?” 女生被她这一笑弄得脸色一红,连忙转回去,低头不再说话。 周围几个同学悄悄交换了眼神,又忍不住偷笑。祝菲咂咂嘴,悄声说:“不愧是裴大小姐,谁都敢撩。” 她们班这个唯一没有分化的beta学霸,小学开始就一路跳级,不管是成绩还是体能都碾压她们这些老老实实升学的alpha或者omega。 人又不爱讲话,听说以前还是校霸呢,打架可狠了,周围有结界似的,所有人离她三米远。 只有裴安能往她跟前凑。 她本以为,这种被所有人关注的日子,随着时间推移会逐渐远去。所有人都分化了,而她还一直是个beta,安静地待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显然,她的身体不打算如她所愿。 放学铃声响起,江缱依旧在座位上整理着书本,准备独自离开。 裴安早已靠在教室门口,懒洋洋地看着她:“这么急着回去?” 江缱没有理她,只是快速地把东西收拾好,准备起身。 可刚站起来,忽然一阵眩晕感让她有些晃,身上猛地撩起一阵热意,身体渐渐发热,意识模糊。 裴安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怎么刚说完,你就有反应了?” “别……别碰我。”江缱声音发颤,想用力推开裴安,却发现自己连站稳都难,手指无力地在裴安的手臂上滑过。 裴安皱了皱眉,她感受到江缱的身体开始发烫,隐隐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裴安盯着江缱的脸:“你要分化了,是吗?” 她环顾四周,看到走廊上渐渐聚集的学生,立刻搂紧了江缱的肩膀,低声道:“走,我带你去分化室。” “我不去。”江缱挣扎了一下,身体却不听使唤,渐渐被高烧和疼痛折磨得头脑不清醒,“裴安,别。” 裴安没有回答,只是更加用力地揽着她,一边快速地穿过走廊。学生们纷纷让开,有些好奇地看着这场面,窃窃私语:“江缱怎么了?她要分化吗?” “还真是稀奇,大家都分化完了,她居然才开始。”另一个学生低声道。 裴安没有理会这些话,如愿以偿地将意识有些模糊的江缱揽入怀中,她身上的信息素开始浓郁起来,裴安关上分化室的门。 江缱被她放在床上,有些难受地蜷起身子。 越来越浓的木质花香冷冽地弥漫在朦胧黑暗的分化室内,江缱强忍着身上的热意,轻声喘着气,汗水浸湿了她的校服,透出些深色水痕。 裴安见她这幅模样,笑意越浓。 江缱,你发热又是什么样子? 裴安轻轻抚过她的侧脸,声音沙哑,“江缱,江缱。” 江缱挣扎着想要后退,裴安按住她说,“别动了。” 江缱意识模糊,平常清冷倔强的神色褪去了,含含糊糊地轻声念着,“你……?” 她走近一步,手掌贴上江缱的额头,像是在试探她的体温,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一只小猫。 江缱的身体微微发抖,但她强忍着没有躲开,只是冷冷盯着裴安。 “说实话,”裴安低下头,靠得离她更近了些,几乎鼻尖贴着鼻尖,“我还挺喜欢看你现在这样无力的样子呢。” 江缱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这样?” “因为有趣啊。”裴安微微挑起眉,语气中带着不可一世的从容,“江缱,你真的以为我会放过这么有意思的机会?” “看着我。” 裴安捏紧了江缱的下颔,逼迫她抬起头望着自己。 她笑了,掌控你的是我,江缱。 昏暗的分化室内,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 江缱的声音愈发急促,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又传来了声音。 这次不是敲门,而是一阵快速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声喊声:“裴安!开门!” 裴安的脸色微微一变,她能听出来,这声音是她们的班主任。 她缓缓直起身子,江缱尚且没有完全冷静下来,她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显然是在思考要不要开门。 “你……别开。”江缱的声音极低,但她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说出了这句话。 裴安微微一愣,随后嘴角又扬了起来:“不怕被人看到你这样子吗?” 江缱咬紧牙关,脸色因为愤怒和羞耻而涨红,她盯着裴安,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闭嘴。” 裴安眯起眼睛,笑得更深了:“看来,我们得快一点结束这场‘分化’了,不然……老师可要进来了。” 她故意拖长语调,声音轻飘飘地落下,每个字都像在江缱心里插了一把刀。 江缱死死地盯着她,浑身都在发抖,脑中一片混乱。 “光看着做什么呀,”裴安重新靠近她,撩开自己的长发,露出颈后那一小片腺体,“标记我啊。” 门外的敲门声更加急促,班主任的声音也更严厉了:“裴安,快点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裴安见她有些动摇,继续说道,“怎么了,浅度标记也不行?反正几天就散了,你怕什么?吃亏的又不是你。” “对吧。”她的声音汪着水,环住江缱的脖颈,轻咬她的下巴。 拍门声依旧在继续,逐渐与江缱的心跳同频,她昏昏沉沉地低下头。 裴安餍足地迷了迷眼,颈后的酥痒缓缓漫过脊背,等江缱完成之后,她起身慢慢走向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却没有立即转动,而是回头看了江缱一眼,随后猛然转动门把,门在班主任推开的那一瞬间“吱呀”一声打开。 她挡在门口,露出一个乖巧无害的笑容。 “老师,不好意思,江缱刚刚身体有点不舒服,我在照顾她。”她说得特别自然。 班主任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弄得一愣,目光越过裴安,落在江缱身上,脸色微微一沉:“江缱,你怎么了?” 江缱抬起头,视线有些模糊,但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一些:“我……没事,老师。” 裴安站在一旁,看着江缱硬撑的样子,眼中浮现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她慢慢抬起手,像是不经意地捋了捋耳边的碎发,软声说道:“老师,要不我再送她回寝室休息一下吧?” 班主任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怀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快点回来上课。” 身后的江缱逐渐平静下来,模糊的理智回了笼。 小小的分化室里弥漫着玫瑰与木质花香的气息,两人的信息素交融在一起。 刚分化成alpha的江缱,和她讨厌的同桌,和她不想接触的天之骄子,和那个似是全世界最瞩目的裴安... 江缱身上的血一瞬凉了下来,裴安笑了,“江缱,你是不是在想,你居然和我度过了发热期,还......” “别说了。” 裴安平静地自上而下望着她,那双桃花眼里是不达眼底的笑意。 江缱没有看她的眼睛,沉默了很久,声音又带上了往日的清冷疏离和轻微的沙哑。 “......对不起。” 裴安半阖眼眸,“对不起我什么?” “我......”江缱说不出口,她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想从她的禁锢中解放出来。 可裴安轻哼一声,双手环着她的肩,从鼻间溢出勾人的尾音,“别动。” 江缱被她在耳边的轻哼撩红了脸,但她还是没什么表情地望向别处,却是依裴安所言地没有再动作。 才过了不到三秒,江缱低声问,“好了么。” 裴安在她耳边轻笑,“江缱,提裤不认人说的就是你。” 江缱噎了一噎,却还是倔强地不肯看她,只是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能抵什么用?” 江缱沉默下来,白皙的肌肤上那层薄汗已经褪去,不管怎么说,她就是在刚分化成alpha时做了错事。 江缱开了口,“你想怎么样?” 2、目标 江缱垂着头,长睫投下阴影,那精致清冷的面容早已没了刚才的神色。 分化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她本以为裴安会趁机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比如让她难堪或束缚她的条件。 然而,裴安只是伸手替她擦了擦额角的汗:“嗯……就要你教我做实验吧。” 江缱听完,有些怔住,抬眼盯着她,显得有些不可置信:“就这个?” “就这个。”裴安勾起笑,“怎么,你很希望我提点别的?” 江缱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开玩笑,或者话里有别的意思,但她那无害的表情让她无从反驳 。江缱缓缓垂下眼,低声说:“你想学的,我会的,你都会。” “那你得手把手教。”裴安说,“尤其是你这么厉害的人。” 江缱被这话说得有点不自在,微微侧头:“你不也一样?” 裴安瞧着她这副别扭的样子,心情更好了,声音放得很轻:“我当然也有不会的嘛,比如,有些事你比我熟练。” 江缱想不出她到底在说什么,但莫名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 她立刻绷起神色:“你说得太含糊。” “那下次我清楚点。”裴安笑意盈盈,“不过,我还想让你再教教我怎么把这些实验流程梳理好呢。” 江缱眉头微皱,试图在脑中梳理出裴安的真实意图,但对方表情平静,看不出任何端倪。她站起来,想避开这话题:“你先清理一下。” “江缱,这可是你弄的。”裴安懒懒地倚着墙,声音里带着点调笑,“按理说,应该是你来负责吧。” 江缱的动作微微一滞,她知道裴安在调戏她,偏偏这人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她背对着裴安,肩膀有些僵硬:“我知道了。” 她低头取了干净的毛巾,沾湿后开始替裴安擦拭,动作不温不火,几乎带着一点敷衍的意味。 裴安看着她一脸冷淡的样子,坏心又起,足尖不安分地动来动去,一会儿踩她的肩,一会儿轻踹她的腿,江缱用了点力气,抓住她的脚踝,“别乱动。” 裴安轻笑着,没有收敛,反而故意把脚踝往江缱的手里送,嘴角含笑:“你这样公事公办的态度,好冷淡啊。” 江缱皱眉,手下动作却不敢停:“我只是想快点结束。” “结束?”裴安的声音拖得很长,似笑非笑,“可我还没学会呢。” 江缱听得脸上发热,努力忽视裴安话里的调侃:“那就找别人。” 裴安挑眉,轻声道:“可是,我只想你教。” 江缱被这话堵得无言以对,站起身就要走。裴安看着她的背影,笑得愈发灿烂:“你总这样跑,我怎么学会呢?” 江缱猛地停住脚步,深吸了一口气,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迅速离开了分化室。外面傍晚的风吹在脸上,稍稍带走了一些热意。 -分化后,江缱的名字在学校积分榜上被改成了alpha,直接和裴安的名字相邻。 全校的排行榜前列,从来都是裴安居高不下,仿佛无人能够超越,而现在江缱紧随其后,开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听说了吗,江缱居然是alpha。” “真的假的?她不是一直都很安静吗,谁能想到?” “我觉得她这样也挺好的,至少看起来比那些alpha更有气质。” 各种议论充斥着校园,大家都在猜测这对“最强alpha”和“最耀眼omega”会不会有什么故事。 有人偷偷拿江缱和裴安作对比,想要制造话题,有人则在背后八卦两人的关系到底如何。 而这些,江缱听得清清楚楚。她原本以为,分化之后她的日子会和平常一样,可没想到这些八卦反而让她感到更加不安。 她希望自己可以继续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但裴安却一直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不肯放手。 那天早上,班级群里传来消息:“联邦调查总局的实习生录取名单出来了!” 群里一片热闹:“不用看都知道有裴安,她一贯稳拿。” “哇,这次好像录了两个名额?” 大家纷纷在群里祝贺裴安,亦如裴安的人生一般,簇拥在掌声和鲜花里。随后班级群安静下来,显然是大家都看见了被录取的第二位是谁,江缱。 这时群里跳出来一条孤零零的消息。 【裴安:@江缱恭喜】 裴安开了金口,全世界的恭喜都吻了上来,江缱简单回了一句谢谢,便关了屏幕。 在这个人口比较紧缺的联邦国家,大部分学生已经是半个社会人了,每周基本上只需要抽出一天的时间来上课,其他的时间都会在实习的公司度过。 这对江缱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实习期间也是照常给工资的,薪水是正式工的百分之八十,实习名额意味着未来无限的可能性,但要和裴安一起,反而让她有些头疼。 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江缱下意识地以为又是裴安,甚至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才打开。 不过这次是老师发来的消息,问她准备入职哪个部门,一下子有两个学生进了总局,老师也特别高兴,给江缱分析每个部门的优劣势,未来哪个行业比较吃香。 “老师知道你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什么路该往哪走你有自己的考量,你的努力和天赋我也看在眼里,我们学校真的很需要你们这样的学生,社会的建设也少不了你们这样的人才,” 老师越说越满意,“下周一是你们第一天就任,争取早日转正吧,你们都是优秀的孩子。” * 渭青城。裴家。 坐落于半山腰的裴家大宅不同于往日的冷清,各式各样的豪车绕着盘山路,来人一波又一波。 侍应生拖着香槟、红酒,从人群中穿过,贵妇贵夫们交谈声不绝于耳,她们来到这里,是因为裴安的母亲裴明政从平京回来了。 自裴家从平京迁移到渭青城,人丁渐渐稀薄,到了裴明政那一代更是只有她一个孩子,自然将家族事务都交由裴明政一人,因此她经常忙得不见人影。 裴明政养育了两个子女,大女儿裴宁,小女儿裴安。 她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小女儿,庆祝裴安顺利就任总调局。 裴家家主有多宠爱这个小女儿,其他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裴明政一身正装,身后跟着两名保镖,她面容肃穆,不怒自威,快步走到裴安面前,站定后,她挥挥手示意保镖离开,她要单独和女儿说几句话。 “母亲。”裴安轻唤。 裴明政那渡了一层霜似的的严肃融化了,露出底下温和的内里,半是责问半是无奈:“怎么不和我去平京?” 她已经为女儿安排好了之后的道路,可是裴安似乎不太愿意,就是想去总调局干起,可是那边多是基层任务,出外勤又苦又累。 裴安从小养尊处优的,哪里能受得了这样艰苦的训练? 更不用说她小的时候特别调皮捣蛋——裴明政也没想到,自己的孩子性格这么特别——她一天之内竟然能五十多次折腾得所有人忍无可忍,从下楼开始,到上床结束,佣人们无数次向裴明政诉苦:如果有谁不理睬她的,她一定会将那人折磨到陪她闹陪她笑为止。 即使是裴明政这个一家之主,她也从来不会手软,对于裴明政的要求,只有合她心意的,她才会照办。 天知道裴明政从前有多么头疼自己女儿的未来,但是,说道但是,即使裴安如此闹腾,她也还是爱她,因为没有谁比她更可爱,没有谁比她更像自己的亡妻。 一整天闹得天昏地暗,到了晚上,小裴安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色,跪在她膝边亲她的手,请求母亲的原谅。 “这里挺好的,”裴安说,将裴明政的思绪拉了回来,“而且,要是去平京的话,免不了去姜家,她家孩子又看我不顺眼。” 裴明政清晰地从记忆里捞起裴安的罪证,“不是你先把人家养的鱼喂得肚皮朝天的吗。” 裴安见这点事逃不过母亲的眼睛,连忙笑吟吟转移话题,母女俩又聊了一阵,裴明政接了个电话之后匆匆走了。 姐姐裴宁没有回来,是以她一整夜都像个精装人偶一样,在人们前来庆祝时,回以得体、温柔的谢意。 母亲走后,渐渐地她感到有些无聊,她一边应付来宾,一边偷偷溜上二楼露台。 二楼露台边,有个人懒懒散散地没个正形,半倚着墙,将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上来了?”池也倚在栏杆上,手中酒杯晃着,“你怎么不在下面享受众星捧月的滋味?” “无聊。”裴安说,“想上来透透气。” 池也皱了皱眉,忽然凑近:“你身上……被标记了?” “是啊。”裴安依旧无所谓的语气。 “你可真够胆大。”池也摇头,“小的时候就叛逆,长大了更是胆大包天。” 裴安看向楼下的觥筹交错,唇角微微上扬:“那才有意思呢。” * 周一,江缱比她先一步来到行政大厅,用脚丈量一遍大楼的地形,随后将各个部门的职能统统了解了一遍,裴安这才姗姗来迟。 自从分化那事儿后,江缱整天深居简出,哪儿也不见人影,裴安不知道江缱有没有刻意躲着她,不过,肯定是不太想见到她就是了。 今天这次是避无可避,再不想见也得见了,行政人员领着新入职的一行人往各自的部门去,裴安特意落到后排,与江缱并肩走。 “江缱,上次的事情......”她不愿意听,裴安就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等裴安说完,江缱先行打断,说道,“我准备了资料,今天需要重点梳理。” 江缱打开笔记本,将要点罗列出来,讲给裴安听。 “第一,关于@#¥……&%……” “第二,关于t^&*%^^——” 难得听江缱一次说这么多话,裴安心思却完全不在内容上,盯着江缱的唇,她讲话的时候唇珠会轻轻碰一下下唇。 看着很好亲诶。 “这些要求,我都说清楚了吗?” “不好意思,你说话的样子真好看。你刚才说什么?”裴安问道。 江缱:“......” 江缱:“第一点,关于任职目标...” “哦,目标,我有的。” 目标是三天之内必定亲到她的嘴! 3、隔门 手续办妥后,事务员领着一行人穿过综合楼,来到宿舍区。她微微弯腰,恭敬地说:“裴小姐,您的房间在这边。” 大家抬头一看,双开实木大门的宿舍,装潢豪华,看上去比普通宿舍好太多。几名实习生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忍不住低声议论: “真不愧是裴安啊,连宿舍都这么讲究。” “听说她家在联邦很有势力的,安排个好宿舍也不稀奇吧。” “妈耶,微缩模型都不敢这么买。” 裴安微微一笑,对这些闲言碎语不置可否,视线却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江缱。她看到江缱站得笔直,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目光始终淡淡的。 “江缱,你住隔壁。”事务员继续安排,语气明显没那么热情了。 “等等,江小姐,”裴安出言止住她的步伐,“宿舍都是差不多的布局,对大家一视同仁,希望一些人也能做到这样。” 她的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原本窃窃私语的几人纷纷安静下来,有几人还瞥了事务员一眼,仿佛在等着看她的反应。 事务员有些尴尬,连忙道歉:“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说完,她赶紧带着其他人离开,留下江缱和裴安面对面。江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进了宿舍。 “就这样?”裴安愣了一下,没想到连句谢谢都没有。 她对江缱的冷淡态度颇感不爽,觉得自己头一次被别人被当成了空气。 收拾好东西后,裴安独自去了外勤部报到。与其他部门人来人往的忙碌景象不同,外勤部的三楼显得有些冷清。 她刚走进走廊,就有个alpha迎上来:“你好,你是裴安吧?” “是。”裴安点了点头。 来人胸前铭牌写着“林成和”,她笑得亲切自然:“部长吩咐了,我带你去熟悉环境。” 林成和边走边介绍外勤部的规矩,时不时还打趣几句:“不过你先做好心理准备,我们部长说话有点……不太好听。” 说着,办公室的门忽然“砰”地被撞开,里面一位alpha就被狠狠打飞了出去,皮肉撞击地面,还在光滑的瓷砖上摩擦了十几米,她闷哼一声,刚停下滑动,立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对着里面说了几句狠话,话音未落房间里又扔出一盏银盘,迎头朝那人劈去。 只见她一缩头,一溜烟儿跑了。 周围本来冷清的走廊瞬间热闹起来,有人探出头低声讨论:“赢队又在发火了?” “都习惯了吧,她一个月能砸多少盘子?采购部那边得疯。” “再过几周就是年会了,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林成和不慌不忙上前,熟练地捡起地上的碎片,笑着对裴安说:“欢迎加入外勤部。” 裴安扬了扬眉:“这就是欢迎仪式?” 林成和耸肩:“外勤部都是这样,习惯就好。” “外面嘀咕什么呢?赶紧进来!”房间里传来女人的怒喝。 林成和带着裴安走进办公室,只见赢峙靠在桌边,支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扎成高马尾,剑眉下是一双狭长下三白眼,眼神锐利:“你就是裴安?第一志愿报的外勤部?” “是。”裴安直视她,面带微笑。 “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赢峙上下打量她,声音冷冰冰的,“omega跑来外勤部,是想找刺激吗?” “部长不也是alpha?”裴安不急不缓地回道,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同样是alpha和omega,凭什么我不能?” 赢峙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好,有胆量。” 她转头对林成和说,似是要来个下马威:“统计一下,最近一周发生的大事,死了多少人。” “额......”林成和看了裴安一眼,人刚来就要讲这个不太好吧,迫于赢峙的威严,她只好如实禀报, “八月三日至今,队内出警西区十二次,共镇压因抢鸡蛋发生的拥挤事件三次,救下郑老太上树的猫两次,调解邻里吵架五次......期间一精神病人随地排便并把玩,将其掷向工作人员,使其大感恶心请了七天假,受伤(心理)共计一人,死亡共计零人。” 赢峙:“......” 这么安全吗? “最近倒是平和,”赢峙轻咳一声,板起脸,与裴安对视:“别以为外勤部是个好混的地方。这里是前线,最危险的岗位。如果你只是想积累履历,趁早打消念头。” 裴安不慌不忙,微微一笑:“正因为危险,才需要更多新鲜血液。我的母亲也支持我为此努力——守护大家的安全,是我从入学起的目标。” 林成和忍不住偷笑,心想这小师妹果然会说漂亮话,给师傅哄得有点心花怒放了吧,赢峙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记住你说过的话,林成和,带她熟悉一下。” “好的,队长。” 赢峙正要走出去,又踱了个步子回来,对裴安说,“明天上午九点,你到这儿来等着。” 林成和头一次这么惊讶,她看看赢峙离去的背影,又看看裴安,赢峙可从不主动教导部内徒弟,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朽木不可雕”,总也是不肯多对她们讲几句话,可现在这是要亲自教导这位小师妹的意思? “怎么了,林师姐?”裴安一笑,眸光轻柔,给林成和激得心跳都漏了半拍,马上移开了视线,随后,又忍不住瞧了她一眼。 她干咳一声,故作镇定地递给裴安一个警环:“收好,这个环能让你进入各个权限区域。” 裴安接过,看到它形状独特,摸起来滑滑的,便学着林成和的样子,绕到颈间扣好。发现这竟然还能挡住腺体的位置,相当于又上了一层保险,对于她来说真的很方便。 她抬头见林成和一直盯着自己,不由笑道:“这样好看吗?” 林成和脸颊微红,忙不迭点头:“呃……还、还挺好看的。” 随后觉得不妥,忙不迭道歉,告诉裴安,部门目前在此处任职的有十一位。 除她以外,刚才被踢出去的那位师姐叫姜汀,是最不省心的一位,常常惹得师傅大发雷霆,也是执行任务最野的一位,好多次她都以为姜汀马上都要死了,但还是奇迹般挺了过来。 还有一位名叫左承平,小时候受了刺激,不会说话,但日常交流起来(打手语)并没有太大问题,积极向上,是一位特别可靠的伙伴。 * 裴安在回去的路上,细细回想各人的面容,如果之后出勤,她应该能迅速认出来,前方突然喧闹起来,打断了裴安的思绪。 她发现竟然是刚才被踢出门的姜汀,她怒目瞪视眼前的alpha,揪住那人的衣领,正扬起拳头要砸下去。 而那个alpha,正是江缱! 只见她一手挡住姜汀砸下的拳头,一拽,一拉,姜汀往前踉跄几步,她趁机脱身,晃到身后反绑住姜汀的双手。 “你怎么还敢回来!”姜汀被反剪双手,却还是对江缱怒喝,不停想挣脱江缱的桎梏。 “哟,这又是怎么了?”裴安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江缱和姜汀齐齐转头,看见裴安站在人群外,笑得一脸无辜。江缱见她来了,表情微微有些松动,但还是保持冷静:“没什么。” “真没什么吗?”裴安走近一步,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怎么我看到有人要打起来了? 裴安悄悄放出信息素,安抚江缱的情绪,她浑身一僵,耳尖又慢慢的红了,颇为不自在地瞥了裴安一眼。 姜汀盯着江缱,语气里满是敌意:“她这种人,凭什么在这儿!” 裴安轻轻扬了扬眉:“我觉得江缱挺好,倒是你,闹得挺大啊。” 姜汀冷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她不过是个冷血的混蛋,当初就不该让她待在我家,跑了七年,回来干什么?” 裴安听了这话,顿时明白了些许事情,目光微微一沉,但依旧保持笑意:“看来你们之间关系挺复杂的。” “谁和她复杂!”姜汀听到这话,像被踩到痛处一样,愤怒地叫道,“她对我们家不闻不问,就知道装高冷!” 江缱面色微变,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是轻声道:“放开。” 姜汀还想再说什么,裴安已经挡在了她们中间,轻轻把姜汀的手推开:“好了,别再吵了。要是再这样闹下去,恐怕就不是我能插手的事了。” 姜汀被裴安的眼神微微一震,虽然满肚子不情愿,还是把手收了回去。她冷冷哼了一声,不甘心地说:“你等着。” 说完,姜汀狠狠瞪了江缱一眼,才转身离开。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留下一片安静的走廊。 裴安转头看向江缱,目光带着几分好奇:“你和姜汀……到底是什么关系?” 江缱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要不要回答,但最后只是轻声道:“无关紧要。” 裴安见她不愿多说,也不勉强,忽然凑近了一些,轻声道:“你知道吗,我其实挺想了解你的。” 江缱的脸色微微一变,耳尖泛起淡淡的红:“……你不要太过分。” “那你也别总是躲着我。”裴安不紧不慢地松开手,笑得漫不经心,“我们都是三院的学生,何必这么生疏呢?” 江缱没有回应,转身快步离开。裴安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 晚饭时间,裴安在宿舍门口等着,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 姜汀一脸不爽,见到裴安后,忽然停下脚步,“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师妹?你和江缱关系不错啊。” “还行吧。”裴安挑了挑眉,“怎么,有意见?” “哪敢啊。”姜汀眯了眯眼,表情透着几分不屑,“不过奉劝你一句,她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哦?”裴安露出一副感兴趣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她就是那种自私自利的冷血家伙。”姜汀语气里满是嘲讽,“别被她那张冷脸骗了。” 裴安说:“你倒是很了解她,怎么,是从小就一起长大的吗?” 裴安很好奇,她还从来不知道江缱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世,这个姜汀虽然是姜家不知道隔了多少代的旁系,但家中也算达官显贵,江缱怎么会和姜家扯上关系? “她就是个冷血自私的混蛋!当初我母亲就不该把她带回家!死在外面最好!我们家养了她这么多年,她呢!一点都不顾我们的情分,我们不过是说了她几句,她就从家里跑出去了,七年没回家!整整七年!” “就算知道她现在在研究部,等着吧,我也不会主动去找她的!” 随后姜汀自知在裴安面前失言,赶紧止住了话头,“那个...没事,我有点激动了,外勤部我也待了挺久,你有什么不懂的问我爸。” “谢谢你,”裴安轻笑,“你快回去休息吧。” 姜汀答应着,正准备离开。 “哦,这个,”姜汀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什,“你帮我给那个王八蛋吧。” 裴安问,“你随身带着?” “才不是!”姜汀一下子炸毛了,“只是刚好母亲今天让我带上而已。” 裴安回到宿舍,直接敲响了江缱的门,没过多久,江缱出来了,见是裴安,她大防其备。 裴安问道,“你有没有好一点?” “我没事。”她的声音依旧带着事不关己的淡漠。 “这个,”裴安伸出手,将姜汀的东西交给江缱,“这是姜汀托我带给你的东西。” 江缱垂眸,思绪翻涌,她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收下了,说声谢谢,麻烦了,就要关门。 “怎么也不请我进去坐坐?”裴安笑道。 江缱说,“每个人的宿舍都是差不多的布局,没有什么好坐的。” 裴安的笑亦是有些冷下来,她盯着江缱说道, “我们同是三院的学生,初到陌生的环境,本就该互相照料,可是你不仅一点儿不热切,还对我多加防备,想必老师知道了也会寒心吧...都是她教出来的学生,手心手背都是肉,现在却不如一个陌生人一般友好,难道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如果有什么误会,你直说就好了。” “你......我没有。” 裴安伶牙俐齿,江缱自然是招架不住,她无话反驳,却硬是撑着房门,不肯放裴安进来,两人僵持着,对视的眼睛里冒出火光,似是叫嚣着要冲出来咬对方一口。 任谁被再三拒绝也不会高兴的,更何况是裴安,她没了耐性,上前一步扶住门框,“既然你不准我进去,那么我只是要一个吻总行吧!” 不等江缱反应过来,裴安倾身,隔着门,亲了江缱的脸一下。 瞬间,玫瑰焚香弥漫开来。 4、戏弄 脸上的柔软,鼻间的玫瑰焚香,颤巍巍吊起酥麻的心脏,让江缱惊诧不已。 “裴安!”江缱有些气,伸手要去拦她,裴安却已经是轻哼一声,“砰”一下拉上门,独留下江缱一人,盯着自己的指尖失神。 良久,她沉下目光,裴安不顾她的意愿屡次轻薄与她,再沉默的人也会有脾性,如果裴安再越矩的话,她就...她就... ......她也拿裴安没办法,说又说不过,打也打不过,再说,她也是不愿意对裴安动手的,江缱深吸一口气,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 也许只是分化后遗症吧。江缱想。不是有那种鸡宝宝还是鸭宝宝效应吗?出生时睁开眼睛,会对第一个看见的人产生极大依赖。 只不过是因为第一次是和她,才会对她有些异样的感觉。 应该没事的。 江缱坐回自己的书桌旁,翻动各种文献,准备继续写论文,可纸上好好躺着的字,不知怎么漂浮起来,像喝醉了酒的肥皂泡,一摇一晃,飘到脸上,碰的她侧脸有些痒。 看似坐了有半小时,实则一页没翻,她长叹一口气,站起身,决定去外面散散心。 已经是九点钟,来往的人也没少,大楼内灯火通明的,江缱眺目望去,自己常去的实验室依旧有人影晃动。 “江学姐!”有人从身后叫她。 江缱回过头,出声那人是与她同一个研究院的纪今瑶。她和一个女孩缓步走着,女孩右手比了一个字母“l”的指式,绕着脸转了一圈,一双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亮的。 “你还要去分析室嘛?”纪今瑶问,见江缱的目光看着自己身边的女孩,又解释道,“这是我表妹左承平,在局里的外勤部工作。” 江缱摇摇头,算是回答了她第一个问题,本来她也不善言辞,对这两人也并不熟悉,所以只是不尴不尬地站在那,没有多说什么。 纪今瑶也有点惊讶,江缱竟然没有对自己的表妹做出一些特别的表示,要知道自己的妹妹在学生时期,总是会因为自身的言语障碍受到不公平的对待。 “很多人都奇怪,为什么语言障碍人士也能进入外勤部工作。”纪今瑶笑道,女孩瞅了瞅江缱,露出友好的微笑,纪今瑶似乎是特别自豪自己的妹妹,“我们家三代都是士官,所以局里给她放开了特别的名额。” 江缱干巴巴地说道,“很厉害。” 纪今瑶说,“她刚刚在说:外勤部新到一个人,特别漂亮,特别厉害。” 江缱倒是听说了,裴安就是进了外勤部,这使她又想起了那个玫瑰焚香味的、带着点儿苦的吻。 纪今瑶见她有点不想继续对话,也是有眼力见儿地告别,不过那意味不明的目光还总是粘在她脸上。 江缱有些不自在,走之前还是问了一句,“你总瞧着我做什么?” 纪今瑶眨了眨眼,“秘密。” 江缱回到自己房间,阖上眼却止不住地走神,这下书桌上的各式论文,各色纸张,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江缱甩甩头,将纷乱的思绪抛开,进了浴室掬起一捧水就要往脸上浇,晃一眼镜子,她顿住了,缓缓将左脸侧过,对着镜子。 “?” 怎么有唇印! 裴!安! * 最近的总调局十分热闹,年会将至,局里洋溢着欢快的氛围,就连时不时黑着脸训人的赢峙也懒洋洋地在办公室休息。 不过这一切都和独来独往的、孤僻的江缱没有什么关系,她最近有一篇十分关键的论文需要发表,忙得几天几夜合不了眼,更不要说去关注其他的东西。 但无关的信息总要往她耳朵里钻,而她也在听见熟悉的人时稍微顿住了脚步。 “外勤部那个新人,唯一一个omega,今年的年会就是她压轴呢!就在局长致词之前!” “之前我去外勤部交资料,和她交接的,天呢,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感觉看一眼我都要昏死过去!我觉得世界上没有比她更好看的omega了!” “有时候看人不要只看别人的长相,还要看看自己的长相......” “别废话了!”走在最后的那个人推搡着,“都快开始了,想看就赶紧走啊!” 一行人匆匆远去,江缱的步伐重又轻快起来,踩在碎石子路上,碾得底下石块不快地呻.吟。 她的步子坚定,仿佛只有实验室才是她唯一的目的地,越过青草地的时候她没有停下,鞋底沾上泥土,带起不知名花叶的茎根,又雪花似的纷纷扬扬落下。 越过一座桥的时候她没有停下,潺潺的溪水像是情人间的私语,越到走后面人越少,越走到后面她的步伐越慢。 像是指南针被强行拨到一边,又因为两极磁场的致命吸引力,左右摇摆颤抖,最后还是稳稳指向北方,她再次停下,犹豫半晌,最后脚步转换,朝着礼堂去了。 就在她犹豫的功夫,这场表演已经进行到一半,厅内满是悠扬的钢琴声,满场寂静,唯有台上一人闪闪发光。 她一袭酒红礼服,略施粉黛,指尖轻快地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白皙挺直的背部像是有一层光,漂亮的蝴蝶骨似要真的羽化成蝶。 最后一个音符落在众人耳朵里,整个大礼堂静静悄悄,她不紧不慢地、优雅大方地行了个礼,聚光灯打在她的脸上、肩上,在锁骨留下一道阴影,安静的室内猛然间爆发出狂风呼啸般的掌声。 噼里啪啦雨点般打在礼堂房顶,激起经久不绝的回声。 有人尖叫着喊她的名字。 裴安。 江缱静静地立着,舞台的灯光将她们隔出两个世界,距离是那样沉默、悠远、绵长,久到似乎已经两个世纪。 随后上来的主持人,说着“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惊喜”过场话,问裴安有没有什么想对同事们说的。 “有呀,”裴安的声音轻轻的,很好听,“我想在这里感谢一个人,是她让我更加有动力去前进,更加努力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台下的姜汀有些激动,晃了晃一旁的左承平,用手指着自己,随后迅速捏拳:嘿嘿,想必说的是我吧! 林成河暗暗点头:应该说的是师傅没错!小师妹真是吃水不忘挖井人呐! 江缱听到这话的瞬间,抬脚就想走,却被裴安穿过人群的目光死死钉在原地。 周围的嘈杂环境变成了默片,礼堂的空调异常温暖,烤得她后背发热,像是被扔进了一个只有她们两个的烤炉,眼热心烫,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她的尾音。 与会人员渐渐散去,可她想走也走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裴安越过纷乱的人群,穿过缓慢的时间,朝她走来。 “你听见啦。”裴安明知故问。回应她的是江缱的沉默。 裴安终于放过了她,带着她往外面走去,身上的礼服还没褪去,光彩夺目的无形王冠像巫术似的,引得每个迎面过来的人都一副迷醉的样子。 “怎么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裴安偏头,戳了戳她的手臂。 “你到底想要什么?” 江缱真的不明白,裴安只要一勾手,无论什么人也会被她吸引过来的,为什么偏偏要强求她呢? 裴安没有回答,反倒是抬手想触摸她的侧脸,江缱下意识要躲开,裴安手上却用了几分力气,强硬掰过她的脸,低声说,“怎么这也被你洗掉啦。” “这可是对喜欢的人才会做的事情呢。” 她还好意思提!江缱有点儿恼,她就这么喜欢戏弄她吗? 江缱抚开她的手,眼底是暗沉沉的怒意。 就是这样。就该这样。裴安满意地窥见她的神色,简直快活得想要颤栗。为我动容,为我失控。 她极其喜欢江缱平淡无波的表面下,暗暗翻涌的巨浪,不过她还不知道,这底下的巨浪竟有一天能将她尽数吞没。 江缱依旧沉默,从裴安嘴里说出来的话,她是半个字也不会相信的,即使裴安是真的,她也不可能有所回应。 她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像霜不同于火,水不同于电那样。 裴安眉眼轻柔,餍足又带着狡黠,像拿尾巴轻撩她的小狐狸,她拿裴安没办法,对峙之下败下阵来,问道: “那你到底想怎样。” 裴安将她的黑发撩至耳后,指尖轻轻划过她的侧脸,点在她的嘴唇上,不轻不重地捻开她的唇瓣,“你亲我一口。” 江缱抓住她的腕子,似笑非笑:“你也说了,只有对喜欢的人才要这样。” “对呀。”裴安笑,指尖往下攀,缠住她的食指。“你不是知道吗?” 她这怎么也不像是喜欢一个人的样子。江缱心道。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吗。 江缱冷冰冰的神色没有丝毫动容,“我不喜欢你。” “是吗。”裴安垂眸,低声笑起来,“你现在说这种话,以后不会后悔?” “我不会后悔。”江缱字字如冰,斩钉截铁。 “那么送我回去吧,”裴安话锋一转,指了指穿着的高跟鞋,“穿了一天,有些累呢。” 本以为裴安还会不依不饶,她的大脑疯狂运转准备反击的说辞,又想着干脆转身就走,结果裴安轻飘飘地来了这么一句,江缱有些宕机。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一而再再而三被“戏耍”,是个人也会有脾气,江缱硬是冒出不服气来,送就送了,那又怎样,左右不过是裴安就喜欢她叛逆的样子,那她顺着裴安不就行了。 裴安笑吟吟地抬起手,等着她过来扶住自己,回宿舍路上一路无话。 待到两人开了门就要分别时,裴安却是勾住她的脖颈,偏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喜欢你,所以你逃不掉的。” 5、暗灯 江缱简直要被她气笑了,还逃不掉,她以为自己是谁? 江缱自打十几岁离家出走之后,一直都过着能动手就不动嘴的日子,只要不惹到她,她能和任何人相安无事,老实本分打工交学费,过年过节也没有休息,被人骚扰被人跟踪,她都没有怕过。 能够活着她已经很感谢自己的坚强了,“逃”这个字眼再一次地激起了她不愿回想的从前。 怒气值20%。 “我为什么要逃?我就站在这里,你也没本事叫我做不愿意的事情,再者,我与你清清白白......” “清白?”裴安好像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笑得肆意,“你说我们吗?” “你既然觉得我们清白?那你告诉我,你那天为什么这么有感觉?” 江缱:“......”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吵架的时候不能陷入自证陷阱,如果她在这里说自己根本没有一点感觉,她就狠狠输了! 再睁眼,她上前一步攥住裴安的手腕,“这不是你说的吗?你想【】,这只是一场交易,交易的内容仅仅是实验技术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裴安是懂怎么惹江缱生气的。 怒气值40%。 “行啊,既然你说是交易,那我还要你一样东西,”裴安没被控制住的手蛇似的,顺着她的脖颈滑下去,滑下去,勾起她颈间红绳,指尖一勾,将带着体温的玉扣扯出来。 扯出来的细红绳串着极有光泽的玉环,美玉无瑕,看起来颇有质感。 也许是从小带着的,江缱极为珍视,怎么都不会摘下,那天江缱眼尾红红的,露出透着细汗的脖颈,玉扣落下来,在她眼前晃呀晃。 不知道江缱活在怎样的家庭里,不过她看着像是不太幸福的小孩,也不知道这个是不是她家里人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江缱毫不犹豫的将玉扣摘下,“你想要就拿走。” 细红绳被她攥在手中,美玉垂在一边晃晃荡荡,像是在期期艾艾、可怜巴巴求主人别送走它。 啧。看来还是太轻了,不过江缱还真是好涵养,都气成这样了还是一副有礼的样子,裴安又打起坏主意,眼珠子转了转。 “那你给我咬一口。”裴安笑嘻嘻道。 之前分化那次,裴安已经引得江缱浅度标记了她,而一旦江缱被omega双向标记之后,她发热期就只能行想起自己,只能和自己度过。 江缱看着越来越冷静,裴安却知道,她已经怒到了边缘。 那双灰褐色的眼睛直直望着裴安,不躲不闪:“我可以一辈子贴着抑制贴,我可以去医院洗去你的痕迹,我甚至可以直接挖出来,反正没有一条会中你的计。” 怒气值99%。 裴安顿了顿,笑了,“你知道吗,第一次见你,你就是这幅表情。” 这样清冷,倔强,藏着什么也压不倒的勇气。 “那时候你被一群人围着......” 那时还是高中,裴安只是偶然路过,远远地看见一个高挑纤瘦的女孩子被团团围住,面对那些人的推搡纹丝不动。 她长得很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像一池星水,裴安饶有兴致地做了旁观者,施暴者大声嚷嚷了一句,“你装什么装啊?” 随后抬手就要朝她脸上劈去,女孩子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这边一扯,随后转了个方向一拧,她疼得嗷嗷叫,叫唤着让其他人一起上。 女孩好像很厉害,即使被这么多人围住,在气势上也没有输,反而在片刻间踹翻了好几人。 裴安惊叹一声,没想到这清瘦漂亮的女孩子打起架这么狠,但是她再厉害,也抗不过一群人的围攻。 渐渐地,她脸上、身上多了些伤口,有个社会青年拎着钢管,照着她的手臂就是一棍,她平静的眼神中终于多了三分凶气,抬手抓过一旁的人挡住青年的进攻。 被抓的倒霉蛋惨叫一声,青年不管不顾地又举起钢管,女孩不闪不避,那双眼睛紧紧盯着她的动作,在钢管落下之时侧身避了开,拿起墙角半秃的扫帚借力打力狠敲她手臂上的麻筋。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些人,还有战斗力的不太敢上,热闹看得差不多了,裴安终于出了面,笑着说,“大家都是同学,何必互相伤害呢?” 见她出手了,那群人一个扶一个,瞪了女孩一眼走了。 女孩将扫帚放回原位,没有看她,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裴安望着她的背影,暗想,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的,自己好歹救了她诶。 裴安开始不自觉地注意到这个总是独来独往的女孩子,她确实没有朋友,业余活动也不会出去玩儿,乍一看是个非常无趣的人。 后来她们都被第三军政院录取了,十八岁时裴安就分化成了omega,看上了beta江缱就不撒手。 江缱嗤笑一声,“你根本就记错了。” “那你帮我回忆一下呀。” 实在太可爱了。裴安笑。 毕竟只有在江缱面前,她才会展露出那样的一面,因为是江缱,她在有恃无恐。 其实她成长为这样也不是天生的,是裴明政对她严苛的要求。 她才十岁,就已经远离了小孩子天真童趣的生活,奥数绘画音乐舞蹈样样不落,每天走路都像随时顶个水杯咬个筷子,目光也常常望不见地下的,看起来像个小公主一般高贵不可侵犯。 那时候她还没学会为人处事,有人稍微惹到她她就要狠狠报复回去,于是很少有孩子敢和她玩,后来她学会了装傻卖乖示弱,不仅利用自己的容貌获得许多便利,还顺理成章地成为众人的中心、目光的焦点。 她看似完美,其实多是伪装,围绕在她身边形形色色的人群,送上来的她看不上,自己争取来的才有意思。偶尔她也会厌烦这种游戏,漫不经心地将身边人推开,独自睁着眼睛望向被蒙蔽双眼的世人,那个时候她感到快乐。 裴安再也忍不住发自内心的笑意,她承认,她确实对江缱很恶劣。 “说话呀,第一次是怎样的?” 良久,江缱都没有说话,周遭的空气瞬间低了几度,她垂眸看了自己手上的红绳一眼,慢条斯理地将它重新收好。 “如果你想要的只是这个。”江缱轻声说,“那我满足你。” 随后,她欺身揪住裴安的衣领,吻了下去,毫无感情,毫无技巧。 她生涩吻的让裴安有些刺痛,想来她倒不是真的冷静下来了,而是气疯了。裴安想。 咦,她还知道伸舌头。裴安又心想。 两人交缠的呼吸黏腻炙热,裴安禁不住溢出轻吟,指尖插入她的长发,江缱清晰地听见她吞咽的声音,燥得脸上泛热,稍微后撤就想走,可裴安却死死扣住她脑后,身子往后倒,就这么半拽半拥地跌跌撞撞摔进门后。 两人跌在地上发出闷哼,江缱舌尖一痛,被狠狠咬了一口,她倒抽一口冷气,裴安终于放开了她,房间里黑咕隆咚的,她只知道味道很好闻,淡淡的玫瑰花香绕着,转着圈儿,房间的主人此刻正在她身下。 谁也没有说话,一方冷漠一方沉默地无声对峙,赢家是黑暗,江缱抬起手摩挲墙壁上的开关,却被裴安拦住。 “别开灯。”她说。 声音缱绻又暧昧。 裴安将长发拨到一边,撕开警环下的抑制贴,浓郁的信息素一瞬间四散开来。 “不要开灯。”她又说。 按在墙边的手动摇了,缓缓垂落下来,早在下方静静等待的猎手稳稳接住,与她十指相扣。 ...... 是怎么到这一步的? 江缱再没有借口只是因为自己不清醒了,实在想不通,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怎么就在裴安这里屡次受挫。 她的眼神晦暗不明,悄悄看了边上熟睡的裴安一眼,又不停唾弃自己的无能,随后是深深的罪恶感。 原来她和别人没什么不同。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没有惊动裴安,悄悄的、落寞地回到自己房间去了,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结果第二天,她不得不顶着黑眼圈出现在医学解剖室,纪今瑶见她头一次来这么晚,调侃道,“怎么了江教授,昨晚偷牛去了?” 偷人去了。 江缱捏了捏鼻梁,轻轻叹了口气,“昨天的尸体处理了吗?” 这句话乍一听特吓人,其实问的是实验用小白鼠的处理,纪今瑶发现江缱总是极力避免处理小动物,也许是不喜欢将它们断颈、注射的感觉吧。 “嗯嗯,弄好了。”纪今瑶回答,她有些问题有点搞不懂,主任最近又出差去了,于是等到今天过来问江缱。 解剖室不能放杂物,那一大堆书也没法带过来,她在脑子里记了个大概,列出几个问题,江缱听过之后思考了一会儿,也根本没有翻书的需要,直接开始答疑。 医工其实属于边缘学科,不过最近发展得很好,课很多,也很难,什么电路、微机、临床医学、生物化学之类的,大部分人就学了个皮毛,稍微摆烂点根本都毕不了业。 但江缱不一样,纪今瑶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她总是能说出自己独到、深刻的见解以及解决方案,她甚至能记得原理是在哪本书哪一页。 有时候优秀毕业生纪今瑶都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江缱大学都能连跳n级,她那时还在研一,江缱就已经快要研究生毕业了,所以她即使比江缱大,按理来说也得叫江缱学姐。 关键是她才20岁出头,甚至有望成为最年轻的副院长。 在真正的天才面前,真是她们普通人所望尘莫及的。 正所谓上帝给你开了一扇窗就会给你关一扇门,天才的缺陷也很明显,不善言辞又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就从没见江缱笑过,什么时候得了抑郁症也说不定... 一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就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外面爆炸了她都不知道,纪今瑶很想提议她去查一下有没有阿斯伯格症,但不敢。 而且她真的从来不上网,有一次在食堂遇见她一个人坐着吃豆角茄子拌饭,纪今瑶0帧起手开始玩梗,“豆角咋卖的?” 江缱愣了一下,说,“12。” 纪今瑶觉得她已经不好笑到了好笑的地步,差点儿笑得把红豆汤洒了,江缱默默站起身,换了个座位。 还有一次,纪今瑶随口与她闲聊,说氧气其实是一种慢性毒药,需要70年左右杀死一个人。 江缱想了想,说,确实,因为人的衰老就是逐渐氧化的过程,但是它要好久才能杀死王八,我们应该从王八身上寻找抗体。 纪今瑶觉得,像她这么有趣的人一定不缺追求者吧,即使一天到晚冷冰冰的,但实在是十分的清俊漂亮。 不知道那个吻痕——那个宣布自己是主人的吻痕——是属于谁的? 6、捕获 “......所以下一次实验我们必须往这个方向调整。” 江缱讲完了,发现纪今瑶的目光落在自己脖颈上,她皱了皱眉,拢拢衣领,阻开了纪今瑶的视线。 纪今瑶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笑道,“原来是这样,那我明白了。” 两人各自回到位置上,准备接下来的实验工作。 一直到傍晚,日头已经落了下去,白灿灿的灯悬在头顶,等待它的是彻夜不眠的工作。 这时响起有规律的敲门声,纪今瑶抬头望去,发现是一位穿着制服的女性,只一眼,她就没办法将眼睛从她的身上移开,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那名女性的容貌太过出众。 在她愣神一会儿,一旁的江缱已经将目光从显微镜拔出来,抬眼望向门外,看见来人,她的表情明显一怔。 她怎么会在这里? 怀抱着这样的疑问,脚步却先行来到门口,拉开门,“裴安,你......” “我可是真的有事。” 江缱被裴安骗多了,有点儿不相信,见她一副别扭的样子,裴安笑道,“不好意思,现在大家都出外勤了,你再换人,也还是我们呢。” 江缱这才注意到边上还有一个穿着制服的alpha,裴安举起警员证晃了晃,说道,“有人报案,研究所的一部分重要数据在17:20左右被盗。” 江缱缓缓蹙起眉,“什么?” 裴安颌首示意,“你们跟我来。” 她领着人来到问询室,与一同出任务的李正点头示意,她带着江缱一个房间,李正带着纪今瑶一个房间。 裴安替她拉开椅子,两人面对面坐下,一份文件被推到了中间,“这是不是你的研究内容?” 失窃的是八月九日的文档,那天以前研究所从来没有发生过泄露事件,裴安查过当日的操作日志,只有江缱的研究在那天被转移过来,每次有新人来的时候都是安保最严格的时候,如果是从前的内容,他们一定会赶在严查之前就窃走,说明目标就是江缱的研究。 江缱低头,纸上只有几个英文字母和短横杠,以及一串数字,这确实是她以前的研究内容。 江缱抬起头看着裴安,无法想象自己和她昨晚还在如此这般,今天裴安却审犯人似的,“这是我已经废弃的研究方案。” “那她们直接绑架你岂不是一劳永逸?” 江缱:“......” 她撤回前言。 欣赏过她有趣的表情后,裴安决定不逗她了,正色道,“你有没有发现最近有人表现得异常?比如在实验室的权限方面,或者对你的研究过于关注?” 江缱思索片刻,最近还真有,“三天前,陈教授让她的学生来找过我,她们实验组内的grcmx9神经性突变,说是也许和我的这条多样本合并有关,于是我就去了。” 裴安一边听着,一边顺手从一大堆文件中抽出关于陈文秉的资料,她是研究所内另一位顶级科学家,年过六旬,有着辉煌的职业生涯,本来早该退休的,只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返聘回来了。 裴安低着头,浅白的灯光打在她的发顶,她似是感觉到什么,倏然一抬头,正好对上江缱莫名的视线,江缱似是一惊,错开的目光没有捉到裴安绽开的笑意,“然后呢?” “哦,”江缱抿了一口水,继续说,“我到那的时候陈教授并不在,实验室里只有她的两个学生,还有她女儿在,她们围在小观察室前,里面那只小鼠的状态不对劲,瞳孔扩散,无规律痉挛,旁边的监测仪上,ecin值——这个值......” “江老师...我有点听不懂了,”裴安说,这一个个字母与专业名词,即使是从江缱的嘴里蹦出来,也叫她没有办法提取其中的信息。 “我们只是普通谈话嘛,别紧张,来,说一说你和陈教授的关系?” “我没有。”江缱矢口否认,跳过拢长的名词讲解,捡了重点讲,“大概就是她想叫她女儿与我合作研究某个方向,她认为我之前的研究成果会对此方向很有帮助。” “我说不,这个方向不值得进行研究,这将会对人类社会造成很大的冲击,得不偿失。” “你就这样直接拒绝啦?”裴安再一次觉得,江缱这人脾气是真硬,说不就不,一点儿不懂得委婉,也不怕得罪人。 “嗯。” “明白了。” 裴安在笔记本写下什么,一名文员一路小跑奔过来,“啪”一下将纸拍在了桌面上,上气不接下气,“结、结果出来了!陈教授确实是与一家大型制药公司保持密切联系!” 裴安接过,反倒没有去看陈教授那方,而是将目光移到这家制药公司的各项流水。 江缱盯着纸面,陈教授的女儿近来在研究中遇到瓶颈,急需新的突破。此外,陈教授一直与一家大型制药公司保持密切联系,有可能出于金钱利益而铤而走险...... 再者,陈教授有权限进入实验室,并且案发当晚正好有值班的理由;她曾经提出过合作的意向,但遭到冷淡拒绝。 “你觉得是她?”江缱问。 裴安不置可否,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大概多高?” 江缱不知道她问什么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 裴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旁边的文员紧张兮兮地问,“裴老师,我们已经看过十几遍监控,什么异常也没发现呢,现场也还原过了,犯人连微小的指纹、毛发、鞋印都没留下,也许是高智商犯罪?” “高不高智商我不知道,不过看来那人对基因编辑技术一无所知啊。”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抓犯人啊。” “啊?”文员一脸懵,“不是,怎么抓,抓谁啊?” 这时李正带着纪今瑶也出来了,遗憾地对她们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进展,裴安先一步走出大楼,往一楼最外头的安保室走去。 李正思忖片刻,问道,“还要调监控吗?我们看过几遍了,确实是一点儿可疑人员都没看到过。” “不调了,就是因为一点儿破绽都没有,才奇怪。”她边说着,便推开安保室的大门,环顾了一圈儿,发现只有四五个安保员坐在监控前。 见这个年轻美丽的omega警员又来了,她们外卖都顾不上吃,纷纷献上殷勤,一位年轻的alpha安保员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凑上前来,“这位小姐,还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 江缱心中冷哼一声,这人简直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裴安微笑道,“我找你们的主管。” “哦...我们老大刚刚出去了,”她把坐着的人赶起来,颠颠儿地将空出的椅子送到裴安旁边。 “什么时候?” “好像就...就是半个小时前?”alpha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大记得了。 另一名安保员一听到裴安要找主管,立马连拨了好几个电话出去,结果每个都被挂断了,到最后竟然直接关机,她一脸呆愣道,“老大她不接电话诶....” 裴安叹了口气,她以为已经够快了,结果还是来晚了一步,转身快步回外勤部,李正挠挠头,问她,“啊?你觉得是这个人啊?” 这不才开始调查吗,两个小时还不到呢。 “第一,监控的问题,确实没有可疑的人员出入,并且通过谈话以及不在场证明,我们已经将监控内出入过的嫌疑人都排除了,那么只剩下那个不可能的可能:监控本身出了问题,而安保主管能够利用她在研究所内的安保权限,巧妙地篡改了监控系统。” “第二。犯人身形。虽然门把手无法提取有效指纹,但是从模糊的痕迹可以看出,指纹痕迹出现在门把手的较高位置,说明此人身材高大,至少会比江缱高......”说到这里,裴安看了江缱一眼,奇怪她怎么还跟着自己。 “最后,我翻过所有安保人员的背景资料,主管曾是军方的特种部队成员,因一次意外受伤退役,后来转行成为安保人员,他对基因编辑技术一无所知,也许受雇于其他的竞争公司,为了金钱窃取研究。” 李正简直一下子对这个omega小师妹肃然起敬,这么短的时间还能挖掘这么多信息,天生就是抓犯人的料啊! 江缱亦是一脸莫名地看向裴安,她好整以暇道,“怎么,你以为我是草包omega?” “没有,”江缱不假思索道,“你很聪明。” 裴安:“......” 这人怎么老是在奇怪的地方这么坦诚啊! 她们将安保主管房间内搜出来的争取递交上去,并且申请了追捕令,随后就是马不停蹄地监测安保主管钱劳作的动向,目前各地监控还不曾出现她的影子。 当天赢峙回到局里,跟所有人吹嘘自己收了一个好苗子,搞得各部门开会的时候都烦她烦得要死,张口就是“你怎么知道我徒弟怎么怎么” 晚上,江缱简单收拾一下,准备回家一趟,第二天是休息日,局里人少了些,她踏出总调局大门,忽听身后有人喊她,“你去哪里?” 裴安快走几步与她并肩,她回答道,“回家。” “我要保护证人,”裴安表情严肃,“我得跟你回家去。” 江缱:“?” 7、痒意 江缱家住渭青城西区,远离市中心,治安不太好。 空轨穿过大厦腰部,地上的行人都闷头走路,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大楼挂着的巨大时钟。 车厢中或坐或立着疲倦的上班族,大多数都是beta,毕竟在现今人口分布中,beta的人口基数最大。 平时住西六区的人们连omega都少见,而美丽又高贵的omega更是难以在他们的生活中出现,很快他们便发现了那极美艳的omega,双眼直直地望着裴安。 裴安很少来到这片区域,但她已经习惯了这样如狼似虎的眼神,也并不惧怕他们,只要她想,外放的精神力压倒他们绰绰有余,但她依然靠得离江缱进了些,故意贴住她低声说,“...她们看我。” 江缱被她散着热意的身子贴住,耳尖开始泛红,她克制住离她远些的冲动,默不作声地充当保护者的角色,抬起眼将那些人的视线一一逼了回去。 他们被她散着冷意的视线震颤,纷纷不敢再看,却依然有不识相的好事者一往无前而来,那西装革履的女alpha正状似无意地靠近裴安。 她坐在了裴安身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实则悄悄瞄着omega身旁看起来清清冷冷的alpha的脸色,她注意到那个alpha似乎并不是很喜欢这漂亮的omega,被她贴住的身体有些僵硬。 她试探着放出一缕自己极具侵略性的信息素,能够吸引到omega,但不至于马上【】,裴安似是察觉到了,贴得更紧,“江缱......” 江缱目光一沉,s级的alpha精神力不同寻常,直指西装女alpha,她被钉得颤了一颤,马上意识到自己惹上了麻烦,瞬间收起浑身的信息素,挂上微笑对那位alpha说了句“抱歉”,正要起身离开。 alpha却突然开了口,“你不应该对我说。” 西装alpha一愣,“什么?” 她抬起眼盯着西装alpha,那灰褐色的双眼带着冷意,重复了一遍,“你不应该对我说。” 西装alpha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她在说些什么,目光在她一旁的omega身上徘徊了一会儿,这才明白她的意思。 碍于这位alpha的强大,西装alpha还是压下眼中的不服气,客气地向裴安说了一句“抱歉”,随后离两人远了些。 只是打了个照面,无数交锋已经上演完毕,看到第一个敢于尝试的人落败而归,其他蠢蠢欲动的心都静了下来,omega虽好,自己安全最重要。 车厢中静下来,裴安望着她的侧脸,长睫下的灰褐色双眼似是回归了平淡无波,仿佛刚才她那样的眼神只是个错觉。 穿过破旧的巷子胡同,墙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各家各户的饭菜香飘来,各色衣服七零八落地晃荡在阳台上。 听了熟悉的动静,一边捧着碗一边坐在凳子上看动画片的小孩儿探出头来,奶声奶气地喊她,“阿缱姐姐~” “阿缱姐姐回来啦?”楼上的小女孩趴在阳台往下看,高兴地喊道。 裴安噗嗤一声笑出来,江缱有点儿恼,没有理她,只是朝孩子们笑了一笑。裴安在,江缱也没好意思逗小孩,只是默不作声地穿过这一片巷子。 西六区住的都是些平民,杂乱无章,往往是社会各界人士聚集打架斗殴的地方,破瓶子烂烟头到处都是。 裴安和江缱并肩走着,两人一冷一艳的夺目外貌吸引了许多目光,江缱蹙着眉,不得不先让她进了自己家门,将那些人的视线都隔绝在外,随着铁门转轴摩擦的咯吱声,对门大叔大婶开始议论纷纷。 不说隔音基本为零,也不说她们听力极好,只用说街坊领居嗓门极大。 “哎哟,江家那小a要娶媳妇儿啦?”嗑瓜子的噶擦噶擦声。 “啊呀,老江家不会绝后咯?”拍蒜的硁硁声。 “果然上了好学校能讨到好媳妇,指不定还有工作分配呢。”微酸的羡慕声。 “那个小o吧,一身贵气,谁养得起啊?”看热闹的啧啧声。 “估计洗个碗摔一堆。”哗哗的水声。 “是啊,生了小孩肯定也待不住。”拍着电视的啪啪声。 江缱背影一僵,开口说,“他们一直都这么说话,别、别在意。” 裴安:“......嗯,你长成现在这样子真是不容易。” 江缱垂下目光,已是傍晚,家中阴暗湿冷,她抬手开了灯,惨白的灯光照亮整个小门户,家里只是摆着了很简单的家具。 砖红色的书桌上摆着一堆堆老旧的书,上面有一盒跳棋,各色的玻璃珠都还差一步就赢了。 这里带着市井的生活气息,裴安饶有兴致地环视她的家中,注意到一面墙上划着一道一道短短的水平线,层层递进。 “那是什么?”裴安问她。 江缱看了一眼,说,“身高线。” 裴安过去比了比,最高的一条线只是在她的肩膀那处,她笑,“多少年没量了?” 江缱沉默半晌,没有说话,她也不清楚多久了。 裴安又贴着她比了比,如今她已经比她高了,诱人的玫瑰焚香绕在她鼻间,江缱不着痕迹地退了半步,说,“你不要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本来裴安要跟着她回来,她已经老大不乐意了,但裴安又有正当理由,言之凿凿“保护公民是我们的责任”,江缱怀疑她所谓的保护公民只是一个借口。 裴安笑起来,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里满是水色,轻声说,“什么是过分的举动呢?” 裴安微凉的指尖探进她制服的下摆,勾划着她的腰身,“这样?” 随后往下,滑过平坦的小腹,“这样?” “还是......” 江缱捉住她纤细的手腕,红着耳尖冷声说,“你再这样我将会告诉你的上级。” 裴安眨了眨眼安抚她,“好啦好啦,我保证,绝对不会乱来,好不好?” 随后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偷窃犯钱劳作还在逃窜,我怎么会有心思有过分的举动呢。” 说罢,真的像模像样地打开警环上的终端,处理起事务来,室内陷入了安静,江缱坐在自己的位置,离她很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缱你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呢?局里工资又不低,再说,像你这样的人才,补贴只多不少。” 裴安探究的目光越过终端,望向很远很远的江缱。 “没什么,这边便宜,我平常都住宿舍,没必要住好的。” 哇,持家好女人,裴安心道,不过细心的她还是发现了一点儿问题,“但是我看那个身高线,有两条颜色的,是你的妹妹吗?” 江缱没有回答。 “我也有个姐姐。”裴安自顾自地说,“她很有能力,也很漂亮,但是......” 她露出难得的、有些落寞的神情,没有继续说下去,江缱好像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复杂情感,她从来不会去在意别人的情绪如何,但对于裴安,莫名的,她就是察觉到了。 “但是什么?”江缱问。 “没什么,”裴安转移话题道,“差不多睡觉了,你家浴室在哪?” “等等,你要干什么?” “洗澡啊...你这也不让我干啊?” “......” “那边。” 浴室里响起“哗哗”的水声,江缱静静地在原处坐着,裴安解下的腰带放在一边,属于她的制服好像还留着她的温度。 对别人温和有礼的她,对同事照顾有加的她,对任务认真细心的她,任性妄为的天之骄子裴安总是最瞩目的那个,却喜欢对自己做出些出格的事。 可是裴安说不定只是暂时觉得新鲜,她从来没有缺过什么,自己的冷淡挑起了她的征服欲,而她一旦想得到什么,一定要不择手段地达到目的。 可是为什么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她?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她昨天问询时认真的神色? 裴安洗好了,江缱没敢抬眼,只看见眼前这双小腿,赤足旁聚起浅浅一滩水洼,她忙站起身背对裴安翻找起家里多余的拖鞋。 没一会儿,她半弯着腰将鞋放在裴安身前,声音闷闷的,“地上脏。” “啊,谢谢。” 裴安垂眸,不明白江缱的头埋这么低干嘛,又听见她说,“你先睡,房间收拾好了。” 夜已深,裴安也有些困了,她揉揉眼睛,进房间去,在她站立的地方之前,留了一串浅浅的脚印。 江缱怔怔地盯着那串脚印,五个小小的圆形,足弓那部分缺了一块儿,像月牙儿似的,恍然回神,她自心底深处,心脏尖尖浮起来,前半生中从未有过的、一阵痒意。 8、姐姐 江缱进了浴室,热气蒸腾的小浴室里满是裴安勾人的玫瑰焚香,她心中紧了紧,这味道如影随形,几乎让她刚沉下去的心又颤巍巍吊了起来。 江缱闭了闭眼,将开关拧到冷水,冰凉的水流淋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她呼出一口气,冷静下来。 回到房间,裴安靠在床头翻着她的奖状,笑着说,“二年级的时候江缱小朋友获得夹乒乓球比赛第一名诶。” 江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在一旁铺上毯子,准备打地铺睡觉,裴安趴在床沿问她,“你怎么不上来?” “那你下来?” “好呀。” 裴安下了床,半跪在她身边,宽大的上衣有些遮不住白皙的腿部,江缱却起身上了床。 裴安:“你知道我也会跟你上去的吧?” 江缱:“......可以分开睡吗?” 裴安:“可是我冷,保证不会做出格的事情啦。” 江缱默了半晌,在身旁让开了位置,裴安一笑,她果然吃软不吃硬。 裴安上了床,规规矩矩地没有动她,只是侧身闭上双眼,微微蜷起身子,清清浅浅的吐息绕在她耳边。 她喜欢江缱的味道。 她往常入睡都要翻来覆去很久,浅眠时稍有动静就会惊醒,但江缱的味道于她就像万中无一的安眠药。 是的,安眠药,安……安眠药,唔、安什么来着? 裴安陷入黑沉沉的梦境,房间内只有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天刚泛鱼肚白,一阵刺耳的鸣笛声划破寂静,直破开黑暗的梦,撕出一道明媚来。 是警环响了!裴安立马惊醒,翻身跳下了床,接听通讯:“有消息了?” “罪犯钱劳作具有非常丰富的反跟踪经验,十几个小时后城市监控网络才捕捉到她的身影,这次任务不宜动员太多成员,我、姜汀、左承平进行路面追捕,” “裴安你是最后一道保险,在后方进行远程狙击,有问题吗?” “我没问题,队长。” “十分钟后在此处汇合,”赢峙说,“地图。” 一份闪烁着红点的地图传到她的终端上,离这里不远,江缱早就醒了,沉默地看着她的动作,在临出门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注意安全。” 裴安朝她点点头,笑了笑。 凌晨,城市的灯火熄灭着,一片静谧笼罩在高楼林立的街区。代表钱劳作的红点藏身在一处废弃工厂内。 如此安静的夜,连虫鸣声都没有,对面大厦的天台,裴安轻呼一口气,半跪在地上,架起了雷明顿msr狙击步木仓。 这把步枪以其高精准度和模组化设计闻名,配有先进的热成像瞄准镜,适合夜间作战。如果抓捕顺利的话,她甚至连抢都不用开。 裴安调整呼吸,确保自己处于最佳状态,她的手指轻轻搭在扳机上,感受着微微的冰冷。 通讯器中,只响起队友们跑步时的呼吸声,正静谧地、迅速地靠近钱劳作,而犯人像是察觉到了一样,双脚无声地踏在地面上,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身后的左承平紧紧咬住不放,钱劳作突然一个起跳,借助墙上的管道迅速攀爬,左承平抬手向她的脚腕抓去,被她强行挣脱出来,但阻拦的目的却达到了。 “嘭!”一声,钱劳作被突然出现的赢峙一记重拳打得眼冒金星,一下子牙酸得合不拢嘴,她却一点儿不恋战,跳下矮墙转身又要跑。 身子刚拐过一条小巷,她又缓缓地往后退,逼近她的是持木仓的姜汀,三人成包夹之势将她困住,裴安通过瞄准镜观察着,目标牢牢跟住钱劳作。 她已经退无可退,举起双手不再挣扎,赢峙正将她的双手反剪至身后,裴安松了一口气,顺利将她抓住了,接下来就是带回局里审问,到底是谁想要这份研究? 这时赢峙的通讯器闪烁了一下,她脸色突然一沉。 “狙击准备,击毙目标!” 裴安一怔,“什么?” “上面的命令,击毙她!” 目镜里,钱劳作还藏着不甘心,裴安尚且不明白为什么,手却下意识动了起来,子弹在一瞬间划破夜空,旋转着命中了她的胸膛。大片大片血溅了出来,洒在土地上,溅起阵阵灰尘。 “任务……完成。” 她与正在善后的队友们集合,和左承平、姜汀一起抬头望着队长,赢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该问的别问。” “行了,任务圆满完成,”赢峙准备回去汇报作战,对其他人说。“你们回去休息一天。” “是!” “裴安。” 正准备离开的裴安转过身面对赢峙,她有些担心,裴安头一次出勤就要杀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对她造成心理上的伤害。 “怎么了,队长。” 赢峙注意到她的指尖仍然有些颤抖,在心底深深叹了一口气,连她出勤时第一次击毙罪犯,回去都吐了一天,更不用说从小养在象牙塔里的裴安了。 赢峙盯了她一会儿,又使劲儿握了握她的手,告诉她,“你是一名很优秀的队员,裴安,服从纪律、训练有素是我们的天职,所以,不是你杀也是我杀,明白吗。” 裴安点点头,赢峙勉强笑了一下,“回去吧。” 犯人已经被抓捕,目前也没有必要去江缱那边了,她坐上回家的车,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觉,梦里是纷乱的血红,绽开、绽开一片片。 车停下了,她喘息着醒过来,感觉再多做一会儿就要晕车了,有些跌跌撞撞地朝家中走去。 “二小姐,”家里的佣人接过她的薄外套,“大小姐回来了。” 裴安往里望去,客厅中的吊灯没有开,模糊的人影倚在沙发上,人影在朦胧中望过来,像是静止的水墨画被泼上浓烈的油漆。 女人黑鸦似的长发挽了个簪坠,和她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带着笑,朝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红唇抿在杯沿,垂眼之间风情浓郁,知性优雅,她轻声说,“安安。” “......姐姐。”裴安轻声唤她。 听丁曦阿姨说她小时候特别坏,只有姐姐能管住她,能给她喂饭洗澡穿衣服,让她骑在脖子上闹。 裴宁含着笑,目光似水地望着走近的裴安,她长大了,那双眼睛还是那么好看,好像含着水,水中有深沉的寒潭,永远捂不热。 可她小时候第一个会喊的不是“母亲”,也不是“妈妈”,是她裴宁。 在她对小裴安冷眼相待,恨不得她死的时候,她总要跟在自己后面一声一声地喊“姐姐”、“姐姐”。 是的,她在忮(zhi)愱(ji)裴安,凭什么自己乞求不来的东西,裴安一生下来就有。 可是裴安多么可爱啊,裴宁目光带着依恋,抬起双臂,裴安轻轻抱了抱她,姐妹俩短暂地接触了一下。 “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裴宁垂眸,敏感地觉察到怀中的妹妹的情绪。 “我......我刚才,”后知后觉回想起大片大片绽开的血花,裴安脸色更加白了,随后闭上眼睛,不想再说了。 拥着裴安的力道紧了紧,裴宁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好了好了,不愿想的东西就不要去想了。来,睁开眼睛,看着姐姐。” 裴宁用了几分力气,温热的手掌轻轻扶住她的侧脸,逼得她不得不正对着自己。裴宁的眼睛一分一寸地扫过她眉眼,说,“你瘦了。” 闻言,裴安抬起头,姐姐那双眼睛里满是绝望和不屑,她的姐姐真的有在乎过她以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吗? 见了她控诉般的目光,裴宁便觉得畅快,从前也是这样,每次裴安闹着要出去玩,但凡要是伤到了,挨骂挨打的就是她。 可是随之而来的,是扭曲的、破碎的心疼,她舍不得裴安受苦,不,受除了她裴宁给予的苦之外的苦。任何人,裴明政、程郁也不行。 她这么想着,满目又酝酿起温柔来,凑近轻吻裴安的耳垂,柔软的、可爱的,“给你带了礼物,去房间看看。” 裴安点点头,退后一步,问她,“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裴宁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说,“和你母亲有事要谈。” 其实也是她母亲,只不过她不愿意那么称呼。 裴安仰起头望着她,她突然一笑,弯下腰说,“怎么了,还想被姐姐背上楼?” 想。 这么多年,裴安也知道裴宁对她的感情非常复杂,裴宁是她幸福的、被爱的人生中一根拔不掉的刺。 她摇摇头,乖巧地笑了笑,“我自己上去,姐姐忙吧。” 裴宁勾唇微笑,与她相似的脸上尽显风情,轻声说,“乖。”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嗯?”裴宁似是发现了什么,抬手拦住裴安的腰,自身后轻轻嗅着,发丝蹭到了她脖颈上,随后缓缓抬起头,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你偷偷做了坏事,安安。” “不,没有偷偷做坏事,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你还有深思熟虑的时候?那你说说,你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她很有钱吗?” “嗯......很有前途算不算?”她可是(未来)最年轻的首席研究员! “很有前途是指升官发财的时候把你踹了吗?” 裴宁言语之间充满了对alpha的不信任,对首席研究员指指点点。 “难道姐嫂升官发财的时候把你踹了吗?”裴安不甘示弱,马上提起姐姐的妻子来,她刚刚在门口看见了姐嫂的车,应该是一直在等着呢。 裴宁闷声笑了起来,她和池遇结婚很多年了,当时裴家急需一位商界人物撑腰,于是裴明政就把她嫁给了池遇,在所有人眼里,她都只是一个工具,一个随时为了家族牺牲的工具。是金子总会发光,而她裴宁是废物到哪都是废物。 可是裴安没有,裴安曾不止一次说过她不大喜欢池遇,因为她会把姐姐从身边抢走,裴宁喜欢她小兽似的敌意。 “好吧,那她不会踹你,”裴宁阴恻恻地说,“如果她真的敢这样做,我会亲手把她废了。” 裴安:“......” 还是文明一点好。 “你要自由恋爱的话,母亲那边呢......”裴宁的语气漫不经心,她一点也不在乎只有自己的人生被彻底抛弃,如同一滩烂泥,任何人踩上一脚都会嫌恶地在树叶上蹭干净, “没事的,她会同意,毕竟,她这么爱你。” 裴安说,“我也爱你。” 裴宁顿住了,她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脸,不再面对裴安,长发挡住了她的神情,被黑暗吞噬地只剩下沉默的、墙灰似的鼻尖。 9、平京 裴宁没再说话,摸了摸裴安的头就上楼去了,她的步子很慢很轻,木质旋转楼梯的扶手擦得锃亮,绕过一圈后,就是二楼走廊,有人的说话声,朦胧不清。 ...... “别再为小姐担心了,家主,小姐已经证明自己的能力,您能让她离开您了。” 裴明政锁着眉,站在窗前,向外远眺,注视着那片小小的墓地。那是刚刚泛起雾的清晨,四周草木枯黄,唯有她的墓嫩黄黛绿,青草如茵。那里葬着她的结发妻子,裴安的亲生母亲,常意。 “我常常祈祷,”裴明政摩挲着脖颈间带着的、小小的金相框,“祈祷让我下去陪她的日子提前到来。可是如今我害怕了,我没有办法想象裴安该怎么办,过去,每当我回忆起准备去迎亲的时候,心里感到很甜蜜,如今——也许用不了多久——我也将同样躺在那里。” “可是自从有了裴安之后,我也有了希望,她总是、无论春夏秋冬,总是陪在我身边,像是我体外的另一个心跳,” “当我待在青草、那些墓地中沉思的时候,当我在漫长的七月夜晚,躺在她母亲的青冢上,渴望着有一天我也能躺在那里的时候,我也同样感到很甜蜜。” “家主...”丁曦替她倒上一杯热茶,驱散窗边的寒意,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但愿这种事不会发生——小姐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也会一直待在她的身边,作为她的朋友给出忠告,我相信小姐有度过一切难关的天意。” 裴明政深深叹息,眼中透出痛苦与怀念交织的神情, “她妈妈下葬的时候,七月绵延的雨幕中,我看着那小小的墓碑,觉得神魂也一起死去了,我觉得她正看着我,可边上还有别人,那该死的、鬼魂一般的、程郁!” 裴宁依稀听见这个名字,露出嘲弄的神情,是的,程郁是她的亲生母亲,在常意遇见裴明政之前的一个可怕的错误,她是错误的结晶。 不,不如说是,像一个人穿着厚底鞋不小心踩到了狗屎,又因为鞋底足够厚,让人难以察觉但它又死死卡在鞋底的每个褶皱里。 裴明政说,她体内流着程郁的血,和她一样自私、冷血、疯狂。 这个名字同样让丁曦心神不安,不由得露出担忧的神情,“家主......” 程郁已经掌握了商业帝国的大部分命脉,而裴家正日渐衰弱下去。 “只要我还活在世上一天......” 裴明政眼中十分悲伤,其实,她心底的悲伤与惊恐,比她流露出来的还要强烈不知道多少倍。 “阿意,如果你在天有灵,请保佑我们的女儿吧。” 风渐渐凉了,丁曦关上窗户,裴明政揉了揉脸,抹去疲惫的神色,“或许,让她受姜家的保护,是最好的办法吧。” 丁曦抬起头,“您的意思是......” “嗯,让她后天就去平京姜家,不,明天吧,明天就去。” 丁曦点头应了,她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人影,忙迎上去,“啊,是大小姐来了。” 不知道大小姐听到了多少。丁曦低着头,尽职尽责为她地倒上温热茶水。 伴手礼被接过去,裴宁活动了一下手腕,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她老是想等裴明政或者是别的谁邀请她回到这里,可是等啊等,也只有裴安说想她。 然后听见裴明政说,“你怎么来了。” 这么久不见,第一句话是“你怎么来了”,裴宁特别想笑,她也笑起来了,空荡的房间撞击出回声,低沉的、闷热的、叫人听了手臂都麻麻的。 裴宁问,“你有没有把我当做你的女儿,哪怕一天?” 她的话落在地上,像商场里的付费按摩椅,不肯付钱的行人对于按摩椅的警告充耳不闻,她静静地等待沉默消失,她说,“我知道了。” 裴明政低声说,“不要伤害你的妹妹。” 裴宁轻笑,那双眼睛里满是爱意,“我会伤害她吗?” “我爱她。” “裴安她从小就喜欢黏着我,有的时候我恨不得她死,有的时候我真想把全世界都献给她。” 她颓然地说着,即使她说出血来了,滴在领子上变暗沉了,裴明政眼里也永远只有她,永远只有裴安一人! 她一句一句说着,脑海中又浮起很多面孔,有她最爱的,也有她最恨的。最先出现的,是一张紧绷的、刻薄的女人面孔——她的养母,十岁那年她尚不被裴家承认,养在外面,在这个女人手里。 有雪飘在她的肩头,天寒地冻,竹条抽在赤条条的身子上,下雪的时候不冷,雪融了才叫冷,那时就有的疤到现在也好不了。 幸亏有一年盛夏,她记得最清楚了,被子不够用,要去把晒着的收回来,养母从三楼露天的阳台掉下来,摔死了,脑瓜子一瓣一瓣,红的黄的白的。这是天意。裴宁认定。不知道谁替她推了一把。 那个家死的死散的散,她也要出去自食其力,不过没能力没文化,她又能做什么呢?她也当不惯厨房、餐馆里的帮工,不过凭一张好看的脸,拍几部电影。 在平京,她知道人家不大看得起她,统统都是同情而又鄙视地捧她,不过是看池遇的面子。 安安,你知道你有多幸运吗? ......胃部痉挛起来。 见情况不对,裴明政大步上前,扶住裴宁的肩膀,脱口吩咐丁曦,“快!镇静剂!” “喂!裴宁!你怎么了!”裴明政紧紧皱着眉,双手扶在裴宁肩膀上,又好像不知道怎么做似的,箍在怀里,查探她的鼻息。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裴安扑至裴宁身前,手中的短效镇静剂已经轻轻扎在了她的后颈。 裴明政斥责道,“怎么不穿鞋,地上凉!” “母亲你别晃她了!” 被她一喝,裴明政松了手,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儿一样,讷讷地站在一旁,“安安,她...她这是怎么了。” 裴安扶着她,搂着她,灌了一通水,裴宁吞了又吐,直到车子来了,给人送进医院去。 直到七点一十分,医院的走廊上燃尽了最后一点余晖。 “安安,你会不会怪我?”裴明政率先开了口。 谁能怪她呢?她已经为这个家做得够多了,裴安摇摇头,可是姐姐也没有错。 几个人又维持着刚开始的沉默,各有各的心思,裴明政开始来回踱方步,沉默地摩挲着颈间的小相片。这时,里面出来个人唤裴安:“裴小姐请你进去。” “姐姐,没事就好,以后别——” 裴宁苍白着脸: “好了,陪我聊聊天吧。” 裴明政在外面等着,丁曦在旁边站着,裴宁在裴安身边靠着,总之仿佛不是支离破碎的一生。 池遇在外面等了很久,一直到了九点二十分,她才迈步走进医院。 池遇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就知道让裴宁见裴明政一面会是这样的结果,她非不听,说自己再不让,她就要从三楼跳下去。 不过池遇也能理解裴明政的心情,谁对着仇人的女儿都不可能爱起来的。 可是她的裴宁不该被这样对待,她伸出手,说,“我来带她回家。” 大概是女人的气场太强大,没有人说话,任由她俩像天宫一号和神舟八号一样对接上,她将裴宁打横抱起,朝她们点头示意,转身离开了。 裴宁很少有这样安静地在她怀里的时候,如果裴宁睁开眼睛了,等待她的一定是冷嘲热讽,还会问候她的身体健康,问她怎么还没死。 池遇轻轻将裴宁放在副驾驶座上,拉过安全带系好,吻了吻她的额头,随后泰然自若地回到驾驶座上,一手打方向盘,一手夹着未点燃的细长香烟。 车子缓缓启动了,下山的路很长,弯弯绕绕的,山风从窗子吹进来,吹散了淡淡的烟草味,不知道什么时候,裴宁醒了,蜷着身子,侧过来看着她。 池遇瞥了她一眼,放缓了车速,伸手从中央扶手箱拿出一瓶水,“喝点水。”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笑,池遇说,“不喝是吧?” “滚,”裴宁说,“去厕所舀点马桶水喝。” 跑车猛地停了下来,抓着地发出刺耳的“嗞咋”声,池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拧开瓶盖,仰起头喝了一口。随后俯过身去,掐着裴宁的下巴亲她,有点呛,裴宁用力推开她,咳嗽起来。 “咽下去。” “你真是疯子。” 池遇也不知道裴宁怎么好意思说她,笑了一下,“我爱你爱得发疯。” 只有在裴宁怒视她的时候,她身上才散发着活人的气息,很鲜活,但又带着点死的味道,像烂掉的香蕉,上面泛着黑点点,标签上却写着“新品:芝麻香蕉” * 江缱这边,研究院忽然集中地开了个大会。 红礼堂下黑压压的人群,一排排深红色座椅往高处延伸过去,一波一波的,海浪一样。 麦克风一响,全体肃静,仔细一听,原来是要派一队学者去交流,目的地是哪里?有人窃语。 “平京,去平京啊。” “哦,想必是那个院去了。” 有人朝江缱这边望过来,果不其然,会议后名单一念,她的名字赫然在列。 这次去交流的多数是老教授,只有她和还有陈教授的女儿以及另外两个年轻人。 有些学者不忿,人惯常是这样,安排到自己时,又嫌麻烦不想干,不安排自己时,又感觉不被重视不高兴。 江缱倒是一以贯之地淡淡接受了,说不好她到底情不情愿,谁知道呢,天天都一副样子。 平京,她没去过,打出生被丢到渭青城来,她就在渭青城长大了。一路上走走歇歇——老院长体力不支,一天能到的路程,硬是花了三天才到。 一到平京,马上就有接风的人。一下车就见她在等着了。 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单眼皮,长眉带冷,头发整齐地往后梳,一丝不苟。穿的是一身深灰条子西装,口袋里装了怀表,表链就挂在胸前。 一见院长,马上迎上来,“一路辛苦了。” 院长将她们一一介绍了,然后上路,那么匆促,可青年好像把她们的特征都记准了,能叫出每个人的身份、底细似的。 钱青筠,是此次交流对接的负责人,把她们安顿在嘉云街,近大学城和制药企业,人不算多,安静,四通八达,去哪儿也方便。 她已经了解到,这里面谁是什么身份地位,已经一一分配妥当。 10、约见 安排的地方大,围墙外爬上藤萝绿植,小铁门上挂一个牌子,漆糊了,看不清楚写得什么,穿过铁门就是小花园,簇拥起来一幢幢西式洋房。 钱青筠道:“请各位稍作休息,明天一早,便带各位去研究中心,再见一见姜女士。” 带队交流,到时肯定是开不完的大会了。待她走后,院长说道,“这次交流主要是交换一下目前的进展和方向,其次就是争取姜家的技术和资金支援,姜女士对我们这边的——尤其是你的研究,很感兴趣。” 最后一句话她是看着江缱说的,讲完了一颌首,让众人都休息去了。 姜家业务多,需要实力也需要宣传,引她们来,技术实力也有了,再宣传什么学企合办,知名度也有了。 院长一早便与江缱、陈一绪等人来了会客室,钱青筠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室内还有其他几人,工牌插在衬衣口袋里,露出半截,估摸着是姜家企业的研究者、科学家,年纪不大,三十左右,盯着江缱瞧。 伸出手不轻不重握一下,“真是年轻,后生可畏。” 钱青筠扯扯嘴角,一一介绍过,引着一群人去研究大楼了。一看可是结结实实地瞧够了这门面。占地足27,000平方米,一眼望去皆是高高大大林立的实验楼,遍布整楼的科学空间包括核心实验室、振敏物理和图像实验室、超级计算机教室、温室等。如百家争鸣、百花齐放,都融在这大楼里头。 在顶楼左拐,有一个占地极大的办公室,钱青筠引进去,里面并没有人。 江缱环顾四周,墙上挂满了名人字画,玻璃柜中陈列翡翠玉雕。一排格格不入的古色古香,角落似是点着熏香,有种幽幽的味道。 来的是个二十六七的女人,身形颀长,黑发束起,步伐沉稳,穿一件宝蓝西装,里头的衬衫竖着浅色条纹。 一进来,钱青筠马上接过包,站在身侧,“姜小姐。” 姜煦坐定,朝她们一点头,一双多情吊梢眼,只是朝江缱一望,笑道,“年轻有为。” 对面的年轻人中多少有点不安,总觉得在她面前有种毫无遮掩的透彻,只有江缱还是面色如常,点过头不再言语。 “欢迎你们来,这次就是大概交换情报,就当我请你们来平京玩儿好了——青筠,待会儿带院长们一起吃饭去,后天和我们的专家开会,你把场地和通稿弄好。” 钱青筠点头应了,又报告道, “昨天来了大学的合作,邀您挂名董事长,用您的名字招徕,您看?” “让她们登好了,这种小事不必多说。” 钱青筠又讲了几句,就要领她们离开,忽而转过身道:“裴小姐今天下午才到,本是两天前就要来的,佣人说她不肯这么早来。” 听见这个人,姜煦的目光乍然一亮,很快恢复如初。 江缱这才抬起头,许久才开始思忖,裴小姐?世界有这么小吗? 出了办公室,钱青筠客气地引路,什么楼都一溜儿看下来,走得两腿都酸了,在正门入口,站了一小队迎接的人,黑衣黑裤,颇有迎接大小姐回家的架势。 有车停下来,先是下来白手套司机,随后打开后座的车门,裴安下来了。 她穿过人群,垂着眼,众人都是在看她的,为她的样貌,为她的身段——肤浅的。 姜煦迎上来,同她站在一起。在裴家仍在平京的时候,她们曾是世交,这回母亲又叫她过来这边拜访,她只好来了,路上没睡个好觉,有点恹恹的。 还没等她揉一揉眼,余光里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回过头去,刚好是清俊的、沉默的江缱。 钱青筠介绍道,“裴小姐,这位是江缱江教授,陈一绪陈小姐,李青山李院长。都是来交流的专家,准备开交谈会。” 裴安一一握过,一缕烟似的眼睛从各人身上飘过,最后笼在江缱身上,握手时力道也重了些,离开的时候小指似是无意勾了勾她的手心。 江缱立刻收回了手,触了电似的,怎么也蹭不掉手心那层痒意。 裴安似笑非笑看她暗暗窘迫,随姜煦走了。 她什么都来不及,来不及回应,来不及问她为什么在这里,她便离开了。跟其他人离开的。 唯余手心那一抹淡淡的热意。 这时又有人及时出现,对江缱说,“裴小姐请您上车去。” “做什么?” 来人笑意盈盈:“一齐逛一逛。” “我不去了。” “......裴小姐在等您。” 江缱觉得不必,初来乍到,自己陪她逛什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不要多加接触的好,避免又是失态,冲动之下做了别的事情。 ......或者说,裴安明明有其他人陪。她想了又想,还是拒绝了: “对不起,明天需要准备关于交流会的资料。去不了,不好意思。” 车悻悻然开走了,裴安真觉得江缱不识好歹,这是第几次拒绝了,第三次?第四次?数也数不清,哪天叫她悔得求她陪着才好。 傍晚开了会,先是李院长主讲,后慢慢让渡给江缱,最后叫两个年轻人收尾。大礼堂内座无虚席,面容肃穆的专家们脸上或是愁眉紧锁,或是豁然开朗,反正这会,很是叫座就对了。 晚上,李院长带大家吃夜宵,也不甚讲究,就在路边吃生滚粥、鲜肉火锅,路人是都不知道这群常出现在电视上的人,大半夜的竟在这里贪嘴。 第二天依然是满座,来的人竟还更多了些,裴安与姜煦也来了,江缱不知道为何心底有些紧张,燥热又从手心爬上耳朵后了。 向来是她在台下仰望裴安,哪里有什么时候是裴安看着台上的她的? 结束后,留下少数几人又开了个小会,真正散场已经是十一点半了,夜深,路灯袅袅,绕着飞虫,星星点点像光。 再走出去几步,看见裴安惺惺忪忪地倚着门,米色外套轻轻软软的,自肩头滑垂至半臂,江缱的心又漏了半拍,特意将视线移开,环视一下,姜煦不在。 “来这第几天了?”裴安问她。 “第四天。” “不知道想我吗?” “......” “上次你不肯来,这次我亲自邀请你,陪我聊聊?” “太晚了,你早点休息。” “就一会儿。”裴安带点央求。 “......改天吧。”再说,江缱就坚持不住了。 “哪一天?到哪里?几点钟?我去接你?哪一天?” 江缱似是掉进一张咄咄逼人的网。 ...... 直到接她的车子停下,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昏了什么头,竟然真的这样长驱直入,来到裴安的住所。 裴安说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哪里都熟悉得不得了,是后来才搬去渭青城的。所以执意要带江缱去逛逛。 通过铁栅栏,踏过小花园——这里的人似乎都很喜欢这样布置,裴安住在楼上,窗帘掩着,阳台的毛玻璃门也挡着,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光景。 人已经到这儿了,由不得她犹豫,心理建设做了半晌,才抬脚走上楼。一眼便看到角落里一架漆黑的钢琴,底下垫着深灰色毛绒毯,琴上盖着一本弹了一半的谱子。 左手边是书房,门开着,地上散落一地的书,江缱本人的书房一定是整齐,一尘不染的,裴安家里倒是和她性子一样散漫,迷蒙。 地毯厚重的,踩上去像是被肉裹着,踩上去无声地,漫起一阵淡淡的枯玫瑰味,江缱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确实已经开始熟悉这个味道。 裴安不在。 江缱闷着一股不忿,结果叫她来,自己还不在? 主人不在,她也不好擅自做些什么,只好呆立着,看柜里的照片。 裴安很喜欢拍照,从小到大,目光过上一遍,好像和她过了一生似的。 中学的她穿着校服,尚有少年意气,江缱认得这平京中学的校服,贵族子女才上得起的。边上是一位与她长相相似的女孩。这或许是裴安曾说过的姐姐吧? “在看我的照片?” 耳畔忽而一阵热气,惊得江缱后退半步,不知道什么时候,裴安出来了。她刚洗了澡,长发半湿,拿着吹风机,自发间看她,半遮半掩,若隐若现。 “不,我没有,”江缱忙掩饰,目光落在地上那本书,“我只是在看你的书。” “这本?”裴安随手捡起来,封面上盖着红章,写着“裴安同学捐赠”,“以前捐给学校的,不知道怎么又回到家里来了。你说学校有没有暗箱操作?” “我不清楚,”江缱答道。“应该不至于,你不是平京中学的么——” 裴安笑起来:“怎么?还说你没在看照片?嗯?” 江缱:“……” “你怎么会在这里?”江缱只好转移话题,问道。 “母亲叫我来,我就来了。” “来做什么?”倒是江缱一句接上一句问。 “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连裴安也需要亲自过来见么?江缱闷不做声,见的是她吗?那个叫做姜煦的alpha? “你吃醋啦?” “我没有!”江缱又是否认道。 裴安只是笑,喜欢逗得江缱无话可说的样子。 江缱垂着眸,谁也没看,阴影下的脸骨像极佳,透着一股在染缸里熬了又熬,从底下的渣滓抖落出来的——沉闷与凌厉。 裴安特别喜欢她这种闷闷的劲儿,感觉底下藏着更鲜更浓的欲.望,只有闷着盖子,才叫它不会轻易跑出来。 角落的钢琴静默立着,也有种幽幽的味道,裴安说,“我八九岁的时候,常常听妈妈练琴,母亲立在妈妈身后,扶着她的肩,一个弹一个唱。” 江缱头一回听她讲妈妈的事情,她的目光也朝漆黑的钢琴架望过去,仿佛看见了那八九岁的、小小的孩子,满脸稚气。 裴安半推半扯着江缱,将她按在钢琴凳上,继续说道: “我小时候非常喜欢这种氛围,那时我很快乐,为了结束得更慢一点,我说‘真厉害呀,真希望我也能弹得这么好’,于是她们就以为我是很有音乐细胞的小孩,不能埋没了我的天赋,立即要送我去学琴。” 白色琴键一点都不能脏,没洗过手也不能碰,每天都得拿一块儿丝绸布,仔仔细细地擦去灰尘。 “可是学琴的老师很凶,拿着琴谱就往凳上一摔,把我的手扫到钢琴盖上去,砸得骨节都痛了。”声音有些委屈。“越打我越偷懒,到最后根本也不愿意碰琴了。” “......你弹得很好。” “是呀,已经下了几年功夫,再放弃岂不是都浪费了?所以终究还是学下去了。” 裴安轻轻按在她肩上,另一只手攀上她的指尖,引导她,“现在我来教你吧。我不凶的。” 11、约会 “对,就是这样。” 裴安牵引她的手往下,不轻不重按下一个音,又滑走,尾音一颤,倒叫裴安的指尖一滑,暧昧地十指相扣起来。 ......江缱觉得裴安不是想教她,只是想趁机摸她吧? 当即就想起身,却又被裴安按下去,“坐好了,乱动可是要挨打的。” “挨打?”不是说不凶吗? “是呢,你看看我——现在手上都还有伤。”裴安戚戚然,朝她翻过手背。 江缱低头一看,修长、分明、白皙,哪儿有一点有伤的样子,她佯装愠怒,抬起头来。 好巧不巧,裴安正俯身要在她耳畔说些什么,这么一上一下,温热的唇瓣将将滑过裴安的侧脸。 “呀,你做什么轻薄我?”裴安轻唤。 江缱怔住,她不是故意的,舌头打结: “我...不,对不起。” 裴安看她红到了耳尖,忍不住畅快笑起来,这也是个傻的,玩笑和真心话都分不清? “江缱,你真是太——可爱了。” “走吧,等我换件衣服,我带你逛逛去。” 裴安兴致很高,三两下换了衣服出来,正要拉着她出门,又说, “我要换一只口红,清淡点儿的,只为了你,好不好?” 江缱哪会说不好,由着她又作弄了一番,拢了一件浓灰色大衣,让司机载着她们到平京路去了。 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手里或拿着什么臭豆腐、什么其他的,说是当地特色小吃,其实全国各地的铁板鱿鱼、臭豆腐、水果捞、烤冷面都开在这里了吧? 裴安也不看这些,径直拉着她往巷子深处去,踩着楼梯阶,对靠里边的第三个摊位说道,“老板,来两份芋泥香酥鸭。” 芋泥?烤鸭?什么黑暗料理? 江缱说:“我不吃。” “谁说要给你了?我自个吃两份。” 江缱:“......” 好好好。 买了热乎的,江缱帮她端着一份,她自己拿着一份,签子扎起来,一吹,热烫的白气散开了,她轻咬一口,酥脆的、落下些许金黄色面包糠。 有点儿烫,她仰起头。 裴安又扎了一个,示意江缱张嘴。 江缱别过头去,“我不要。” “吃——” 拗不过,老大不情愿地咬了一口,烤鸭油,芋泥腻。 见她吃了,裴安问:“好不好吃?” 江缱面无表情道:“难吃。” 裴安又笑了,“难为你了,吐出来吧。” 江缱摇摇头,硬是咽下去了。穿过这条街,再横跨一条人行天桥,是各种商场,卖的都是高档商品,呢绒、钟表、皮包,江缱向来是不买什么奢侈品的,自然也不认得这些品牌。 结果裴安先去甜品站,要买甜筒吃。 江缱阻止道,“刚吃烫的,怎么马上吃冰的?” “我就要——”裴安有些骄纵地坚持,目的是让她再管制、关心一下自己。 谁知道江缱真就不拦了,站一旁不说话,就这样撒手不管了? 裴安有些气恼:“你也就会嘴上说说,其实根本不关心我吧。” “说你也不是,不说你也不是。” “你得先说:你说我,就是关心我。”逼得她就范。裴安才甘心。 “......是。” 裴安满意了,牵着她的手,不进商场去,反而涌到外边的首饰摊子前,江缱试着挣扎了一下,挣不脱,只好由她牵着。 摊前铺了一层白纱布,上面整齐码着簪子、耳环、项链,稀奇的是,这些首饰的装饰都是大大小小的、或红或蓝的玫瑰花,不知道做了什么处理,将真花凝起来了,冻在项链上、耳环里。 摊主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自己就戴着玫瑰耳环、项链,见着她们,眼前一亮: “小姐,要给女朋友买吗?” “不......我们不是——” 还没来得及否认,裴安便打断她,“买一个嘛。” ......好吧。 江缱随手拿了一个胸针,老板轻快地“好嘞”一声,麻利地打包好,交给了裴安。 “为什么是胸针?”裴安问。 “你出勤的时候不能带首饰吧。” “你可真是细心的人呢。” 摊主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忍不住插了一句,“是呀,般配得很,简直是一对壁人。” 登对?般配?她们吗? 江缱悄悄瞥了裴安一眼,没忍住,又看了一眼。没有。她们的气质千差万别。 “要看我,就好好地看呀。”裴安轻勾她的下颌,引得她看向自己,笑吟吟一双桃花眼,汪着水气,“我也有要送你的。” 她拿出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 一个长盒子,纯纯的墨黑色,烫金几个英文字母,打开一看,原来是钢笔。 江缱道谢,收好,一般来讲这时候该是可以回去了吧?她还有材料没写好呢,刚好可以试试这支笔。 要裴安知道她像完成了艰巨任务似的,肯定又要恼了。 “你什么时候开完交流会?” “下下周。” “那你明天也来?” “我...也许没时间。” “我等你有时间。” “你没有要做的事情吗?和你的那位朋友。” “还说你没吃醋。” “......” 裴安看着江缱,等着她。 她原先是多么高傲,谁知竟然栽在她手上。从前她是想看江缱失控、愤怒,不过都已经不重要了,如今她只想要她的心。 “你明天也来?” “......好。” 回到宿舍后,江缱立马开始懊恼,怎么就鬼使神差答应她了呢?有了下次见面,就有下下次,就有下下下次...... 她闷闷地捏了捏鼻梁,转过拐角时,李院长正拿着书,见了她奇怪道,“小江,今天自己一个人上哪去了?” “呃,见一个朋友。” 李青山看了看表道,“半夜才回来?” 随后觉得自己这么问不妥,又补了一句,“噢,没事,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安排。不过你会议材料写好了吗?给我看看?” 江缱回房取了材料出来,就差个结尾了,给院长看过,李青山翻了一下身上,没笔来勾画,江缱把烫金那只钢笔拿出来,拔帽吸了墨。 李青山一握,笑道,“这笔不错。” 她知道裴安送得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但连院长都说不错?江缱有些忐忑起来,她不大认识一些牌子,毕竟自己平时用得都是替换芯水笔,如此贵重,自己该回礼才对。 改完,两人道别回去了,江缱怎么也睡不着,想着白天的事,想着裴安...... 迷迷糊糊又想到明日要见她,猛一下清醒了,她蜷起身子,满怀心事。 裴安倒是睡得香甜,她没拉窗帘,月白光晕透过玻璃窗,照在梦中人的侧脸,影影绰绰。 她梦见江缱成了一只锯嘴葫芦,她想看看她的葫芦心是什么样的,但真锯开又会出血,只好亲了亲她的锯嘴,结果她红温自个儿裂开了。 真好笑。 第二日等江缱开完会,她们又如约“一齐逛逛”,司机问裴安去哪儿,裴安想了想,问江缱:“想去看电影吗?” “你想去就去。” “什么意思?我强求你一样。” “......想去。” 裴安满意了,领她到电影院去,司机在外面等着,听后差遣。 今日排影不多,都是快下线的,裴安问她想看什么,这闷葫芦又说都听你,裴安嗔了她一眼,道,“什么都叫我来想,待会儿你可要决定晚上吃什么。” 好,裴安特地挑了一个恐怖电影,要叫江缱狠狠失态一番。本来人就少,这种电影更是只有她俩包场,空调开得很低,凉飕飕的。 裴安在她左手边坐下,江缱暗自思忖,不是陪她逛逛吗?怎么这倒像是......倒像是—— 约会? 江缱有点拘束地正襟危坐了。 本意是想吓吓江缱,结果并不如裴安所愿,屏幕的光淡淡的,乍然一亮,惊得她半口气卡在了喉中,转头一看江缱。 直挺挺的,正襟危坐,淡淡蹙眉,一脸认真,没有半点惊吓的样子。 胆子这么大的? 裴安哪里知道,其实江缱根本没在看屏幕,目光涣散着呢,想她的事情。 倏然感觉到裴安的目光,她缓缓转过头来,盯着裴安想了半天,抿了抿唇伸出手,“......你要是怕的话。” 裴安低头,看着她伸出的“橄榄枝”,仰起头笑了,一颤一颤的。江缱被她笑得脸热,正要默默收回去,她忽地牵了上来,又悄悄的移了指尖,一根一根地、扣住她的手。 “别这样。” 江缱的本意是:如果她害怕的话,可以掐住自己的手臂。 并不是这样十指相扣。 这使她又想起前几天,裴安说要教她弹琴的时候,俯在身后,淡淡的、玫瑰的味道,然后呢?然后是不小心吻到她的侧脸—— 这次吻上来的是裴安。 轻轻的、在侧脸一啄,蜻蜓点水似的。随后很快退了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江缱觉得自己的手心应该是滚烫的。或许其实是裴安的温度? 不知道。她的心乱了。 电影散了场,裴安问,“你想到了吗?到什么地方吃晚饭?” 江缱还是说不知道,直恼得裴安又说她一顿: “......本来想和你吃奶酪派的,不过,呀,有了——我们走吧。” 二人正要上车,只见对面马路上,车内人的目光遥遥一瞥,顿住了,仿佛带着讶异,随后,绝尘而去。 江缱依稀认出来,车里那是钱青筠,姜煦的人。 12、耳光 晚星如墨,在大都市的灯下只余点点,姜煦此时刚开完最后一场股东会。 本来这边的温泉到了晚上十一点就关门了,但因为她在,里头依然灯火通明。她随手脱下西装外套,有人接过,工整放好。 在白玉大池中敷了好一阵,褪去一身疲惫,蒸汽氤氲中,她仰起头,有水珠从脖颈滑进水中。 她今天收拾了一个暗做手脚的关系户,就连他的部门也一并受到了牵连。总之以后,没人再敢背着她搞七搞八。 跑完进了房间,浴袍惺忪地披在身上,靠椅躺着,落地窗前是整个城市的夜景,不过这仍不是她休憩的地方,不一会,就有汇报的人来。 敲门,排好,挨个儿讲今日行情和对策,好的姜煦让留下完善,不好的直接挥手出去,出去的人脸色惨白,昏暗都盖不住。 一通汇报过后,钱青筠来了,附耳与她说了几句。末了,鞠个躬走了。 她垂眸沉思,指节下意识地摩挲下颌,这是她的习惯,她认识裴安之后的习惯。 不多时,她已经想好了,解锁手机,通话界面有好几十个未接电话,她回拨过去,一声都没“嘟——”,就被接起来了。 姜煦:“母亲,我同意联姻了,不过,我只和裴家联姻。”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倏然暴怒:“裴家裴家!裴家那东西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又是劈头盖脸一顿骂“也不看看她们现在什么样?哪一点配得上我们姜家?你要发疯别拿这种大事发!从我给你选好的那几个omega里面挑!” 姜煦笑了笑,“母亲,这事儿轮不到你不同意。” 毕竟现在掌权人是我。 “姜煦你......!” 姜煦打断道,“母亲,裴明政那边,你去说吧,我们小辈不好出面。” 那头不说话了,僵持了很久,姜母才啪一下恶狠狠地挂了电话。 姜煦本不打算这么早就出手的,但那个alpha,倒叫她久违地、出现了一种危机感,于是将这事儿尽早提上日程。 对了,那么江缱这边...... 该怎么对付她呢。 * 江缱来了平京,仍旧是整日泡在实验室里,不过器材设备都好了一些,只像换了个地方上班。手上的几个实验还要收尾,再发表几篇核心期刊,差不多可以评级了。 联邦本来人就少,一切都是催熟的,一只鸡从出生到上餐桌也不过十二小时,一个人更是刚出生就恨不得马上考研读博发论文。 “教授!咱的摇床不知道谁给按暂停了!” 今天的麻烦事依旧很多。 江缱抬起头,护目镜下的双眼一点不慌,淡淡道,“没事,摇菌的时间足够了,不影响提质粒。” 助理松了口气,感觉只要有她在,做什么事都很安心,和边上的人窃窃私语道,“江教授太让人放心了吧,跟着做的实验都很少失败的。” “真的得一模一样的步骤啊,如果她说配平的时候要跪着,那你最好真的跪着...” “这么玄学?” “我瞎说的啦。” “江教授,有人找。”忽听敲门声。 江缱去了消毒室,脱下白大褂,跟着人七拐八弯,竟是绕出了研究大楼,还驱车二十分钟,才在一幢大厦前停下。 江缱本以为是姜煦或者院长之外的人找,但这么看来,似乎是和这边毫不相关的人,为什么来找她?为什么能绕过李院长? 50层以上就需要刷卡了,电梯上了88楼,“叮——”一声,面前是铺着红地毯的走廊,很宽,尽头一个落地窗,右边全是封闭的,只左手边一扇门。 引她到了门前,规规矩矩敲了三下,侯了一会儿,里面才叫“进来”。 门开了,里头坐着一位年轻女性,白衬衣,包臀裙,戴一副平光镜,半框的,微微遮了她漂亮的杏眼。 “您好,江教授,我是程郁女士的特助。詹星。” 程郁?不认识。江缱虽有些疑惑,还是照例握过手,上下三次,算是打了招呼。 “江教授,您有了解过我们集团吗?”詹星开门见山,笑道。 江缱摇头。 “是这样的。我们集团最近在制药的股份准备上市了,我们拥有最顶尖的团队和设备,实验成果的专利是除去总调局之外最多的,甚至目前已经有赶超的趋势——不过,程郁女士希望广纳贤才,我们真的还需要像您这样专业领域的年轻教授。而您,就是她首个想要的人选。” 江缱明白了,挖人的。 这样光明正大的挖?李院长不会阻止的吗? 后面几句话,才叫江缱知道了,为什么李院长没有这样做。 “您放心,总调局那边的违约金,我们是全权替您赔付的,不仅如此,您除了千万年薪之外,还有分红制股份......” 像这样的大集团,哪怕是蚂蚁芝麻大小的股份,也足够一个普通人一辈子不愁吃喝了,何况给得并不少。 原来是这样,给得实在太多了,李院长不敢替她拒绝这样丰厚的报酬。随便哪个人来,都会动心的罢。但江缱不一样,不管是多少钱,她都冷冷听着。 江缱:“不用了。” 詹星一怔,原本自信拿下的眼神一褪,片刻失态后,马上恢复的惯常的微笑,“怎么了,您是有什么顾虑吗?您可以讲出来,我们都会解决的。” “没什么顾虑。”江缱摇头,“我只想专心搞研究。” 企业和局里可不一样,势必要为了业绩、同事勾心斗角,这将耗费她极大的精力。况且局里条件也不差,已经足够支撑她继续她的研究。 最重要的是,总调局研究所前院长,有一个还未完成的课题,她觉得很有意义,只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攻破这个难题。 詹星推了推眼镜,再三挽留,江缱心意已决,她只好苦笑道,“既然江教授已经决定好了,那么我们便不好再打扰,如果江教授您有任何改变主意的想法,可以随时来找我们。” 詹星将名片推给她,点了点头,将她送了出去。 半小时后,江缱回到了研究大楼,正准备去到实验室继续吹板,李青山和陈一绪正说着什么,朝这边走来。 看见她,李青山似是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回来了。” 江缱默默点了点头。 她已经用行动证明了她的忠诚。李青山想,那她势必要将她培养成下一位院长。 江缱走后,陈一绪问李青山,“院长,您怎么知道她不会去那边?” 院长沉吟片刻,“当时报考就有很多人想要她了,但她还是毅然决然选择了我们,就是因为在这里,我们承诺她能专心搞研究,造福人类。” “她的理想就是攻破那个课题,我知道的,曾经是,现在也是。” 陈一绪肃然起敬:“真伟大,真崇高。” 江缱回到房间,抽出压在笔记本电脑下的那张纸,经过前几次交流会,不足已经修改了,胆子也锻炼了,之后的第四场定是状态最好的。 不过她仍是精益求精,在稿纸改了又改,大礼堂早已被预约满了,三天的都约完了。 等到了正式大会的那天晚上,江缱在后台把弄手里的稿纸,其他同僚们也在紧张地准备,翻页声、默背声,忽地有人探出头去,一声“咦?”。 只见大礼堂内空空荡荡,连一个人都没有! 后台满是惊惶,都已经快七点钟,正是要开始的时候,明明已经约了满座,怎么地一个人都没有? 江缱站起身,手里的稿子都忘记拿上,有人过来道: “姜女士吩咐,照讲。” 姜女士? 姜煦。 江缱脸色一白,明白了,这是在耍她。在示威。在警告。 她也不是不高傲的,负气之下非得给姜煦瞧瞧,这场会,能比前几场讲得更好! 她不怕!只管上台,不管下面有谁或者没谁。反正下下周就结束了,左右不过撑这么几次。 台上的女人闷着一股凌厉,不管能不能杀出重围,只叫她讲,带着倔,不肯回头的倔。 台下只有姜煦和其他几人,姜煦缓缓喝上一口热茶,冷冷的、事不关己地看着江缱白白努力。 身侧就有裴安,她面上虽是带着笑的,眼底却满是冷意,姜煦笑眯眯地对她说, “你看,果然江教授在讲科学的时候最有魅力。” 台上讲完了,却没有如上次一般铺天盖地的掌声,只有姜煦一人大力地鼓掌,啪、啪、啪!像在扇耳光。 轮到另外两个年轻人了,她们受了江缱连累,却没有江缱这般的心态,对着寂寞的空座卡壳半天。 姜煦这时候又道,“安安,送你回去?” “不,”裴安笑道,“我还要看完呢。” “真肯看到结束?”姜煦似笑非笑。 “当然,只要讲了、开场了,就得看下去。” 姜煦又喝了一口热茶,撇开浮沫,道,“听讲,听讲。” 台上又换了一人,姜煦倒是不知道江缱在后台做什么,也并不在乎。既然李院长来和她谈合作,江缱就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裴安是不想走还是不敢走?姜煦挑了挑眉,还小的时候,两家世交势均力敌,她想要裴安,而她那时只是姜家的第三子,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娶。 可世事难料,慢慢地,裴家被程郁搞得日渐衰弱下去,裴明政的选择也窄了许多,裴明政多么爱女儿的人啊,要保全裴安,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姜煦不介意使用一些强制的手段,但对于裴安,她还是尚有些良心的。 第一晚、第二晚、第三晚,照旧如此,坚持不下场,咬着牙硬是讲了一遍又一遍。 后来只有裴安来听,大礼堂的空座似是无声嘲笑,在台上讲完后,江缱也没有留,直接下了场走了。 走廊外,裴安跟了出来,在她身后说,“你这是在怪我吗?” 江缱背对着她,摇头。 她没有在怪裴安。只是气姜煦作弄无辜的人,在怪自己。只罚了她还好说,连累到其他同事,她心有不安。 裴安试探道,“明天你来不来?” 姜煦要这样,那又如何,等回了渭青城,谁还管得了她们? “我最近有点忙,”江缱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我走了?” “嗯,注意安全。” 生气吗?自是气的。 气她较真,气她死犟,气她嘴硬。 好! 裴安冷下脸,转身就走。 13、不愿 “安安,你这就要回去了?” 听见裴安说母亲很想她,这便要回家去。姜煦问道。 “嗯,也很久没出任务,局里也该着急了。” 裴安想,她不在了,姜煦或许也能少折磨点江缱吧。 “今天最后一天?陪我逛逛?”姜煦笑道,还没等她回答,就已经叫司机备好车。 虽然面上轻轻柔柔、笑意盈盈的,却是一副她非去不可的样子,她暗暗叹了一口气,难道前几天,她也是这么强求江缱的么? 来了平京路,却不像上次那样,在繁华的、人来人往的摊前流连,而是进到楼里去,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又冷清。 就算是平常,也会有人在里边的奢侈品店。现在这是?姜煦清场了?她的势力已经扩张到这种地步了么。 裴安往旁边看一眼,姜煦看着挺高兴,领她进去,招待的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笑脸迎人的美人,到化妆品柜台,买了大包小包,大手一挥,都是巨款。 柜台的人都认得她,招待得十分热情讨好,挨个儿讲今年上了哪些新款。 因着她来,原本没货的东西也马上有货了。 礼服、西装、长裙都呈上来给裴安试,一件一件换,出来转上两圈,玩偶似的,被她摆弄。 末了,又是顺手买了几块名表,对裴安说: “这是给裴阿姨的,你带回去?” “替母亲谢谢了。” 她笑,“怎地不叫阿煦姐姐了?嗯?几年不见就生分了?” 从前——裴家尚在平京的时候——也是这样,姜煦比裴安大六岁,其实她们本应该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那时她只是最不受宠的三小姐,妈妈名不正言不顺,她只算是半个私生子。 而裴安呢,裴明政的掌上明珠,老师同学的宠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不过是在校内,母亲嘱咐她要多加照顾裴安,她两个姐姐大了,只能由她来“讨好”,裴安那时候年纪小,自然是不懂得收敛,怎样能捉弄她怎样来。 裴明政有一天没时间去接裴安放学,母亲立刻叫她去,她到小学部去,找了一圈也不在,只好打电话过去。 裴安接起小天才电话手表,听见姜煦的声音,此时她偷偷跑到游乐场,玩得正高兴,意犹未尽并不想回家,于是说道,“我在人民公园呢。” 姜煦去人民公园,只有大妈在遛弯,找遍了卖玩具的地摊,裴安不在。 天色暗下来,她又问了一次,这回裴安说,“哦,我已经走了,现在在钱江河边呢。” 她绕着河走了一圈,“汩汩”的水声仿佛在嘲笑,河边有人放烟花,她满怀希望跑过去,不是裴安。 她耐着性子又问,裴安这时候玩够了,笑嘻嘻道,“我已经回家啦。” 一无所获,她也只好回姜家,在门口踌躇半晌,最后不得不鼓起勇气进了门,母亲二话不说,一个耳光打来,“接她放学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做不好!” 那段时间,她是厌烦这个邻家妹妹的。 母亲脾气不好,动不动就打,没考到第一名要打,裴安告了她状也要打,仆从谎报她没有好好吃饭,也要打。 为什么是她呢?姜煦万念俱灰,多年来的精神折磨叫她伏在桥边,望着脚下滚滚江水。 风很大,吹干了她脸上的泪痕,小裴安从远处走来,顿了顿,随后“噔噔噔”加快了脚步,背着的书包也甩下了。 见她哭了,小裴安踮起脚,手背蹭她眼角,抱了她轻声问,“阿煦姐姐,怎么啦?” 姜煦怔了一瞬,怀里的小女孩香香软软的,没了平常作弄她的那份调皮,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担忧似乎溢了出来。 这个瞬间,成了姜煦颤巍巍怀恋的一颗种子。 再后来,她分化成了alpha,裴安亦是在十八岁时成了omega,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性别分工依然模糊,姜煦作为alpha并没有什么ao授受不亲的自觉,照例毫无顾忌地进了裴安的房间。 房间里很暗,只有透过窗帘朦朦胧胧的光,满是裴安神秘诱人的玫瑰焚香,她正侧着身子半跪在米白色地毯上,长发拨至身前,双手解着衣扣。 裴安偏过头望她。 盈盈一握的腰间凹下一条脊线,她矜贵美艳的轮廓在朦胧中更显妩媚,被撞见了也没有惊呼,长睫半垂,眼眸深邃,只是静静地与姜煦对视。 姜煦怔愣地站在原地,一瞬慌了神。 再就是几年后,姜煦现在也变得和母亲一样了,成了她小时候最讨厌的大人。可随之而来的结果就是,她有这个实力与裴安在一起了。她甘之如饴。 裴安听了,一笑,“这都多大了,还好意思这么叫么?” “可以前你不是这样叫吗?”姜煦低声说道,“叫吧?嗯?” “......阿煦姐姐。”裴安没办法,垂了眸说道。 姜煦这才满意了,替她挡了挡车顶,扶她进了车里去,随后她也上车,送裴安回渭青城。 裴明政来接,看见姜煦先下来,随后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干了司机的活儿,没叫裴安受一点委屈。 裴明政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姜煦这孩子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 姜煦送过礼后,道了别就回去,她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江缱那边,她暂且放过罢...... 回到裴家,丁曦倒了热茶,给母女俩暖暖身子,裴安讲过她在平京的事,当然,隐去了强求江缱陪她逛的部分。 裴明政听过,点点头道,“安安,那你觉得姜煦这孩子,怎么样?” 裴安沉默片刻,还是说道,“挺好的。” “嗯,前几天,姜家和我谈过,”裴明政又摩挲起颈间的小吊坠,继续说道,“我们两家,或许可以以联姻的方式,整合家族企业。” 裴安有种不好的预感,此刻尤为强烈,静听裴明政道,“姜家的意思是,姜家的三小姐——姜煦,那孩子同你结婚。” 裴安如坠冰窖,如果是从前,她或许就答应了,和谁一起并无所谓。况且她也不愿意看到裴明政一人苦苦支撑着裴家,可现在,现在...... 裴明政瞧她的神情,神色一软,“但我还是想先问问你的意见,毕竟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好直接替你接受。” “我......不愿意。” “我不想。” 听到她的答案,裴明政放下手中的吊坠,伸手,揉她的发,“没关系,我还撑得住,况且我们两家现在的情况,不对等,怕你受委屈。” 裴安抬起眼来,至少,母亲从始至终,都是支持她的,她永远有后盾。 眼眶一热,扑进母亲怀里,用力地、狠狠地抱住她,脸埋进胸膛。 裴明政措手不及,回抱住,笑道,“多大人了,啊哟...怎地哭了,安安,安安,没事的。” * 裴安先回了总调局,积攒了些任务,今天排班,轮到她与姜汀出勤,赢峙特地嘱咐她道,“姜汀这人不怕死的,要真搞出了什么动静,你管她去死好了。” 裴安笑了,师傅真是有点刀子嘴豆腐心,上次她也说姜汀该死,结果受伤了还是第一个抱着姜汀回来治疗。 这次去执勤的是个旅游景点,正值放假,湖边、桥上、商场,尤其是中心的地铁站,感觉有一亿人,就连某个出入口都已经被封上。 姜汀一握拳,“终于等到这天了,只要在我轮岗的范围内,决不允许小偷和打架闹事发生!不然得让他们知道我的拳头硬不硬。” 一天任务下来,裴安问她,“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威风?” 姜汀一脸生无可恋,幽幽道,“今天帮31个小孩儿找到了妈妈。” 裴安说,“挺好,那说明你轮岗的方圆5公里,并没有小偷和闹事。” 姜汀:“......” “你呢,今天怎么样?” “抓到两个偷手机的,但是有很多人来找我合照,以为我在cosplay。” 姜汀大笑,勾她的肩膀,“长得太漂亮也不是好事,你看,我就没有人......” 话说到一半,她的笑容渐渐消失,不玩了,走了。 忙碌一天下来,队里累得瘫在办公椅,双目放空,赢峙走进来,敲敲实木桌,“坐好!一个个像什么样子!” 姜汀满腹怨言,“队长,躺一下也不行啊?那直接让我们回家呗。” “回什么家,”赢峙瞥她一眼,“都起来去吃饭,我请客,要回家的别来了。” 姜汀一个抖擞,拉着裴安冲到最前线,不忘回头朝左承平喊一句,“小哑巴!跟上!” 赢峙怒了,上去就是一脚,“再这样喊同事试试!” 左承平“啊啊”了两声,两手扯住脸颊一勾,表示没事的,拉拉赢峙,摇头。 大伙到齐了,来的是本地菜馆子,已预约过,在空位坐好,老板认得赢峙,问了一句“照常?”,赢峙点头,挥手让还在闹腾的姜汀坐好。 吃过一半,赢峙挑开一筷子胡萝卜,问道: “裴安,你最近考核到第几级了?” 裴安放下筷子,道,“比不过各位师姐,我也才过三级而已。” 霎时间周围都安静下来。 嬴峙脸色一冷,怒道,“你们也老大不小了,竟然连比你们晚来好几年的师妹都比不过!你们让我的脸面往哪儿搁!” 对比之下,她对这个新徒弟更是满意得不得了,暗想,该将裴安培养成下一任部长才是。不过,凭裴安的家世,或许三年之内可以更上一层也说不定。 明天正是休息日,姜汀闲着也是无聊,便邀请裴安和左承平到她家玩去。 裴安想了想,反正左右无事,去看看也行。 翌日,裴安如约去了,顶着萧瑟的秋风,迎着蛋黄一样的朝阳开往渭青城北面去了。 车子外面是细伶伶的阳光,里面是叫人犯懒的清晨,裴安困倦地眯起眼睛,脑袋一掉一掉地又要睡过去了,不能怪她贪睡,实在是昨晚没睡好。每当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脑子里总是跳进来一个人名,手脚就忍不住打颤一下,人名一会儿是江缱,一会儿是裴宁、姜煦... “小姐...小姐!” 司机叫醒她,鞠一躬后引门童停车去了,裴安拒绝过带路,要自个儿往内堂去,三五个人趴在碎石子小路旁边,一颗一颗地细细擦着鹅卵石,生怕将客人怠慢了。 裴安这时才想起,姜汀曾经说过江缱是在她家长大的,瞧姜汀那样子,就算问起江缱的事情,她估计也只会捡难听的讲。 哼,江缱以前怎么样,和她有什么关系? 裴安带着点儿恼,在姜汀家踱起步来,里边挺大,外围一圈儿绕园路,中间隔着草甸,往左走,越过石桥,底下溪水叮咚,阳光一照,粼粼的。 逛着走着,到一间平房,与整个姜家的大别墅格格不入,像是佣人住的。 越过门槛,清幽的小院子种着桃树,落叶被扫净,门口坐着一位妇人,戴着老花镜,坐在摇椅织衣裳。 她体态良好,神色近乎平和,看年纪也大概四十多岁了。 妇人看着这可爱的小姐,觉得亲切得很,她说自己已经在姜家做了二十多年,照看了两代人的成长,如今能看见调皮的姜汀也能够找到自己的事业,也是好事一桩。 又聊了会儿,发现姜汀小时候比自己还不让人省心,讲到自己侍奉的小姐,妇人明显来了兴致,垂皱的眼睛乍然一亮。 “咱们小姐啊,从小就跟另一人是对头,常是闹得鸡飞狗跳,我们都被折腾得够呛!” 裴安好奇道,“姜汀和谁是对头?不得把她闹得离家出走?” 妇人一沉默,好似被说中了一般,她的脸上露出半是惋惜的神情,“那个弃儿,我也曾照看过她,她可是咱们几个孩子中最最省心的一个。” 裴安一怔,“弃儿?” 可能也是太久没有聊起从前,她话头也止不住得多了起来,她说,裴安听,渐渐地听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来: 在十几二十年前的一个秋天,姜家家主冒着雨去谈生意,她走的时候是裹着雾的清晨,回来已经是第三天后的夜晚。 “你一定不敢相信,我在东街医院门口看见了什么,”家主打开拢在手里的,紧紧裹成一团的大衣,“一路把她抱回来,我简直累个半死,可是你看她——虽然现在还是脏兮兮的——那可爱的脸蛋,乌黑的头发,简直像个小天使一样,咱们家里还没有人的头发这么黑。”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看清了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她不算太小,已经会走路了,把她放在地上,也不哭,睁大眼睛环顾四周,嘴里咿咿呀呀咕咕哝哝说一些大家都听不懂的话。 夫人跺着脚责骂起来,我们自己没有孩子要养吗?她扯过正吮着自己指头的姜汀,我们的小女儿到现在还学不懂课文!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傻的,你怎么敢又抱回来一个?你是不是疯了?! 夫人暴跳如雷,她也缩着头不敢说话,但还是解释道,当时她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在墙角看见了这个孩子,一只脚没穿鞋,衣服也破破烂烂的,看着真可怜,她抱着到处问了一圈,也没人承认这是谁家的孩子,她也有点后悔把孩子抱起来,因为她没办法就这样将孩子再次抛弃了。 夫人的抱怨声渐渐小了下来,她们的目光又齐齐转到这孩子身上去了,她瘦瘦小小的,只有眼睛是亮得,恐怕外面的流浪狗都比她有力气。 家主让人给小家伙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她们这才发现,小家伙脖子上系了个红绳,红绳串着一枚玉扣,姜汀见了喜欢得很,用力地拽着玉扣一扯,小家伙踉跄着趴在地上,家主一掌训斥过去,叫她要文明一点,不许抢别人的东西。 姜汀哇哇大哭,姐姐姜曳倒是在一旁乐滋滋地笑,爬到家主身上把要给她们的礼物拿出来。 家主出奇地喜欢小家伙,老是夸她眼睛有劲儿,是个成大事的人,姜曳和她关系也好,成天待在一块儿。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抢走母亲的爱的小孩,姜汀恨她恨得牙痒痒,存心和她过不去,夫人看见了,也不愿意去管。 佣人给她用冷水洗澡,用馊饭填饱肚子,姜汀老是掐她,揪住大腿根儿的嫩肉,嘴里一边“斯斯”作响,一边期待小孩儿的痛苦。而她也许是受尽虐待而习惯了,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吸了一口气,睁大眼睛直直望着姜汀,也不说话。 她一直是个忧郁的、沉默的孩子,成天板着脸,受欺负了也从来不会和溺爱她的家主说。 所以家主发现她们一直在欺负一个可怜的、没娘妈的孩子时,气得大骂,关了姜汀三天禁闭,而对于家主的恩宠,她也淡淡的没有什么特别感激的表示,倒也不是她忘恩负义,只是尚且不清楚这份恩情的份量。 只是这样到底还是破坏了家庭的和谐,因为这个孩子,家主的一时好心却承担了坏的结果,不过姜曳和她倒是越来越好啦,两人经常结伴到林苑去一天不见踪影,这可叫姜汀更是眼红,急得在禁闭的房间里绕圈圈。 后来孩子们渐渐长大,家主也老了下去,她比年轻时更接近死亡,也比年轻时更容易急躁,不许别人冒犯她的威严——这个威严指的是要同她一样看重这个孩子。 这也助长了那孩子乖僻的性格。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发话,全家人都得听她的。这下姜汀可是惨了。 要是家里一直这样还能够忍受,但之后却发生了一件让这个摇摇欲坠的家更加支离破碎的事情,大约在姜曳和她十几岁的时候...... 14、醉酒 正讲到高潮处,妇人却突然被叫走,裴安有些不情愿,继续缠着她道,“您再说说吧,要是不听完我今晚会睡不着觉的!” 妇人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连声应着“好好好”,应付了那边一句,又给裴安讲起来了,不过实在是紧急,故事也缩减了许多: 姜曳要比她大几岁,早几年上学,但那孩子聪明啊,接连跳级,俩人都一起上下学,有同学来问她问题,姜曳也要求她跟别人讲话不许超过三句。 今天穿什么衣服、绑什么头绳,甚至连校服的扣子扣到第几颗也是姜曳说了算,那孩子一一承受了,也越来越不乐意跟人说话,就这样慢慢长大。 姜曳曾开玩笑地说过想跟那孩子一直在一起,家主大怒,差点儿把她腿打断,她也只好收敛着些。 结果在十七八岁某个夏天的傍晚,姜曳分化成omega那天,只披着一件外套,赤着脚急匆匆跑到家主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说......说那孩子想强迫她,可她俩都还小!怎么可能呢? 家主也不相信,狠骂了姜曳一顿,关三天禁闭,这事儿不了了之。 刚一出来,她就没事人一样,不顾那孩子的抗拒,放学回来和一群人结伴去游泳,不过那孩子不会游,只好在岸上守着姜曳,玩着闹着,突然一起游的小孩们大叫着往岸上跑,喊着“有人死了” 往水里一看,姜曳不知道怎么跑到深水区去了,那孩子快急死了,可是她也不会游泳啊,这不就第一时间去找大人...... 等大人赶到,也根本来不及了,姜曳已经不见了踪影。妇人说道这里,情不自禁落下泪来,可怜的孩子,连个尸身都没找到,姜家彻底乱了,家主一病不起,姜汀哭着打她,说“都怪你姐姐才死了!”,后来那孩子就离开姜家了,再也没回来过。 妇人已经泣不成声,但是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做,她用粗糙的手掌擦干净眼泪,“那孩子一定还愧疚到现在吧?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裴安轻声说,“她会好的。” 她叹了一口气,同裴安道别,裴安沉默地穿过花园小径,当初为什么在人群之中挑选出了江缱,或许是因为她沉默、不合群,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 一开始也是这样,无论裴安怎么作弄她,她都没有真正动过怒,反倒是后来一遍又一遍地允许她胡闹。 可是她竟不知道,江缱还有这样的过往。 所以,江缱以前曾与姜曳两情相悦过吗?可姜曳说“强迫”,又不像是这么简单的互相喜欢。 裴安相信江缱绝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而且要说强迫,还是她强迫江缱多一些...... 难道是姜曳强迫她了?可她那时候还是bata,应该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吧? 裴安调出手机里江缱的号码,踌躇了半晌,还是没拨出去,她现在还在置气中呢,江缱甚至一个电话一条消息都没发过,她啪一下关掉手机,头也不回朝姜宅走去。 房子有点旧,铺着厚重的绒地毯,踩上去闷闷的,左手的柜橱从地面直到天花板,摆满了名贵的酒,木桌木凳,八角柜台,一种中式老宅的感觉。 左承平已经到了,正打着手语和姜曳争论些什么,姜曳手语打的是:【你说得对,服你了,别跟队长告状啊】 嘴上却说的是:“小哑巴,真别说,你这手指还挺长的哈。” 左承平脸色一红,手语快得像结印:【我听得见!!】 裴安:“......” “过来坐,我家里人都不在,”姜汀说,“咱们可以好好玩一玩,小酌一杯。” “我不喝酒。”裴安说。 “为啥啊?”姜汀挠挠头,“怕酒后吐真言啊。” 平时姜家只有她一个人,现在多了几个好伙伴一起吃饭,姜汀兴致很高,从酒柜角落里偷拿一罐姜母珍藏的好酒,倒出来一点儿在杯子里,又往罐子里兑了点儿水,伪装成没动过的样子放回去。 姜汀不由分说,往三人杯子里都倒了一点,一左一右搂住左承平和裴安举杯道,“今夜不醉不归。” 菜也吃了,酒也喝了,两个小趴菜醉倒在桌上,只有左承平目光清明,给她俩倒温水喝。 “队长是真器重你,”姜汀醉醺醺的,“明明我才是最拼命的那个啊。” 头磕在桌上,耳朵都烫烫的,裴安有些晕,嘟嘟囔囔不知道回了些什么,左承平“啊啊”了两声,企图吸引姜汀的注意,说道:【队长也很器重你!不要气馁】 “为、为什么我渴望得到的关注,别人总是、那那么轻易就有了,你也好,江缱...也好。” “唔......?”听到这个名字,裴安费劲儿地抬起头来,努力睁着眼睛,“什么,江、江缱?关注什么了?” “母亲从来都只喜欢她,可是她有什么好的?”姜汀无法释怀,她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成现在这样了? 裴安脑子里只回想着“她有什么好的”,“就是啊,她凭什么?出这种事难道能怪我吗?凭什么这样对我?” “你认识江缱?”姜汀趴在桌上,偏过头问她。 “唔...对啊,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俩是、是同学。” “哦,她成绩好吗?” “很好呢。比我厉害。” 姜汀听得认真,又别别扭扭地问起她的近况,裴安有些哭笑不得,竟然还要从她这个外人嘴里听说江缱的情况,“她没联系过你们吗?” “没有!”姜汀激动起来,有些咬牙切齿,“一次也没有!” “离家出走之后,她除了每个月打钱过来,对我们不闻不问,可是...谁要她的钱啊!” 裴安想起她住的那偏僻的、破旧的房子,恍然察觉,原来是因为她每个月都寄钱给姜家,只给自己留最基本的生活费。 日光渐暗,恍惚中她好像看见老宅的尽头,小小的、沉默的、流浪狗似的女孩,正一言不发地立在那里,待她想看得更清楚一点,她后撤一步隐去了,只留下轻微颤动的窗帘。 姜汀没再说话,好像是睡过去了,不时打两个酒嗝,裴安支着脑袋,迷迷糊糊地想叫司机来接她回家,拨通了通讯录上头一个号码。 “来、来接我。”裴安醉眼朦胧。 对面竟然没有说话。 “快、快点,我不舒服。”她确实有点儿想吐。早说过了她不喝酒,这个姜汀非要倒! “你在哪?” “......”裴安有些疑惑,司机的声音不一样了。 “喂?” “姜、姜汀家。” 裴安挂了电话,枕在胳膊上,感觉天旋地转的,根本没看见手机的通话记录上,刚刚打通的是明晃晃的【江缱】。 平京。研究大楼。礼堂内。 会开到一半,江教授出去接了个电话,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说道:“今天身体有些不适,可能要提前退场了,实在抱歉。” 专家们面面相觑,会议好不容易对外开放了,结果主讲人来不了了? 江缱披上外套,到台后朝李院长鞠了一躬道,“院长,我现在有些急事,可能得先回去了,可以麻烦您安排其他人主讲吗?” 李青山倒是没说什么,毕竟姜煦没清场之前,该讲的已经讲过,现在叫另几个人去也是无伤大雅的,不过到底什么事?叫她这么着急。 江缱没什么可以收拾的物品,想了想,把裴安送她的钢笔带上了, “你好,请帮我预定最早回渭青城的航班。” “好的江女士,为您预定西南航空gx8066号航班,请在二十分钟内到达机场。” 等待起飞的时候,江缱又拨了几个电话回去,可裴安没有接,她蹙着眉,指节不停敲击座椅的扶手,一下。一下。又一下。 她紧盯着这些未接电话,又看看登机口的信息,裴安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 旁边的人被她敲得有些烦躁,但看她沉着脸的样子,缩缩脖子不敢讲话,好容易等到登机了,她三步做两步赶在了最前头。 ...... 左等右等,司机还不来,裴安恼得都有点儿清醒了,打开手机一看。咦?怎么几十个未接电话? 江缱?江缱打她电话干什么?求和好来了?裴安有些懵,还没缓过神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从门口传来。 一双鞋踩进了姜家的厚地毯上,沉稳、有力,再往上是一双裹在西装裤里的腿,长款外套急得带风。 江缱到了厅内,巡视一圈,目光沉沉,眼睛只盯住中间的裴安, “你没事?” 姜汀昏沉沉地抬起头,看见来人,嘴巴慢慢张大了,简直目瞪口呆,她是眼花了吗?江缱来这里干什么! 15、不欢 脑中紧绷的那根弦松了,江缱一看桌上的杯子,闻到隐隐约约的酒味,已经全都明白了。 她有点恼,匆匆推了会议,一路航班过来,搞半天喝醉了撒酒疯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着急。 裴安怔然抬头看她,眨巴着眼睛问,“你不是在平京吗?” 姜汀紧接着问,“你不是不回姜家了吗?” 江缱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两个醉鬼如出一辙的呆滞神情,桌上的杯子倒了两个,左承平扶好后对江缱说道:【她们两个有点醉了,裴安不太舒服,你能先送她回去吗?】 “这是什么意思?”江缱生气归生气,但不至于连左承平的话都无视。 “哦,你看不懂手语,”姜汀说,“她说裴安不太舒服,你先送裴安回家。” 江缱眉头微微皱起,“你哪儿不舒服?” “这里,”裴安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随后移动到胸口,晕乎乎地说,“还有这里,闷闷的,好像是被你气的。” 江缱才是要被她气笑了,“我怎么气你?” “你怎么气我?你自己不知道吗?前几天在平京的时候,因为我,你的会没法开了,然后你就、你就不理我......” “我说了我没有怪你。”她的语气依旧淡淡的。 “你不怪我,怎么我叫你出去,你一再拒绝呢?这不就是冷暴力吗?” “我说过了,我只是没时间,不是不愿意。裴安,你知道开几场重要科研会议,需要准备多少资料,写多少字发言稿吗?” “我管你要写多少,”裴安大小姐脾气上来了,不依不饶,“前几天就不忙,后面忙起来了?你敢发誓你不是故意的吗?” 她又不讲话了,裴安实在是讨厌她遇到问题就逃避的样子,从小到大,所有人都是宠着顺着,就她,老是一脸无所谓。 裴安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你别管我了!” “嗯嗯!”左承平忙站起身来,握住裴安的手臂,双手合十道:【别吵啦!我看江教授也不是故意的,要不跟裴安道个歉,就过去了,好不好?你们看姜汀都睡过去了......】 江缱看不懂,姜汀又睡死过去了,裴安醉意上头,更是不愿意在这时候充当翻译,起身要走,身子一晃,扶了桌子稳住。 她这骄纵的样子,又有几个人见过?江缱也不明白,她平日里都是温温和和知心姐姐,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又是任性又是强求。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江缱跟在她身后,一路上不少佣人停下朝她们问好,裴安都这样了,依然脸上挂着笑,回以点头,但眸光一瞥到江缱,马上收起那副假面,三两步走到姜宅门口。 正是深夜,不知从哪儿传来微弱的虫鸣,姜宅大铁门“吱嘎——”着合拢,道路两旁路灯锃亮,照得柏油路一片死灰,路旁停着一辆浅灰色的车,因为江缱实在着急,开了研究院里的车来。 晚风萧瑟,江缱拢了拢衣领,低头看旁边的裴安衣衫单薄,抿了抿唇先开口道,“先上车。” 本来裴安是要到后座去的,想了想,坐到副驾,甩上门,冷着脸双手环胸,一言不发。 “安全带。” 江缱锁好车门,目视前方的夜色,淡淡提醒道。 裴安听罢,无动于衷,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江缱败下阵来,只好侧过身去,替她卡好,靠近时,冷冽的白麝香漫开,清俊侧脸从裴安眼前略过。 根本想也没想,裴安揪住她的衣领,质问:“这是什么味道?” “什么什么味道?” “你平时哪里是这种香味?” 明明江缱的身上总是清冷的木质花香,怎么今天闻着不像以前,这味道非常熟悉,好像......好像曾经在哪里闻到过,江缱做什么去了?为什么没有跟她说过? 车内空间本就狭小,这么拉扯之下,江缱不得不撑住座椅上方,以免压到裴安,结果裴安还是不依不饶,用了点儿力气,扯过江缱,鼻尖贴着她的脖颈细细嗅了嗅。 发丝挠在脖颈上,痒痒的,更别说裴安呼出的热气,带着酒味,江缱有些受不住,按住裴安的头推开她,“你做什么!” 裴安终于想起来在哪里闻到过了,抬起头,恍然:“姜煦!” “姜煦又对你做了什么?” 江缱抚平自己的衣领,坐回位置上,启动了车子,目视前方路况,“没什么,一起吃了个饭。” “只是一起吃了个饭?她有没有叫上业内的人,有没有叫你们院长一起?” “都在,只是闲聊而已。”江缱开得很慢,远光灯照着前方的路,雪白。 “姜煦就是故意的!”裴安侧过头,带着隐隐的怒意,“姜煦根本就是耍你玩儿,带你去饭局,只是想用权力压你!” 江缱握住方向盘的指尖一紧,蹙起眉头,语气冷淡地回了一句,“我知道。” “你知道?”裴安一怔,怒意更甚,“你居然知道?那你还不做点什么?她明明就是在故意针对你!你做了这么多工作,准备了这么久,难道你就任由她控制你的工作和生活吗?” 江缱的目光依旧冷静,甚至有些无动于衷,她缓缓朝左打方向盘,“姜煦是我们院里的合作伙伴,我没办法直接挑战她的决定。” “没办法?”裴安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江缱,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知道她在故意打压你,为什么还要容忍她?你明明有能力反抗,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裴安,你冷静点。”江缱依然淡淡的,却带着些许疲惫,明明她才是该生气的那个,怎么反倒是裴安质问起来了? “我很冷静!江缱,你知道我有多讨厌看到你被姜煦这么针对!她根本不尊重你,甚至利用她的权利来阻碍你。你难道一点都不在乎吗?” “我不是不在乎,”江缱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姜煦现在的地位和影响力......我不能轻易地和她正面冲突。” “为什么不行,我都可以明确拒绝她。你现在只是在忍耐、在逃避!” 江缱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她抿了抿唇,目光一冷:“你以为我在逃避?裴安,你也知道她的性格,知道她的手段,正面冲突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我一点儿也不在乎复不复杂,”裴安面上是不达眼底的笑意,“我只在乎你,你明明有能力去争取你应得的东西,你甘心这样被她踩在脚下?” 江缱脸色更冷,欺霜赛雪,“反抗她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裴安,你不明白吗?我不想让你卷入这些复杂的事情中。” “可是我已经卷进来了。事情因我而起......” “你也知道因你而起吗?”江缱打断她,“我有自己的处理方式,不需要你来替我做决定,所以拜托你了,别添乱好吗?” 裴安一怔,醉意散去了大半,最后似笑非笑道: “我强迫你,你忍着,姜煦打压你,你也忍着,难道姜曳也是这样的吗?你从来都在忍耐吗?” 听见这个名字,江缱猛地刹车,脸色瞬间冷了,目光刀似的剜过来,“姜曳?” 车内的气氛降至冰点,江缱不知道裴安是从哪里听说这个名字的,更有可能的是,裴安已经深挖过她的过往,她经历的一切不想为人所知的故事。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的,”江缱平静地说,“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她。” 两人没再说话,就这样不欢而散,她回她的研究院,她回她的外勤部。 研究所的同事都发现了,江缱最近有些闷闷不乐的,每天就穿着白大褂低着头猛走,见谁也不打招呼,泡在实验室里的时间几乎有24小时。 今天她好像更加冷漠,纪今瑶在快下班前叫她,她也没听见,拎起包就急匆匆走了。 宿舍内,电脑屏幕上的进度条缓慢地填满,最终,一条通知弹出:“您的论文已成功提交至《naturebiotechnology》期刊。” 江缱盯着屏幕,这篇关于《基因编辑技术crispr-cas9改进机制》的论文,凝聚了她几年的心血与实验数据。她团队通过优化crispr的效能,使其在精准剪切dna序列时,减少了脱靶效应,大大提高了基因治疗的安全性和有效性。这项突破性研究对于治疗遗传性疾病、癌症等有巨大潜力。 crispr-cas9系统,作为一种革新的基因编辑技术,能够像分子剪刀一样切割dna,插入、删除或修复基因片段。但此前的一大难题就是脱靶效应,即在编辑过程中,crispr可能会误剪其他基因,导致不良后果。江缱通过细致的实验,优化了cas9蛋白的序列,减少了不必要的剪切,大幅提升了精准度。 “成功了。”江缱低声自言自语,拿起桌上的杯子轻抿了一口咖啡,微微放松了些。只有沉浸在工作里,她才不会有脑子去想裴安。 论文的初步审核非常顺利,编辑部传来消息,预计这篇论文将在下一期核心期刊中发表。江缱的名字将会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出现,她终于为团队赢得了应得的荣誉。 几天后,江缱穿着一身白色衬衫,走进了学术委员会会议厅。今天,她不仅是带着新发表的论文而来,还要参加每年一次的教授评选会议。 会议厅的灯光温和,墙上挂着各届顶尖教授的照片,象征着无数科研成就的累积。作为候选人之一,江缱感到肩上的责任重大。她刚坐下,几位资深教授已经开始小声交谈,显然,他们对于江缱的最新研究成果非常关注。 教授评选不仅看学术成果,还要考量候选人在教学和实验管理上的贡献。江缱提交的核心期刊论文无疑为她加了不少分,尤其是她在基因编辑技术上的突破——这是生物工程领域目前的研究前沿。 主持人——一位资历深厚的生物工程专家——走上讲台,宣布会议开始。各候选人按照顺序依次进行陈述,轮到江缱时,她站起身,镇定自若地走向讲台。 “今天我将重点介绍我们团队在“crispr-cas9”技术改进方面的研究进展。”江缱打开幻灯片,屏幕上显示出复杂的基因序列与三维结构模型。 “我们通过对cas9蛋白进行结构修饰,尤其是对其识别靶序列的功能区进行优化,使其在识别目标dna时,脱靶率降低了近50%。此外,我们还引入了新的指导rna(grna)设计策略,进一步提高了crispr系统的精准度和稳定性。” 她讲解得条理清晰,同时运用了简明的比喻:“可以想象,crispr-cas9就像一把剪刀,而我们则为它添加了一个更加智能的导航系统,不仅能精准找到目标,还能避开不必要的误伤。” 教授们听得很认真,偶尔会有几位低声讨论着。江缱继续道:“这项技术的突破,已经在多种遗传疾病模型中得到了验证。我们在实验中成功修复了某些携带突变基因的小鼠模型,这为未来基因治疗的应用铺平了道路。” 随后,一位教授提出了问题:“江教授,您的技术已经非常先进,但我们也知道,基因编辑技术在人体临床应用中还存在伦理和法律方面的挑战,您对这方面有什么看法?” 江缱点点头,回答道:“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在技术层面,我们确实在不断提升安全性和有效性。但在伦理方面,我认为我们需要非常谨慎,尤其是在基因治疗应用于人类胚胎的领域。我们必须严格遵守国际法律法规,确保技术不会被滥用。” 教授们对她的回答表示认可,并再次回顾了她的科研贡献。最终,评选结果出来,江缱凭借她的科研成果、学术影响力以及教学贡献,成功当选为今年的教授。 她不仅仅是最年轻的教授,还在年仅二十一岁就取得了这样高的成就,未来必将更加辉煌。 会后,纪今瑶上前恭贺道:“江教授!恭喜!你的研究终于可以引入更多的资金了!” “谢谢。”江缱简单应下。 纪今瑶察觉到她并不想多说话,也识趣地离开,晚上,她约左承平一起吃饭,聊着聊着,讲起最近江缱的不对劲来。 “最近我们所里的江教授格外冷漠,从前还能讲上两句闲话,这几天她嘴巴都没张开过。” 左承平一听,马上放下筷子打手语道:【最近裴安也是,情绪有点低落】 “那是谁?”纪今瑶不懂这个人名具体是指哪位,左承平拿出手机,把队里的合照调出来,指了指中间的裴安,又说:【前些天,我和裴安到姜汀家里去玩,不知道怎么回事,江缱来接人了,她们两个一起走掉】 “啊?她们不会谈上了吧?”纪今瑶眼里燃起八卦之火,她还以为江教授会一辈子单身到死,世界上居然还有能叫她有情绪波动的人? 【可是最近都没见她们交流,碰见了也不打招呼】 纪今瑶摸了摸下巴,暗想这两人应该是闹别扭了,她眼珠一转,有了想法,附在左承平耳边说了几句话。 左承平听罢,连连摇头,表示这样不行的。 “哎呀,你难道想看你的好同事裴安一直消沉下去吗?”纪今瑶坏心眼地哄自家表妹。 “额...啊...”左承平意义不明地叫了两声,左思右想,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16、不熟 “都来了吗?” 有人遥遥问道。 渭青城中心的一家餐厅门口,十几个研究院的同事们低声交谈着,三两成群往里走去,听见问话,左右张望。 “承平她们还没来呢。”有人回答。 餐厅装修很独特,穿过大门,是以鹅卵石铺的一条条交错小道,暖橘色的灯光照在石台喷泉上,水色粼粼,衬得花坛中的玫瑰月季越发好看。 “小瑶,怎么突然要请大家吃饭啊?有什么喜事?” 有人落在后面,笑着问道。 纪今瑶摆摆手,“没什么事,就是想跟大家聚一聚——你好,请先上一下888号包厢的酒水。” 穿燕尾服的侍应生点头应了,引大家到目的地去,就在这时,远处跳起一个娇小的身影,一边大力招手,一边“啊啊”地唤着。 纪今瑶眼睛一亮,几步过去,一眼就发现了被簇拥着的裴安,本人比照片上的要漂亮很多,极美艳的面容上是清浅又得体的笑意,温和地答着大家的问话。 “你好,我是承平的表姐,纪今瑶。谢谢你愿意陪我的表妹过来吃饭,之前我就听她说过你了,外勤部很厉害的新人,今天才见到本人呢。” “姐姐好。”裴安笑道。“小左常跟我提起你。” 纪今瑶要被这句姐姐叫化了,这样嘴甜的大小姐谁不爱啊,江缱竟也舍得跟她闹脾气? “承平跟你说过吗?为什么语言障碍人士也能进入外勤部工作。”纪今瑶笑问,接着解答道,“我们家三代都是士官,所以局里给她放开了特别的名额。” 裴安笑了笑,语气轻松:“能进入外勤部,不光是靠背景,还得靠真本事。无论有没有语言障碍,真正的能力才是硬道理。小左能够胜任,是因为她比很多人都更加出色。” 闻言,纪今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平时承平跟你们一起出任务,还算得上顺利吗?” 裴安微微点头,“非常顺利,小左执行能力强,观察力又细腻。其实有的时候,正是她的沉默让她比别人更专注,也让我们更有默契,大家都很信任她。” 她顿了顿,笑吟吟的眼中透着真诚,“语言有时会是障碍,但绝不会是限制。” 纪今瑶心想,太会讲话了吧,比江缱那句干巴巴的“很厉害”不知道高情商多少倍。 说曹操曹操到,正想着,又从门口进来一人,长发如瀑,黑瞳沉静,偏长的眉眼显得十分有距离感,眼尾有一颗淡淡的小痣,只是神情清清冷冷,像是老大不情愿地来了。 “呀,江教授来了。”研究院的同事轻唤一声。 刚才还热闹闹的厅内,声音一下子弱了,像晚自习讲小话,猛然发现班主任在窗口偷窥一样。 “哎呀,江教授,来得刚好,大家都等你呢。” 纪今瑶眼见如此情形,立刻上前拦住她,在江缱看到裴安之前,锁住她的动作防止她逃走。 江缱淡淡点头,正准备像往常那样静静坐在角落,却在环顾四周时,目光被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住了。 人群之间,她看到了裴安——那个她不愿意再多想的人。裴安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抬头望她,反而淡淡地侧过身,低头与自己的同事轻声交谈,时不时轻笑几句。那一笑,自然得仿佛她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波澜。 江缱不自觉蹙眉,下意识地想要离开这个过于压抑的空间,但纪今瑶仿佛早已看穿她的心思,故意挡住她的去路,笑得一脸无辜:“江教授,你今天可别想跑,我可专门为你安排的。” 江缱没有回答,只是视线若有若无地锁在裴安身上。 她本想装作无所谓,但裴安那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让她总觉得闷闷的,可自己前些天对裴安说了那些话,本意就是要与她划清界限的。 这样不好吗? 裴安依旧与同事们聊天,偶尔抬眼与旁人互动,完全没有注意到江缱的到来。那种漠然的距离感,好像两人从未认识过一样。 这一波科研人员,那一拨警务人员,秀才遇上兵,双方都有些好奇。 正当此时,有人突然喊道:“安安,你看,江教授也在啊!你们认识吧?” 话音未落,大家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在她们两人之间,气氛瞬间变得微妙。 裴安微微抬起那双桃花眼,轻描淡写地瞥了江缱一眼,随即盈盈一笑:“嗯,见过几次吧,不过……我们不太熟。” “不太熟”三个字从裴安的嘴里轻轻吐出,仿佛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闲聊。周围的同事们静了一瞬,又开始谈笑起来。 圈子外围的一个女生挤了进来,个子很高,白白净净。她脱去外套搭在手上,露出里头的白色背心,脖颈垂下银色吊坠,老头背心穿在她身上,倒显得帅气。她开玩笑道,“裴队,明天能不能请你去吃晚餐?我是说,请大家一起!” 周围的同事们开始起哄,调笑道: “想请裴安就请裴安,拿我们当挡箭牌!” “不包个场都不够意思!” “对啊对啊!明天晚上我们再聚一下吧,大家还想多听你的故事呢!” 裴安眼中笑意未退,似乎对此毫不介意:“可以呀,地方你们订,晚餐你们吃,钱我出。” 人群中又是一阵起哄声,笑声、议论声此起彼伏,但江缱却一言不发,只觉得耳边的吵闹愈加刺耳。 她本来就不擅长处理这种场面,不管她想不想承认,此刻她因为裴安的无视更加无法忍受。 最终,江缱再也忍不住了。她轻轻推开了纪今瑶的手,面无表情地说道:“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等众人反应,江缱已然转身,朝门外走去。她仿佛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场合,而裴安的那声“我们不熟”,只叫她闷着的那股郁气横冲直撞,死死压着才不会跑出来。 江缱快步走出了包厢,身后的喧嚣声渐渐模糊,直到彻底消失在耳畔。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剩她一个人,安静得甚至有些凄凉。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镇定应对这场饭局,尤其是在裴安面前,但裴安那句轻描淡写的“我们不熟”,却像是一把刀,无声无息地划开了她心中的某处防线。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窗外夜色沉沉的城市,试图压下那股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 这又是怎么了?她自问,声音极低,仿佛怕被自己听到。 理智告诉她,裴安说的话不过是应对场面的敷衍,甚至可以理解为一种故意的调侃。毕竟裴安向来爱打趣她,总是喜欢用这种方式挑起她的情绪。 然而,今天的那一瞬,江缱却看到了裴安眼中藏着的那一抹淡漠。裴安或许真的因为自己的话生气了,可裴安也不该越过她,探寻自己的过去,尤其是姜曳...... 她不愿承认,自己对那句“不熟”反应过度。毕竟,两人的关系本就复杂而暧昧,何时真正熟悉过? 江缱站在走廊尽头,手指轻轻按压着太阳穴,头脑却依旧乱成一团。此刻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回实验室继续工作?还是回家?这些选择似乎都无法让她平静下来。 就在她失神的片刻,身后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江缱愣了一下,没有回头,耳边却已经听到裴安轻快的声音:“江教授,跑得这么快,是不是怕我真的不熟?” 江缱的身体微微僵住,缓缓转身,果然看到裴安站在不远处,双手插在口袋里,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笑意。她的目光在昏黄的走廊灯光下显得有些朦胧,但那双眼睛里透着一种无声的认真,仿佛她一直在等待江缱的回应。 “你跟出来做什么?”江缱的声音冷淡,带着惯常的距离感。 裴安笑意不减,仿佛公事公办:“你突然走了,我怕纪今瑶她们又该误会你我有什么大矛盾了。出来看看你是不是没事。” 江缱看着她,闷着的压抑情绪一时难以排解。她本想继续保持冷静,可裴安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又叫她咬起牙来,现在才算是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做又爱又恨。 裴安明明知道她在意,明明知道她不是那种轻易动情的人,却总是这样,轻描淡写地揭开她小心翼翼隐藏的情感。 “没事?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事吗?”江缱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压抑的怒意。 裴安挑了挑眉,她看着江缱的神情,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次可能真的让她生气了。再叠加上之前那次提到她的过去,简直让江缱更气一层楼。 “好吧,我承认,刚刚那句‘不熟’确实是为了应付场面,怕大家起哄。不过……”裴安微微停顿,目光直视江缱,笑容渐渐收敛,语气里多了一分难得的认真,“你知道,我不是真的这么想。” 裴安之前醉意上头,不管不顾地对着江缱发脾气,清醒后她也觉得自己越界了,明明是因为她,江缱才遭此横祸,自己竟然还责问起她来了。 这回她有意向江缱示好,不过江缱还是惯常的好涵养,即使生气,也不会朝她甩脸色。 江缱沉默片刻,目光扫过裴安的脸,眼底的情绪依旧复杂。 “裴安,”江缱低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和隐隐的质问,“你是不是觉得,什么事都可以用玩笑带过?” 裴安愣了一下,没想到江缱会这么直接。她习惯了用调侃的语气与江缱相处,也习惯了江缱的冷淡回应,但这一次,江缱的反应显然比她预料的要强烈得多。 就像是快要煮开的水,上边闷着的盖子被沸腾的蒸汽冲得不停扑腾,深藏的情感咬着牙从缝里挤出来。 裴安收起了玩笑般的笑容,眼神变得柔和且认真:“江缱,我没有想让你生气。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饭局的气氛,也知道你不擅长处理这种场合……可我——” 她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想让你感到难堪。” 江缱抬起眼,静静地看着裴安,似乎在等待她接下来的解释。 裴安看着江缱,那双冷厉的眼睛里此刻透着一丝让她不安的情绪。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让江缱误会了。而这种误会,正是她一直以来不愿面对的情感。 “江缱,”裴安轻声说道,“有些事情,我一直不想说,因为我怕你不愿意听。” “裴安,你到底想说什么?”江缱似是在叹息。 裴安一笑,指尖捻起她的发尾,轻声道:“我想说的是……我从来没把你当作‘不熟’的人。” 17、抑制剂 一个月后,局里为了保证之前的数据泄露事件不再发生,派了外勤部两名成员去例行维护数据安全,裴安同左承平来到研究院的实验室。 生物医学研究所是局内最为机密和高端的研究机构之一,研究内容涉及前沿基因编辑技术。其核心实验室位于研究所的地下最底层,层层防护。 裴安与左承平进入电梯,冷白的灯光让空气显得格外压抑。裴安扫描虹膜,地下的按钮才缓缓显现出来。按下-30层的按钮后,电梯启动,缓缓下沉,带来一阵失重感。裴安站得直,双手抱臂,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江缱。 自从上次道歉未遂后,两人间的气氛变得格外微妙。江缱还是那个冷冷的模样,裴安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在她面前的一切试探和挑逗,仿佛在一块坚冰面前无用武之地。可偏偏,这样的江缱,更让她想去打破。 电梯停稳,门缓缓打开。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冷白的灯光照亮了空旷的走廊。实验室里安静得像坟墓,两人挨个检查工作日志,最后来到江缱所在的实验室时,时间已近晚上九点。 大部分研究员都已经下班了,只有江缱还在里面专注地整理实验数据,脚步声也没有打扰到她。 纪今瑶问她,“江教授,我们有数据在跑吗?” 江缱头也没抬:“现在没有。” 纪今瑶悄悄朝进来的左承平使了个眼色,镇定自若道,“那我就先回去啦,你也早些休息。” 她没回应,裴安敲了敲门,“江教授,例行公事啦。” 江缱这才抬起头,按下一旁的按钮,实验室的门缓缓打开。 自从上次道歉未遂后,两个人都不了了之,气氛甚至有些尴尬,江缱只字不提,裴安也没有主动,两人都默默做着自己的事。 裴安坐在一旁刷工作日志,这回检查得格外仔细,生怕看漏一个字似的,左承平倒是很迅速,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门口,示意要去上厕所。 她准备照纪今瑶说的,亲自动手给这对别扭的“情侣”制造点意外。 于是,她悄悄摸到实验室的配电箱前,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心中默数“三、二、一”,然后轻轻按下了断电开关。 实验室瞬间陷入黑暗,电脑屏幕“嗡”一声熄灭,头顶的白炽灯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了防止实验体逃出,实验室的门一断电就会自动闭合。 江缱一顿,抬头看了眼天花板,“怎么回事?” 裴安正要起身去找应急灯,突然听到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她一抬头,就看见左承平正站在门外,举着手电筒朝她们晃了晃,一脸无辜,一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的表情。 左承平比划道:【实验室停电了!不过你们两个别急,我去找人修理!】 说完,她借着手电筒的光,迅速跑向走廊,心里偷笑,“修理?那可得等一会儿!” 而此时,江缱和裴安被困在了这间黑漆漆的实验室里。 江缱长呼了一口气,眼睛还没有完全适应黑暗,心想,真倒霉。 裴安道:“看来我们俩要在这里多呆一会儿了。” 两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尴尬的沉默再次笼罩了实验室,裴安可受不了这样僵硬的气氛,随口道,“没想到实验室也会停电,真是百年难遇。” 江缱淡淡回应道,“可能是线路老化。” “......这样啊。”江缱我恨你像块木头。 实验室理一片漆黑,失去空调的凉风后,空气中的闷热感逐渐爬上来,令人心生烦躁。江缱还没来得及去查看电路,便听见身旁一阵轻微的动作。她没抬头,却能感受到裴安正在有意无意地制造动静。 安静的室内,裴安解开了制服的第一颗扣子,动作随意,丝毫不受停电影响。江缱余光瞥见她动手解开第二颗扣子,终于忍不住开口:“行了。” 裴安停顿了一下,却没有放下手,只是含笑看了她一眼,语气懒散:“黑灯瞎火的,又看不见。” 江缱依然低头,压着内心的某种不适感,回道:“等会儿电来了呢?” 裴安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对江缱这古板的反应感到有趣。她侧身,声音轻而不压抑:“那我就让你看个清楚,你又不亏。” 江缱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加重:“你这么随便的吗?” 裴安听到这句话,嘴边的笑意加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松开的制服,“江缱,你知道你在生气什么吗?” 周围依旧是一片浓重的黑暗,像打翻了一整瓶老抽。 空气渐渐升温,江缱闭目养神,不再言语。裴安察觉到她的不自在,反倒越发有意挑拨。 “江教授呀,”裴安靠近了一点,语调依旧不紧不慢,却带着一丝藏不住的笑意,“你生气的不是我解开了几颗扣子,而是你发现,你根本无法忽视我。” 这不是她习惯的对话方式,也不是她喜欢的相处方式。裴安总是这样,游走在轻佻与认真之间。 “你胡说什么。”江缱睁开眼睛,声音平淡,但其中的隐忍显而易见。 裴安笑声轻微,仿佛并不急着得到回应,只是继续用那种令人摸不透的口吻说道:“我胡说?可你真的不在意我做了什么吗?” 江缱不讲话,脸色冷得掉渣,裴安继续靠近,有些得意于对方的沉默。 裴安的话字字句句都在试探,仿佛在有意揭开她藏得最深的情绪,而她,却无法反驳。 不,不能被裴安这样牵着鼻子走。江缱组织起脑海中的反抗因子:“我不在意你做什么,裴安。我在意的是,什么时候能来电。” 裴安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调侃:“好吧,既然江教授只在意来电,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不过……”她微微停顿,笑道,“等会儿来电时,我看你会不会多看我一眼。” 黑暗中,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某种无法跨越的界限。 就在此时,实验室外突然传来轻微的电流声,紧接着,灯光重新亮起。空气中的冷气重新流动,实验室恢复了它应有的冷清与秩序。 裴安靠回到一旁,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笑意盈盈神情。她没有继续逼问,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带着一丝揶揄地落在江缱身上。 “你看,电来了。”裴安轻轻说道,似笑非笑,“果然,你还是多看了我一眼。” 好烦。 江缱从没有过这种时刻,她太想让裴安闭嘴了,用什么方式?难道强吻她吗?江缱闭了闭眼,将荒谬的想法抛出脑海。 裴安没有等她的回应,反倒自顾自地将扣子扣回去,动作漫不经心,语气轻描淡写:“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刚刚我不过是开了几颗扣子而已,江教授也太认真了吧。” 江缱深吸一口气,终于抬头,似是不经意撩了撩耳边的黑发,企图遮住泛红的耳垂:“下次别再做这种无聊的事了。” 裴安的笑意依然不减,仿佛她此刻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放心,下次我会事先告诉你。” 两人之间的气氛并没有因为电力恢复而缓和,反而在这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微妙。江缱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身离开了实验台,仿佛不愿再与裴安纠缠下去。 裴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眸光清浅,嘴角的笑意却未曾消退。她并不急于让江缱给出回应,因为她知道,有些情感,越是压抑,越是难以逃避。? 回到宿舍,简单收拾行李,江缱不是要逃,只是这几天调休,她打算去隔壁十九所参加研讨会,这是李青山交给她的任务,下一步,就是着手进行前院长未能完成的研究了。 十月金秋,渭青城却好像一下子步入冬季,江缱从大会堂出来,十字路口有人在拉二胡,悲戚凄凉,好不哀伤,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旁的收音机在放二泉映月。 江缱有点无语,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江教授!”纪今瑶的声音有点着急,下一句话的声音好像被捂住了,应该是对别人说的:“赶紧想办法把ag附着上去,不然我们这几年都白干了。” 随后转向她:“江教授,今天是承平值班,但是家里好像出了点事儿,我现在也联系不上她,你能帮我去找找吗?她在不在局里啊?” 江缱抬头看了看,离总调局不远,马上可以动身回去,应道,“好,你稍等。” 脚步声渐渐远去。 左承平其实并不在局里,虽说今天是她值班,但早早离开了,裴安代替她执勤,工作到深夜,窗外月正圆,透过窗户洒下一地的盐。 每个月这几天总是懒散又空虚,没被标记的omega就是这样,也许是信息素的影响,她格外想念江缱。 她靠在办公椅上,眯起眼睛,忽然感觉到一阵压抑的欲.望,一点一点燥热起来,发热期的征兆开始变得明显。 怎么提前了?裴安叹了口气,翻开抽屉寻找,只有一大串钥匙和工牌,以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看看周围的工位,外勤部就只有她一个omega,肯定是没有她能用的抑制剂了。 收拾收拾桌上的文件准备离开,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身后过来,“裴队,今天有时间吗?有些数据问题想向你请教。” 裴安回过头,发现是上次邀请她的那个白背心的女生,今天好好穿了制服,一头挑染了浅蓝的及肩短发,那双小狗眼亮亮的,像是看见了偶像。 “不行哦,阮景同学,”裴安抱歉地笑笑,“我今天可能不太方便。” “你记得我的名字诶?”阮景凑近,而后稍微察觉到了一点什么,“那个...您怎么了?” 裴安感到alpha的靠近,内心本能地警觉,但对方的语气和动作都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只是平和地关心她。她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今天有点累了。” 信息素的味道越来越压制不住,即使是一点点微弱的玫瑰焚香,也叫阮景的呼吸乱了,她后退半步,“裴、裴师姐,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但是你现在这个状态,不打抑制剂不太好吧?” 裴安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危险,信息素的味道越来越浓,阮景仍旧呆呆的,好像不知道自己拦住了她的去路。 “裴师姐,”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左耳耳钉都要发烫了,“如果你需要帮助,我随时都可以——” 阮景抬起眼来,笑容柔和,“帮你解决眼下的困境。” 裴安蹙眉,意识到阮景似乎想要靠近,这次发热来得异常也强烈,但她现在已经没时间去想更多。阮景附上她的手,小声说,“裴安...可以这么叫你吗?” 裴安克制住甩她一巴掌的冲动,就在阮景轻声唤她名字的时候,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她混乱的意识。 三十分钟前,江缱来外勤部找左承平,但并不见她的踪影,把消息告诉纪今瑶后,正准备离开,但她忽然闻到一阵熟悉的味道。 算算日子,好像正是裴安的那天,来不及细想,脚步已经先动了起来,一推开门,就看到alpha在裴安身前,明显靠得太近。 江缱冷声道,“你在干什么?” 裴安听见这个声音,意识恢复了片刻清明。 第一个念头是,江缱?她怎么来了? 下一个念头是,她自己送上门来,不用白不用。 阮景闻言,缓缓转身,弯起眼睛笑道,“哦,江教授,你来了,我看师姐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江缱走上前,扫过阮景搭在上面的手,“我会照顾她。” 见江缱来势汹汹,阮景也不肯让步,护着裴安道,“你们不是不熟吗?我不能让你带走她。” 江缱没有再多看她一眼,走到裴安身边,伸手扶住她,却被她的温度惊了一瞬。 好烫。 那股清甜的玫瑰焚香浓郁起来。裴安闻到熟悉的味道,从她怀中抬起头,眉间轻轻蹙着,白皙美艳的面上泛起薄红,脖颈处浸出些薄汗。 阮景柔和的目光冷硬下来:“江教授,你也不能趁人之危吧?” 可与之相反的,裴安像贴着冰块降温似的,不断往江缱身上靠,湿漉漉的桃花眼都泛了红,明显是发热期的症状。 江缱没理她,低头看裴安,“我带你走。”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仅有的一点点玫瑰焚香散去了,阮景待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们离去。 备用休息室。 屋内昏暗缱绻,只有裴安低低的呼吸声。 江缱望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容,她温热的吐息夹杂着玫瑰的醉意,她的信息素快要控制不住似的弥漫开来,如果被其他alpha感受到的话免不了引起一阵骚乱。 裴安的味道勾的她身子发软,她还是移开目光说,“我帮你拿抑制剂,你等等。” 裴安上前贴着江缱,双眼含着水,“我不要抑制剂,嗯......我要你。要阿缱。” 江缱沉默了,她向来是不愿亲近任何人的,可裴安却能轻易突破她筑起的防线,她也不是没有情的。 然而。然而。 江缱抬手,冰凉的指尖抚上她的侧脸,裴安一颤,仰头看着她,桃花眼中盛满星点泪光,唇被咬得樱红似血。 江缱看得怔住了,她的耳朵藏在黑发里,只露出一点点月牙儿似的耳尖,也像桃子似的熟透了,红红的,可爱极了。 裴安轻吻她的手心,那双湿漉漉的眼瞳含着两人都心知肚明的深意。 挣扎许久,江缱终于动了,低下头,撩开她的发。 可裴安又推开她,含含糊糊哼道:“不,我不要你……” 听到这话,江缱的目光沉了下来:“不要我?那你要谁?” 18-20 第18章 “这么娇嫩的花……” 裴安的笑闷闷的,带着喘息:“我说要你,你又不肯来,我说不要你,你又不高兴” “江缱,怎么会有你这么别扭的人?” 江缱被她一激,触电般收回手,仿佛刚才那片刻动摇没有发生过,“别闹了,裴安。” 裴安委屈:“我没有闹啊,明明是你自己不肯靠近我。” 江缱没有回应,侧过身去不再面对裴安,试图将自己从她的影响中抽离出来,裴安见她真的要不管,有些急了,声音软下来:“阿缱,你真的这么冷静吗?” 室内昏暗,厚绒布窗帘静静掩盖住快要溢出来的不安,中间大床上的两人紧紧靠着,两边床头柜上摆着几株插在赭红陶瓷里的花,似乎刚浇过水。 裴安的气息愈发靠近,温热的唇边触碰到江缱耳际时,空气似乎都凝滞了片刻。“你真的……不想要我吗?”她声音低柔,带着些许恳求与试探,像是在点燃那潜藏已久的火焰。 江缱的手停留在她的肩上,动作微顿,眼底的挣扎一闪而过。最终,她没有推开,反倒带着一丝无奈,轻声叹道:“你真的越来越放肆了。” 裴安得寸进尺,轻轻蹭着她,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那你打算怎么办?” 江缱没有再多说,手却微微用力,一把将裴安拉近,身体几乎贴合在一起。她低下头,嘴唇几乎触碰到裴安的唇角,带着一点沉闷的笑意:“你真的想知道?” 裴安的脑子一下子烧得更热,连呼吸都变得不稳。她没想到江缱会突然变得这么主动,心底的那股悸动猛然涌上,说道:“我只是……” “只是想让我失控,对吗?” 裴安看见她藏在黑发里微红的耳尖,随后目光落在床边摆放的那盆百合花上,轻笑:“你会插花吗?” “插花?” “是这朵么?” 都说爱人如养花,越是矜贵娇嫩的花朵,越需要温柔对待。 江缱垂下目光,指尖拂过百合花的花瓣。 “这么娇嫩的花……”江缱低语,指尖轻轻一捻,那水珠最终滑落在桌面上,像是告别一般,悄然消失在空气里。 裴安唇边却扬起一丝笑意,声音低低地回应:“那你打算怎么对待它呢?” “这么娇嫩的花儿,要好好对待。”江缱的声音依旧清冷,却透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江缱……”她的声音已经带着一丝哑意,仿佛在呼唤,又仿佛在请求。她的身体微微靠近江缱,整个人似乎被这无声的游戏紧紧吸引住了。 裴安眼中泛起星点泪光,脑海中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思考的余地。 “你……”裴安的话还没说出口,江缱的手指已经停住,指尖轻轻拨动了一下那片花瓣,像是在结束一场精心设计的玩笑。 “好、好了。阿缱,别玩了。” “裴安,这是你自找的。” 江缱就像压抑着汹汹热炎的富士山,叫裴安无法承受。 “不,等等,阿缱、阿缱!” 完蛋了,好像招惹到不得了的人了。 ————————— 外勤部办公室。 “裴队,你怎么啦?身体是不是不舒服啊?” 阮景问道,目光似有似无地掠过她的腺体。 “没事,就是前天晚上没怎么睡好。” 裴安镇定自若道,心中暗恨,江缱明明一脸禁欲的死样子,怎么动起手来这么狠,折腾得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 “上周,江教授没有对你怎么样吧?”阮景追问道,眼中的担忧似乎要溢出来。 裴安还没说话,有同事招呼大家: “部长叫我们开会,在1025会议室,走吧,去晚了又要挨骂了。” 大家蔫巴巴的,行尸走肉一般往会议室走,姜汀凑到裴安旁边哀嚎: “这下好了,上周出勤,任务完成率又掉了,部长绝对要怪罪下来。” 左承平比划:【那也没办法,大家都尽力了】 阮景被挤得到了后面去,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落后一点儿。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赢峙在前方步伐急促,来回踱步,脸色阴沉,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她看着底下一群低着头的徒弟们,冷哼一声:“你们这些人,任务完成率连六成都勉强,还不如裴安一来就满百。各项成绩就更不用说了,她才来半年,你们呢?都跟废物似的!” 一时间,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没人敢出声反驳。 赢峙突然停下来,眼神像X光似的扫过每一个人,沉声问道:“好,那我问你们。上次任务里的战略漏洞,谁能总结一下问题所在?” 她的眼神犀利如刀,问得大家脊背发凉,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次任务失败得很彻底,但此刻没人愿意主动站出来回答。几个队员互相对视着,稀稀拉拉地出声:“可能是……是敌人的火力我们没有预料到……” “还有……队伍分配不太合理吧……” 赢峙眉头越皱越紧,冷笑一声:“就这点?”她目光锐利,扫过众人,“还有呢?给我说实话!” 队员们越发低下头,声音更小了:“可能……信息情报不够准确……我们……我们有点被动了……” 赢峙听得不耐烦,气得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回答得一个比一个没劲,难怪每次都搞砸!” 突然,她转向裴安,语气稍微柔和了一点:“裴安,你说说,你觉得问题出在哪儿?” 裴安站起来,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平和:“部长,我认为这次任务的失败不仅仅是因为情报的问题。” “我们在前期的侦察中忽略了敌人可能有更深的布局,低估了对方的反应速度和火力。除此之外,队伍分工确实有待改进,特别是在火力点的部署上,我们显然在突击中没有合理分配资源,导致了效率低下。再加上队员之间缺乏临场应变的默契,才导致行动失利。” 赢峙听后,沉着的脸缓和了几分,点头表示认同:“嗯,不错,分析得挺到位。你们都学学裴安的思路,别每次都推卸责任!下次任务时,谁再给我出这种低级失误,自己看着办!” 队员们苦兮兮地看了裴安一眼,她回以无奈的微笑,打圆场道,“部长别气了,即使是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看师姐们也是勤学苦练,不到休息时间绝不回去呢,绝对不比别人差的。” 赢峙微微颔首,倒是对这个最小的队员很是满意,“下次的任务,都给我打起百分百的精神,到时还会有特派员过来,别给我丢人啊。” 赢峙吩咐完,会议室里所有人面面相觑,紧接着,队员们稀稀拉拉地应了一声:“是……”气氛明显有些松懈。 “然后下周的考核,场地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和其他部门一起测,这个不重要,能过就行。” “是!” 赢峙:“这种时候就喊这么响是吧?去训练!都别给我偷懒!” 众人瞬间如蒙大赦,纷纷起身收拾东西,三三两两地往门外走去。裴安站在原地,刚准备也跟着走,却感觉到赢峙的目光仍在她身上。 “部长,还有什么事吗?”待人都走后,裴安留下来问她。 赢峙轻叹一口气,抬起头,开门见山道,“裴安,最近上面在考虑调你去‘中央特勤组’。那是直属总部的精英部门,接触的任务层级更高,也能获得更丰富的资源和培养机会。” 裴安微微一愣。她当然听说过“中央特勤组”,那是整个体系中最顶尖的部门,负责处理各类高级机密任务。 从人员培训到行动指挥,都是系统内部最严密的。那些能进入特勤组的人,不仅仅是部门的中流砥柱,更是系统未来的核心领导力量。 赢峙继续说:“那边不仅有一流的训练体系,还有上层资源的支持。无论是技术研究、任务管理,还是个人发展的提升,那里的机会都是无法拒绝的。更别说,特勤组的年终考核制度和晋升通道,比我们这边灵活得多。说得直白一点,调过去,你未来晋升的可能性将会大得多。” 赢峙的这些话她当然明白。特勤组不光代表着更高的权限和任务等级,它甚至能直接改变一个人的职业生涯轨迹。留在外勤部固然是稳步提升,但调职到特勤组,意味着她的未来将更加广阔。也能更快地成长起来,帮助母亲支撑摇摇欲坠的裴家。 可是 赢峙看着她,缓缓说道:“你知道的,我一向欣赏你的天赋和能力。你刚来时,还是个刚毕业的小女孩。我看得出来你与众不同,也花了不少心思在你身上。不管是任务执行还是危机应对,你的表现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可我也明白,外勤部的舞台毕竟有限,资源和任务等级都不如中央特勤组。你有潜力,可以走得更远。” 裴安沉吟许久,抬起头缓缓道,“部长,我” ———— 同样被任务折磨的还有研究院的同事,实验区走廊上,几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边走边抱怨:“这也太严了吧,每天这样折腾,搞得跟打仗似的。” 另一个研究员笑着搭腔:“哎,别抱怨了,我们还算好的,其他部门现在忙得脚不沾地,听说外勤部都快累趴下了。” “说起来,好像她们最近在搞什么重新考核吧?”第三个人加入了话题,声音里带着些许好奇。 这面聊着,她们仨看见迎面走来的江缱,忙停止了闲话,给她让开位置:“江教授。” 江缱点点头,一顿,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外勤部怎么了?” 三人悄悄对视一眼,被江缱的主动搭话给惊到了,江教授只有开会和做实验的时候话多,其他时候从来不愿意张嘴。 那冷冰冰的神情,生人勿进,熟人更是滚开。 “哦,我们在讲外勤部最近很忙,下周就要进行考核了,最近出勤的任务还越来越多呢。” 哦,难怪最近裴安不来找她了。江缱闷闷地想。 一会儿,她恍然察觉到面前这三个人还没走,她招呼过,离开了。 研究员小声蛐蛐:“江教授最近有点魂不守舍的嘞。” “谁知道她,前段时间又登了好几篇一作,又是开会又是上课的,给她赚麻了吧。” “不像是钱的问题,听说她跟咱们局里某个omega走得很近呢。” “什么?谁呀谁呀?” “只是隐隐约约有听说啦” ———— 自从上次赢峙和裴安提起调职的事情后,左承平也知晓了消息。她虽然舍不得裴安走,但理智告诉她,调职对裴安来说确实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然而,感情上的不舍让她的心情格外沉重,情绪压抑得像乌云笼罩在她的头顶。 她垂着脑袋,闷闷不乐地走回宿舍,脚步有些迟缓。手机振动了一下,屏幕上跳出纪今瑶发来的消息:【过来研究院一趟,待会儿我们去吃个饭吧。】 看到消息,左承平抬起头,心情依然沉重。她回想着上次纪今瑶让江缱去外勤部找她的情景。那天,自己没有出现,是因为家里突然出了事。 左承平从小在一个充满暴力的家庭里长大。她的父母从不善于表达爱,取而代之的是无休止的“管教”。 每当她做错一点小事,父母便会拿起冰冷的针,狠狠地扎进她的手臂或腿上。这种针扎带来的不仅仅是皮肉上的痛苦,还有心灵深处的伤害。 年复一年,这样的暴力逐渐摧毁了她的语言能力,导致她患上了严重的语言障碍。 那天,左承平原本要去值班,但家里突然传来消息,父母之间的争执再次升级,连邻居也开始报警。她不得不回家去处理这些混乱,临时让裴安替她值班。 尽管她已经远离那个家多年,但每次面对这样的家庭暴力,她依然感到无力与恐惧。纪今瑶虽然知道她的一些经历,但她并不知道这些细节背后的真正原因。 此刻,站在实验室门口,左承平的心情依旧无法平静。 纪今瑶走过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没事就好,你已经长大了,现在自己可以保护自己,我也可以保护你。” 听到这些话,左承平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啊啊”两声,想叫姐姐,可声带嘶哑,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时江缱也从里面走出来,看见这对表姐妹,脚步犹豫了片刻,还是朝她们走过去了。 “怎么啦?最近有什么事吗?”纪今瑶心疼地抱了抱她,轻声问道,“怎么哭了?” 左承平低着头,开始用手比划着,情绪压抑得她无法清晰表达。 比划到一半,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她想要告诉纪今瑶,裴安可能要调职去外地了,心里一直压抑的不舍与焦虑瞬间爆发。 江缱见她的模样,低声问纪今瑶:“她怎么了?” 纪今瑶缓缓抬起头,看着江缱,轻声说道:“她说,裴安可能要调去外地了。” 江缱一怔,张了张口,没问出什么话来,只是安慰地拍拍左承平肩膀,匆匆说道,“我实验还没做完。” 她倒回实验室,推动仪器,指尖快速在屏幕上轻点,似乎一点情绪波澜都没有。 忙了半个小时,助手过来点点她的肩膀,她的目光从显微镜上离开,问:“什么事。” “江、江教授,你用的培养基忘记加kana了” 助手小声说,不明白她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江教授的心思明显不在工作上。 江缱看着助手的脸,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裴安要走”四个字。 什么意思? 撩了她就跑? 不该想的,江缱心想。可裴安的声音却仿佛总在耳边萦绕——带着那种轻佻又故意的挑衅。 江教授还在发愣,助手轻咳一声,“教授,您别太忙于工作了,还是多注意自己的身体,要不今天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江缱匆匆结束了实验,低头朝着宿舍楼猛走,可路程还没到一半,她就调转脚步,径直走向外勤部办公室,心里那种压抑感越来越难以忽视。 当她推开办公室的门时,看到裴安正在收拾东西。她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手中拿着几个装订好的资料袋,似乎在整理。 裴安侧过头,一眼看见了江缱。她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不加掩饰的玩味。 “江教授。”她站起身,语气里带着点笑意,“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江缱声音微冷:“你要调职?” 裴安轻笑,“是啊,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江缱的眉心皱得更紧,眼神逐渐变冷:“你什么意思?”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裴安靠近她,声音中带着轻快的得意,“江教授,你不会舍不得我吧?” 裴安的步子很慢,每走近一步,江缱心中的那根弦便绷得更紧。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裴安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刻意在挑动她的神经。 江缱没理会她的调侃,揪着调职这件事不放,“调职这种事——你到底有没有当回事?” 裴安挑眉,笑意加深,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轻挑:“我有说过不当回事吗?还是说,你觉得……你比这份调职更重要?” 江缱一顿,薄唇紧抿:“这和我重不重要有关系吗。” 裴安看着她那副强忍怒火的模样,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她凑得更近了,几乎与江缱的面庞相贴,低声说道: “那你这么生气,是因为在意我,还是在意我走了?” “如果我真的要走,你会舍不得吗?” “你的去留和我无关。” 裴安餍足地眯起眼睛,勾弄着她白大褂的衣领:“是吗?看给我们江教授急得,衣服都没换就赶来了。” 裴安见她沉默,眼神更是带着某种挑衅的意味,她轻轻笑道:“江教授,不如你就承认吧。其实你早就习惯我在你身边了,不是吗?” 明明前几日还在肌肤相亲,可如今裴安这无所谓模样,就像用完了她就丢似的,把她当什么了? 江缱没有说话,眼神冷得像冰。 可裴安却像没看到似的,继续步步紧逼。她伸手,轻轻拉住了江缱的衣袖,“我走了之后……你该怎么办呢?” 她知道裴安是在戏弄她,可内心深处那股隐忍已久的情感在这一刻几乎快要爆发。 假如她走了—— 她一把甩开裴安的手,声音冷厉:“裴安,够了。” 裴安被她的反应怔住了片刻,随即笑容更加深沉,她仿佛完全不在意江缱的怒火,反而像是在享受这一切:“怎么,你生气了?” 江缱忍了片刻后,闭了闭眼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问,你是不是要走?” 裴安看着她,脸上的笑意依旧不减,“你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阿缱。” 最后两个字带着勾人的尾音,腻在空气里,叫江缱的烦闷散去了些许。 “你别试探我,”江缱低头,静静地与她对视,“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裴安笑嘻嘻道,“其实啊,我确实考虑过调职,但现在看来……或许有人想让我留下?” “你要走就走,没人会拦你。” 裴安看着江缱的神情,忍不住笑出了声:“哦~天塌下来有江教授的嘴顶着呢。放心吧,我还没走成。” “什么意思?” 裴安笑意更深,将手中的报告塞进包里,拉上拉链:“我只是在整理之前的案件资料,没说真的要调职。你是不是太过敏感了?” “裴安,你耍我?” 江缱眯起眼睛,欺身上前,扯住她的警环,食指与中指插进环里的空隙,勾住便一扯,引得裴安踉跄两步。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纪今瑶带着左承平走了进来,正准备说话,却在看到江缱和裴安几乎贴在一起的姿势时,瞬间愣住了。 空气中的暧昧气氛瞬间被打破。江缱立刻松开了裴安,迅速那张面无表情的冷漠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裴安轻轻咬了咬唇,眼神里带着未散去的羞赧和一丝意犹未尽的笑意。 她慢慢地退开一步,若无其事地正了正警环,然后对纪今瑶和左承平笑道:“有什么事吗?” 左承平呆呆地站在原地,看了看江缱,又看了看裴安,嘴巴张了张,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江缱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声音冷淡:“我还有事,先走了。” 江缱从办公室走出来,带着青草气息的冷风扑面而来,仿佛把她心中的那股燥热驱散了些许。 她闭了闭眼,那熟悉的玫瑰焚香似乎还萦绕在鼻间,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裴安而变得如此不受控,甚至事情都还没搞清楚就急着去对峙。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江缱低头一看,是裴安发来的消息。 【裴安】:江教授,你真舍得就这*样离开我? 她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心中那股烦躁感又涌了上来。 这是裴安一贯的作风——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挑起江缱的情绪,然后再让她无法平静。江缱紧紧攥住手机,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内心的情绪压下去。 她本想无视消息,却又忍不住打开了对话框,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最终发了过去。 【江缱】:别再说这件事。我不想谈。 过了几秒,裴安的信息就回来了。 【裴安】:江教授,你再别扭一下呢?不是你急着要知道我走不走的嘛? 【江缱】:你什么时候才能正经点? 【裴安】:你什么时候才肯承认你动心了? 【江缱】:我没有。 裴安那边久久没有回复,江缱的心又悬起来了,缓缓地爬上了一股不甘和懊恼,明明明明 江缱的记忆力极好,即使是这样混乱的时刻,她脑海中也能清晰地浮现裴安的一颦一笑。 记起那间昏暗的分化室,一屋没有开的灯,一束染着水色的百合花。 【裴安】:你骗不了我的,江教授。 她凝视着对话框上最后一条消息,最后抬手缓缓捂上眼睛,心中酸涩的情感悄然炸开。 裴安说得对,她这辈子真是栽在她手上了。 ———— 临近外勤部考核,训练场地热闹非凡,下了训练场的三两队员围在一起休息,讨论着后天的考核内容。 “听说后天就要测体能,射击、格斗、障碍跑啥的,完事儿直接进入模拟抓捕任务。”一个队员左右拧了拧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这还不把人累趴下?” “我看不只是累,关键是你得有脑子。”旁边的人接道,“体能过了又怎样,分析数据时你要是迟钝,就等着被扣分吧。” “可问题是,咱们这次监督记录怎么搞?不说平时,那天队里所有人都在考核里忙着,谁有空啊?”另一个队员皱起眉,有点儿焦虑。 “嘿嘿,放心吧,裴师妹已经找了江缱教授来帮忙监督。”一名知情的队员嬉笑道。 “江教授?”众人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这人是局里的大红人,千年难遇的天才,虽然没怎么见过,但大家都听说过她的名字,“她是搞研究的,来这里盯着我们训练,合适吗?” “江教授可不只是搞研究的,她可是全能型人才,”那人笑了笑,“她的精神力据说和裴安不相上下,身体素质也是没话说,再说,咱们的考核又不是只有体能,江教授在数据分析和应急决策上可是顶尖高手。” 众人半信半疑,时间到了,又起身训练去了。 裴安这边,敲开江缱宿舍的门,她穿着黑色作战服,应该是刚训练回来,但也不见气喘,说道,“帮帮我。” 江缱垂眸看她:“做什么?” “后天上午你有时间吗?”裴安问。 “不好说。” “外勤部其他人都太忙了,我需要你来帮忙监督记录。” 江缱冷声道:“找别人去,找我做什么?” “我还能找谁呀?” 江缱不说话,心中早已有人选。上次在办公室里要保护她的Alpha,不就是很完美的人选吗?一定是随叫随到吧,也很乐意替裴安办事。 裴安笑道,“怎么,吃醋了?” 江缱立马否认,“我没有!” “我都还没说吃谁的醋呢。” “” 裴安暗笑,逗江缱使她快乐,眼见着江缱耳根子又红了,裴安见好就收,哄得她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裴安刚走,就有研究员发了消息来:“江教授,有个实验要重复一些结果,这两天你有没有时间?” 江缱:“没时间。” 研究员:今天早上不是还有的嘛! 年度考核当日。 众人来到23层的训练室,江缱甚至来得比裴安还早,静静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周围有结界似的清出来半米地。 裴安朝她招招手,跟在后面的林成和一脸震惊,裴安竟然真的喊来了这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江缱过来帮忙? 左承平看看裴安,又看看江缱,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旁边姜汀一脸问号,实在搞不懂,她俩已经熟悉到这种程度了吗? 她扯扯左承平,“诶,小哑巴,你这是什么表情?你知道什么吗?” 左承平偷笑,不打算告诉姜汀,胡乱比划两下装没听见。 “我需要做什么?”江缱问。 “我们有四项考核,射击、格斗、数据分析、理论实验,你负责帮我们队员监察记录就好。” “哦。”她点点头,站在了裴安的右侧,低头看操作面板,又说,“射击,下一个到你了。” 训练场上,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紧张的气息。队员们站成一排,射击考核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靶场前,枪声接连不断,但每一声枪响似乎都在为裴安的登场做铺垫。 姜汀说:“我记得你的射击成绩很好的。” “下一个。”裁判员高声喊道。 裴安迈步走上前,周围的视线立刻聚焦在她身上。 没办法,裴安太出名了,不仅样貌出众,连精神力都碾压一种Alpha, 这次射击考核,大家都想亲眼看看,这位“传说中的O”到底有多厉害。 裴安摸上枪,气定神闲,瞄准靶心。整个训练场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她的第一枪。 “砰——” “十环。”裁判员迅速报出成绩,声音平静。 围观的人不由得窃窃私语:“一枪而已,可能是运气。” “砰——” “十环。” 她的动作一如既往的流畅,没有丝毫迟疑。射击场的气氛紧张起来,大家都瞪大了眼睛,想看看她是否还能继续保持。 “砰——” “十环。” 裁判员再一次报出成绩,声音依然平静,但场内的其他人却无法再保持镇定。三枪全中十环,这可不是运气能解释的! “新人的枪法这么厉害?” “有这种枪法的不在少数,”有人观望道,显然不愿轻易承认Omega的实力,“得看移动靶。” 不知道怎么回事,训练室挤了更多人进来,等着她出丑的也有,但更多的是期待。 只有江缱尽职尽责地待在旁边操作记录。 左承平屏息凝神,学习、观摩她的打法,五十米开外的人形靶来回绕圈,过去第一遍的时候裴安没动,等它绕过掩体的时候动了。 “满分。”裁判员说。 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了低声惊叹。 “不得不服了,这个小O真有点本事。”围观的花臂高壮Alpha说道。 “什么小O,真不尊重人。” 记录下外勤部其他队员的成绩后,接下来的格斗、数据分析也毫无疑问,夺得了头彩,不过 江缱发现了裴安的一个弱点,理论实验她是真的有些欠缺。 模拟实验室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白炽灯照得格外亮堂,两人一排长桌进行科学试验。 裴安戴着手套,手握试剂,喃喃自语道,“标签向里,用手握住试管检验密闭性,然后先先什么来着?” 面前这些瓶瓶罐罐,什么配平,什么pcr,什么吹板她悄悄朝江缱投去求助的眼神,一双桃花眼微微垂着,可怜兮兮的。 江缱假装没看到,只是在得分点上敲了敲,等到时间只剩下五分钟了,才施舍一般,轻声指点起来。 终于做好了理论实验,裴安笑嘻嘻道,“谢谢你,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江缱笑了笑,低头在面板上操作了一下:“裴安作弊,不合格,重训。” 裴安:“”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腹黑呢? 结果最后裴安还是被留下来狠狠补课了,考了两回,不是忘这个就是没有配平那个,思来想去,她突然想起江缱还欠她补课呢。 “就是这样,你慢慢教吧,教会我为止。” 江缱:“……” 早知道当时就让她过了。 此刻正是傍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她的房间开着窗户,昏黄树影映在朝外的玻璃窗,好像看电影的时候有人“借过借过”。 单人间的书桌不大,上面堆满了一摞一摞的书籍和资料,老旧的电脑摆在一旁,屏幕的蓝光反射在江缱的眼镜边。 “你先自己看会儿。” 裴安捧着一本好不容易翻出来的杂志,摊在后面的沙发上看,翻了一会儿,她觉得有点无聊了,把杂志丢到一边,在江缱身边绕来绕去的。 江缱没理她,我自岿然不动地整理资料,时不时推一推眼镜,裴安哼了一声,抬手将笔记本合上,桌面清理大师似的,把文件都噼里啪啦扫到地上去,她就不信江缱还不理她。 江缱冷冰冰的目光透过镜片,“你把我的床也掀了吧。” 闻言裴安低下头,她正侧坐在江缱面前的书桌上,和江缱一个上一个下,这样对视着。 江缱长得很好看,光看脸是清瘦的,有种利刃出鞘的锐气,鼻梁高挺,右侧鼻翼有颗小痣,那双眼睛闷着三分肆意。 但看身子,又有一种强健的美,此刻被裴安步步紧逼,身子微微后仰,手臂撑在身侧,露出的肌肉结实有力,和身穿白大褂时,是一种不同的感觉。 裴安起身,跨坐在她腿上,双手勾住她的脖颈,在如此近的距离,望着她笑。 心脏贴着心脏,大腿内侧蹭着她的腹肌,埋进她的脖颈里轻嗅。 裴安看不清她的神色,不过也在期待着江缱的反应,江缱越反抗,她越是兴奋。 谁料江缱只是慢悠悠地摘下眼镜,目光幽幽的,好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她好像轻声叹了口气,有点无奈。随后突然揽住裴安一个翻身,将她按在书桌上,欺身而上压在她身侧,犬齿轻轻咬住她脖颈后的腺体。 裴安还没从天旋地转中反应过来,便感觉浑身一紧,忙出声道,“等等,我错了!” 诱人的气味充盈在唇齿之间,但怀里的温香软玉好像对她没有什么影响, 她问,“还玩吗?” 裴安:已老实。求放过。 坏孩子就该被狠狠惩罚。 江缱轻轻放开了她,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支着侧脸又安安静静地看起期刊来。 不过裴安还是注意到了她的不平静,笑道,“小江同学,你拿反了。” 江缱有点儿恼,耳尖一红,嘴硬道,“我倒过来看答案!” 就这样,裴安日日都借口来“补课”,晚上训练完就在江缱身边待着,实验研究老是故意不合格,拖着拖着,全局都知道这名优秀的Omega,尚且有一个需要攻破的薄弱点。 江缱的房间已经染上了玫瑰焚香的味道,书桌旁,江缱气定神闲地翻开教材,指着这部分内容道,“除了这里,都是重点。” “划了像没划一样。”裴安神情认真,柔软似有若无地贴着她的手臂。 窗户开着,一阵冷风吹进来,裴安小声打了个喷嚏,搓了搓手臂道,“江老师,有点儿冷。” 随后也不管江缱是不是要去关窗,起身就蹭进了江缱怀里,声音软软地转移她的注意力: “嗯~江老师,这里、这里你是不是写错了。” 江缱越过她的肩,竟然认真的开始思考,从身后圈住她,拿起笔开始计算。 裴安简直要被她逗乐了,美人在怀,竟然还有心思做题? “怎么写起题来了?” 不满地在她身上拧动腰身,哼哼着说,“你怎么这么没情趣啊。” 她没有回答,放下笔说,“没有,我没错。” 裴安: 江缱,离开了我,还有谁能忍得了你。 裴安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得被江缱的冷漠搞得心神不宁。她轻轻转了转身子,蹭着江缱的手臂,语气带着些撒娇:“真没意思,跟你在一起做题怎么就这么枯燥?” 江缱挑了挑眉,依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眼看了她一眼,把手中的笔塞到裴安手里,“那你想跟我一起做什么?” 听过这话,她总以为江缱别有深意,可瞧她认真的侧脸,裴安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裴安看着江缱的侧脸,她抬起手指戳了戳江缱的脸颊,“你这人,怎么总是这么一本正经?” 江缱又戴上眼镜,慢悠悠地回过头看她:“我答应帮你补课,不是让你来这里胡闹的。” 裴安:“可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为了做题来的。” 江缱笑了笑:“我知道。但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个就放过你?” 裴安忽觉腰上一酸,觉得这话里似乎真的别有意味,却又不敢深问,只好乖乖靠在江缱怀里,使劲儿撒娇:“好吧,那我老老实实做题,你帮我讲。” 第19章 今晚,我留下来陪你? 训练室的灯光亮着,这是最后一次理论实验考核的机会,裴安得赶在这次之前将理论实验考过。 江缱站在她身旁,安静观察,目光在一行行实验数据上掠过,最后定格在某个数据上,指尖点了点屏幕:“这里。” 裴安皱眉,只消片刻就想明白了问题所在,迅速改正过来,长舒一口气:“终于过了……” 江缱:“嗯,再晚点训练室都要关门了。” 裴安:“江老师,还是你教得好。” 江缱不置可否,正准备转身离开,却正正看见上次邀请裴安的那名alpha走进来。 阮景挑染的那缕蓝色垂在额前,微微挡住了长睫,手上端着一杯咖啡,“裴队,辛苦了,刚才看你忙得不可开交,特地带了一杯咖啡给你!” 她也没看江缱,径直走向随意靠着的裴安,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离她半米远,躬着身子将咖啡递给她。 裴安笑了,瞥江缱一眼,接过阮景手中的杯子,“谢谢,你真贴心。” 江缱正准备离开的脚步一顿,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眼底划过一丝不快,平淡道,“实验刚完成,喝咖啡会影响休息。” 阮景好像没察觉到她的不满,笑道,“没事的,我给她买的是低因。” “江教授,你也要嘛?下次给你带一杯?” “我不需要。” 江缱走了,步伐比平时快了些,裴安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的背影,抿了一口咖啡: “唔……好苦。” “啊,不合你口味吗?你更喜欢甜一点的?”阮景问道,又从冲锋衣口袋里拿出一颗奶糖,“先吃这个缓缓吧。” “谢谢。”裴安确实喜欢吃甜食,剥开奶糖放进嘴里,想着刚才江缱不高兴的神情,更加甜滋滋的。 她俩一起回到办公室,姜汀又在逗左承平玩儿,一边疯狂打手语,一边在嘴里念叨和手语毫不相关的话语,让小哑巴的大脑宕机,眼睛里都转起了圈圈。 阮景觉得很好玩儿,马上加入战局,和姜汀一起比划着。因为左承平,外勤部的大家基本都会手语。 裴安扶额,这群人怎么会这么幼稚? 姜汀玩累了,把办公桌上的资料一推,一屁股坐到赢峙的桌上,问阮景说,“你上次不是讲要请大家吃饭吗,啥时候吃啊,我想吃城南那家铜炉涮肉。” 阮景轻咳一声,不自在地拨弄蓝色耳钉。声音小了,“那得看裴、裴安有没有时间。” “啥意思啊?她是你朋友我就不是你朋友了呗?” “认识你这么久你请过我吃饭吗?啊?” 外勤部成员们陆陆续续都回到办公室,准备打卡下班了,听见姜汀这么讲,也起哄起来: “就是就是,正好刚干完活儿,有点累了,今晚就去吧!” “小景,可别说话不算话!” “等下裴安要不理你咯。” 阮景招架不住,小狗眼求助似的望向裴安,裴安只好出来打圆场: “好了,大家,正好出勤完都累了吧,今天我的理论实验考核顺利通过啦,为了庆祝,我请大家吃晚饭,好不好?” 阮景连忙说,“不不,我来我来,咱们走吧,待会儿还得早点回去休息呢。” 一旁的左承平忍不住比划着手语,意思是问:“那江教授怎么办?她还在等你一起复盘。” 裴安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江教授她……也许不会介意呢。” 众人闹哄哄地走出门去,三两勾肩搭背,裴安走在后面,拿着手机,发了条消息给江缱:【今晚和同事们吃饭,你也早点回去吧,别等我。】 然而,消息发出去很久,江缱都没有回复。 一直到晚上到聚会都散场,江缱的消息都没有再发过来。 咦?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只不过是跟同事吃饭而已,没有什么的吧,话说回来江缱才是最奇怪的那个。 又不肯承认自己动心,又不高兴她跟别人一起吃饭。 真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别扭,这么拧巴的人啊。 到底是想急死谁? —————— 几天后的夜晚,裴安刚执勤回来,正准备回宿舍休息,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来电显示是——裴明政。 裴安接起电话,打起精神道:“母亲,这么晚了,怎么了?” 裴明政的声音透着温和:“我今天听说,姜家老夫人的病情有些加重。你带家里的一些药材过去拜访一下吧,正好姜汀和你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病情?”裴安有些意外,“姜汀没和我说。” 裴明政道:“她可能觉得你太忙,不好意思麻烦你。不过,我想这件事你要自己决定。如果你有时间,去看看她,也许对你们未来的关系有帮助。” 姜家。 上次去时只给她留下了不好的回忆,因为姜煦和姜曳,她和江缱狠狠吵了一架,闹得不欢而散。 裴安微微皱眉,心里有些矛盾:“我这几天的工作排得挺满的,恐怕腾不出时间。” 裴明政沉默了一瞬,然后轻声说道:“安安,我并不想逼你去做任何事。我知道你有你的工作和安排,但你也知道,姜家是个非常重要的朋友。老夫人很看重你,不仅仅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更是因为她觉得你是真心对她好。” 裴安下意识有些抗拒。 姜曳始终是藏在她心底的一根刺,但江缱的反应,让她不想再轻易挑起这个矛盾。 或许等江缱自己想通,她们应该就能聊聊姜曳的事情了吧。 “母亲,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裴安叹了口气,“我只是……有点累。” 裴明政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我明白你的压力,也明白你现在承担了很多责任。你不用勉强自己。如果你觉得太累了,那就别去了。姜汀会理解的。” 裴安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了:“我会去看她的,只是……你总是这样,不勉强我,却让我每次都不得不去。” 裴明政似乎笑了一声:“因为我知道,安安。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坚强和体贴。去吧,好好照顾自己。” 裴安轻轻点了点头,挂断电话后,心里那份本来的不情愿,逐渐被母亲的关心所抚平。她知道母亲总是在为她打算,但从不强迫她做任何选择。 回到宿舍,裴安一手拿着手机回复阮景的消息,一手按着门锁,旁边的门突然打开,吓了裴安一跳。 宽大的白t恤下只穿了一条热裤,应该是准备睡了,这时候突然开门也不知道干嘛,裴安先抱怨道,“你吓我一跳。” 她扬了扬手上黑色的塑料袋:“扔垃圾。” “我帮你吧,你要穿成这样走到楼下去?” “我穿什么样了?” 江缱和平常规规整整的样子相去甚远,她随意地扎起长发,面色冷淡,裴安的目光往下滑,扫了一眼她白皙、笔直的长腿,“就算是alpha,这样子也不大好吧。” “什么alpha不alpha的。”江缱皱眉,不知道裴安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说…”裴安上前一步,环住她的腰间,“你这样让我很想【】。” 江缱:! “你胡说些什么!”她冷声呵斥,挣脱不开裴安的桎梏,耳垂越来越红。 裴安笑得更放肆,半推半拉着江缱退回门内,顺手合上房门。 “……裴安,你!” “阿缱,你易感期是不是快到了,今晚,我留下来陪你?” “不用!我会打抑制剂!” 她用了点力气,推开裴安,坐回自己的书桌旁,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语气恢复平淡:“很晚了,你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任谁再三被拒绝也会不高兴,裴安轻呵一声,“要是你真的不想留我,我可真走了。” 江缱没有抬头,依旧埋首于手中的文件中,手指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仿佛完全没有听见裴安的话。 裴安等了几秒,见她丝毫没有反应,心里隐隐有些不满。 她轻轻叹了口气,索性推开门:“行吧,那我走了,今天晚上……诶,姜汀在群里说有饭局来着。” 刚走了几步,裴安故意加了句:“听说阮景也会去?” 这话一出,江缱手中的笔顿了顿,眉梢几乎不可察地动了动。裴安看在眼里,暗自得意,心想:就知道你会有反应。 然而江缱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淡淡道:“哦?那就去吧。” 裴安脚步慢了下来,想了想,又装作无意地说道:“不过听说,阮景最近和研究院有合作,和我还挺聊得来。你没意见吧?” 这话算是钩子扔出去,裴安心里等着江缱的反应,可那边依旧没什么动静。她咬了咬唇,心想:这人真是木头吗? 裴安正准备再说点什么,突然感觉背后一阵轻微的凉意。 下一秒,江缱站在她身后,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的手轻轻搭在裴安的肩上,语气平静:“阮景的事,你不用这么急着告诉我。” 裴安一怔,转头迎上江缱的眼神,那双灰褐色的眸子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带着一点点……说不清的情绪。 “我就是随口一说嘛。” 江缱微微挑眉,淡淡道:“你知道,我不是不关心这些。” 裴安突然有些说不上来的紧张,她一时找不到话题缓和气氛,索性换了个话题:“那你今晚不去吗?” 江缱没回答,只是伸手把门轻轻关上,然后在门前站定,低声说:“我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裴安感觉事情开始变得危险,后腰隐隐发酸,她往后退了一步,想要转移话题:“那……你忙吧,我还是去饭局好了。” 谁知江缱突然走近一步,堵住了她的去路,居高临下看她:“裴安,你觉得我真的在意你去和谁吃饭?” 裴安一时语塞,她咬了咬唇,试探道:“那你……” 江缱的眼神锁住了她,声音依旧淡然,但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裴安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思忖片刻,缓缓道:“我当然知道了。” 江缱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她的回应。裴安最终还是妥协了,低声嘀咕了一句:“行吧,不去就不去。” 江缱这才退了半步,压迫感散去了些许,只是两人还挨得很近,她忽而抬手,理了理裴安凌乱的衣领,说了一句:“即使是omega,这样也不好吧。” 裴安:“……” 怎么会这么记仇? 走廊上,姜汀正要找裴安去吃饭,见她的房门紧锁,旁边江缱的房间开了一条缝。 她好奇探头,透过门缝,恍惚看见两个人的身影,裴安背对门口,只能一眼看见江缱低着头,手攥着裴安的衣领,似乎在威胁她的样子。 她怎么敢的?! 姜汀见此场景,一下怒火中烧,箭步上前一把攥住她的衣领,“江缱你再欺负一下裴安试试?” 第20章 不是在威胁你,难道是在亲嘴吗? 江缱比姜汀高半个头,此刻被攥住衣领,微微低头,意义不明地笑笑,“你还是那么冲动。” 姜汀一听更是气得嗷嗷叫,扬起拳头就要揍她,而江缱丝毫没有要躲的样子。 “等等!”裴安拽住她的手腕,“你可能误会了。” “误会?误会什么了?!”姜汀“唰”一下转过头,手里还揪着她一通乱晃:“刚才她靠你这么近,不是在威胁你,难道是在亲嘴吗?” 裴安:…… 江缱:…… 姜汀回头,破口大骂,“骟你爹的,今天老子不把你…” “好了,姜汀、姜汀,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她没欺负你?那你们在干什么?” 裴安:…… 江缱:…… “不是,都哑巴了?” 裴安坚强开口:“不是啦,只是在讲事情而已…” 姜汀狐疑地瞅了江缱一眼,见她一言不发,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了,”裴安轻咳一声,“姜汀,别问了,我没事的。” 她缓缓松了手,冒着火的目光依旧等着江缱,江缱慢悠悠地整理好自己的衣领,退回到书桌旁。 姜汀还在愤愤不平,也许是江缱给她留下的阴影太重,“我们队里的人你也敢乱来。” “再让我看到你离裴安这么近,”姜汀威胁道,“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姜汀…求你别搞。裴安无奈。 “走吧,我们吃饭去——不会带你的。”姜汀对裴安说,后半句冲着江缱。 “我今天有些累,就不去了吧,你跟她们去好了。” 姜汀拉住裴安的手一顿,“啊?”了一声,停住脚步说,“今天阮景请客诶,吃甜品哦,你也不去吗?” “甜品……”裴安稍一动摇,余光瞥见江缱,轻咳一声道,“嗯,我想早些休息呢。” “好吧,”姜汀挠挠头,“阮景还特地问你去不去呢,我都跟她说你会和我一起来了,要是……” 她每说一句,江缱脸色便沉一分。 裴安连忙说,“你就说我先休息了,她会理解的。” “好吧,那待会儿……”姜汀话还没说完,插进来冒着寒气的一句: “她都说她累了。” “噌”一下火气又冒上来了:“有你什么事了?” 裴安一把捂住她的嘴,拖她出门,一边关上一边三两句道:“江教授我们就先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呢。” “呜呜——尼甘深亩,”裴安松开,姜汀的嘴巴得到释放,噼里啪啦道,“咋了,干嘛把我拖出来啊,我正准备要整死她呢,我以前跟你说过吧?她是在我家长大的,我最知道她什么德行!” “看着清清冷冷平平淡淡的是吧,你不知道她有多狠,”姜汀似是打了个哆嗦,眼里的担忧真情实感: “她这个人很坏的,你可别被她骗了。” “她要是欺负你了,或者怎么样,一定要告诉我,离开了姜家,她可没办法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在姜家的时候她骑你头上啦?” 姜汀:“……” 见她一脸便秘的表情,裴安噗嗤一笑,说道,“放心吧,我不会被骗的。” 要骗也是我骗她。 “行,那我先走了啊,待会儿吃屎都赶不上热乎了。”姜汀一溜烟儿要跑。裴安叫住她: “姜汀,听说你母亲最近身体不太好,下个休息日,我可以去拜访一下吗?” 她一愣,停顿半晌,说道,“当然可以,我家你随时都可以来。” 休息日,裴安到了姜家,司机跟在身后,拎着一大堆名贵药材,交给姜家的下人后,思忖片刻,脚步转向上次那个妇人住的地方。 “诶——裴安——这边,那里是佣人住的地方!” 姜汀遥遥呼喊,没一会儿就一阵风似的到了她面前,前额的刘海被吹了开,气喘吁吁。 “那里,住着谁?”裴安指了指那间房子,问道。 “我们以前的保姆,照顾了我们很久。” “包括江缱吗?” “包的。” 姜汀不知道裴安为什么知道这件事,但很快将其抛之脑后,转头大声问路过的门童,“诶——你,我问你,江缱今天来了没?” 听到她的名字,裴安明显停顿了一下,门童遥遥回应道,“她会来,小姐。” “江缱吗?”裴安问,“她会来这里?” “嗯,”姜汀闷着声音回答,“上次让你转交给江缱的,是母亲写给她的信,母亲她” 姜汀说着眼圈红了,裴安的目光软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姜汀平时总没个正经,但真挚的情感也是浓的。 她们一齐走到了正厅,却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里头正襟危坐。 女人朝裴安扬起一个莫名的微笑,“安安,你来了,这么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姜汀是知道的,主家的姜煦今天也会来看她母亲,只不过她不知道,裴安竟是和她认识的。 裴安并没有立刻回应她的问候,女人薄薄的单眼皮垂着,扬起的微笑似乎带着几分轻柔的试探。 “嗯……”裴安顿了一下,似是开玩笑道,“想是想的,不过不是你。” 姜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似乎对裴安的回击毫不意外。 她缓缓走近,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语气轻柔:“安安,你知道我们家的人,总是对某些事看得比你们外人更认真一点。” 裴安微微皱眉,姜煦的话里带着些许别的意味,仿佛她所有的选择都被安排好了。 她勾起浅淡的微笑,抬头与姜煦对视:“可我不记得自己曾答应过什么。” 姜煦轻轻一笑,眼神不变:“没事的,安安。不需要你答应,这种事我们长辈自会安排妥当,至于你,只要按部就班地跟随就好。” 裴安内心微微一沉,感受到来自姜煦的压迫感。 这种看似温柔的安排让她十分不适,但她知道,此时此刻的她没有反驳的余地。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再争辩,只是轻轻笑了笑:“真是为难你了。” 这边针锋相对,姜汀仍在状况外,一脸懵逼: “你们在说啥。” “没事,”姜煦笑道,“和我们家安安寒暄一下罢了。对了,你们工作最近怎么样?需不需要我的帮助?” “那根本不需要!”姜汀竖起的耳朵好像得意地抖了抖,“小师妹可是很受师傅器重的,刚进来才没*多久,破的案子又快又准,感觉下一个队长稳了。” “真不愧是安安,好厉害。” 姜煦说着,倾身靠近,摸了摸裴安的发顶,这种温柔的姿态太过熟悉,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姜汀完全没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只是自顾自地在旁边乐呵呵地吹捧着裴安。 姜煦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详细地问各种细节,那双眼温温柔柔的。 靠得这么近,真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去。江缱到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她的出现,让刚才还有些吵闹的会客厅安静下来,好像有无数的蛛丝从她身上延伸,黏住了众人的嘴巴一样。 一直没有出现的家主缓缓推着轮椅,脸色红润,喜悦抻开了她皱起的额头,看着完全是一个很健康的、腿脚不便的老太太。旁边的佣人见了江缱像见了鬼似的,同其他佣人面面相觑。 “小缱啊,过来这边。” 家主开口了,她也才五六十岁左右,还远远没有到无法自理的程度,可年轻时的酗酒、易怒,让她的身体很早很早地垮了下去。 江缱听话地走过去站定,在家主左侧,整个人很僵硬,低声问了一句,“您还好么。” 家主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似的,整个人沉浸在喜悦和过去的回忆里,絮叨着江缱在的日子里她所有的辉煌。 姜煦觉得这是一个脾气有点古怪的老太太,放着自己的亲女儿不亲,反倒亲近一个许久不回家的外人来了,该不会遗产也有那外人的一份吧? 也许,她只要还能宠着外人一天,她就还是从前那个说一不二的家主,这让她有支配权力的快感?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姜汀身上略过,然后到了江缱,上次之后她没再为难这个人,毕竟她还是需要和研究院合作的。 她也并不想自降身价去和江缱争,这是没有必要的事情,该是谁的自然就是谁的。 江缱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回望过来,那双眼瞳看不清神色,但却有如实质,黑沉沉地压过来,碾住了她贴着裴安的那半边身子,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裴安起身去迎那家主,站在她的轮椅右侧,“您气色越来越好啦。” 老太太乐呵呵道,“你也好,你也好。” 姜煦亦是柔声问好,老太太见越多人围了上来,恍惚中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她又想落泪,又想高歌,但她的眼睛太过干涩,喉咙太过嘶哑。 很快到了晚上用餐时间,老太让江缱帮她推轮椅,一齐到餐厅吃晚饭,姜家一大帮人包括姑姑、姨姨、姪儿、姪儿媳还有三个小孩儿,也都雪花似的飘来了。 老太坐着主位,左手边是江缱,右手边是姜煦,姜煦旁边是裴安,姜汀正要在裴安身边坐下,老太面色一冷,“姜汀,你坐到那边去。” 姜汀没有说什么,瞥了母亲一眼,慢吞吞在江缱边上坐下。 挨个落座后,大家都有点尴尬,因为来了俩不太认识的人,头一个是裴安,第二个就是主家来的姜煦,但是老太很高兴,她特别喜欢人都到齐围着她的感觉。 她家里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反而特别爱在饭桌上讲事情,不时问江缱最近过得怎么样。 明明前三分钟刚问过,后三分钟又重复问,江缱竟然也没有不耐烦,问一句,答一句,车轱辘话不厌其烦地来回说。 长桌两侧,姑姑同姨姨聊着天,姪儿喂小姪儿吃饭,其他两个小孩大一点,尚且维持着叛逆期的矜持,大家温声细语,一副其乐融融的齐聚一堂景象。 敬过酒,姜煦给裴安夹一筷子青椒,笑着说,“你爱吃的。” 裴安最讨厌青椒的味道,面不改色地吃了,随后笑眯眯地给她夹了满满一筷子姜丝冒充的土豆丝,“营养均衡。” 玉筷碰在瓷盘上叮咚作响,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夹杂着众人的低声交谈,似乎没人注意到她俩的插曲,姜汀低头闷闷不乐地吃着饭,倏然感觉边上冷冷的,她瞥了一眼江缱的方向。 江缱与裴安坐斜对面,自然是看见了两人的动作,她不经意间与裴安对上视线,很快又偏头过去。 她这是干嘛?姜汀想,怎么又不高兴了? 肥胖的小狸花从老太盖着绸被的膝上跳下来,伏低前半边身子,伸长了爪子挠地,小姪儿跳下座位和狸花猫玩了一会儿,不肯吃饭。 为了这点小事,老太打了孩子一个巴掌,姜汀大大地一震,拿饭碗挡住了脸,眼泪顺着颊边淌下去。 姑姑笑道,“你看你——又没有打你骂你——小姪儿还没哭呢,你倒先哭起来了!” 裴安略微一惊,被打了的小姪儿仍旧没有哭,顶着巴掌印摇摇晃晃站起来,坐回位置上乖乖吃饭去了,好像已经习惯。 江缱心底叹了一口气,给姜汀递去了手巾,可她那两行泪早在放下饭碗的时候风干得无影无踪了,姜老太太问道,“你们几个可是一起都在局里过活?” “对的,”裴安见她俩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好搭腔道,“我和小汀是一个部门,专门处理别家纠纷啊、各地动乱的,师傅常常夸小汀很勇敢,什么事情都冲在最前面,嗯阿缱她是坐实验室的,可厉害了,现在是局里最年轻的教授呢。” 江缱端着杯子的手一顿,灰褐色的眸子漾起别样的色彩,方才不愉快的、闷闷的、荒唐的感觉,好像有点一扫而空。 姜汀就听见裴安睁眼说瞎话报喜不报忧,明明师傅每天都在骂她,什么时候夸过她了啊? 阿缱。姜煦的笑容依旧温和,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姜老太嘿嘿笑起来,就说江缱是要干大事的人,她果然没看错,质疑她的全都是有眼无珠! 众人各怀心事,晚餐结束后,姜老太太又拉着江缱说些体己话,并且让她今晚留下来过夜,姜老太太难得安静了一下,又说,“姜曳也会想你的吧。” 刚才还有些哄闹的客厅静了一瞬间,姜煦有眼力见儿地拉着裴安走了,姜汀躲在浴室里不肯出来,渐渐地只剩了江缱两人。 “喏,”姜老太太老眼昏花,眯起眼睛,“你的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还有你和小曳的,当年你们积木才拼到一半。” 江缱按开了灯,房间不大,以前只是给孩子们玩儿的,左手边搭了一个帐篷,如今蓬面已经发白掉色,里面塞了一些奇形怪状的小娃娃; 右侧的空地上是搭了一半的积木,一动不动矗立着,空气中有一种陈旧的味道,好像回忆浸在了樟脑丸里。 她们沉默着,姜老太太最后挥挥手,回房歇息去了。 江缱回到自己曾经的房间,木质的砖红色的床,现在对于她而言有点儿小,环顾了一圈,总觉得有些憋闷,从前的房间似乎很大,如今一看也不过是一床一桌一椅,窗户开着,有风吹进来,带着外面青草地的咸湿味道。 她翻开抽屉,里面堆着各种版本的新华字典,上了锁的日记本,一大串串着红绳的钥匙,各种用完的笔芯,还有一张老旧褪色的照片。 夜色渐深,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老觉得心里闷闷的,不知道翻来覆去多久,她终于决定起来去外面走走。 夜深露重,她呼吸着青苔味的空气,脑中什么也没想,随意走着,不知道怎么绕到花园去了,她抬起头,望着天上毛毛的黄月亮。 有人的说话声传过来,裹着风、裹着甜蜜的一切。 江缱望过去,那个叫自己无法入睡的身影,那个裴安,正与另一名Alpha并肩走着。 20-30 第21章 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花园里的脚步声窸窸窣窣的,月光照得花叶上都是白霜,晃眼睛,而对于视线非常敏感的姜煦首先察觉到了,有人远远地望了过来,她特意侧了侧身子,挡住了身旁的裴安。 只是经过很短暂的观察和相处,姜煦已经把江缱的脾气琢磨得八九不离十。 姜煦实在是太清楚这种人是什么秉性了,冷漠慢热,从不愿意对别人敞开心扉,过分在意细节,会对一些细节反复推敲,怎样做会有怎样的后果,旁人有怎样的反应,她都已经复盘过好几遍了,现在只要给她制造一点儿干扰,她会自己默默避开的。 可姜煦也没料到的是,那本该离开的脚步竟然直直往花园这边过来了。 偷偷拦不住,眼睁睁地看着江缱进入了裴安的视线范围内,小小的花园里面呈三足鼎立之势,动点p迅速朝定点o逼近。 月光下,江缱缓步走来,她垂着眸,谁也没看,夜晚太黑,看不清她鼻翼上的小痣。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隐隐的紧张。她目光落在裴安和姜煦身上,眉头几不可见地微蹙了一下。 裴安明显感觉到江缱的目光,那股无形的压力让她下意识地拉开了与姜煦的距离。 “江小姐,来得正好,听说你评教授了,看来以后可请不动你这个大红人了呢。” “只是运气好。”她的语气生硬。 姜煦感受到气氛的变化,侧头看向江缱,嘴角的笑意不减,但眼底却多了一抹挑衅。 她随意地理了理袖子,语气轻飘飘的:“哦,对了,安安正跟我讨论一些……有趣的事。” 江缱没有立即接话,淡漠的眼神掠过裴安和姜煦之间的距离,语气里没有任何温度: “是吗?那你们聊完了吧。” 有什么有趣的事,还需要贴得这么近说? 姜煦似乎毫不介意江缱的冷淡态度,依旧微笑着:“还没有呢,安安可是有很多有趣的经历,聊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裴安感到对峙的氛围愈发浓厚,江缱的目光轻轻扫过自己,连忙打圆场:“我们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江缱,你别误会。” 江缱转头看着裴安,语气依旧平静:“误会什么?” 裴安刚想解释几句,姜煦却接过了话:“安安,你不必急着解释,江教授这么聪明,自然不会误会什么。” 她的话里带着几分挑衅和轻笑,仿佛在暗示些什么。 “我只是不希望她的时间被无谓的事占用了。” “无谓的事?”姜煦挑了挑眉,笑容依旧,“我们家族的事,江教授觉得无谓?” “你们家族的事与她无关。”江缱语气轻缓,但语调里多了几分冷意。 裴安感受到气氛越来越紧张,轻咳一声:“姜煦,我们今天只是见个面而已,真的没有必要这么正式。” 姜煦笑了笑,抬眼看向江缱,轻声道:“江教授这么紧张,是担心我对安安做了什么吗?” “我只是希望她不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牵绊,毕竟平时工作很忙。” 姜煦眼里带着一丝淡然地挑衅:“看来江教授对安安的关心还真是无微不至啊。” 裴安感到空气中压抑的气氛越来越浓,她不得不出声缓解:“好了,姜煦,今天谢谢你来,我和江缱还有些工作上的事要讨论。” 姜煦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江缱身上:“既然安安这么说,那我就不打扰了。不过……” 她顿了顿,目光微微挑起,“改天我们再见面吧,安安。” 裴安无奈地点了点头:“嗯,有机会再说。” 姜煦笑着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她的声音飘了过来:“江教授,改天我们也好好聊聊吧。” 裴安看着姜煦走远,才觉得压在胸口的那股紧张感稍微散去了一些。 她转头望向江缱,见她依旧站在那里,神色冷静,裴安愈发熟悉她别扭的表情,现在面上一副冷淡的模样,心里肯定疯狂吃醋呢。 裴安笑道,“阿缱……” “你们刚才在做什么?”江缱的话打断了她,语气淡淡的。 “没做什么呀,就是和老朋友聊聊天。” 江缱的眼神依然停留在裴安身上,语气没有起伏:“朋友?她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朋友的样子。” 裴安有些无奈,但还是认真解释:“她只是……家里安排的那些事,我从来没答应过。姜煦的想法,是她自己的,我不会被牵扯进去。” 裴安不禁凑过去,蹭了蹭她:“阿缱,你是不是在吃醋呀?” “……” 裴安以为,会听到她一如即往厉声的一句“没有!” 没想到这回江缱没有否认,抬起头看了看月亮,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袖。 裴安见状,咬唇笑了笑,依然不放弃追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姜煦走得太近?” 江缱沉默了一瞬,内心的确有些烦躁,但她并不打算让裴安看出自己真正的在意。 她语气依旧平静:“你们的事我没兴趣管。” 裴安凑得更近了:“那如果我真的和她走得近呢?你会怎么样?” 这次,江缱没有立刻回应。她知道继续否认只会让裴安更有恃无恐,但她也不愿被裴安牵着鼻子走。 她闭了闭眼,轻声道:“你做什么,不关我的事。” 裴安挑眉,笑意越发明显:“江教授这么说,我可就当真了。” 江缱终于转过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了三分凶气:“你试试看。” 裴安见状,终于忍不住放肆地笑出声,“江缱,你这人,真是别扭。” “太——可爱了!” 裴安踮脚,侧头轻轻吻上她的唇角,江缱一惊,后退半步,抬手轻触刚才的温热,脸红到了耳根,“你不要总是这样!” 除了偷亲还是偷亲! 此时姜汀起夜上厕所,睡眼朦胧,瞥了一眼窗外,小花园里头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个猛退半步,好像还推了矮的那个一把。 她眯起眼睛仔细一看,明晃晃看见了江缱那张死人脸,她气的尖叫一声,“噔噔噔”往楼下跑。 什么意思?敢在姜家撒野?半夜把裴安约出来干架是吧?? 楼下。 “你是不是睡不着?”裴安轻声问。 江缱点头。 “那要不要一起走走?” 江缱一顿,随后点头。 她就真的闷头猛走,话也不讲,裴安得加快脚步才能跟上她。 两个人并排走着,半夜的空气有种雾蒙蒙的感觉,一口气吸不到底,不过今晚的月色实在美丽,时不时传来几声微弱的虫鸣。 穿过交叉小径的花园,就是庄园的主路,大道宽平,路灯下绕着蚊虫,照得底下的青石板小路闪闪烁烁的。 不知道怎么,裴安忽地——好像是一脚踩了空,身子一歪,快是要摔倒了,江缱下意识地扶住靠过来的裴安,手指隔着衣服按在柔软细腻的腰间。 搂住她的时候,先过来的是味道,然后反应过来的才是触感,只一瞬,她连忙放开了,面上平静地问,“还好吗。” 江缱的手是放开了,裴安还黏着呢,现在的氛围太好了,不搞点事情都对不起江缱红透了的耳尖。 她想起好像有一句情话,说是——“今晚的月色真美。” 江缱抬头看了一眼,“是还行。” 裴安笑嘻嘻道,“阿缱,你——” 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话还没说出口,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急速奔来,姜汀像一头小牛似的,猛然把江缱撞开,“啊啊啊啊——你离她远点!” 裴安:????? 姜汀是不是喜欢江缱啊? 她到底在干嘛啊! 江缱一个闪身,姜汀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差点儿刹不住车摔个狗吃屎。 裴安闭了闭眼,温和地笑道:“……你干嘛呢?” 姜汀喘着粗气,眼神愤愤:“我就知道,江缱你这个混蛋又在欺负人!裴安你怎么这么傻,总是让她欺负你!” 江缱侧身站稳,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对姜汀这种无缘无故的指责感到有些不耐烦。 她的目光冰冷,淡淡扫过姜汀:“我欺负她?” “你从小就爱欺负我,现在连裴安你都不放过!你怎么这么坏啊!” “她真的没在欺负我,”裴安轻笑,伸手环住江缱的腰际,低声说,“除了一起插花那次……” “什么插花!你俩这么有闲情逸致?”姜汀没懂,更加恼火:“而且你居然帮她说话?裴安你是不是脑袋被江缱打坏了!” 江缱这时冷冷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嘲讽:“姜汀,别再无理取闹了。” 姜汀一听,顿时炸了:“我无理取闹?从小到大,谁欺负我最多?你知不知道,我就是讨厌你,你从小就一副阴沉沉的死人脸,连裴安你也不放过!” 裴安见状,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姜汀的肩膀:“姜汀,你误会了。我可不是被她欺负的那种人。” 姜汀还是不肯退让:“你还不承认?!江缱就是个大坏蛋,我从小就被她压着,一直看她不顺眼!” 裴安见状,不禁笑出声,说道:“那是不是说……你从小就对她有意见?不如你也试着跟她谈谈感情?” 这话一出,江缱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而姜汀嫌恶地皱起眉头,仿佛踩到十斤狗屎:“真别恶心我了,就这种人……!” 这时,楼上悠悠传来一阵咳嗽声,似乎在三楼的窗台边,那是姜老太太的房间。 姜汀浑身一僵,咽了咽口水,含糊地说了句:“算我求你……你别搞裴安!她是我们队里的希望!” 然后急匆匆地转身走开,像一只被发现偷东西的小老鼠。 裴安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转头看向江缱:“天呢,她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她的眼睛好像汪着一窝水,软声调笑道,“你已经搞过了……” “……请你自重,不要乱说这种话。” 裴安笑嘻嘻地靠近她,低声说道:“你到底是欺负我,还是在……喜欢我?” 江缱不动声色:“……你自己猜。” 正当裴安打算再调笑几句时,突然间手机响了起来,任务通知打断了她和江缱之间旖旎的气氛。 她看了眼手机,目光微微一沉,站直了身子:“有紧急任务,我得先走了。” 江缱的身侧,那阵暖意退开了,她努力忽视心脏尖尖那阵酥酥麻麻的痒意,别过头:“……小心点。” 第22章 “你亲亲我,我才好得快点。” 裴安刚从姜家赶回局里,刚好撞上任务指挥室的灯光还亮着。 局里气氛显得格外紧张,赢峙站在大地图前,眉头紧皱,几名队员已经在桌旁整理装备。 赢峙招手让裴安过来,指了指屏幕上的任务地点:“裴安,这次任务有点复杂,我们在郊区的化工厂发现了黑市交易的迹象,涉及到危险化学品。现场的情况不太明朗,可能会有突发状况。” 裴安站在一旁,目光描摹记录着地形,问道:“具体安排是什么?” 赢峙缓缓说道:“你带队。任务目标是保护化学品的安全,必要时迅速撤离,但我们不知道对方的武器情况,所以要特别小心。” 裴安点了点头:“明白。” 赢峙看了她一眼,语气少了几分严肃,多了几分信任:“你很擅长处理突发状况,这次可能会遇到意外,但我相信你。” 裴安笑了笑,点头道,“是,队长。” 队员们已经在车旁等待,左承平看起来有些焦虑,她站在角落里不停地摆弄自己的通讯器。 裴安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紧张,今天我们有三套计划,一定不会出问题。” 左承平比划了一下,想表达自己没事,但裴安看得出她的不安,笑道:“任务虽然复杂,但我们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跟着计划走,问题不大。” 几名队员也在一旁讨论:“这次的目标涉及到危险化学品,要是这些东西泄漏了,后果不堪设想。” 另一个队员则皱着眉头:“而且听说黑市那边的家伙也不好对付,搞不好真会遇到交火。” 裴安点了点头,道:“不管遇到什么,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保护物资,控制局面,不要过早暴露位置。”—— 夜晚的郊区空旷寂静,化工厂如同一座黑暗中的庞然大物,四周一片死寂,唯有微风掠过生锈的铁皮,发出轻微的响声。 裴安带领着队员们在工厂外围布防,她拿起红外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工厂内部的情况。 她通过耳麦轻声指示队员:“各就各位,进入埋伏状态,别轻举妄动。” 工厂内部的黑市商人正在进行交易,几辆卡车装载着不明物资,几名穿着黑衣的男人在交谈着。 裴安和她的队员悄无声息地前进,十几个身影如猎鹰一般略过工厂间的缝隙,借助工厂的阴影掩护,逐渐靠近目标。 就在队伍快要接近交易现场时,突然从旁边的一栋废弃楼房传来一声急促的脚步声。 左承平在队伍最后方,突然发觉有人从侧面靠近。她转身查看,没想到这时候对方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没来得及看清全貌,面对危机下意识的反应叫她就地一滚,子弹险险擦过,打得地上碎石飞溅。 “有埋伏!”黑市商人大喊,瞬间拔枪射击。 枪声骤然响起,子弹横飞。 裴安在掩体后方,竖起四指一比手势:“左承平,找目标!其他人掩护她!” 左承平虽然已经反应过来,但对方的火力猛然增强,她找不到好的掩体,局面一度陷入僵局。 裴安微微蹙眉,按开通讯器,绿灯亮起,队员们的耳麦里传来她的指挥:“西南方向的队员迅速移动,支援左承平!” 裴安带领队伍包抄,此时黑市所有成员的位置已经明了,接下来只需要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铁皮的反光吸引住了,黑洞洞的枪口正缓缓移动,目标直指着身后的左承平。 她瞳孔一缩,猛地回身,抓起旁边的一块小铁片,离弦之箭一般朝枪手的方向扔去,阻挡住他的视线。 那是个穿着脏衬衫的工人,这人并不在她们的目标内!黑市也有自己另外的打手! “砰!” 枪手的子弹打在铁片上,子弹碎片飞溅,无数颗细小的火药带着子弹片四散开,裴安此时仅仅离开了掩体片刻,正要回去的瞬间,腹部一阵剧痛。 她的闷哼声几乎淹没在枪声中,不知道多少旋转的碎片深深钻进她的体内,搅得她忍不住弓起身子,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制服。 她强忍疼痛,趁着还没人发现她的状况,低声说道:“别回头,继续执行任务!” 她的冷汗沿着额角滴落,眯起眼睛观察敌人的动向,他们似乎要跑,她按亮通讯器,“西侧两名队员包抄,左侧掩护,封住他们的撤退路线!” 对方火力很猛,这些黑市商人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唯一一个没有枪,只拿着棒球棍的人抖着声音,“你们你们不是说有打手的吗?!人呢?怎么还不来保护我们!!” 拿着枪的壮汉见势不妙,一脚把棒球男踹出去吸引火力,一连串枪声响起,棒球男的惨叫声响破天际,壮汉趁机撤退,举着枪托一下一下猛砸仓库门锁。 “邦!砰!” 他背后的男人带着哭腔:“你他爹的用力点啊!!她们过来了!” 壮汉怒极,回手就是一个巴掌:“老子劁(qiao)了你!不是你说这边交易没有危险的吗?怎么把条子招来了!还是这么多人的队伍!” 男人捂着脸,眼中闪过阴狠,等到壮汉敲开了门锁,他一脚踹在他膝弯上,自己闪身进了仓库,“啪”一下落了锁。 “我骟(shan)!”壮汉不可置信地狠踹仓库门,铁皮瘪了下去,却还是坚不可摧。 在他的惊慌中,左承平抬手迅速一枪,叫他溅开一片血花。 裴安按住腹部的伤口,低声说,“现在,行动!” 话音未落,几名队员同时跃出掩体,以火力冲开了试图防守的厂房,剩下的几个人慌不择路,却发现每一扇门都被队员们封锁得密不透风。 裴安提起声音道,“把他们全部控制住。” 姜汀头一个上前,甩着手铐锁住了不停哀嚎的男人,左承平将最后一名还在挣扎的商人按在地上。 “任务完成。”林成和通过耳麦汇报。 裴安这才松了一口气,抬起手来,大片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溅开一片片血花,她眼前模糊一片,踉跄了一步,倒在墙边,轻声喘着气。 队员们这才发现队长的伤势,姜汀一脚踹开趴在地上的犯人,几乎是扑到裴安身前,用牙咬开应急绷带,“喂!你别动,等、我给你包扎!” 左承平抱着她,眼泪已经糊满了整张脸,看见一滴滴血混着尘黏在手上,左承平控制不住地发抖,口中“啊啊”地叫着,声音前所未有的凄惨。 —— 市医院。 姜汀从来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警服满身暗红血迹,头发散乱,脸上全是汗水和血污,死死抓着院长的手,声音发着抖:“救救她!一定要把她救回来!否则,否则——!” 左承平眼泪止不住地流,一下子跪在地上,又马上站起来,指指裴安,高高扬扬手,再做着祈求的姿势,然后掏出衣袋儿里所有的钱,再伸出两只手反反正正地比划着,那意思是说: “求求你们了,我有钱,救救我朋友,你们一定要救她。” 院长在这几人如此话语中心头一紧,正当这时,突然只听不远处爆发出尖利的:“医生,医生不好了!血压下降!” 院长脸色一变,急忙回头对护士道:“通知外科增加人手,准备手术!” 急救室内,医生们正紧张地位裴安处理伤口,她的腹部中了许多细小的弹片,失血量大,紧急包扎虽然已经止住大部分血流,但情况依然危险。 医生叮嘱道,“她的身体状况还算稳定,不过失血太多,可能会引起昏迷,我们必须尽快输血。” 急救室的红灯绿了,医生走出来,她们连忙围上去问,“她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轻叹一口气,“放心,至少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但失血过多,再加上体力透支,需要密切观察几天。” 姜汀胡乱擦了擦满脸的灰尘和汗水,“那会不会有后遗症?” 医生摇摇头:“目前来看,只要恢复得当,问题不大。不过短期内,她不能参与任何任务,需要充分修养。” 听到这话,左承平“啊啊”地轻唤着,不停比划“谢谢”,身子的颤抖稍微轻了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病床上的裴安缓缓睁开眼睛,许多人围了上来,一下子闹哄哄的,吵得裴安脑袋疼。 “好了!”赢峙斥责一声,大家都安静下来,噤若寒蝉,“来看的把东西放下就走吧,别打扰她休息。” 随后她走到床前,疲惫的目光和裴安对上,像是一夜没睡,她拍了拍裴安的肩膀,说道,“好样的。” 她没有过多的话语,但裴安懂得她沉默的赞许,微笑回应。看望的队员们都陆陆续续走了,只剩下姜汀、阮景和左承平。 阮景那双眼睛可怜巴巴的,蹲在裴安床边,“你吓死我了” “我现在不是没事儿嘛。”裴安安慰道,心想,到底是谁受伤啊。 她们陪了裴安一会儿,护士过来说到,“探视时间到了,你们差不多回去吧,别打扰病人休息哈。” 姜汀点点头,正准备拉着其他两个人走,忽而回头,忿忿不平道,“江缱真是个没良心的,你都伤成这样了她都不知道来看你。” 左承平打着手语:“我表姐说,江教授今天有很重要的实验要做。” “好啦,你们先回去吧,我真的没事,”裴安活动了一下手臂,说道,“止痛药很有用,我现在感觉很好。” 裴安的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微微的风声从窗户钻进来,带着一丝凉意。 裴安靠在床头,低垂着眉眼,是啊,江缱没来。 是江缱不知道,还是她真的没有心? 外面小雨一直没停,淅淅沥沥地下着,裴安下了地,轻轻关上窗户,余光瞥见那把黑色的伞依然伫立在楼下。 雨水溅在边缘,飘起一层薄薄的雾。 那伞下的人站得笔直,就像从不知疲倦的卫兵,即使在倾泄的雨幕中,也未曾有一丝动摇。 伞下那直挺挺的人似是感应到了视线一般,抬起头来。 江缱。 裴安一怔,两个人这么一上一下,互相望着,雨幕渐微,似是她们绵绵的无声对话。 裴安心中泛起一阵酸涩,唇角却忍不住勾起,关上窗,隔绝楼下的目光,她知道江缱会上来。 果然,不一会儿,门被轻轻推开,江缱走进来,雨水顺着伞滑落,她的衣袖湿了。 裴安问她:“你来多久了?” 她抬眸望向裴安,神色如常:“刚到。” “刚到?”裴安一笑,“你站在楼下守了我多久?” “没多久。” “诶!你!一个alpha怎么乱进omega的病房!” 这时,一个护士突然快步走进来,指着江缱,横眉冷对:“观察你好久了,在下面站了一天,也不知道想干嘛,现在跑进omega的病房干什么!你跟我去局里,不许骚扰我们的病人!” “刚来?”裴安噗嗤一笑。 说谎立马被揭穿还能面不改色,也就只有江缱了。 裴安一手环住她的腰,转身安抚护士,“不好意思,她是我的女朋友,只是在楼下等我太久了,让您误会了。” 护士一怔,狐疑地看看裴安,又看看江缱,嘴里嘀咕道,“女朋友?哦怪不得,我还以为是什么跟踪狂呢。”说完便匆匆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裴安侧头,笑意盈盈: “江教授,干嘛跟踪我?” “刚好路过。” “路过了一整天呀?” “” 裴安凑近了一点,微微仰起头,带着几分得意,“哦?你今天不是有很重要的实验要做吗?还是说” 她故意*拖长了音节,声音软软的,“没有我重要?” 江缱沉默一瞬,低下头,“非要问得这么清楚吗?” 两人的距离拉近了,裴安伸手勾住她的脖颈:“好啦,知道你口是心非。” “躺回去。” “不嘛,我想抱着你。” 江缱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她打横抱起,轻手轻脚将她放回病床,说,“躺好。” 裴安被她紧紧裹在被子里,有些喘不上气,松了松领口道,“唔别这么用力,你弄疼我了阿缱。” 江缱:“” 她忍了又忍,还是说道,“不要这样讲话。” “怎么了?叫你想起一些事情来了?”裴安委屈道,“可是你有的时候真的很用力,我也会疼的。” “好了”江缱想捂住她的嘴,藏在黑发里的耳尖冒出红晕,“你赶紧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你亲亲我,我才好得快点。” “” 江缱没动,僵硬得像一具死了十天的尸体。 “阿缱,你亲亲我嘛~”裴安抱住她,在她怀里蹭着,使劲儿撒娇,“喜欢你,想让你亲我。” 江缱一直没有回应,整个人死机了似的,等着等着,等得裴安都睡着了 昨晚,她看见裴安浑身是血被推进医院,前所未有的恐惧攫取住她的心神。 如果…如果她—— 江缱不敢往下想,没有想过自己做过无数实验,四平八稳的手会抖成这样。 一整晚,她站在医院外,研究院打来无数个电话,她都没有接,向来不信命的她,竟在祈求奇迹的降临。 是,江缱承认自己在别扭、在口是心非,而裴安仅仅是抱着她撒娇,便叫她心软得一塌糊涂。 终于,江缱微微低下头,俯身轻轻吻上她的唇,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碰到她的伤口,低声呢喃: “要快点好起来。” 第23章 弄疼我(副cp注意) 是夜,安静的房中只有衣物摩擦的声音,裴安稍微睡了一小会儿,又醒了,腹部的疼痛如影随形,也不知道是不是止疼药的药效过去了。 她偏过头,看着一旁的江缱,应该是累坏了,她趴在床角睡得很熟,蜷着身子,也不知道这么高瘦颀长是怎么塞到小小的位置上的。 月光透过窗子照下来,裴安轻轻凑过去,细细地、一根一根地数她的睫毛。 指尖划过她高挺的鼻梁,最后摸着她的侧脸,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江教授好看极了,长睫低垂,她的手轻抚她的侧脸,模糊又暧昧。 裴安满意地看了又看,设置成屏保,将手机放到一边。 裴安的指尖在江缱的脸上轻轻划过,感觉到那肌肤下隐隐的温热。 江缱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平日里那份冷冽的神情此刻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我想上厕所。”她小声地叫醒了江缱。 江缱缓缓睁开眼睛,还带着初醒时的些许朦胧。她看了一眼裴安,没说什么,便起身轻轻地把她抱了起来。 她的动作依然如平常一样稳健,可眼角的倦意却泄露了她的疲惫。 “你可以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裴安抿唇道,毕竟受伤的是腹部,腿还好好的。 “医生说你不能用力。”江缱回了一句。 裴安笑了笑,也没有再坚持,将头靠在江缱肩上,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冷香,轻轻呢喃道:“你真好。” 江缱垂眸看她一眼,没说话,只是走得更慢了一些,仿佛怕磕着裴安。 她将她放在卫生间门口,裴安支着门框,笑道:“好了,你不用守在外面,我能自己来。” 江缱点点头,站在不远处等候,目光仿佛不知道该看哪里。 等裴安回来时,江缱又一把将她抱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病床。裴安靠在床头,调笑道:“我发现你有点儿像照顾小孩。” 江缱轻呵了一声,“你太能折腾。” 裴安看着江缱,心中忍不住漾起欢喜,虽然江缱总是这样冷淡,可她的行动、她的话语,哪一个不是对她有心? 病房里很安静,方才那旖旎氤氲的氛围渐渐冷却下来,江缱却不知道退一下似的,淡淡的木质花香引得裴安有些情动,低唤,“阿缱” 指尖滑进了她的衣衫,勾弄着她的小腹。 “绝对不行。”江缱钳住她的手腕,斩钉截铁。 好嘛。 江缱把她按回被窝里,迷迷糊糊,她又睡着了。 等裴安醒来天光已经大亮,江缱已经走了,一摸床尾,凉的。 还没来得及失落,她抬眼一看桌上,昨天大家送来的水果等等,有皮的都剥好了皮,没皮的都洗得干干净净,整齐码在桌上。 真是居家好女人。 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轻轻推开了门,裴明政走进来,轻声唤道,“安安,你怎么样了?” 裴安正吃一瓣橘子,扯开的时候汁水流了一手,看到裴明政,笑道,“我没事的,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裴明政在她旁边坐下,扯了一张湿巾,细细擦拭裴安的手指,一根一根,像小时候一样。 “妈妈…我都多大了……” 裴安有些不自在,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裴明政瞪了一眼,“再大也是妈妈的孩子,以前你就不好好洗手,脏东西抹得家里到处都是。” 裴安:“……” 不要讲这些黑历史啊! 这时裴安的手机亮了,不知道是谁发来的消息,裴明政余光瞥见她换了壁纸,低下头继续擦拭,随口问道,“又是哪个漂亮女孩儿。” 裴安背后一紧,此时的妈妈还没有认出屏幕上的是谁,小小撒了个谎,“哦,就是一张网图,我感觉挺好看的,就设置成屏保了。” “哦,这样,”裴明政笑道,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反常,“你还是这么喜欢漂亮的小姑娘。” 裴安尴尬笑笑,以为这下子是躲过去了,没想到裴明政突然说,“但我看那只手好像是你的呀,你看——” 裴明政举起刚刚仔细擦过的那只手,“食指左侧……有一颗痣。” 裴安:“……” 好像早恋被妈妈发现了似的,背后都要冒冷汗了。 裴明政缓缓将手机从桌上拿起,屏幕上的照片依旧停留在那张暧昧的合影中——江缱熟睡的侧脸,裴安的手指轻抚着她的脸庞。 照片中的氛围有种说不出的亲密,无言地透露着她们之间的特殊关系。 仔细一看,照片中的这个女人,脖颈红绳上串的这个玉扣,似乎有些眼熟。 在哪里见过来着? 裴明政只是微微皱眉,随机将手机放回原处,语气中听不出来什么态度:“看来你们关系不错。” 裴安点点头,妈妈没有追究她撒的小谎,有些拘谨道,“她照顾了我很多。” 裴明政没有立刻回应,而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沉。作为母亲,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女儿语气重的波动,轻声说道: “安安,我知道你已经长大了,有些选择是你自己做出的。但你要记得,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幸福。” 这句话说得平静,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力量,裴明政的关切不是强迫,而是细水长流般的宽容。 裴安一怔,心底泛起复杂的情绪,就像刚才下意识地撒谎一样。她的母亲从来不是会强迫她的人,但字字句句都蕴含着一种责任的力量,带来的无形压力,有时候总是叫她难以承受。 随后裴明政缓缓说,“安安,听说你拒绝了调职的决定。” 裴安默了一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这个决定是非常不理智的,目前裴家急需她的成长,可如今她却 裴明政瞥了手机屏幕一眼,说道,“是因为她吗?” “并不完全是” “我不想让你做出太艰难的选择。”裴明政轻轻抚摸颈上的金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但妈妈现在真的很累了,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希望你能快点成长起来,而不是被这种儿女情长绊住了手脚。” “我就你这一个女儿,裴家也只有你一个继承人。” “我明白的。” —— 此时裴明政的另一个“女儿”又摔碎了一件办公室里陈列的展品,噼里啪啦碎片四溅,池遇推门进来了,后面跟着特助。 “又在闹什么。” “让我回渭青城。” 裴宁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儿碎片,在自己手腕上轻轻拨弄,叫池遇的眼神变得非常危险。 “我说过了,你现在回去没有任何用处,裴安已经受伤了,她现在需要的是静养,而不是你这样情绪不稳定的人去打扰她。” 池遇似笑非笑,由着她拿碎片在手腕上比划。 裴宁抬手将碎片掷过去,轻飘飘擦着池遇的手臂,划出浅淡的一道痕迹,池遇看都没看一眼,踩着碎片几步走过去,“要闹回家去闹,别在我公司,知不知道我最近为了你的事跑了多少地方?” “为了我的事?”裴宁抱臂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在片场对别的演员说那种话?现在网上有多少人在骂你?” “骂就骂了,那又怎么样?” 池遇叹了口气,“行吧,黑红也是红,那我叫人给你接下那节目了。” “我不去。” 池遇被她闹得没脾气,道,“反正你别想回去了,你以为我池家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你当初明明说过,不会限制我的自由,现在,我要回家。” “你还有家吗?” 裴宁冷笑,抬手甩了她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叫特助吓得一抖,慌忙上前一步,“池池总!” 池遇被打得偏过了头,抬手制止特助上前,示意她出去,特助犹豫片刻,只好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右脸上浮起了淡淡的指印,池遇却好像感觉不到似的,几步靠近裴宁,低声笑了笑,“怎么,说中你的痛处了?你那个‘家’,没人欢迎你,只有我是真心接纳你的。” “你‘真心接纳’的方式就是,把我当成你的宠物?” “宠物又怎么样?我让你做人,你能好好做吗?” 裴宁死死盯着她,那双与裴安三分相似的眉眼盛满了阴鸷。 她看着池遇,忽然软下目光,抬手勾住她的脖颈,右手往下,解开西装外套,隔着薄薄的衬衫,摸到她小腹上的肌肉。 池遇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眼神变得更加危险:“裴宁,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你怕了?” “” 池遇目光沉沉,将人抱到木质的、沉沉的黑色办公桌上,细细轻嗅着裴宁发间的味道,她喜欢裴宁身上的味道,于她来说是无可替代的。药。 “用力一点,弄疼我。” “池池遇唔” 情到浓时,池遇低头望着裴宁泛着红晕的侧脸,低唤,“阿宁” 裴宁抬手又是一巴掌,“谁允许你这么叫我的?” 池遇低声笑,“这下好了,两边对称了,谢谢阿宁。” “池遇你有病吧。” “我就是有病,只有你能治好。” “滚!你真恶唔!心” 攀升的情感叫裴宁不禁用力抱紧了身上的女人,在这种时候的央求,是最叫这个女人受不住的: “求你了,让我回家。” 第24章 “她亲了你哪里?” “你想回家啊。” 池遇垂眸,慢条斯理地细细擦拭自己的中指和无名指,随后将婚戒戴回无名指,悠悠说道: “就这一次……可不行。” 裴宁:“你可真是畜生。” “畜不畜生你说了算。”池遇不与她纠结这些小事,按了办公桌上的呼叫铃:“叫人过来把办公桌换了。” 她松手,垂眸对还在桌上的裴宁道,“你看,被你弄得一塌糊涂。” 裴宁勾起红唇,轻声笑起来,鸦黑长发散在唇边,看着美艳又疯狂,“你真好笑,池遇,每次都是你把我弄成这样,最后偏偏要说我的问题,你以为谁是谁的狗?” “好,我是你的。”池遇顺着裴宁的话讲,她现在心情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标记了裴宁的原因。 结婚这么多年,裴宁从来不肯让她咬一口。 这次浅度标记,甚至也是她趁裴宁不注意,用侧边的犬齿轻轻磨咬的,所幸裴宁此时有求于她,没有再甩她一巴掌。 “这么急着回家,”池遇走过去,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语:“你担心什么?她过得太好,还是过得太不好?” “关你什么事?”裴宁挑眉,一脚踢开企图跻身她双腿之间的池遇。 “你害怕了,”池遇捧起裴宁的脸:“害怕什么?她的独立,还是她不需要你?” 裴宁甩开池遇的手,冷笑一声:“你就这么喜欢控制别人,池遇?每次我觉得自己要走出这座牢笼,你总会想方设法把我拽回去。” 池遇低垂着眼,看着裴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离开了我又能去哪儿?每次发誓不再回来的人,总是你,但谁是第一个回头的呢?” 裴宁眯了眯眼,语气中带着不屑:“你以为我真的离不开你?真可笑。” 池遇笑了笑,伸手轻轻拨弄着裴宁的头发:“离不离开你自己心里清楚。” 裴宁咬牙,一字一句地反击:“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靠着家族撑起来的傀儡,我什么时候真心需要你了?” 池遇眼神微微一沉,却没有发怒,反而靠近了一步,低声地说:“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你明明可以离开,为什么总是回来找我?” 裴宁一撩耳边的黑发:“也许是我太懒,没找着下一个替代品。放心,等我找到了,你,就会彻底从我的生活中消失。” 池遇听后轻轻笑了,声音里透着纵容的宠溺:“找吧,等你找到我才信。” 裴宁狠狠瞪了她一眼,满心的恼怒与挫败无法发泄,只能尖利地说:“你真是恶心!自以为是高高在上,实际上就是个自私的疯狗。” 池遇依旧不急不躁,靠在办公桌边,低声道:“骂吧,只要你高兴。反正最后,抱着你的人只能是我。” 裴宁咬紧下唇,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我要回去看裴安。”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疲惫。 池遇从背后抱住她,轻吻她的腺体,低声说道:“回家可以,但你必须知道,不管你走到哪里,最后都会回到我身边。” —————— 裴宁站在裴安的病房门口,手指无意识地在门框上摩挲着。 她站了很久,像是走不进门,心里涌动着无法言说的情绪。 她本该直接走进去,“安安,我回来看你了”,但她知道自己一开口,那些埋藏在心底的酸涩和怨怼就会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裴安的一生似乎一帆风顺,顺遂到让裴宁感到窒息。她从小就是被夸赞的天才,一路绿灯,连受伤住院这样的事都让她变得更受关注。 而她?她只是那个不被期望、一直要用力证明自己的可怜人。 她是个只能靠池遇养着的废物。 池遇说得对,离开了她,她什么也做不了。 裴宁深吸一口气,终于推开了门。 病房里很安静,裴安正靠在床头,翻着手里的书。她抬头看到裴宁,目光中漾起欣喜,轻声唤道:“姐姐!” 带着一如既往的亲昵,“你来看我了。” 裴宁低头看着裴安,那笑容刺得她心里一阵酸楚。她轻笑,眼中带着讥讽:“你还笑得出来,伤成这样也不知道多注意。” 裴宁这根刺又要扎进来了,裴安眸光轻轻一晃,说道,“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她打断道:“为你好?安安,你以为我每次看着你这样拼命,都会为你高兴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痛苦和忮忌,目光转向病房里的那些鲜花、水果,和一封封关怀备至的信件。 裴安咬了咬唇,心中涌上难言的滋味,见着她这样的表情,裴宁的神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坐在病床旁,转而又笑道,“我不在身边,你睡得好吗?” “晚上睡不太着。” “那你需要我吗?”裴宁紧紧盯着裴安,仿佛她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祈求着从她口中听到想听的答案。 “我需要你,姐姐。”裴安轻声说,抱了抱她。 裴宁的心颤抖着,她的心里有爱,但更多的是无法释怀的不甘。 可此刻,看着裴安的眼神,她忽然觉得,或许自己这些年所失去的东西,裴安也从未拥有过。 她享受着裴安对自己的依赖,哪怕这依赖本身就是她心中痛苦的来源。 裴宁的声音低了下来,一遍一遍地向她确认,“你真的,真的真的真的需要我吗?” “真的。我真的需要你。”裴安哄小孩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回应。 裴宁拥着她,轻吻她的耳垂,“我们是最亲近的人吗?” “是的,我们血脉相连。” 此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裴宁抬眼看去,走进来的女人身形单薄却挺拔,样貌清俊,鼻翼有颗小痣,见她们拥在一起,怔了一怔。 想必这位就是…… 裴宁抬头,目光在女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忽然扣住裴安的脑后,毫无预兆地倾身吻了上去,随后回过头,挑衅地看着女人笑,仿佛在说“她是我的,你抢不走”。 裴安:???? 她完全不懂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做,而江缱的怔过片刻后,依旧冷静如初,沉默地站在门口,不离开也不走进来。 裴宁笑道,轻轻抚摸妹妹的侧脸,尽管裴安偏头躲开了: “她好像不喜欢你呢,这样了都没反应。” 江缱在看到这样的场景时,情绪几乎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她本以为裴宁只是裴安的姐姐,可现在这对姐妹的互动,明显有些超越常理。 她眸色微冷,心里快要压抑不住那股烦躁,什么意思?裴安对谁都这样?连亲姐姐也不放过?那是不是姜煦也?甚至阮景? 裴安看到江缱这样的脸色,忙说道,“阿缱,不是这样的,我、我们” 她急着解释,一把掀开被子,赤足踏上冰凉的地板,长时间的卧床让她禁不住一个趔趄。 江缱退了半步,转身就要走,但身后传来的动静叫她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她闭了闭眼,担忧还是压过了心底的醋意,转过身来,几步过去扶住裴安,把她抱回床上,“不要下地。” 裴安紧紧揪住她的衣领,转头对裴宁说: “姐姐,你先出去。” 裴宁轻笑着,慢条斯理地用手指梳着自己有些散乱的黑发,动也没有动。 裴安的目光沉了下来,第一次对姐姐直呼全名:“裴宁!” 裴宁愣住了,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措,她的目光在江缱和妹妹之间游移,她的脑海里忽地回响起池遇那句“只有我真心接纳你”。 可是此刻,裴安,什么时候,一个外人也变得比我还重要了?裴宁不明白,心脏像是气球一般鼓胀起来,随后被一千根针狠狠刺穿。 原来是她需要裴安,而不是裴安需要她。 她恍恍惚惚地走了出去,病房里只剩下裴安和江缱,两人尴尬地沉默下来,裴安攥着她领口的手微微松了。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 裴安抬起头,那双湿漉漉的眼神里装满了江缱的倒影,声音轻得像是在耳边呢喃,“阿缱” 江缱打断她,闷闷地说:“她亲了你哪里?” 裴安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指了指唇角,谁料江缱竟然俯身靠近,带着三分狠劲儿地低头吻了上去,那力道似乎有几分愠怒,甚至咬得她有点儿疼。 裴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有些愣神,随后轻轻发出了一声抗议,“阿缱,疼。” 江缱并不理会她的抗议,只是垂眸,声音低低的,“好好休息,情绪不要太大波动。” 她直起身子,补了一句,“我知道你们没什么。” 她并不是怀疑裴安的感情,可即便如此,她仍然不想放过那个亲吻的痕迹。那一刻的酸涩的醋意,叫她所有的理智和清冷都被打破了。 江缱离开了,路过门口的裴宁时,脚步一顿,丢下一句,“不要打扰她静养。” 裴宁愣愣地抬起头,忙回去病房看裴安的情况,裴安静静坐在病床上,轻叹一口气,“姐姐,你这次真的有点过分了。” 裴宁几乎无法停止颤抖,她不愿意裴安用这样失落的目光看着她,也许是她的戏弄真的让裴安生气了。 不。不行。她绝对不能失去裴安。 这天,江缱走出实验室,夜已经深了,只有莹白的路灯照应着路面。 她一个人走回宿舍,刚一进门,她恍然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人,裴安静静靠在那里。 她快步上前,刚想斥责裴安怎么乱跑,倏然停住了脚步。 不,不是裴安。 裴宁盈盈坐在那里,她身上的白衬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汪着两窝暗影的锁骨,包臀裙勾勒出姣好的曲线。 江缱后退一步,紧锁眉头,左右看了一眼,裴安并不在,她姐姐单独来找她干什么? “你怎么进来的,出去。”江缱的语气冷了下来,她并不想和裴宁有过多的接触。 裴宁缓步走近,步伐轻盈而优雅,“江教授怎么这样戒备?难道我会对你做什么吗?” 江缱始终和她保持距离,她隐隐觉得裴宁并不是单纯地交谈。裴宁的气场太强,挑衅得太明显。江缱不喜欢这种氛围。 “你们姐妹之间的事情,我不想掺和。”江缱试图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对峙。 但裴宁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她几步靠近了,凑到江缱耳边,低声说道:“你真以为裴安是属于你的?” 江缱似笑非笑,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女人,道,“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会属于任何人。” “哦~那你是不是喜欢我妹妹?”裴宁笑道,红唇勾出漂亮的弧度。 江缱没有回答,只觉得这对姐妹实在是不正常——一个亲密得让人心生忮忌,另一个肆无忌惮地挑衅。 她们怎么都这么没有边界感? 裴宁轻笑,抬手解开挽着的簪坠,黑发散落下来,眉眼之间风情浓郁,“其实,我和她长得挺像的,不觉得吗?” 裴宁一步步逼近江缱,声音轻柔,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江缱垂眸,目光没有任何波澜,冷静得像一口古井里的死水,“你想说什么。” 裴宁唇角轻扬,双手环住她的脖颈,靠近她的耳边,呼吸轻拂在她的耳畔:“我比她年纪大,比她更懂你们Alpha的心。” 她低声笑了笑,手指轻轻抚过江缱的肩,“我啊,可比她会玩,江教授,不如试试?” 第25章 标记我 江缱眸子往下滑,绷着眼皮,似笑非笑:“你?” 随后用力推开她,裴宁一个趔趄,咬唇嗔怨地抬头,江缱理也不理,转身就要离开。 裴宁的手却忽然按住了门,力道大得让她无处可去。江缱被她抵在门上,背脊抵住冰冷的木质门板,呼吸有一瞬间的滞涩。 裴宁微微倾身,黑发垂落,飘出的苦涩酒味勾的她身体反应开始不受控制。 她的呼吸越来越浅,本不该到来的易感期好像被提前触发,发热的感觉迅速攀升,但她依旧保持着冷静,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裴宁,你和她哪里不一样?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至少她尊重别人,你呢?只懂得控制和压迫。就算你再会‘玩’,那又如何?你能让谁真正开心?” 江缱的声音并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像刀锋般直指裴宁的内心。她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被裴宁按住的腰,语气平静:“你想和我试试?那不可能。” 裴宁低笑,“她当然好了,从小都是天之骄子,所有人都围着她转,我呢?就因为我不是裴明政的亲生女儿,就该被这样对待吗?” “这不是你的错,但更不是她的错。她信任你,依赖你,她给你的安全感已经足够了吧,你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试探?” 裴宁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本以为江缱会被她的挑衅激怒,却没想到这番话竟让她无从反驳。 她松开了江缱的手,眼底猛然燃起怒火,嘴角带着一丝冷笑,缓缓开口:“你就这么自信,认为她会选你?你以为你能给她什么?她是那么完美的人,她要的,你给得起吗?” “我给不了的,至少比你伤她的要少。” 裴宁的笑声从喉间逸出,带着几分嘲讽:“伤她?你觉得我是故意的吗?我只不过是想要她能依靠我,想让她知道,不管她再怎么强大、再怎么成功,她还是那个需要我的妹妹。” “你所认为的依靠,不过是你的控制。她没有必要再成为你的工具来填补你的空虚,裴宁。” 裴宁的神色骤然变得阴冷,她步步逼近江缱,带着一种压迫感:“你以为你了解她?你以为她真的会一直选择你?你不过是她生活里的一个暂时的过客罢了。等她遇到更好的机会、更合适的人,你觉得她还会留下你吗?” 江缱笑了笑,“你说这些,究竟是想让我动摇,还是你自己心里不安?” 裴宁的脸色瞬间一沉,她咬着牙低声说道:“不安?我从来不觉得不安。倒是你,该担心吧。” “担心什么?” 裴宁目光冰冷,声音低而缓慢:“你以为我没有发现吗?你一厢情愿的情感,她不过是利用你,享受你给她的那点儿温情罢了。她心里,还是最爱她自己。” 江缱的眉头微微皱起,沉默了一瞬,随后冷声回应:“我知道你在挑拨离间,但这对我没有用。我比你想象中更了解她。” 裴宁勾唇一笑,带着些许轻蔑:“了解她?你真的以为自己了解裴安吗?你看到的不过是她愿意让你看到的那一面罢了。” 江缱不再争辩,反倒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无论她是怎样的人,我都会选择相信她。” 裴宁冷笑了一声,伸手勾住江缱的脖颈,声音低哑:“相信?你能给她的信任,不就是你那冷冰冰的态度吗?你以为她会永远被你这副样子吸引住?迟早有一天,她会发现你冷漠下的不在意,也许那时候她就会想起,曾经有一个人,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的。” 江缱微微后仰,冷冷地盯着她:“裴安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也不必试探我的底线,因为我已经给过你足够的尊重。” 裴宁的眼神骤然变冷,忽然上前一步,仰头就要咬她的脖颈,江缱被她的举动激得心中怒火上涌,侧身躲开,但还是克制自己的情绪,毕竟她还是裴安的姐姐。 裴宁带着挑衅的笑意:“尊重?我倒觉得你根本不敢面对你自己的感情。” “你最好别再做这些无聊的试探了,我也不是一味地忍受你。” 裴宁低笑,抬手摸了摸江缱的下巴,轻声说道:“放心,我只是想看看,究竟是她的选择,还是你的自作多情。” 一而再再而三的逼问让江缱忍不住烦躁,她给了自己三秒钟稳定情绪,随后她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在思索,缓缓开口: “裴安怎样,都不是因为她想要博得谁的关注。她本就是个让人无法忽视的人。” 裴宁闻言,脸上的讥讽丝毫没有退去,反而逼近一步,声音低哑:“你这些话,跟她说过吗?她知道你这么看她吗?还是说……你连一句话都没对她讲过,就这么憋着,等着她主动?” “与你无关。” 裴宁的笑声有些尖锐,眼神中满是挑衅:“与我无关?别假装冷静了,江缱。我看得出来,你根本没办法掌控自己的情感。你越是这样装作镇定,越说明你根本不敢面对自己的心。” 江缱没有再回应裴宁的质问,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像是在警告她不要再继续挑衅。 她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了抑制剂,准备注射,试图平息体内开始躁动的情绪。 “你打这个干什么?”裴宁迅速伸手拦住,眼神中带着一丝嘲弄,“你真的以为,凭这一针就能抑制住你对她的感情?江缱,你骗得了自己吗?” “裴宁,我的感情,不需要你来教我如何处理。” 裴宁嗤笑一声:“你这么憋着,真的不累吗?你怕什么?怕她知道你的真心吗?还是怕她知道后,根本不会回应你?” 江缱眼神一冷,抬起手要推开裴宁:“我和她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裴宁却一把夺过了抑制剂,目光中透着一丝危险:“去找她啊!去告诉她你怎么想的。” 她松了手,抑制剂狠狠地摔在地上。玻璃破碎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抑制剂的药液四散,瞬间被吸收进了地毯。 “去找她。”裴宁咄咄逼人,眼神充满了某种执拗的疯狂。 江缱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你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宁没有退让,反而更进一步,勾住江缱的脖颈,声音低低地说道:“去找她。否则,由我来替你解决。” “别碰我!”江缱的声音冷如寒冰,猛地推开裴宁,目光中透着压抑的怒火。 门被猛力拉开,寂静的走廊上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不少人被惊扰地想要起身查看,所幸这边大多数住的是alpha,对于那股淡淡的木质花香没有太大的反应。 只是小声嘀咕哪个不要脸的在这里玩起来了。 病房门口,江缱扶着冰凉的门框,试图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犹豫了很久很久,她终于轻轻打开了门。 裴安已经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在一旁坐下,颤着身子,轻轻握住了裴安的手,*脸贴着她的手心,几乎仅仅是这样的抚慰,便得以让她平静下来。 裴安缓缓睁开眼,尚有些恍惚,手心的温度让她瞬间清醒了,滚烫的热意透过接触的肌肤传递过来。 她的声音像是带着点鼻音的低语,半是撒娇,半是困惑:“阿缱……你怎么了?” 易感期的Alpha透着难以言喻的脆弱,那双灰褐色眼瞳里,满是克制的欲念,身子轻轻颤着,却没有任何逾矩的举动。 “你……”裴安微微坐起,轻轻抚摸江缱的脸颊,感受到她皮肤上的微微发烫,瞬间明白了什么。 江缱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像一只小狗,似乎不敢接受这份突如其来的触碰,却又无力抗拒。 随后她握着裴安的手腕,低下头,裴安似乎都能感觉到她炽热的呼吸缠住她的指缝—— 江缱半垂眼眸,轻轻地,在她手心上吻了一下。 这一刻似乎被凝住了,酥麻的触感像过电似的,从手心一直漫到她的耳朵,好像从血管里烧起来了一样。 下一秒,裴安却捧起她的脸,低头轻咬她的嘴唇,江缱僵住了,像是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涌上来。 她不知该如何回应,但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缓缓地,克制地,真诚的,回吻着裴安的唇。 这个吻没有任何逾矩的举动,却带着无数隐秘的悸动与渴望。 裴安环住她的脖子,轻声哼着,像是想让她更加贴近些。 江缱没有再退缩,而是慢慢低下头,认真地回应这个吻。她的动作有些生涩,却格外的专注,每一回捻转都像是带着一种迟疑的探索。 裴安的双手紧紧环绕在她的脖颈上,那无声的依赖让江缱心头一颤。 “唔……阿缱……”裴安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喘息,她推了推江缱,江缱立刻停了下来。她的唇上还残留着裴安的气息,微微泛着水光,呼吸也显得有些不稳。 裴安微微仰起头,撩开颈边的长发,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展示在江缱面前, “标记我。” 第26章 “你喜欢主动的吗?” 裴安的手指轻轻地滑过江缱的侧脸,抚摸着她刚才吻过的地方,指尖带着若有似无的温柔,像是在点燃火种。 裴安知道江缱的底线在哪里,她知道该如何引导这头看似冷静实则易燃的小兽。 江缱的自控已经在易感期的影响下逐渐瓦解,她看着裴安的双眼,那里似乎带着某种引导和试探,仿佛在等待她的回应。 裴安的气息温热,随着她的靠近,江缱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引力。 可她强忍着,摇摇头,不肯逾矩一步,眼尾红红的,说道,“我感觉已经够了,谢谢。” 她准备告辞,自己回去冷静一下。 裴安下了地,越过她,抬手关上窗户,“吱呀——”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随后抬起手,二指并起勾了勾,示意她过来。 江缱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在她身边弯下腰,她转过头,在江缱耳边轻声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现在给你个机会,别说。然后乖乖留下,我就不会为难你。” 江缱:“” 裴安:“好吗?” 江缱:“嗯。” 裴安笑了,勾住她的脖颈往下压,吻了吻她的侧脸,说,“真乖。” “抱我过去。”裴安朝她张开双臂,黑暗中眼睛亮晶晶的。 她弯下腰,裴安在她怀里也不老实,把玩着她脖颈上的玉石,问,“你怎么什么时候都戴着它?” “从小一直戴着,习惯了。”江缱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床上,目光哪也不敢看,回答道。 裴安了然,勾住她不让走,指尖抚过微凉的玉扣,竟是伸出舌尖舔了舔,江缱疑惑,还没来得及说话,玉扣便被裴安含了进去。 江缱看得一阵头晕脸热,刚刚平静下来的情绪翻涌上来,她移开视线,抬起身子将玉扣抽出来,“别舔,脏。” “你贴身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脏?难道你天天不洗澡?” 江缱:“” 裴安笑,“还是说,你觉得我脏?” 闻言江缱一顿,紧紧盯着她,认真地低声说,“不是的,我没有那个意思。” 裴安勾了勾唇,自己只是随口一说,这人却又当了真,她总是这样,分不清自己到底哪一句在调侃,因为每一句她都记在心里。 昏暗的房间中,江缱的眼睛映着窗外微弱的光。被人满心满眼的看着,感觉真好。裴安暗叹。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响起,裴安直起身子,将长发拨至一边,露出雪白如明月的颈后,随后她转了身,背对江缱,跪坐着扶住床头,声音朦胧,听不真切,“过来。” “嗯?” “过来。” 江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慢慢靠近她,清冽的木质花香弥漫,随后从身后抱住了裴安,微微低下头,下巴靠在裴安的右肩上。 裴安发现,江缱对于她的请求,只有两种回应,一种是“嗯。”一种是“嗯?” “嗯。”的意思是,好。 “嗯?”的意思是,她不确定应不应该,但,好。 江缱的身子温热,柔软隔着衣料,轻轻压在她背上,腰被紧紧环住,甚至像是能感觉到身后有力的心跳。 江缱的呼吸浸在耳边,被人从后面拥着的感觉让她浑身发软。 江缱的吐息微微急促了些,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按照裴安的意思,贴着她,拥抱她。 在万籁俱寂的黑夜里,江缱和裴安的影子一前一后,后面略高一些的影子微微低头,极其克制地、轻轻地蹭了蹭怀中人的颈弯。 她很迷人,但真的很木讷,从来不会主动。裴安想。 可这时江缱突然轻声说,“可以这样抱着你吗?” 裴安一怔,“就这样?只是抱着我?” “嗯。” 江缱的身子止住了颤抖,只要这样抱着,闻着裴安的味道,她就能奇迹般地安静下来。 “真的只要抱抱就行?”裴安挑眉,故意放轻声音问道。 “嗯。” 江缱在她颈窝里蹭了蹭,鼻尖轻嗅那股浓起来的玫瑰焚香,裴安看着她乖顺的样子,眼底的笑意加深: “真不标记?” “嗯。” 裴安继续循循善诱:“亲亲也不要?” 等了很久,没等来那句“嗯”。 她抬起手,顺着江缱的头发,两人紧紧贴着,裴安甚至能感觉到她说话时轻微的震颤,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想要。” 易感期的Alpha,怎么连讲话都这么直接? 裴安没忍住笑出来了,逗她,“那你主动点啊,等着轿子来抬你?” “你喜欢主动的吗?”她闷闷地说。 “是的,”裴安继续逗她,手指轻轻绕着她的发丝玩弄,“我喜欢阳光开朗的小狗。” 江缱听到这话,顿时有点不开心,她既不阳光也不开朗,甚至都不是个小狗。 她低声地说,“所以,你不喜欢我这样的。” 裴安失笑,江缱的反应让她始料未及,那个平时冷静克制的她,怎么一到易感期,就变得这么幼稚、直接了? 这样的变化让裴安感觉好笑又意外,但更多的是一种隐秘的欢喜,因为她,江缱越来越容易失控了,就像是看到了一直突然卸下了伪装的小兽。 “你什么时候在意这些?”裴安调笑道,“怎么,我终于钓到你了?” “愿者上钩。” 裴安很记仇,故意说道,“前几个月,不是还说不喜欢我吗?” 江缱薄薄的眼皮垂着,面不改色,“是我有眼无珠。” “江缱,你明明说过你不会后悔的。”裴安低声笑,“我现在还记得你的神情呢,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只能说世事无常。” 裴安终于忍不住畅快地笑起来,还在逗她,“那得看你表现呢。” “那是多主动的?” 江缱上前一步,目光灼灼,扣住裴安的脑后,轻轻啄吻她的唇,轻声问,“是这样的么?” 呀,害羞的小Alpha进化了。 —————— 裴安的伤,在江缱的“精心照料”下好得很快,不过一月之余,她又能继续参加任务了。 回到办公室,队员们围着裴安,庆祝她伤愈归来。一屋子的人突然站起来,又是彩带又是放炮的,扯了个横幅,飘飘然几个大字【“安”然无恙,功德圆满】 裴安: 横幅谁写的,太莫名其妙太没有文化了吧? 姜汀得意洋洋道,“怎么样,我送你的这几个字,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嗯,很有你的味道呢。” 左承平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又在那里偷笑,比划道,【安安,我们真的好想你。】 “是啊,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可被队长折磨惨了。” “被谁折磨惨了?”一道声音突然插入进来,赢峙轻飘飘瞥了说话那人一眼,也不管她的冷汗逆流成河。 “为了庆祝你回来,今晚任务结束之后,我们去吃饭,然后ktv?”赢峙笑道,“我请客。” 办公室内一阵欢呼,引得隔壁部门频频抬头,姜汀头一个上去拍马屁,“赢队你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类,高大英俊,英明神武” 阮景凑到裴安旁边,不住地问伤口还疼不疼,疼了一定要说哦。 “对了,咱们外勤部又来了个Omega呢,以后你都不会孤单了。”有队员指了指一位面生的女人。 外勤部最让赢峙头疼的,一个是姜汀,另一个就是新来的温若芸了。 她的名字听着挺温温柔柔一Omega,实际上从学生时代就抽烟染头,打哭过无数个Alpha,她长得又很漂亮,总有人会被她的外表欺骗,然后狠狠地绕道走。 裴安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样子,便被姜汀勾住了肩膀,她抱怨道,“头发又长长了,晚上唱完去剪个头发?” “好啊,”裴安摸了摸姜汀有些分叉的发尾,“确实有些长了。” 当晚,吃饱喝足,正要回去的一群人却差点儿被雨淋了个通透,姜汀紧赶慢赶,才在雨水彻底浇过来之前到了理发店。 她一进门就嚷嚷道,“下这么大雨,也没人会来了,你闲着也是闲着,帮我剪个头,给你一半钱,好吧?不肯就算了。” 那人也只好肯了,拿出剪刀和木梳子,咔嚓咔嚓修理起来,姜汀转过半张脸,很是得意,才半价,又捡便宜咯。 结果就是便宜没好货,没有人能笑着从理发店里走出来,裴安见她剪了一半,笑道,“诶,看着真体面呢。” 姜汀有点儿尴尬,顶着这样的发型,怎么好意思出门啊,只是一个劲儿叫裴安走。 可如此大雨瓢泼,天也凉了,她只穿一件薄外套,走还是不走呢? 裴安忽地打了个寒颤,随后感到身上一暖,一件大衣披了上来,带着它主人的温度。 手里又忽地递来一杯热奶茶,江缱带着点儿水气,走进来,看着裴安:“拿着暖手。” “不是,你怎么在这里?!” “你来了?” 裴安和姜汀同时开口,江缱只回答了其中一人的,“嗯,路过正好看见你们了。” 姜汀有点儿生气,那莫名其妙的停顿是怎么回事?不想看到除了裴安之外的她们吗?话说她俩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了?江缱不是一直在欺负裴安吗? 这雨一下就是一季,时光如流水,姜汀剪掉的头发长长了,越来越习惯执勤的工作后,每周一次回学校上的课,也是懒得去。 但不完成学业还没法转正啊,她们这一波半社会人只好苦哈哈地回到第三军政院。 大家真是一片哀嚎,虽然一直说想回到学生时代,但是现在出任务还有钱拿,谁想做回位置上学得头昏脑涨啊。 唯一一个并无波澜的只有江缱了,因为第三军政院拜托李青山让她在大学挂名教授,一周讲一次课,回回都是人满为患。 有人小声蛐蛐,“真服了,怎么大家还在上学,她已经当上老师了??” “别废话了,你要是天才你也跳级啊。” “你以为教授是这么好当的啊要我整天泡在实验室,我还不乐意呢。” 这节就是江缱的课,她垂着眼,手撑在讲台上,时不时瞄一眼台下的学生,直望到那个身影的时候才心满意足地绕回视线。 “她张望啥呢?”姜汀左看右看,她其实早就该毕业了,只不过成绩一直不好,留了很多级这才和裴安她们一起上课来着。 裴安轻咳一声,“不知道呢。” 下了课,江缱收好稿纸,在讲台上理了理,一圈人就呼啦啦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要问她问题,其中到底有多少是真心想问的? 姜汀拉着裴安,百无聊赖地在学校里闲逛,入社会之后,再回到母校,看着还在青春期的孩子们,果然还是有些怅然。 忽地,她停下了脚步,狠狠一拍裴安的肩膀,声音激动,“我靠,那不是江缱?” 隔着一条走廊,在教学楼的外面,往那看去,只能看到江缱高挑清瘦的背影。 她面前站着一个Omega,姜汀眯了眯眼,细细一看,“那不是温若芸吗?她们干嘛呢?” “江教授,我注意你很久了,”温若芸扬起明艳的笑,将手中的信封交给她说,“我喜欢你,这是我手写的情书,请问我可以和你交往吗?” 她的声音随着微风,轻轻地飘到她俩的耳朵里。 “哎哟我天,江缱这么面瘫的人居然还有表白?”姜汀激动起来,拍着大腿嘲笑道,“笑死了,温若芸是不是疯了,这种冷冰冰面瘫脸的母胎单身,嘴都没亲过吧?还会跟别人谈恋爱?” 裴安心想,那可不是,嘴都要亲烂了。 第27章 “裴安,请你收下我的情书。” “不了,抱歉。”江缱回了轻飘飘的一句话。 姜汀大力勾住裴安的肩膀,“你看,她这种人只会单身到死,不然就是AA恋,哈哈哈哈哈。” 裴安挑了挑眉,看了温若芸那边一眼,江缱还是保持着距离,也没去拿她手上还举着的情书。 “为什么呀?你有女朋友了?” “没。” “那为什么不想和我试试?你有喜欢的人了?还是说事业上升期不想谈恋爱?” “不,只是不喜欢你。” 温如芸:“……” 她面上有些挂不住,撇了撇嘴道,“没关系,反正我之后还要上你的课,还有一个学期呢,以后慢慢了解嘛,相信你……” 江缱低头,默默打量了片刻,缓缓道,“你是我们班的?” 温若芸的假笑要保持不住了:“……我坐在你的第一排,教授。” “哦,没什么印象。” “废话!”温如芸喊道,忽觉不对,轻轻捂着嘴,又夹起声音,“我是说,当然了,毕竟教授一直都在往后排看嘛。” “这么明显?”她稍稍有些讶异。 “是啊!”温若芸抓住机会大聊特聊,“我知道教授你关注后排那些不怎么发言的同学,不过我可是一直在前排举手的!我想,既然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主动表明心意吗?我这次是很真心的!” 江缱垂眸,看着那封信,突然问道,“给喜欢的人,要写这个?” 躲在墙后面的姜汀一听,耳朵竖成天线了,“哟,她这话讲的,好像有喜欢的人似的,” 随后忍不住哈哈大笑,“那个人也太可怜了,被这种死面瘫缠上。” 被死面瘫缠上的裴安:“……” “走吧,别偷听别人的隐私了。” 裴安说道,目光浅浅从江缱身上掠过。心里暗自笑笑:这人该不会被撩动了吧? 江缱忽而转身,似有所感地看了看姜汀和裴安的方向,姜汀下意识地像小老鼠一样拉着裴安蹲下身子躲起来。 “别啊,再听听嘛,你不想知道她的感情生活?” 裴安在一旁,尽量保持平静,但心里却忍不住开始回想自己和江缱的相处。 眼前这个Omega用的是那种直截了当的表白方式,而她和江缱之间却是从未有过这种直接的情感交流。 姜汀见状,拍了拍裴安的肩膀,笑道:“你看,江缱这种冷冰冰的家伙,居然还有人追她?真是世道变了。” 裴安轻笑一声:“说不定她喜欢别人的时候不冷呢。” “?”那边的温若芸看了看江缱身后,什么也没有,转而继续说道: “当然了,追求的第一步不就是表明心意吗?” 见江缱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温若芸立马打起精神:“其实嘛,追求不就是个过程?要先主动表白,然后找各种机会相处,让对方慢慢习惯你的存在,最后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江缱挑了挑眉,问道:“水到渠成?” 温若芸点点头,笑得更加张扬:“是啊,像我这种人,不会让对方觉得被逼迫,而是一步一步给她们安全感。你知道吗,追求就像养花,你得慢慢浇水施肥,不能急。先是表白,然后保持适当的距离,时不时制造一些小惊喜,比如约饭、送礼物,或者像这样——” 她举了举手里的信封,“写一封情书。” 她压低了声音,笑道,“里面对你的称呼是:江老师,感觉很暧昧诶。” 江缱看了一眼那信封,沉默了一瞬,随即问道:“你就这么直接?” 温若芸笑得更开心了:“当然啦!如果你不主动,怎么知道对方心里怎么想的呢?要大胆一点!爱情本来就是要追求的!” 接着,她得意地继续说道:“我还会制造共同的话题,假装自己对对方的兴趣非常感兴趣,比如……教授,你喜欢实验室的工作嘛,下次实验我可以跟你一起探讨嘛,谈谈细节?” “比如喜欢做什么?喝什么样的咖啡?周末都喜欢去哪里散步?”她滔滔不绝地说着,“等到彼此熟悉了,接下来就可以自然地约对方出去,看看电影、吃个饭,顺理成章地表白啦。” 江缱了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温如芸还要说些什么,一阵急促的上课铃打断了她的话,她一下子又忘了自己要说啥了。 江缱看了看表:“还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啊,”温若芸眨了眨眼,“教授你要是不给我机会加好友,以后我还能找你请教问题嘛?” 江缱说,“不了,我没手机。” “啊?”温若芸有些懵了:“教授你上课不也用手机签到吗?” 江缱一本正经地回应:“电话手表。” 温如芸彻底崩溃:“……” 姜汀笑得想死,为了忍住笑直掐大腿,裴安没忍住,说:“姜汀,你掐的是我的……” “哎哟真不好意思,我说咋还不疼了哈哈哈哈哈,”姜汀用气声笑着说,探出头去观察,“诶,江缱走了。” 还在原地愣着的温若芸步子一撇,大步越过走廊,扯着姜汀问:“姜汀!你看到了吧!诶,我问你,我长得很丑吗?” 天不怕地不怕的姜汀也不敢惹正在气头上的Omega,“噗,不丑不丑。” “你觉得呢!”她猛一甩头,看向裴安。 “你很漂亮。”她笑道。 “那她怎么不接受我?” “这可是大好事啊,”姜汀说,“我跟她一起长大的,这人坏得很,你喜欢她啥啊?——哎呦,祖宗、祖宗,别扯我了。” 温若芸放了手,娇羞道:“哎呀,我这不是一直考不过嘛,搭上老师之后她岂不是能帮我作弊?” “而且她还长得这么漂亮,”温若芸说着又心动起来,“真谈上了我也不吃亏呀。” 裴安:…… 听闻到可以作弊,姜汀眼睛一亮,随后暗淡了,“该死的,我跟她关系不好,以前读书的时候,我数学考了6分,我妈说再考个位数就把我抽的屁股开花。” “那场考试刚好江缱做我旁边,我说我骟真是天助我也,她成绩好啊,我那眼睛使劲儿瞄都快成斜视眼了,连选择题都没抄到,她还特意用草稿纸把答案盖上!!” “这个死王八蛋,害我挨了多少打,回家就送十连抽!!” 温若芸星星眼:“好冷酷,好喜欢。” 裴安:“……” 姜汀:“……” 合着白说了是吧。 “那她给别人写过情书吗?” “那必然是没有的,那小学生文笔,看了都丢人,”姜汀嘲笑道,“你们不知道吗?她以前数学理综满分,语文都不及格的!” “等等,既然你和她一起长大,你应该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人啊?”温若芸偏了偏头。 “额我怎么会知道她啊?” “仔细想想嘛。” 姜汀细细回忆了一下,抬起头说,“嗯应该喜欢那种温柔挂的吧,安静内敛,皮肤很白,然后笑起来蛮好看的,脖子左侧有两颗痣,听古典音乐。” “然后”姜汀在半臂这边比了比,“头发差不多到这儿。” “怎么这么详细,”温若芸把裴安想问的问出来了,“难道真有这么一个人?” 姜汀放下手,“没有。” 温若芸还想追问这是什么意思,却发现裴安的目光低垂,透着一股沉沉的味道。 听到姜汀的描述,裴安的心中不自觉泛起酸酸的涩意,江缱和别人之间的过往,无论是何种关系,都让她感到些许不安。 “她喜欢姜曳么?”这个念头出现在裴安脑海中。她的手无意识攥紧了衣袖,江缱平时冷静淡漠的神情到底是本身性格如此,还是 她开始不自觉地想象着江缱曾经如何注视姜曳,是否与现在看她的眼神有所不同? 而另一边,讲完课的江缱回到房间,她努力回想着温若芸侃侃而谈的模样,听她说表白似乎就是要直截了当、真诚表达,于是若有所思地拿起笔。 笔是裴安送她的,拿着手感很重,一看就价格不菲,她忽然又想起来,自己都这么久了还没回礼,等写完这个再说吧。 只不过,情书好像比她想象的要难写。 她皱着眉,先是认真地在纸上写下:“裴警官你好,请收下我的情书。” 看着这句,江缱觉得有点太正式,完全不像情书。而且温若芸说,叫老师显得暧昧,于是她划掉,又重写了句:“裴老师你好。” 不对,太平淡了吧?情书得有点情感。她蹙眉,思考了一会儿,继续写:“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停顿片刻,她一鼓作气继续写下去:“你聪明、漂亮,身上有一种让我不太好形容的……让人想靠近的力量。你就像冬日里的阳光,冰箱里的灯光。你很好,我可能也挺好的,我们可以……” 江缱皱眉,觉得不对,‘挺好’?这情书怎么写得像面试总结?赶紧又划掉。 “我觉得你很好,我们可以试着相处看看。” 好像还不够有诚意,她盯着这句琢磨着,觉得要加点什么:“你上次说不喜欢酸的东西,所以我不会再带酸梅汤给你了。” 她垂眸,点点头,又补充:“我已记住你喜欢加全糖的咖啡,下次有时间,可以一起喝。” 她看了一遍,感觉不是很满意,写得像初中没毕业,一点儿也不打动人,她有些烦躁地揉了揉长发。 冥思苦想,望着窗外漆黑的夜,三两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走火,她突然灵光一现,可以用专业一点的语言来表达啊,这才是她擅长的领域! 她将写好的这张纸压在下面,随后又铺开了一张纸: “裴老师,你好,见字如面。” “虽然我们平常交流有限,但你的身影总是频繁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尤其是在你靠近我的时候,我的专注度似乎下降了15%。 但你要放心,这并不会影响我的工作,数据依然在可控范围内。不过,我觉得有必要告知你,这种现象持续发生,而且……频率增加。” …… …… “此致 敬礼 江缱(生物医学研究员兼教授)” 写完最后一句,她看着信纸上乱七八糟的涂改痕迹,思忖片刻,最后决定抄一遍重新写。 第二天,江缱站在实验室外的走廊,白色大理石地面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周围是忙碌的同事,偶尔有人经过,带着礼貌地点头,江缱却无暇多顾及其他。 她的口袋里装着一封粉色的信,手指在信封的边缘无意识地摩挲着,眼神时不时朝窗外的花园望去。 外面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裴安正在那儿,和同事们三两散开,在总调局巡视过后就要出去外面执勤了。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给她的黑发渡上一层柔和的光圈。 江缱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她。 直到她站在裴安面前,裴安才抬头看向她,偏了偏头,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 江缱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将口袋里的信递了过去。那是一封用粉色信纸包裹得很整齐的情书,甚至还在上面画了一颗歪歪扭扭的小爱心。 “裴安,请你收下我的情书。” 裴安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她低头看了一眼这封粉粉嫩嫩的信,又抬头看向江缱那张无懈可击的冷漠面孔,完全无法把眼前的情景联系起来。 “……你在干什么?”裴安难以置信。 这封粉粉嫩嫩的信件,从谁的手里递出来了??? 江缱垂着薄薄的眼皮,一板一眼道:“追求你。” 第28章 “那我暗恋你。” 她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将那封信递到裴安面前。 粉色的情书?小爱心?江缱居然给她写情书?这位平日里冷冰冰,几乎不会在情感方面流露出半分波动的科研精英,居然会递出一封如此……少女心的情书?裴安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盯着江缱修长的手指,指尖还停留在那粉色信封的边缘,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追求我?”裴安半眯起眼睛,挑眉反问道,语气里带着她一贯的揶揄和戏弄,“你认真的吗,江缱?还是说,这只是你反击我的方式?” “嗯。”她的声音很轻,她的耳根泛红。“认真的。” “你是不是发烧了?”裴安下意识伸手去探江缱的额头,却被她轻轻挡开。 江缱垂眸看着裴安,那双灰褐色的眼瞳里满是她的倒影,“没有,我量过了,体温37.8℃,正常状态。” “好啊,既然是追求……”裴安忍不住笑了,“那你倒是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还有,不许让别人知道。”裴安说。 “为什么?”江缱面无表情,目光中却透着一丝委屈。 “你之前不是挺能忍吗?”裴安逗她,“我就想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江缱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点了点头,“那我暗恋你。” “你怎么这么可爱?”裴安忍不住又笑,说,“江教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吧?” “以前是以前。” “行吧,”裴安掩了笑,接过她手里粉粉的信件,瞧了她一眼,作势要拆开。 “等”江缱止住话头,问,“要在这里看吗?” 她的目光扫过一遍周围,姜汀还在不远处,稍微再侧过身子就能看见她们了。 裴安当然不会在这里看,江教授写的情书可要好好珍藏起来慢慢看,不过她就喜欢看江缱想说又不好说的样子,“怎么突然想到给我写这个了?” “温若芸跟我讲话那天,”江缱说,“你们在的吧?我看见了。” 裴安轻咳一声,“那我可不是有意偷听的,怎么,你为什么不接受她?” 江缱说,“我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喜欢她,我喜——” 江缱话音未落,突然听见身边响起几声嬉笑和交谈,几位同事正三三两两地往这边走过来。 隔了老远,温若芸温温柔柔的声音顺着风传过来:“江教授,你怎么在这儿呀?” 原本安静的角落一下子被打破,裴安垂眸轻笑,将情书在指尖绕了一下,放进口袋里藏好。 江缱微微一愣,也跟着停了下来,目光扫过不远处的人群。 听见温若芸的话,姜汀猛地回过头,看见江缱鬼鬼祟祟靠近裴安不知道想干什么。登时心头火起,从不远处快步走来,脸上没有掩饰住不耐烦——完全像是一副自家好白菜被猪拱了的表情。 她制服外套里边随意搭了件polo衫,衣领都有点乱,眼神扫过裴安和江缱,顿时皱起了眉头。 “喂,你们俩干嘛呢?”声音里透着一股没来由的火气。 姜汀从小和江缱一起长大,向来跟她合不来。她看不惯江缱那副淡定自若的样子,总觉得她太装,什么事都要藏着掖着。更别提看到裴安和江缱靠这么近,那种不爽感就更难受了。 她几步走到裴安面前,眼神凶巴巴地瞪着江缱,“你怎么又在这儿烦裴安?”语气带着明显的责备,完全没有掩饰自己对江缱的不满。 裴安还没来得及解释,姜汀就已经把注意力转向了她,眼睛盯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朵,冷不丁地问:“裴安,你耳朵怎么红了?” 裴安还没回答,姜汀僵硬地拧过头死死盯着江缱,一字一顿地说,“你拧她耳朵了?” 裴安:“” 江缱:“” 温若芸的目光从她俩身上滑过,笑嘻嘻道,“我看不像。” 随后熟稔地就要靠近江缱,还没等她贴上去,江缱已经默默闪开,转身要走,忽而脚步一顿,悄悄看一眼裴安,却没讲话,走了。 “啧,又在装什么。”姜汀不爽的时候,一下子烟瘾上来了,也不好在裴安面前抽,只边走边捏着从口袋里摸索,摸出一个伪装成口香糖的烟盒,取出一根烟放在嘴里咬着。 摸遍了浑身上下也没有打火机,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白皙、涂着精致指甲油的手从旁边伸过来,手指间夹着一个火机,温若芸懒懒地扬了扬,示意她接着。 “*还是芸姐准备周到。”姜汀咬着烟,声音有些含糊,“来一根?” 温若芸挑了挑眉,接过她递来的烟。“谢了。” 姜汀拢着手,点燃了自己那根,刚准备把打火机还给温若芸,抬眼却见就见温若芸咬着烟,上下挑了挑,示意她给点火,“还愣着干嘛?帮忙点火啊。” “行吧,祖宗。”姜汀探过手去,火光一跳,点燃了温若芸嘴里的烟。 两个人在角落里吞云吐雾,气氛安逸得仿佛周围的喧嚣都与她们无关。姜汀深吸一口,说:“对了,过两天我生日,请你们吃饭?” 温若芸偏头想了会儿,“江缱去不去?” 姜汀一顿,抖了抖烟灰又咬进嘴里含糊地回道:“我……问问她吧。” 还没等姜汀把话说完,余光中就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正双手抱胸,眉头紧锁地盯着她们。 姜汀吓得浑身一抖,烟都差点咬断了,忙一把扯下自己和温若芸嘴里的烟,毁尸灭迹丢到垃圾桶里,紧急状态下温若芸竟然还在旁边补口红! 赢峙:“手,伸出来。” “干干嘛?” “手伸出来,闻一下。” 她嘻嘻傻笑,扭扭捏捏道,“赢队……有点变态吧。” 赢峙一脚就过去,踹得姜汀嗷嗷叫,温若芸赶紧闪到一边,在一旁满脸无辜道,“我只是给她递了个火机,赢队,我什么也没干呀,一直都乖乖的啦。” 姜汀几乎要被她气笑了,温若芸你个叛徒! “赶紧回去工作,别在这儿给我添乱。”赢峙瞪了她们一眼,凶巴巴道,“还有,下次想抽烟别让我看见。” 温若芸趁机用胳膊撞了撞姜汀,嘴角含笑:“看来,你生日那天得小心点,不然她又要抓你了。” 姜汀撇撇嘴,轻哼一声,“有本事她生日的时候我们也来蹲她。” 晚上,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裴安洗过澡,懒懒地倚在床边,摸出一直藏着的粉色情书,摩挲信纸的边缘,似乎有些凹陷,应该是被她捏了又捏吧。 裴安几乎都能想象到江缱那别扭却忍不住的样子。 太可爱了。 江缱的追求,让她略微有一种无法掌控的感觉,但这感觉并不赖,她垂眸,小心地撕开信封,展开里头的纸张。 江缱的字很好看,跟她本人一样,含蓄、内敛、工整,却隐隐有些狂放的味道在里面。 她接着往下看内容: “我是江缱。虽然我们平常交流有限,但你的身影总是频繁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尤其是在你靠近我的时候,我的专注度似乎下降了15%。但你要放心,这并不会影响我的工作,数据依然在可控范围内。不过,我觉得有必要告知你,这种现象持续发生,而且……频率增加。” “关于我们的默契度,我一直都在留意。上次,你没有叫我,我却能够预判到你的需要——我想,这不只是因为我工作仔细。科学上有一种理论叫做‘行为同步’,你我似乎在这方面具备了很高的契合度。” “你或许不知道,我对你产生的这种‘好感’是以百分比计算的。最初大概是20%左右,后来增加到60%,最近,我发现已经到了90%以上的水平。我无法找到一个科学合理的解释。” “根据这种趋势,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开展一次‘实验’来确认我们的感情。实验内容很简单,你与我一起吃饭、看电影,再观察双方心率、情感波动。如果结果良好,我们可以继续深入研究,直到双方产生的好感达到100%。” “当然,这个实验还需要你的参与,我无法单方面完成。如果你愿意参与,请在下周三18:00给我答复,或者随时通过信息素通知我。” “最后,为了让这份情书更具实验性,我决定加入一些个人情感的表达。我真的喜欢你,裴老师。这种喜欢不仅仅停留在数据上,而是渗透到了我每次见到你时的微小反应里。希望你可以考虑参与我的研究,成为我实验中的另一个重要变量。” “此致 敬礼 江缱(生物医学研究员兼教授)” 裴安:…………… 有点赖哈。 这写的什么??谁家好人这样写情书啊? 还有裴老师是什么啊,她才是老师吧? 一周后的大学课堂,生物医学江老师又是一副正正经经的模样,衬衫的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上面一个,戴着半框眼镜,一看就是智性恋天菜。 江缱一向是那种从不点名的教授,然而今天,她却破天荒地拿起了花名册。她翻开第一页,轻声道,“裴安。” “到。”裴安抬起头,似有若无地与江缱对上视线。 江缱低下头,目光垂在花名册上,又点了几个名字,直到她的声音落在最后一个,“姜汀。” 这时,全班一片寂静,姜汀迟迟没有回应,江缱微微垂下眼眸,正准备在名单上做标记时,忽然从教室最后排传来一声懒散的“到”。 教室里的同学们纷纷侧目,裴安也微微回头,只见姜汀靠在座椅上,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却直直地落在江缱身上,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挑衅。 温若芸坐在前排,满脸期待,看着江缱就要翻上花名册,轻轻“啧”了一声,江缱微微抬头,好像要瞧她一眼。 她马上超经意露出自己最完美的侧脸,等待她目光的扫射,江缱慢吞吞点名:“温若芸。” “到!”温若芸笑嘻嘻道,“江教授!我是第一个到的!” 周围的同学们忍俊不禁,但江缱依然冷静,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淡淡道:“那你来讲一下费米悖论的定义。” 费什么?? 温若芸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她内心哀嚎:我成绩要是好,怎么还会天天想勾搭你帮我作弊啊?而且这个费什么悖论,和今天这节生物医学的课有半毛钱关系吗?! 温若芸努力维持着微笑,眼神在教室里飘忽了片刻,然后硬着头皮开口:“额……费米悖论,大概就是说……呃……就是关于……外星人?” 江缱:“坐下吧,下次第一个到,可以先预习一下。” 教室里零星响起笑声,有些同学低声窃笑。温若芸哼了一声:“老师,这个费什么论,书上哪里会有啊!” 江缱连头都没抬,只是随手拿起桌上压着的一本蓝色封面课本:“《生物起源与发展》,第24页,第三行。” 好好好,不过就是跟你表白,竟敢这样整我,江缱,你等着!温若芸暗自恼火。 江缱继续点名,这次她的视线落在了裴安身上:“裴安。” 裴安起身道:“在。” 江缱看着她,问了一个相对简单的生物医学问题:“请你解释一下细胞凋亡和坏死的区别。” 裴安说:“细胞凋亡是细胞在体内自我控制的程序性死亡,是一种有序的、受基因控制的过程。而坏死则是一种非程序性的细胞死亡,通常是由于外部环境伤害导致的,比如物理损伤或感染。凋亡时细胞会自行分解成小体,被其他细胞清理掉;而坏死则会释放内容物,引发炎症反应。” 江缱微微点头,闪过一丝浅淡的笑意:“很好,回答得很全面。希望大家都能向她学习。” 裴安心说,江老师,你可别偏心得太明显呢。 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纷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时,江缱走到裴安面前,低声道:“裴同学,下课后来一下我办公室。” 裴安侧过头,眉眼带着几分玩味,半真半假地说道:“江教授怎么这么偏心?” 江缱看着她的眼睛,嘴唇微动,声音更轻了:“这不是偏心,是喜——” 周围准备离开的学生还有些好奇地看着她们,闹哄哄的,声音都被压住了。 裴安立刻抬起手指,轻轻抵在江缱的唇边,嗔了她一眼,提醒她不要再说下去。 江缱闭上嘴,垂眸不再说话,裴安低低笑了笑:“那我可得好好听听,江教授到底有多偏心。” 第29章 “这是给你的奖励,江教授。” 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学生们三三两两散开,有的还回头偷偷瞄着她们。 温若芸撩起自己的包包,三步并两步跟了上来,夹起声音道:“裴同学,江教授这是要私下里辅导你吗?我也可以一起去‘学习’一下吗?” 江缱回头扫了她一眼,“要是想一起去办公室聊天,我不介意再找些额外的题考考你。” 江教授怎么总是这么凶! 温若芸兔子似的跟着远处的姜汀跑了,声音远远飘在后面: “我只是对你有兴趣啊江教授,对生物绝对没兴趣,这就走了!” 裴安推开江缱的办公室门,轻轻倚在门框边,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江教授,这么急叫我来,不会是给我加课吧?” 江缱手里握着笔,眉眼间依旧冷淡,视线从文件上移开,轻轻瞥了裴安一眼。 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停顿了一秒,像是在斟酌用词,“你今天表现得不错。” “江教授只有口头上的表扬吗?有没有……对我的奖励?” “有的,这是我的第二封情书。” 裴安:“……” 她拿出之前江缱给她的小学生情书:“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江缱:“嗯,知道,我写的。” 裴安欲言又止,伸手接过小学生研究员的第二封粉色信件,心里回想之前温若芸表白的时候讲过什么?江缱该不会真要一样一样实践吧? 她捻开纸页,特别规整的字排列在信纸上,细看内容,两眼一黑。 裴老师,你好: 自从认识你,我的心情就像数学题一样复杂,仿佛一加一等于我们,而其他人都是多余的。你就像我实验里的反应物,无论遇到什么,都会让我产生化学反应。我的心,像无穷尽的分子一样,围绕着你不停旋转,至今没有找到终点。 你就像一只特别好吃的草莓,我是一颗执着的牙齿,每次见到你,我都想咬一口,但又怕你太酸,不敢轻易下口。可是,咬不咬,都是我心里的牵挂。 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就像物理课上的静电现象,每次靠近你,我都感觉到自己被你“电”到了。我就像一根带电的塑料尺,而你是那团在我身边飞舞的纸屑,不管我怎么抖动,都甩不掉你…… 裴安:“江缱,你转过头去。” 江缱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乖乖照做了,余光瞥见裴安的肩一抖一抖的,她怔了片刻,保持着偏过头的姿势:“……你在笑吗?” “没有……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只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没有在笑你啦。” 裴安擦了擦眼尾,声音还有些哽咽,怕打击到江缱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安慰道,“你写得很好,我很喜欢,比喻真可爱,是你在网上搜的吧?” 江缱:“……” 她的声音小下来,“我自己想的。” 裴安:“江缱,你再转过头去。” 江缱不肯,直勾勾盯着她,望进她含笑的桃花眼里,“写得很差吗?对不起,我该多想想的,我只写了一周就交给你了。” 裴安觉得自己一下子笑不出来了,忙上前把她圈在办公椅和办公桌之间,笑道,“不差,我很喜欢。” 淡淡的玫瑰焚香又绕了上来,江缱在她怀里抬起头,将她的话还给她,“只有口头上的喜欢吗?有没有实际上的奖励?” 裴安浅笑低头,勾住她白衬衫的衣领,温热的气息缓缓沉下来,作势要吻上江缱的唇。 江缱心间又酥麻起来,仰起头,可裴安却在快要触到的时候忽而一转,嘴唇擦过她的侧脸,轻轻吻了吻她泛红的耳垂。 “这是给你的奖励,江教授。” 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撩人又危险,随后推开半步,拉开二人的距离。 “等等。” “怎么啦?还要?” “没。”江缱顿了片刻,“没什么。” “你不说,那我可走了?” 她作势要走,果然被江缱拉住了,她掩下眸中的笑意,转过身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江缱顿觉有些冒然,松了手,双眼平视裴安的腰腹,没敢抬头,“今晚你有时间吗?” 裴安:“不好说呢。” 江缱沉默。 裴安:“好啦,有时间,怎么了?” 江缱:“要吃饭吗?” 裴安装傻:“晚上当然要吃饭了。” 江缱:“我是说……和我一起。” 裴安:“要这么害羞吗江教授,我们可是什么事情都做过了,约个饭都要这样小心翼翼?” 江缱:“……” 裴安觉得自己再逗她,她马上就要羞愤而死了,也是见好就收,朝她眨眨眼,“晚上等我。” 是夜,结束了一天的学习和工作,裴安慢悠悠地往江缱说的那个地方走。 她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女人个子很高,低垂着清冷精致的眉眼,路人纷纷悄然打量她。 她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裴安,默默站在原地等她,二人一同进了餐馆。 里头本来还有些吵闹,米饭香气的香气勾得人肚子打雷,见她们俩一起走进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随后是不由自主的一声声惊艳的低叹,江缱不大习惯这样的目光,紧紧蹙眉,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裴安微微笑了笑,凑近了一点:“江教授,不喜欢被人这么看着?” “嗯。” “我倒还挺喜欢的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江缱瞧了她一眼,“你不是一直这样吗?无论做什么,都要是最耀眼的那个。” “我在你眼中很耀眼吗?”裴安笑嘻嘻地撑着下巴。 江缱张口就来:“像天上的星星,像远远的街灯,像璀璨的银河,像……” “打住!”裴安忍了忍,怕自己又笑出声,“这是你想了多久想出来的?” “两周。” “你语文以前考多少分?” “95.”江缱不大乐意提这个,慢吞吞回答。 “那不是及格了吗?”裴安问,“那你作文得多少呀?” 江缱满脸不乐意,在裴安的逼问下,只好实话实说,“5分卷面分。” 她给自己找补,“只是不小心写跑题了。” “好厉害呀!”裴安笑道,“那你前面的题目是满分呢。” 江缱一怔,看了裴安一眼,低下头,又忍不住悄悄看她一眼。 这时,服务员把菜端上了桌,气氛暂时缓和下来。裴安夹了一筷子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故意问:“江教授,刚刚在教室,你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江缱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认真思考。 她放下筷子,抬头直视裴安:“哦,我想说,作为老师,应该公平对待每一个学生。” “可你没有说‘公平’,对吧?”裴安挑了挑眉,“你说的是‘喜’。” “那可能是口误。” “我可不信。”裴安放下筷子,声音压得低低的,“江教授,你知道吗?越是这样,我就越喜欢听你不经意说出的那些‘口误’。” 餐馆外,阳光照进窗户,映在两人身上,恍若一种温暖的隔绝。江缱微微别开目光,遮掩着心底的波动,而裴安依旧盯着她,眼中全是笑意。 吃过饭,已经是八点多了,路灯的柔光洒在她们身上,影子被拉得很长。 两人沉默着并排走,裴安微微侧头看着江缱:“江教授,不想再说点什么吗?” 江缱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终还是开口:“裴安,我……”她声音里带着一丝迟疑,似乎在斟酌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这时隔壁街道传来几声狗叫,裴安忽然想起,今天还有事情没做。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诶,都这么晚了,得遛狗去了。” 江缱一怔,“你养了狗?” 难怪偶尔发现她的衣服上有不知道什么生物的毛。 裴安说:“是啊,她现在吃胖了好多,每次都拉不住她,今天还没遛,估计早就在等我了。” 两人快步到了裴安在宿舍外的住处,才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嗷呜嗷呜”地嚎叫,所幸这里住宅密度很低,吵不到别人。 裴安开了门,那只巨大的阿拉斯加立刻朝她扑过来,像一颗毛绒导弹一样冲进她怀里。 江缱怀疑自己会听到肋骨断裂的声音,“这,你真的能管住她吗?” “嗷嗷!”狗叫声中透着一股兴奋,围着裴安打圈,又咚咚咚跑过去闻江缱的裤脚,大尾巴甩得呼呼响。 江缱有些僵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甚至能感觉到大狗口中喷出的热气。 “别急别急,”裴安低头默默她的大脑袋,又抬头对江缱说,“这不是让你来帮忙了吗?” 阿拉斯加兴奋地很,叫得嗷嗷响,站起身子就要扑倒裴安。 江缱也顾不上狗不狗的,眉间一蹙,上前伸手,指尖扣住了狗的项圈,拽着她往自己这边拉了些,声音里透出一点不易察觉的别扭:“这么粘你。” 裴安使劲儿薅她的狗头,抬眼笑道,“怎么,连狗的醋你都要吃?” 江缱怔了怔,看了她一眼,耳根慢慢泛红。 “我可看见了。”裴安笑得更加灿烂,走近一步,几乎要把她和狗一起圈进怀里,“你拽它的时候,手都在抖。” 她咬了咬唇,似乎想要反驳,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拽着项圈的手微微收紧。 阿拉斯加不明所以地扭头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这位姐姐,你也想宠宠我吗? 裴安噗嗤一笑,看着江缱这副紧绷的小动作,她伸手拍了拍江缱的手背,柔声道:“走吧,我们一起去遛狗。” 江缱没吭声,只是顺从地应了声好,然后牵着狗,跟在她身后,一前一后,影子在灯光下再次重叠在了一起。 还没走出多远,裴安的脚步一顿,看了眼路边的小卖部,说,“便利店不让宠物进去。你牵着她等我,我去买点儿水给她喝。” 裴安转身进了便利店,顺手买了点儿小零食,她拆开一颗太妃糖咬进嘴里,随后拧开瓶盖,蹲下身子招呼阿拉斯加。 “浅浅!过来!” 一人一狗同时转身看着她。 江缱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问,“她叫什么?” 第30章 “那我现在可以亲你一下么?” “浅浅啊,深浅的浅字呢,”裴安重复一遍,“我说是巧合你信吗?” “怎么个巧合法?” “你看她的背毛,颜色浅浅的,”裴安轻抚浅浅的后背,顺着到狗头上揉了两把,“而且我觉得很好听,就这么叫了。” “哦,你觉得好听。”江缱垂眸,没什么表情。 “我可没别的意思呀江教授,只是——” “你取名字的时候,想到的是我吗?”江缱上前一步,微微低头,将她和狗都压在阴影里,“你什么时候取的名字?” “刚刚。”裴安笑嘻嘻道。 江缱看看她,又看看狗,叫了一声,“浅浅。” 大狗立刻嗷嗷叫着扑上来,要咬她的裤脚,江缱躲开了,抬起眼睛平视前方,“至少叫了五年吧。” 裴安轻咳一声,“五年前那我还不认识你呢,所以说真的只是巧合啦。” “是么。”江缱低声说了一句,“你不认识我。” 裴安刚想问什么意思,讲得好像她早就认识她一样,浅浅就一下子窜出去了,她一下没有防备,狗绳差点儿松了,江缱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狗绳,轻轻将她的手背拢在手心里。 两人被一狗牵着跑,场面有些滑稽,手都被扯得一抖一抖的,裴安喘息着道,“怎么,不习惯牵这种大狗?” 江缱不见喘气儿,只瞥她一眼,“牵她比牵你轻松。” 随后她认真补了一句,“至少她不会闹。” 裴安已经松了手,任由江缱一个人牵着浅浅,慢悠悠跟在后边,笑道,“你这么乖,怎么现在也会说这种话了?” “我吗?”江缱似乎笑了,“从来没乖过。” 裴安似乎听懂了她话里的深意,还没来得及说话,浅浅猛然一冲,扯得江缱都一个趔趄,裴安忍不住笑起来,“小心点儿。” 江缱回过头,“你看,这就不如牵你了。” “江教授,你不如再直白一点呢?” 江缱的目光落在裴安纤细的手上,忽而轻轻伸手反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近了些,“那我牵你回去。” “干嘛,你要带我回家吗?” 江缱也不松手,声音很小,“反正迟早会回。” “啊,要让我在你家洗澡吗?要和我一起睡觉吗?要和我” 裴安又调笑道,最后两个字说得很轻,但江缱还是听到了。 江缱顿了顿,送开了狗绳,将浅浅拴在一旁,几步过去靠近裴安,女人个子很高,又清瘦,压迫感不是很强,但偏偏就是叫裴安的心颤了一颤。 “等你要在这里?” 江缱垂眸,那单薄眼皮下的清凉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问道,“我现在可以抱一下你吗?” 之前那几次,是她有意勾引,而且要么是她发热期,要么是江缱发热期,大多数时候江缱都是不清醒的。 可是此时此刻,寂静的夜晚小巷子里,江缱的呼吸很浅很热,打在她的耳廓上,埋在她颈窝里蹭了蹭,这只是一个拥抱,甚至都不是更为亲密的举动。 却叫裴安此时有着更为强烈的感觉,从尾椎骨一路顺着腰,痒到了耳际。 她脊骨骤然一麻,下意识伸手去推江缱,可江缱却伸手拢住她的长发,轻轻一扯,迫使她不得不微微抬头,下一瞬间,微凉的唇轻轻靠了上来。 江缱不是很懂技巧,鼻梁就这么直挺挺地撞过来,吻得又有点儿凶,叫裴安的那声轻呼咽了回去,今夜是个寂静的晚上,没有虫鸣,小区里的人似乎都睡了,没有半点声响。 连浅浅都安安静静地趴在一遍,吐着大舌头喘气,微微偏头看着她们,那双大眼睛满是不解。 此刻只余下她们或轻或重的喘息和厮磨声。 其实有点儿疼,裴安心想,但是她不讨厌,本要推开江缱的手收了力,紧紧攥住她的衣服,随后顺着脖颈往上,勾住她的颈后。 “不是抱一下吗?”裴安轻声喘着气,“怎么亲起来了?” “忘记问了。” 江缱清冷冷的脸上没有抱歉的意思,只有一片红红的眼尾和耳根。 “下次要亲,记得问我。” “那我现在可以亲你一下么?” “不行。” 江缱假装没听清,嗯了一声,又低下头,轻轻磨了磨她的下唇。 “江缱,你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江缱瞥她一眼,解开拴着的狗绳,“你说呢?” “我觉得是因为你超喜欢我。” 江缱握着狗绳的手一顿,说了一句什么,被一阵鸣笛声盖住了,裴安抬起头,路边缓缓停下一辆黑色SUV,车窗摇下,露出嬴峙没什么表情的脸。 她的目光在江缱身上转了一圈,又瞅了瞅裴安的嘴唇,轻抬下颌,“上车。” 又扫了一眼地上趴着打哈欠的阿拉斯加,“还有这只狗。” “这么晚了,有什么任务啊,嬴队。走吧。”后半句是对江缱说的。 江缱轻轻“嗯”了一声,牵着浅浅走到门边,刚打开车门,她就扑了进去,摇着尾巴钻进车厢,一屁股坐在中间的位置。 江缱和裴安一左一右跟着上了车,车内安静了一会儿,嬴峙透过车内的后视镜似有若无地瞥了江缱一眼,说道, “外地有个案子,时间不短,大概一个半月,上面叫我带两个人去。刚才我跟姜汀说了,她得上。” “还有你,这次任务紧急,你得做好准备。” “什么时候走?” “明天晚上。” 裴安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一旁的浅浅激动地“嗷嗷”叫了两声,尾巴在狭小的车厢里狂甩,显然对“出任务”这几个字很敏感。 江缱轻轻默了默她的背,安抚了一下,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裴安,眼神中带着几分捉摸不透的东西。 裴安转过头对江缱笑了笑,“江教授,这回我要离开一个半月,你猜我在担心什么?” 江缱轻轻挑眉,声音淡淡的,“任务?” 裴安摇了摇头,“不是,是她。” 她抬手指了指阿拉斯加,浅浅正吐着舌头,口水像没关紧的水龙头似的,一滴一滴在皮质座椅上。 嬴峙:“管管她的嘴。” 裴安轻笑,一把握住她的狗嘴,江缱沉默了几秒,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你想让我帮你养?” “没错,刚好她喜欢你,你也管得住她,天造地设的一对主宠啊。” 江缱没立刻答应,垂眸,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抓狗的耳朵,又伸进项圈里扯了扯,裴安莫名感觉脑后一麻,刚才江缱好像也是这样扯着她仰起头的。 “我会很忙,可能没这么多时间。” “忙也得养,”裴安靠近了,下巴搭在浅浅的狗头上,似乎也搭在了江缱的手上,带着点儿哄人的鼻音:“一个半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不在的时候,你总得有个陪伴,不然你会想我。” “我会想你?”江缱似是反问,似是陈述。 江缱垂下眼,手指还轻轻抚摸着浅浅的毛,看似专心,实则心不在焉,倏然低声说,“要是任务出问题了,我不会带她去找你。” 裴安一怔,随即笑了,“你这是威胁?” 江缱看着她,幽深的瞳孔没什么波澜,“不是。只是提醒你别让她等太久。”- 晚上,姜汀靠在自家阳台,指间夹着点燃的烟,另一只手在手机上不停敲着,楼下又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一个男人在那大吵大嚷的,好像砸碎了几个杯子。 隐隐约约听见这男的大吼:“长辈都来了,她怎么敢不出来见我?这小兔崽子从小就欠收拾!” 自从她母亲的身体日渐衰弱下去,盯着她家家产的亲戚们个个都蠢蠢欲动,尤其欠揍的是楼下这个男的,是她的舅舅,妄想要一半家产不说,还企图控制她的生活。 真是可笑,姜汀叼着烟,深深吸了一口,随后垂下头,看见跳出来一条消息。 头像是精致美丽的自拍,左上角的小红点冒出一个1,又马上跳成了2. 【温若芸:你问没问啊】 【温若芸:明天你的生日,江缱来不来?】 江缱江缱!所有人就知道江缱!姜汀冷哼一声,拂去衣衫上抖落的烟灰,咬着烟打字: 【姜汀:你管她来不来】 【温若芸:?】 【温若芸:你上次不是答应我问问她吗?】 啧,她根本没想起来要请江缱这茬。 姜汀回了她一句:【等着】 她点开黑名单里的对话框,把江缱拉了出来,其实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因为江缱根本就不会联系她,只会默默地给她们家打钱。 她盯着一片空白的对话框发愣,温若芸又在那催,她烦躁地揉一把头发,咬了咬牙- 江缱刚洗完澡,随意擦了擦头发,手机亮了一下,她解锁屏幕,以为会看到裴安的名字,但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姜汀:明天我生日,来吗】 江缱的指尖顿了顿,漫不经心地单手擦着发尾,想了片刻,回了一句:【嗯。】- 姜汀在一家酒吧定了包厢,内部装饰成复古风格,昏黄的灯光和舒缓的音乐充斥着整个空间。 姜汀虽然做事不靠谱,但言出必行,整个部门里边就她最仗义,人缘也不错,这整天忙上忙下请这个请那个的,裴安到的时候包厢已经坐满了人。 姜汀和温若芸坐在一块儿,右边的双人沙发坐着纪今瑶和左承平,姜汀其实不认识纪今瑶,不过好歹是左承平的表姐,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 角落里的阮景一看到她,眼睛马上亮起来了,走路快得挑染的蓝色刘海都飘了起来,“裴安,你来了。” 说着就要引她入座,这时右边传来一道声音:“注意点,我不允许办公室恋情。” 赢峙抱臂在一旁坐着,目光扫过她俩的间隙,活像看着自家猪崽子的农场主,裴安心想,那办公室外恋情就允许咯? 阮景一蔫,还没说话,姜汀已经看见了裴安,朝她招手道,“来这坐!” 裴安过去坐下,将手里精致的礼物递给她,说,“生日快乐。” 温若芸凑过来,伸头看了一眼里面露出的牌子,叹了一声,“这不是限量的手表吗?裴安你好大方!” 她将脑袋搁在姜汀肩上,越过她笑嘻嘻地对裴安说,“我的生日是下个月19号,你要不要来参” 她话还没说完,姜汀嫌弃地推开她脑袋,“喂!怎么还有讨礼物的!” “跟你说话了?”温若芸白她一眼,还要继续说,一旁的赢峙等烦了,“到底还玩不玩了!不玩我走了!” “玩!玩!”姜汀立马捞起一个骰盅,“裴安,你来不来?” “不了。”不会玩。 姜汀岔着腿,摆开架势,一脸杀气:“看我一个人杀光你们这群小瘪三儿!” 温若芸怼她一句:“也不知道刚刚被我连杀三次的是谁。” 包厢里闹哄哄的,一阵鬼哭狼嚎的歌声叫得她耳膜疼,一抬头,果然是林成和,她好像有点儿醉了,脸红脖子也红的,一点儿也没平常那副老好人的形象。 “不是赢队!”姜汀“噌”一下站起来,“刚才温若芸喊八个一你都不开,我喊四个三你就开我???啥意思啊???” 赢峙:“就你天天撒谎,我不相信你,怎么了?” 温若芸:“哎呀,你们不要为了我吵架啦——” 这时终于换了个人唱歌,轻柔的女声让头疼缓解了一些,半个包厢的人都安静下来,左承平眼睛闪闪发光,对裴安比着手势:【真好听!】 姜汀刺耳的声音又叫起来:“赢队!你是不是暗恋温若芸啊啊啊啊啊!” 温若芸:“赢队长得好看,也不是不行啦~” 赢峙:“我说过了吧!我不允许办公室恋情!*” 阮景(小声):“那你可以先开这个头嘛” 裴安笑着看她们打闹,只觉得氛围很好,温若芸还要讲话,却忽而看见门口立着的身影。 “江教授!真的来啦!” 裴安一怔,在忽然寂静下来的空气中,与江缱对上了视线,昏暗暧昧的灯光中,她的眼睛越过沉沦的一切,静静地望着裴安。 江缱也会来这样的场合吗?裴安想,不过好歹是姜汀,邀请了应该就会来的吧?总不能是因为她吧? 江缱看了一圈,目光在裴安旁边的空位停留了一会儿,走了过去,温若芸看到她来,马上要拉着人一起玩儿,兴奋起来:“来来来!今天我们就来个大对决,玩骰子,会的上,不会的也得上,输了就喝酒!” 裴安说:“我不会玩诶。” “游戏规则超简单啊,谁都能上手。”温若芸解释道,“摇完骰子报数,比如三个二,报的数得比前面的人大,要么点数高,要么数量多。不敢了就开,开错了你喝,开对了对方喝。” “那如果我不喊‘开’,但觉得自己不行呢?”裴安好奇地问。 “那你就加大赌注,继续蒙吧。”温若芸涂着指甲油的手晃晃骰盅,“而且输了还得喝酒!” 裴安笑了笑,虽然听懂了规则,但平时也不太喝酒,而且上次喝醉之后的样子她也不想回想。她正想着怎么应对,余光看见江缱坐在她身边,目光若有所思地盯着骰盅。 “嗨,你随便喊就行了,万一喊错了也有酒喝,多好。”温若芸目光扫过江缱,笑嘻嘻地拍拍裴安的肩膀。 “对啊,裴安!随便蒙,胆子大一点嘛!”姜汀这时已经摇着骰盅,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挑衅,“看看谁运气差!” 第一轮开始,大家依次摇骰盅,姜汀最先开局,猛摇一通后,揭开一条缝,瞥了一眼,得意洋洋地说:“两个五。” 接着轮到左承平,她认真地晃了晃骰盅,然后将骰盅横在骰子后边,慢吞吞比了比:“三个三。” 轮到裴安时,她微微皱眉,看了一眼自己骰子里的两个四,随便喊了:“四个四。” 姜汀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像闻到粑粑味的小狗,直接说:“我开!” 结果骰盅一掀开,四个四根本没影,裴安当场输了。 姜汀大笑,挥手示给她倒酒:“裴安,不行啊!你怎么蒙得这么离谱?来,喝酒吧!” “运气不好。”裴安笑道,接过酒杯正准备喝,但手刚碰到杯沿,一只微凉的手附上来,声音淡淡的: “我替她。” 30-40 第31章 “要不要跟我谈?” 包厢里安静下来,温若芸脸上的神情淡了,目光若有所思地在裴安和江缱身上来回打转,左边的眉挑着。 姜汀一愣,缓缓抬起头看她,嗤笑一声:“你?你能喝?” “嗯。”江缱淡淡道,接过酒杯,一口饮下。 “哟,这么护着她啊?”姜汀咧嘴一笑,眼神中带着几分挑衅,“那你也来玩一局?” 江缱看了裴安一眼,没有拒绝。 温若芸一下把夹在手里的女士烟按灭,把骰盅递过去:“来,江教授,请!” 第二轮开始,大家纷纷提高警惕。 姜汀的骰盅一落桌,她立刻眼睛都亮了,毫不犹豫地喊:“三个六。” 左承平慢慢地摇了摇骰盅,刚想比划,被姜汀用眼神一盯,吓得又闭嘴了,犹豫着:【那……四个二?】 “你在干嘛啊,左承平,喊得这么弱!”温若芸忍不住笑,“管姜汀去死呢!” 轮到江缱时,她慢慢打开骰盅瞥了一眼,什么都没说,轻声道:“五个四。”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种让人无法质疑的镇定。姜汀这下倒愣住了,看了看自己的骰盅,眼睛闪了闪,最终决定不敢开:“行,信你一回。” 大家都以为这局就算过去了,谁知江缱突然放下骰盅,缓缓掀开自己和所有人的盅,结果真的有五个四。 姜汀气得直跺脚:“我怎么就信你了!我本来就该开啊!” “姜汀,真是不长记性,直接喝吧。”温若芸一边补口红一边嘲笑,“江教授这可是高手啊!” 姜汀不甘心地咕咚咕咚喝下酒,喝完还不服气地说:“再来!不信今天谁能把我喝趴下!” 接下来的几轮中,江缱和姜汀互不相让,两人喊的数字一个比一个高,桌子上的气氛越来越热烈。 姜汀越喝越兴奋,最后一局直接赌得更大,喊了个“六个五”。 江缱垂眸,薄薄的眼皮一掀,说:“七个三。” 姜汀终于忍不住了,叫得嗷嗷响,“还七个三呢,等老子掀开肯定五个都” 所有骰盅被掀开,她盯着八个三直发愣,随后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江缱,大家哄笑:“姜汀,完了吧?喝吧!” “你根本也没玩过啊!”姜汀有点晕乎乎地举起酒杯,眼里满是不服气,“今天算你赢!” 江缱亦是礼貌举杯,两人碰到一起,溅出酒液,姜汀哼了一声,对她的那股锐利消散不少。 温若芸拍了拍桌子,又点上烟,笑道:“今天姜汀总算被喝趴下了,真是难得的好戏啊!” 赢峙:“姜汀你怎么又给我丢人!温若芸,出去抽!” 温若芸也有点儿醉了,吹了吹自己刚做好的美甲,“赢队,我现在腿软站不起来,你就让我在这里抽一支嘛。” 赢峙的心像杀了十年鱼一样冷,硬邦邦地说,“左承平,你扶她出去,抽不完不许回来!” 温若芸:赢队我恨你像块石头! 左承平磕磕绊绊打着手语回应,过去扶起温若芸,她晕乎乎靠着左承平的肩膀,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说,“小哑巴,你是不是喷香水了?” “温若芸!谁叫你这样喊同事的!!跟姜汀学坏了是不是?” “赢队,这也要怪我?!” 左承平摇头,“啊啊”了两声,表示没事,她比温若芸高一点儿,小心翼翼地半搂着人的腰,不敢太大的动作。 等她俩回来,江缱已经换了对手,一个人杀穿了一帮,阮景趴在桌上,蓝色耳钉衬得耳垂更红了。 最后对上的是裴安,她慢悠悠掀开骰盅,低头瞄了一眼,随后将骰盅横在骰子后边。 姜汀凑过去看了一眼,四个6两个1,我去,这不是乱喊都赢?她运气咋这么好? 江缱稍微犹豫一下,“五个2。” 姜汀:? 乱喊什么? 啊?有这么放水的吗? 裴安说,“那……六个3。” “七个4。” 温若芸心想,刚才也没这么新手吧? 裴安稍一犹豫,偏头笑道,“我开?” 江缱一顿,垂眸,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说,“你赢了。” 姜汀:? 温若芸:? 江教授你刚才好像不这样的吧? 赢峙目光在裴安和她身上转了一圈,眯起眼睛,咽下那句“不允许办公室恋情”,研究院的人……她也管不着。 随后轮到裴安坐庄,结果对上温若芸,裴安又输了,现场爆发出一阵笑声。 温若芸撩了一下头发,伸手戳了戳裴安的肩:“你刚才说‘四个四’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写‘我在骗人’!” 随后一把抓过酒杯递到她面前:“来吧,裴大小姐,输了就得喝酒。” “我来。”又是一道清冷冷的声音。 裴安从坐下到现在一口酒都没喝,全被江缱挡了,这明目张胆的偏心竟是让裴安也有些脸色泛红。 大家还想继续玩骰子,但看到姜汀已经微微有些站不稳,便决定换个游戏。 温若芸立刻提议:“来来来,我们玩大牌!输了就真心话大冒险!” 这次大家都重新集中精神,裴安正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表现得正常一点,结果还是抽到最小的二。 温若芸几乎是立刻喊了起来:“裴安,你又输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裴安想着这样至少不会太丢人。 然后问题像兰州拉面一样从温若芸嘴里滑了出来:“江教授替你挡酒,是不是在你们在谈恋爱?” 满场寂静,阮景软趴趴地抬起头,那双小狗眼泛着红,扯着嗓子唱《失恋阵线联盟》的林成和也看了过来,左承平张大嘴巴,没料到温若芸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唯有纪今瑶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马上去看江缱的反应。 很可惜,她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她很少笑,经常是这样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裴安在“是”与“不是”之间犹豫了两秒,决定遵守自己刚才所说的“不许让别人知道”,否则到时候都不知道江缱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还是喝吧,”裴安抿了半杯,模棱两可笑道,“江教授……是个很好的人,谁都愿意和她一起玩儿。” 没得到期待的回答,温若芸的目光闪过失望,然后又切好牌,这一回,是江缱抽到了最小的梅花2。 姜汀刚要张口,温若芸抬手打断她,笑嘻嘻道,“江教授,你觉得裴安最吸引你的地方是什么?” “我还没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江缱垂眸,声音清冷。 温若芸:……对哦。 她轻咳一声,懊恼自己刚才干嘛这么嘴快,“那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 “……”江缱你好样的! 温若芸还是不打算放过她:“那你和旁边的人热吻三分钟!” 江缱一顿,瞧了一眼左边的裴安,又看了一眼右边的左承平,默不作声地抬手倒酒,一仰头,喝尽了。 温若芸:为什么怎样都不上当啊! 大家还想打趣几句,裴安却率先笑了:“你们别欺负她了,江教授可不会被你们激到。” 游戏继续进行,但随着几轮下来,大家的情绪愈发高涨,有的人已经开始微醺,笑声和玩笑声交织在一起。 裴安在旁边笑,觉得江缱乖得不行,说不让别人知道,就不让别人知道。 这么想着,江缱的目光飘过来,带着点儿朦胧的醉意。 包厢里烘热起来,裴安觉得有点儿喘不上气,趁着其他人还在大吵大闹,靠近江缱问,“醉了?我扶你出去透透气,嗯?” “嗯。” 裴安站起身,笑着对大家说道,“江教授有些不舒服,我就带她出去一会儿。” : 姜汀望着她的背影,皱眉,她不是挺能喝的吗?就醉了? 走廊外的阳台,晚风轻拂,吹得周围树木沙沙作响,江缱低头,靠着裴安的肩,轻声说,“头晕。” 裴安扶着她,轻轻顺她的脊背,“下次别逞能了。” “不是,气的。” “气什么了?” “我们没在谈?” 嘴上说着喝醉了头晕的江缱,脑袋埋在裴安的颈窝,低垂的眼眸分明清亮着。 “那我也气。” “气什么了?” “我什么地方最吸引你?” 江缱点了点她的嘴唇,鼻子,耳朵,侧脸,锁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裴安笑着拍开她,“别像点读笔一样。” 两人沉默着消磨了一点儿时间,刚才那股若隐若现的热意散了,裴安突然说,“要不要跟我谈?” 她话音刚落,酒吧里传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喝彩声。她只听见姜汀在里面大声嚷嚷:“小哑巴,你害我啊!”裴安的话瞬间被淹没在喧闹声里。 江缱转过头,轻轻“嗯?”了一声,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裴安又觉得现在说这个挺尴尬,她们之间的关系虽然已经暧昧到一定程度,但没有人真正捅破。 江缱:“跟你谈什么?” 裴安:“……” 你这不是听见了吗? “跟我弹琴啊,”裴安说,“上次跟你说过的,我教你弹钢琴。” “哦。”江缱又垂下眼,睫毛像一座桥,拦住汹涌的月光。 “弹琴之后呢?谈什么?”江缱追问。 裴安觉得江缱这副一本正经问“谈什么”的样子,简直就像在逼她“坦白”似的。 她心想:你就不能假装没听到吗? “弹琴之后啊……”裴安故意拉长语调,脸上带着点若有若无的勾人笑意,“那就谈人生,谈理想,谈……双A恋?” 江缱的眉毛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淡淡地回应:“双A恋?有点难。” 裴安轻笑了一声,挑眉道:“那就谈别的。” “哦,谈别的什么?”江缱低头。 裴安抬手捏她的脸,“现在先别问了,咱们出来太久,得回去了。” 江缱默默跟在她后面,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到包厢的时候,大家重新抽牌,结果这次姜汀输得最惨。 温若芸逼她选,姜汀想都没想直接喊:“大冒险!” “好,那我可要好好想想了。”温若芸捏着下巴,眼神闪烁,“敢不敢去找酒吧老板说,你想和她来一场轰轰烈烈跨世纪的双A恋?” “有什么不敢的!”姜汀猛地站起来,结果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引得一片笑声。 江缱轻轻叹了口气,扶了扶她的肩膀,“你今天已经喝不少了。” “没事!”姜汀甩开手,虽然醉眼迷蒙,但笑得小虎牙都露出来,“谁怕谁啊,今天就得玩个尽兴!” 就在这时,姜汀的手机突然响起,那熟悉的铃声打破了热闹的气氛。 姜汀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拿起手机走向酒吧外面。 酒吧里的喧闹声渐渐静了下来,大家都疑惑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江缱似乎也注意到了什么,微微靠近裴安:“她怎么了?” 第32章 “从小就喜欢勾引alpha,我看她不是死了,是跟人跑了吧。” 酒吧门外,夜色微凉。 姜汀站在路灯下,手里夹着要燃尽的烟,烦躁地揉了一把脸:“我说过了,不要再打电话给我!我有自己的决定。” “我不在乎你们怎么想。”姜汀声音低沉,带着些许颤抖,“我不是你们的工具。” 说完,她狠狠挂断电话,紧绷的身子瘫下来,懒散地靠着路灯把烟抽完。 裴安和温若芸见她这副模样,轻声道:“姜汀,你还好吧?” 姜汀被吓了一跳,看到她们俩站在旁边,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她迅速收敛起情绪,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点家里的烦心事。” 温若芸这时也收敛起平时的玩闹,语气轻柔:“是家里又逼你了?今天是你生日,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了,我们陪你一起。” 姜汀嘴唇微微抖了抖,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谢谢你们……真的。我只是有点烦,不用管我。” 裴安看她情绪依旧沉重,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捏了捏:“我们是朋友,有什么都可以说出来。” 姜汀愣了一下,眼睛一酸,随后迅速低头,假装打哈欠,偷偷用手背一抹眼角:“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这时,江缱的身影出现在她们身后。她并未走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望着裴安和姜汀。 “江缱……” 江缱的目光在姜汀和裴安之间来回扫了一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径直走到裴安身边,低声说:“这件事,不是我们能插手的。” 姜汀听到这句话,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无名的烦躁,她知道江缱一向理性,但这种冷漠的态度还是刺痛了她。 “果然还是这样。”姜汀低声自嘲了一句,抬头看了江缱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怨意,“你从来都不会真正站在我这边。” 江缱微微一愣,但依然没有回应。她目光淡然,只是轻轻拍了拍裴安的手臂,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裴安还要说什么。 “没关系。”姜汀突然插话,眼中重新恢复了那种倔强和硬气,“我自己能处理。今天我就是要开心,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会影响我。” 她用力揉了揉脸,强行恢复了精神,“来吧,今天是我生日,我们继续回去喝!” 温若芸看了一眼裴安,知道再说下去也没什么用,只好点点头,尽量让气氛变得轻松些:“对啊,姜汀说得对,今天就是要玩个痛快!” 几人一起重新回到酒吧内,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到她们身上,似乎还在等着她们继续主持游戏。姜汀深吸了一口气,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刚刚出去通了个电话,现在全身舒爽!来,我们继续喝!” 她这一说,瞬间把之前那点沉重的气氛驱散了大半,温若芸立刻打着节奏喊:“来来来,游戏继续,大家坐好!” 虽然游戏重新开始,酒吧内的气氛又热烈了起来,但裴安还是不由自主地关注着姜汀。她明白姜汀并没有完全解决心里的问题,只是在强撑着笑容,而江缱的冷静无疑让她更加压抑。 几轮下来,姜汀的状态倒是越来越亢奋,几杯酒下肚后,扯着左承平要唱康定情歌,她把话筒怼到左承平嘴边:“来啊,小哑巴,你咋不唱?看不起我!” 温若芸:“你猜你为什么叫她小哑巴?” 赢峙:“你们想死吗!!左承平!过来我这里!” 就在热闹的氛围中,姜汀的手机再次响起。她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站起身,径直走向酒吧外,没有解释一句,留下一屋子的热闹喧嚣。 裴安也想跟出去,但还没来得及动身,就看到江缱已经站起,朝她走了过来。 “你担心她。”江缱轻声说。 “是。”裴安点头,看着江缱的眼睛,“我想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江缱微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低声道:“这是她的事,你不必过于介入。但你如果一定要去,我陪你。” 裴安笑了笑:“嗯。” 她们决定一起出去看看,但还没等到门口,就看到姜汀回来了。这次她的脸色明显带着压抑的愤怒。 “大家,能不能安静一下。”她的声音带着疲惫,完全不同于刚才游戏中的欢快,“我有件事想说。” 酒吧里的笑声瞬间消失,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目光聚集在姜汀的身上。 姜汀站在酒吧中央,目光环视了一圈,看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但手依然微微颤抖。 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这种场合表现得如此失控,可刚才那个电话彻底击垮了她的忍耐。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本来想和大家开开心心地过。”她声音有些颤抖,“可是刚才,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酒吧里依旧一片寂静,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姜汀想说什么,但每个人都感受到了空气中的紧张。 “我妈让我回去继承姜家的产业,说如果我不听话,就让我别再踏进家门。”姜汀冷笑,“她一直都这么对我,她不关心我想要什么。” 裴安轻轻叹了一口气,当初看到姜老太太因为一点小事就打孩子,就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温若芸脸上的笑意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同情。 姜汀停顿了一下:“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在努力,想得到她的认可,可是我做什么都没用。她总是拿别人和我比,特别是……”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瞥向了江缱,“特别是江缱。”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江缱的眼神微微闪动,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但她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姜汀。 “我妈一直说,‘你要像江缱一样优秀,像她一样懂事,像她一样听话’。”姜汀的声音有些发抖,眼中的怨意几乎要喷薄而出,“但我不是她!我也不想成为她!” 姜汀说着,忽然扯起一抹讥笑:“可笑吧?她宁愿喜欢一个外人,也不愿意喜欢自己的女儿。” 江缱说:“姜汀,我从来没想让你成为我。” “我知道,你没想过,但这并不重要。”姜汀冷冷地笑了笑,“重要的是,我妈从来没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人,她只把我当成她的附属品。” 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我很努力,很想证明自己,但就因为我不愿意按照她的要求去做,她就要把我赶出家门。” 她平时表现得多么强势,多么活泼,但今天在生日的这一天,却不得不面对这种无法逃避的家庭压力。 温若芸率先打破了沉默,她走上前,勾住她的脖颈,将嘴里咬着的烟塞给她:“你别这么说,你很优秀,你值得被喜欢,不管你妈怎么说,你都是最棒的。” 姜汀被她搂得一愣,狠狠吸了一口:“你说得轻松,可是她真的要赶我走了……我该怎么办?” “那就走。”江缱忽然开口,“如果她不懂得珍惜你,那就别回去。” 这句话说得很直接,甚至有些冷漠,姜汀愣住了,她从来没想到江缱会这么说,毕竟,她一直是她妈口中“完美”的代表,尽管在十几岁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 “江缱,你根本不懂。”姜汀终于忍不住喊出声来,“你什么都有,你当然可以随便说放弃!但我不行!” 江缱的目光很冷静,甚至可以说有点无情:“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缺,但你从来没真正了解过我。姜汀,我不关心你现在的家庭是怎么想的,但如果她们不爱你,那你为什么还要逼自己迎合她们?” “因为……因为她们是我家人啊。”姜汀想反驳,但却发现自己找不到理由。 江缱越过半个包厢看着她:“家人不是用来控制你的。如果她们真的爱你,她们会接受你想要的生活。” 姜汀无言以对,她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所坚持的都开始动摇了,她真的有点累了。 裴安靠过去,声音清浅:“我们都在这里,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 姜汀抬起头,看着裴安的眼睛,那份温柔和坚定让她觉得无所适从。她偏头咳嗽了一声,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温若芸轻轻拍着她的背,“哭出来就好,别憋着了。” 左承平倒是先流泪了,在她旁边急得结手印,小心翼翼碰碰她的肩,又“啊啊”地叫起来。 “草,谁哭了。”姜汀满脸不乐意,狠狠揉了揉鼻子,揉得红彤彤的,又带着点儿鼻音说,“没事了,我先回去了,已经结了账,你们继续玩儿。” 温若芸翻了个白眼,拿新做好的美甲戳她,“这谁还玩儿得下去?散场得了,反正你们今晚还要出任务。” 赢峙:“嗯,大家都走吧,你回去休息一下,整理好心态,我们差不多要出发了。” 姜汀头一点,闷头走出门去,又倒回来,对着江缱,浑身上下透着别扭,说,“喂……” 江缱等了一会儿,点头:“不客气。” 姜汀朝她比了个国际友好的手势,蔫了吧唧地走了。 回到姜宅,她低着头,斟酌了快半小时,输入框里的字打了又删,对面的【江缱】二字烧的她耳朵慌。 最后,她硬邦邦地发【你上次来,落下了你的衣服,洗干净了,现在滚过来拿,待会儿我走了】 她盯着屏幕,那边正在输入了一会儿,没回,姜汀气笑了,正要推门进入,突然听见那男人粗声粗气地打电话: “她哪儿能不同意啊,这**崽子,妈都快死了,能拿我怎样?” “哎,反正我也是顺位继承,我年纪大,多拿点儿怎么了?” “而且我还听说,这**崽子还跟她妈闹矛盾,给她妈气半死,早点死了也好……” 吱呀——一声,门外的人冷冰冰地看着他,男人袜子脏兮兮的,搭在茶几上,旁边躺了好几个姜母珍藏的酒瓶,空了,歪头倒在一边,空流酒水。 男人回头过,短促地笑了一声,对电话那头继续说,“不聊了,她回来了,待会儿再跟你说哈。” 随后他站起身,懒洋洋道,“回来了?赶紧签字去吧,别等到你妈都死了。” “滚出去。”姜汀抬起眼,平静地望着他。 男人被她的目光灼了一跳,后知后觉到自己丢人,恼羞成怒:“怎么跟长辈说话的?我是你舅舅!” “滚,别让我再说第二次。” 男人哈哈大笑,特意鼓起自己健硕的肌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你还想让我滚,也不悄悄自己什么弱鸡样。” “你跟你那姐姐一样贱,”男人冷笑,“从小就喜欢勾引alpha,我看她不是死了,是跟人跑了吧。” 姜汀忽然安静了,“你再提她一下试试。” “怎么了,小贱人姜曳就是……” 姜汀轻轻拿起地上散落的酒瓶,“啪”一下在墙上敲碎了,玻璃碎片闪着寒光。 男人目露惊恐,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年轻的女人,还是外勤部那不要命的,发疯一样往上冲的警员。 …… 江缱到了的时候,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她迈过沾了血的门槛,姜家一片狼藉,精致的展柜碎裂开来,地上到处都是带血的玻璃渣子。 姜汀靠在墙边,一脸是血,闭着眼睛,像死了一样,唯有很久很久才起伏一下的胸口,昭示着她还活着的事实。 听到动静,她下意识绷起身子,重新攥起手里的碎瓶子,看到来人后又放松下去,重新闭上眼,“你衣服在你房间,自己去拿。” 江缱走过去,微微低头,问,“他人呢。” 姜汀抬起头来,脸上的伤一动就疼,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被我打跑了。” 随后闷闷笑起来,“你是没见到他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哈,被我打的屎都要出来了。” “我问,”江缱重复一遍,“姜科人呢?” 姜汀眯起眼睛,她太熟悉江缱这幅表情了,从前她就是这样,平时清冷冷一张死人脸,一旦发起狠来…… 姜汀一抖,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怎样,垂眸道,“都说了跑了,扶我一下。” 江缱静静站了一会儿,很久才动身,扶着她的肩膀,看见她腰上血淋淋的伤口,“能动?” “别废话,”姜汀喘了一口气,“再多说几句就疼了。” 江缱沉默着,两人一步一顿往外走,到了以前的房间,她熟练地打开抽屉翻找起来,里边整齐码着各种急救医疗物品。 姜汀在一旁的沙发坐下,手指颤着,根本没法点烟,没一会儿,江缱过来了,低头,掀开她的衣服,毫无怜惜地使劲用棉签涂上碘伏。 姜汀疼得一颤,腹部的马甲线都泛起了一层薄汗,“你在报复我吗!” “没有,”江缱淡淡道,“反正你不怕疼。” “谁说老子……!”姜汀嗷了一声,死死抓着沙发边缘,“对!老子不怕疼,你用力点,疼死我!” 江缱无语,手上动作轻了,姜汀垂眸,忽然觉得她俩都还没长大。 好像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家,她刚和别人打完架,只是此时此刻,帮她上药的人从姜曳换成了江缱。 “喂,我原谅你了,原谅你的不辞而别,原谅你小时候一直欺负我,原谅你这些年的杳无音讯。” “还有,江缱,我一直觉得……”姜汀终于哭了,眼泪鼻涕糊在脸上,“我姐没死。她不是贱人。” 第33章 “以后,就用这个标记我。” 江缱的动作停了片刻,手里的棉签静静悬在姜汀伤口上方,连呼吸都轻了许多。姜汀的话像一根钝钉,生锈的、缓慢地扎进她的心里。 “你觉得她没死,”江缱低声重复,声音沙哑,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可是,她就是那样消失了。” 她眼神晦暗,似乎陷入了某种深不见底的回忆。 那是六年级的一个清晨,江缱一如往常地站在镜子前,手指缓缓扣上校服的纽扣。 她知道,纽扣必须扣到第三颗,不能多,也不能少,这是姜曳的“规矩”。 她低着头,默默照着做,刚扣到第三颗,门外传来一声轻快的敲门声,还没等她应声,门就被推开了。 “扣好了?”姜曳站在门口,倚着门框,目光扫过她的衣领,满意地勾起嘴角,“真乖。” 江缱抬起眼看她,欲言又止。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什么都得听从姜曳的话,为什么穿什么衣服,绑什么头绳,甚至能和谁说话都要被她管束。 在这个家里,姜曳像一张温柔的网。 “你不高兴吗?”姜曳忽然问,语气里带着几分打趣,眼神却冷冷的。 江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那就好,”她走近两步,伸手理了理江缱的衣领,“这样你就不会被别人带坏。” 她的声音低低的,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听我的,总不会错。” 江缱一如既往地垂着头,没有说话,校服的领口规规整整。 “你会一直听我的吧?”姜曳微微侧过头,语调温柔得让人心悸,“不然,我可是会生气的哦。” 这样的对话,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江缱越发地沉默,渐渐学会不去和别人说太多话,仿佛三句话的限制成了无形的枷锁,套在她的脖子上。 而那些枷锁,是姜曳亲手戴上的。 有一次,她忍不住问:“为什么?” 姜曳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得毫不在意:“因为啊,我想让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她说这句话时,语气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一样轻松随意,却让江缱听得心里一阵发紧。 “以后也要听我的话,好吗?”姜曳声音低低的,带着淡淡的命令和哄骗。 江缱沉默地点头。 后来有一天,姜曳突然对她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不会觉得轻松一点?” 她那时候说,“别说这种话。” 姜曳笑了,笑得轻松:“开个玩笑嘛,别当真。” 直到那个夏天的傍晚,当她站在岸边,看着姜曳在水里微笑着挥手,像是在告别,而她最终也没有上前阻止。 江缱的视线回到眼前,姜汀正咬着嘴唇,忍着疼,表情倔强得像极了姜曳当年的样子。 她忽然明白,自己再怎么拼命压抑,也无法摆脱那些缠绕在她心底的记*忆。 “你姐的事,我查过很多次,”江缱终于开口,声音冷静得不像话,“她可能真的还活着,也可能——” 她顿了一下,像是怕说出那个词,“不重要了。” 视线依旧落在姜汀身上,“重要的是,她的事永远不要再提了。” 姜汀沉默了片刻,终于低低地笑起来,声音里却满是颤抖:“你还是不肯说你们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对吧?” 江缱没有回应,只是继续拿起棉签,一点点替她清理伤口,“疼吗?” “废话,”姜汀嘶了一声,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却倔强地不肯转开视线,“但比起看你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还是轻松多了。” 江缱:“你现在没法出任务。” “我管不了那么多。”姜汀倚靠在沙发上,虚弱地说,声音里有一丝恍惚,“如果你当年也能这样管着我姐,她就不会……” 江缱打断她,“你要养好伤,我走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姜汀以为江缱又会像死人一样在旁边静静立着,没想要她竟然正低着头,敲手机,好像在给谁发消息。 姜汀:? 这人有好友吗? 没一会儿,外面响起车子的轰鸣声,赢峙和裴安进来了,环视一圈。 赢峙:“你怎么这幅鬼样子。” “没事,”姜汀站起身来,忍着疼舒展身子,“照样可以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赢峙说,“可以个屁,我已经叫别人了,阮景或者温若芸上吧,她俩还行。” “温若芸吧。” “温若芸。” 有两个人异口同声。 赢峙奇怪地看了江缱一眼,有她什么事儿了? “行吧,那我现在喊温若芸过来,”赢峙说,“你,在家休息。” 然后转身对裴安说,“等温若芸过来我们就走。” 旁边的江缱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裴安转头对赢峙说,“赢队,我和江教授有些学习上的事情要讨论,先单独聊聊可以吗。” 赢峙挥挥手,“去。” 姜宅外,漆黑朦胧一片,路灯照不到的角落,两个身影紧紧贴在一起。 裴安的背抵在墙上,脑后的头发感受到江缱指腹的温度,她一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另一手掐着她的脖颈,很烫。 裴安脑中一片空白,有些喘不上气,心跳声似乎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月光淡淡地,铺了一层霜。 温热的手指轻扣住她的脖颈,拇指摩挲女人细小的喉骨,轻轻一按,裴安不由自主吞咽了一下。 江缱松开她的唇,在耳边说,“呼吸。” 随后又亲了上来,这回有点凶,跟她本人清冷冷的气质不太一样,唇舌扫过每一个角落,舌尖覆在她的舌尖上,勾起又放下。 她什么时候怎么会了?裴安正这么想着,江缱松开她的脖颈,手一路往下,轻捻纤细的腰肢。 裴安靠着墙的身子一点一点软下来,又重新被江缱捞上去,抵住。 寂静深夜,厮磨声和喘息声终于稍微停了下来。 裴安搂着她的脖颈,靠在肩上: “回来之后,我们谈吧。” “谈什么。”她明知故问。 “谈恋爱,”她一抓江缱的长发,按着她的脑袋低下来,咬了一口刚刚还含着的嘴唇,“我们谈恋爱,听清了吗?” “……你以前也是先亲再确认关系的吗。” “对呀。” “和谁亲的?” “一个说永远不会喜欢我的人。” 江缱:“……”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想到自己只写了情书和约饭,还没有把温若芸说的事情都做一遍,又说,“但我还没追到你。” “那就先婚后爱。” 江缱明显一顿,难得露出些许慌乱:“结……结婚?” 裴安点头,笑着问道,“你现在多少岁了?” “22。” “我呢?” “22。” “是不是要到结婚的年纪了?” 没……没这么早吧,江缱愣愣地看着她,显得有点傻。 “不想娶我?” 江缱怔在原地,只会一个字一个字回答了,“……想。” 裴安不放过她,轻笑着继续问:“那要不要娶我?” “要。”江缱又答。 裴安不依不饶,挑眉轻轻哼了一声,带着些许撒娇般的威胁:“要不要娶我?嗯?” 江缱望着她,呼吸沉了沉,答道:“要!” 江缱拥着她的手收紧了,裴安感觉到那一丝颤抖,听见耳边传来一句确认似的重复,“嗯,要。” 裴安笑盈盈地与她对视片刻,她又要低下头来,裴安抵住她的额头,“好了,不许亲了,今天的份额已经到上限了。” “就这么几下?”江缱的声音闷闷的,握住她纤细的腕子,亲她的手心,这比接吻还让裴安的脊背一麻,又听见她说,“怎样才能提高?” 裴安眯着眼,故意把话说得拖长:“看你表现啊。” 江缱不肯,固执地亲她,毕竟从半年前,她就已经习惯裴安的存在了,如今她还是头一次要离开这么久。 裴安喘着气,微微推开她,手抚过她的脸,在通红的耳垂上捏了一下,又踮起脚,舌尖舔了舔她的右侧牙齿,说,“你这颗牙有点尖。” 江缱不明所以,裴安伸手,指尖探进她口中,轻轻磨了磨那颗犬齿,“以后,就用这个标记我。” “……” “江缱,你的脸好红,没事吧?” “……有事。” 她还要说什么,忽然听见门口,传来温若芸的呼喊声:“赢——队——我到啦——咱们走吧。” 裴安转过身,江缱倏然抓住她,从身后埋在她脖颈,用那颗牙齿轻轻磨了磨微微凸起的腺体,说,“注意安全。” “乖乖在家等我,”裴安笑,“浅浅别忘了喂,瘦一斤我可要惟你是问。” 温若芸穿着外勤服,步伐轻快地走了过来,目光在裴安身上停了一下,又瞥过江缱,随即微微眯起眼睛:“哎,裴安,你嘴唇怎么红红的?” 裴安一听,愣了半秒,随即笑得一脸无辜,语气带着些玩味:“哦,刚才嘴唇有点干,叫江教授给我补了点唇膏。” 温若芸挑了挑眉,显然不太信,但也懒得追究,轻哼了一声:“江教授不像是会带唇膏的人啊。” 裴安笑得眼睛弯弯,语气认真:“真的,不骗你,下次给你涂一下。” 然后她转身,朝赢峙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队长,我们现在出发?” 赢峙看她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也不多说,直接拿出纸巾擦温若芸的嘴:“你好意思说人家裴安吗?都要出任务了,你还涂口红干嘛,赶紧擦了。” 温若芸被擦地呜呜叫:“不是口红,是我天生唇红齿白啦!” 第34章 “对了,你跟江教授是不是做了?” 裴安和温若芸跟着赢峙上了车,三人一起朝任务地点驶去。 车里,温若芸手痒痒地按下车窗,抽出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问裴安:“不介意吧?” 裴安摇摇头,但微微侧身,视线飘向窗外。 温若芸夹着烟的手伸出窗外,任凭微风吹拂,话里却多了几分调侃:“队长,不会告诉我这是救援任务吧?我可穿了新衣服,今天没打算沾灰。” 赢峙眉头微皱,懒得理会她的抱怨,将任务资料随手扔到后座。 裴安接过资料,仔细翻阅,任务目标逐渐明晰。 然而,正当她专注时,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温若芸眯了眯眼,瞥见裴安放下资料,指尖在屏幕上敲击,那个瞬间她那双带着桃花笑意的眼睛,让温若芸都不由得失神片刻。 “哟,这可是平时都见不到的表情呢。”温若芸漫不经心地感叹了一句,指尖抖了抖烟灰。 裴安抬眼瞥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三小时后,任务地点。 温若芸伸了个懒腰,看向裴安:“裴安,我说,你刚才是不是在给谁发消息?不会是江教授吧?感觉你俩有点——” 话还没说完,赢峙啧了一声道:“别闲聊,待会的行动分配都清楚了吧?” 温若芸撇撇嘴,换上了正色。 裴安笑笑:“明白。” 任务展开的第一周非常忙碌,三人被分成不同小组,分头去跟踪调查一个可疑团伙的活动。 裴安和温若芸白天穿梭在各种人流密集的地方,晚上在酒店里交换信息,赢峙每晚都会把她们三个人聚在一起,简短汇报当天的情况。 裴安和温若芸一路尾随目标,穿过暗巷、跨过偏僻的荒地,步伐悄然无声,最终追踪到郊区的一处废弃仓库,隐约看到几名神情紧张的人在进行物品交接。 裴安站在角落,屏息凝神,观察着目标的每一个动作。她悄然压低声音,对着对讲机轻声道:“目标出现,疑似交易,注意准备。” 晚上,裴安和温若芸回到酒店房间里休息。 温若芸靠在床头,随意地把玩着手机,群聊【放飞小分队】里正热闹着。她扫了一眼,手指飞快地敲出几行字。 【温若芸:@姜汀你的屁股好点没?】 【姜汀:温若芸你有病吧?谁屁股受伤了?老子伤的是腰!有马甲线的腰![图片]】 【阮景:哈哈哈,那是上次在任务里摔得,还是你追新来的学妹,被自己绊倒的?】 【姜汀:任务摔的】 【温若芸:哎呦,真可怜,姜汀同志,你们觉得能用什么奖励补偿下我们的“热血青年”?】 【阮景:我请大家吃个饭?@裴安等你任务回来?】 【温若芸:行了,赢队虽然不在群里,但她不允许办公室恋情,不是我倒是看到上次有位教授在办公室徘徊了半小时,生生把裴安等下班?】 【左承平:听起来好像有故事呀……】 裴安倒是没参与群聊,又看了会儿资料后,起身走到阳台,靠在栏杆上拨通了江缱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接通时,江缱的声音传过来:“这么晚,还没睡?” “任务不轻松,加班加点呢。不过还好,有时间偷偷溜出来打电话,不算辛苦。”裴安轻笑,“你呢,今天还好吗?” “挺好的。”江缱回答,顿了一下又找话题说,“狗很乖。” “那你呢?”裴安突然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点调笑,“有没有乖?”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江缱似是抿了抿唇:“我是研究员,不需要乖。” 温若芸在房间里敲了一会儿,感觉有点无聊,目光落在阳台外打电话的裴安身上,她的不安分因子又蠢蠢欲动起来。 从前她是来者不拒,AO通吃,曾经有个Omega女朋友甚至都追着来总调局堵她。 她私聊姜汀,问【裴安现在在打电话呢?你觉得是谁啊?】 姜汀秒回:【还能是谁,八成是江缱】 【温若芸:江教授?为什么?她们什么关系?】 姜汀不耐烦了,她怎么知道两个人什么关系,随手回了一句【朋友】,也没看聊天界面,自己去上药,疼出一身汗,又不敢洗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温若芸瞪大眼睛,看看姜汀回复的【炮。友】,又看看裴安,不是?这么劲爆的消息姜汀的嘴怎么这么严? 【温若芸:不是卧槽,真的假的?那我还在她面前跟江教授表白?】 【温若芸:我服了啊,这不是打我的脸吗?裴安这种我都想谈,哪能跟她抢人?】 【温若芸:天呢,江教授不是冷得要死,在床上能是什么样啊?弄得凶不凶啊?会哄人吗?会说情话吗?会讲Dirtytalk吗?会接吻吗?会掐着人脖子说我爱你吗?】 【温若芸:好啦我承认,这是我的xp】 【温若芸:诶,真的假的啊?她不像是那么随便的人啊?】 【温若芸:人呢!死哪去了?你再吊我胃口试一下呢?】 【温若芸:姜汀我x你爹!快回我!】 【温若芸:等着,我回去跟你单挑】 那边正打着电话的裴安尚不知道自己个江缱的关系,因为姜汀的输入法而变质了,听见江缱说自己不用乖,笑得更欢了:“江教授,你这回答太无趣了,怪不得狗听话,原来是跟你学的。” 她顿了顿,声音软了些,“我挺想回去的。” 江缱沉默了几秒,电话那头安静得只能听到微弱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开口:“早点回来。” 那三个字听起来很轻,她低声应了一句:“好。” 里头正得不到答案的温若芸头脑风暴中,见她好像打完电话了,决定非常委婉地问一下,她走到阳台上,笑嘻嘻点了支烟,先是闲聊起手: “裴安,最近气色不错呀,而且你看今天的月亮还挺圆的,当然,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嘛,对了,你跟江教授是不是做了?” 裴安:“?” 温若芸:“是吗?” 裴安:“”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继续说话,温若芸咬着烟,烟屁股都快烫到嘴了也没动一下,她有点儿尴尬,“额,我是不是有点儿冒犯?” 裴安挑眉,似笑非笑:“温若芸,你这‘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开场,真够绕的。我问你,你是不是闲得慌?”- 江缱这边。 任务的第一周刚过去,裴安离开的日子里,江缱的生活并没有太多变化。 她依旧每天按时上下班,走在固定的路线,做着熟悉的研究,只是回家的时候,多了一只毛茸茸的“室友”在等她。 晚上八点多,江缱推开门,屋子里一片寂静。 她还没来得及换鞋,就听到“咚咚咚”的声音,浅浅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兴奋地摇着尾巴,扑到她脚边。 阿拉斯加的体型很大,跑动时总调局略有震感,江缱低头看了看它,有些无奈地蹲下身,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你还真是黏人。” 浅浅“嗷”了一声,湿漉漉的鼻子在她手心里拱了拱,然后又舔了她的指尖。它的眼睛也湿漉漉的,像是在求关注。 江缱轻轻叹了口气,把包放到一边,摸了摸它的耳朵:“她说你很乖,可你还是有点吵。” 浅浅仿佛听懂了,默默趴在地上,尾巴却还在缓缓摇动,像是在小心翼翼讨好。 江缱看着它这副样子,不由得勾起了一丝笑意,她轻轻拍了拍它的头:“行了,我去给你倒点水。” 这天江缱一早到实验室,打算继续测试新的样本稳定性。 刚启动反应仪器,她身旁的助理凑了过来,“江教授,这个试剂温度是不是有点不对?” 助理皱着眉头,小声提醒她。 江缱抬眼扫了一下仪器数据,确认温度波动的确有点异常,“应该是温控系统有延迟。再降0.2度。” 她操作着试剂瓶,小陈则在一旁仔细记录。 正当反应渐入稳定时,警报声突然响起,仪器上的数值飙升。 江缱迅速关掉反应,皱眉低声自语:“不可能,昨天已经调过。” 实验室主任走了过来,眉头紧锁,“江教授,是不是设备故障了?要不要我让人检查一下?” 江缱摆了摆手,盯着样本反应区,“不用,问题不在设备,应该是原料成分比例有细微偏差。” 小陈担忧地问道,“那要不要换组试剂重来?” 江缱略一思索,果断地抬头,“不必,调整试剂浓度即可——小陈,把实验日志翻到昨天,我再确认一下数据。” 助手忙递上记录本,江缱迅速翻阅,果然发现了一个微小误差,“原来是这里出了问题。” 江缱刚确认完数据,正准备继续下一步时,门口传来一声轻咳。她抬头看见李院长站在那儿,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小江,最近表现不错。”她缓缓走近,眼中流露出一丝探究,“还是一如既往,细致冷静,倒是让我省心不少。” 江缱放下手中的记录本,隐约察觉到她话中的弦外之音,但只是点了点头。 李院长继续,目光扫过桌上未完成的实验材料,语气中带了些若有所思的沉吟:“有些研究呢,一直悬而未决……前任留下的项目,多少有点可惜了。” 江缱心头一动,眼神微微一亮,但不露声色,只是低声回应:“院长放心,项目交到我手上,一定不会辜负。” 李院长微微颔首,似笑非笑地拍了拍她的肩,“有你这份心我自然放心。这样吧,等正式通知下来,倒是希望你能扛得住这份责任。” 江缱道过谢,走回宿舍,路途中她又想起程郁曾向她伸出过的橄榄枝,开出了千万年薪和最先进的设备,甚至为她的研究量身定制了一整套实验条件。 她面上是不想跳槽,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愿放弃前院长这份未完成的研究。 这次她加班回来有点晚,看到浅浅还趴在门口,耳朵直竖着,目光紧盯着门的方向,像是在等什么人。 她心里微微一动,手上顿了顿:“她不在。” 浅浅没动,只是继续趴着。 江缱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她还有一个多月才能回来,你别傻等了。” 话音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柔和,像是在对浅浅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她看着浅浅那副执拗的样子,不由得轻轻勾起嘴角,嘴上虽是责备,但手上动作很温柔。 她缓缓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它的背:“你可真是像她。” 浅浅听到她的声音,终于转过头来,鼻子蹭了蹭她的手心,然后慢悠悠地摇了摇尾巴,像是在表示听懂了。 第35章 橙子汁顺着流下来,沾到了手腕上 “温若芸,你这‘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开场,真够绕的。我问你,你是不是闲得慌?” 温若芸被怼得一愣,手指夹着烟,轻轻弹了弹烟灰,眼珠一转,试图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带着几分试探地问:“诶,那你最近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啊?我们这关系,好歹透个底吧?” 裴安抬了抬眼皮,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你怎么不直接问问江教授?她说不定比我更愿意透底呢。” 温若芸眼睛一亮,像是抓到什么线索,“江教授也愿意透底?那是不是你们真的有点什么?” 裴安笑而不语,侧身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抬头望了望夜空,“我和她啊,关系当然不简单。” 语气轻描淡写,带着一丝刻意的模糊。 温若芸抓心挠肝地想知道,急切地追问:“那到底有多不简单?别跟我打马虎眼啊!” 裴安懒懒地瞥了她一眼,缓缓收回视线,“温若芸,你还是省点心吧。江教授啊——她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 话音刚落,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温若芸那一脸疑惑的表情,凑近了些,低声补了一句,“而且,这种事你真的想知道?” 温若芸被她的气势逼得往后一缩,却不甘心地顶了句:“你们这关系吊人胃口不犯法吧?!” “要真是犯法,你可能早就被抓起来了。”裴安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走向屋里,丢下一句轻飘飘的,“不过你要是有空,不如想想其他问题,比如今晚月亮到底圆不圆。” 温若芸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心里更是郁闷,恨不得立刻找到江缱求个答案。 ——但她是决计不敢的,到时候江缱故意给她挂科,哭都没地方哭去- 姜汀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就看见手机屏幕上满满的消息通知,她眯着眼看了看,整个人差点吓醒——99+的消息? 她还没反应过来,手指点开微信,温若芸的头像不断跳出来,屏幕刷了几下都是她发的消息。姜汀揉了揉太阳穴,心想这人是有多闲。 【温若芸:姜汀你居然还不理我???】 【温若芸:我昨晚等了你一宿啊!!!】 【温若芸:姜汀我问你最后一次,江教授到底跟裴安是怎么回事?!】 【温若芸:我猜到最后都快精神崩溃了!】 姜汀翻了个白眼,随手回了句:【温若芸,你疯了吧?】 不等对方再回复,姜汀挣扎着起床,打算先去搞点早饭。刚刚走进厨房,手机震个不停,温若芸又开始了。 【温若芸:姜汀你不说清楚,咱俩这事儿没完!】 【姜汀:说清楚啥啊!!就是朋友啊!有什么好说的?我给你拍她俩写真照呗?】 【温若芸:卧槽,你他爹不是说的炮。友?】 什么玩意?姜汀皱着眉点到自己回复的最后一条,满脑子问号,卧槽,她打错字了啊! 她翻看着未读消息,温若芸一路上火花四溅地脑补了一晚,从“江教授冷得像冰山却能在床上解冻?”一路脑补到“裴安被江教授锁定的具体细节”,信息密密麻麻,几乎是连环轰炸。 【姜汀:不是,老子打错字了,别瞎想。是朋友。】 【温若芸:我x,你等着。】 姜汀见她这几个字,直接头皮发麻,她可是真知道温若芸脾气一上头会怎么找事儿 任务进行到第二周的某个夜晚,江缱回到家,看到阿拉斯加趴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她,尾巴在地上划出轻轻的“啪嗒”声。 她把钥匙放下,走过去,蹲在它身旁,摸了摸它的头。 “等着呢?”她低声问道,眼神里透着一丝柔和。 阿拉斯加仿佛回应般地叫了一声,然后抬起头,伸长了脖子去蹭她的肩膀。江缱微微侧头,轻轻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它的背:“别急,等她回来,会带你去散步。” 她站起身,走进厨房准备晚餐,阿拉斯加静静地跟在她身后,步子慢慢悠悠,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江缱停下动作,看着大狗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轻声道:“她要回来,我也等着。” 几天后的一天夜里,江缱正值休息日,给浅浅加了水和粮之后,回到自己租的小屋子。 忽然收到了裴安发来的一条消息:“今天有点累,想听你的声音。” 江缱看着那条消息,顿了顿,拨了过去。 裴安的声音传来时,听起来有些沙哑:“江教授,任务可真是累人,你不在我身边,我都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 江缱顿了一顿:“少撒娇。” “这哪是撒娇?”裴安的语气忽然认真起来,带着一点笑意,“我这是真想你。” 她轻声补了一句,“你会等我吧?” 江缱握着电话的手微微一紧,沉默了几秒,最终低声道:“我会。” 江缱点开相册,找到浅浅的照片发给裴安:“你的狗真乖。” 电话那头移开了一些,裴安在查看照片,随后传来她的轻笑声:“你照顾得这么好,我都要担心她忘了我。” 江缱回道:“不会的,她很执着,每天摇着尾巴等你。” 裴安:“像你?” 江缱:“你喜欢?但我不像它。” 裴安:“我觉得你们挺像,冷静又黏人。” 江缱说,“到底谁黏人?” 裴安笑,“你啊,我两年前发的朋友圈你都在点赞,敢说没有每天都一条一条看?” 江缱:“” 裴安:“想我没?我很想你。” 她慢条斯理地说完,想着江缱会怎么回答,或许是红了耳尖,那灰褐色的双眼不再敢直视自己。 没想到她说,“多想。” 裴安压低了好听的嗓音,“我想你。我。” 电话那头只有裴安的低笑声,江缱一定是想挂掉电话但是又觉得不好,正举着手机尴尬呢。 可江缱只是坐在幽暗的房间里,指尖轻轻摩挲着手机,随后慢悠悠地摘下了眼镜,清俊的灰褐色双眼露出转瞬即逝的少年感,随后又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她似是笑了笑:“你知道我不会拒绝你。” 裴安听到这句,“江教授,我们隔这么远,你胆子就大起来了啊。” 江缱“嗯”了一声:“你说够了没?” 裴安低笑:“没呢。下次回去,我亲自问你,看你还怎么逃。” “到时候再说吧。”她顿了顿,语气放轻,“注意安全。” 裴安一怔,笑意中多了几分柔和:“放心。” 翌日,赢峙叫来几人讨论进展。 “目标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了,看样子有动作。”赢峙翻着手里的记录本,冷静分析,“裴安,你们明天继续跟进,我会在外围。” “明白。”裴安懒懒地答了一句,顺便看了一眼温若芸,“诶,打起精神来啊。” 温若芸因为想知道她们的秘密而憋个半死,困得眼皮打架,盯着裴安欲言又止,只得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知道了……” 任务当天,几人配合默契,迅速完成了行动。裴安将最后的报告递交完,长舒一口气,心里期待着回去的那一刻。 最后一周后,三人回到了渭青城,裴安匆匆脱下外勤的装备,洗去一身尘土和疲惫,连队里让她留个小聚都推脱掉,径直赶往江缱的住处。 裴安踏进江缱的房间时,房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温柔的光线静静洒在满是书本的桌面上。她才刚关上门,江缱已经走过来,站定在她面前。 “辛苦了。”江缱微微低头,指尖轻轻碰上裴安的脸颊,眼神带着几分柔和的审视,观察她有没有受伤。 裴安被她这低语撩得心头一动,轻轻笑了笑,伸手握住江缱的手,把她拉得更近些,半真半假地抱怨道:“那我这趟冒着危险,总得有点特别的奖励吧?” 江缱抬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低声道:“你想要什么?” 裴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紧江缱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江缱微微一叹,手指轻轻触上她的耳后,略带冰凉的指腹一寸一寸地滑过她的侧脸,然后温柔地抚上她的后颈。 她微微用力,拉近彼此的距离,声音低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就是你要的?” 裴安还没来得及回答,江缱已缓缓靠近,唇轻轻触上她的,动作轻柔。 裴安愣了片刻,随即轻轻勾住她的脖颈,逐渐加深这个吻。 片刻后,江缱稍稍后退,呼吸微微不稳,低声问,“满意了吗?” 裴安笑意更深,带着几分撒娇:“江教授的奖励可真不够持久啊,我才刚开始。” 江缱摇头,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微微俯身,轻声道:“那今晚,就听你的。” 裴安拿起桌上的水果,“要吃脐橙吗?” “脐橙?” 裴安拉过她的手,“对,吃之前呢,要先轻轻揉软它的外皮。” 江缱垂眼,划过橙子顶端的结,包在手掌中轻轻揉搓起来,随后拨开脐橙的皮,沿着果皮缓缓探进果肉里去。 江缱似是一笑,“有些仅。” 裴安说,“你试试不要两艮一起探进去呢?” 江缱听话地抽出一艮,只余中旨继续探入脐橙的果肉,橙子汁顺着流下来,沾到了手腕上,凉凉的。 江缱微微一顿,指尖沾满了橙子的清香,顺着果肉的纹理轻轻掰开。 她抬头看了眼裴安,对方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眸中闪着一丝促狭的光。 “你这样看着我剥,还真是有点难。” 江缱轻声说道,她的指尖在橙肉间细致地分开,果汁缓缓渗出,滑过手指,微甜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散。 裴安靠近了些,随意地靠在沙发上,一边望着她动作一边道:“有时候吃得慢一点,反而更能体会滋味。” 她轻轻将橙肉递到裴安唇边,语气轻柔,却含着清浅的笑意:“尝一口?” 裴安唇角微扬,目光却落在江缱的手上。 她俯身轻咬了一口,果汁微甜,在唇齿间化开,接着她不慌不忙地用设尖添去江缱指间的果汁,眼神若有所思:“江教授,这么小心,是怕弄脏了我还是怕弄脏了你?” 第36章 “抱着我,快一点。” 江缱微微一顿,感受到裴安贴近的温热呼吸,目光淡定如初,却在指尖的触感间悄然浮动着一丝涟漪。 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神情淡然,唇边却带了点含蓄的笑意,轻声道:“我不过是看你享受,倒也不忍打扰。” 裴安的笑意更深,眸光似是含了水:“江教授这是体贴入微啊。” 她靠近些,视线微微往下,像是细细打量她,“不知江教授能陪我慢慢体会这‘滋味’多久?” 江缱低声回应:“你要是不急,我自然不走。” 裴安带着几分得寸进尺:“那江教授,今晚我们慢慢来。” 她哼笑一声,淡淡的,不冷,反倒带着平常没有的弦外之音:“还想吃什么?” “你说呢?”裴安轻蹭她的脖颈。 “知道了,”江缱一本正经道,黑发里的耳尖红得不行,却还是接招道,“还是脐橙。” 她把裴安抱到腿上,低头咬她,不疼,痒痒的,裴安轻轻“嘶”了一声,“你是狗吗?” “浅浅是,”江缱说,“我不是。” “那么,缱缱,”裴安低声笑了,呼吸愈发炽热,低头抵着江缱的额头,轻声说,“。我。” “等等,”江缱想要起身,“我去洗手,手上还有橙子汁。” 裴安把她按回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粉色包装的东西,咬住,撕开,笑得勾人,“用这个。” 江缱垂着眼,盯着她把那东西往上套:“你早有准备。” “一个半月了诶,你都不想的吗?” 她听了,实在是忍不住,目光偏到一边去,“裴安,你别太……” 语文不及格的江教授想了又想,还是没找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这只小狐狸。 “江教授,你这里都红透了。”裴安咬一口她的脖颈,感受她脉搏的跳动。 “我……”江缱垂眸,不敢看她,可视线一落到自己的指尖,又被烫了一眼似的,飘忽到其他地方去。 “别让我等太久,江缱。”裴安眯着眼睛,轻声道。 带着橙子味的指尖在晋江不可描述的地方不可描述起来。 “喜欢我吗?嗯?” “……喜欢。”江缱抱紧了身上的人。 “江缱。”裴安扯住她的长发,迫使她抬起头来,接吻,咬住舌尖,含含糊糊道,“别停。” “好。” 江*缱的身子微微颤抖,裴安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低头咬住她的耳垂,轻轻磨了磨。 江缱轻轻吸一口气,低声呢喃:“你真的是不害臊。” “嗯,我不害臊,”裴安贴近她,气息缱绻,指尖轻轻扫过江缱的颈侧,低笑道,“一看到你,我什么都忍不住了。” 江缱轻轻闭上眼睛,不知所措地抿了抿唇。 感觉到不可描述快要不可描述了,裴安的声音带着勾人的喑哑: “江缱,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嗯,要。” “哈,抱着我,快一点。” 江缱抬起头,满心满眼都是裴安,面前是带着薄汗的脖颈,“你……要?” “嗯,我、我……” 昏暗的房间里,两人依偎在一起,气息交织,整夜缱绻- 在队内聚会上,温若芸端着酒杯,喝得有些微醺。 她站起来,半真半假地喊着姜汀的名字:“姜汀!别躲了,给我滚过来,受死!” 温若芸的脾气大家也是知道的,挺爱漂亮一omega,但打哭过无数alpha的经历让大多数人不敢造次。 这回姜汀也根本不敢触霉头,毕竟谁让她的输入法这么那个呢。 温若芸晃着酒杯,脸上挂着一丝醉意,像是在等着姜汀上钩,但看到对方迟迟不露面,她只好撇了撇嘴,嘟囔着:“怂了啊?” 几位同事窃笑,心里暗暗为姜汀捏把汗:这家伙躲过去一晚,也逃不过日后的“算账”吧? 温若芸嘟囔:“难道真不是炮。友啊?”- 几周后,江缱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规律,但她手头的研究却变得复杂起来。 前院长的研究项目涉及一项未解的理论,牵涉到前沿的数据模型和大量实验,仿佛是一座看不到顶峰的山。 江缱一边整理前院长的旧笔记,一边重新调整自己的实验流程,深知这项研究的意义,几乎投入了全部精力。 研究所的助理小陈经常见她在深夜还在实验室,满是敬佩地说道:“江教授,您这样可真是拼命啊。” 江缱语气平静:“前院长的研究是基础,能完成它,是我分内的事。” 在某个加班的夜晚,她收到裴安发来的简短消息:“别忘了休息,江教授。” 江缱指尖一顿,简单回了句:“我会的。” 与此同时,裴安也在自己的任务中越发出色。 她带领的小队在几次重要行动中表现突出,连续抓捕了多个潜逃的目标,团队的配合和执行力也逐渐得到了上级的认可。 任务汇报会后,赢峙特意表扬了她,语气少见的带着几分欣赏:“裴安,干得不错。接下来有个难度更高的任务,打算让你全权负责。” 裴安答应下来:“没问题,我不会让你失望。” 她知道,自己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机会。 任务结束后,裴安回到总调局,收到了江缱的消息,简单的一句话:“最近顺利吗?” 裴安微微一笑,回复道:“你没日没夜忙研究,我这边倒不觉得辛苦。” 她接着打趣道,“江教授是不是忙到要我送饭了?” 江缱只回了简单的两个字:“随时。” 这天,又是一周一次回学校上课的日子,江教授的课堂还是人满为患,阶梯教室一波波地往上涌,温若芸这次没抢前排,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补觉。 阳光穿过窗户洒进来,照在窗边同学的脸上,烘得暖洋洋的,姜汀眯起眼睛享受,觉得自己是在草地上撒泼的小狗。 江缱站在讲台前,语气平静但清晰,开始讲解实验数据分析的方法。 “首先,我们要做的就是数据清洗,”江缱的目光扫过学生们,停顿了一下,“数据清洗是为了去除那些‘噪音’——比如误差特别大的值,或者明显不合理的数据点。这样,我们的结果才更准确,就像你们在听音乐的时候会把杂音去掉一样。” 她在黑板上写下“数据清洗”四个字,接着继续:“然后,我们需要归纳和分类。想象你们在整理书架,把小说、工具书、教科书分门别类,这样找起来更方便。实验数据也是同样的道理。比如,如果我们在测不同温度下的反应速率,就可以先把不同温度的数据分开整理。” 正当她分析趋势和标准差的时候,忽然,从教室角落里传来“嗡嗡”几声,带着一点奇怪的频率。 江缱皱了皱眉,环顾四周,注意到一个学生正躲在桌子底下摆弄一个遥控小车,车头上甚至还别了一张小小的便签,隐约能看到几个潦草的字:“教授,您辛苦啦!” 教室里的其他学生们憋不住笑了起来,而那辆小车正向讲台缓缓驶去,似乎目标明确,意图送上“关怀”——只是方式有点别出心裁。 就在大家都好奇江教授会如何反应时,坐在后排的裴安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走到那辆小车跟前,弯下腰一把抓起它,朝江缱无辜地摊手道:“江教授,这个小车是班里的一点‘心意’,我帮你‘收下’了。” 说完,她迅速拔掉了小车的电池,顺手将它塞回那个学生桌上,“上课乖点儿,不然下次直接上交给教授。” 江缱看着自己的小女朋友干脆利落地处理了这场“小插曲”,故作严肃地点头,“看来外勤部的能力,连堂纪律也照顾得面面俱到。” 裴安朝她笑了笑,眨了眨眼,“江教授,随时待命。” 江缱看着裴安拿走了那辆遥控小车,走到那个学生桌前,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她抬起头来。 学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抬眼看着江缱,耳朵微微发红。 她微微弯下腰,仔细打量那辆小车,眼神带着思索。 她轻轻推了推车轮,观察到它的灵活性,又看了一眼车身的结构和电池位置,淡然地开口道:“这辆小车的组装倒是挺精巧,控制电路连接得不错,轮轴和传动装置的设计也有些巧思,尤其适合灵活运作。” 她顿了顿,继续分析道:“不过,发动装置的频率还有些不稳定,可能是遥控接收模块设置上可以再调试一下——可以增加控制精度,进一步提高它的反应速度。下次,如果你能优化这部分,应该能有更好的表现。” 说完,她直起身,语气平静而认真地补充:“如果想深入了解其中的原理,课后可以来实验室找我。” 那个学生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料到教授会对自己制作的小车有如此深入的理解。 她有些惊讶地看看江缱,又看看自己的小车,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脸上慢慢露出一抹佩服的神情。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地低声回应:“谢谢江教授,课后我一定去请教您。” 裴安在旁边,抿着嘴角忍不住笑了,低声对姜汀说道:“这位同学怕是没想到自己制造了个精密武器,被江教授看得一清二楚。” 姜汀懒洋洋地睁开眼睛,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不就是小时候爱玩遥控车,参加过比赛拿奖了吗,没什么了不起的。” “她还玩儿遥控车?”裴安无法将那张冷脸和小车车联系在一起。 “对啊,”姜汀哼哼道,“那什么国际模型汽车协会世界锦标赛?好像吧,一群幼稚鬼玩的,我记得是设计、制造小型遥控F1赛车,到时候会进行比速度、设计啥的。” 裴安若有所思地点头,又知道了她一个不为人知的爱好呢。 课后,校园放起《运动员进行曲》,秋意正浓,树叶铺满操场边缘,学生们笑闹着为运动会加油,空气中满是热烈的青春气息。 当然这一切和江缱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丝毫不在意什么教师的集体荣誉感,毕竟她只是讲课的,运动这种事似乎离她的形象有点远。 她坐在校方安排的休息席上,抱着裴安的制服外套,看向操场,她的女朋友正在进行跳远项目,越过栏杆时微微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腰线,像一尾鱼。 “江教授,你不去参加接力赛什么的?”温若芸问,操场那边好像就是4x100的教师接力,看着一些秃头老师跑得仅剩几根毛随风飘扬,她笑得很欢。 “我不去。”江缱说。 温若芸得到意料之内的答案,拿外套挡住太阳,抱怨着真晒,说着拿出一瓶防晒霜,左涂右抹,问江缱说,“江教授,要不要来一点?” 江缱摇头,一旁的姜汀嚷起来,“怎么不问我,我要涂。” 温若芸:“你涂个屁,怎么不晒死你。” 姜汀脑袋一缩,看了俩人一眼,气哼哼地走了,不多时,来了一位袖子上别着红袖章的学生,手里拿着一张报名表,问道,“您好,您就是江缱江教授吗?” 江缱点头。 学生笑了笑,将报名表递给她看,说,“江教授,您的比赛还有十五分钟就开始了,要不要准备一下?” 江缱:“?” 温若芸笑出声来,问了一句:“什么比赛啊?” 学生:“女子3000米长跑。” 江缱:“谁给我报的?” 学生被她一盯,立刻结巴起来,脖颈一直红到扣到最上方的校服扣子: “江、江教授,好像是一位姓姜的学生,她说您想参加比赛很久了” 她弱弱地说,小心观察面前女人的神色。 江缱:“” 温若芸第一时间发出嘲笑,结果学生朝她递来一张纸,“那个温学姐,您的4x100米将在最后开始,您可以再休息一会儿。” 温若芸:“?” 第37章 “嘴上说别这样,刚才亲得那样凶的是谁?” “什么?”裴安蹙眉,“她身子这么弱,真的能跑三千米吗?” 姜汀耸耸肩说:“没办法,她非要跑,我劝了也不听,她从小就不爱运动,不然怎么跑来当研究员了呢。” “确实挺稀奇,”裴安眯着眼睛,望住姜汀,“就连温若芸都报名了呢,我以为她会直接躲实验楼抽烟去。” 罪魁祸首姜汀轻咳一声,“哎,可能都想挑战一下自己吧。” “算了,待会儿再说,你看江缱已经开始跑了。”姜汀踮起脚,指了指操场那头。 这时,接力赛的裁判员高声喊道,“请医学工程二班四名选手各就各位,比赛准备开始!” 姜汀一顶裴安的肩膀,“走吧,咱先跑完再说,我们可是专业的,别给赢队丢人。” 下午三点多,太阳依旧高挂,操场上热闹非凡。 江缱刚跑完3000米,脸上不显疲惫,随意地靠在场边观望。 她看似漫不经心,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等待最后一棒的裴安身上。 “医工二班好像只有后面两棒厉害点吧?前两棒都是普通学生啊,边上那队可是体院的,四打二,能赢吗?” 旁边有人嘀咕道。 那边围满了人,拉着几班几班的横幅喊口号,第一棒是造遥控车的那个学生,她没戴眼镜,虽然跑得不算慢,但还是一开始就落后了旁边那个体院的学生。 体院的气势震天响,吵得姜汀都要耳鸣了,她是第三棒,看着第二棒的学生又落后不少,急得嗷嗷叫。 终于轮到姜汀,她起跑的动作非常标准,像一支蓄势待发的箭,注意力格外集中,决定自己这里就把优势拉回去,别让风头都被裴安抢了。 这时广播稿正念着接力赛的情况,声音慷慨激昂:“下面进行的是女子接力赛,特别提醒各位观众注意,此时接棒的选手正是帅气潇洒的姜汀同学,正带领我们感受什么叫做风驰电掣,呃……还是风中摔跤?” 随后话筒一阵嘈杂的声音,隐隐约约听见播音员在疯狂翻页,“这篇广播稿…谁交…。审核怎么回…。落款是温若……” 卧槽? 她脚步一个踉跄,啪叽一下跪地上了,接力棒咕噜噜滚了半圈,全场寂静,然后一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 姜汀面红耳赤,内心哀嚎着太丢人了,一边连滚带爬地捡起接力棒,咬紧牙关继续奔跑,试图追回差距。 可惜前面耽误了太多时间,她的速度很快,稍微拉进了一点距离,但还是差了那么半条道儿。 当她终于将接力棒交到裴安手上时,神情有些不甘心,明明发誓要把风头抢回去,却不小心成了全场的笑柄。 最后一轮角逐开始,她和第一名的差距甚至有半圈儿,她没有着急一下子冲出去,动作看着不急不缓,却一点一点在缩小距离。 观众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前面的人群一片震躁动,掂着脚往前挤,渐渐有人意识到,她不仅在拉近差距,甚至有望追上第一名。 “她怎么这么快?”旁边的观众震惊地睁大了眼。 在她冲刺的瞬间,整个操场都仿佛被点燃,大家的目光聚焦在她的身影上,无法移开。 半圈的差距都被她拉回来了,围在操场边的人群异常激动,扯着嗓子高喊裴安的名字。 “裴安,加油!” “卧槽,这个O太牛了,要是能跟她讲句话,我这辈子死而无憾了。” “让开点,等下我要去送水!啧,别挤我!” “谁有她联系方式??有偿!” “不是,怎么表白墙上就有求微信的了啊?” 赛道上,她和体院的对手已经齐平,一齐越过了终点线。操场上人群爆发出热烈的喊叫,纷纷为裴安呐喊助威。 两个裁判分别对了一下时间,又回看了一下比赛记录,宣布:“本次接力赛第一名是——医工二班!” “牛逼!” “太蒂了!这才是我们大O子的实力!” 等裴安跑完,双手撑着膝盖微喘着气,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就发现周围几个alpha已经围了上来。 为首的是平时特爱表现的林御,超经意露出不封神画面,用更好看的右脸对着她递过一瓶水,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裴安学姐,刚跑完辛苦了,喝点水解解渴?” 另一个叫时雨的alpha紧跟着凑上前,手里竟还拿着毛巾:“对啊,裴学姐,我这里有毛巾,您擦擦汗!” 裴安带着浅笑,刚想接过水,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不喝这个。” 众人转头,江缱径直走向人群中间的裴安,脚步似有些不稳,脸上带着几分看似自然的倦意,裴安瞥了一眼江缱,忍不住低声笑道:“江教授,刚跑完3000米,撑不住了?” “还行。”她嘴上这么说着,可微微的喘息声还是看得出来她跑得辛苦。 裴安伸手扶住她,她顺势枕在裴安的肩上,由着裴安的手在她脊背上缓缓顺气。 几个alpha面面相觑,看江缱一副“刚跑完需要人照顾”的样子,心里却有些怀疑——这位江教授刚才不还是一副轻松的样子?现在怎么累得非要靠人? 江缱抬起目光,漫不经心盯了一眼这群靠近送水的alpha们。 林御和时雨相互对视,脸上神色尴尬。林御干笑两声,讪讪道:“那…那江教授好好休息,我们不打扰了,裴学姐,有空再聊哈!” 说完,她拉着时雨赶紧离开,心里暗自叹息——这江教授,真会挑时候占便宜啊。 裴安看着几人离去,压低声音调侃道:“江教授,原来您这么会‘借机会’啊。是不是有意来挡驾?” 江缱依旧不动声色,轻轻“哼”了一声,语气冷淡:“不过是担心你刚跑完又被人围得透不过气,没什么其他意思。” 裴安嘴角微微扬起:“好啊,那以后都得麻烦江教授继续保护了。” “不过江教授,你怎么这么虚。” “……你试试?” 裴安笑嘻嘻地一挑她的下巴,“好呀,今晚等我,宝贝~” 江缱一顿,微微闭了闭眼,“……太不像话了,得惩罚你一下。” “怎么惩罚我?” “晚上过来我宿舍,把上次不及格的试卷重新做一遍。” 裴安:“江教授……研究院第一不解风情就是你吧。”- 晚上,车停在小区门口,她踏进门,就听见一阵急促的“嗷嗷”声,紧接着一团毛茸茸的身影猛地扑了过来。 裴安没站稳,差点被扑倒在地。 一个半月没见的浅浅正在她腿边欢快地蹦跳着,尾巴甩得呼呼响,像是一条毛茸茸的扫帚。 裴安忍不住笑了,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想我了?” 阿拉斯加兴奋地用鼻子蹭她的手,还时不时发出几声呜咽,仿佛在诉说这段时间的“苦闷”。 裴安顺着它的毛,抬眼看向前方的楼道,江缱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钥匙,安静地看着她,意思是要她进来。 江缱弯腰捡起慢食碗,去厨房洗干净了,说:“这狗还给你了。” “就这么嫌弃它?”裴安故意挑眉,“可是它好像挺喜欢你的。” “它本来就是你的。”江缱填上满满的狗粮,又加了几块儿鸡胸肉,“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只是暂时替你照顾。” 裴安看着她的动作,终于明白为什么浅浅不轻反重了,“狗粮不用一下子加这么多的,江教授……原来我不在的时候你在偷偷宠她啊。” 江缱动作一顿,“我不知道,我看她每天都吃完,还以为不够。” “浅浅,她把你喂成小胖猪咯。”裴安蹲下身子,揉着胖嘟嘟的狗头,嘴筒子又软又大。 阿拉斯加摇着尾巴在她脚边转来转去,仿佛对裴安的归来无比开心,甚至还尝试用前爪去扒她的裤脚。 裴安靠在门边,双手抱胸,懒洋洋地笑着:“她太不安分了,我们去遛狗?” “嗯。”江缱拿上外套,看着单薄的裴安又倒回卧室去,取了一件大衣出来,拢住她。 裴安低头,轻嗅那股淡淡的木质花香,江缱牵着狗绳,开了门去,两人并肩而行,像是已经共同生活十几年的妇妻。 夜色沉醉,一旁的江缱安静如初,可没牵绳的那一只手,静悄悄攀上了裴安的指尖,轻轻握住。 裴安心里莫名地感觉到了一种难得的平静。 她偏过头,目光停留在江缱身上,嘴角的笑意未减:“我好想每天都这样。” 江缱微微侧头,瞥了她一眼:“那你乖一点。” 两人散着步,多数时候是裴安在讲,江缱时不时“嗯”一声,走着走着,便到了江缱住的幸福里街道,小巷子里横七竖八晒着衣服。 月亮静悄悄,七八点星星在闪。 有个小孩还没睡,看见大狗,眼睛闪闪发光,趴在防盗网问她,“阿缱姐姐,我可以骑它吗?” “骑狗烂**。”江缱面无表情吓小孩。 裴安噗嗤一声笑出来,小声问江缱,“诶,骑你烂不烂?” “裴安你……”江缱真恨不得堵住她那张坏嘴,低声斥责,“别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些!” “她又听不见。”裴安无辜道。 “我说的是我,”江缱说,“请你不要折磨祖国的未来。” “好好好,祖国的未来,”裴安轻笑,此时路过一个无人的角落,对江缱说,“张嘴。” 江缱低头,裴安凑上去亲了又亲,直到两人呼吸都不稳了,裴安才放开她。 江缱垂眸,拇指抹去她唇边的津液,“在外面别这样。” “嘴上说别这样,刚才亲得那样凶的是谁?” “不是我。”江缱牵着狗,走远了。 第38章 “江教授……能不能……帮我……” 外勤部办公室。 赢峙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眉头皱得深如沟壑,仿佛能夹死一只姜汀。 文件在手中攥得紧紧的,似乎连纸张也能感觉到她的压抑和无奈。 林成和推门进来,原本想汇报一些事,见到队长这副表情,立刻停住脚步。 林成和连忙打量一眼,暗暗吸气,正准备悄悄退出去,生怕触这个霉头。 赢峙叹了一口气,沉默片刻才开口:“去叫裴安过来。” 片刻后,裴安推门而入,站在桌旁:“赢队,找我有什么事?” 赢峙缓缓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文件发下来了。调职的事情已经确定了,你接下来要去中央执勤组,任期一年半。” 裴安微微一怔,手指下意识地捏紧文件边缘,心中隐隐闪过一个念头:母亲。 裴明政对她安排的“未来”,果然开始逐步推进了。 她知道自己的选择并不多,裴明政的手段一向无孔不入,不管她愿不愿意,母亲总会找到方法让她“顺理成章”地接受这个调任。 她垂眸,笑容渐渐收敛。 赢峙见她默然不语,提醒道:“这是总局的决定,我也没法改。但你放心,这份调令不会改变你的职位或未来发展,相反,这次机会能让你快速成长起来,相当于镀金去了。” 裴安点点头,勉强一笑,低声道:“我明白,赢队。” 她要离开这里,离开这片熟悉的空间,最重要的是——如何告诉江缱? 谈话结束后,裴安心神恍惚地走出办公室,文件被她握得微微发皱。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江缱的面容,她如何告诉江缱?又该如何面对她? 调职的消息传出得很快,左承平听到消息后,带着几分惊讶和担忧找到了裴安。 她比划道:【这回是真的?】 裴安笑着揉了揉她的头,点了点头,“是啊,总局下的调令,没办法。” 左承平眉头微蹙,问道:【大概多久?】 姜汀靠在门口,双手抱臂,若有所思地问道:“一年半?” 裴安点了点头,“嗯,暂定是一年半。” 姜汀轻轻叹了口气,像是不太满意这样的安排。但她们都知道,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江缱在实验室里埋头整理最新的分析数据,安静的环境里只有仪器的轻微嗡鸣声。 她专注地调试着图表,忽然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抬眼便看到姜汀匆匆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任务需求表。 姜汀走到她桌前,将文件往桌上一甩:“这是任务需要的数据,尽快给我,别拖。” 江缱接过文件,翻了几页,随口问道:“这些数据裴安下次任务里会用到吗?” 姜汀的动作猛地一顿,眉头微微皱起,似乎被江缱的随口一问勾起了复杂的情绪。 她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嘴,似是挣扎着要不要多说,但最终还是压抑了语气中的不耐。 姜汀缓缓停下动作,良久,她才开口,“你不知道?裴安这次是真的要去外地任职了。” * 裴安回了宿舍,静悄悄的黑暗笼罩着房间,沙发上的人影突然开口,“去哪儿了。” 裴安一只手停在开关上,微微一愣,房间中只剩下黑暗和那道低沉的声音在回荡,带着一丝冷意。 她慢慢放下手,循着声音望去,隐约看见江缱端坐在沙发上,面容隐没在黑暗里,只有那双淡然的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冷静得仿佛每个字都透着一股难以察觉的怒意。 裴安勉强笑了笑,试图轻描淡写地回应:“就随便出去走了走。” 江缱微微抿唇,沉默片刻,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如果不是从别人那里听到,我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裴安一时语塞,轻轻吸了口气,知道这件事终究是瞒不过去。 尽管江缱的表情基本没什么变化,裴安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隐藏在冷静之下的情绪——平淡、开心、悲伤。 她总是能分辨出江缱的情绪,而现在,是生气。 江缱盯着她看了片刻,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露出那双平淡无波的眼,指了指沙发一角:“坐到那去。” 裴安听话地走过去,在沙发一角坐下,还未来得及开口解释,江缱便已冷冷地开了口:“调职的事情,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还是说,你打算离开都不告而别?” “我只是……”裴安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回应,只是轻声叹了口气,“我还没准备好和你说。” 江缱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这种事情,还需要准备吗?还是说,在你眼里,我根本不值得提前告诉?” 裴安心头一震,连忙摇头,语气中透着几分急切:“不是的,江缱,我只是……不想让你为我担心。” 她抬起头,试图在江缱冷静的眼神中找到一丝软化,但江缱的神情依旧不为所动。 “如果真是这样,提前告诉我,反而会更好。”江缱绷着薄薄的眼皮,“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自己扛,什么时候能学会和我一起承担?” 裴安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什么,但最终只是一声叹息,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自己这一回逃不过了。 江缱走到她身前,俯下身子,解开一颗她的制服纽扣,裴安低垂着头,任由她动作。 江缱依旧盯着她,神情清冷,语气却带着一丝意味深长:“自己做。” “做……做什么?”裴安轻声问,带着一丝局促的慌乱。 江缱的目光慢慢移向桌上的卷子,语气淡然却带着一丝命令的意味:“卷子,自己写。” 裴安垂下眼帘,犹豫地拿起笔,手心竟微微出汗。 笔尖触到纸上,墨水缓缓渗开,染出晕圈,沉默中透出一丝不安的气息。 她的手微微发抖,勉强稳住自己,却觉得身边的气氛越来越浓重。 “我……自己不会做。”裴安轻声呢喃,像是带着一丝撒娇的请求。 江缱似是笑了,很轻,“你会,手,放到卷子上去。动。” 裴安咬了咬唇,笔尖在纸上颤动着,似乎是在试图写出答案,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意:“江教授,帮我做……” 江缱无动于衷,视线一寸一寸扫过她,掠过她做试卷的手指。 裴安在江缱的注视下,心跳得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 她微微抬眼,眼前是江缱那冷静却深沉的目光,仿佛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暗示。 江缱轻轻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慢慢压回到卷子上,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容置疑:“不是说了,自己做。” 裴安的指尖触及纸面,随着江缱的引导在卷面上写下一个字符。 笔尖滑动,墨水在纸上缓缓渗开,裴安的手指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 那股淡淡的木质清香环绕在她的周围,令她的呼吸越发急促,心底仿佛燃起了轻微的灼热。 “江教授……我真的……不太会……”她窝在江缱怀里,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江缱的衣袖。 江缱低头靠近她,鼻息轻轻擦过她的耳侧,仿佛无意地蹭过她的皮肤:“裴安,不会写?还是不想写?” 裴安忍不住微微偏头,却避不开江缱那近在咫尺的气息。她咬了咬唇,试图撒娇躲过一劫:“我……真的不会嘛。” 江缱的指尖依旧轻轻扣着她的手背,带着一种温柔却不容挣脱的掌控,慢慢在她的手指间摩挲。 江缱的手指略微用力,将她的手缓缓向卷面推去,唇角扬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既然不会写,那就再学一次。” 裴安的手指被江缱轻轻压在纸面上,笔尖在江缱的掌控下缓缓滑动,摩擦着纸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裴安忍不住偏头,眼神有些无助,却被江缱轻轻扣住下颌,令她不得不抬眼直视对方。 江缱微微低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额角,声音低沉而柔软:“不许分心,看着卷子。” 裴安怔怔地看着卷子,似懂非懂地在纸面上缓缓写下一个字符,手指依旧被江缱牢牢握住,带着轻微的灼热。 江缱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的指节,仿佛在无声地提醒她专注。 片刻后,裴安终于忍不住,微微转头,低声呢喃:“江教授……可以放开我了吗?” 江缱看着她,不答反问:“放开你之后呢?还会继续写吗?” 裴安轻声喘着气,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可能……还要再教我几次。” 江缱低笑一声,松开了她的手,指尖却依旧停留在她的腕上,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戏谑:“那就继续,不会写的时候,叫我。” 裴安忍不住抬起头,想从江缱的眼神中找到一丝放过的意思,可江缱只是似笑非笑道:“我在看着你,写完它。” 裴安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耳边是江缱的气息,夹杂着好听的嗓音,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她低垂着头,指尖依旧在纸面上写字,却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终于,她忍不住微微偏头,那双桃花眼中漾出泪水,软着声音求江缱:“江教授……能不能……帮我……” 江缱的眼神微微一暗,握住了她的手,一笔一划,带着她的指尖在纸上缓缓地写下最后一个字。 “唔……” 过难的题目让她忍不住轻声呜咽起来,趴在江缱怀里,生理性泪水洇湿了江缱的衬衣。 裴安感受到江缱的气息喷洒在颈侧,带起一股细微的战栗,她忍不住微微闭上眼,指尖因紧张而微微收拢。 卷面终于被写满了,墨水溢了出来,薄薄的纸张在手指的推动下微微皱起。 “写完了?” 裴安没有说话,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她的肩膀,“江教授,你怎么这样惩罚我?” 第39章 现在看到你,就有些忍不住了 调职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了,裴安刚抵达中央特勤组,基地入口就有人迎接,是一位身子挺拔、气质冷峻的Alpha同事。 她上下打量一番,声音冷淡又直接:“裴安?外勤调来的?我是你的新上司,姚琳,欢迎加入中央特勤组。” 姚琳说完便转身,裴安挑了挑眉,这位新上司可没有赢峙那不拘一格的随意,反倒是浑身透着一股军人般的肃然。 她微微一笑,“姚队长,你好。” 姚琳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带她走向办公区,一路上简单地向她介绍着同事:“这边是分析师席默,你的上司之一。再往前是技术组的负责任沈知*非,别和她争计算机,那是她的命。” 已进入办公区,裴安便看到一个青年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中还举着咖啡杯,见到她后露出一抹兴致盎然的笑:“哟,新人到了啊?还以为中央特勤组只有死气沉沉的老太呢。” 裴安轻笑回应,“席分析师,我能理解为你是在夸我吗?” 席默哈哈一笑,坐直了身体,“你可以随意理解,但小心被姚琳扣上‘挑战权威’的帽子,她这个人啊,眼里揉不得沙子。” 姚琳:“席默,少说废话。” 席默一摊手,一副无辜的样子:“只是提醒新人小心点嘛。”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工作服的Alpha女人匆匆走过,短发利落,戴着单片眼镜,一边调试手中的设备一边嘀咕:“哪个倒霉蛋动了我的信号器?又弄成乱码了。” 席默在裴安耳边悄悄说:“沈知非,技术天才,也别惹她,一惹就炸。” 到了午餐时间,席默显然对这个漂亮的小Omega新人颇有好感,主动邀请她一起去食堂吃饭,沈知非也正好过来,三人索性结伴而行。 途中,席默开始打听她的背景:“听说你家里来头不小啊,而且在原执勤组也是出尽风头。你们那个赢队长,是不是比较放纵?” 裴安失笑:“放纵倒不至于,她只是更注重实际,给我们自由发挥的空间。” 席默摇头,“真羡慕你们。我们姚队,巴不得管到我们吃饭时间的秒数。” 沈知非冷哼一声,怼她一句,“那也是因为你经常迟到。” 席默被当面揭了底,也没生气,笑嘻嘻道,“技术再高超,也得保持点自我风格吧。裴安,你以后就会知道,在这儿,最好别被姚琳抓到什么小把柄。” 几周后,裴安跟着参与了几次任务,姚队对她的能力还算认可,席默更是赞不绝口,缠着她问以前是不是也干得这么干净利落。 晚上,裴安回到自己的房间,绷着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她靠在窗台旁,看见楼下有几个人三两聚在一起抽烟,她皱了皱眉,将窗户关上。 洗漱完毕,她躺在床上休息,刚打开手机,江缱的空白头像冒出一个小红点。 她发过来一个视频,浅浅正咬着她的小球,口水滴滴答答的,乐颠颠跑回江缱身边。 视频里的黑白狗毛发柔顺,一只手指抓着项圈,指节修长,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 【裴安:她被你养得很好诶。】 【江缱:可以打视频吗。】 裴安还没回一句好,一条视频通话就弹了过来。 她轻轻滑动接通,屏幕上江缱的脸出现在微暗的背景里,光线柔和,显得她的眼神温柔又安静。 “浅浅这么黏你啊。”裴安忍不住笑着打量视频里的小狗,“怪不得你喜欢她。” 江缱轻轻抬了抬眉,低声说:“谁让她总是一副阳光开朗的样子。” 顿了顿,她微微偏过头,仿佛在不经意间补了一句:“就像你说的那种……喜欢的类型。” 裴安微微一怔,随即挑眉笑道:“你记得真清楚啊,那我还说我喜欢小狗呢。” 江缱默了片刻,随即突然转回头,凑近屏幕,目光微微闪烁,低低叫了一声:“汪。” 裴安手上似乎一抖,镜头往上移了一点,只看得见她微颤的肩膀。 江缱:“……” 江缱:“镜头往上移一点,让我看看你的脸。” 裴安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把镜头对准自己,面部神色有些不自然,像是在忍耐什么。 江缱:“……你在笑吗?” 裴安轻咳一声,“没有,我只是手机没拿稳。” 江缱:“我挂了。” 随后她的镜头偏移了一点儿,只露出来小半截通红地耳垂。 “诶,江缱,我还想听你讲话呢,先别……”话没说完,裴安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敲门声。 门外传来席默的声音: “裴安,睡了没?打个游戏怎么样?” 后半句特别小声,“今晚姚队出去开会了,咱姐俩玩一把?” 裴安瞥了瞥门口,低声对江缱说:“江教授,我这儿还有个朋友。” 江缱嘴角抿了抿,“席默吗?” 裴安“嗯”了一声,不想让江缱误会,连忙解释道:“她刚好过来串门,我们都是一个小组的。” 江缱轻轻点了点头,语气淡淡地说:“没事,让她等会儿,我还没说完。” “怎么,不是要挂了吗?”裴安笑意加深,压低声音问:“江教授,难道你吃醋了?” 江缱没有戴眼镜,目光分明有些不悦,低声道:“对。” 裴安看着屏幕上的江缱,笑嘻嘻道:“好好好,你优先。” 席默听见里面隐隐有说话声,但不见人应,摸了摸下巴。 里面,裴安懒懒地靠在床头,浅紫色睡衣落下一边,露出的肌肤像从紫玉壶中倾倒出的牛奶。 江缱移开目光,随后又忍不住看着她,“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穿得这么随便吗?” 裴安低头瞥了一眼,抬手就要将睡衣拉下勾引她,裴安原以为江缱会面红耳赤地挂掉电话,没想到她竟是直直地盯着镜头,什么也没说。 这下反倒是裴安骑虎难下,微微挑开睡裙说,“怎么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你不害臊了?” “没,想你了。”江缱偏过头去。 “你想我的时候,会不会……” “不会,”江缱打断她,红晕一点一点漫上眼尾,“难道你会?” 裴安浅笑,倏地凑近镜头,低声浅笑,“我会呀,江教授,一边喊着你的名字……。现在看到你,就有些忍不住了。” 她清晰地看见女人细小的喉骨动了动,呼吸快了些,决定不逗她了,笑着做回原位,“好啦好啦,我也想你。” “下个月,我可能要去你那里出差,”江缱轻咳一声,“时间大概一周,你有空吗?” 裴安眼神一亮,“有呀,什么时候来?哪一天?到哪里去?” 江缱一一告诉她,两人互道晚安后挂了电话。 裴安这才慢悠悠披上外套开门去。 席默倚在门框等她,已经开始了一把游戏,分心抬起头瞥了她一眼,飞快说道,“怎么,跟谁聊天这么开心呢?” 裴安说:“跟我家小狗聊天呢。” “那你家狗会不会后空翻?”席默闻言,手指因分神而停下,眼见游戏界面一灰,她回过神来,揉了一把脸:“啊!我死了!” 一个月后。 裴安借任务机会短暂回到市区,在江缱出差的附近一家餐厅见面。 夜晚的餐厅灯光昏黄,暖意浓浓,裴安早早点了江缱爱吃的几道菜,静静地等在窗边。 门口的风铃轻轻响起,裴安抬头,看到江缱走了进来。 她穿着便装,黑发松松地垂在肩上,眉目间透着一贯的冷清气质。见到裴安的瞬间,她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的笑意。 裴安站起身,几步过去,拥着她道:“阿缱,我好想你。” “等、裴安,这里人多,等一下再……” 裴安在她怀里抬起头,看见她通红的耳垂,即使这样,她也没有推开自己,只是虚虚拢住她的背。 餐厅里窸窸窣窣地谈论声响起,不少目光落在这对相拥的漂亮女人身上,裴安这才放开她,牵着她的手坐下。 两人坐下后,菜刚刚上齐,裴安将筷子递给江缱:“这家餐馆的口味你应该会喜欢。” 江缱接过,夹了一口菜尝了尝,果然是她熟悉的味道。 裴安一边吃一边随意地问道:“姜汀、左承平和温若芸最近还好吗?我好久没见到她们了,怪想她们的。” 江缱慢条斯理地夹菜,语气淡淡地答道:“姜汀还那样,总是趁人不注意跑出去惹事。左承平还是有些自卑,但最近和姜汀关系好了一些。温若芸……” 她顿了顿,嘴角微微一勾,“她倒是问起你好几次,看来比我想得还热情。” 裴安轻笑,摇了摇头:“她问我?准是想打听我什么时候升职,能不能带她混个新任务。” 江缱眯起眼睛看了她一眼,语气带着些调侃:“你倒是了解得透彻。” 裴安笑得愈发愉悦,目光在江缱脸上定了几秒,语气不自觉地放柔:“她们都在这边,真好。我在外面任务多得像赶场子,休息的时候就想啊,如果能回来看你们,哪怕只是坐下来吃个饭也好。” 江缱的手微微停顿,抬眼看着她:“有任务我可以理解,只是下次回来,也许可以提前告诉我,我准备些更合你胃口的菜。” 裴安笑意温柔,忽然伸手握住了江缱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指尖,低声道:“好,下次一定先告诉你。” 两人正聊着,裴安的手机忽然震动,是执勤组的紧急任务通知。 她略一皱眉,看向江缱,眼中有些无奈:“抱歉,又要提前走了。” 江缱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轻声说:“任务要紧,去吧。” 裴安站起身,俯身看着江缱,轻声说,“好可惜,还没亲亲呢,酒店都订好了。” “……快去吧。” 她走了。 江缱静静坐在餐桌前,默默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江缱低头看了眼刚吃到一半的菜,起身坐到裴安的位置上,一个人吃完了这顿晚餐- 任务结束后,中央执勤组召开了例行的任务总结会。 裴安因在行动中的突出表现被特意点名表扬,她不仅完成了自己的目标,还在执行过程中主动接管了一个突发事件,为整个任务的顺利完成争取了关键时间。 会议室中,特勤组的上级指挥官姚琳走上前,看向裴安,冷峻的脸上带着一丝赞赏: “裴安,这次的行动报告我详细看了,你在中途判断风险点的能力不错,迅速决策了‘高效应对流程’,让我们避免了不必要的损失。” 会议室里响起轻轻的掌声,同事们纷纷投来钦佩的目光。 裴安微微一笑,点头道:“多亏有沈知非的实时数据支持,不然我可不敢轻易放手一搏。” 沈知非闻言,嘴角微微上扬,但依旧一副淡定的模样:“那是你的决策能力到位,我不过是在你按下‘自动校准’后给了个数据反馈。” 席默在一旁插话道:“说得轻松,那可是任务里的一道生死关卡啊!裴安这一招‘智能分区’,直接挡住了对方的入侵主线路,快准狠,没得说!” 几天后,中央执勤组举行了表彰大会,裴安被授予“高级特勤副组长”称号。 姚琳亲自为她佩戴新军衔,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从今天起,你是我们特勤组最年轻的副组长。裴安,继续保持你的‘零时差反应’,为特勤组争光。” 恰好过几天正是中秋,赶上她升职,姚琳特地给她放了几天假,也让她得以稍事休息。 她准备悄悄回去给江缱一个惊喜。 第40章 “不行,别在这里。” “叮铃”一声,窄小的店门被推开了,店里漫着一股木头和塑胶等味道,里面窄而深,中间一个大展柜,左右两边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首饰。 老板头也没抬,趴在玻璃展柜上看自己雕的玉,随口说道,“欢迎光临,小店可个人定制耳钉、手链、戒指等。” 她指了指两排“展品”,“请随意挑选,或者给我提要求。” “我想订制两枚戒指。” 老板听见这清冷的嗓音,抬起头来,一怔,无出其他,只是走进来的女人样貌太出众了,骨像奇佳,鼻翼一颗小痣平添半分清妩。 “可以吗?”她见老板愣愣的,出声提醒了一句。 “噢,可以,有什么要求吗?” 江缱走到玻璃展柜前,阴影压过来,老板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她的指尖压着一副草图,按在玻璃上推过来,语气平静但透着一丝慎重: “我希望这枚戒指外形简洁,只要纯银材质。内圈要刻上特定的符号和一句话,字体要工整。” 老板拿过草图看了看,沉吟片刻,抬头笑道,“戒指的设计不妨更有层次感,可以加些纹理或雕刻,这样送人会显得更特别些。” 江缱摇了摇头,坚持道:“不需要。她喜欢简单、直接的风格,太多装饰反而显得拖泥带水。” 老板听罢,也点头表示理解,随即在戒指尺寸上提出了一些修改建议:“那这样的话,内圈的字可以略微调整成更小的尺寸,这样不会显得拥挤。” 江缱沉吟片刻,仔细想象了一下裴安戴上戒指的模样,略微不安地问道:“小了之后……会不会显得字迹模糊?我希望她每次看到字的时候,都能很清晰。” 老板忍不住笑了,她还以为这个Alpha是个超级强势的人呢:“看来你对这位朋友的喜好还真是关心得很呢。” 江缱愣了一下,随即别过头,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只是个回礼,没什么。” 随即她又补充道,“字要清晰,每个字之间的间距保持一致,不能有偏差。” 老板见她神色坚定,不禁在心里暗笑江缱的“执拗”,但也无奈地点点头:“好的,你的要求我记下了。那字体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江缱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柔和,轻声说道:“字体要刚硬一点,不要太柔软。她会觉得那样看着别扭。” “你的朋友是Alpha?” “不是。” 老板有些意外,挑了挑眉:“那还真特别哈,我尽量用刚劲的字体,内圈还可以雕刻一点指纹样式,这样显得更有‘专属感’。” 江缱皱了皱眉头,略显困惑地问:“指纹?那不是会显得乱吗?” 她解释道:“不会的,指纹是象征专属的独一无二。这样你的朋友戴上戒指,或许会感觉到睨对她的特殊心意。” 江缱听着,眉头依然没有松开,反而流露出一丝认真又固执的样子:“可是……她的手指很漂亮,这样设计会显得多余。” 老板看着江缱眼中的那丝认真和固执,心中忍不住觉得有趣,便带着点打趣的语气说道:“哎呦,这么细致入微,我相信这份回礼一定会让对方感受到你的真心。” 江缱听着这话,微微别过头,神色有些不自在,语气却依旧坚定:“就按我的要求来,不必多做改动。” 老板点了点柜台:“行,按照你说的,简洁干练,字体清晰,独一无二。” 几天后,老板通知江缱戒指已经完成,江缱付了尾款,拿到戒指后,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每一个细节都符合自己的预期。 她将戒指握在掌心,指尖触碰着内圈那行“共我此生”的字样,脸上流露出一种少见的柔和表情。 将礼物收好,她把裴安送她的钢笔别在白大褂口袋内,动身去了实验室。 研究已经五个月没有新进展了。 虽然上头给的压力很大,但是江缱依然慢悠悠地待在实验室里,不大不小的玻璃房里,只剩下她还在。 白炽灯照在无菌服上,竟有些刺眼,她紧盯着屏幕中的数据,不停变换的数字显示着此次试验的微小误差。 还不够。 江缱重新坐回操作台上,安静的实验室只有她衣物摩擦的轻微声响。 就在此时,实验室的门“嘀——”一声被刷开了,来人推开门。 “数据我自己记录,”江缱没有回头,凑近了显微镜,边将试剂滴在培养皿上,“今天先回去吧。”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中秋快乐。” 身后许久没有人说话,只有很轻的脚步声回荡。 江缱顿了顿,停下转动反光镜的指尖,扶着操作台将椅子转了个方向。 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来人温热的身子抵在了操作台上,有些试剂被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裴安将她圈在怀里,微微低下头轻蹭她的发顶,浅浅的玫瑰焚香开始蔓延。 “江教授,没有你,怎么快乐?” 江缱听见她的声音,抬眸望着她的面容,直直对上那双笑吟吟的桃花眼。 她来找她了。 江缱隐隐带着欣喜,却克制地移开了目光,问,“你怎么在这儿?” “来院里开会啊。”裴安慢条斯理道。 江缱这才发现,裴安还穿着白色制服,衣扣工工整整地系到最上一颗,平添几分禁欲的英气。 “开完会了?”江缱明知故问。 “没有啊,”裴安俯身在她耳边,唇珠若有若无地碰到她的耳垂,“开到一半,我说我要见江缱,就跑出来了。” “又在胡说八道。” 热意蒸腾,红晕烟雾般弥漫上了江缱被触碰到的肌肤。 两人都没有说话,裴安的唇略过她的耳垂,轻轻触碰到她的脖颈,随后来到了微微凸起的喉骨。 女人的喉骨不太明显,却能感受她不自觉的吞咽,裴安很喜欢她这样表面平静无波,实际上早就yu海难熄的样子。 江缱闻着裴安越发浓郁的玫瑰焚香,呼吸沉重了些,扶着操作台边沿的指尖泛了白。 裴安贴得更紧,按在操作台上的手缓缓移到江缱的腰际,轻轻摩挲起来。 江缱抑制不住地轻串一声,按住了裴安的手腕,说,“不行,别在这里。” 裴安轻轻笑了,反手挣开她的桎梏,“别在这里?可是教授你好像等不及了。” 江缱被堵得一顿,说起来也确实如此,只是闻到裴安的味道,听见裴安的声音…… 但不行就是不行,这里有监控的。 裴安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不顾她的阻拦,抬手就扯开了她白大褂里的要带,金属扣碰撞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裴安跻身进入她的腿间,在一旁的工作台划出操作面板,在其上输入指令。 片刻后,响起一道机械音。 【最高指令输入成功,画面监测系统已关闭】 “你怎么知” 江缱惊讶于她知道自己实验室的指令,那岂不是可以随意调取数据和监控了? 但裴安不等她将话说完,身子便缓缓滑下,露出得逞的微笑,俯在她身前,凑近吻了吻她的小腹,“我可是连你都还没亲,就先亲她了。” 江缱的声音还是那般清冷,却发着颤,“荣幸至极。” 裴安自下而上地仰望着她,她整齐地穿着白大卦,衣服整理得一丝不苟,只有那隐忍的神情。 江缱双手紧紧抓着操作台边沿,长发散落在身后,脖颈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紧紧绷着。 “裴裴安” 她含糊不清地应道,“嗯?” 江缱还没说话,敏锐的听觉却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动静,她抬手抵住了裴安的额前,往后退了退。 “有人来了,裴安,回去再…好不好?” 此时她的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喑哑,配上清欲正经的面容,十足的清冷美人样子。 裴安垂眸轻笑,不但不离开,反而更加肆无忌惮。 江缱咬了咬唇,对裴安她就是没了办法,只好暂时先转个身,面对着操作台,将裴安藏在台下,便不会有人看见。 可实验室的门又被刷开了,纪今瑶探头探脑,看见里面只有江教授一个人。 “江教授,这么晚了还在调数据啊?”纪今瑶扒在实验室门口,没个正形儿,平常江教授都会说她,但今天…… 纪今瑶见她正襟危坐,却没注意到她的手颤抖得连试剂都拿不稳。 “嗯。”江缱简短地回答。 纪今瑶也没注意到什么,又问道,“江教授,院长看咱们中秋没回的孩子还挺多的,就在食堂办了团圆饭,她自己下厨呢,听说特别有味道,你去吗?” “我、我就不去了。” 纪今瑶有些奇怪,平常江教授讲话不会这样断断续续啊?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想家想哭了? 纪今瑶又想到,江教授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母,当年不知道花了多少的心血和汗水才来到了这里做研究,如今虽是千里共了婵娟,可至亲之人已经再也见不到了,她不忍道,“江教授,你还好吗?” 江缱深吸一口气,“我没事。” 只是低头瞥了一眼,便看见裴安隐在阴影里水气盈盈的眼睛,一双手挡了下半张脸。 江缱再忍不住了,按住裴安的头不许她乱动,纪今瑶还在说,“假如你想家的话,我们都在这里的,团圆饭和我们一起去吃嘛,我给你剥虾!” “不、了,我还有数据没做完。”江缱极力克制着喘息,心跳快得像是要冲破胸腔。 纪今瑶笑起来,边往里面走,说,“没事的!我来帮你!两个人的话就快了!” 纪今瑶真的迈进了实验室,江缱瞳孔微微放大。 裴安在气死江缱的边缘疯狂试探,不顾她的阻止强行继续,她耳边已经开始响起血液流动的“汩汩声”,感觉纪今瑶再走近一点就要听见裴安的呼吸声了! 她忙出声道,“别!” 纪今瑶顿了顿,江缱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情绪激烈,轻咳一声道,“不用了,我没事,你先过去吧,我有时间就去,好吗?谢谢你。” 江缱扶着操作台的指尖泛白,背后的汗水已经洇湿了制服,却强行克制着,尽量平静地与纪今瑶说话。 其实她不怕自己被传风言风语,即使是现在,也有些研究者、科学家说她不好接近,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看起来会独吞实验成果似的。 但她不能忍受裴安被说闲话。 纪今瑶见她拒绝得坚定,也只好顺了她的意,说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实验室恢复了安静。 等人走后,江缱的怒意一下就漫上来了,一把揪住裴安的衣领将她提到操作台上,抚开周围的瓶瓶罐罐,有些摔在地上发出碎裂声。 江缱将她按在冰凉的台面上,声音还有些颤,“裴!安!” 裴安无辜地眨了眨桃花眼,小鹿似的泛着水光,唇边还留着一丝津液,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软声问道,“怎么不去吃团圆饭?” 江缱的面色依旧带着酡红,方才的那番惊险令她眼中含着漾漾水色,像是平静无波的海面翻涌起的涟漪。 “你真是!”她本想教训裴安一顿,但话到嘴边还是不舍得说重话,只是按住了她的肩,说,“太乱来了!” “有吗?” 裴安偏了偏头,长发在桌上碾出流沙的声响,随后又笑意盈盈的,江缱顿觉不好。 果不其然,裴安一抬手,“我乱来?” 江缱软下身子,靠在她颈窝,裴安笑道,“教授…你烫烫的,你喜欢我。” “不许乱来!” “我才没有呢,过来一点,是不是这儿?” “……” “阿缱姐姐,你真的好……” 江缱又羞又恼,伸手要捂她的嘴,“别说话。” 她抓住江缱的腕子,脸颊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手心,“好,那我不说了?” 江缱红着眼尾,抬手要摘下自己的眼镜,裴安按住她,“别摘。” “为什么?” “我喜欢。” “你喜欢这样。”江缱呢喃。 “喜欢你,什么样子都喜欢。” 裴安紧紧拥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声音像是含着水,“阿缱,别这么紧张。” “闭……闭嘴。” “你现在的声音可一点儿气势都没有呢。” 裴安餍足地眯起眼。 不过几分钟后,裴安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正想调笑两句,抬头看着江缱,微微一怔,用另一只手轻蹭她通红的眼尾,“怎么哭了呀?” 江缱偏过头,唇角轻触她的手心,闷着声音说,“我没有。” “欺负狠了?那下次我轻一点。” “……” 江缱默不作声地抽出湿巾帮她擦手,细细蹭过她手指间的小痣,裴安笑嘻嘻道,“别人一定不敢相信吧,江教授这样的高岭之花…竟然还是个小哭包……” 江缱动作一顿,用力了些,抬头冷冷睨她一眼,反唇相讥道,“你不也爱哭?” “对呀,我那是被你。哭的。” 江缱:“……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收敛一点。” 裴安的唇角还带着刚才那一丝得意的笑,正准备再凑近江缱时,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两人瞬间反应过来,裴安一个转身,迅速滑到了操作台旁,拿起一份报告,假装专注地看着。 而江缱则冷静地理了理衣服,目光又恢复成一贯的冷淡从容。 门打开,助理小陈探头进来,抱着一叠文件,显得有些急切:“江教授,刚刚院长那边发了通知,说新到的一批实验仪器需要您亲自过目。” 江缱淡淡点了点头,接过文件,语气依旧平静:“知道了。我一会儿过去。” 小陈却敏锐地感受到空气中的一丝异样,看了看裴安,眼神里透出些许好奇。 裴安则故意低头翻看报告,假装自己没注意到她的目光。 小陈顿了顿,忽然意识到什么,随口一问:“啊,对了,裴队,您也在啊?今天休息?” 裴安抬头,嘴角含着笑意:“对啊,难得有空,江教授说这里刚好缺个人手,我就来‘帮忙’了。” 江缱闻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满:“不必帮得太多,免得扰乱秩序。” 小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点头应是。 正准备离开,裴安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语气轻快地道:“小陈,既然来了,顺便帮我个忙。” 小陈一愣,疑惑地看向裴安:“什么事?” 裴安随手指了指旁边一堆仪器,笑道:“这些东西不小心弄乱了,帮我整理一下吧?” 小陈虽然满腹疑惑,却也没多想,走过去整理仪器。但就在她弯腰收拾时,忽然看到几根头发落在桌上,愣了一下。 这些头发显然不是江教授的。 她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了看裴安和江缱之间微妙的距离,脑海里闪过一丝奇怪的想法,脸上露出一点尴尬的笑容:“呃……裴队,您头发掉了。” 裴安一怔,随即轻轻一笑,伸手拨了拨头发:“小陈,你的观察力不错嘛。” 江缱却淡淡瞥了一眼,脸上依旧冷静,但目光微微一凝:“该专注的地方不必分神,仪器整理完了就下班。” 小陈连忙点头,但心里却隐隐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某种气氛,只是她也不敢细问,只得匆匆收拾完毕,告辞离开。 等小陈一走,裴安似笑非笑地看向江缱,带着些打趣的意味:“教授,这下恐怕连小陈都察觉了吧?” 江缱冷冷地回道:“那正好,该注意的人自然会知难而退。” 正当裴安和江缱一边调侃一边整理仪器时,几个研究员拿着平板和文件夹,匆匆走了进来。江缱见她们神色有些慌张,微微皱眉:“怎么了?” 一位研究员急忙上前,把平板屏幕递到她面前:“江教授,您之前安排的数据调整好像有点问题,某些数值突破了临界值。” 江缱一听,脸色微沉,迅速扫了一眼屏幕,手指在上面滑动分析数据:“反应速率和压缩强度都突破了0.85的阈值,数据异常偏高……” 她的视线在数据的关键点上快速掠过,忽然停住,眉头紧锁:“这里的固化时间超过预设,导致二次聚合提前。快,马上调低碱性溶液的浓度,控制在0.3以下!” 她随即转身,低声命令道:“温度升高到120度的步进,加速前驱体反应,但确保不超过140。将氧化钛比例略微调降,目标值控制在70%以内。你们几个负责监控反应釜温度曲线,防止过热反应。” 研究员们一边记录,一边飞快地操作仪器,纷纷点头回应:“好的,江教授,我们立刻调整。” 裴安在一旁看着,尽管不熟悉具体细节,但江缱的精准指挥和沉稳的表情让她暗自赞叹。 几名研究员注意到她的存在,也小心翼翼地绕着她,显得有些拘谨。 毕竟裴安在外界赫赫有名,即使OMEGA身份在此不算稀奇,她的气场却让人无法忽视。 过了一会儿,屏幕上的数据终于逐渐稳定下来,曲线渐渐趋于平稳。一名研究员眼中闪烁着兴奋,激动地说道:“江教授,数据已经恢复正常,并且初步验证成功了!” 另一人迫不及待地补充道:“刚才的调整不仅解决了二次聚合的问题,还让反应效率提升了5%。这是实验以来的最好结果。” 江缱微微点头,看着不断更新的数据,眼底终于浮现出一丝满意:“这样下去,若再保持稳定几次,实验很快可以进入下一阶段。” 实验取得初步成功,研究员们一时兴奋不已,纷纷露出笑容。 有人提议道:“江教授,既然实验终于有了突破,不如明晚大家聚餐庆祝一下吧!” 江缱淡淡扫了一眼周围,稍作沉吟,点头答应:“可以,你们自行安排,但要记住,聚餐归聚餐,明天不准迟到。” 众人欢呼着应声,显然被这个久违的好消息所激励。 随着消息的传开,实验成功的喜讯在整个研究院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研究员们激动地奔走相告,这次实验取得了有史以来最好的数据结果,大家纷纷称赞江缱的领导,明天的庆祝晚宴成了所有人翘首以盼的盛事- 下班后,裴安随着她回到宿舍。 里面的灯没开,过了好一会儿,浓浓的玫瑰焚香才散了一点。 两人窝在沙发上,享受着难得的温存,可这个时候,工作狂魔江教授还要说: “最近研究经费和技术支持忽然增多了不少,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似乎对资源来源并无太多兴趣。 裴安半倚在江缱怀里,嘴角还带着一抹淡笑,气息尚且不稳,声音带着些喑哑,“有人悄悄支持你,难道不觉得奇怪?我还以为你会想知道原因。” 江缱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目光带着一丝不以为意:“理由不重要,我唯一想做的就是完成前院长的研究*。这项工作不需要太多‘个人情绪’。” 裴安微微挑眉,脸上浮现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江教授,凡事都这么‘理智’,未免太无趣了吧?或许别人就是看你这股‘无情’劲,才舍得下重本支持呢。” 江缱的嘴角几乎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冷淡的表情:“无趣总比盲目好。况且,追根究底并不是我关心的事。” 裴安不依不饶,靠近她几分,语气里带着点挑衅:“那这么说,我也不用在意你对我的‘态度’了?” 江缱侧头看她,目光深邃而冷静,声音中透出一丝她独有的淡然:“你可以试试看。” 随即,她的视线重新落回文件,似乎不愿再多言。 裴安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却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看来我的确还是个‘外人’。” 江缱闻言,只是将视线从文件中移开,凝视着她的眼睛,顿了顿才缓缓开口:“你是例外。” 裴安愣了愣,随即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嘴角勾起一丝满足的弧度,却未再多说一句话。 江缱开始整理手边的文件,垂眸看向裴安,语气带着些平静的期待:“明天的晚宴,你会去吗?” 她声音慵懒:“你想我去吗?” 江缱停顿了一瞬,语气里透出一丝难得的认真:“……嗯。” 裴安笑意加深,眼睛微眯,挑眉问道:“那以什么身份去呢?” 江缱微微垂下眼,迟疑片刻,最终平静地开口:“家属吧。” 裴安愣了一下,随即低笑出声:“行,亲亲老婆,那我明晚就陪你出席。” 江缱轻轻拍了她一下,语气淡然,却带着一丝不自然的掩饰:“别胡说。” 她话音未落,裴安便俯身吻了她一下,揽着她的脖颈:“不是胡话嘛,再来一次……” 40-50 第41章 “我倒是没问题,你还吃得消?” 第二天,晚宴如期举行,研究院的各个部门齐聚一堂。 江缱一走进会场,便瞬间成了焦点,她一贯冷淡的气场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而她身旁的裴安则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这位气质出众的OMEGA,举手投足间带着一丝慵懒自信,与江缱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研究员们见裴安如此自然地站在江缱身旁,虽满腹好奇,但碍于江缱的威严,纷纷保持了表面的冷静,暗中却对裴安的身份议论纷纷。 就在晚宴逐渐进行到中途时,一位胆大的年轻研究员终于忍不住好奇,端着酒杯走到江缱身边,故作轻松地开口:“江教授,这位……是您的朋友?” 江缱淡淡扫了她一眼,正要开口,裴安却抢先一步,微微一笑,带着些戏谑:“不算朋友。” 那研究员愣了愣,气氛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 江缱似乎也有些措手不及,轻咳一声。 裴安见状,故意凑近江缱,含笑说道:“我是她的‘家属’,是吧,江教授?” 江缱面色微微一僵,低声应了一句:“……随你。” 研究员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知是该相信还是该笑,但最终还是只能强笑着点头:“原来如此,那……祝二位……愉快。” 说完,仓皇离去。 宴会进行到中途时,几名平日对江缱心存嫉妒的研究员正聚在一旁低声议论。 有人压低声音说:“不过是个漂亮的OMEGA,站在这种场合有什么用,江教授还带她来?真不知道什么规矩。” 另一人附和道:“确实,研究院也不是家属聚会的地方,这影响学术氛围吧?” 这些话虽说得轻,但还是被江缱听得清清楚楚。她眼神微微一冷,刚要走过去时,裴安已经先一步向那几人走了过去。 裴安微微眯起眼,还是笑吟吟的:“哦?你是觉得OMEGA不能来这儿吗?” 几个研究员一愣,没想到裴安会当场回击,一时间有些尴尬,纷纷噤声。 然而,其中一人不服气,低声嘀咕:“这年头,研究院不该被外人随便进出……OMEGA有什么资格站在这儿?” 裴安闻言,眼神微冷,正想开口,江缱已经走上前来,站定在他们面前。 “我身旁的任何人站在这里,是否‘合适’,不是你们该评判的。” 江缱的声音冰冷,语气却不疾不徐,透出一种压迫感。 “身为研究员,却只会关注无关紧要的身份问题,你们这是对研究精神的理解吗?” 那几人神色尴尬,不敢直视江缱的眼神,显得无地自容。 然而,其中一人仍不甘心,试图辩解:“江教授,我们也只是希望研究院能维持应有的形象……” 江缱冷笑一声:“那么,我倒要问问,这个‘形象’是你们对研究的真正理解,还是你们狭隘的个人偏见?一个科学机构的价值在于创新和成果,而不是你们对身份的莫名执着。” 裴安站在旁边,微微挑眉,一言不发地欣赏她的回击。 几名研究员被她的话说得哑口无言,脸色涨红,连连低头道歉:“对不起,江教授,是我们失礼了。” 江缱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如果你们真为研究院的声誉考虑,那就把精力放在实验上,而不是无关紧要的人身攻击。” 裴安趁机微微侧身,凑近江缱耳边,低声说道:“厉害,江教授。” 江缱表面平静,但微微垂下眼眸,语气依旧淡然:“少说些无用的奉承话。” 见此情景,会场的其他研究员们瞬间明白裴安的身份非同一般,默契地收回了好奇的目光,再不敢随意揣测裴安的身份,宴会氛围也逐渐恢复正常。 宴会进入后半段,研究员们三五成群地小声议论着。近来项目的资金和设备支持突然大幅增加,研究员们都难掩好奇,但始终无人敢问江缱原因。 终于,一个大胆的年轻研究员小王端着酒杯走上前,试探性地问道:“江教授,最近我们研究院的项目资源增加了不少,您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江缱抬起眼,淡淡扫了他一眼,不急不缓地答道:“科研项目得到支持,这是正常现象。资源来源如何,你们只需关注研究本身。” 小王尴尬地笑了笑,转头和旁边的研究员低声嘀咕了一句:“看来教授对这些也不清楚,可能这资源是来得太突然吧。” 裴安正站在一旁,听到小王的话,忍不住插话,语带调侃地说道:“你要是对这些外在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不如转行去研究经济学?我们江教授的心思可没时间放在这些琐事上。” 小王被裴安的玩笑弄得脸色微红,低头不好意思地笑道:“也是……不过我们也就图个安心嘛,忽然资源这么多,总觉得背后有故事。” 另一位年长的研究员忍不住补充道:“其实我们只是好奇江教授有什么‘神秘贵人’吧,毕竟这支持力度前所未有。” 江缱闻言,微微皱眉,不悦地打断道:“实验室里需要的是专注,不是‘贵人’的幻想。如果你们在意的是这些,那便是本末倒置。” 裴安见状,含笑摇头,随即调侃道:“看来‘神秘贵人’是无稽之谈,江教授一向独立,不需要这些虚名。” 她故意顿了顿,视线在研究员间扫过,眼带戏谑,“不过要真有,也只能是她挑剔得很,才不会看上一般人。” 这句话引得众人一阵哄笑,气氛稍稍缓和了些。 然而,另一位研究员小张见气氛轻松,又不甘心地追问道:“那江教授,您自己真的是一点也不关心这些支持来源吗?毕竟这么大的支持,难道不会有条件吗?” 江缱看向小张,目光冷静,声音淡然:“科学研究以成果为导向,其他的,我无意过问。再者,我相信我的团队,能专注于学术,而不是空谈条件。” 裴安听完,插话道:“不过话说回来,江教授身边要真有‘贵人’也是件好事嘛。就是不知道我们这位‘贵人’会不会有点‘特别’的要求?” 江缱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明白她的意思,淡淡地回道:“‘特别’的要求从来不在学术范畴。” 裴安笑着点头,故意答腔:“那确实,咱们江教授从来不会为了任何人分心。” 江缱看了她一眼,说道:“任何人,包括你。” 裴安的笑意更深,低声道:“我当然知道。” 她凑近江缱耳边,轻轻加了一句,“但要真有个‘贵人’,那也只能是我。” 江缱回道:“是。” 这时,周围的研究员察觉到两人之间若即若离的微妙气氛,有人忍不住低声调侃:“江教授和裴警官的关系倒是越来越默契了,真是让人羡慕。” 众人纷纷会心一笑,但也不敢深入八卦,气氛间隐约透出一丝暗流。 晚宴上,大家谈起了最近项目获得的大量资金来源,不少人私下里猜测是谁在背后出资。 这时,纪今瑶突然注意到江缱手上戴着一枚低调却精致的戒指,惊讶地开口:“哎?江教授,您这戒指什么时候戴的啊?该不会是有了什么好消息吧?” 江缱只是微微一笑,避而不答,仿佛并不在意众人的猜测。 可裴安却在一旁看得颇不爽,尤其是那枚戒指孤零零地戴在江缱手上,丝毫没有成对的意思。 裴安掂量着酒杯,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江缱手上那枚戒指上,忽然笑了:“哎呀,江教授什么时候开始戴戒指了?这是在暗示什么新关系吗?”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旁边的人都听了个清楚。 江缱并未立刻回应,把酒杯缓缓放在桌上:“这只是个人物件,和你想的不一样。” 裴安不依不饶,故意在大家面前露出失望的神情,嘴角微扬:“哦?江教授和特别的人,不戴对戒,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她故意把“对戒”两个字咬得重了些,引来周围的几声低笑。 纪今瑶探头过来煽风点火:“研究院第一不解风情的万年母单江教授,还能又戴对戒的对象?” 她笑着瞥了裴安一眼,“想来江教授这种性子也不会对谁太特别吧。” 江缱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们一眼,不动声色地将戒指往手指更深处推了推,像是警告般地道:“一些人,不懂的事,最好别胡乱猜测。” 此刻,四周的氛围有些凝重,几位研究员不安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纪今瑶轻咳一声,打圆场道:“哎呀,好了好了,不逗江教授了,江教授不喜欢这些玩笑。” 裴安却不再理会她们,视线直视着江缱,嘴角微扬,压低声音道:“既然不想别人胡乱猜测,那要么就给我个交代。要么,你就好好藏着那枚戒指。别让人心寒,江教授。” 她话音柔和,语气甚至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侃,周围人听了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几位研究员交换着眼神,明显有些吃惊。 一个Omega,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育”江教授? 江缱看着裴安,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她知道裴安的骄傲,也知道她的委屈,却偏偏在这个场合无法轻易妥协。 她稍稍侧过身,低声道:“我已经解释过了,这戒指不过是随手戴上的,没必要如此认真。” 裴安轻轻冷笑,靠近一步,压低声音,话语中满是藏不住的锋芒:“随手?江教授,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在你眼里没什么是‘随手’的。既然没什么特别,那干脆摘了吧。大家也不用猜来猜去,省得我在这儿心寒。” 江缱眉头微皱,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在衡量裴安话里的真假。 她缓缓抬手,不紧不慢地转动着那枚戒指,仿佛是在故意拉长时间。 周围的人也看出了裴安的情绪不对,虽然不敢明着围观,却一个个偷偷将目光投向这边,气氛隐约中带着几分紧张和八卦的好奇。 纪今瑶忍不住拉了拉身旁的同事,小声嘀咕道:“欸,裴警官这架势……真是当众叫板呢,江教授这是铁了心不打算解释?” 另一位研究员悄声回应:“这才叫劲爆吧,裴警官平时多有风度,今天也算是破例了。我还真没见过谁敢这么直接地对江教授施压。” 裴安听见他们的低语,脸上的笑容更淡了些,她索性把手环抱在胸前,眉梢一挑,冷冷地看着江缱,仿佛在等她的答复。 江缱也终于收回视线,低头凝视着那枚戒指,沉默片刻后,微微叹了口气。 她抬头看向裴安,声音压得极低:“裴安,今天有些事情不方便说,我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裴安轻笑了一声,说道,“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就是这种模棱两可、若即若离的态度。江教授,我可以当你的‘贵人’,也可以选择当一个路人。” 说完,她没有再等江缱的解释,直接转身离开。 那步伐依旧保持着她一贯的优雅和冷艳,却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决绝。 周围的同事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冷淡弄得不知所措,纪今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出口,只能和其他人交换着复杂的眼神。 江缱望着裴安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忍不住低低叹息一声,慢慢收回目光。 宴会结束后,她径直走出宴会厅,沿着昏暗的走廊,寻找到裴安的身影。 裴安站在走廊尽头,手里夹着一支烟,烟雾在她指间缓缓升腾,微弱的光晕映衬出她矜贵冷漠的侧脸。 在部队待久了,难免染上不好的习惯。 江缱慢慢靠近,停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低声唤道:“就这么走了?” 裴安闻声,依旧不回头,淡淡道:“对,假期结束了,不该走吗?江教授不是最讨厌有人干扰你的时间?” 江缱微微皱眉,靠近一步,将手伸入大衣口袋中,慢慢掏出另一枚戒指,声音里带着她一贯的平静:“我不想让你误会,这枚戒指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裴安怔住,目光在她手心中的戒指上停留了片刻,心里的怒意仿佛瞬间消散了大半,却依旧强撑着冷淡的表情,嘴角微微勾起:“既然是给我的,那你也藏得太深了吧?” 江缱淡然一笑,握住裴安的手,将戒指缓缓套入她的无名指,动作专注而温柔,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裴安看着指尖的戒指,心里那股郁结的情绪仿佛在此刻一点点融化,嘴角终于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她偏过头,轻轻说道:“早这么说不就好了?非得让我生一场无谓的气。” “没办法,”江缱说,“自己惹生气的女朋友还得自己哄。” “诶,你不会是故意的吧?”裴安眯起眼睛,用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她的肩膀。 江缱将她手里的烟取下来,咬在自己嘴里,说,“少抽点这个,你要压力大的话,我这边有研究新品种,危害大大降低,喏,给你。” “干嘛回避我的问题,”裴安不接,垂眸端详自己的戒指,“故意叫我生气然后给我惊喜?” “应该是吧。”江缱咬住她含过的地方,抬起眼笑了笑,“惊喜吗?” 裴安微微挑眉,笑意里透着一丝不满和调侃:“江教授还真是会‘制造’惊喜呢。下次要是再这样,小心我直接把戒指扔了。” 江缱微微一怔,目光不自觉地柔了几分,仿佛要在裴安的眼神中找出她真正的情绪。 她沉声道:“裴安,我从不想让你失望。只是有些话……一时没办法说得那么明白。” “是吗?”裴安冷冷一笑,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质疑,“可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江教授,以前你说过什么不近人情,现在倒是学会用感情留人了?” 江缱闻言:“裴安,我不是不近人情,也不是拿感情当筹码,只是对你,我无法放手。” 裴安瞥了她一眼,似乎并不买账:“既然这样,你打算怎么让我相信?一枚戒指,就够了?” 江缱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凑近裴安:“裴警官,我可不是谁都愿意哄的。你生气了,不管是什么缘由,我都会亲自解释清楚。” 裴安抬眼盯着她,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亲自?你是说,只有我有资格让江教授亲自出手安慰?” “正是。”江缱毫不避让地对上她的目光,“谁敢惹你,我亲自来哄。” 裴安的笑容终于露出一丝真实的松动,但依旧故作冷淡地道:“那我可要看看江教授到底有多少诚意。惹我生气了,你是准备怎么哄我?” 江缱抿唇一笑,低声道:“从现在开始,这戒指就是约束你的,裴警官。你要是再把它扔掉……”她话音一顿,眼神里多了一丝挑衅的温柔,“那我会一直追上来,再给你戴上。” 裴安轻哼一声,丢了江缱咬着的烟,捏着她的下巴和她接吻,淡淡的烟草味漫在两人之间。 江缱说,“谢谢你的钢笔。” “这么久的事情,你还记得?” 江缱说,“当然记得。那是你第一次送我的东西,不敢不珍惜。” 裴安挑眉:“那时候我还以为你不会收呢。江教授那么高冷,谁敢轻易冒犯?” 江缱轻轻抚上裴安的手,指尖拂过她的掌心:“我高冷吗?在你面前,总觉得自己一点防备都没有。” 裴安闻言,轻笑:“这么说来,我还真是特别咯?” 江缱轻轻点头,凑近她耳边,低声道:“不仅特别,简直没办法拒绝。” 裴安微微一笑,眼底带着几分得意,仿佛享受着江缱的这份“服软”。 江缱把烟盒塞给她,说,“抽这个,没什么危害。” 裴安问她,“你怎么连这个都研究了?你不是生物医学的吗?” 江缱:“顺手的事。” 裴安笑嘻嘻地拆开,一边说,“温若芸这么爱抽,是不是她先用上了你的研究成果?” 江缱摇头,“那可没有,第一个是你的。” 裴安扬眉,似乎对江缱的回答颇为满意,手指轻轻捏着那支新烟,目光含笑地看着她:“哦?第一个是我?这么大的荣幸,江教授该不会有什么别的打算吧?” 江缱目光不离她的眼睛,低声道:“当然有。让你先试用,顺便也能时时提醒你——别总让我担心。” 裴安轻轻哼笑,随即将烟点燃,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圈白烟后低低笑道:“放心,我可不怕什么危害。” 她微微侧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江缱,眼神中透出几分玩味,“不过既然江教授这么在意,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吧。” 裴安靠在栏杆上,目光含笑地看着江缱,夹着烟的手指轻轻一抖,烟灰缓缓落下,她抬起另一只手拨了拨耳边的碎发,故意拉长语调说道:“江教授,你知不知道,每次你这样‘一本正经’地哄我,倒显得有点可爱。” 江缱垂眸笑了:“裴警官是在故意夸我,还是要借机讨点什么好处?” 裴安眯起眼,吐出的烟雾缓缓在她们之间弥散,她漫不经心地说:“要我说吗?如果我真想讨些什么,江教授不会舍不得吧?” “舍不得?只要裴警官不再离开,想要什么都可以。” 她靠近江缱,轻轻吐出一口烟,几乎贴着她的脸颊,暧昧地低声道:“那今晚来我宿舍。” 江缱低声笑了,“我倒是没问题,你还吃得消?” 这一句话就让裴安呛了一下,带着泪花的双眼瞪着她,“看不起我?是谁五分钟没有就到了?你这可是早唔!” 江缱堵住她肆无忌惮的嘴,指尖一轻一重地按着她的后脑,裴安只感觉腰上一阵发麻。 “唔嘛?硕不过唔就捂为(干嘛?说不过我就捂嘴?)” 江缱轻笑一声,手上的力道却不减,唇稍稍离开裴安的嘴唇,带着一丝惩罚意味地低声说道:“裴安,你就是太得意了。” 裴安微微喘息:“得意?那你倒是让我服服气啊。” 江缱微微挑眉,回应:“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她便一手扣住裴安的腰,一手轻抚着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充满压迫感的吻。 裴安想要挣扎,然而腰间的酥麻和江缱掌控一切的力度,让她根本无法抗拒,只得在她怀里逐渐放软下来。 气氛在这个瞬间越发浓烈,裴安的呼吸微微急促,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 她努力保持清醒,想要回嘴,却发现自己竟然完全被江缱牢牢掌控。 “服不服?”江缱停下来,微微喘息着,语气里带着几分压抑的笑意,眼神却依旧淡定得让裴安有些气恼。 裴安眼尾红红的,偏过头道,“才不服呢。” 江缱低笑着靠近,再次俯身,在她耳边轻轻说道:“那就继续。”- 两天后,裴安的假期结束,最终还是被江缱折腾得一丝力气都没剩下,回到基地时腰酸腿软,心里忍不住暗恨江缱的“不知道轻重”。 她靠在门边喘了口气,顺手把鞋子踢到一边,刚准备瘫倒在沙发上,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江缱发来的消息,简短而直接:“回去休息好,别再逞强。” 裴安看着屏幕上简洁的几个字,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明明刚才是江缱自己不留情面,现在倒关心起她来了。 她靠在沙发上回了一句:“知道了,江教授这么认真,真怕我还没说服?” 消息很快回复过来:“服不服,你心里最清楚。还有,明早吃点清淡的。” 此刻,江缱已回到自己的研究所,依旧是一贯冷静专注的神情,丝毫看不出之前的缱绻痕迹。 实验进展到了关键阶段,实验台上铺满了数据和图纸,江缱的眼神在一组组数值间快速游移,不时在笔记本上做些记号。 随着实验的逐步推进,她也渐渐投入其中,几乎忘却了时间。 夜深人静,当江缱终于完成了新一轮的数据记录,摘下眼镜,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她环顾空荡荡的实验室,周围只有仪器低声运转的嗡鸣声。 江缱站起身,收拾好资料,慢慢向宿舍里走去。 深夜的街道上只有稀疏的路灯,光线朦胧。 她踩着碎步,思绪有些放松下来。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声熟悉而悠长的声音,仿佛从记忆深处被唤醒一般,朦朦胧胧地传过来:“江缱,扣子没系好呢。” 江缱猛然一怔,目光随之投向声音的来源。 这声音隔了多年不见,熟悉得让她几乎有些恍惚。她定了定神,缓缓抬头望去,黑暗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慢慢浮现,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她站在原地,眼神复杂,低声喃喃道:“你……回来了?” 第42章 淡淡的玫瑰焚香似乎还残留着裴安的气息 姜曳往前走了几步,说道,“阿缱,你说的是‘你回来了’,而不是‘你为什么没死’” 江缱站在夜色中,眼神复杂地注视着那道逐渐清晰的身影,心中掀起了波澜。 曾以为姜曳早已在那次事故中丧命,成为她无法触碰的过去,然而,她现在竟然毫无预警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仿佛从未离开一般。 姜曳抬起头,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怎么,见到我还活着,很失望?” 她并未答话,视线冷冷地注视着姜曳,似乎不打算轻易表露情绪。过了片刻,才低声问道:“姜汀知道这件事吗?她……她以为你死了。” 姜曳微微挑眉,似乎对江缱的提问感到意外,她轻轻笑了笑:“姜汀?那个小丫头……她知道我活着也无用。她需要的是一个念想,不是一个阴影。” 江缱皱眉,显然对姜曳这种冷漠疏离的态度有些不满:“你真这么想?就算你不在意,你也知道她一直把你当成她心中的榜样。” 姜曳说到:“榜样?江缱,你想得太美好了。姜汀心里只不过是需要一个不存在的理想化的姐姐。那个人不一定要是真实的我。” 她顿了顿,轻声说道,“与其回去让她失望,不如让她以为我从未回来过。” 她问道:“所以,你从未试图联系她?这些年,你一直隐瞒着自己的存在?” 姜曳轻轻耸了耸肩,语气平淡如常:“是啊,有些事情,放在记忆里比真实更好。她已经在她自己的世界里过得不错了,不是吗?” 江缱沉默下来,她从未料到姜曳会选择以这种方式回归,没有去找妹妹姜汀,没有向任何人解释她的“重生”,仿佛只是带着某种目的突然闯入她的生活,留下一串未解的谜团。 江缱冷冷地注视着姜曳,心中隐隐不安,这次重逢,显然不仅仅是一次偶然的相遇。 “你来找我做什么?” 姜曳偏了偏头,白皙的侧脸落下几缕发丝,微微挡住了脖子左侧的两颗痣,“你不好奇为什么你的研究有大量的投资?” 江缱注视着姜曳,目光中带着困惑和警惕。 这个站在她面前的女人,曾经对她强行标记、留下一连串无法磨灭的记忆,后来却在一场意外中“死去”,消失得无声无息。 如今再度重逢,竟然是以她研究项目“贵人”的身份——这实在让江缱无法理解。 “你是……”江缱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震动和不解,眼神冷冷地扫过姜曳的脸,“为什么要出资?你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 姜曳偏了偏头,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以为我为什么回来?不过是恰巧看到了你的研究方向,觉得有些意思而已。” 江缱的目光冷了几分,显然不满她的敷衍,语气不悦地追问道:“这些年你到底在哪儿?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姜曳微微叹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目光中带着一丝戏谑的回忆:“死了?不至于吧。当年在水里,确实差点没命,想必你还记得那场意外……是吧?”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挑衅般的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江缱的目光闪了闪,“如果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姜汀当时几乎崩溃了。” 姜曳淡淡地笑着,眼底有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意,她慢慢开口道:“江缱,你不好奇吗?这些年我去哪里了,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江缱冷冷地回道:“如果你想解释,现在就是机会。” 姜曳轻轻扬了扬眉,似乎并不在意江缱的冷漠,反倒饶有兴致地回忆起那场险些夺走她生命的事故。 她慢慢地说道:“你知道吗?那一天,水冷得刺骨,冰寒侵入骨髓,我被拽入深水,无法挣脱。四周一片黑暗,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把我彻底吞噬。” 江缱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浮现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她并未打断姜曳的话。 姜曳冷冷地望着远方,仿佛陷入了当年的回忆。她的声音低沉而冰冷,透出一股压抑已久的愤恨。 “你知道吗,江缱?在我还是学生时,就接触到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我当时天真,以为只要够聪明、够努力,就可以在那样的圈子里游刃有余。”她顿了顿,眼中透出一抹嘲讽,“但我错了。他们不允许任何人窥探到真相。” 江缱微微皱眉,语气谨慎地问道:“谁在背后?” 姜曳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轻声说道:“一群隐蔽在科研和政界高层的人。我的导师,是其中的一员。他让我以为自己得到了信任和机会,实际上是希望我能成为他们的‘工具’。他们一直关注我,知道我聪明、有能力,可也知道我不是个会轻易妥协的人。那时候,我无意间接触到一些‘实验’的记录,发现了一些他们不愿曝光的东西。” 江缱微微怔住:“什么实验?他们在做什么?” 姜曳眯了眯眼,低声道:“人体实验,极为秘密的测试。那份记录显示出他们利用普通志愿者,甚至一些失踪人口,作为实验对象……为了验证所谓的生物医药新技术,他们不惜违背所有伦理,甚至以实验为名,进行非法人体试验。” 江缱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这些人到底有多疯狂,竟然利用科研作掩护?” 姜曳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决然:“他们一直这样,只是那些秘密从不外传。我当时年轻气盛,以为可以揭露真相,却不知道自己早已被盯上。正是因为那次接触到他们的机密,我成了目标。他们当时安排了一场‘事故’,制造了一个掉入水中的意外,借此让我永远‘消失’。” 江缱沉默片刻,才冷冷问道:“可为什么后来没有直接杀了你?” 姜曳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眼神中带着阴郁:“因为他们发现我昏迷了,但没真正死去。与其直接杀我,倒不如监视和控制我,看看我还能再为他们挖掘出多少有价值的信息。他们把我带到一个隐蔽的实验基地,像囚犯一样严密监控,每天都有人看着我。对他们来说,我是个潜在的‘资源’——一个可以被利用的实验体,也许在某个关键时刻还可以被替代,成为某项实验的牺牲品。” 她轻轻笑了笑,带着一丝自嘲:“当时我才明白,原来自己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个活着的‘备用品’。如果被迫屈服,我就失去了所有对抗的机会。于是我选择配合他们的实验,装作无害的模样,暗中积累信息,等待逃跑的时机。” 江缱默了片刻:“所以,你不仅逃出来,还反利用了他们的技术和数据?” 姜曳点点头,又笑了:“我趁他们放松警惕时,将实验数据拷贝下来,用这些数据作为筹码,暗中建立起自己的情报网络。我表面上‘消失’,但*一直在监视他们的动向。也是借着这些资源,我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才能支持你的研究。” 她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意,“他们想让我死,可是他们的技术,却成了我复仇的武器。” 江缱沉默片刻,逐渐明白了姜曳的意图。 她冷冷地看着姜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信任:“所以,你回来是为了什么?仅仅是帮我,还是另有所图?” 姜曳轻轻笑了笑,眼神深邃又充满玩味,缓缓说道:“帮你,只是顺带的。真正吸引我的是这项研究,它的潜力比你想象的还要大。而且……”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危险,“某些人,欠我一个交代。” “然后呢?”江缱面无表情地问道。 “然后?那才是我真正开始的地方。”姜曳低低笑了笑,眼神深邃而危险,“我用那些数据威胁了他们,在他们的圈子里逐渐建立起属于我的网络,积累了资源和财富。” 她缓缓靠近江缱,目光中带着一种炙热的占有欲,“而你的研究方向,正是我所有计划中的关键一环。我回来了,阿缱,不是为了与你旧情复燃,而是要你亲眼看到,我将如何改变这一切。” “我们没有旧情。”江缱的眼神冷冽,“况且你以为我会站在你这边,帮你完成这些阴谋?” 姜曳微微一笑,眼神中透出一丝坚定:“你可以不情愿,但你别无选择。” “你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继续利用这些技术,制造出更多的牺牲者?阿缱,这项研究本来就是你的心血,你更清楚它的潜在价值与风险。我只是提供资源和手段,而你,是掌握真相的人。” 江缱沉默片刻,目光冷冽:“你这是在威胁我?” 姜曳收起笑容:“不,阿缱,我只是给你一个选择。你可以继续保持你的冷静和无动于衷,但我需要的是一个真正清楚这些人所为的合作伙伴。我不需要威胁你,因为——” 她顿了顿,唇边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意,“你心里清楚,这件事你早已无法抽身。” 江缱的手微微攥紧,她瞪视着姜曳,心中燃起一丝被操控的愤怒。 但就在她即将反驳之际,路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顿时停下对峙的姿势,目光齐齐看向路口。 来人缓缓走进,纪今瑶带着几分疑惑的神情,她本是来找江缱讨论实验进度的,没想到刚走出实验室,就看见两人气氛微妙地站在一起。 纪今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眼神中隐隐透出一丝戒备和好奇。 “江教授……是我打扰了吗?”纪今瑶的声音带着一丝试探,显然对眼前的情景有些疑惑。 姜曳看了纪今瑶一眼:“这位是你的同事?她好像并不知道我们在谈什么‘重要’的事情。” 江缱强忍住内心的复杂情绪,面色冷淡地回答道:“稍等片刻,我稍后再和你讨论实验进度。” 纪今瑶的眉头微微一挑,点了点头,目光却忍不住再次投向姜曳。 她显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位陌生女人并非普通人,而是与江缱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她站在路边,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疑问分明。 姜曳瞥了一眼纪今瑶,随后转身看向江缱:“看来你现在的环境还不错,身边不缺合作的人。” 江缱皱眉,冷冷道:“这些人和你无关。” 姜曳轻轻一笑,似乎对她的冷淡不以为意:“是吗?阿缱,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无视多久。” 说罢,她凑近了些,手指一顿一顿地往上,将她的扣子扣到了第三颗。 随后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衣领,“好了,这才乖。” 纪今瑶看向江缱,发现她身子紧紧绷着,似乎想逃离,却没有办法动弹。 望着姜曳离开的背影,心中浮起更多疑惑。 她转头看向江缱,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江教授,刚才那个人……她是谁?为什么她说话的态度那么奇怪?” 江缱没有正面回答,身子缓缓放松下来:“这是我的私人事务,不必多问。” 纪今瑶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心中对江缱和姜曳的关系更添几分好奇。 夜已深,江缱在裴安的住所门口站了片刻,带着几分疲惫推门而入,自从姜曳回来,她一直心绪难平,这只阿拉斯加倒成了她唯一的陪伴。 灯光柔和地洒在她身上,熟悉的场景让她的心绪稍稍平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默默走到裴安的衣柜前,犹豫了很久,手指停在几件衬衫上,指尖甚至有些发抖。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明明只是来帮裴安照顾浅浅,没理由在她的衣柜前徘徊。 但某种心底的冲动却驱使她小心翼翼地取下一件浅蓝色的衬衫,指尖触碰到衣料的瞬间,她的耳根立刻泛红,似乎被抓包一般,心跳加速。 这时,浅浅突然蹦到她旁边,蹭了蹭她的腿,一副要闹腾的模样。 江缱低头看了看一手抓着的衬衫,一手握住浅浅的项圈,忍不住笑了笑,自言自语,“你戴这个,就像她戴警环。” 浅浅仰头看着她,仿佛不满她的调侃,汪汪叫了两声,眼睛亮亮的,盯着她手中的衬衫不放。江缱被它逗得失笑,却在这静谧的夜里感到一丝羞赧。 她低头望着手中的衬衫,终于忍不住将脸埋进去,轻轻嗅了嗅,那淡淡的玫瑰焚香似乎还残留着裴安的气息,带着一丝让人安心的温暖。 就在此刻,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裴安的名字。 江缱被吓得手一抖,几乎条件反射般把衬衫藏在身后,深吸一口气才接通电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江教授,家里这么安静,是不是浅浅又睡了?”裴安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弄,似乎并不着急进入正题。 江缱勉强掩饰着尴尬,故作镇定地答道,“是啊,它很乖。” “是吗?”裴安的声音忽然停顿了一下,紧接好像忍着笑意,“那你手里抱着的东西是我的衬衫吗?江教授,你刚刚,好像藏得有点急。” 江缱心头一紧,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攥着那件衬衫的一角,露出了一小块布料。 她不禁脸上一热,尴尬地咳了一声,努力维持冷静,“你别多想,我只是刚好拿起来,准备叠一下而已。” 裴安在电话那头低笑了一声,似乎对她的窘态看得一清二楚,“江教授还真是‘刚好’啊,拿我的衬衫嗅一嗅,是想确认我是不是还在吧?” 江缱抿了抿唇,强装镇定地转移话题,“浅浅今天很乖,不闹腾了,任务辛苦的话就早点休息,别总胡思乱想。” “我倒不介意江教授‘多想想我’。”裴安揪着不放,笑嘻嘻道,“下次我再留下几件,方便你‘随时取用’。” 江缱摇了摇头,勉强抑制住红到眼尾的尴尬,“裴安,你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吧。” “那你就‘寸步不让’啊,江教授。”裴安轻笑着回应,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宠溺,仿佛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她的温柔。 江缱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眼神却不自觉地透出一丝疲惫,抚摸着浅浅的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 她知道自己今晚的状态不佳,但还是不想让裴安看出异样。然而,裴安显然并不那么轻易放过她。 裴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语调带着几分关切的试探,“怎么听起来好像今天有点不对劲?浅浅真的没有闹你?” 江缱低头抚摸着浅浅的头,装作无所谓地说道,“它很乖,倒是你,一直盯着我干嘛?” “我盯着你是怕你出什么事,毕竟你这表情,可不太像平时的江教授。”裴安微微眯了眯眼,神情透出一丝探究。 就在此时,浅浅突然撒娇似的抬头,蹭了蹭江缱的手臂,江缱伸手摸了摸它,衣领微微晃动,露出那颗扣子——她平日里总是规整地扣到第三颗,而今晚,却只扣到了第二颗,微微敞开的衣领显得有些随意,甚至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慵懒和疲惫。 裴安的目光瞬间一凝,挑了挑眉,“江教授,今晚的扣法有点随意啊,平时不都是整整齐齐的吗?你今天是打算换个风格吗?” 江缱一怔,显然没想到她会注意到这点,淡淡回应道,“任务辛苦的可是你,不用在我的衣领上找乐子。” 裴安轻轻笑了一声,“我只是在想,江教授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和我说?平时你不是这么随意的人。” 江缱微微蹙眉,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生生止住。 她抬手轻抚浅浅的头,眼神在片刻间透出一丝挣扎,最终只是轻声道,“有些事,不值得提而已。” 裴安安静地望着她,眉头轻轻皱起,试图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却也不再追问,只是低声叮嘱道,“无论什么事,记得我在这边,有需要就告诉我。” 挂断电话后,江缱看了看手中的衬衫,半是无奈半是释然地叹了口气。 浅浅凑过来蹭了蹭她的手,似乎对她方才的举动表示赞同一般,尾巴轻轻摇晃着,让这个夜晚的安静多了几分温馨。 第二天,实验室里,助理小陈抱着一堆文件进来,高高的纸张都要把她的头顶挡住了,她艰难道: “江、江教授,院里现在要开会,您现在有时间过去吗?” 江缱上前帮她抱文件,小陈看着她轻松的样子,心中暗暗感叹,长得高就是好啊,这一大堆文件在她手里跟几个手抓饼似的。 她微微颔首,声音一贯平静,“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小陈感激地松了口气,目光落在江缱的手上,稍微愣了一下。 做实验时一般是不会戴什么首饰的,但是她发现江教授的手指上有一道淡淡的戒指痕迹,虽然不算明显,但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清晰。 难道这就是江教授的“对戒”?- 会议室里,院里的高层正围坐在一起讨论最新的研究计划。 江缱因为实验安排,迟到了一会儿。她推开门时,目光在众人间扫过,却停在了姜曳身上。她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李院长坐在主位上,神情微笑,看向姜曳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赞赏,“姜博士能回来,真是我们研究院的幸事。各位,这位是姜曳博士,大家应该都听过她在国外的成果。这次特别邀请她作为‘特邀顾问’,协助我们加速项目进展。” 江缱听到“特邀顾问”四个字,眉心微微一跳,心底涌起一丝不悦,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坐下,保持着沉默。 就在这时,坐在对面的林主任笑着起身,带着些讨好的意味说道,“姜博士,真是我们院里的荣幸啊,您在业内的成就可谓响当当。我们项目上的难题,还真希望您能提供一些新的思路。” 姜曳轻轻一笑,语气不急不缓,“林主任谬赞了,我只是带着经验回来,能帮到大家就好。不过,既然我回来了,确实会对项目进度做些干预,毕竟我更擅长效率至上的工作方式。” 听到“干预”两个字,江缱冷冷地开口,语气中透出一丝不悦,“姜博士,你的确很有成就,但希望‘干预’不会影响我们既定的研究方法。毕竟每个项目都有不同的节奏。” 李院长看了江缱一眼,咳嗽了一声,打圆场道,“江教授,姜博士的确是应我们邀请而来,她的经验对我们有极大的参考价值。我想这会是一次难得的合作机会。” 姜曳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江缱身上,带着一丝挑衅,“江教授多虑了,我对你的研究风格很了解,不会轻易改动。但有些细节上,我会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毕竟我的时间有限,希望我们的合作能高效一些。” 江缱的目光微冷,声音中透着坚决,“每个项目有自己的规律,追求速度并非所有项目的最佳选择。” 听到这话,姜曳神色微妙地转了转,随后语带暗示地说道,“那得看项目的负责人愿不愿意配合了。院里让我来是为了更好地推进研究,这一点上,我认为效率确实很重要。” 李院长点了点头,显然赞同姜曳的观点,“江教授,姜博士说得有道理,适当提升效率能给我们节省不少资源。” 江缱深吸一口气,静静地看着姜曳,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研究不是随意加速的工程。为了保证成果的可靠性,我认为应该尊重科学规律,而不是盲目追求效率。” 姜曳闻言笑了笑,“江教授真是一如既往的坚持啊。不过,院里既然特意邀请我回来,想必是看中了我的方法和经验。我会尊重你的研究,但也请你配合我的工作方式。”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愈发浓烈,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无形的对抗。 其他人都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生怕一不小心卷入其中。 李院长皱了皱眉,缓和气氛道,“好了好了,姜博士和江教授都是我们院里的重要人才,各有风格,这也是我们的优势。既然大家要合作,互相体谅一下,毕竟目标是一样的。” 江缱冷冷看了姜曳一眼,心里明白姜曳并不打算真心合作,而是趁机插手她的研究,然而在众人面前,她只能克制住不悦,勉强点了点头。 “明白了,我会配合。” 会议接近尾声,李院长宣布散会后,众人陆续起身离开。 江缱整理着手中的资料,就在她转身之际,姜曳忽然贴近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周围的人都已经离开,会议室的大门在他们身后“啪”地关上,空气中顿时只剩下她们两人。 江缱冷冷看着她,眼神中透着警告,“姜曳,这里是研究院,不要做和研究无关的事。” 姜曳微微一笑,“我只是想提醒你,江教授,当年前院长为什么放下这个研究?如今你重新拾起它,恐怕没那么容易甩开我。” 江缱微微眯起眼,语气带着一丝隐忍的愠怒,“我的研究与你无关,你最好收敛一点。” “收敛?”姜曳忽然笑出声,随即压低声音,靠得更近,“江教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真让我怀念。只不过,你别以为自己现在能毫无影响。” 说话间,姜曳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掠过江缱的脖颈,仿佛带着某种暗示性的威胁。 江缱本能地想后退,却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袭来,体内涌起一丝异样的躁动——那是属于姜曳的强行标记的信息素,仿佛某种无形的枷锁再次笼罩在她身上,让她瞬间感到窒息。 江缱硬生生顶着压力退了半步。 姜曳仰起头,明明是自下而上的望着她,压迫感却愈发加重,“阿缱,你该不会忘了这感觉吧?我还记得你当初有多……依赖我。” 第43章 “你一向不喜欢打抑制剂。” 江缱的脸色瞬间苍白,怒意蒸腾,却无法彻底挣脱那股压制性的气息。 她咬牙切齿地低声道,“姜曳,你这是在滥用标记……!” “想举报我啊?”姜曳笑得更深,仿佛并不在意,轻声回道,“尽管去试试,看院里会不会因为‘旧情’而给你一次宽恕。” 说罢,她忽然撤回手,留下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缓缓退后一步。 就在江缱竭力稳住呼吸,心跳逐渐平复时,姜曳低声丢下最后一句话:“后天的会议上,好好表现,江教授。我会看着你。” 话音未落,她径直走出会议室,留下江缱一人站在原地,她握紧了手中的文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江缱目送姜曳离开后,内心的情绪久久无法平复。 她缓缓靠在椅背上,心中充满了复杂的矛盾与纠结。手机在桌面上震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拿起,屏幕上显示的是裴安的来电。 接通后,裴安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江教授,我听说今天院里有些动静,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江缱犹豫了一瞬,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手机,内心挣扎着是否要告诉裴安。 她并不想让裴安担心,更不想把她卷进这场未了的纠葛中。 她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没什么,不过是些旧人旧事。” 裴安沉默了片刻,似乎察觉到了江缱话语中的隐晦。 她的声音多了一分柔和:“阿缱,你知道我不希望你一个人应付这些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随时告诉我。” 江缱闭上眼,试图掩盖住内心的波动。裴安不在自己身边,哪怕是再关心,眼下也无能为力。 更让她纠结的是——姜汀是否有权知道姜曳的回归。这消息如同一颗定时炸弹,一旦告知,姜汀的反应将难以预料。 她思绪纷乱,久久没有回应,直到裴安的声音再次响起:“阿缱,别让这些过去的阴影影响你。你可以不说,但我希望你至少别再一个人扛着。” 江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回应道:“我知道。裴安,你专心做好你的事吧。我会……想办法处理的。” 挂断电话后,江缱仍然陷在纠结中。 如果姜汀知道姜曳的消息,必然会不顾一切地去面对,可她不希望自己仅有的安稳生活被卷入更深的漩涡中。 指尖掠过手机屏幕,她几次打开与姜汀的对话框,却始终没有发出那条消息。 江缱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不告诉姜汀。 姜汀的性格冲动、直接,一旦知道姜曳回来的消息,肯定会立刻采取行动,不顾一切地去对质。 这不仅会让局势更加复杂,还可能将她自己和姜汀都推入更危险的境地。 她缓缓将手机放下,凝视着桌上那份会议资料,心中压抑的情绪逐渐平息,但隐隐仍带着一丝不安。 她需要时间,先摸清姜曳的意图,再考虑如何应对。 但她也清楚,这样的隐瞒只是暂时的。迟早,姜汀会知道真相。而在那之前,她必须为自己和姜汀做好准备,确保姜曳不会轻易得逞。 这时候,她屏幕上又跳出几条消息,拿起手机一看,裴安将她拉进了外勤组的小分队群聊,群里消息立刻跳了出来。 【裴安:欢迎江教授莅临本群!】 【江缱:……】 【温若芸:呦!江教授亲临!@江缱江教授,我这考试的成绩,是不是可以……稍微松松手?】 【江缱:你的考卷早批完了。】 【阮景:哈哈哈,温若芸你就死心吧,人家江教授可是铁面无私】 【江缱:只是每份考卷都不应该特殊对待。】 【左承平:@江缱江教授您好!我是左承平!虽然我考试过了但……有机会跟您交流一下学术吗?】 【江缱:周一到周五晚上六点后有时间。】 【姜汀:??谁让她进来的??】 【裴安:是我。怎么,你有意见?@姜汀】 【姜汀:当然有意见!她来我们外勤组干嘛?又不执行任务!这地方可是我们私人地盘啊!】 【温若芸:外勤组就不搞学术交流了?】 【姜汀:你搞个屁,就你最搞不了】 【温若芸:[微笑]下班等着】 【温若芸:[小猫wink.jpg]哎呀江教授,人家不是一直都这么凶的哈,只是姜汀这人欠揍。】 【江缱:嗯。】 【姜汀:?】 【温若芸:冒昧问一句哈@江缱@裴安】 【裴安:别问】 【江缱:你说】 「江缱撤回了一条消息」 【江缱:别问】 【温若芸:……】 群里一片寂静——仿佛都在消化这奇妙的操作。 几秒后,姜汀突然忍不住哈哈大笑,整个人都快笑倒在左承平身上,拍着她肩膀道:“哈哈哈,江缱这是怎么了?这、这也太乖巧了吧!以后是不是裴姐一句话,她立马就‘遵命,遵命’?!” 左承平憋着笑,忍不住比划了一下:“下次裴姐让她泡杯茶,她该不会直接冲去倒水了吧?” 姜汀笑得更大声:“太搞笑了,以前在我家的时候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现在成小跟班了?” 裴安单独给她发来消息。 【裴安:心情好点没?】 【江缱:你拉我进群,就是为了让我“心情好点”?】 【裴安:不然呢?你平时一个人在实验室埋头研究,脸上都是‘生人勿近,熟人更是滚开’,谁敢随便靠近你?正好大家都在,热闹点,也能让你放松一下】 【江缱:你的“放松”方式倒是别具一格】 【裴安:我觉得挺有效啊,起码你今天多回了几句,不再一味沉默了。还有,我可不想让你总是独自承受情绪】 【江缱:我没什么情绪】 【裴安:是吗?那刚才在群里撤回消息的时候,你脸上的表情是不是也很“冷静”?】 【江缱:好吧,谢谢你,也许我确实需要点“热闹”,不过,不要太频繁。】 【裴安:不要对我说谢谢,要谢就亲自来亲我一口】 江缱低头打着字,闻言终于笑了,慢吞吞回复道:【明白了】- 次日,江缱迅速翻阅了一下桌上的文档,眉头微微蹙起。 她很快注意到一项实验数据的误差超出预期,正打算和助理们商讨改进方案时,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抬头一看,是姜曳。 姜曳面带淡淡的笑意,走进实验室,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江缱身上,“江教授,不介意我旁听一下吧?正好最近院里让我参与你的项目,看看能否提供些帮助。” 江缱神色一滞,眼神闪过一丝冷淡,却依旧保持礼貌,“不介意。”语气中不带一丝情感波动,仿佛姜曳只是普通的同事。 小陈看着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虽有疑惑,但聪明地选择安静离开,将空间留给她们。 实验室内一时只剩下两人,气氛仿佛凝滞一般。 姜曳走到江缱旁边,俯身扫了一眼她刚刚翻阅的文件,语气轻描淡写,“数据偏差的原因找到了吗?我记得你以前是不会容忍这种误差的。” 江缱淡淡瞥了她一眼,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指尖轻轻敲了敲文件,“还在分析,准备重新校对样品数据。” 她的声音依旧冷静,带着习惯性的专业距离,仿佛她们之间并没有过去的纠葛。 姜曳轻轻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如果需要帮忙,可以直接说,毕竟现在我们是‘合作伙伴’。” 她刻意加重了“合作伙伴”几个字,眼神中闪烁着若有若无的意味。 江缱抬眼看着她,平静如水,“不劳烦你了,我习惯自己处理。” 姜曳微微一顿,嘴角笑意更深,“你总是这么要强,不过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等。” 说完,她随手拿起一份实验记录,若无其事地翻看着。 江缱深吸一口气,眼神冷冽地扫了姜曳一眼,压下所有复杂的情绪,转身投入实验台前,沉默中更显得冷静而专注。 良久,小陈过来敲门道,“江教授,额……姜博士您也在啊,现在已经很晚了,教授您还不去吃午饭吗?” “我不饿。” “现在就去。”姜曳对小陈笑笑。 “哦、哦,那我叫她们单独给你们留饭哈。” “辛苦了。” “走啊,阿缱,我看今天食堂有小炒牛肉,你不是最爱吃那个了吗?”姜曳点了点她的肩膀。 薄荷味的信息素缓缓蔓延开来,江缱的脊背瞬间僵硬,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不。饿。” “走。”姜曳笑眯眯道。 江缱被深度标记过的腺体“突突”跳着,一股无法反抗的隐形的力道让她抓着实验桌的指尖都泛了白。 姜曳突然收了信息素,“小陈特意给你留了饭呢,你要是不去,不是让她难堪吗?还浪费粮食。” 江缱沉默片刻,站起身来,姜曳快步跟上,与她并肩走着。 江缱瞥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比较虚弱,脸色很白,有一种病态的破碎感,太瘦了,也许是这些年过得不太好。 江缱步子慢了些,垂眸看着地面。 如果、如果以前没有发生那些事情,也许她们会一直是很好的朋友。 而姜曳心想,她还是吃软不吃硬,这就好办了。 如果以前她没有采取这么激进的手段,也许、也许江缱就是属于她的了,不会爱上那个名叫……裴安的Omega。 “对了,”姜曳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她手上,“你的手机屏保是谁呀?很漂亮呢。” 江缱把手机装进口袋,拉起拉链,“没谁。” 姜曳轻笑一声,微微眯眼,“没谁?这么紧张干嘛呀,阿缱。” 江缱没有回应,脸色冷淡,步伐不变。 姜曳忽然凑近了些,“是她吧?我听说她最近在外地执行任务,怎么,不想她吗?” 江缱的指尖微微一颤,但很快平静下来,“跟你没关系。” 姜曳看着她僵硬的表情,嘴角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那是最好了。其实啊,阿缱,如果你想,我还可以帮你联系她调回来呢,毕竟我的人脉可是很广的。” 江缱停下脚步,转头直视她,“不要干扰任何人的人生决定。” 姜曳顿了顿,随即耸肩,笑得漫不经心,“当然不会。只是觉得你呀,有点可惜了,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江缱说,“我自己的选择,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她不再理会姜曳,快步走向食堂。 时间不早了,食堂人不多,只有几个员工零零散散地用餐,她却觉得空气变得压抑无比,四周都是姜曳带来的沉重气息。 她本想独自快步走进去,却被姜曳一把拉住,姜曳的指尖贴在她的手腕上,温热的触感让她浑身一僵,仿佛被某种无形的锁链束缚住。 “江教授?”旁边的小陈看到她们,露出微笑,“我们特意留了你最喜欢的小炒牛肉,还加了一份汤。” 江缱微微点头,努力维持着平静,“谢谢。” 她匆匆走向座位,选了个角落坐下,恨不得姜曳不要再跟过来。 然而,姜曳却步步紧随,径直在她对面坐下,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就像狩猎中看着猎物一般。 “阿缱,”姜曳靠近一些,声音轻柔却带着蛊惑,“真的不回忆一下?你还记得小时候吗?我们一起放学回家,你总是那么依赖我……那么信任我。” 江缱的手指紧紧攥住餐具,指尖发白,心中有一股翻涌的愤怒与屈辱。 她小时候确实把姜曳当作最好的朋友,觉得她温柔可靠,可以依赖。 然而一切都在那个夜晚破碎,那个她本以为永远不会背叛她的人,却狠狠地撕裂了她的信任,强行标记她,侵入她的世界,夺走她的自由。 “小时候我真的以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江缱低声道,目光冰冷,“可是,你毁了我所有的信任。姜曳,我从来没有接受过你,也不会。” 姜曳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淡然的模样。 她轻笑一声,低声道:“是吗?可是标记就是标记,阿缱,不管你怎么抗拒,它依然存在。这可是我们之间永远无法切断的纽带。” 江缱被姜曳的指尖紧紧压在肩上,薄荷味的信息素在她身周弥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姜曳嘴角带笑,面色略显苍白脆弱,“逃得再远,印记也还在,不是吗?” 江缱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怒意,但还未开口,温若芸便不紧不慢地走进了食堂,手里还拿着一盒外带的饭菜,正随意地抖着餐具盖上的水珠。 看到两人僵持的情形,她停顿了一下,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姜曳一眼。 “哎哟,江教授,什么情况啊?特意找个角落和老朋友叙旧?”她语调轻松,把指尖夹着的烟按灭在水里。 姜曳看了她一眼,冷淡地问道:“你是谁?” 温若芸轻轻一笑,不慌不忙地靠近几步,站在江缱身侧,“我?一个吃饭的路人而已。倒是您,刚刚的信息素,霸道得差点让我误会是标记现场呢。” 姜曳的笑容瞬间冷了几分,“江缱身边的人,还真是别具一格。” 温若芸无视她的冷淡,轻轻瞥了江缱一眼,装作无意地说道,“对了,江教授,裴安这几天出任务,好像还专门问过您有没有好好吃饭。我说呢,您今天是不是也该吃点?” 江缱脸色一僵,轻轻点头,“我知道。” 姜曳挑眉,“裴安?那个外勤部的Omega?看来你还真是对她上心得很。” 温若芸轻轻咳了一声,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您是她的谁啊?江教授该对谁上心,可轮不到外人来评头论足吧?” 姜曳目光在温若芸脸上停留片刻,淡淡地道,“不自量力。” 温若芸轻轻一笑,伸手拍了拍江缱的肩膀,仿佛无意地说道,“江教授,咱们食堂的饭菜可是比某些人的‘友情’靠谱多了。走吧?别让在乎你的人失望。” 江缱看了她一眼,嘴唇微微抿紧,最终用力甩开姜曳的手,“我还有实验,先走了。” 她和温若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食堂,温若芸嘴角带笑,临走时故意回头朝姜曳抛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奈我何?” 江缱和温若芸走出食堂后,楼道里安静得只听见脚步声。 江缱的脸色冷硬,似乎还在压抑刚才与姜曳对峙时的情绪,温若芸则若无其事地跟在身旁,突然说,“江教授,你最近是不是新研发了一款没啥危害的烟草制品?” 江缱说,“还有一批产品,你可以自己去4-236仓库取。” 温若芸:“真是造福人类啊,科技之光江教授!” 两人刚到楼道拐角,温若芸停下脚步,轻轻拍了拍江缱的肩膀,“哎呀,江教授,你可别老这么绷着,容易早*生华发。” 江缱侧过头,微微蹙眉,“不该说的,就不要提。” 温若芸抿嘴笑了笑,“行了行了,不提了。不过,你也别太小看我。这么点小威胁,还真不够让我撤退。” 江缱的眉头稍稍舒展开些,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她不会轻易放过你。” 温若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那又怎么样?总不能看着你被人钳制吧?你啊,太不擅长拒绝她了,这种事还是交给我比较好。” 江缱脸色有些复杂,她看着温若芸,嘴唇微动,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 下午三点整,温若芸回到办公室时,发现自己桌上摆着一叠新下达的项目文件,任务紧急且复杂。 她略微扫了一眼,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些文件似乎经过精心安排,分配给她的项目都是最棘手的部分,且与其他部门的协调工作明显增加了难度。 她立刻意识到,这很可能是姜曳的手笔。 她冷笑一声,轻轻敲了敲文件夹边缘,心中暗自决定,既然姜曳想用工作压垮她,那她就要将这件事处理得漂亮,让对方知道,她温若芸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晚上九点,温若芸加班到深夜,依旧留在办公室,独自翻阅文件。 此时,她听到手机振动,拿起一看,是一条匿名短信,内容简短却带着明显的威胁:“适可而止,别惹不该惹的人。江缱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温若芸看着短信,哼笑一声,朝姜汀招了招手。 姜汀过去,“干嘛?” 她咬着烟上下一挑,“火机有没,给我点烟。” 姜汀:“卧槽?我是你跟班儿啊?” 温若芸随手将手机放回桌面,“别废话,今天遇到一个怪人,让我心情很不好。” “行吧,祖宗,”姜汀嘟囔道,拢着手给她点上,又问,“什么怪人,谁?” 温若芸深吸一口,别说,这新产品还挺带劲儿的,眯了眯眼,有些不习惯地咳了一声,“说了你也不知道。” “滚吧你。” 赢峙像烟雾报警器一样“viwuviwu”就过来了,“这么大个禁烟的标志看不见是吧!不要以为你是omega我就不踹你了!” 姜汀连忙闪到一边,这下可不管她的事了吧。 赢峙上去又是踹她一脚,“谁让你带打火机的?!” 姜汀哀嚎,“这也要踹我啊!赢队你怎么还不踹她!” 温若芸:“赢队~刚才人家有点没忍住,这就灭了!我乖乖的!” 夜深,江缱回到宿舍,坐在电脑前,拨通了裴安的视频。 屏幕那头,裴安似乎刚从任务现场回来,脸上还带着些疲惫。江缱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江缱问,“你在干什么?” 裴安一笑,镜头晃动间,她拿起桌边的抑制剂,用熟练的动作准备打针,“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打抑制剂啊。” 江缱的目光紧锁着屏幕,几秒后,她低声道,“……别打了。” 裴安的动作一顿,微微挑眉,目光含笑地望着屏幕,“那怎么办?你来帮我?” 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瞬间凝固,江缱沉默片刻,目光中掠过一丝压抑的情感。 终于,她开口,声音低哑而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情绪,“……嗯。我把休息日调到这三天,我去找你。” 裴安愣了愣,“江教授……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见我?” 江缱淡淡道,“你一向不喜欢打抑制剂。” 裴安笑了笑,语气缓了几分,却依旧带着那份轻佻,“是啊,那你不来,我怎么解决?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江缱轻轻叹了口气,“一个人在那边,辛苦吗?” 裴安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意外江缱会说出这样的话,眼神中的笑意稍稍收敛,变得认真起来。 她靠近屏幕,轻声回应,“我倒觉得挺好,能有你在视频里看着我,已经不算太糟糕了。” 江缱的目光微微动摇,终于低声说道,“别说这种话了,我很快就会到你身边。” 视频结束后,裴安正准备合上电脑,却发现邮箱里多了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她点开邮件,内容让她眉头一蹙。 邮件里没有更多的内容,只有一句话和一张模糊的照片。 “江缱过去的事,你知道多少?” 第44章 “好喜欢……被你标记。” 她知道多少? 裴安的手指悬在鼠标上,凝视着屏幕上那一句话。 照片模糊不清,但她依稀辨认出一个身影,轮廓熟悉而又模糊,似乎是江缱年轻时的模样。 然而,裴安对江缱过去的了解仅限于零星的只言片语,江缱从未主动提及更多细节。 上次她们还因为姜曳吵了一架。 她陷入短暂的沉思,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敲击着桌面,仿佛在斟酌着如何应对这封邮件带来的暗示。 显然,发件人意图挑起她对江缱过去的疑虑。然而她迅速打消了自己内心那一丝动摇,裴安很清楚,这种未知的邮件更像是一种试探。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把邮件标记为未读并移至一边。 她知道,这可能只是一个开始,但她也清楚,江缱的信任来之不易,她更不想因为一封无名邮件去质疑她- 江缱的假期调动在研究院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她平日里沉稳可靠,是团队里的主心骨,突然请假让人措手不及。 首先,助理小陈一早到办公室就发现江缱的办公室空无一人,桌上留了一些尚未整理的文件。 她顿时感觉不对,赶紧跑去找项目主任汇报情况。 主任正埋头处理数据,听见江缱请假,愣了片刻,眉头立刻皱成一团。 “她怎么没提前交接?今天的实验谁负责?”主任急促地问。 “我……我也不知道,”小陈吞吞吐吐地回答,“好像她突然调了假期。” 主任深吸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联系其他组员,临时开个会议,把江缱负责的内容分配下去。”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但依旧掩盖不住眉间的焦虑。 很快,研究院的小会议室里聚集了好几位核心成员,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紧张和迷茫。 江缱平时独自处理的工作量巨大,许多实验细节只有她了解清楚。 大伙儿面面相觑,几乎没人敢接手。 “我只能负责整理数据,”一位数据分析员迟疑地说,“但江教授的数据模型,她自己设定的,我不太敢动。” 另一位研究员附和道:“江教授一直自己在跟进,她有很多独特的参数和思路,我们贸然调整怕是会出差错。” 会议室里一时陷入沉默,主任深深叹了口气,心知这局面难以解决。 她无奈地站起来,说:“大家先各自分头试试,把她负责的几块工作拆开,能处理多少就处理多少,尽量保持实验进度。” 与此同时,小陈继续翻找江缱的桌面文件,试图找到任何可供参考的记录。 她内心暗自祈祷,希望她能在飞往目的地前回复一条信息,给予些许指引。 然而手机依旧静默,她只能带着焦虑继续翻阅那堆她留在桌上的文件。 会议室里,大家正埋头各自分配着江缱的任务,气氛一片紧张,忽然有人低声嘀咕了一句:“江教授这次怎么请假这么急?谁知道她去干嘛了?” 小陈闻言,抬头四下看看,凑近了几分,压低声音带着些神秘的语气说道:“听说她这次是特意调了假期,难道是去见什么重要的人?” 坐在一旁的纪今瑶一边整理江缱的实验记录,一边笑道:“这么着急?不至于吧,江教授不是一向很理性冷静吗?”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翻阅资料的手一顿,双眼微眯,闪过一丝了然。 “就是,”小陈的眼神带着几分揶揄,“但越是冷静的人,一旦突然调假,这事儿肯定不简单啊。” 这时,数据分析员也凑了过来,故意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江教授最近和外勤组的一个人走得挺近的,是不是去见那个特别‘照顾’她的人了?” 会议室里顿时窃笑声一片,大家虽然对江缱平日的严肃工作态度颇为尊敬,但对她私下的生活也不免心生好奇,纷纷开始猜测。 纪今瑶忍不住笑了笑:“行了行了,八卦可以,但今天的工作得先解决完,咱们总不能让江教授回来收拾烂摊子吧。” 虽然大家嘴上应着,心里却暗自想着,这次江教授究竟是为了谁而匆匆调假,竟然连一直严谨的工作也放下了? 在忙乱中,她们的目光不时扫向江缱空荡的办公桌,那张她平日里总坐着的椅子此刻显得格外冷清。 她带来的那种从容和镇定仿佛也随着她的离开而消失了- 江缱匆忙赶到机场,脚步却被接二连三的工作信息牵绊。 就在她通过安检时,手机再次震动,屏幕上显示出纪今瑶发来的紧急信息:“江教授,实验数据的预处理参数我们确定不了,这边又遇到问题了,你方便给个指示吗?” 她皱了皱眉,快速打字回复:“沿用我之前的方案,记得调整误差值,具体细节等我回来再完善。” 回复完消息,她看了眼时间,登机时间只剩不到三十分钟。 正当她准备加快脚步时,电话又一次响起。 小陈的声音显得焦急又带着些歉意:“江教授,实在不好意思,可是我们找不到你最后一组实验的文档,主任有点着急,让我问问您——” 江缱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简单交代几句:“文件在我桌面最左边的夹子里,记得找到后分类保存。” 她挂断电话,心中暗自叹息,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研究院居然乱成这样。 她心里依然悬着研究院那一团乱麻,登机时,她还不忘看了眼手机,确认没有漏掉任何工作信息。 飞行的几个小时,江缱几乎都在回顾接下来的任务安排,尽量压下心中的混乱与隐隐的兴奋。 她知道,尽管这些消息让她几乎误机,目的地却有一个人正静静等着她。 到达目的地后,已是傍晚,江缱拖着行李步出机场,正张望时,便看到裴安站在出口等候。 她穿着一身便装,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接过她的行李:“江教授千里迢迢赶来帮我,可真有心。” 江缱不禁抿唇一笑,轻轻哼了一声,带着些难以掩饰的疲惫,却又忍不住回了一句:“多远也值得。” “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裴安踮脚亲她一口,“真可爱。” 江缱左右看了看,有许多人的目光朝这边聚焦过来,她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这里人多,先回去。”- 江缱一进入房间,就被里面浓郁的信息素惊了一瞬,下一刻便有火热的身子贴上来,将她抵在门上,湿热的舌尖舔舐着她的脖颈。 房里没有开灯,巨大的落地窗印出城市的夜景,红紫的光经过漫反射在玻璃上印出绮丽的色彩,裴安的长发挠在她的下颔,有些痒。 浓郁的玫瑰焚香带着苦,她一闻便软了,裴安还是懂得如何勾着她,她的呼吸渐渐重了。 黑暗中舔吻的声响仿佛就在耳边,红晕悄悄爬上眼尾,一点一点侵蚀她的理智。 她的长发贴在门上,因为裴安顶住的动作碾出流沙的声响,她抬起手,五指插入裴安的发间,两人的心口贴着,说话的共振也颤在一起,她声音有些低沉,唤道,“裴安。” 裴安动作停了停,拥住她劲瘦的腰际,下颔支在她的肩上,轻笑,“带我去洗澡。” “怎么带?”江缱顺了顺呼吸,按开了大灯,暖光披洒下来,看见一如既往美丽的裴安。 裴安吻了吻她的唇角,拉过她绕到她身后,说,“蹲下。” 江缱没有说什么,在她身前半蹲下来,黑亮的长发顺着肩滑落到身前,裴安双手环上她的脖颈,修长匀称的腿盘上她的腰身,得逞的小孩儿似的,“你可以站起来了。” 江缱只好背着她起身,说,“才这么几步路。” 裴安不置可否,埋进她的发间,混着洗发水和木质香,是她的味道,裴安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浴室的瓷白砖瓦光可鉴人,裴安从她身上下来,坐在浴缸边,它开始放水。 裴安的指尖划了划,沾上了一点热水,晶莹的水珠顺着那里滴落,她拉过江缱的手,放在自己白衬衣的纽扣上。 仰头望着江缱,矜贵美艳的面容上满是撩人的妩媚,那双桃花眼微微眯着,在灯光下仿佛洒落的月光。 她清冷冷的面上仍是浮着薄红,在裴安炽热的目光下俯下身子,一颗一颗解开了裴安的衣扣。 江缱红晕更甚,却没有停下,半跪在她身前,鼻间满是她清甜的玫瑰焚香,裴安轻轻抚摸着江缱的长发。 裴安细细地端详江缱清冷精致的面容,她的眼窝较为深邃,双眼皮不是那么明显,长睫盖住了些眼波,此刻因为晴动染上了些红晕,浴室里开始升起茫茫然的雾气。 “在这里吗?”江缱抬起眼望她,灰褐色眸中满是她的倒影。 在浴缸边坐着不安全,而且还会累,江缱扶住她的腰身想起来,裴安轻轻踩住她的心口,半脱不脱的衬衣沾到了些水,贴在皮肤上透出粉色,轻笑,“嗯,在这里。” “好吧,随你。” 江缱身子往下吻过她的小腹,在竖直肚脐处停留了一会儿,裴安虽是普遍认为娇柔的Omega,但平常参加的集训一次不落,身子比某些alpha还要好看。 她张开腿,让江缱跻身进来,江缱半跪在她腿间,低头瞧了片刻,突然笑了。 “怎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裴警官……” “不许说了,吃软糖吗?” “嗯,什么味道的。” “玫瑰味的。” 江缱垂眸,拆开薄薄的糖衣包装,透出淡淡的玫瑰香,她低头慢条斯理地轻轻添了添,糖果的柔软甜美在舌尖融化开来。 江缱将糖放入口中,缓缓抿住,柔软的糖衣在唇齿间融化。 她含着糖,微微抬眼,目光如烟似水,若有若无地朝裴安投来一瞥。 她低声说道:“那我可要好好品尝,不能浪费你的一番心意。” 裴安挑眉,眼神透出几分不加掩饰的炽热,她压低声音,带着一点轻微的喘息,“品尝得……够细致吗?” 江缱刚要说话,嘴里的糖险些掉下来,又被她用舌尖顶了回去,裴安倏然一颤。 江缱笑了,齿间不轻不重地碾咬起来,“挺好吃的,哪里买的?” 裴安低声哼笑,“不卖,专门给你做的。” 江缱“哦”了一声,将嘴里的软糖顶到一边去,双手扶住她的腰身,以免她坐得吃力。 她顿了顿,抬眼扫了裴安一眼,补充了一句,“只是……有点甜过头了。” 裴安挑眉,嘴角微微上扬:“专门给你做的,当然要甜一些。” 她将糖果轻轻顶回唇间,缓缓靠近裴安:“那下次,不如少加点糖,味道刚刚好。” 裴安轻轻一笑:“少加糖?那你可得小心,不然我会觉得……你是在嫌弃我。” 江缱不禁低声回道:“我哪里敢嫌弃裴大队长。” 裴安闻言,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轻声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她抬手,轻轻抚过江缱的发丝,缓缓道:“只是……你可要记住,吃甜的,容易上瘾。” 江缱轻轻一哼,将糖果含在唇间,带着那股淡淡的玫瑰香气,微微抬眼,语气不紧不慢:“那我就……试试看吧,看看这甜味到底能让我多上瘾。” 裴安眯起眼睛仰着头,浴室的灯昏黄暧昧,雾气蒸腾。 等一下。 裴安按住她的发顶,指节缠入她墨黑的长发,娇吟一声轻轻将她推开了些,问,“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江缱有些茫然地仰着头望她,裴安不由自主吞咽一下,她这副模样,倒是比自己撩人多了,她还不自知。 熟练吗?论起熟练,还是裴安更胜一筹吧。江缱有些含糊不清地说,“一回生,二回熟。” 裴安低下头,吻了吻她的眼睛,轻笑,“是吗?有多熟?” 江缱沉吟片刻,重新咬住玫瑰味的软糖,打算直接用行动告诉她有多熟练。 “嗯、阿缱” 她好像在茫茫大雾里看见清晨,阳光透过树林的缝隙照在半明半暗的雾上,一呼一吸之间水汽蒸腾,忽而似有铃响,一只水牛用一边溜圆的灰眼睛看着她,又长又稀疏的睫毛挂着水珠,其实她从没去过田间,也没有见过水牛,一切都是江缱给她的块感过剩。 裴安微微低了头看江缱。 她黑亮的长发上满是湿意,贴着白皙的侧脸,更衬得她肌肤如雪,长睫上也挂着水珠,糖果濡湿润红了好看的薄唇。 江缱也抬头望她,浴室里弥漫着朦胧,面若桃花,妩媚撩人,那双通透清灵的桃花眼里是令人沉溺的温情。 江缱不由自主地更进一步,将隐忍压在心底,私yu蒸腾而上。 那颗软糖慢慢地要融化了,江缱揉了揉她的腰,“放松一点。” 裴安没有回话,呼吸愈发急促了,紧紧扣住江缱的发间,软糖在她口中彻底融化。 滴答。滴答。 又是一轮低潮暗涌,裴安紧紧抱住她,低声说,“现在,标记我。” 江缱默不作声地拨开她湿漉漉的长发,犬齿轻轻厮磨颈后的腺体,低声问,“不后悔?” “嗯。标记我。”她又说。 江缱阖上双眼,轻轻咬破她的腺体,翻涌的信息素注入皮肤,直叫裴安微微一颤。 “好喜欢……被你标记。”她埋在江缱颈窝,轻声喘息道。 “嗯,我也是。”江缱低声回应她。 “你什么时候也让我标记一下?” 江缱脸色一白,雾蒙蒙的浴室中,手指不自觉地缩回,沉默在湿气弥漫的浴室中缓缓蔓延开来。 裴安察觉到她的沉默,疑惑地抬头看向她,“怎么了?不敢让我标记吗?” 江缱垂下眼帘,心中却波涛暗涌,那段被强行标记的记忆像是锋利的刀刃,直插进她心底。 她知道自己被打上了无法抹去的痕迹,成为了别人的一部分,而这层烙印,无论她如何掩盖,都无法真正消失。 “裴安……”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踌躇。 裴安察觉到了江缱的不对劲,微微皱眉,轻轻握住她的手,“怎么了?有什么事你不愿意告诉我吗?” 江缱抬起头,面对裴安清澈的目光,心底涌起阵阵自卑的酸楚。 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不配——不配裴安这样的人,不配这样的纯粹和依赖。 不由得想要退缩,她甚至不敢去想,若裴安知道了她的过往,那份属于她的温柔与爱意是否还会继续停留在自己身上。 “裴安,我……我以前被……”江缱的话在唇间打了个结,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心神。 然而那种无形的束缚感却仿佛深入骨髓,令她呼吸困难。 “你以前怎么样?”裴安的眉头皱得更深,柔声道:“不管发生过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江缱望着她,眼中浮现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轻轻点头,把即将出口的言语咽回心中。 勉强勾起一丝微笑,轻抚裴安耳边的长发,“没什么,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不值得提。” 裴安没有立刻回应,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她轻轻叹了口气,将头埋在江缱的颈窝中,声音柔软又带点撒娇的意味,“江教授啊,你是不是总觉得什么都得自己扛着?不管是什么,都想替我挡在前面。” “你本来就该被好好保护。”江缱的声音有些沙哑,指尖轻轻摩挲着裴安刚被标记过的后颈,像是抚平她心中的疑虑。 “那我就陪着你,等你想说的时候,”裴安轻笑了一声,环住她的腰身,靠得更近,“江教授总是这样,想藏住自己的脆弱,不让我看见。” 江缱轻轻拥住她,喉咙里泛起的情绪压抑住。她知道,裴安的温柔总有一天会让她卸下所有防备,但此刻她依旧没有做好准备。 就在这沉默中,裴安眯着眼,像小猫似的呢喃道:“我困了。” 她轻轻地蹭了蹭江缱的脖颈,带着一丝依赖,声音柔软而慵懒。 她扶了扶裴安,低声说,“你头发还没干。” 裴安垂着头,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软着声音迷迷糊糊地应她,“嗯?干了” 江缱摸了摸,骗人,明明没有,她有些无奈,轻手轻脚抱起她,一站起来头有点儿晕,差点连人带裴安一起摔倒。 她稳了身子,在床边坐下,让裴安好好地靠在自己身上,一手轻轻撩起她的长发,一手拿吹风机替她吹干。 带着些凉的有力手指在她发顶一轻一重地按摩着,在吹风机的嗡鸣声中,裴安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朝阳初升,倾泻的阳光隔着窗帘透进浅淡的金线,裴安轻缓着呼吸,微微睁了眼睛,她双手环抱着江缱的腰身,枕在她的臂弯,这样拥着睡了一夜。 她抬起眼看江缱的睡颜,乌黑的长发挡了些她闭着的双眼,与长睫纠缠在一起,睡梦中的她也是双颊微红,裴安轻笑,看样子,她也是累坏了。 江缱似是感受到她的动作,长睫下的双眼缓缓睁了开,望进裴安纯澈又勾人的桃花眼中。 江缱怔了一怔,依然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随后才轻声问,“你醒了?” “嗯,”裴安点点头,在她怀里说,“你昨晚说梦话了。” 江缱一懵,“什么?” “真的。”裴安一脸正经地望着她,看着她的脸色从疑惑到不信到将信将疑。 “我说什么了?”江缱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裴安的长腿挤进她的腿间。 裴安字正腔圆地学着她的样子低声喘道,“你说‘裴安不要、不行’” 江缱:“” 她确实做梦了。可她从不知道自己会说梦话。 裴安见她从将信将疑到深信不疑再到羞愧不安,忍不住扑哧一笑,告诉她,“骗你的。” 她昨晚睡得可熟了,哪里听得见江缱在干什么? 不过见了江缱这不大自然的脸色,裴安半眯了眼,“嗯?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江缱想起身,避开这令她感到羞赧尴尬的状况。 裴安一把按住她,居高临下地说,“是不是做。梦了。” 裴安好像有些生气,嗔她一眼,“我明明就在你旁边,你居然还要做梦?” 江缱:“” 竟然在生气这个吗? 江缱被裴安的目光锁住,脸上微微泛红,试图掩饰心底的窘迫,却无从下手。 她沉默片刻,正要张口解释些什么,裴安却忽然靠近,笑意盈盈地低声道:“所以,梦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我?” 江缱抿唇不语,半晌才闷闷地回了一句,“……你还是少知道为妙。” 裴安眯起眼睛,似乎有些不满江缱的回避,“江教授,我就在这儿,要什么梦都可以成真,你何必偷偷做梦呢?” 江缱听着她的话,面上却仍保持镇定,“也许……只是梦里的你更温柔。” 裴安一怔,随即俯身凑近江缱的耳畔,“那你可要好好记住,现实里的我,比梦里还要温柔。” 江缱正要出声,却忽然被裴安轻轻按住肩膀,“不过,下次再梦到,不许喊‘不要’了,得是‘可以’。” 一句话让江缱彻底沉默,裴安却满意地拍拍她的脸,转身离开浴室,留江缱愣在原地,心绪涌动。 就在这悸动的瞬间,她忽然想到一个小心思——或许,该找个机会让裴安明白,有些梦,现实里也能更进一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穿着丝绸睡裙的裴安就已经进入盥洗室了,响起哗啦啦的水声,随后响起她有些疑惑的声音,“我的内衣呢?” 江缱想说我没拿,但突然记起昨天好像脱在了浴室里,她怕弄脏,就给收拾起来放进衣篓里了。 “放洗衣机了,我再给你拿一件。” 裴安睡了一夜的长发还没梳,发顶有些不听话翘起的发丝,睡裙包裹着她姣好的身材,穿着棉拖,一副温婉的居家姐姐的样子。 裴安明亮的双眼盯着镜子里的她,说,“我要你帮我穿。” 江缱默了一默,点点头,裴安得逞似的轻笑起来,伸手撩起吊带睡裙下摆。 江缱呼吸一滞,面前的裴安美得叫人心惊,窗帘仍未拉开,半明半暗的光照在她的肌肤上,勾出窈窕身段,隐隐能看尽白皙皮肤下的青筋,再往下是盈盈一握的细腰,紧致平坦的小腹。 江缱连忙移开视线,红着耳尖靠近她,什么话也不敢说,生怕被裴安听见自己的不平静。 可裴安最爱的就是搅乱她的平静。 江缱来到裴安身后,她突然说,“其实以前我就很好奇。” 江缱不明白她想说什么,“嗯?” 第45章 “会怀孕。” 裴安稍稍靠近,眼神在她身上若有若无地游移,“江教授,你这么容易脸红啊,没见过女人的身体吗?” 江缱一怔,脸上的微红愈发明显,轻咳了一声,别开视线,“裴安,你又在胡说什么?” 裴安目光含着几分促狭,“难道真的是我胡说?你以前……没遇到过我这样的?” 江缱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想要回避这个话题,却被裴安巧妙地引着走。 她稳了稳心神,轻声答道:“你是独一无二的。” 裴安的笑意更深了一分,似是无意间提到,“独一无二?江教授说得我都想知道,是不是以前也有过谁在你身边,像我这样,没分寸地撩拨你?” 她说着,指尖顺着江缱的手臂滑下,轻轻触到她的掌心,带着一点点炙热的温度。 江缱的眼神微微一滞,淡淡道:“别胡乱猜测,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 语文不大好的江缱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形容词来形容她,直接卡住了。 “像我这么什么?”裴安的目光细细打量着她的表情,“那我还是挺幸运的,能见到江教授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呢。不过,如果换成别人——我猜,她也会希望独占你的‘冷淡’和‘温柔’吧?” 江缱闻言,沉默片刻才淡淡开口,“有些人只会给人带来麻烦,谈不上什么‘温柔’。” “好啦好啦,冷静点,我没有逼问你什么。”裴安抱住她说。 江缱的呼吸顿时一滞,心跳似乎比平时快了几拍,低声道:“我很冷静。” 裴安半眯着眼轻声说道:“是吗?那刚才递内衣进来的时候,你为什么耳朵红了呢?” 江缱的表情僵了一瞬,不动声色地回应:“可能是室温有些高。” 裴安轻笑一声,凑到她耳边,低语道:“室温?还是……你自己心里的温度?” 她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裴安却突然轻轻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指放在自己心口处,说:“冷静的江教授,你摸摸看——这里,是不是比你的还要快?” 江缱被她的动作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指尖触到裴安胸前的微微起伏,温热的触感顺着掌心传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裴安眼神含笑,语气却透着一种笃定:“看吧,你并不是那么冷静的。” 这时,裴安的警环突然响了,她放开江缱的手,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终端看消息。 江缱无奈地轻叹一口气,缓步走到沙发旁,坐下,淡淡道:“发热期也不记得好好休息,你是成心让我操心吗?” 裴安笑了笑,抬头看着她:“不是有你来‘照顾’么。” 江缱说:“少跟我贫嘴。发热期一过,你还有任务要执行,这几天少折腾。” 裴安提起自己准备用抑制剂解决发热期的问题,语气满不在乎,仿佛只是提到日常小事:“抑制剂撑一撑不就行了嘛,总不能三天都不干活。” 江缱闻言,眉头一拧,目光微微冷下来:“你知道抑制剂会对你身体造成多大影响吗?特别是在发热期,滥用会直接扰乱你的生理周期,甚至造成抵抗力下降,到时候你恢复都难。” 裴安笑了笑:“江教授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心疼我?” 江缱并没有被她的话带偏,回答道:“不仅仅是心疼,而是你总觉得自己可以撑过去,不顾身体后果。抑制剂短期内有效,但过后带来的后遗症会让你更痛苦。” “别担心,”江缱盯着她,声音放缓:“我这次已经请了三天假,亲自来‘监督’你度过发热期,不会让你痛苦。” 裴安:“会让我舒服吗?” 江缱:“……” 江缱:“昨晚不是试过了吗。” 这时群聊里跳出一条消息: 【姜汀:@江缱干嘛去了?快回消息!研究院的人都问到我这里来了!】 【姜汀:怎么搞的,裴安也不回我】 【姜汀:@裴安你跟她最熟,你知道她上哪儿去了吗?】 【温若芸:江教授,研究院乱成一锅粥了,赶紧趁热喝】 【左承平:既然请假了,就不要打扰教授比较好吧……】 【江缱:我在】 【温若芸:江教授…两个字让我又对你心动了,@裴安不介意吧……】 【裴安:有点】 【温若芸:[乖巧.jpg]那我撤回】 【姜汀:什么意思?】 江缱打开电脑,一连串消息弹出来,裴安坐在旁边说,“研究院离了你还真是转不了呢。” “你去休息,”江缱戴上眼镜,鼻翼间那颗小痣显得更加迷人,“我自己处理。” “嗯,”裴安说,“我就靠着你,不会打扰到的。” 浅淡的木质花香让裴安昏昏欲睡,江缱动了动肩膀,以便她更舒服地靠着,没多久,她的呼吸平稳下来。 发热期的omega确实很不稳定,睡了一会儿,*体内的躁动又让她陷入燥热,江缱揽住她半边身子,“又来了?” “嗯……” 江缱立刻把电脑合上,半搂半抱带着裴安到床上,低声说,“躺好。” 江缱低下头吻她,研究院工作群又发来消息,听到声音她挣扎了一下,江缱按住她的双手,说,“别管。” 良久,裴安终于恢复过来,吃过晚饭后又睡过去了,江缱一个人在客厅着处理公务。 …… 夜深人静时,裴安的呼吸声变得急促,仿佛在梦中被某种不适扰动着。 江缱转头看去,发现她脸色微红,眉头紧锁,手紧紧抓着被子,似乎正忍受着某种折磨。 裴安在梦中低低地哼了一声,隐忍地呢喃:“江缱……” 江缱坐起身来,将手轻轻放在裴安的额头,感觉到她的温度比平时高了许多。 发热期带来的难受正在侵袭着裴安,让她连睡梦中都不安宁。 “阿缱,再标记我一次。”裴安喃喃道。 “太频繁了,容易深度标记的。” “那怎么了。” “会怀孕。” 在这个社会里,Omega承担了大部分生育任务,Alpha体内的腺体可以产生一种特殊的信息素,通过标记行为,将信息素注入到Omega体内。 这种信息素会在Omega的身体中起到“催化剂”的作用,能够激发Omega体内的生殖系统,诱导卵子的发育进入一个短暂的繁殖高峰,从而进行受孕。 不过,这种“深度标记”并非随意进行,因为频繁标记可能导致Alpha和Omega的生理和心理上更加依赖彼此,同时也会增加Omega怀孕的风险。 “对哦。” “不过没关系,我打过抑制剂了。”相当于避孕药。 裴安哼笑起来,“你准备这么周到?” “嗯,反正Alpha道抑制剂没什么副作用,还可以控制自己的易感期。” “我倒挺喜欢易感期的你,很黏人呢。” 江缱撩开她的长发,轻轻咬住了她的腺体,她忍不住轻颤一下,更深地迈进江缱颈窝中。 “好了,还不舒服告诉我。”江缱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 三天很快过去,江缱也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工作中。 一天早晨,江缱来到实验室,刚开门,便看见实验台上一片狼藉。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走近一看,实验器材零散地摆在一旁,一些准备好的试剂被打开,甚至还残留着液体滴落的痕迹。 她拿起一支试管,指尖不自觉地发紧。这些设备是她花费几天精力才准备齐全的,现在却不知是谁动过。 这时,实验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同事李瑾走了进来,看到她脸上的疑惑,露出一副“早已见怪不怪”的表情,随意地说道:“哦,江教授,您的实验设备昨晚被别的项目借用了。没想到他们会弄得这么乱吧?” 江缱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不快,但她压下情绪:“借用是怎么回事?我没有收到任何通知。” 李瑾耸耸肩,“应该是领导安排的吧。最近我们设备短缺,您可能得多配合一些,您……理解的吧?” 江缱没有再说话,心中虽然不悦,但面上依旧平静。 她看着被打乱的实验台,将试剂一瓶瓶整理好,开始清理重组数据。 然而,时间已经被耽误不少,原本计划好的实验进程也被推迟。她坐在工作台前,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此时,纪今瑶端着咖啡走了进来,轻轻敲了敲桌子,打破了她的思绪。 “江教授,别这么紧绷嘛!”纪今瑶微笑着,将一杯咖啡递到她手中,“咱们的江教授总是这样一丝不苟的,这不,刚坐下就开始忙。” 江缱抬头接过咖啡,嘴角微微上扬,“谢谢你。”她轻抿了一口,眉头舒展开来。 她回来后,研究院的工作逐步恢复正常,繁忙的工作日复一日,研究成果也越来越接近目标值。 江缱抬头看向办公桌上的日历,每月的三天被她用红色叉叉标记得分外显眼。 她轻轻触碰这些标记,眼神中闪过一丝柔情和期盼。 裴安的发热期即将到来,而这一次,她仍旧会准时请假,跨越千里陪在裴安身边。 这几个月,她已逐渐将陪伴裴安视为自己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仿佛这三天成了她所有孤寂日子中的唯一慰藉。 “还有半个月……”江缱低声喃喃,指尖划过那带着些许涂改痕迹的日期,还有半个月,裴安就能回来了—— 几天后,江缱的实验数据终于有所进展,她将阶段性报告提交给上级。 不久后,她接到负责人的电话通知,“江教授,您提交的报告有些问题,实验数据可能缺乏完整性,需要您进一步核实。为了保障研究所的声誉,还请您尽快补充数据。” 电话那头的声音冷漠疏离,仿佛这只是日常公事,丝毫不顾江缱过去的信誉和成果。 江缱握着手机,努力保持冷静,轻声问道:“具体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我的数据已经反复验证,不应有缺失。” 对方语气依旧淡淡的,似乎不愿深入解释,只是模糊地说:“这是例行程序,请您配合调查。” 江缱挂断电话,坐在桌前,手指不自觉地发紧,忍不住怀疑这是有人在故意刁难。 她知道自己提交的报告绝对严谨,可在缺少具体指引的情况下,这种“质疑”根本无法应对,甚至让她陷入无力的循环中。 就在她沉思时,纪今瑶推门走了进来,抱着一大推文件。一坐下就开始翻,文件夹呼呼作响。 “江教授!”纪今瑶处理好后,倒在椅背上,仰头道,“最近有些人是不是在背后说了你不少‘好话’?” 江缱抬头,问道:“又听到什么了?” “啊,没什么,都是那些妒忌你的人故意编造的闲话罢了。”纪今瑶摆了摆手,随即笑着说,“不过,江教授这么淡定的人,应该不会轻易被这些流言影响吧?” 江缱轻轻叹了口气,“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吧。” 纪今瑶感叹一声,说道:“下次要是被我听见的话,非得上去质问不可。” 江缱笑了笑,“不必为我出头。”- 姜曳看见自己的邮件石沉大海,抿唇笑了笑,果然裴安也不是这么好挑拨的。那么接下来…… 她看了一眼日期,“唔,还有半个月呢。” 晚上十一点,夜色深沉,研究院大楼里只剩零星的几间办公室还亮着灯。 江缱加班到深夜,直到文件彻底整理完,她才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 走廊里空荡寂静,只有她一个人迈着疲惫的步伐。 心里复盘刚才的实验准确性,当她推开大门走出大楼时,寒意袭来,让她不禁拢了拢大衣。 就在这时,她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车,车灯亮着,静静地停在那儿。 江缱皱了皱眉,刚想从旁边绕过,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阿缱,这么晚了,一个人走不安全。”姜曳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温柔中透着她特有的执着。 江缱抬眼,看见姜曳从车旁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我只是刚好经过,碰巧看到你还没走。” “姜曳?”江缱略微错愕,语气冷淡而疏离,“在这做什么?” 姜曳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茶递到她面前,语气温柔却带着一丝隐忍的试探:“只是偶遇而已。天冷,喝点热的暖暖身子吧。” 江缱迟疑地看着她,没有接过茶,眼神中带着防备,“不需要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姜曳闻言,笑意中带了几分无奈,收回手中的茶,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放得更轻,“好吧,不打扰你。只是……我是真的担心你。你总是这么拼命工作,也该多注意自己。” 她的语气平和,不再带任何强迫之意,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关心朋友的举动。 江缱心中微微一动,面前的姜曳显得柔和且克制,这与她印象中那个强势执着的形象大相径庭。 “那……你早点回去吧。”江缱最终淡淡地说道,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她刚走出几步,听到姜曳轻声说道,“阿缱,路上小心,有事随时联系我。” 江缱步伐微顿,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在江缱走远后,姜曳静静站在原地,目光幽深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 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但眼神中那份隐忍的执着依旧未曾散去,仿佛潜伏在暗处的温柔捕猎者,等待着下一个合适的时机。 第二天,江缱一早来到办公室,正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却意外地发现桌上多了一支精致的钢笔。 它静静地躺在她的文件旁,笔身刻着她的名字,那行小字细腻又低调,仿佛只是悄然间留在那儿的无声心意。 江缱愣住,拿起钢笔仔细端详着,感到一丝诧异。 这支笔的款式和质感都是她喜欢的类型,连刻字的字体都精致得近乎完美。她一时竟没想到是谁会了解她的喜好到这般细致。 “哇,江教授,这支笔真漂亮!”纪今瑶从旁经过,注意到江缱手里的笔,不禁调侃道,“谁送的呀?该不会是暗恋者吧?” 江缱微微皱眉,心中闪过一个名字,但又不确定。毕竟之前裴安已经送过了,不应该再送一次才对。 她一向对姜曳送的任何东西保持警惕,甚至是本能的拒绝。 可是,这支笔没有署名,没有刻意的张扬,甚至就那么安静地出现在她的办公桌上,仿佛只是一个默默的关心。 纪今瑶似乎没察觉江缱的疑虑,笑着说:“这可是定制的钢笔吧?送你的人真是用心啊!连你的名字都刻好了,还真是难得。” 江缱垂眸,指尖轻轻摩挲着笔身,或许姜曳真的是在试着改变?试图低调地传递自己的心意,甚至不再显得急迫。 这天,江缱需要汇报近期研究成果。 “阿缱。”实验室的门被敲响,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整个总调局,现在就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她,“开会了。” 江缱抬起头,看到门口站着的姜曳。 她眉头微微一皱,心里泛起几分不解——怎么会是她来通知自己? 江缱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拿起笔记本,默默跟在姜曳身后,步伐却故意放慢了半拍。 姜曳似乎察觉到她的刻意疏离,回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仿佛在警告她不要逃避。 江缱心头微微一紧,却维持着冷静的表情,双方之间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对峙感。 在会议室内,江缱站在中央,背挺得笔直,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目光落在一沓数据报告上。 她的眼底有淡淡的青影,明显是连续熬夜的结果。今天的项目汇报,是她数周来的成果,却因为实验问题频发而一再受挫。 “江教授,”坐在对面的老研究员缓缓开口,语气不冷不热,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怀疑,“实验的设计思路我看了好几遍,但这个方法,实话实说,从一开始就存在很大隐患。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会看不到这些问题?” 江缱微微蹙眉,抬起头望向那位老研究员,“方案是经过多次验证的,确实存在改进空间,但不能否定初期的实验成果。” 对方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嘲弄,“实验成果?江教授,你是不是太乐观了?就现在的进度来看,项目拖延已经很明显了。如果继续沿着这个路线下去,结果可想而知。” 空气中逐渐凝结出压抑的气息。 这时,一直静静旁听的姜曳轻轻叹了口气,仿佛不忍,开口道:“江教授已经付出了足够的努力,失败只是科研中的一部分,谁都难免犯错,不是吗?” 她的声音柔和,却隐含着一种难以忽视的压迫感,仿佛对江缱的保护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占有。 江缱微微一怔,侧头看向姜曳,眼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她不确定姜曳的意图,但那种温柔中带着偏执的保护感让她感到几分不安。 老研究员冷笑一声,正欲反驳,姜曳却微微垂下眼睑,轻声说道:“或许在场的某些前辈也经历过类似的情况。毕竟,失败和改进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江教授也不例外。” 江缱感到指尖微微收紧,内心忍不住涌上几分无言的压力。 听到姜博士话里的锋芒,老研究员扬了扬眉,似乎不再多说,低头翻动着手中的报告,语气依旧带着几分讥讽:“希望这次不会再出纰漏了。年轻人有干劲是好事,但也要脚踏实地,少点冒进。” “前辈,研究是需要时间和尝试的,年轻人或许会偶尔遇到问题,但不代表没有前途。”她淡淡地瞥了老研究员一眼,微笑中带着些许隐秘的审视,“我想,也许我们都该给予江教授多一些信任。” 老研究员沉默片刻,略带不悦地哼了一声,却没有再继续嘲讽。姜曳只是轻笑了一声,低语般地补充道:“有些问题,可能并不是努力能解决的,但相信江教授会找到属于她的答案,不是吗?” 江缱暗自吸了口气,平复心绪,抬头回应道:“我会认真改进,谢谢大家的建议。” 会议结束后,江缱合上文件夹,向大家欠身致意,准备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姜曳的声音悄然响起,带着一种低语般的温柔,“阿缱,下次别太逞强了,好吗?有些事,我会替你挡下。” 江缱心头一紧,明白姜曳的护短并非单纯的关怀,而是一种带有占有欲的“强制保护”。 她没有回应,匆匆离开,留下姜曳独自站在原地。 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姜曳含笑的声音,“过几天裴安的生日,你打算怎么过?” 第46章 “生日快乐,裴安。” 江缱脚步一顿,但只是一瞬,便恢复了淡然的步伐,朝门外走去。 姜曳的声音却再次飘来:“阿缱,既然你选择了沉默,我也不会再多问。” 江缱闻言,终于停下,侧过身冷冷地望着她。她的目光带着一种审视,像是试图穿透姜曳的伪装,看清她真实的意图。 眼前的“退让”不过是一场表演,但江缱没有揭穿,只是淡然地回道:“你不必演戏。” 姜曳轻轻笑了,笑意在眼底一闪而过,“无论你信与不信,这次我是真的放手了。” 江缱没有回应,迈步离去。 后面几天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中,晚上,江缱刚收拾好准备离开,手机便收到一条消息。她打开一看,是研究院新发布的论文公告。 消息标题醒目而简洁——《关于新型材料的应力研究进展》。她的心骤然一沉,这标题和她刚完成的研究内容几乎完全一致。 她立即点开公告,快速浏览文中的数据和结论,熟悉得让她不禁蹙紧了眉头。 这正是她最近几个月全力推进的项目,所有的数据和实验方法竟被抢先发表,而发布人却是另一位她的同事,那个平时跟她借阅资料、旁敲侧击了解她研究的年轻研究员。 江缱几乎能想象对方在她专心做实验时悄悄观察她的样子,而研究院在明知她的项目进展的情况下,竟然默许了这样的行为。 她的双唇微微颤动,喉间的怒意涌上,却又被她硬生生压下。 “江教授,”恰在此时,主任的助理推门而入,带着职业的微笑,仿佛什么都不知情,“主任说,恭喜你们团队有了新的进展,这也算是你的项目组的一个里程碑了。” 江缱淡淡看着他,冷声说道:“这是我的项目,并非‘我们’的团队进展。” 助理一愣,脸上的笑意未减,反而用一种暗含威胁的语气说道:“江教授,研究院一向注重团队合作,你一个人的工作若没有团队支持,也难以取得这样的成绩,不是吗?” 江缱深吸了一口气,将怒意压下,冷冷说道:“原来如此,那我以后会谨慎提防‘团队’的支持。” 助理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转身离去,留下江缱一人立在空旷的走廊里。 走出研究院后,江缱心中依然沉闷,深深吸了一口气,最近各方面的压力都越来越大了,整得她根本没有办法专心搞研究。 难道总调局的勾心斗角就比企业的少吗?是不是当初其实还可以有另一个选择? 她摇摇头,不,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攻破前院长留下的难题,其他什么也阻挡不了她。 江缱走回宿舍,刚到楼下,就看见温若芸、姜汀、阮景和左承平聚在一起,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 温若芸立刻眼睛一亮,朝她挥了挥手:“江教授,快来,我们在想怎么给裴安过生日呢!” 江缱微微一愣,走过去,问:“你们打算怎么做?” 温若芸一边用手指敲着本子,一边皱眉思索着:“裴安不在,咱们这生日惊喜怎么搞?难不成视频连线给她唱生日歌?” 阮景沉思道:“光视频太简单了,裴安应该觉得无聊吧。” “我想到一个办法!”姜汀眼睛一亮,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咱们可以在她住处给她准备一份惊喜,到时候她回去一打开门就能看到。” 温若芸挑眉,“怎么准备?她人不在,我们总不能直接闯她住处吧。” 左承平翻了翻手机,打出一行字递给大家看:“找她的队友帮忙,把礼物悄悄放在她的房间里。” “这个主意不错!”温若芸点头,随即一笑,“那我们送什么呢?不能太随便。”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最终决定选一组礼物。 姜汀一拍手:“最后,我们再加一个小视频!大家一起录一段生日祝福,然后发给她,让她彻底惊喜。” 一切安排妥当后,她们联系了裴安的队友,将礼物悄悄放进她的房间,并在她最显眼的桌上摆了一张卡片,写着——“生日快乐!虽然你不在身边,我们也会陪着你。” 温若芸见江缱一直没说话,用胳膊肘捅了捅她,“诶,江教授,你准备了什么惊喜?” 江缱低头敲着手机,脸埋在衣领里,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声音有些闷闷的,“没什么惊喜。” 屏幕上,一条提醒她航班即将起飞的消息弹出来,她抬起头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啊,哦……”温若芸愣了愣,她还以为江缱是最想要给惊喜的那个呢。 **中央特勤组,任务完成后的会议室** 裴安刚完成一项突击任务,正和同事们在会议室总结。任务过程中她表现出色,带领小组顺利达成目标。总结刚结束,裴安还未及休息,便接到指挥官姚琳的召唤。 姚琳坐在会议桌的另一端,手里捧着一杯茶,目光沉稳而冷静。裴安走进会议室,见姚琳眉头轻轻蹙起,似乎在思考什么。 “姚队,找我有什么事吗?”裴安微笑着问。 姚琳抬起眼:“裴安,这段时间任务强度高,你状态还好吗?” 裴安点头,微微一笑:“挺好的,习惯了。” 姚琳点了点头,随即放下手中的茶杯:“那就好,因为刚才收到一条特殊的指示。上头特别批准了一天的假给你——今天。” 裴安一怔,疑惑地看着姚琳:“一天假期?今天?” 姚琳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这条命令可是直接从上面发来的,你母亲裴明政直接打到总部来。她说了,不管今天你有什么任务安排,必须腾出时间和她见面。” 裴安一听,不禁皱了皱眉,母亲的“特别安排”让她有些意外。裴安忍不住低声道:“果然还是她。” 一旁的席默早就凑过来,听到这番话,一脸惊讶地看着裴安,嘴里打趣道:“哟,裴大小姐的假期是这么‘豪华’来的?还直接让总部批假,这待遇我们小老百姓可是想都不敢想啊。” “你要是也有我这种母亲,保准你也有这‘豪华待遇’。” 席默说,“我还真羡慕不来。裴安,话说回来,这假期既然是你母亲亲自安排的,不会又有什么‘特别安排’等着你吧?” 裴安轻轻叹了口气:“应该是安排了满满当当的行程等我去应酬。没事,我习惯了。” **宴会厅内** 裴明政为裴安精心准备了一场社交宴会,邀请了商界、政界等各界名流出席。 宴会厅内灯光璀璨,宾客们身着华服,举杯畅谈,整个大厅充满了奢华的气息。 裴安站在大厅中央,面带得体的微笑,穿着一袭简单的礼服,但她自然而冷静的气质让她在人群中依然显得格外出众。 裴明政站在她身旁,略带自豪地向众人介绍着她。 裴明政说:“这是我小女儿裴安,目前在中央特勤组负责重要任务。她年轻有为,未来还要继续进步。” 裴安听着母亲的介绍,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向宾客们微微颔首,不时应答几句。 一位身着西装的企业家笑着走过来:“裴小姐果然是年轻有为,听说在特勤组表现不俗。将来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裴安礼貌地微微一笑,答道:“过奖了,还在学习中,未来需要多多指教。” 她又道,“我家小女儿一直都很崇拜你呢,之后有时间,可以见一面吗?” 裴安笑道,“最近任务比较多,之后我会根据安排调整一下时间呢。” 裴明政看着女儿,微微扬起嘴角,“安安,我希望你能学会如何在这个圈子里游刃有余。你已经不小了,未来的路必须比别人更稳。” “我明白的,母亲。” 宴会结束后,裴安向母亲告别,裴明政抱了抱她,说,“有什么事,第一个找我。” “嗯。”裴安望着她笑。 终于离开了那个地方,一整晚都在虚与委蛇,裴安坐在基地的休息室里,夜深人静,四周只剩下微弱的灯光和空旷的寂静。 她靠在椅背上,拿着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等待着那头的回应。 “江缱,”裴安轻轻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满溢的思念,“真想你。”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随即传来江缱的声音,平静如常,“抬头,看外面。” 裴安一愣,微微皱眉,“你……江缱,你不会?” 她顺着江缱的话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隙。透过窗户,映入眼帘的竟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缱站在基地外的栅栏边,风衣被夜风轻轻掀起,整个人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冷清而从容。 她抬头对上裴安的视线,手中捧着一个简单的小蛋糕,蜡烛的火光在寒风中微微摇曳。 手机里传来外头沙沙作响的风声,树叶被吹得左摇右晃,连带着蜡烛一起。 基地的灯光终于亮起,裴安的身影在夜色中显现,她站在高高的围栏后,低声说道:“江缱?你怎么来这一招?” 江缱听到手机中传来的声音,抬眼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今天是你生日,想给你一个惊喜。” 裴安垂眸笑了笑,“你进不来,我也出不去,就这么站着?” “站着也不错。”江缱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仿佛这一夜的寒风也无法影响到她分毫。 她将蛋糕端平,烛光在她的手中微微晃动,江缱低头看了眼,似乎思忖片刻,才淡然开口道:“今天是你的生日,虽然不合规矩,但——我唱一首吧。” 裴安听到她的提议,桃花眼里漾起清澈的水色,“江教授要给我唱歌吗?我很想听。” 江缱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低声哼起了歌,声音简短而平淡,毫无刻意的柔情,却在夜风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吹一下。”她将蛋糕轻轻抬起,隔着铁栏,朝裴安示意。 裴安站在远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正要作势吹灭,忽然一阵风刮过,将蜡烛悄然吹熄。 两人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片刻后,江缱笑了笑,收起手中的蛋糕,说:“生日快乐,裴安。” “喂,蛋糕怎么办?”裴安问。 “我帮你吃两口吧。”江缱拿起叉子,吃了没两勺,说,“好甜,吃不下了。” 裴安笑出声来,好似带着些哽咽,她清了清嗓子,“江缱,我真的好爱你。” 江缱沉默一瞬,抬起头,隔着遥远的距离,望进裴安的眼睛里,轻轻说了一句,“我也是。” “你等我一会儿,”那头传来慌乱的声音,“我现在就出去。” “不用了,”江缱说,“我这就走了,还有,你的房间里有她们给你送的礼物,拆完之后早点休息。” “阿缱……” “嗯,我在,”她抬腕看了看表,“还有一个月你就能回来了。” 江缱将脸埋进衣领里,声音小了点,“我等你。”- 经过一整夜的来回航班,第二天差点迟到了,江缱刚走到实验室门口,里面的寂静让她眉心一蹙。 灯光下,工作台空空荡荡,原本属于她的项目资料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陌生的表单。纸上的字眼像是故意挑衅:“此项目负责人已调整。” 这时,门被轻轻推开,是她的同事李瑾。 李瑾面带歉意地走进来,轻声说道,“江教授,有些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上级正在重新评估你的项目,甚至在调查你的背景……” “重新评估?”江缱一愣,眉头微微皱起,“我没接到任何正式通知。” “听说是……上面怀疑你的数据来源和真实性,想要彻查。”李瑾的语气带着些许犹豫,“其实我们都觉得您是冤枉的,只是这种事情……说不清楚。” 她攥紧了表单,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出内心的愤怒与疑惑。这是她几个月心血的结晶,竟这样被轻易夺走? 江缱没有再说话,她察觉到这背后或许不只是简单的质疑,而是一种蓄意的打压,逐步削弱她的权威和信任。 更让她难受的是,平时觊觎她成果的同事们似乎抓住机会,暗地里添油加醋,甚至在闲聊时故意谈及她的“私人生活”,嘲讽她频繁请假、不专注科研。 有次在茶水间,她无意间听到几个平日里对她不冷不热的同事小声议论: “听说她每个月都要请假,搞什么神秘活动呢?” “谁知道呢?也许是找了什么有钱人,反正事业对她来说不过如此吧。” “怪不得最近总是做不出成果,都是这种心态,也活该她被调查!” 江缱并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她只在乎自己的项目,她走进主任办公室,低头问:“我的项目被转走,为什么?” 主任坐在办公桌后,眼神闪烁,似乎在躲避她的视线。 她嘴唇动了动,试图平静地解释:“江教授,你最近的……出勤率有些低,上面觉得项目进度需要调整。” 江缱盯着她,眼中没有一丝退让:“我请假的时间都已经提前申报,从未耽误进度。这种理由,真的能成立吗?” 主任吞了口口水,终于低声道:“我也没办法,江教授,最近上面的压力很大……” 她冷笑一声,“所以就把压力甩给我?是我影响了项目进度,还是有人故意找茬?” 这句话让主任一时语塞,只能怔怔地看着她。她喃喃道:“江教授,还是冷静一点,这样的局面……” “局面?”她反问道,“谁在操控这个局面?”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接着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江教授,你在这里。” 江缱转头,目光触及姜曳微微带笑的脸庞,心中闪过一丝不安。姜曳的眼神太过平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她缓缓走近,目光淡淡扫过院长,又将视线落在江缱身上,声音温柔却透着一丝隐约的挑衅:“出什么事了?需要我帮忙吗?” “没什么。”江缱错开身子,背影带着几分怒意,离开了办公室,“我会尽快把进展报告提交,但希望这些事情能合理解释。” 江缱走后,姜曳笑吟吟地靠在办公桌前,“主任,你们这不是在为难江教授吗?” 主任微微皱眉,抬头看了看姜曳,似乎不满她的多嘴。然而,姜曳不以为然,唇边依旧带着一抹浅笑,她缓步走近,目光含着几分冷意。 “主任,江教授可是最年轻的教授,整个研究所谁能替代她的成果?”她的声音轻柔,语调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威胁,“这些年,她有多少心血都放在了这个项目上。若是她心生不满,恐怕对我们都不是好事。” 主任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姜曳的话更像是对空气诉说般,她继续说道,“不过,江教授一向要强,她越是这样,越容易出问题。主任,您不觉得吗?” 她轻轻叹了口气,抬手理了理桌上散乱的文件,漫不经心地道:“当然,我只是随口一提,毕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的弱点。” 她话中带着一丝轻描淡写的威胁,仿佛在提醒主任,无论江缱如何反抗,她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主任的目光闪烁,似有不安,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似乎默认了姜曳的暗示。 第二天,江缱来到实验室时,意外地看到了一位等在门口的人。 “江教授。”年轻的研究员一脸歉意地看着她,手里拿着几份文件,“我……我知道那篇论文的事情对您造成了困扰,我想和您谈谈。” 江缱看着他,眉头微皱,没有立刻回应。年轻研究员的眼神中透着几分不安和紧张,他低声道:“其实,我并不是真心想要抢走您的研究成果。是有人指使我这么做的,我……我有些话想对您说。” 江缱的目光微微一闪,沉声说道:“进来说吧。” 研究员跟着江缱走进实验室,门在身后缓缓关上。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下定决心般地开口:“是姜曳让我这么做的,但我现在明白她是在帮我。她发现有人试图夺取您的研究成果,所以让我故意配合他们,以便找到证据。” 她盯着年轻研究员,问道:“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来找我?” 年轻研究员低下头,声音带着懊悔:“我以为那只是一场普通的交易,但我没想到会对您造成这么大的影响……而且,我真的不想被姜曳利用了,我知道她不可能真的帮我。” 江缱注视着他,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但知错能改,总比继续错下去要好。” 年轻研究员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连忙点头:“江教授,如果有机会,我愿意帮助您,弥补我之前的错误。” 江缱淡淡地点了点头:“你的事我会考虑,但你要记住,科学研究是要凭自己的实力,而不是靠投机取巧。” 年轻研究员红着脸连连点头,江缱看着他,目光中多了一丝复杂。 姜曳到底想做什么? 某天下午,她一整天的实验被迫中断,实验结果刚要输出时,突然停电。数据设备重启后,早晨的记录全都丢失。 江缱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眼中透出几分倦怠与压抑,强忍着怒气打电话联系设备部门,却只得到冷淡的回答:“设备故障,我们暂时无法修复。” 她沉默片刻,将电话挂断,坐回实验台前,盯着空白的屏幕,内心的无力感愈发沉重。研究进展停滞,似乎整个研究院的资源都在对她设置阻碍。 直到第二天清晨,她进实验室时,惊讶地发现昨天下午丢失的数据恢复了。 她愣了一下,重新登录设备系统,发现所有数据竟完整无缺地保存下来,甚至多了一份自动备份文件。 江缱查看了系统日志,发现昨夜有一组数据被手动调取,但登录记录却显示了不明身份的管理员权限。 江缱有些疑惑,但眼下的数据恢复让她勉强松了口气,便继续开始实验。 几天后,江缱在需要一批实验器材时,再次遇到了设备短缺问题。 她连续申请数日,依然被层层推诿。正当她准备硬着头皮找人协调时,实验台上竟然悄悄多了一批刚需的材料。 每件器材整齐地摆放,甚至还附带了详细的使用说明。江缱目光微微一亮,正想追问来源时,却发现设备管理记录并未显示任何入库信息。 她心中疑惑,但一时半会儿也无从查证。于是,她默默接受了这份“意外之喜”,这天会议结束,院长与几位同事正低声交谈,提到近期某些实验数据的优先调度。 江缱不动声色地靠近,恰好听见其中一位主管提到:“幸亏姜博士帮忙协调了一些资源,不然这段时间的审批程序,我们真没办法搞定。” 她眉头一蹙,回头望去,正看到姜曳站在会议室门口,似乎在等人离开。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目光不经意地与江缱相接,露出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江缱上前,声音平静地问道:“最近实验室的器材,是你帮忙协调的?” 姜曳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答道:“哦?那些东西到了就好。我只是提醒了一下设备部门而已。” “提醒了一下?”江缱冷笑,“那些器材申请了几次都无果,你一句‘提醒’就能让他们送来?” 姜曳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一丝无所谓:“江教授,你确实需要这些器材,不是吗?我不过是顺手而为。你该感谢的,是器材管理部门的效率。” 江缱微微皱眉,心中明白姜曳在推脱责任,却也一时难以反驳。她冷冷说道:“我不需要这样的‘顺手’,我更希望所有事情能够按规矩来。” 姜曳只是微笑,淡淡地说道:“规矩是用来遵守的,而你眼下的实验,是用来完成的。我不过是让事情顺利进行罢了。” 江缱转身欲走,姜曳却在后面叫住她,“诶,你如果不信,跟我去器材室看看呢,那里登记了出入库的一些信息。” “不用了,我很忙。” “好吧,不勉强你,不过,也许还有一些器材是你需要的,我可能遗漏掉了一些。” 江缱犹豫片刻,看了娇小的姜曳一眼,思忖着自己如今应该能打过她,便默默一点头,先过去了。 姜曳在她身后,眯起眼睛笑了笑,指间把玩着器材室的钥匙。 第47章 为了照顾她的发热期吗?你们三天都待在床上吗? 姜曳病殃殃的神情马上欢快起来,小跑几步和江缱并肩走着,轻笑道,“阿缱,真的好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开心什么。” “你答应和我一起走。” 沉默。 “你现在都长这么高了。” “” “也瘦了点儿。” 姜曳戳了戳她白大褂下的小腹,说,“这里还是热热的。” “别碰我。” 姜曳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江缱冰冷的神色,收敛了一些,“阿缱,以前我年纪还小,做了太多错事,真的对不起。” 江缱没说话,脚步一点儿没停,姜曳得走得很快才能跟上她的速度,微微带了些气喘,“我只是我只是太喜欢你了,太害怕你离开我了。” 姜曳的脸色愈发苍白,似乎稍微一点的运动就让她有点受不了了,江缱有些烦躁地缓了速度,还是没回答她。 “可是如今我想明白了,我不应该那样强迫你,真的。”姜曳见她慢了下来,那双眼睛亮晶晶的。 即将到达器材室的拐角,江缱的步伐突然停了下来,姜曳一下子撞到她的肩膀,“唔”了一声,捂着鼻子说,“怎么了,阿缱。”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她冷冷道。 “嗯,”姜曳应了一声,“你看过去了这么多年,标记的影响也松动了不是吗?” “是,但这并不代表你没有伤害过我。” “阿缱,我真的很喜欢你,你不考虑一下我吗?” “不考虑。” 江缱推开器材室的门,目光转了一圈,发现有几台新到的设备,她凑上前去看型号,想了想,这个不行,用不了。 在她专心找遗漏的器材的时候,姜曳已经悄悄走到了她的身后,刻意隐藏起自己薄荷味信息素的味道。 “别离我这么近。”江缱低着头检查设备,声音透着冷意。 “不是,我想拿一下上面那个登记册。”姜曳踮起脚,伸出手去,却够不到最上方悬着的文件夹。 江缱抬手拿下来,抖了抖上面的灰尘,递给了她,随后目光锁住了一台设备,几步过去,问,“这个怎么申请下来。” 姜曳的声音轻轻传过来,“我帮你申请就行。” 江缱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她转了身,按住器材室的门把手,一拉,没拉动,她皱了皱眉,难道是用推的? 没等她用劲,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热意,让她后脖颈一瞬间发麻,还没来得及反应,她颈后的腺体被狠狠咬住! 贯穿身体的刺痛从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痛苦地闷哼一声,用劲全身的力气推开身后的姜曳,“你干什么!” 她红着眼睛,身子因为愤怒一阵阵颤抖,姜曳上前轻抚她的侧脸,仰起头,“阿缱,阿缱。” “我以为,我以为!”她紧紧咬住唇,狠得咬出血了也没有放开,姜曳抬手,指间划过她的唇缝,薄荷味的信息素轻缓融开。 “轻一点,阿缱。”姜曳的命令让她无法反抗,微凉的指间蹭过染血的嘴唇,她眼眶红得要滴血,狠狠地咬住姜曳伸进她口中的指尖。 姜曳一点儿也没有反抗的意思,任她咬着,等到她没力气松了口之后,才伸舌舔了舔指间的血迹,“可是我真的,离不开你啊。” “为什么”江缱麻木地睁着眼睛,滚烫的泪水划过鼻翼的小痣。“为什么不放过我。” 为什么,总是在她的生活要变好的时候,过去的阴影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她拉回黑暗? 难道是她根本不配吗? 从被父母抛弃那一刻,就注定了她的人生是悲惨的,是会被一次又一次拖进黑暗里的吗! 江缱无力地滑坐在地上,发丝凌乱地散在背后,她低声笑了起来,说,“姜曳,你真让我恶心。” 姜曳丝毫不在意她的厌恶,跨坐到她身上,解开她的白大褂,又戳了戳她的小腹,“我好想你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才知道,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你不行。” 江缱没有反应,低垂着头,好像一具尸体。 一滴,两滴,落在姜曳手背上,她说,“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爱哭?” 姜曳抱住她,低声说,“真的不行吗?让我们回到以前那样?” 她一点反应也没有,任由姜曳坐在她的小腹上,姜曳说,“怎么,因为那个名叫裴安的Omega吗?” 她终于缓缓抬起头,姜曳轻笑,“看来是了。” “每个月都请三天假,怎么,是为了照顾她的发热期吗?你们三天都待在床上吗?” 江缱冷笑一声,“对。” 姜曳没有生气,微微俯下身子,“没关系,我早就准备好了,我走了这么久,没想要你为我守身如玉,不管你交了多少个女朋友,最后的归宿都会是我。” “放心,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不会动她。” 说着,手撑在江缱的小腹上,低头望住她的眼睛,小声喘息道,“阿缱……” 江缱垂着头,心里默默数着,二十、二十一…三十二…… 趁姜曳仰起头,禁锢最放松那一刻,猛地一把推开她,跌跌撞撞往门外跑去,一阵强烈的吐意让她胃里忍不住痉挛。 被留在房间里的姜曳抬手捂住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手往下伸去,喃喃道,“阿缱……” 江缱喘着气,冲出大楼,顶着刚下起来的细雨,跪在垃圾桶边上,止不住地咳嗽。 路过的研究员纷纷瞪大了眼睛,向来一丝不苟的江教授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幅惨样? 有人关心地过来扶她,她摇头,推开走上前的所有人,眼泪混着雨水滑下来,自从有能力自理后,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过了很久很久,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低声喃喃道,“总是这样。” 雨下得大了,江缱一个人慢慢走回宿舍,像被淋湿的流浪狗。 “阿缱。” 一个声音仿佛跨过了沉沦的一切,带着永恒的爱意传过来。 江缱的背影一僵,不明白裴安为什么提前回来了,她想回头,可颈后的刺痛让她没有办法面对裴安。 “阿缱,”声音急促了些,“你怎么了?” 江缱回过头,裴安惊得一窒,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江缱有这样的神情——孤独、绝望、麻木,她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眶竟然可以红成这样。 “疼不疼啊?”裴安抬手,轻轻抚摸她带血的唇瓣。 江缱后退一步,低着头说,“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 “我……我不能,”江缱深吸一口气,雨水顺着她的下颔滑落,“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为什么?”裴安偏要上前一步,手中的伞替她挡住了倾盆雨水。 “我真的……不值得你。”江缱摇摇头,声音低哑得像是从遥远的深渊传来,眼神游离着,不敢直视裴安。 她抬起手,扣住后颈的腺体,一遍又一遍抓着挠着,似乎在拼命压制住体内那不属于她的味道。 裴安闻言:“阿缱,值不值得谁来评判,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我现在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对不起,或许,等到” 江缱的肩膀微微一颤,睫毛上的水珠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想反驳,想逃避,但裴安却不容许她退缩。 她抓着腺体的手颤抖着,道道鲜红的抓痕被雨水冲刷得隐隐作痛。 裴安上前一步,牵住她不停伤害自己的手,将伞移到她的头顶,低声唤她的名字,“阿缱,你说你不能继续了,可是我的答案很明确,我不要错过你,我不要留遗憾。” “不,我的过去,我的现在,你如果知道了”伞下的江缱浑身都湿透了,一滴一滴沿着长发落下来,她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声音要被雨声盖住,“我怕你会后悔,怕你终究会觉得这样的我不值得。” 裴安打断她: “从我第一次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自己再也不想放手了。我知道你冷漠,你慢热,或许我要花很久才能走进你的心里,或许我会在等待中感到失落,甚至最终也得不到回应。但我就要试一试,我就要爱你,哪怕爱你的过程让我受伤,哪怕最后我爱的你变了,哪怕最后我们没有得到我们想象中的结局。” 裴安停顿了一下,“没有关系,阿缱。至少我努力过了,至少我曾用尽全力去爱过你。人生中的每一件重要的事,不都是这样吗?我不害怕走错路,不害怕受伤,但是有一件事情我不允许自己做——那就是我不要遗憾。我不想在未来的某一天回头时,发现自己错过了唯一一次去爱、去尝试的机会。” “你要是说你不能继续了,你说再等等吧,等更有能力、更有资格吧,阿缱,等不到的。我们人生只有短短的几十年,能遇到彼此已经是多么不易。我只想在有生之年,不留遗憾地去爱,去尝试,哪怕尽头不是圆满,至少我不会后悔。只有现在,只有此刻的你,才是我想要的答案。” “我知道你害怕,你畏惧,你恐惧,我知道你心里的那些不安,就像阴影一样纠缠着你,让你害怕靠近别人,也害怕被人靠近。你不敢迈出那一步,没关系,那我来。” 她语气中带着坚定与温柔,缓缓说道:“不管你的过去有多复杂,未来有多不确定,只要你还愿意和我一起走,就算再艰难,我也会陪着你。因为我选择了你,而我的人生,不能有你的缺席。” 裴安笑了笑,抬头轻吻她的唇,说,“我们无法改变过去的选择,但可以决定未来的方向。” 江缱怔怔地看着她,雨水滑过她的脸庞,遮住了她眼中的复杂情绪。 很久很久,江缱终于开口,“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姜曳标记了。” “那时我还只是个Beta,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和Alpha有什么关系,甚至不知道被标记意味着什么。”她长睫上的雨落下来,像越过了一座桥,“我那时候太天真,以为她是真心关心我,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江缱闭上眼睛,仿佛再次回到那个夜晚,那个她年少无知、懵懂却天真的时刻。 “那时候,我还不懂她的情感。只是觉得姜曳总是在我身边,不管我遇到什么困难,她总是第一个出现。我们一起长大,她保护我,我以为那只是朋友之间的依赖。”她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苦涩,“直到那晚,她突然把我叫到姜家的旧宅,说有话要对我说。” 江缱的喉咙微微发紧,继续说道:“我去了。那晚天很黑,她站在老宅的花园里,孤零零的一个人,似乎被什么深深压抑着。她看到我来了,只是轻轻笑了一下,笑容中却藏着不安和决绝。” 江缱回忆起姜曳的话:“‘阿缱,如果我告诉你,你只能属于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几乎绝望的执着,那时我没懂她话里的意思,只觉得她在开玩笑。” “但她没有笑,她的表情很认真,她说‘我已经被罚了,母亲不允许我们在一起,她说我太放纵你,太沉溺了。’我那时候还很茫然,只听见她继续说,‘所以,在我被剥夺一切之前,我想留下一点属于我的东西——属于我的你。’” 江缱的声音发颤:“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她的话让我心里有些不舒服。我试图安慰她,告诉她我们会找到办法,可就在我转身要走的时候,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的让我无法挣脱。”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姜曳拉住我,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让我留下点什么,好吗?即使这之后你会恨我,都会忘记我……只要属于我的一部分还在你身上。’”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她已经靠近过来,双手轻轻按住我的肩膀,将我困在她的怀里。”江缱的手又不由自主地抓挠自己的腺体,“她咬上了我的颈侧” 江缱停下来了,裴安的指尖拂去她的泪水,轻声道,“别说了,没关系的。” 她咬了咬牙,忍耐着胃部的痉挛:“姜曳说,‘你是我的,这一生都是我的。即使你恨我也好,厌恶我也罢,我也要你记得……你的一部分永远属于我。’在那一瞬间,她只想用这种方式留下我。” “她标记了我,留下了她的信息素,留下一种无法磨灭的印记。那一刻,我才明白她对我的执念,才明白,她在用这种方式向我告别……那是她留给我的唯一证明,证明我曾属于她。” 裴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事情没人能感同身受,她抱了抱江缱,说道,“雨要停了。” “刚才,”江缱的声音太过喑哑,裴安贴着她胸腔感受着震动,才能听清她在说什么,“刚才,姜曳又标记我了。” 裴安的呼吸一窒,紧紧抱住江缱,指尖微微发颤。 她无法掩饰内心的愤怒和心疼,却也明白,在这种时刻,愤怒没有任何用处。她低声安抚着江缱,仿佛怕自己的声音惊动她的痛苦。 “阿缱……”裴安轻轻抚过江缱的湿发,“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 江缱微微摇头,眼神黯淡,似乎仍在挣扎着将那份屈辱和恐惧压抑下去,“裴安,是我自己放松警惕了,是我的错。” 裴安紧紧握住她的手,“根本不是你的错,错的只有她啊,你别责怪自己,从今以后,不论她的执念有多深,她都不能左右你的未来。我会陪着你,一点一点挣脱那些束缚。阿缱,你不再是她的。” 江缱凝视着裴安,眼中掠过一丝痛楚,随后缓缓点了点头。 她低头思忖片刻,缓缓道,“谢谢你,裴安,给我两天时间,我会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嗯,”裴安说,“我们回去洗个澡吧,都湿透了。” **一天后,第一医院501区分部** “我要做腺体去除手术。” 在一间冷白色调的手术准备室内,江缱坐在医生对面的椅子上,神色平静而决绝。她的身影笔挺,没有一丝犹豫。 医生看着她的申请书,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江教授,您确定要进行腺体去除手术?您的身体素质远超普通Alpha,去除腺体会对您的体能、耐力、甚至精神状态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医生停顿了一下,仿佛在试图让她重新考虑,“最重要的是,一旦去除腺体,您将失去生育能力……这不是普通的决定。” 江缱的目光始终没有动摇,她微微点头:“我已经决定了,医生。请您安排手术时间。” 医生依然难以置信,试图说服她:“江教授,像您这样优秀的Alpha,您真的想好了?这不仅是生育能力的问题,腺体去除会影响您整个生理系统,体能下降、适应能力降低,甚至可能出现精神上的不稳定……” 江缱的表情丝毫未变,她只是看着医生,眼神中带着一丝隐忍的疲惫,仿佛这些身体上的损耗已不再是她关注的重点。 “我知道会失去什么,”她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我不能再让自己活在那种束缚中。腺体是她对我的最后束缚,只有去除它,我才能彻底摆脱过去。” 医生摇了摇头,声音不由得放低了一些,带着一丝无奈和惋惜:“江教授,您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地位和能力。您真的愿意为了彻底摆脱过去,付出这样沉重的代价?” 江缱沉默片刻,“医生,我选择这条路,不是为了妥协或逃避,而是为了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未来。” “这是我最后的选择,我不会后悔。” 医生深吸一口气,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叹了口气:“好……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会尊重你的决定。” 她合上文件,仿佛是给这段过往画下了一个句号,“江教授,您将失去的不仅仅是身体的一部分,更是一个Alpha的身份和一切优势。” 江缱点了点头,站起身,“这些我都清楚。” 医生看着她的背影,不禁轻轻叹息,仿佛为这个原本无比耀眼的Alpha默默惋惜。 江缱脚步一顿,小声问了句什么,医生没听清,“您说什么?” “还可以标记Omega吧?”她没回头,声音大了点儿。 医生说,“可以的,还有安抚作用。” “还可以结婚吧?”她接着又问,藏在黑色长发里的耳朵红了。 医生愣了愣,“额,这个……不影响,如果有能接受的人的话。” 手术后的几天,江缱的身体开始显现出明显的不良反应。 她时常感到虚弱,体力不支,连平时简单的工作都变得吃力,更不用说高强度的任务。 她的脸色苍白,额头不时冒出冷汗,甚至连平日稳重的步伐都略显踉跄。 医生曾警告过她,但这些副作用似乎比她预想的还要严重。 实验室中,柔和的白光照在她脸上,却映出几分病态的苍白。 她微微靠在桌边,借力站稳,手指轻轻抚过桌上冷硬的仪器,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回神。 然而,额头不断冒出的冷汗,和偶尔袭来的晕眩,清晰地提醒着她的虚弱。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液的淡淡气味,显得压抑而沉闷。 有人进来了,她稍稍喘息,低头看着面前的设备,声音微冷:“设备已经安装好了,你们去调试吧。” 话音刚落,她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江缱略带疑惑地抬眼看去,目光在瞬间收敛成一丝冷意。 推门而入的,竟是姜曳。 姜曳轻轻带上门,步伐缓慢而优雅,目光却透出一种带有侵略性的平静,她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江缱。 空气变得凝重而压迫,仿佛连实验室内的仪器运转声都停止了。 姜曳站在门口,缓缓将门带上,目光直直落在江缱身上,她走近几步,“阿缱……你还好吗。” 江缱抬眼,没有愤怒,没有冷漠,只是死一般的——平静。 她淡淡开口:“我很好。” “是吗?”姜曳微微俯下身,故意靠得更近,“阿缱……那天的事,你应该还记得吧?现在,只有我能接受你……”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打断了她的话。 裴安推门而入,见到姜曳靠近江缱的姿势,快步走到江缱身旁,轻笑一声,“你在做什么?” 姜曳直起身,脸上的笑意收敛,眼神在裴安和江缱之间流转,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敌意,语气中带着挑衅:“你就是裴安吧…” 江缱紧绷的神情稍稍放松,站在裴安身旁,默不作声,但手指微微握紧,掩盖着内心波动。她目光冷冷地盯着姜曳,微不可见地向裴安靠近了一步。 姜曳见状,笑容更盛,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挑衅地轻笑,“阿缱,我可是从小把你照顾到大的。怎么,现在有人三言两语就能让你转头不认了?” 裴安勾唇一笑,微微侧头,轻声问江缱:“她从小对你这么念念不忘?” 裴安靠近她说话的时候气息微动,让那半边耳尖染上了红色,她面上淡淡道,“她只不过是习惯控制而已,跟‘照顾’无关。” 姜曳闻言,缓缓靠近裴安几步,语气中带着一丝冷冽:“阿缱是我的,我看着她长大的,你以为,你凭什么……” 她话音未落,江缱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猛地将她按在实验台上,“别靠近她。” 姜曳轻微挣扎,喘息着,沙哑地轻声道:“放开我,阿缱……” “阿缱,放开她吧。”裴安居高临下地看着姜曳,并不在意她的挑衅。 江缱“嗯”一声松了手,站回她身旁。 “这么听话,”姜曳低声咳嗽着,笑道,“乖小狗换主人了?” 裴安缓缓低头,气定神闲地打量着她,轻轻笑道:“姜曳,你的这些小把戏也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她说着,微微倾身凑近姜曳,用极低的声音笑着说道:“再用这些手段对她试试看。” 姜曳闻言,微微一笑,随即冷哼一声,忽然释放出薄荷味的信息素,空气中立刻充满了压迫感,仿佛要将人彻底控制。 然而,两个人,一个是没有腺体的Alpha,一个同为Omega,江缱的表情依旧平静,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而裴安也只是冷淡地站在原地。 姜曳愣了一瞬,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你怎么……?” 江缱低笑一声:“怎么没反应?我做了腺体去除手术。” 姜曳似乎是愤怒,又似乎带着一丝心疼。她轻轻抬起手,试图触碰江缱的脸颊,眼中带着一种混杂着怜惜和痛苦的柔情,语气低哑:“阿缱……疼不疼啊?” 江缱微微侧头,避开她的手,声音冷然:“不劳你费心。” 姜曳的眼神微微一黯,指尖停在半空中,凝视着江缱,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怨念:“你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狠心?是她让你做的吗?” 她瞥了一眼裴安,眼神充满了恨意与不甘。 裴安微微挑眉,目光冷淡地扫过姜曳,带着几分戏谑,轻声道:“怎么,不甘心?还是说,你接受不了她有自己的选择?” 姜曳的表情微微一变,深吸一口气,眼中愤怒翻涌,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实验室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时,裴安朝江缱眨了眨眼,“遇事先把水搅浑。” 江缱还没明白什么意思,便听到门口传来一声颤抖的、不可置信的,“姐姐……?” 第48章 “裴安,你干什么?这里人多。” 当姜汀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时,实验室里的气氛瞬间冻结。 她的身影僵硬地停在门口,眼神震惊、复杂,目光在姜曳、江缱和裴安之间游移,试图消化眼前这场几乎超现实的情景。 裴安轻轻挑眉,嘴角带着一抹戏谑,微微靠近江缱,低声轻笑道:“水搅浑得够彻底吧?” 江缱却只是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和警觉,似乎还不确定裴安真正的意图,但她没有多问,只是静静站在裴安身旁,眼神冷冽地注视着姜曳。她的身体微微绷紧,暗示出一种隐隐的防备。 姜曳的表情瞬间变得冷淡,她不动声色地收回刚要出口的讽刺,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微笑,眼神淡漠地看向姜汀,语气冷静而疏离:“你还记得姐姐?” 姜汀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从未想过会再见到姜曳,更没想到这个场景中会有江缱和裴安。她眼中闪烁着迷茫与震撼,语气带着颤抖,“姐姐…你不是已经…” 姜曳轻轻哼笑一声,眼中露出一丝冷意,打断她的话,“死了?呵,没那么简单。” 姜汀的眼神中透出不可置信的痛楚和些许怨恨,声音几乎带着控诉的语气,“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么多年…我以为你…真的不在了。” 江缱低垂着眼眸,看似冷漠,却在姜曳和姜汀的对话中微微动容。 她并不插话,只是淡然地站在裴安旁边,眼神复杂,似乎在观察着眼前的每个人,尤其是姜汀脸上的震惊和痛苦,唤起了她心底某种埋藏已久的情感。 裴安笑了笑,打破沉默的氛围,“哎呀,家人团聚,不至于把气氛弄得这么沉闷吧?我看,这么多年不见,倒不如先聊聊叙旧?” 姜曳冷冷地看了裴安一眼,仿佛被她的态度刺激了一样,语气中透出一股不甘的压抑愤怒,“叙旧?我倒是想看看,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调节气氛。” 裴安笑笑,“哦?我还真有资格。” 她轻轻揽住江缱的手臂,轻描淡写地说道,“毕竟,我站在她身边,而你…不是。” 姜汀听到这里,眉头紧锁,转向江缱,眼中带着难掩的疑问,“江缱,你…和她们…” 江缱沉默了一瞬,冷淡地抬头,轻轻吐出一口气,“姜汀,有些事…你去问你姐姐。” 她的声音低沉,仿佛已经与往日的一切割裂。 姜汀被这句话激到,脸上的神情变得复杂,她的声音压抑而沙哑:“所以…我一直以为你们是朋友,甚至…信任你们,却从来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空气再次凝固,四人之间的张力越发浓厚,每个人都带着隐秘而难以释怀的情绪。 在这场重逢与对峙中,她们彼此间的关系因埋藏的过去与未解的怨怼而纠结,下一步的不确定性让每个人的心都悬在半空,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冲突与真相的揭露。 随着空气中的沉默逐渐凝固,姜曳的目光渐渐锐利,仿佛要从裴安和江缱的表情中撕开些什么。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眼神充满了不甘与隐忍,低声道:“阿缱,你真的甘心跟她在一起?当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姜汀上前一步,满脸的困惑,“谁和谁在一起?你为了她干嘛?” 太多太多问题想问了,最重要的是,她的姐姐死而复生,第一时间没有来找她,而是站在这里和江缱、裴安对峙? 姜汀站在门口,视线*在江缱和姜曳之间来回打量,表情复杂而迷茫。 她隐隐约约地感到姐姐姜曳与江缱之间有些不寻常的过去,但并不清楚真相,心中既有困惑也有隐隐的不安。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几分不解和质问,“姐姐,江教授,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曳冷冷地瞥了一眼姜汀,眼神带着几分不耐和警告,仿佛不愿意多做解释,“姜汀,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出去!” 姜汀听到这话,眼中燃起了怒火,猛地上前几步,瞪着姜曳,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质问与愤怒:“不该管?姐姐,你死而复生,不找我,却在这儿和江缱对峙?你凭什么说我不该管!” 她瞪大了眼睛,视线在三人之间快速扫过,语速急促而不耐烦,“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清楚点?我到底被蒙在鼓里多久了?” 裴安在旁边轻轻挑眉,带着看戏般的微笑,轻声说道:“哟,这家里还真热闹。” 她故意往江缱身旁靠了靠,一副随时准备火上浇油的模样。 姜曳的脸色越来越冷,她看着姜汀,目光中带着压抑的恼怒,“姜汀,你根本不明白这里的事,我让你出去,是为你好。” “为我好?”姜汀冷笑一声,目光炯炯地看向她,“那你倒是说说,这么多年你在哪儿?到底在干什么?还是什么你都不愿告诉我?” 江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神疏离中透出几分冷淡,她低声说道:“姜曳,别再把一切都合理化成‘为她好’。你的所作所为从来都是为了自己。” 姜曳猛地看向江缱,语气中带着一丝几乎歇斯底里的执拗,“阿缱,难道你就打算这样置我于不顾?过去的你明明不是这样的。” 裴安站在江缱身旁,悠然一笑,“过去的她不是这样的,可能正是因为有你这种‘姐姐’吧。” 这时,姜汀愤怒地插嘴,语气咄咄逼人,“所以,你到底对江缱做了什么?说啊!” 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歇斯底里的冲动,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仿佛再也无法忍耐。 姜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试图掩盖内心的波动,她狠狠地瞪了姜汀一眼,冷声道:“这些不是你能理解的事情!不要在这里添乱!” 裴安轻笑一声,看热闹般说道:“哎呀,事情可比你想象得复杂得多。姜汀,你姐姐从来没考虑过你的感受。” 姜汀怒火更盛,毫不犹豫地回怼道:“你别在这儿阴阳怪气的!姐姐,我就不明白了,你不顾我的感受也就算了,现在江缱也是这样?你当真只把我们当成你的工具吗?” 姜曳被逼得几乎哑口无言,怒意混杂着心痛涌上心头,声音发颤地低声道:“姜汀,闭嘴!” 然而,姜汀这次却没有退让,甚至一步步逼近,“你还想让我闭嘴!这么多年了,你欠我一个解释!现在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对江缱做了什么?!” 姜曳嘴唇微微颤抖,几乎无力地后退半步。 江缱的视线依旧冷淡,带着一种漠然的疏离,她微微侧头,低声对裴安说:“走吧,我们已经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了。” 裴安轻轻一笑,仿佛达成目的般耸了耸肩,“那正好,省得多看一眼这场‘闹剧’。” 姜汀眼看两人要走,急得几乎上前拦住,怒吼道:“你们给我站住!别想这么轻易走掉!” 她咬紧牙关,眼中透出一丝不甘和愤怒,甚至有些绝望地对着姜曳低吼,“姐姐,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 姜曳深吸一口气,最终疲惫地垂下眼帘,似乎被姜汀的质问彻底击溃。 她的手微微颤抖,似乎在压抑着内心的波动,但仍然僵硬地站在原地,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痛苦和无奈,喃喃道:“姜汀,有些事……你不必知道。” 姜汀的脸上满是失望,她低声道:“那就别怪我把你带走,彻底跟江缱断了联系。你自己选的。” 最终,姜汀在极度的愤怒和失望中,狠狠拉着姜曳,带着一股决绝的力量,将她硬生生地带出实验室。 当姜汀拖着姜曳离开实验室,两人来到了空旷的走廊,脚步声在安静的空间中回响。姜汀的脸色阴沉,手指几乎掐入姜曳的手腕,怒火几乎要从眼中喷涌而出。 她停下脚步,狠狠地甩开姜曳的手,声音低沉而压抑,带着浓烈的质问:“你所谓的保护就是不告而别,让我一直以为你死了?!甚至到现在,你也不愿告诉我真相。到底是什么让你认为,这一切都可以瞒我一辈子?” 姜曳依旧冷冷道:“姜汀,我不希望你卷入这些复杂的关系中,你不该参与进来。” 姜汀的手微微颤抖着,她用力咬紧牙关,几乎是愤怒地低吼:“复杂的关系?所以你宁愿一走了之,让我以为你死了,甚至回来后也只想着纠缠江缱?难道我就一点也不重要吗?” 姜曳闻言,沉默片刻,低声喃喃道:“我从来没有想过忽视你……” 姜汀冷笑一声,紧紧盯着她,“还说没忽视我?你活着却从没想过来找我,甚至现在,还在纠缠江缱?” 姜曳脸上闪过一丝动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沉默。 姜汀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冷冷地说道:“够了,姐姐,不管你情不情愿,你必须跟我回家。母亲现在身体很差,需要你。” 她没有再等姜曳回应,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目光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决然。 **总调局,裴安宿舍** 裴安回来两天了,许久没住过的宿舍还是一沉不染,她曾问过江缱为什么,江缱一开始还死不承认,说不知道。 在她的“逼问”下,江缱才不得不说出真相,她离开的这一年半里,江缱总是时不时过来她的房间打扫卫生只为了她随时回来能住。 裴安听了,忍不住轻笑着摇摇头,“江教授这么贤惠,专程为我打扫房间,不如干脆搬来当我的室友?” 此时的江缱极力转移话题,故作淡定道,“你为什么提前回来了?” 裴安带着微微的笑意,声音也柔和下来,“有些事处理完了,也想看看…你在这边还习惯吗。”她轻轻摸着江缱的手,似乎有些深意地补充,“况且,早一点回来,也能多陪陪你。” 江缱偏开视线,嘴唇微抿,“不用,我一直挺好的。” 裴安看着江缱微微垂下的眼眸,眼中透出一丝隐隐的心疼。 她的手轻轻滑过江缱的后颈,停在空荡荡的腺体处,温柔地摩挲着,带着几分难掩怜惜。 她低声呢喃,“江缱,你不需要这么做的,不值得。” 江缱静静地看着她,“值得与否我说了算,裴安。” 她低声说:“这样一来,你就没法被标记了。” 江缱垂眸,“不能被你标记的腺体一无是处。” 裴安轻叹一口气,又说,“但你知道,你也没办法拥有自己的孩子了。” “无所谓,反正你不会被孩子绊住手脚。” 裴安愣了片刻,忍不住挑眉,“我可从没说过不会要孩子。”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好奇,又带着一点隐藏的情绪。 江缱抬眸看了她一眼,“但我知道,你不会。” 裴安沉默片刻,忽然轻轻将她拉入怀中,指尖温柔地滑过她的发丝,声音低低的,带着些许心疼:“江缱,疼不疼啊?” 江缱摇头,“习惯了,不疼。” 她想到什么,又补了一句,“医生说还可以起到安抚Omega的作用,然后” 她的声音很小,裴安几乎都要听不清了,“医生说,我还可以结婚,只要那人不嫌弃我的话。” 裴安揪了揪她泛红的耳根,“你就这么喜欢我?” “嗯,喜欢。”江缱回应道,直勾勾地低头望着她。 “现在是不是想亲我?” “嗯,想亲。” “亲我。” 裴安仰起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一周后,大学阶梯教室** 江缱正在讲《结构化分析与逻辑建模》。 她穿着一身简洁的白衬衫和灰色长裤,站在讲台上,投影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数据表和模型图,枯燥的学术却因她深入浅出的讲解,让学生们莫名地被吸引。 江缱指着屏幕,说道:“这个模型中的关键节点,是每一层的反馈与输出,错误传播会带来严重偏差。大家可以看这张图,左边的数据与右边的输出存在微小偏差…我们从这个数据处理流程可以看出——谁来解释一下,这种误差会如何影响最终结果?” 教室里安静了一秒,几位学生对着屏幕发呆,江缱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周同学?”她点了其中一位正低头看书的学生。 那位学生猛地抬头,有些紧张地结巴道:“呃…这种误差…会导致…导致模型偏离原始…预期?” 江缱点了点头,“没错,继续。” 就在这个时候,教室一角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交谈声和窸窣的笑声,打破了原本安静的课堂氛围。 坐在后排的姜汀正伏在桌上睡觉,听到嘈杂声,烦躁地抬起头,目光地扫向那群捣乱的学生。 她坐直了身子,毫不留情地踹了身旁那位男生的凳子,声音压得低低的,透着一股子不耐烦:“上课的时候能不能安静点?!” 那几位学生被吓得一愣,偷偷看了看江缱,见她目光扫过来,急忙低头,不敢再发出声响。 江缱注意到后排的动静,但没有多说什么,继续讲课,“所以,我们要保证数据清洗的完整性,避免因过度简化而导致的偏差。如果后续有人对这部分有疑问,可以下课来找我单独讲解。” 坐在姜汀旁边的温若芸目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她,见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压低声音问道:“姜汀,今天怎么这么暴躁?还没睡醒?” 姜汀揉了揉脸,“不是……就是最近遇到点烦心的事。” 根本不是一点,此时姜曳正在姜家被锁着,但她知道,母亲已经年老体衰,根本掌控不了如今的姜曳了。 温若芸还要问,姜汀懒得继续跟她说了,甩了一个重磅消息给她,“哦江缱和裴安在一起了”又趴下睡觉。 温若芸闻言,脸垮了下来,“我他爹的没了江教授,我专业课成绩怎么办啊!” 下课铃声响起,江缱收拾一下文件,走出教室。刚出去没几步,前排的几个学生低声交谈着,其中一人小声地嘀咕:“江教授表面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私下谁知道呢?听说她跟外勤的裴队长关系暧昧,也不知道背地里都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喏,裴队长就坐在那儿呢,”另一个学生附和着轻笑,“哼,还装什么清高的样子,就她那冰冷样子,谁知道装给谁看。” 姜汀听到这话,怒火直冲脑门。她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那学生面前,抬起腿便狠狠踹了一脚桌子,冷冷地盯着那人,声音压得极低却透出一股威胁:“你再说一句试试?你觉得谁‘装’?不服气就直接跟我说清楚,别在这儿阴阳怪气的!” 那学生被她这一脚吓得脸色发白,挣扎着说,“我只是开玩笑,别这么当真嘛…” 姜汀冷笑一声,猛地揪住他衣领,把他拖到教室后面,咬牙道:“开玩笑是吧?看来你平时嘴巴不怎么干净,今天我替你清理清理。” 话音未落,她狠狠一拳砸在他肩上,低声警告道:“她们是你能随便编排的吗?再让我听到一句废话,我不介意让你知道什么叫‘见不得人的事’。” 旁边的温若芸见状,连忙跟上来,拦住她道,“姜汀,差不多得了,别真把人打残了。江教授要是知道了,估计得头疼你了。” 姜汀这才松开那人,拍了拍手,冷冷地说道:“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别在背后嘀嘀咕咕。” 说完,转身回到座位上,又趴下了。 进入自习时间后,江缱走进教室,环视了一圈,注意到一名学生鼻青脸肿,正低着头,不敢看她。江缱蹙眉,准备走过去问清情况。 然而,她才刚抬脚,裴安忽然抬手拦住了她,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江教授,我有道题不会,可以请教一下吗?” 江缱愣了一瞬,收回脚步,淡然地看着她,眼中透出一丝疑惑,“什么问题?” 裴安指着试卷上的题目,“就是这道…很简单吧,但我怕自己理解得不够透彻。” 江缱微微挑眉,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奈,“真不会,还是找借口?” 裴安轻声说道:“也许都有一点吧,但比起处理学生打架的事,或许这个问题更值得你关心。” 江缱叹了一口气,“好吧,我看看。” 她拿过裴安桌上滚到边缘的圆珠笔,低头扫了一眼题目。 “这道题,关键在于理解公式的应用。”江缱用笔指着题目中的几个变量,“这里的条件看似复杂,但本质上是一个简单的偏微分,重点是识别出哪个变量作为主导项……你干什么,别乱摸。” 后半句压低了声音,不冷不热地挪开裴安轻轻摩挲她指尖的手。 笔尖在试卷上轻轻划过,将几个关键公式圈出,解释道,“这部分运算相互抵消,你只需要关注这里的剩余项,便能推导出结果。” 裴安微微点头,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但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她,“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需要更复杂的步骤。” 她嘴角带着一丝浅笑,眼中透出一丝戏谑,“江教授真不愧是‘学术冰山’,总能把复杂的事情讲得清清楚楚。” 江缱听了,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把试卷放回裴安面前,“裴同学,以后这种简单的问题,记得自己先试着多推理。” 裴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低声答道:“好,不过偶尔需要‘特别指导’的时候,江教授不会拒绝吧?” 江缱瞥了她一眼,神色依旧冷静,“可以随时来,但别用这些无关问题‘挡道’。” 就在这时,江缱的目光不经意间又扫过那个鼻青脸肿的学生,面上冷意微现。她正准备起身走过去,然而裴安见状,立即收敛了笑意,故作严肃地指着另一道题,“咳,这道题…其实我也有点问题。” 江缱挑眉,带着些无奈地看了裴安一眼,“还有什么问题?” 裴安低声说:“其实我就是想让江教授知道,学生问题很多…尤其今天这题吧,还挺棘手的。”说完,她的手又轻轻搭上江缱的手背,带着一丝暧昧的挑逗意味。 江缱愣了愣,随即轻咳一声,微微瞥了周围一眼,压低声音提醒:“裴安,你干什么?这里人多。” 裴安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故意凑得更近,低声说道:“怎么,江教授怕被学生看到吗?” 江缱敲了敲桌子,“这位同学,现在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裴安挑眉,“遵命,江教授。” 她站起身,跟在江缱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教室,裴安步伐悠闲,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不时侧头偷偷观察江缱的侧脸。 而江缱始终保持着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但耳根微微泛红,分明透出些许掩饰的情绪。 到了办公室门口,江缱推门而入,回头对裴安说道:“进来,关上门。” 第49章 “选我吧,我绝不背叛你。” 裴安关上门,回过身,指尖搭在门锁上,还没按下去,便听见江缱说,“不许锁门,过来,站好。” 她坐在办公椅上,点了点旁边的位置,裴安乖乖地站那,低头笑道,“江老师,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江缱轻咳一声,“告诉老师,你们为什么打架。” “我没参与呀。” “姜汀干的吧?” “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呀,你知道的,她一向比较冲动。” “好好说话,别” “老师,这个您待会儿可以问涉事同学,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呢。” 裴安说罢低下头,黏黏糊糊亲上来,压进江缱的脖颈,闻见浅淡许多的木质香。 江缱被迫微微抬起头,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说话时喉骨微动,抵住她的肩膀,“这里不行,回家再说。” 裴安不为所动,只是微微后退了一些,面上不动声色,轻轻柔柔地望着她,“老师不喜欢我这样吗?” 溢出来的玫瑰焚香撩地她思考有些缓慢,嗓音带着点儿喑哑,“没有。” “没有?”裴安又欺身上前,撩开她的衣摆,微凉的指尖触到她的腰际,让她轻微一颤,“是没有不喜欢,还是没有这样?” “裴同学,不要这样”江缱抬起头,目光中蕴含着危险和警告。 “不要哪样?”裴安半眯美目,笑吟吟地撩起她的衣摆,轻轻捻动着她小腹上的肌肉,“不要这样?” “还是” 江缱拉住她捣乱的手腕,冷着声音道,“这位同学,再捣乱就给你扣平时分了。” “嗯,老师,别扣我的平时分,”裴安软着声音道,“扣点别的。” 江缱笑了,问道,“扣你那里最敏感?” “扣我工资。” “” 裴安看着江缱的脸色,忍不住笑出了声,又俯下身去,轻咬她的耳垂,“老师,我好难受,帮帮我,好不好?” 江缱自下而上望着她,长睫轻颤,没有说话,裴安低头吻她,“嗯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裴安听见江缱似乎在她耳边轻笑了一声,一双微凉的手就握住了她的腰,正在此时,没有锁的门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两人迅速分开,裴安调整了衣领,站在一旁,脸上浮现出若无其事的微笑,而江缱微微侧过脸,努力掩饰脸上淡淡的红晕。 “请进。”江缱轻咳一声。 主任走进办公室,目光在两人之间稍作停留,似乎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但没有直接说破,只是缓缓地扫视了一圈,笑着问:“江教授,这位是……?” 江缱解释道:“裴安,刚从中央特勤组回来,落下了点课程。” 裴安立刻接话,“主任您好,我是来向江教授‘补课’的。” 主任微微一愣,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会儿,说道:“好啊,江教授确实很关心每一位学生。” 随后她故作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袖口,转身准备离开,临走前补充道:“江教授,有时间发我一份今天的会议记录。” “好的,主任。”江缱应道,目送她离开,门关上的瞬间,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 “老师,你刚才真冷静。”裴安笑嘻嘻道。 江缱没有说话,缓缓站起身,走到门口,轻轻落了锁,回过身望着她。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外头的日光黯淡下去,江缱一边走过来,一边摘了眼镜,站在裴安面前,垂眸缓缓摘下戒指,放在办公桌上的声音清脆。 裴安下意识感觉到危险,方才撩拨的气质弱了下来,江缱朝她伸出手,她不解道,“什么?” “发绳,”江缱说,“我没带,把你手腕上的给我。” 裴安“哦”了一声,递给她,看着她扎好自己的长发,就这么几个简单的动作,都让裴安身子发软,好听的嗓音有些喑哑,“江老师,你要做什么?” “帮你啊。” 她低声笑了,把裴安抱起来放到办公桌上,扫开她身后的作业本,跻身进入她的腿间。 裴安身旁有一只散落的红笔,江缱常常用这支笔批改作业,在这个昏黄缱绻的午后,她按住她一年没来上课的学生,似是要给这位“坏孩子”一些惩罚。 “老师”裴安的长发在桌上散开,轻哼着笑道,“不是说不行吗?怎么嘶,轻点儿。” 江缱没有说话,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裴安抱住她,“亲我。” “亲哪里?”江缱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里?还是这里?” “别江老师,”裴安抵住她的额头,又说,“刚刚还不行不行的,怎么身体这么诚实?” “那怎么了。”她似乎又笑了,说,“小声点,别被路过的听见了。” 裴安咬住唇,桃花眼里望着一窝水,江缱轻声说了句“别”,伸手捻开她的唇瓣,“别咬自己,咬我。” 走廊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似乎要在门口停下,裴安浑身一紧,一口咬住了江缱的肩膀,好让自己的声音不会溢出来,所幸只是路过。 “裴同学,放松一点,动不了了。”江缱偏头,以便裴安能靠得紧一些。 办公室的窗帘拉着,昏黄的阳光照在办公桌的书卷上,裴安感觉自己似乎快要晕过去了,她的手撑在一旁,碰倒了那只红笔。 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沿着办公桌掉下来的笔,把它放回裴安手旁,“这位同学,不要乱动教学用具。” 两个人一个穿得整整齐齐,衬衫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只有右手的衬衫衣袖卷到手肘处,露出一段白皙有力的小臂,另一个一个凌乱不堪,这对比让裴安难受地哼了一声,顺手抓起那只笔,揪起江缱的衬衣下摆。 “咬住。”她艰难挤出两个字,把衬衣递到江缱嘴边。 江缱挑了挑眉,乖乖地咬住自己的衬衣下摆,露出紧实的小腹。 裴安想了想,丢了那支红笔,从旁边扫出一支黑色马克笔来,拧开笔盖,笔尖碰到她的小腹。 她闷哼了一声,流畅结实的腹部肌肉轻轻瑟缩了一下,但由于咬着自己的衬衣,她没办法问裴安到底想干什么,于是选择更加猛烈的进攻,叫裴安抖得笔都拿不稳了。 裴安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口,趁着江缱吃痛的空隙,迅速用记号笔在她的小腹上写了几个字,满意地眯起眼睛看她。 江缱低头,大大的“裴安所有物”五个字,印在了起伏的马甲线上,江缱低笑了一声,松了口,“不用写也是你的。” 裴安:“不许洗掉。” 江缱:“好。” 裴安:“也不许擦掉。” 江缱:“好。” “还不许”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江缱打断了,“要不要直接纹个身在这里?” 裴安已经没有办法回答她了,紧紧揪着她的衬衣,就在临界点之前,裴安的手机突然响了。 裴安没有管它,抱着江缱不住地蹭着,可江缱低头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慢悠悠停了下来。 裴安轻哼道,“别停。” 江缱瞥了她一眼,“那你别接。” “本来就没想接嘛,是谁?”裴安轻声呜咽,小声地求江缱,“老师,老师” 江缱低头看她一眼,思索着什么,吐出一个名字,“姜煦。” “别管她了,江老师”裴安眼尾溢出颤颤的泪水,不停地轻轻吻着江缱的脖颈。 “你接。”江缱改主意了,伸手拿过桌上的手机,滑开接听通话,放在裴安的耳边。 裴安还没来得及骂她,就听到姜煦的声音,“安安,你现在有空吗?” 裴安:“我没空呢。” “啊,真可惜,”姜煦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我还有些事情想和你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呢?我母亲也想再见见你。” “我”裴安差点儿让声音露出来,连忙捂住听筒,似嗔似怨地看了江缱一眼,深吸一口气道,“之后吧,有时间再聊。” “好的,我等你消息,”姜煦笑道,随后顿了片刻,声音带了些疑惑,“你现在在做什么?” 裴安:“没什么,刚上完课。” “听说你们的生物医学工程的老师很年轻?”姜煦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意味。 那该死的老师就在她旁边呢!裴安拧了她一把,“对,院里最年轻的教授。” “哦”姜煦慢吞吞地回应,“是江教授吧?在你们大学挂名了?” “是她。”裴安回答得越来越简短。 “好吧,”姜煦没再追问了,“有空告诉我,我和我母亲都在等你。” 裴安:“嗯。” 电话“滴——”一声挂了,裴安轻声喘着气,嗔她一眼,“江老师,罚够了没?” “嗯。”她轻笑。 随后抬手按了按裴安的腺体,闷着声音说道,“裴安。” “嗯?”裴安舒服得快要听不清她说什么了,只迷迷糊糊应道。 在她拥得最紧的时候,江缱轻声说: “选我吧,我绝不背叛你。” 良久,等到一切都平息下来,裴安这才抬眼看她,赤足踩在她小腹的字上,说道,“看你表现咯。” 江缱轻笑着靠近,正想继续,却听到门外又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敲门声,一个学生的声音弱弱地响起:“江教授,我……那个遥控车有些问题想问问您,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 江缱的笑意隐去了,抬手一颗一颗将裴安的衣扣扣好,随后半跪着给她穿鞋,这才慢条斯理地戴上眼镜,走到门边去,“什么问题。” 江缱虽然平常就是一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此刻好像格外的不耐烦? 门外的学生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一辆遥控车,直觉告诉她,江教授现在并不想给她讲问题,但来都来了,她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说: “教授,那个……我的遥控车好像少了几个零件,控制也总是不太稳定……可能是受损了。”她低着头,看上去有些紧张。 江缱扫了一眼遥控车,“少了哪些零件?” 她向学生伸出手,示意她将遥控车递过来。 学生愣了一下,慌忙将遥控车递给她,“主要是这边的轮轴,好像松了,而且……转向的时候总是偏。” 江缱低头仔细看了看,刚想用右手去触摸轮轴,随后想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收回来,一只手轻轻拨弄了一下轮轴,然后微微点头:“是轮轴的问题,没装牢固,走路上可能磕到导致了零件松动。转向失灵的原因则可能是主控芯片的接触不良。” 她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还坐在一旁的裴安,嘴角微微一勾,“你现在可以过来,我教你怎么修。” 学生听了连连点头,脸上松了口气,跟着江缱走进了屋子,一眼就看到了裴安,顿时愣住了,带着疑惑又惊讶的表情,迟疑地问道:“您……是在单独补课吗?” 随即转头向江缱露出一脸崇拜的神情,“江教授您真好,有同学落下了功课都愿意补上!” 江缱忍住笑意,淡淡回应道:“是啊,有些人……确实需要我‘补’很多东西。” 裴安轻轻地嗤笑一声,:“那我就多多‘请教’江教授了。” 江缱把遥控车放在桌上,示意学生坐下,拿出工具箱,开始一步步拆解和修复。 在这个过程中,江缱简明扼要地解释着:“这个零件松了,以后自己拧紧就好。主控芯片这边,检查连接线,确保接触良好。” 学生认真地看着,偶尔小声应答,看得出对江教授的动手能力和指导充满敬佩。 十分钟后,江缱将遥控车重新装好,递给学生,淡淡地道:“试试吧。” 学生喜出望外,立刻调试了一下,遥控车果然转向灵活,轮轴也稳固了许多。她抬头看着江缱,连连道谢:“谢谢您,江教授!我还以为要重新买一辆呢。” 江缱点点头,面上不带情绪地回道:“不用,日后记得细心保养。” 学生走后,办公室里又只剩下她们两个人,裴安翻出抽屉里的湿巾,说,“江教授日后怎么不保养一下。” 她牵住江缱的腕子,冰凉的湿巾覆在上面,沿着修长的指节细细擦拭,江缱低头看她,软下神色,没有讲话。 裴安又笑,“你刚才根本不敢把右手露出来,那学生还以为你是左撇子呢。” “我要是左撇子,那左手就不敢露出来了。” 裴安被她逗笑了,随手又抽了一张湿巾,掀开她的衬衣,还没盖在那几个字上,江缱就握住了她的手,说,“不用擦掉。” 裴安:“你真打算一直留着?” 江缱:“你不喜欢吗?” 裴安:“喜欢是喜欢,那你以后不洗澡了?” 江缱思考了一下,“可以避开这个地方。” 裴安:“别,那我以后岂不是不能蹭这里了。” 江缱:“还是你考虑周到。” 裴安轻哼一声,低着头,认认真真擦拭起来,昏黄的阳光透过窗帘,一点点余晖落在她的头发上,低垂的睫毛上,江缱看那泛着柔光的发顶,忍不住揉了揉,指尖摩挲她的脑后,不轻不重地扯住头发,让她仰起头来,轻吻唇角。 江缱:“走吧,在这里待得够久了。” 裴安应了一声,问她,“你现在去干嘛?” 江缱:“实验室。” 裴安:“江教授真是大忙人。” 江缱:“嗯,最近项目有点突破了。” 裴安:“我跟你一起去吧,刚好今天也没事。” 她俩一起到了研究院,自从上次聚会后,大部分研究人员已经认识了裴安这号人物,所以不允许外人出入的研究院已经像裴安家的后花园一样了。 刚到实验室门口,里面响起一串欢呼声,助理小张扒着门框,语气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江教授!刚才收到项目资助部门的通知,我们的‘复合纳米材料’实验项目被提名为重点资助项目之一,资金翻了两倍!” 江缱微微一愣,随即眉眼间浮现出难掩的欣喜。 小张继续说道:“部门主管还特别提到,江教授的创新思路让整个项目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许多国内外的科研机构也想联合研究!” 裴安站在一旁,*带着笑意打量江缱,悄声说道:“看来江教授不止在恋爱方面出众,事业也这么‘惊天动地’啊。” 江缱忍不住轻咳一声,瞥了裴安一眼,“别说得这么夸张。” 这时,其他同事也纷纷围了过来,不断向江缱表示祝贺和敬佩之情。一个年长的研究员笑着说:“江教授这次可是把我们整个研究室的名气都带起来了,这几年来,你的项目稳扎稳打,没想到这次竟然直接上了顶级资助项目!” “确实厉害,”另一位年轻研究员眼中带着崇拜之情,“江教授这么年轻就能在科研上取得这种成就,实在让人佩服。” 江缱道:“大家都是团队的一部分,是共同努力的结果。” 裴安在旁边,看着江缱意气风发,但面上还淡淡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这时手机又响了,她还以为是姜煦,走动一边,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 裴安:“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而冷静的声音:“裴队长,请问是您本人吗?” “是我。”裴安下意识地回应。 对方顿了顿,随后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收到线索,显示您涉及一宗金融案件,目前已有初步证据显示您可能是此案件的主要嫌疑人,我们希望您能配合调查。” 裴安听到“金融案件”四个字时微微一愣,“金融案件?你是哪位?如果真有这种事情,不是应该相关部门通知我吗?” 对方冷淡地回应:“裴队长,您还是先配合调查吧。” 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裴安微微蹙眉,并不明白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到底想干什么。 江缱察觉到裴安的异样,走过去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裴安将手机放下,微微摇头,“好像有个什么金融案件牵扯到我……不过,这应该是个误会。” 江缱却并未放松下来,眉头微皱,带着一丝警觉:“金融案件?对方怎么会指向你?” “不清楚,”裴安耸了耸肩,“待会儿我去外勤部问问。” 第50章 “被我亲一下就发热了?还说你不喜欢我?”(副cp注意) **深夜,池家别墅** 被子里的人形一点一点拱了出来,裴宁掀开被子下地,转头看一眼床上熟睡的池遇。 裴宁将口罩拉上,转身朝门口走去,经过沙发时不小心踢到了那只池遇送她的高跟鞋,心里微微一阵不耐,皱了皱眉头。 她抓过沙发上的外套披上,衣摆刚好垂到腰间,手指绕过卷发,把它们整齐地拢在胸前,指尖滑过发梢,带出一丝丝缱绻的柔软感。 走到玄关时,她捏了捏墨镜的镜架,戴上后却又觉得大半夜戴墨镜显得太过突兀。她忍不住轻笑一声,甩手将墨镜扔回架子上。 正要打开门,上面一只手把门按了回去,“去哪里?” 裴宁一顿:“剧组。” 池遇倚在门框边,没个正型,一边问,一边拿起手机滑动着,似乎在等她的解释,“这么晚了还有什么戏要拍?” 裴宁翻了个白眼,“晚上的戏啊。” 池遇敲着手机,慢悠悠道,“你的小助理告诉我,你今天没有戏要拍。” 她亮出手机,对面那个人吓得一连串“宁姐可能有其他的事情吧”“池总我真的不知道啊”“对不起池总下次会提前报备的!”——助理那头显然已经紧张到手足无措,滑跪得极为迅速。 裴宁眯了眯眼,心中暗自啐了一声,池遇缓缓俯身,靠近她的脖颈,轻轻蹭了蹭她颈后的腺体,“偷偷跑出去见谁?” 裴宁阴恻恻地说:“你再敢咬我一口试试。” 昨晚做的时候不小心放松了警惕,被这混蛋标记了,裴宁现在还后悔当时没有给她一巴掌。 池遇站直了,毫不在意她的怒火,悠然地说道:“那好啊,你见谁,我陪你去。” 裴宁闻言更是不耐烦,“滚,我自己开车去。” 池遇沉默一会,“你上回开车追尾了多少次,把我的迈巴赫撞成什么样了,不记得了?” 裴宁自觉理亏,却不肯道歉,说,“池总家大业大,几辆车算什么?还撞不起?” 池遇闻言轻笑一声,语气不紧不慢地反击:“我可真是幸运,能遇上裴大明星给我省车钱。” 随后靠近她一步,低声道:“但我有个条件,下次你要是再把我的车开得那么惨不忍睹,我可能得考虑点‘利息’。” 裴宁嗤笑一声,丝毫不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推开她径直转身朝门外走去。 池遇微微摇头,跟了上去,顺手帮她把门轻轻关上,“还真是铁了心要出门啊,行,我陪你。” 车上,裴宁一边抚弄着外套的袖口,一边看向窗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池遇一边开车,一边瞥了她一眼,“这么晚了,到底是什么事,非得现在出去?” 裴宁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有人约我见面。” 她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打算,但池遇却不打算就此作罢。 “谁?”池遇的语气里夹带着几分醋意,“这么神秘,大半夜就非见不可?” 裴宁拉下口罩,支起下巴望着窗外道:“有人发了消息,没留名。” 池遇侧头看了她一眼,眉头微微皱起,眼底闪过一丝警惕和不悦:“什么消息?” 裴宁从包里掏出手机,翻到那条信息,念道:“‘裴宁,有人想见你,今晚十点,老地方。别带别人。’” “看清楚了没,”她将手机屏幕举到池遇面前,见她一脸认真紧紧盯着屏幕,路况都不看了,嘲讽道,“对,前面那个人看到了吗,你踩油门就撞,撞死他。” 池遇紧急刹车,轮胎抓着路面“吱——”地划出了一道爪痕,吓得那人连滚带爬地爆了句粗口,一看清这辆车什么型号,又怂了,骂骂咧咧地走上斑马线。 池遇只顾着裴宁的事情,眼神立刻变得警觉起来,“老地方?谁会约你到这种地方?” 裴宁收起手机,冷冷一笑:“也许是哪个不长眼的想玩花样。放心,我会自己处理。” 池遇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低声说道:“既然没留名,未必是好事。我还是陪你过去,远远看着。”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是有人想找麻烦,也省得你独自应对。” 裴宁白了她一眼,拉上口罩,含含糊糊道,“你有屁用,滚远点吧。” 随着车子行驶到目的地,裴宁透过车窗,看到在不远处的街边,一个身穿风衣的女人站在路灯下,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裴宁下车,刚站稳,那女人就迎了上来,声音柔和却带着冰冷的质感,“您好,裴小姐。” 她微微仰起头,露出脖颈上两颗若隐若现的小痣,笑意中带着几分疏离与审视。 裴宁微微眯起眼睛,问:“你是?” 女人轻轻一笑,自报家门:“我是姜曳。” “哦。”不认识。 裴宁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头发,不打算接女人的话茬。 姜曳一点也不在意她的态度,笑道:“程女士想见你。” “什么程女士?”裴宁问了一句,语气中透着一丝漫不经心。 她垂下眼睛,视线落在自己刚做好的指甲上,指尖缓缓地抚过那些细致描绘的图案。新涂的指甲闪着淡淡的光泽,细腻的花纹与她平日的风格略显不同,带着一种刻意的优雅。 “程郁。”姜曳的声音淡淡地传来,语气不重。 裴宁一怔,缓缓抬起头,目光逐渐冰冷,带着几分探究地看向姜曳。 随后眯了眯眼,手指轻轻敲击着指甲,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程郁?她可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 她的语气里透着一丝讥讽和不屑,仿佛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 姜曳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补充,“程女士倒不见得是来找麻烦的,她只想见你一面。” 说完,她轻轻偏了偏头,眸光温柔而笃定,带着一种奇异的压迫感。裴宁皱眉,这女人一出现,气氛就被一种诡异的紧张感所笼罩。 “她要见我干什么?”裴宁勾了勾唇,双手环胸,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但表面上毫不动摇。 “你自己去问她吧。”姜曳依旧保持微笑,声音里带着一丝挑衅,“或者说,你不敢去见她?” 裴宁眼神一冷,不悦地向前迈了一步,“你以为我会怕她?带路吧,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能耐。” 姜曳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淡淡地说:“希望裴小姐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裴宁跟上,在姜曳的引领下走向不知名的地点。 在幽暗的走廊尽头,一间低调却奢华的会客厅映入裴宁眼帘。 厚重的丝绒窗帘遮住了窗外的光,室内唯一的光源是桌上那盏柔和的立灯,灯光将一旁坐着的女人脸庞勾勒得轮廓分明,眉眼之间隐隐带着岁月的痕迹,透着几分阴郁和难以捉摸的神情。 裴宁站在门口,静静打量着坐在那里的程郁,她身着一件墨绿色的丝绒长裙,优雅中透着些许冷厉。 程郁缓缓抬起头,眼神落在裴宁身上,唇角勾起一丝微笑,带着看似亲切的寒意。 “裴宁,”程郁声音柔和,却带着一丝难以掩盖的审视意味,“好久不见。” 裴宁靠在门边,冷淡地扫了她一眼,语气中透着漫不经心:“程女士大驾光临,还真是让我意外。” 程郁微微一笑,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坐下,语气平静中带着压迫感:“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不妨坐下,我们慢慢聊。” 裴宁没有坐,反而双手环胸站在原地,“程女士要是有什么事,直说便是,我不喜欢绕弯子。” 程郁轻轻笑了笑,眼中闪烁着一丝复杂的情感,她的手指在桌面上缓缓滑动,似乎在酝酿如何开口。 “裴宁,你是裴家的孩子,这一点无可否认。”程郁顿了顿,语气中透出几分温柔与遗憾,“但是,血脉这种东西,是割不断的。程家有太多你应得的东西,难道你就不想看看?” 裴宁冷笑一声,讽刺道:“所以,程女士的意思是想认我回程家?” 程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似有若无的温情,缓缓道:“你是我亲生的女儿,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裴宁,我有责任让你回到程家,拥有属于你的身份和地位。” 裴宁却不为所动,她微微低头,嘴角带着一丝冷淡的笑意:“程女士这么说,未免太过‘慈母’了吧?既然这么在意血脉,当初为什么不把我留在身边?” 程郁的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影,但很快恢复如常。她微微抬头,声音依旧平静:“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所做的,都是为了你的未来。” 裴宁不屑地勾起唇角,冷冷地回击道:“为了我的未来?别开玩笑了。” 她的声音带着冰冷和质疑,“既然这么想认回我,直接去找裴家说清楚啊,我看她们敢不敢不答应。” 程郁轻轻一笑,眼中带着几分审视,“裴家当然会答应,但你呢?你是否也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裴宁,你可以拥有更多——更好的未来,不是吗?” 裴宁微微低头,指尖在袖口处摩挲了一下,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她故作冷淡地勾起唇角,淡淡道:“程女士还真是上心,不过我早就习惯一个人了。程家要是觉得亏欠什么,没必要大费周章。” 程郁并未因她的冷漠退缩,反而温柔地笑了笑,眼神带着几分柔软:“宁宁,没人应该一直一个人。母亲只是希望你能找到归属,无论什么时候,家人始终是家人。” 裴宁脸上挂着一丝不以为然的笑,眼神却悄然掠过一丝晦暗,她的语气中透出疏离:“程女士,‘归属’这种东西,从来轮不到我。” 她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程郁,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程家若是有其他目的,尽管直说,不必拿这些做幌子。” 程郁轻轻叹息了一声,声音依旧温柔而坚定:“宁宁,母亲是真心希望你过得好。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愿意等你愿意回头的那天。” 裴宁顿了顿,说,“程女士,您的话倒是说得好听。但我也没什么可回头的,您放心,我裴宁这辈子不需要谁来‘等’。” 尽管话语中带着冷淡,裴宁心中却隐隐起了波澜。程郁表现出的耐心与温柔让她感到几分动摇——然而,长期的失望已让她不敢轻信任何温情。 程郁仿佛看穿了她的防备,语气依旧温柔:“我不会强求你,也不奢望你现在就能接受。但你始终是我的女儿,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裴宁冷笑一声,表面上依旧不为所动,但心底的渴望却在程郁的“真情”中被微微撩动。 只是,她依然小心翼翼地将那份渴望隐藏在冷漠之下,甚至不愿让自己轻易触碰,仿佛这场“亲情”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程郁轻轻抬起一只手,指尖若有所思地轻拂着手腕上的手链,淡淡道:“裴家,有些旧账,总要清一清。” 裴宁心中一沉,“哦?程女士想清什么旧账?” 程郁眼中闪过一丝凌厉,语气不急不缓:“裴安,你那个小妹妹,这些年过得倒是顺风顺水。可我听说,她最近有点‘出格’的行为,你不会不知道吧?” 她轻轻一笑,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裴宁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问:“所以呢?你想拿她来威胁我?” 程郁微微一笑,表情却没有丝毫柔和:“威胁?我只是希望她安分守己。否则……” 她故意停顿,低声道,“一些麻烦的事,我倒不介意帮忙处理。”她的声音轻柔而温和,仿佛在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话语里的威胁不容忽视。 裴宁微微一笑:“程女士说话倒是巧妙。不过,不要忘了,裴安是我裴家的人。” 她顿了顿,冷冷地说道,“如果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也不会让你轻松。” 程郁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仿佛完全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 她缓缓站起身,姿态优雅地走向裴宁,轻声道:“裴宁,你应该清楚,裴安是她裴家的人,你不是。” 她轻轻拍了拍裴宁的肩膀,语气中透着居高临下的冷漠,“好好考虑我的话。” 裴宁站在原地,眼神中透出一丝厌恶:“程女士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她顿了顿,带着挑衅的笑意补充道,“不过,你要是真敢动裴安,我可不会只当这是警告。” 程郁轻轻一笑,仿佛裴宁的反应尽在掌控中,她优雅地转身,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希望我们不会走到那一步。” 裴宁从会客室走出来,脸色微沉,神情间掠过一丝不快。 池遇看见她出来,迎上前去,微微皱眉,低声问道:“怎么了?聊得不顺利?” 裴宁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没什么,就是些无聊的事。她想让我‘认回’程家,给我讲了一堆‘亲情’的道理,真当我会信这种戏码。” 池遇听着,眉头微微锁紧,眼中带着一丝警觉,轻声问道:“程郁可不是轻易会动感情的人,她突然对你示好,背后肯定没那么简单。她真的只说这些?” 裴宁冷笑一声,嗤之以鼻:“她当然不会那么简单。不过,她那套‘母亲’的表演倒是挺逼真的,差点让我信了。” 池遇思索片刻,“她要真有意接纳你为程家人,那必然会牵扯出更多利益纠葛。裴宁,你心里要有数,程家想的可不仅仅是认回你这么简单。” 裴宁轻哼一声,故作无所谓地说道:“我清楚,不过她真以为靠几句甜言蜜语,我就会上钩?” 池遇嘴角微微上扬,缓缓说道:“正好,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就当看看戏。不过话说回来,” 她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裴宁,“我倒觉得裴宁比程宁好听得多。” “……”裴宁被她突如其来的话噎了一下,伸手推开她上了副驾驶,戴上眼罩,吐出一句,“回家,困了。” 池遇笑了,靠过去给她系安全带,裴宁一动不动,也没有以前那样要扇她巴掌的意思,池遇大着胆子问,“回家?回哪个家,裴家,程家,还是……池家?” 裴宁扯下眼罩,甩在她脸上,“回你老子家。” “小女孩不要讲这么不文明的话,”池遇小心叠好她的眼罩,放在鼻尖下闻了闻,低声笑道,“应该是回你老婆家。” “你怎么这么变态啊?闻什么闻?”裴宁咬牙切齿地抢回眼罩,按下车窗丢到外面去,“真恶心。” 池遇看着那被裴宁丢出窗外的眼罩,嘴角微微一勾,似乎并未在意,反而继续慢悠悠地道:“行了,反正我早就记住了你的味道,丢再多也没用。” 裴宁的脸色微变,似是被她的大胆言辞刺激到,又似乎有些难堪,但很快恢复冷淡神色,斜睨了她一眼:“池遇,你是觉得自己皮够厚了,巴掌都不怕了?” 池遇笑着迎上她的眼神:“怕啊,所以只能靠这种小动作偷摸接近你,否则岂不是连碰一下都难?” “你再说今晚别想上床了。”裴宁似笑非笑,一把拍开她企图扣住自己肩膀的手。 池遇看着裴宁那丝毫不给面子的动作,笑意反倒更深了些。 她向前倾身靠近,嗓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缠绵又戏谑的味道:“阿宁,我是真的想接近你,哪怕被打,也甘之如饴。” 裴宁侧过头,冷眼扫了她一眼:“你是有病吧?怎么,非要在我面前当舔狗?” “是舔狗也认了,”池遇笑着捻起她一缕卷发,“毕竟,我的老婆,只能是你。” 裴宁死死皱着眉,“你少在这恶心我,我没承认过你这身份。” 池遇不慌不忙,挑眉轻轻应了句:“没关系,我承认就够了。” 她眼神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打破防线的温柔和执着,缓缓伸手去握住她的手。 裴宁愣了一瞬,手指微微一颤,试图抽回却发现被她轻轻扣住,无法挣脱。她咬牙,瞪了她一眼:“池遇,你到底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怎么不戴我送你的戒指,”池遇执起她的手,摩挲无名指根部,低声答道:“直到你认我,或者……直到我死心。” 她停顿片刻,“可惜,我这辈子都不会对你死心。” 裴宁挣扎了一下,却终究没能把手抽回来,只能别过头冷冷地道:“随便你,反正我不会喜欢上你这种人。” 池遇笑意更浓,靠近她耳畔,低声说道:“阿宁,那你就准备好,慢慢地被我喜欢一辈子吧。” “池遇,我真没见过你这么恶……唔,滚开!” 裴宁一抬脚,池遇及时躲开,她踹了个空,索性不端不正地坐着,一只腿勾着中央扶手椅,高跟鞋晃悠悠吊在足尖,仿佛随时可以啪一声掉下来。 裴宁撩开耳边的长发,略微苦涩的红酒味弥漫开来,她自下而上地望着池遇,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不许躲。” “你真舍得踹我?”池遇俯下身子,轻轻脱去了她半吊不吊的高跟鞋,滚烫手心握住纤细的脚踝,让裴宁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却依然被池遇牢牢扣住。 池遇垂着眸,放倒副驾驶的座椅,“怎么,被我亲一下就发热了?还说你不喜欢我?” “你真是畜生,”裴宁眯着眼睛,没回答她,“这可是在外面。” “那你说,回哪个家?”池遇低头要亲她,被躲开了。 裴宁沉着脸,极美艳的面容上带着不耐,声调提高了不少,“池家!行了吧!滚过去开车!” 50-60 第51章 裴家给不了你的支持,程家会给。 裴宁走后,姜曳款款走进了会客室,气氛隐隐透出一丝紧张。 程郁端着一杯红酒,手指轻轻拂过杯沿,眼中泛着冷意。 她的目光似乎透过酒杯,回到了那段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往事,常意的笑容犹如幻影般浮现在她眼前,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温柔与遗憾。 “常意当初选择了裴明政,”程郁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怨恨,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刺,“她说那是‘救赎’,结果呢?她就那么轻易地把命丢了,还留下了裴安那个丫头。” 她冷笑一声,眼底的恨意毫不掩饰,“她活着时我就失去了她,死后还要留下裴安,提醒我她的选择。” 姜曳听着,轻轻点了点头,唇边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她手指轻轻转动手腕上的银镯,淡淡地说:“所以程女士想借我的手,替您解决这个‘障碍’?” 程郁看向她,“裴安不该存在——她是常意选择裴明政的证明。若不是她,常意也许还会在我身边。” 她顿了顿,冷冷地笑了,“我不惜一切,都要让裴安和裴明政彻底失去立足之地。” 姜曳轻轻笑了笑,语气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程女士要对付裴安,我当然会帮忙。不过,我只要江缱就行了。”她的眼神在提到江缱时变得深邃而执着,“至于裴安,只是个让江缱分心的存在,消失也好。” 程郁微微一笑,举杯示意,仿佛这场交易是顺理成章的事:“很好,姜小姐。既然你对江缱志在必得,那我希望看到裴安的笑脸彻底消失,让她也体会一下什么叫得不到。” 姜曳扬了扬眉,眸中带着一丝危险的光:“我会从她的事业下手,制造几次失误的‘舆论’问题。她若是垮了,江缱的情绪自然也会受到波及,到时候,我就有机会了。”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的执念在暗流中悄然汇聚。 一天下午,裴宁刚结束一场发布会的拍摄,正准备上车离开,却意外接到程郁的电话。 程郁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温柔且淡定,带着一种与她冷酷形象不符的亲切:“宁宁,最近这么忙吗?我听说你刚签了一部新戏,还是主角?” 还不是池遇非得砸钱,搞得她现在就是个被包养的花瓶。 裴宁闭目养神,嘴上回应道,“程女士消息倒是灵通,您这么关心我,是打算投资我这部戏吗?” 程郁淡淡一笑,仿佛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冷淡,“若是你喜欢,我当然可以考虑。身为母亲,总该支持女儿的事业。” “母亲?”裴宁挑了挑眉,“程女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称母亲的?我可一直是裴家的孩子。” 程郁的声音依然柔和,仿佛没有察觉到裴宁的嘲讽,“宁宁,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误解,但我真心希望你能理解我的用心。裴家给不了你的支持,程家会给。” 裴宁没有立刻回答,低头看着刚做好的美甲,假装专注地欣赏着指尖的亮片。 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但很快掩盖住了。她冷冷说道:“支持?程女士,我可不稀罕。” 程郁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宁宁,你不必急着回答我。我已经为你安排了晚上的饭局,地点我已经发给你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温柔强势,“无论你愿不愿意认我,总该给自己一个机会,去享受作为程家人的优待。” 裴宁抬眼,望着远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语气中带着嘲弄:“程家人?程女士,我没打算换个姓。”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程郁不急不缓的笑声,“宁宁,有时候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关键是心在哪里。我在餐厅等你,若是你不来,我会很失望的。” 裴宁嘴角冷冷一挑,正准备挂断,却听程郁温柔地补充了一句:“宁宁,世上无论谁,最终都只能靠家人。你自己明白这一点。” 电话挂断后,裴宁心中一阵冷笑,却也有些微妙的动摇。 程郁的话虽不中听,却莫名触动了她一直压抑的内心。裴宁几乎要按捺不住心头的好奇——她一边否定着程郁的意图,一边却不自觉地开始思考,或许程郁真的可以提供她在裴家所得不到的支持与认可。 她站在原地,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迈步向车旁走去,轻声对司机道:“送我去那个地址。” 当裴宁踏入餐厅时,她瞬间意识到,这顿晚餐并非程郁所说的“私密饭局”。 整个餐厅已经被包场,座位上坐满了业内举足轻重的人物,有导演、投资人,还有几位她曾遥不可及的知名演员。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得体的微笑,仿佛真心欢迎她的到来。 程郁见她站在门口微微发怔,立即起身迎上前来,微笑着说道:“宁宁,今天有几位业内的朋友特意过来,说是想见见你。来,过来坐下,大家都很期待。” 裴宁一瞬间感觉自己被置于聚光灯下,虽然有些不适应,但她很快调整了表情,走到桌前坐下,面带微笑地向在座的每位点了点头。 她坐下后,耳边立即响起几位业内大佬带着赞许的寒暄声: “裴小姐,早听说你在新剧中的表现很出彩,我看好你。” “没错,裴小姐在圈内一向独树一帜,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合作一把。” 程郁坐在她旁边,轻轻拍了拍裴宁的手背,“宁宁,以后你会有更多这样的机会。只要你愿意,程家会全力支持你,让你站在更高的位置。” 裴宁的内心不由得掠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多年来,她习惯了独自闯荡,也习惯了不被看好甚至被嘲讽的境地。然而,此刻坐在程郁身边,她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支持感,仿佛程郁真心将她当作女儿一样。 她下意识地端起酒杯,敷衍地笑着应付周围的赞誉,轻轻抿了一口酒。 几位业内大佬纷纷举杯示意,其中一位知名导演甚至亲切地说:“裴小姐,程女士可是多次提到您,说您是天生的好苗子。我们都很期待您的新作品!” 裴宁嘴角微微扬起,眼中却有些警觉地扫了程郁一眼。她忽然明白过来,这场饭局不仅仅是社交场合,更像是一场安排精妙的“展示”。 程郁为她精心安排了这场高规格的晚餐,似乎是为了让她感受到程家背后资源的力量,同时暗示着,只要她选择“认回”程家,就可以坐拥这样的支持。 但就在这时,程郁忽然俯身过来,低声说道:“宁宁,家人是无条件支持你的,我希望你以后不必独自承受那些压力。” 这句话虽说得轻柔,但话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情与诱惑。裴宁脸上带着笑,内心却愈发复杂。她明白自己的确渴望亲情和支持,但程郁这样的举动,让她隐隐觉得不对劲。 她转过头,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各色人物:“程女士,家人的支持固然重要,但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依赖别人来达到自己的目标。” 程郁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抬起酒杯,说道:“你当然不需要依赖别人,但有了家人的支持,何乐而不为?宁宁,你值得拥有更多。” 饭局结束时,裴宁的内心充满了矛盾。尽管她始终保持疏离和冷静,但程郁的话语、阵容豪华的晚餐,还有那满桌的“支持”却让她心头泛起一丝渴望。然而,她也清楚地意识到,这种“支持”似乎带着某种隐含的代价。 结束晚餐后,裴宁离开餐厅,走向停车场时,脑海中回响的仍是那些捧场的赞誉和程郁的承诺。 她顿住了脚步,望着不远处的朦胧月光,一层白蒙蒙的雾叫她眼睛都晃荡起来,随后下意识去摸口袋,却想起来自己穿的晚礼服里面没地方放打火机和烟盒。 裴宁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一句,“草。” 她闷头走向车旁,准备拉开车门时,池遇的车停在她身旁,车窗摇下,池遇靠在驾驶座上,微微抬眼打量着她,“怎么,被捧得高高在上,是不是感觉不错?” 裴宁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池总消息倒灵通,这顿饭局刚散你就到了。” 池遇微微一笑,示意她上车:“一个人在这儿发呆?上来,我送你回去。” 裴宁微微一顿,最终还是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是一顿饭而已,池总何必兴师动众。” 她说这话时嘴角带着笑意,但眉宇间依旧带着一丝微妙的疲惫。 池遇发动引擎,瞥了她一眼:“程郁这么费心请你参加饭局,你不觉得有点不对劲吗?她想要什么,阿宁,你心里没数?” 裴宁眼神微微一沉,靠在座椅上,轻哼一声:“她无非是想借我给自己贴金,程家也好,裴家也好,我都没兴趣。” 池遇抬眉,语气中带着调侃:“话说得这么潇洒,可你还是去了,不是吗?” 裴宁轻轻撇过头,声音淡淡地说道:“她既然那么费心安排,给她个面子也无妨。” 池遇停顿了一下,侧目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认真:“阿宁,她想要你承认程家,不是出于好意。程郁一直对裴家不满,而你,正是她手里的一张王牌。” 裴宁:“她能图什么?裴家又不靠我撑着。” 池遇轻轻摇头,“程郁是商人,她的每一步都不是无心之举。今天这场饭局,她不是在捧你,而是试图把你推向程家的立场。阿宁,她要你站在她那边,未来可能不仅仅是立场那么简单。” 裴宁抿唇,她从未如此接近家庭的温情,但池遇的提醒让她不得不再次思考程郁的用意。 她垂眸望着窗外,语气带着自嘲:“你倒是提醒得及时,可惜我从未真正相信过这种东西。” 池遇将手搭在窗沿,吹着风,缓缓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阿宁,程郁是个复杂的人。你对程家保*持警惕,是对的。” 裴宁听没说话,那双与裴安三分相似的眉眼盛满了倦意—— 局里的大厅一如往常,匆忙的警员们来回走动,忙碌中透露着严肃的秩序。然而,这种平静在一声尖锐的喊叫中被打破。 “我妻子不是罪犯!你们凭什么杀她!”大厅的门被狠狠推开,一个瘦削的女人冲了进来,泪水打湿了她的脸庞。 她正是钱劳作的妻子,得知钱劳作因偷窃研究资料被击毙的消息后,她不顾一切冲到了警局,试图为亡妻讨回公道。 “我要见你们的负责人!你们这是滥用武力!”她双眼通红,声音嘶哑,情绪几乎濒临崩溃。她的拳头用力砸在前台的桌子上,眼中满是愤怒和绝望。 接待的警员立刻上前劝阻:“请您冷静,这件事已经由相关部门处理,您可以走合法途径申诉。” 另一名人员夹好记录仪:“并且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两年,早已结案,您为什么现在才有疑虑?” 钱劳作的妻子根本听不进去,她狠狠推开警员,继续向内走去:“冷静?我的妻子已经死了!你们杀了她,现在要我冷静?!” 周围的警员开始感到事态的严重性,纷纷围了过来,试图阻止她的失控行为。 她的双手不断挥舞着,推开试图靠近她的任何人:“我要见裴安!她是狙击手,她是杀死我妻子的凶手!让她出来给我个交代!” 情绪濒临失控的她跪倒在地,泪水混合着愤怒涌出,声嘶力竭地呼喊:“我妻子根本不是罪犯,他只是个普通人!你们有什么权利剥夺他的生命?!” 与此同时,裴安站在警局的二楼,透过玻璃墙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尽管她是服从命令击毙目标,但这一刻她的内心被复杂的情绪填满——责任、内疚,还有一丝隐隐的痛楚。 “你现在不能下去。”姜汀站在她身后,神情凝重,“你执行了命令,现在下去只会让局面更糟。” 裴安沉默。 “命令是赢峙下的,钱劳作当时的危险程度足以威胁到所有人。”姜汀试图说服她,“你必须清楚,这不是你的错。” “但执行任务的人是我。”裴安说。 她下了楼,女人看到裴安出现,眼神中充满了怨恨与仇视。 她几乎是扑了过来,尖叫道:“你就是凶手!你为什么要杀她?!” 温若芸和左承平一左一右地拦住她,裴安声音平静:“我很抱歉您失去了您的妻子,但我必须告诉您,钱劳作在当时的情况下,对抓捕队员构成了直接威胁。她试图逃脱,我们别无选择。” 钱劳作的妻子听到这话,愤怒到极点:“她不过是偷了点研究资料!你们就要取她的命?!她只是想养家糊口,想给我们的女儿赚点钱!你们凭什么这么对她!” 裴安站在钱劳作妻子面前,眼前这个瘦削的女人脸上带着无尽的愤怒和绝望,然而她话语中的某个细节让裴安微微皱起了眉头。 “对!还有我的女儿!”女人尖叫道,“你们不仅杀了我的妻子,还夺走了我的女儿!她只是个孩子!你们怎么能这么狠心?” 裴安审视着她,虽然两年前的记忆有些模糊,但她清楚地记得,任务汇报中从未提到钱劳作有女儿,更别提之后女儿还失踪了。 最关键的是,为什么两年前的案子,她现在才想来翻案? 她思忖片刻,开口:“请您冷静一些,我们从未收到关于您女儿的任何信息。她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就在她被击毙的那天晚上!”女人的声音几近歇斯底里,眼中透出一种痛苦的挣扎,“我知道的……她告诉我过,她偷了那些资料,是为了换一笔钱,把女儿带离这鬼地方!她从来不是罪犯,她是为了救人!” 按常理,钱劳作如果真有个女儿,早该有明确记录,更不可能凭空失踪。 然而,这女人所表现出的情绪,又似乎无法仅仅靠编造来支撑。 警局里所有人视线都焦距过来,想看看这个新上任的omega长官会如何处理这样的闹事。 裴安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凝视着眼前这位悲愤到极致的母亲。 她稍稍侧过身,对周围的警员示意,让她们先散开,避免将这件事当作简单的滋事来处理。 “我理解您的愤怒,”裴安的声音温和而沉稳,既没有质疑也没有冷漠,似乎带着一种打破僵局的温度,“两年前的档案已经封存,但这并不意味着无法追查清楚。我会亲自介入,确保每一个细节都不会被遗漏。” 女人的泪水瞬间止住,显然对这种出乎意料的回应有些不知所措。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裴安,似乎在寻找一丝怀疑的痕迹,却找不到一丝犹豫。 “您可以将您女儿的名字、年龄、外貌特征,以及任何关于她的具体信息告诉我。包括您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间、地点,甚至任何细节,都将会成为我们调查的关键。” 裴安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笔和一个小本子,随手递给女人,示意她写下所知的信息。 周围的同事忍不住低声议论,她们对这个新上任的omega长官既有敬畏,又有几分好奇。 毕竟她外出调任了一年半,回来就直接空降成分部部长,还带着几名总部的优秀队员。 女人迟疑片刻,随即颤抖着拿过笔开始写下她记得的一切。 等她写完后,裴安轻声安抚道:“我会先从您的线索入手,重新调取档案。至于女儿的失踪情况,我会从各个环节逐一排查。” 她转身向技术部的负责人招了招手:“立刻调出钱劳作案的档案,特别是当晚所有监控录像的记录。” 她话音未落,旁边的技术员匆匆赶来:“长官,两年前的监控记录因为系统升级,已经被部分删除……不过我可以试着通过服务器备份恢复部分。” “很好,立即着手。”裴安微微点头,“除了监控,联系相关负责的办案人员,重新整理所有证词和记录,尤其是当天案发的每一处细节,不要放过任何疑点。” 话毕,她走到那位母亲身旁:“我答应过您,会查清这件事。无论她当初因何做出这些选择,我们都会给她一个公正的结论。” 裴安返回办公室,开始调阅资料,发现档案中所有涉及女儿的部分都极为模糊,没有确切的记录。 与此同时,她指派了一个小组,专门负责走访当年在钱劳作家附近的住户,寻找可能被忽略的证人。 还联系了辖区内所有的儿童保护机构,查找是否有符合条件的失踪儿童登记记录,扩大搜寻范围,以确保万无一失。 裴安带着温若芸来到钱劳作家的旧住处,按响了隔壁一位老住户的门铃。 对方是一位年过六十的老人,见到裴安和温若芸,先是满脸疑惑,听到来意后皱了皱眉,似乎努力回忆。 “哎呀,这两年前的事儿啊,不好说清了。”老人叹了口气,“不过那时候那对夫妻的确不怎么合,闹得也挺厉害。她呀,总说要带着孩子离开什么的,但我一直没见过那个孩子。” 裴安听着,微微一挑眉,插话道:“您从没见过孩子吗?可是她的母亲提到,她们平时住在这里。” 老人点点头,显得有些迟疑,“嗯,是这么说的,可我真没见过。有一次倒是听见屋里有小孩的哭声,像是晚上吧,大概十二点多。那时候觉得奇怪,因为隔壁从没带孩子出来过,也从不见玩具或者孩子的衣服什么的晒在阳台上。” 温若芸在一旁若有所思地记录,裴安继续引导道:“那么您说听到过小孩的哭声,可有确认过是否是孩子在哭?” 老人摇了摇头,显得有些不安,“我也没多想,觉得奇怪是奇怪,但也不好多嘴。只是偶尔看见她背着个包离开,以为是带着孩子去哪里了。” “那她妻子呢?”温若芸问,“您觉得她像是个照顾孩子的人吗?” 老人闻言立刻笑了起来,摆摆手:“那倒不是,钱劳作这个人啊,平时都很神秘,也不跟人说话。天天带着个文件包进进出出,谁也不知道她干什么的。” 老人记性也不太好,她们记录下一些关键信息,到另一户家里去了。 对门的邻居很年轻,对方回忆道,钱劳作的妻子确实常常在小区里出入,尤其是傍晚或深夜,邻居们也知道她有个孩子,虽然大家都没真正见过孩子的面貌。 “她每次出来,都是用那条灰蓝色的大披巾包着孩子。”邻居说,“就算夏天,那孩子也被包得严严实实的。” 裴安眉头微蹙,但她没有立即打断邻居,而是让她继续讲下去。 “有一次我看到她晚上拿着那披巾回来,当时下着雨,她撑着一把伞,脸色特别苍白,看上去十分疲惫。我还记得那天是周五,因为我下班晚了,比平时回得晚些,所以才碰见她。” “你记得是哪一天吗?”裴安问。 “应该是那年七月中旬左右,”邻居回忆道,“那个时间段,几乎每天晚上都能看到她出去一阵子,有时甚至要到凌晨才回来。” 裴安默默点头,温若芸离开了。 “七月中旬的晚上下雨,她带着披巾,抱着‘孩子’回来……”裴安低声道。 温若芸一愣,问道:“哪里不对?” 第52章 “看来你的主人遇上了些麻烦啊。” 裴安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我们刚刚查过那段时间的天气记录——那年七月中旬的那一周,整座城市都在经历一场高温热浪,连续数天温度高达35摄氏度以上,根本没有下雨。何况,一个母亲在酷暑的夜晚,还会用厚重的披巾将孩子包裹得严严实实吗?” 温若芸皱眉,随即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确实不合常理。如果当时天气极热,她不仅不可能给孩子裹那么厚的披巾,还说在雨夜中看到她,这完全就是矛盾的。” 裴安继续剖析:“这就说明了一个可能性:那位邻居看到的披巾并非为了保护孩子,而是用来掩盖什么。或许根本没有孩子,而那披巾之下可能只是某种道具,用来制造抱孩子的假象——这样既避免了与人正面接触,也能让邻居误以为她确实有孩子。” 温若芸点头,明白了裴安的推理:“所以,她的孩子很可能并不存在,甚至连夜晚出门的行为都是一种精心设计的假象。邻居们无形中被她的行为引导,以为她确实在照顾一个年幼的孩子。”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没有人真正见过孩子的面貌,也没有孩子的任何生活痕迹。这一切,只是她伪装出来的一种形象罢了。” 温若芸接过话头,平静地分析道:“这种行为可能是为了掩盖某种目的,比如转移注意力,或者制造一种假象,向外界传达某种信息。” 在接下来的几天,裴安开始对钱劳作的家属情况进行深入调查。 她隐隐觉得,那个“失踪的女儿”或许并不存在,但仅凭怀疑还不够,她需要证据。为了找到真相,裴安决定去探访钱劳作的住所,希望能在她的生活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她敲开门后,钱劳作的妻子李梅带着疲惫的神情站在门口,眼神依旧警觉且带有戒备。 “我希望您能协助我们进一步了解钱劳作的情况,特别是关于您提到的女儿。”裴安说,试图在不激怒她的情况下套取更多信息。 李梅冷哼了一声,但还是让她进了屋。房间不大,装饰简单,桌上还放着几张泛黄的照片。裴安瞥了一眼,发现其中几张是钱劳作和李梅的合影,却没有任何小女孩的踪影。 “能不能给我看看你女儿的照片?”裴安随口问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自然。 李梅的脸色瞬间僵住了,片刻后,她勉强笑了笑:“照片?她小时候拍的不多……她不喜欢照相。” “那有没有她的证件或者日常用品,比如她的房间?”裴安追问道,眼神在房间内四处打量。 李梅指向角落的一扇门,“那是她的房间,她的东西都在里面。” 裴安点点头,轻轻推开了门。房间里却是一片空荡,只有一张单人床和几件简单的家具。她走到床头柜旁,发现抽屉里空空如也,甚至连一件孩子的衣物也没有。 裴安皱起眉头,这个“孩子”的痕迹少得让人难以相信。她侧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李梅,轻声问道:“您的女儿离开前带走了所有东西?” 李梅的表情显得不自然,她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组织语言,然后才低声答道:“她……她确实很少带什么东西。” “这样啊。”裴安不动声色地点头,走回客厅,“那我想再问您一些关于她的细节,比如,她叫什么名字?” “名字?”李梅的眼神游移了一下,声音有些发颤,“她叫……小琳。” “小琳?是叫钱琳吗?” “嗯……对,钱琳。”李梅有些不自然地答道。 裴安暗自心中记下这个名字,心想这很可能是临时编造的假名。她继续追问一些生活细节,李梅的回答却显得越来越含糊,甚至在某些细节上前后矛盾。 在告辞离开钱家后,裴安立刻查找了“钱琳”的档案记录。然而,无论是钱劳作还是李梅的家庭成员档案中,都没有任何“钱琳”存在的记录。 几天后,裴安又找到了一位邻居,向他打听钱家的情况。邻居回忆起一件怪事:“说起来,钱劳作的老婆确实是常提到她有个女儿,但从没见过那个孩子。” “从没见过?”裴安眉头紧锁,“她有具体提过这个孩子的情况吗?” “有啊,之前总说孩子体弱多病,不怎么出门。”邻居耸耸肩,“但就连我们这儿的诊所都没见过这孩子。” 裴安点点头,心中的疑云逐渐加深。这位“失踪的女儿”,越来越像一个由内疚和愧疚编织的幻象,而她或许只是钱劳作曾经参与的某项秘密实验中的牺牲者,甚至……根本不存在。 在她的探查逐步深入后,一个胆大的猜测逐渐浮现——这所谓的“女儿”可能并非亲生,而是某个实验对象的代称。 裴安将疑点汇总呈交给江缱。身为研究所的专家,江缱对实验相关的信息有着敏锐的直觉,她的目光在看到报告时微微一沉。 她推了推眼镜,“如果这个‘女儿’确实与实验有关,那很可能涉及我们机构的研究项目。” 温若芸在旁边听着,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安:“你是说,钱劳作窃取的资料可能涉及某个实验项目,而这个所谓的‘女儿’是实验对象?这可是大新闻啊,裴安,你不会是又想着一人包揽吧?” “这不是包揽的问题,”裴安说,“只是我必须确保调查进展到合适的阶段后再进行下去。” 温若芸点点头,轻轻拍了拍裴安的肩膀:“那好,江缱和我会跟上你的节奏。这次我们三人一起,不能让这事被轻易掩盖过去。” 几天后,江缱利用研究所的权限查阅了过往的实验记录,发现一个令人心悸的秘密。 某个代号“D计划”的项目记录赫然在目,而其中提到的实验对象代号正是“小琳”。 “D计划,人体实验。”江缱凝视着屏幕上的记录,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裴安,你可能需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裴安深吸一口气,表情不自觉地紧绷起来,轻声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实验?” 江缱低头继续翻阅资料,语气低沉而凝重:“这个实验涉及一种新型生物制剂,原本用于治疗某些基因缺陷病症,然而研究发现这种制剂会产生严重的副作用,导致细胞异常增殖……最终,实验对象会因器官衰竭而死亡。钱劳作偷走的,正是这个实验数据。” 为了找到更多线索,温若芸首先着手调查钱劳作的社交关系。她通过总调局安保部门的档案库,找到几名与钱劳作关系密切的同事和朋友,并对她们进行了秘密访谈。 温若芸从一个安保人员那里得知,钱劳作在离世前几个月突然频繁加班,似乎在秘密进行某个项目。 同事隐约记得钱劳作提到过“老板施加压力”,还提到了一次神秘的会面对象。 “她会见的对象你记得是谁吗?”温若芸问道。 同事摇了摇头,但补充道:“钱劳作只是说对方‘很有权势’,还笑着说,如果自己有朝一日赚到了大钱,就能带妻子和‘女儿’搬离这个鬼地方。” 这个细节引起了温若芸的警觉。“很有权势”且能压迫钱劳作的,极有可能是高级官员或研究所高层。 与此同时,江缱利用研究所权限,调取了钱劳作的电子邮件记录。在一堆加班申请和研究进度报告中,她发现了一封加密邮件。这封邮件发送人署名模糊,只留下一个代号,但邮件的内容引人注目。 “你可以尝试用‘D计划’的报告来换取更高的价码,他们会愿意出手。”邮件中简洁地写着这一句话。 “这是谁的代号?‘D计划’的报告为什么对外人有吸引力?”江缱皱眉思考,她意识到这封邮件可能是关键,决定使用恢复技术尝试找到原始的发件人地址。 经过一番努力,她成功解密了一部分发件人信息,最终得到了一个与研究所高层通信的网关地址,她看着这个地址,缓缓靠在椅背上。 这里她曾今去过。 她还记得当时是一名姓詹的女人与她谈话,话里话外是要她跳槽去她们的大型制药企业。 是谁想挖她来着,江缱从回忆里捞起那个名字——程郁。 她给裴安发消息:【程郁,你认识吗?】 裴安的电话打了过来,“我现在去找你。” 实验室里,挤挤挨挨站了三四个人,裴安把情况讲完,江缱理了理,“你是说……你妈妈曾在年轻的时候与程郁在一起过,生下了你姐姐裴宁,后来遇见了你母亲裴明政,两人结婚后生下了你……” 温若芸:“这就是豪门千金吗……” 姜汀:“意思是她之前就对你下手了,从击毙钱劳作那一刻?” 裴安揉了揉眉心,“也许吧。” 江缱转身面向试验台,翻看堆积如山的资料,经过仔细筛查,她发现程郁曾在多个实验项目中担当负责人,其中包括一个被搁置的项目,项目描述为“生物制剂试验”,而此试验被标记为“风险过高,暂停”。 她查看了项目参与人员名单,钱劳作也在名单之中,负责该项目的资料安全维护。 就在此时,温若芸忽然插话:“等等,这意味着‘小琳’不仅不是她的亲生女儿,甚至可能是实验的受害者,她的所谓‘盗窃’其实只是为了掩盖那些实验失败的真相?!” “极有可能,”江缱点了点头,“而程郁正是为了避免这项实验失败的消息泄露,施压上级对钱劳作执行极端手段。” 裴安轻叹一口气,说道:“所以钱劳作只是一个被利用的牺牲品,程郁不仅害死了她,还让她妻子背负着不存在的‘女儿’的痛苦……” 江缱注视着裴安,眼神复杂,轻声道:“也许这个所谓的‘女儿’是钱劳作对过去实验的愧疚表现。一个无辜生命在她眼前消逝,她无法面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最终编织了这个幻象来缓解内心的痛苦。” 温若芸深吸一口气,下意识要掏出烟盒,被江缱一眼瞪回去了,“那程郁的目的也不言而喻了,利用钱劳作的愧疚,达成她的私欲,不仅让她窃取数据,还让她承担一切责任。” 就在几人讨论之际,总调局副局长姒瑾言打来电话,语气冷淡:“你们的调查已经越界了,特别是你,裴安。命令是上级下达的,你有责任服从,而不是一意孤行地去挖掘这些隐藏的事。” 裴安沉默片刻:“那如果上级的命令是错误的呢?如果命令下达的背后只是为了掩盖真相,让无辜之人被利用、被害死?” 姒瑾言冷冷一笑,语气如冰:“真相?你知道你正在追求的‘真相’可能会带来什么后果吗?如果揭露了这些,你将面临的,不只是失业而已。” 气氛骤然紧张,姒瑾言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样吧,你先停职一段时间,我让别人接手这个案子。” 不等裴安回应,她便挂了电话,随后实验室涌入的,是一群武装人员。 “裴警官,请你配合我们的审讯。” 一切发生得太快,江缱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裴安回过头,以口型对她说了一句,“别担心。” 裴安遭到突然的停职,并被带到审讯室中接受调查。 警局的高层对她的质询非常严厉,声称有“证据”表明她在钱劳作的行动中有过度使用武力的嫌疑,并对她是否遵从标准作业程序提出质疑。 江缱一直一直等在审讯室外,然而她的身份和立场让她无法直接介入。 此时,一名熟悉的身影出现,是姜曳,她一袭长裙,款款走向江缱。 “看来你的主人遇上了些麻烦啊。”姜曳笑着说,“这可不关我的事,但如果程郁在背后运作,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够轻易脱身。” 江缱没有理会她,垂眸望着自己指间的戒指,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阿缱,”她放低了声音,蛊惑道,“我可以帮你,帮你救她出发,我只要……我只要你就够了。” 江缱这才抬起头,看向自己小时候最好的朋友,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裴安被关押在冰冷的审讯室中,面对上级不断施压的审问,她已然意识到自己正深陷一场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 对方一再指责她在执行任务中“判断失误”,并“滥用武力”导致了钱劳作的死亡。 “裴安,你的行为严重违反了局里的操作规定。你擅自行动,导致任务失败,并造成了无辜生命的死亡。”一名高层冷冷地说道。 长时间的强光照射以及睡眠不足,让她眼底泛起一圈乌青,她知道这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将她推入这场灾难之中。 她看向审讯官,反驳道:“我只是执行命令,当时上级已经明确下达了击毙的指令,并且钱劳作当时确实对我们构成了直接威胁。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队员的安全。” 然而,审讯官却不为所动,继续冷笑道:“证据显示,你曾有机会控制住她,但你选择了致命手段。是你直接导致了她的死亡。” “我再次重复一遍,这是上级的命令。” “档案中并没有这一条指令。” 裴安被关在局里最偏僻的单人审讯室中,隔绝了所有通讯和探访。 她每天被传讯三次,每次审讯都围绕一个问题——“为何未确认上级指令而直接开枪?” 审讯室内,唯一的光源是顶上悬挂的冷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审讯官冷漠地翻动手中的报告,似乎等着她露出破绽。 “裴安,记住,这里所有的对话都会被记录。”审讯官的语气冰冷,语速缓慢,“你的行为完全违背了局里的规章,导致了致命后果。” 裴安抬眼,声音冷静而坚定:“我的判断并没有问题,当时的情况危及到所有人。开枪是必要的。” “必要?”审讯官冷笑一声,将文件丢到她面前,上面显示的是钱劳作的死亡记录,“必要到致命?你的报告完全未通过上级批准,任务结束后,连补报的记录都没有提交。” 裴安深吸一口气,这些漏洞根本不可能是自己忽略的细节。 每次任务后,她都仔细检查报告,而这些“漏报”的问题,显然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陷阱。 但在这里,她的每一句话都被审讯官曲解成对自己不利的证词。 审讯官不依不饶地追问:“裴安,作为一名高级特勤人员,你无法解释这些问题,也就无法避免这次的责任。你是否承认滥用武力?” 裴安冷静地回视着他:“我执行了任务,并无滥用武力。既然你们坚持这个结论,请提供完整的监控视频,我可以证明我的判断是合理的。” 审讯官一怔,冷笑道:“视频已被调取,但其中关键画面不知为何有缺失,时间线存在不连续……你觉得这个解释合理吗?” 裴安的目光微微一冷,内心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有人在暗中操作,而她只是被推进了这个陷阱里的一颗棋子。 在裴安被关押的第三周,审讯的力度愈发加剧。狭小的审讯室内,灯光昏暗刺眼,她的双手被牢牢扣在桌上,数位审讯官轮番上阵,不断重复相同的质问,每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仿佛任何回答都被视为“间接承认”。 裴安的面色苍白,眼神呆滞。 她的理智被疲惫和压力逐渐侵蚀,但内心深处,她依旧固执地坚持着自己无辜。然而这种顽固的沉默,反而让审讯官愈加怀疑她在掩盖什么。 “裴安,”一名年长的审讯官冷声道,语气中带着不屑,“你是不是觉得你沉默,我们就无法定你的罪?想清楚了,你面前的每一条证据,足以让你一辈子待在这。” 裴安沉默不语,眼神中透出疲惫。她意识到,自己似乎越挣扎,陷得越深,她的头脑一片混乱,甚至开始分不清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开口!说出你的目的!”另一名审讯官突然大吼,将一叠资料狠狠摔在桌上,裴安的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视线一度模糊。 她忍不住闭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却只感觉到身体如坠深渊,意识中浮现出江缱的面孔。 她几乎可以想象江缱会在此刻轻声说,“安安,撑住。”可这柔和的幻觉只让她愈加崩溃,她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撑不住了。 她听见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把她…一个人…带到,那个审讯室…允许动用一切手段…务必……” 另一道声音明显有些犹豫,“长官,刑讯逼供是不允…我们…而且她并没有到那种地步……” 不耐烦的声音,“去做!这是命令!” 另一边,江缱整夜未眠。温若芸还在不断寻找突破口,而她自己则在局里外奔走,但每一个可能的渠道都被程郁堵死。 她眼前浮现出裴安可能正在经历的情景,强忍着不允许自己去想。 温若芸放下最后一叠文件,轻轻叹了口气,看向江缱:“我们这样下去根本没法及时解救裴安,得另想办法。” 江缱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我们不能再等了,如果再拖下去,她一定会崩溃。” 温若芸皱眉:“你是说……先把她救出来?可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万一失败,你自己也会身陷囹圄。” 江缱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毁掉。温若芸,我需要你的帮助。” 温若芸的眼神复杂,最终轻轻点头:“好,我帮你。” 第53章 “乖,很快就好。” 江缱站在院长办公室里,神情冷淡,手中捏着一份辞职信,轻轻放在桌上。 她没有开口解释,只有一双平静的眼睛注视着院长,仿佛已经决定不再回头。 李青山的手微微颤抖着,捏着江缱递来的辞职信,脸上满是震惊与不解。 她凝视着江缱,仿佛希望从她平静的脸庞中找到一丝动摇的迹象。然而,江缱的神情却冷淡如常,仿佛这一刻的离开,是早已做好的决定。 她努力平复内心的情绪,伸手按住那份辞职信,仿佛只要按住了它,就能挽留住她的决心。 “江缱,这件事可以再商量,”院长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但声音里却难掩激动,“如果是因为研究资源、项目资助,甚至是个人发展上的需求,我都可以为你申请更好的条件!我们可以调整预算,增加人手,甚至给你更自由的研究空间……只要你继续留下。” 江缱:“院长,这不是条件的问题。” 院长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她甚至带上了几分恳求的意味:“江缱,实验室现在少不了你,你的工作对整个项目至关重要。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这个研究……如果你现在离开,我们的研究可能会推迟几年,甚至更久。你忍心看到你从零开始建立的东西因为你的离开而半途而废吗?” 就在此时,几个同事恰好路过院长的办公室,听到了屋内略显急促的谈话声,不禁停下脚步。片刻后,她们意识到江缱要辞职的消息,纷纷面面相觑,彼此间的眼神交织着不可思议与难以接受的情绪。 “江缱要辞职?”一位年长的研究员低声喃喃,语气中透出难以掩饰的震惊与惋惜,“她可是我们团队的核心啊,没有她,这些实验的进度会大大延误……” 另一位年轻的助理研究员忍不住叹气,脸上满是焦虑和无奈:“她这么多年为这个项目付出那么多,连假期都在实验室里,怎么会突然要辞职呢?” “难道是因为之前项目被别人转走?” “可是那也很快就拿回来了啊!上头的人给院长施压,院长也是顶着压力替她拿回来了!” 李青山听到门外的议论声,再次抬起头,语气带着深深的恳求与挽留:“江缱,如果你有任何私人问题,尽管说出来,学校和研究所都会全力支持你解决。我相信没有什么困难是我们一起解决不了的。” 江缱的视线缓缓移向窗外,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和难以言说的无奈。 她微微抿唇,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几乎低不可闻:“院长,这不是别人能解决的。” “到底什么样的困难,能让你放弃从小就追求的目标啊?从十几岁就开始进入这个领域,多少人羡慕你的天赋和成就。难道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熬过那些夜晚,不眠不休地在实验室里钻研?你当时的理想还记得吗?” 江缱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微垂,似乎对院长的动情话语充耳不闻。 “现在,研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我们离最终的突破只差一步。你难道就不想亲眼看到自己的成果?明明已经看到希望了,明明就快要成功了……”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带着深深的遗憾和不解:“江缱,难道你要放弃一生的心血吗?” 江缱静静地听着,表情依旧平静无波。 她的手轻轻放在桌上,指尖微微用力,眼神中一丝波澜也没有。她看向窗外,仿佛那一片蓝天更为遥远。 “院长,”她轻声开口,仿佛这次辞别不过是日常的告别一般,“我有难处。” 院长微微一怔,仿佛没想到她的回答会如此简单而冷淡,简直像是没有理由。 “难处?什么难处?有什么难处是你不能解决的?”她几乎失控地问道,声音透着不甘和惋惜,“你真的不能再想想了吗?” 江缱没有再多言,只是收回了目光,轻轻一笑,却带着几分冷淡和无奈。那一笑仿佛把她与这间办公室,与这份事业的所有羁绊一一切断。 院长的脸上闪过一丝深深的失落,仿佛意识到自己再多的努力也无法改变她的决心。她慢慢地松开手,眼神中带着无尽的遗憾和无奈,轻轻叹了一声。 而此时,门外的同事们也都陷入沉默,每个人的心情都沉重而复杂。她们依稀明白,江缱的离开恐怕并非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然决定。 研究所的走廊里,渐渐弥漫出一种沉重的氛围,每个人的目光中都有着深深的不舍与无法弥补的遗憾。 江缱没有再做任何停留,深深地朝院长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院长的心头涌上一股深深的遗憾与失落。她的眼神中带着不舍,仿佛看着自己的得意弟子走向一条她所无法理解的道路。 **总调局,审讯室** 夜已深,裴安的拘留室内,审讯员冷冷地盯着她,手指敲击着桌面,语气阴沉:“裴安,你真以为自己能摆脱这些罪名?” 他脸上带着一丝嘲讽,显然对于这场审讯满怀信心,认为裴安的心理防线会逐渐崩溃。 裴安疲惫地靠在椅子上,神情中透出一丝倔强,虽然眼神暗淡,但她依旧没有开口。 审讯员冷哼一声,似乎对于她的沉默有些不耐烦:“你这种态度,对你可没好处。”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审讯员皱起眉头,不满地望向门口,低声咕哝了一句:“谁啊,深更半夜扰什么?” 门外是温若芸,她穿着总调局的制服,神色镇定,朝审讯员递出一份文件:“抱歉打扰,我刚接到上级通知,需要您立即去核实一些案情细节。这是上级直接交办的命令,您需要马上去处理。” 审讯员显然有些不悦,皱眉看了看文件,但还是接过来检查了一下内容。 他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些,但依旧疑虑重重:“这么紧急?不能等会儿再去处理吗?” 温若芸保持着一丝礼貌的微笑,“上级指定由您亲自汇报,我已安排另一位同事暂时接替您的位置,不会耽误审讯。” 她低头示意站在门外的同事,一个低调的审讯员助理,她的“安排”——是为了替代当前的审讯员,伪装审讯持续进行。 审讯员看了看表,略显不情愿,但还是起身,冷冷地瞥了裴安一眼:“裴安,等我回来,看你还能撑多久。” 他收拾好文件,临走前特意瞥了一眼监控设备,确保录像仍在运行,然后才匆匆离开。 他迈步离开,门关上前,温若芸快速地向假扮审讯员的姜汀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地点头站在审讯室外,为营救计划争取宝贵的时间。 当审讯员离开走廊时,江缱迅速潜入拘留区,她压低帽檐,趁着其他人不注意进入裴安的拘留室。 江缱推门而入,房间里昏暗,空气中充满了沉重的压抑气息。 裴安蜷坐在床角,向来精致的发丝有些凌乱,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她垂着头,对于进来的人没有一点儿反应。 江缱快步靠近,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裴安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手臂。 江缱紧紧蹙着眉,裴安下意识的防御姿态让她不敢深想,审讯人员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裴安” 熟悉的声音令她微微一怔,迟缓地抬起头,带着惶恐和防备的眼神望向来人。 当那熟悉的身影渐渐清晰,裴安的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迟疑地抬起手,仿佛怕是幻觉一般。 “别怕,是我。”江缱轻声道,握住她冰冷的手。 裴安控制不住地颤抖,目光茫然地凝视着江缱,喃喃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疯了,这样做会害了你。” “裴安,我带你走。” 裴安的眼神迷茫又复杂,显然在抵抗着精神的崩溃,轻轻摇头:“我不能逃……这样你也会被牵连,程郁……她不会放过你。” “我不在乎,”江缱说,“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受折磨。哪怕是铤而走险,我也要带你出去。” “你回去,否则我们都没有退路了。”裴安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她死死牵住。 “只要我们在一起,哪怕没有退路,我也不会放手。”江缱顿了顿,低声道: “我们逃吧。” “逃?”裴安怔怔地看着她,“逃不掉的。” “不,跟我走,”江缱扶起她,低声说,“车子在外面等着。” 裴安在江缱的搀扶下踉跄地走出拘留室,外面夜色沉沉,一辆黑色的车静静停在路边,温若芸正倚在车旁焦急地张望,见到两人出来,立刻上前接应。 “快上车,左承平已经设法拖住安保十分钟,必须马上离开。”温若芸的声音急促。 江缱扶着裴安坐进后座,裴安紧紧抓着她的手,仿佛一松开就会被什么东西拉回去似的。 车子驶离总调局,向着不知名的远方开去。 一路上裴安都没再开口,垂头望着自己的指尖爱你,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来。 江缱问她什么,她也只是恍恍惚惚地回应,才短短几周时间,她瘦了好多,江缱一只手都能圈住她的手臂,灰褐色的眸子里藏着心疼。 经过长途颠簸,车窗外的风景逐渐变得荒凉而陌生,天色也逐渐泛白。 她们抵达了一个偏远的海边小镇,镇上破旧的招牌和寂静的街道透露出一丝荒芜,长长的街道一直往水色天边延伸过去,仿佛与世隔绝。 温若芸将车停在一间小旅馆门口,低声道:“我回去安排后续的掩护措施,镇上没人会知道你们在这里。联系好了再通知我,注意安全。” 说罢,她目送江缱和裴安进了旅馆,才开车离去。 江缱环顾旅馆的陈设,陈旧的墙纸剥落,柜台上只有一盏昏暗的灯。 柜台后是一位年迈的旅店老板,满脸疑虑地看着她们,目光在裴安的脸上打量,注意到她神情恍惚,步伐不稳,便皱起眉头。 “要一间房。”江缱平静地说道。 老板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瞥了眼被江缱藏在身后的裴安:“她……还好吗?看上去像是出了什么事。” 江缱不动声色,淡淡回应:“只是长途跋涉,有些疲惫。” 裴安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言。 老板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她们,眼神愈发怀疑。她看着江缱那冷漠的神情,再看了看裴安那副毫无防备的模样,心头不免疑虑丛生。 几秒钟后,她终于犹豫着伸出手,悄悄拿起柜台下的电话。 江缱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动作,微微眯起眼睛,走近柜台,敲了敲,“怎么?这里不欢迎客人吗?” 老板脸色微微一变,放下电话,试探性地问道:“这位小姐……好像不太愿意跟你在一起吧?” “我是她的监护人,”江缱冷冷地看着她,眼中寒意逼人,“你有什么问题吗?” 老板看着江缱,心底有些发怵,但依旧不甘心,她试图靠近裴安,低声问道:“小姑娘,你还好吗?需要帮助吗?” 裴安茫然地抬头,似乎尚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扫了一眼旅店老板,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江缱立即上前一步,将裴安护在身后,冷冷地注视着老板,目光如刀,透出一股逼人的寒意。 “我们只是借宿一晚,用不着多管闲事。”江缱冷声道,老板被她的气场震住,眼神中闪过几分犹豫,嘴唇微张,似乎想再问些什么,但在江缱冷冽的注视下,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只好掏出钥匙递给她们。 “二楼最里面的房间,早点休息吧。”老板的声音微微发颤,像是带着几分无奈和畏惧。 江缱单手接过钥匙,轻轻揽住裴安的肩,带她上楼。 房间里,昏暗的灯光洒在四壁,映得屋内一片朦胧。 江缱让裴安坐在床边,为她倒了杯热水,裴安只是接过水杯,并没有喝,她很沉默,江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 江缱坐在她身旁,不算柔软的床凹陷下去,“裴安,已经安全了,没人会再伤害你。” 她伸手想轻轻握住裴安的手,却感觉到对方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带着一种本能的防备和不安。 裴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始终一言不发。 江缱眼尾微微泛红,但凡她想到一点点裴安被关在审讯室里,被做了什么,她都忍不住心中那股愤怒,刑讯逼供明明是违法的,而他们更不应该对本就无辜的裴安这样做! 深夜,裴安终于在极度的疲惫中沉沉睡去,脸上依旧带着未褪去的疲惫痕迹。 江缱躺在一旁,怎么也睡不着。窗外偶尔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夜色笼罩着一切,让她的思绪渐渐飘远。 接近凌晨时,江缱突然感觉到裴安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她靠近了一些,发现裴安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她试探性地伸手触摸她的额头,发现温度烫得吓人。她的心猛地一沉,这种时候来发热期? 裴安的呼吸逐渐急促,双眉紧蹙,似乎很难受,薄汗浸湿了她的鬓角和颈项,衣物贴在身上,湿淋淋的。 江缱轻轻替她褪去湿透的衣物,用温热的毛巾为她擦拭额头,“别怕,我在这里。” 江缱吻她,把她拥在怀中,指尖湿热,听着裴安的娇吟,轻声道,“乖,很快就好。” 裴安迷蒙地睁开眼,发热期的症状异常激烈。 一路上裴安都安安静静的,只有此刻她才会发出声音,她无意识地环住江缱的脖颈,难耐地拱起身子,似乎只有江缱身上的一丝凉意能减缓痛苦。 望着这样的裴安,江缱的心头不禁涌起一阵酸楚。 她轻轻吻上裴安的额头、眉眼,仿佛是想让她忘却所有的痛苦,她又想起以往裴安光彩夺目的样子,她的裴安原本应该站在众人的顶端。 一滴、两滴,温热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脸上,“裴安” 裴安突然身子一颤,原本迷离的眼神中闪现出一丝狠戾,像是从深处被唤醒的某种野性。她猛地抬起头,死死咬住江缱的脖颈后部,那双眼中充满了混乱与愤怒,似乎是深埋在心中的压抑情绪在这一刻失控地爆发出来。 她的牙齿深深陷入江缱的皮肤,咬得凶狠而执着,仿佛要把所有的痛苦和无助都宣泄在这咬痕之中,可那里早已没有腺体,只有被狠狠咬住的疼痛。 “裴安裴安”江缱没有反抗,任她齿间破开皮肉。 被撕咬的疼痛减轻了,江缱感到柔软的舌尖在舔舐她的伤口,似乎要将她溢出的鲜血全部吞入腹中。 江缱静静地抱着裴安,察觉到她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温度也缓缓降下,呼吸逐渐平稳,身上的薄汗已经散去。 她看着怀中疲惫的裴安,脸上依旧带着未褪的苍白与倦意,双眼紧闭,像是经历了一场无声的风暴后,终于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中。 江缱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汗水和泪痕,心头涌上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低头看着裴安紧蹙的眉头,轻轻叹了口气,抚平她的眉心,动作温柔而小心,生怕将她唤醒。 江缱的手指停在裴安的脸颊上,以目光丈量她的眉眼。 用干燥的毛巾擦过一遍后,她轻轻拉过毯子,将裴安裹紧,生怕夜晚的寒气会再让她染上风寒。 江缱坐在床边,抬手轻抚她的头发,低声说了句什么。 裴安微微动了动,似乎听到了江缱的声音,却没有完全醒来,依旧沉沉地睡着,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平缓,偶尔还会发出一丝低吟,仿佛噩梦仍然紧紧缠绕着她。 天渐渐亮了起来,房间中弥漫着一丝微弱的晨光。 江缱却始终没有合眼,她只是安静地坐在床边,紧握着裴安的手,直到黎明将至。 清晨的光线微微透过窗帘洒进房间,江缱轻轻地握着裴安的手,感受着她微弱的体温。就在这时,手机振动了起来,她心中一紧,迅速接起了电话,紧接着瞧了裴安一眼,发现她没被吵醒,才轻轻站起身,到阳台去。 “江缱,是不是你?”裴宁冷声道,“裴安在哪?” 江缱沉默片刻,回头看了看熟睡的裴安,低声回应道:“她安全。” “你是不是有病?裴明政已经在想办法了,你现在是想怎样?给我们所有人都不留余地吗?!” “什么办法?”江缱问。 “这时候了你还问什么办法?”裴宁冷笑着骂了一句,“裴明政已经把那个什么计划里外的人员都找出来了!” “D计划是吗?有关人员是殷年、段浮、郁永春、桑子实、钱劳作、程郁、姜曳,还有更多更多人,要我一一跟你说明吗?” “” “我已经穷尽一切可能,程郁很有手段,任何一条路,任何一种方法,都会被她堵死。” “你怎么就” 江缱打断她,“两周。两周时间,我翻过所有资料,篡改过的、未篡改过的,甚至程郁都不如我了解得详细。” 裴宁愣住了,电话那头一时陷入了沉默。她没有想到,江缱竟然已经将这件事查得如此透彻,甚至能准确说出D计划中的每一个关键人物。 “江缱,你知道这样会把自己也卷进来,”裴宁压低了声音,“你这样做只是把她逼得更孤立!裴明政已经在动用所有资源去对付程郁,你难道不信任她,还是不信任我们?” “不是不信任你们,”江缱顿了顿,“你们做的每一步,程郁早已了然于胸,她甚至比裴明政更清楚那些反击的手段。她布下的局不止针对裴安,也在等着你们走进来。” 电话那头,裴宁冷笑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讽刺:“那你呢?你有多清楚?以为藏着裴安就能万无一失?江缱,你清楚地知道,程郁不会善罢甘休,而裴安一旦被找到,她——” “她不会被找到,”江缱的声音透出冷冽的决绝,打断了裴宁,“只要我在,她就不会被找到。” 裴宁沉默片刻,低声笑了:“江缱,你真是疯了……” “我没疯,”江缱淡淡道,“这是从万千解决办法中,挑选出来成功率最高的一条。” “草。”裴宁低声骂道,“别让我逮到你。现在,给我看看裴安的情况!” 江缱“嗯”一声,打开视频通话,回过头。 床上空空如也。 第54章 “今晚……你能留下来吗?” 江缱的心猛地一沉,刚刚开启的视频通话还在屏幕上亮着,裴宁的声音透过扬声器带着几分不耐:“江缱,快点,别磨磨蹭蹭——” 然而,江缱的视线却死死盯着空荡荡的床铺,裴安原本熟睡的身影此刻不知所踪。 她迅速放下手机,房间里安静得几乎能听到她急促的心跳。 裴安的被褥微微凌乱,窗帘被拉开一角,窗外正是渐亮的清晨。 “江缱?你在干什么?”裴宁的声音再次从手机中传来,语气中带着疑惑与不满,“江缱,你听见没有?裴安呢!” 江缱一边抬眼迅速环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一边对裴宁说道:“我现在没空跟你解释。” 随即,她立刻挂断了通话,屏幕熄灭的一瞬间,她整个人已迅速冲向门口。 门锁完好,窗户却半开着,微微摇曳的窗帘带起一丝冷风。 江缱站在窗边,向外看去,只见楼下的晨光中,隐隐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朝着小镇外的方向移动。 江缱的眼神一凝,几乎是下意识地迅速转身,冲出房间,脚步带起一阵低沉的回响。 裴安,究竟想要逃去哪里? 江缱一刻也不敢耽搁,迅速沿着楼梯飞奔而下。晨光透过楼梯间的窗户洒下淡淡的光线,而她的步伐急促,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找到裴安。 当她冲出旅店的门时,外面的冷风扑面而来。她环顾四周,捕捉到裴安的身影——她正沿着小镇外那条小路,走向不知名的方向。 裴安步伐有些摇晃,仿佛仍在梦境与现实的边缘徘徊。 江缱眯起眼,心头涌上复杂的情绪。她紧紧抿了抿嘴唇,快步追上去,在离裴安仅几步之遥时,她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语气低沉而急切:“裴安,你要去哪里?” 裴安回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与倦意,仿佛还未完全清醒。 她微微挣扎,语气沙哑:“放开我……我不能留在这里……” 江缱握紧她的手:“不行,裴安,你不能一个人走。” 裴安的眼中逐渐聚集起一丝清明,微微发红的眼眶里浮现出复杂的情绪,她冷笑一声,带着一丝自嘲:“江缱,你以为把我藏起来就能解决问题?程郁不会放过我,总调局……也不会。” 江缱心中一震,手上的力道更紧了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无论程郁还是其他人,都不会再伤害你。哪怕这条路艰难,我也会陪你走到底。” “我不想再连累任何人,不想再让你……被拖进这深渊里。” 江缱没有松手:“我知道有危险,也知道这条路布满荆棘。但裴安,我已经做出决定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裴安的目光中涌起复杂的情绪,最终,她的眼神中露出一丝脆弱,缓缓垂下头,不再挣扎,轻声说道:“江缱……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手?” 江缱顿了顿,强忍着耳尖的微红,“因为你是我唯一想要保护的人。” 随后她迅速说道,“不是你说的吗,要过了无遗憾的一生。” 裴安没再说话,江缱牵着她,一步一步往回走。 往回走的路很长,身后延伸出去过几公里就是大海,微风拂面,带着点腥咸味道。 周围有几个小孩在嬉笑追逐,裴安低头走在江缱旁边,突然,一个小女孩在跑动中不小心撞到裴安的腿,跌坐在地上。 裴安被突如其来的接触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退后几步。 小女孩看见裴安的表情,误以为她不喜欢自己,竟然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引来周围人的注意,几个路人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裴安,随后目光闪过惊艳,这样漂亮的、矜贵的Omega,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随后一道冰冷的视线扫过周围的人,他们齐齐打了个寒战,往身旁拿个高个儿女人看去,最后四下散开。 江缱走上前,蹲下身冷冰冰安慰小女孩:“姐姐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吓了一跳。” 小女孩眨了眨眼,止住了哭声,“姐姐好漂亮。” “嗯,你也很可爱。”江缱面无表情地说,看着有些不耐。 小女孩又哭了,“姨姨好凶。” 江缱:“……” 江缱听到身后轻轻笑了一声,她背影僵住,随后回过头,软下神情,“我们回去吧。” 裴安只是点了点头。 仅仅是这样细微的回应,也让江缱漾起欢喜,回到旅馆收拾一下东西,她站在街头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天色慢慢暗下来,青石板路泛着夕阳的余晖,三三两两初中生已经放学了。 目光扫过这边的位置,发现一家屋子前的电线杆上贴了招租。 江缱站在房东家门口微微抬头,目光落在二楼的窗户上,像是已经替裴安盘算好了一切。 她回过头,示意裴安跟上:“上去看看。” 裴安一言不发,垂着眸,似乎不大情愿,但还是迈开步子。她的脚步有点缓慢,像是对未来的居所没有半分期待。 房东打开门,热情地招呼她们进来,“两位小姑娘要住这儿啊?工作近吗?” 江缱没回答,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地方合适。” 她低头扫了一眼随手摸着门框的裴安,补充道,“环境安静,适合她。” 房东听着江缱语气里的轻柔,忍不住看了裴安一眼,像是多了些好奇,“这位是……?” 江缱语气平静:“我妻子。” 裴安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向她,神色里藏着几分懵然和抗拒。她动了动嘴唇,想要反驳,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房东愣了一瞬,打量了她们几眼,摇头笑道:“这姑娘看着可不像会让人操心的。” 江缱侧头看着房东,语气波澜不惊:“不像么?” 她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替她整了整衣服,低声开口:“可实际上,她很让人操心。” 裴安微微躲了一下,但她的动作慢得像是在挣扎中放弃。 江缱的手没有移开,反而顺势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多了几分温柔,“多谢您关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房东见状,也不好再多说,指了指楼上的房间:“那你们再看看卧室吧。” 房间不大,但打扫得干干净净。裴安站在窗前,抬头看着外面的街景,显得有些走神。 江缱把房东留下的合同放在桌上,取了两瓶水递给她一瓶。她没说话,只是将瓶盖拧开,直接塞到裴安手里。 “这里还行吧?” 裴安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水瓶,迟疑地“嗯”了一声。 江缱没多说什么,靠着墙坐下,手里把玩着手机,像是在计划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道:“明天一起去买点东西,缺的我都列好了。” “我自己可以去。”裴安的声音很轻。 “别逞强。”江缱抬起头,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既然选了这里,我就会负责到底。你现在不需要拒绝我。” 裴安没接话,只是偏开头,攥着水瓶的手指微微收紧。 “还有,”江缱忽然话锋一转,语气似笑非笑,“以后别在房东面前皱眉头。再不情愿,也得配合点,免得她看出来。” 裴安转过头看她,眼神复杂,那双汪着水的桃花眼似是干涸了,江缱心中一窒,偏过头去不忍再看。 她靠着椅背,闭上眼轻声道:“慢慢来,安安,反正我们时间多得很。” 这天夜晚,江缱煮了碗热粥端给裴安,坐在她身旁。 裴安低头慢慢地喝,神情怔怔,似乎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江缱凝视着她憔悴的脸庞,一直看着,裴安也没有半点反应。 等裴安放下碗,江缱轻轻扶起她的脸,微微低头。 然而,裴安却在江缱靠近时一怔,轻轻侧过头,避开了她的吻。 江缱愣了一下,她没有勉强,只是轻轻地收回手,掩饰住眼中的一丝失落:“困了吗?洗澡睡吧。” 她到卫生间去,放好了热水,叫裴安进来,手挡在花洒前,淅淅沥沥的水声似乎勾起了裴安心底的某些恐惧,不住后退,一下子被卫生间的门框绊倒。 江缱忙去扶起她,花洒的水淋在她的衬衣上,透出一整片紧实的小腹。 “怎么了?”她轻声问。 裴安不住摇头,眼尾带着强忍的一抹红,她伸手推开江缱,想要退得更远,却脚步虚浮,靠在门框上,死死捏着手边的毛巾,指尖发白。 “安安?”江缱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试图靠近。 裴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滑下,眼中渐渐失去了焦距。那不是眼前的花洒,也不是江缱,而是某种深埋记忆中的黑暗逼近。 那是黏腻的水流,一次又一次覆盖着她的口鼻。起初是冰凉的触感,再后来,每次水灌入喉咙,她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在那间狭窄昏暗的房间里,没有灯光,只有滴水声缓慢敲击着地面。水盆被填满,又泼空,刺骨的水在空中砸下,混合着她撕裂的咳嗽声和濒死的喘息。 耳边总是有模糊不清的冷笑声,有人粗暴地按着她的后脑,将她再一次推进那冰冷的水中。 每当她试图抬头吸气,便会感受到一只无情的手再度将她压下去,窒息的感觉如同深海的重量压住胸口,肺部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几乎停止挣扎。 “你只要招了就能结束。”那声音淡漠得像是在谈天气,可每一次她选择沉默,迎来的便是更漫长的折磨。 她分不清那是几分钟还是几个小时。唯一的记忆,是那种生不如死的窒息感,以及最后被松开的瞬间,她像被丢弃的破布一样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涌入肺部的空气像刀刃一样割着她的喉咙。有人冷笑着踢了她一脚,讽刺地说:“还挺硬气,再来。” 卫生间里,花洒的水声似乎成了这一切的延续。 “不……别碰我。”裴安摇着头,像是在竭力压制内心翻涌的恐惧。她的眼尾渐渐泛红,眼眶湿润却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 江缱迟疑了一下,终于停在她一步之外,像是怕过多的靠近会让裴安崩溃。花洒的水声在静谧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安安?”江缱喊她的声音轻极了,但这一声像是被隔在玻璃后,根本传不进她的耳朵。 江缱愣了一瞬,看着她的肩膀剧烈起伏,终于明白了什么。她缓缓把花洒移到一旁,关上水,整个卫生间安静下来,只剩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江缱没有立刻靠近,而是蹲下身,轻声说道:“我不问。你不用说。我会一直在。” 裴安终于睁开眼,那里面的恐惧还没散尽,但泪水已经夺眶而出。她哑声说道:“江缱,我是撑不住才活下来的,不是坚强,是懦弱。” 江缱看着她,说道:“撑住才是最不容易的事。裴安,你活着,就是最大的胜利。” 裴安的身体渐渐松了些,缓缓滑坐到地上,整个人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声音低哑:“他们……用水、用电、用催热剂,一次又一次……我差点就没能醒过来。” 江缱的瞳孔微缩,缓缓跪下来,尽量不带侵略性地伸出手,轻轻覆在裴安的手背上:“安安,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裴安没有挣开,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却听得人心里发酸:“没事了?我只是个警察,只要还活着,这些事情不会结束的。” 江缱没有反驳,只是慢慢地握紧了裴安的手,声音低而坚定:“我带你走,我们逃,逃到天涯海角。” 裴安抬起头,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再说什么。 “好了,安安,”江缱用平生最最轻柔的声音说道,“我们不用水,你过来一下,可以吗?” 裴安犹豫了一下,抬头望向江缱,眼中的情绪像层层叠叠的云雾,难以捉摸。她没有立刻回答,身体还绷得很紧,像是下一秒就要拒绝。 江缱没有催促,依旧半跪在地上,“不着急,等你准备好。我就在这里。” 裴安低下头,指尖紧捏着自己的衣角,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点头。 她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好……你别让我一个人。” “我帮你脱外套,好吗?”江缱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哄受惊的小动物。 裴安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站着,垂下了眼。 江缱便轻轻靠近,动作放得极慢,将裴安的外套从肩膀上滑下,随后再小心地褪去她的长裤,手指避开直接触碰到肌肤,只留下贴身的衣物。 她始终没有注视裴安的眼睛,目光淡然而克制。 “我们不用水,那就干洗吧,好不好?” 裴安有些愣住,抬头看着江缱,似乎不理解她的意思。 江缱站起身,从旁边拿了一条干净的热毛巾,揉了揉,说:“很简单,就像小时候擦身子一样,你信我吗?” 裴安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江缱缓缓坐到她身旁,先用毛巾包裹住裴安的手臂,轻轻擦拭着,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东西。她的动作很慢,连力道都刻意减轻,仿佛怕惊动裴安似的。 “疼吗?”江缱低声问,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哄人。 “没有……”裴安低声回答,嗓音带着些疲倦,但身体却渐渐放松了些。 江缱继续用热毛巾擦拭她的肩膀和脖颈,动作缓慢又细致,甚至会刻意避开裴安可能感到敏感的地方。 她的手指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裴安的肌肤,但很快便收回去,没有任何多余的停留。 “这样是不是好一点?”江缱侧头看着她,目光专注而柔和。 裴安垂着眼,但还是点了点头。她低声问:“你经常这样照顾人吗?” 江缱停下动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只有你。” 这句话轻飘飘地落下,却像一根羽毛拂过心头,让裴安的脸瞬间染上薄红。她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江缱见状,嘴角*扬起一个极轻的弧度,继续低下头帮她擦拭。 热毛巾在裴安的背上滑过,她的动作依然克制而柔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暧昧。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安静,仿佛连时间都变慢了。 等到擦拭完后,江缱递给裴安一件宽大的睡衣,语气轻缓:“换上吧,我出去等你。” 裴安抬头看她,眼中带着点说不清的复杂情绪,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等江缱转身关门时,她忍不住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一些压在心头的重担。 江缱关上门,没有走远,而是靠在门外,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袖口,耳朵捕捉着里面的动静。 听到轻微的衣料摩擦声,她低头轻笑了一声,目光带着几分自嘲。 不多时,门开了。裴安穿着那件宽大的睡衣,衣领松松垮垮地垂在肩头,露出一汪锁骨。 江缱抬眼看她,目光轻扫过她的模样,随即很快移开:“早点休息吧,我给你熬了点汤,喝完就能好好睡一觉了。” 裴安微微一怔,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细致。她抿了抿嘴,轻声问:“你忙了一天,不累吗?” “累啊,”江缱笑了笑,抬眼看着她,“但你比我更需要照顾。” 这一句直白的话,让裴安有些不知所措。她别开视线,声音低了几分:“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 话没说完,就被江缱轻轻打断。她向前一步,抬手理了理裴安散乱的发丝,指尖从发梢划过,像是一阵轻风拂过,让人有些酥痒。 “裴安,我做这些不是想让你说谢谢。”江缱的声音依然清冷,“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睡一觉,能安心一点,仅此而已。” 裴安怔怔地看着她,江缱见她不再开口,便侧身走向桌边,端起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递给她:“趁热喝了吧,不然凉了就不好喝了。” 裴安接过碗,低头喝了一口,眉眼间透出一丝疲倦,却又带着些许放松。 喝完后,她将碗放下,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问:“今晚……你能留下来吗?” 江缱愣了愣,看着她的眼睛,确认她的意思后,才缓缓点头:“好,我陪你。” 夜晚,两人躺在床上,江缱保持着些许距离,没有靠近,只是侧身看着裴安:“睡吧,我就在这。” 裴安闭上眼睛,却没有立刻入睡。过了一会儿,她小声道:“江缱……你真的什么都不怕吗?” 江缱静了几秒,随后低声笑了笑:“怕啊,我怕你一直这样不信任我。” 裴安沉默了一会儿,翻身背对着江缱,却缓缓靠近了一点,几乎贴到她的手臂边缘。 “……晚安。”她的声音很轻,她的心头很乱。 江缱望着她的背影,眼中浮现一抹笑意,低声应了一句:“晚安。” 翌日,江缱决定先找一份工作过渡,这些年她的所有积蓄几乎都给了姜家,她自己物欲也很低,没什么要买的,所以如今也没留下多少钱。 而裴安已经被通缉,更是不能在社会上留下痕迹。 江缱自己过惯了低物欲的日子,但她不能让裴安跟着她吃苦。 江缱站在小镇一间咖啡馆外的公告板前,目光在几张招聘启事上扫过,最终停在一家图书馆管理员的招募启事上。 她抬手撕下启事,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等着她的裴安,扬了扬手里的纸。 “这个怎么样?” 裴安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垂着头,手里握着一杯刚买的热饮。 听到她的声音,她抬眼看了一眼,声音低低地说:“你确定你能干这些?一直跑来跑去,别太显眼了。” 江缱笑了笑:“低调就行,图书馆不显眼,没几个人会注意。” 她说完也不等裴安再说什么,径直走进了咖啡馆,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翻开招聘启事的背面,开始填伪造的简历。 裴安走进来的时候,看着江缱低头认真写字的模样,“这些都要用假名字,假经历,你不怕哪天穿帮吗?” “不会穿帮。”江缱抬头,语气平静,“这些年该怎么伪装我比你熟。”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我十几岁出来自己生活,还是童工的年纪都已经打上工了。” 第二天,江缱穿着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外套是几天前刚买的旧衣,站在图书馆门口,对着玻璃门整理了下领子,然后推门而入。 馆长是个五十来岁的女人,戴着厚重的眼镜,抬头看了她一眼:“新来的?” “是的,张琳。”江缱报上假名,语气干脆利落。 馆长没有多问,递给她一份简单的工作清单:“先熟悉下工作内容,别出错。” “明白。”江缱接过清单,低头翻了一遍,动作干净利落,既没有过多寒暄,也没有让人觉得疏离。 整整一天,她都安静地整理书架,按照分类摆放书籍,期间几乎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下班时,馆长随口问了一句:“听口音不像本地人。” 江缱停顿了一下,轻描淡写地回道:“最近才搬来的。” 馆长点点头,没再追问。 江缱闷头在小镇路上走着,昏黄的路灯下,青石板路一明一暗,她就这么一段亮一段暗地走回了家。 其实不算家。 但有裴安的地方就是家。她想。 推开门时,屋里没有亮灯,江缱随手打开了玄关的灯,橘黄色的光落下。她一边换鞋,一边习惯性地叫了一声:“裴安?” 没有回应。 她抬起头,微微皱眉,脚步放得更轻了些,向屋里走去——安静得过分,像是这间房子的呼吸也停滞了一般。 她的手停顿在灯开关上,心里莫名一沉,随即按下,玄关的灯亮了起来,橘黄色的光笼罩下,屋子里却空荡荡的。 茶几上还摆着裴安早上随手放下的书,水杯里的水已经凉透,可人却不见了踪影。 江缱换上鞋,眉头不由得皱起,四周环顾了一圈,心里有些慌乱,但表面依旧克制。 她快步走向卧室,推开门,房间里同样没人,床铺整整齐齐,像是没被动过。 “裴安?”她再次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还是没人回应。 第55章 “劲受是什么受?” 手停顿在灯开关上,心里莫名一沉,随即按下,玄关的灯亮了起来,橘黄色的光笼罩下,屋子里却空荡荡的。 茶几上还摆着裴安早上随手放下的书,水杯里的水已经凉透,可人却不见了踪影。 江缱换上鞋,眉头不由得皱起,四周环顾了一圈,她快步走向卧室,推开门,房间里同样没人,床铺整整齐齐,像是没被动过。 “裴安?”她再次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还是没人回应。 江缱停在原地,心底某种不安越发放大。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想再检查其他地方,然而刚迈出两步,就听到阳台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 她瞬间刹住脚步,转头看向阳台,灯光透过纱帘,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轮廓。江缱怔住了,快步走过去,轻轻拉开纱帘。 裴安正蜷在阳台的藤椅上,身上披了一件毛毯,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江缱盯着她看了好几秒,似乎还没从方才的紧张中回过神。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裴安的肩:“裴安?” 裴安皱了皱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声音带着一点困倦:“嗯?你回来了?” 江缱一时没开口,只是站在那里盯着她,半晌才低声说道:“你怎么在这儿?屋里一片黑,我以为你……走了。” 裴安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随即坐直了些,“在这想些事情,没想到睡着了。” 江缱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忍不住有点恼:“你怎么不开灯?还有,外面凉,先进屋。” 裴安轻轻笑了一声:“吓到了?” 江缱没理她的调侃,直接把毛毯拉了拉,盖住她的肩膀,语气低低的:“别再这么吓我。” 裴安抬头看着她,她伸出手,拉住裴安的手臂,裴安顺从地站起来,跟着她进了屋。 两人正安静地吃着打包回来的晚饭,屋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裴安瞬间警觉,江缱抬手制止了裴安的动作,低声说:“别出声,我去看看。” 裴安抿紧嘴唇,没再动。 江缱轻手轻脚地靠近门边,透过猫眼看了一眼,随即拉开门,“这么晚有事吗?” 门外站着的是房东,她手里拎着一袋东西,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家里人多,刚刚才多包了点饺子,想着给你们送些过来。” 江缱低头看了一眼那袋饺子,笑了笑,语气平和:“多谢,您有心了。” 她接过饺子,关门转身时,裴安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了下来。 “别这么紧张。”江缱把饺子放在桌上,“这里谁也不认识我们。” 每到一个地方,江缱都会负责伪造身份,找一份看似不起眼却足够稳定的工作。 她总是有条不紊地处理一切,从租房到和当地人接触都显得自然。裴安则大多保持低调,很少与人接触,即便有人主动攀谈,她也只是点头敷衍。 一次搬到新的小城时,她们租下了一间靠近山脚的小屋。 为了让两人的身份更加隐秘,江缱将自己的伪造身份改成了一名外地的生物辅导老师,而裴安则成了一名“刚转行的摄影师”,偶尔会带着一台旧相机到外面“拍照”。 某天房东经过,看见裴安站在屋外调整镜头,随口问了一句:“拍什么呢?” 裴安手指顿了顿,江缱从屋内走出来,垂眸道:“她喜欢拍夕阳,觉得有治愈的感觉。” 裴安偏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不满,像是在抗议这种随意编造的解释。 “吃饭吧。”江缱道。 江缱穿着简洁的浅色衬衫,袖口微微卷起,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沉稳,她正在用手机查找公交路线。 不多时,江缱将手机放下,理了理桌上的书,轻声说:“明天我去城南那边教一个学生,一天两个小时,你在家好好待着?嗯?” 裴安抬起头,问:“学生不好对付?” 江缱淡淡一笑:“听说是家长换了十几个家教都教不住的‘大小姐’。你觉得呢?” 第二天,江缱准时到了雇主家。那是一座装潢极为精致的独栋别墅,房间内布置得像豪华样板房。 江缱在客厅与雇主见面,女主人满脸无奈,连忙递上茶水:“江老师啊,家里的雯婷太难管教了,您多担待。前面几个老师都待不了几天就走了,我实在没办法了。” 江缱只是微微颔首,不多言。 她被带到二楼的书房里,房间干净整齐,但墙角的一堆参考书却落满了灰尘,显然从未被翻动过。 杨雯婷早早地坐在书桌旁,手里握着一支笔,拿起来撩了撩刘海,笑得两颗虎牙露出来:“江老师好,今天要讲什么呢?” 江缱看着她,语气平静:“上次你的试卷我看过了,先从基础开始。” 杨雯婷靠在椅背上,随意地转着笔:“江老师呀,我这种水平,就算补也没什么用吧?” 江缱没有直接接话,而是拿出准备好的习题卷,轻声问:“这道题会做吗?” 杨雯婷接过试卷,看了一眼,支着下巴看她:“不会。” “那下一题呢?”江缱语气依旧冷静。 杨雯婷皱了皱眉,佯装委屈:“也不会。” 江缱点点头,将笔放在桌上:“既然不会,那今天你可以下课了。” 杨雯婷愣住了,没想到她的“撒娇战术”在江缱这里完全无效,忍不住有些慌乱:“……江老师,这也太敷衍了吧?” 江缱淡淡地看向她:“如果你不愿意学,那在这里浪费时间毫无意义。家教的任务是教愿意接受指导的学生,而不是陪大小姐玩游戏。” 这一句话让杨雯婷的脸瞬间涨红,她自小被家人宠着,几乎没人敢这样直接地指责她。 可偏偏江缱的语气太冷静,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让她一时竟无从反驳。 一旁的家长听到动静,连忙推开门进来,正准备赔笑解释,却看到杨雯婷站了起来,杏眼瞪着正襟危坐的江缱:“……那就试试吧。” 就这样,第一堂课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完成,江缱用最基础的内容对杨雯婷进行了测试,最终她不得不承认:江缱的方法虽然冷,但确实能让人快速理解重点。 江缱翻开讲义,声音平静:“这道题,用已知条件推导出等式关系,然后代入求解。” 杨雯婷敷衍地“哦”了一声,拿着笔慢吞吞地写着,眼神却飘向窗外。 过了一会儿,她把草草写完的答案递过去,漫不经心地问:“对不对?” 江缱低头看了一眼,轻轻放下试卷:“错了。” 杨雯婷偏了偏头,语气无辜:“怎么错了?我不是按你说的做的吗?” 江缱抬眼看向她,语气依旧不带情绪:“按我说的做,但没认真听清。” “……那你倒是说清楚点啊。”杨雯婷小声嘟囔,拿回试卷重新改正,却发现自己连步骤都忘了,只能下意识地转头看江缱,期待她再重复一遍。 “再讲一次?”江缱挑眉,语调不急不缓,“你觉得值不值得?” 杨雯婷被这句话噎住,抿了抿嘴,勉强撑着说:“好吧,不用了,我自己想。” 可等她埋头琢磨了一会儿,发现确实解不出来,又不得不开口:“江老师,这题我还是不太懂……” 江缱把讲义推到她面前,示意她看上面的解题步骤,一边平静地解释:“题目不会,可以问;但敷衍之后又想让我兜底,这是不行的。” 晚上回到家时,江缱刚打开门,就看到裴安窝在沙发上,电视开着,画面闪烁,却没有声音。 裴安披着一条薄毯,手里捧着杯热水,神色看起来依旧有些疲倦。 江缱放下包,走到她身旁,低声问:“今天怎么样?好点了吗?” 裴安抬眼看她,轻轻摇了摇头:“还那样,睡了一下午。” 她顿了顿,目光停在江缱的脸上,“你呢?第一天工作怎么样?” 江缱脱下外套挂好,淡声道:“学生不太服管教,得慢慢来。” 裴安撑着头,略带调侃地笑了一下:“这么说,连江教授也有对付不了的人?” 江缱抬眼看了她一瞬,语气平淡:“有对付不了的,但她不算。” 裴安一愣,随即笑了出来,手指点了点桌上的杯子:“行啊,看来江教授还挺有信心。” “总归比某人靠沙发不动要好一点。”江缱淡淡道,坐到她身旁,顺手拿过她杯子里的水抿了一口。 裴安侧过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点困意,轻声说:“你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课吧?” 江缱看了她一眼,语气放缓:“再待会儿,我陪你看会儿电视。” 裴安动了动,却又靠回沙发上,闭了闭眼睛:“那你别嫌我无聊就好。” 江缱没说话,只是将电视的音量调小了些,顺手把裴安肩上的薄毯拉了拉盖住她的手臂。 裴安睁开眼,低声问:“下次要不要带点吃的给你学生,缓和一下关系?” 江缱忍不住弯了弯唇:“你倒是比我用心。” 裴安打了个呵欠,笑着轻轻说:“万一她喜欢呢?对你印象好点,就不用每天这么辛苦了。” 江缱看着她懒洋洋的模样,眼神柔和了几分,低声道:“她的印象没那么重要,你好好休息才是正事。” 电视的画面继续闪烁着,裴安倚在沙发上,手轻轻拉住了江缱的衣袖,声音模糊又轻软:“等我缓过来,再好好陪你。” 江缱偏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将手轻轻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第二天,杨家。 杨雯婷坐在书桌旁,手里转着一支精致的签字笔,眼神漫不经心地掠过桌上的试卷,语气软糯又带着几分不屑:“江老师,这题目是不是太简单了?要不换点难的吧?” 江缱翻开讲义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了她一瞬,没说话,只是从文件夹里拿出另一套试卷,放在她面前:“可以,这套题适合你。” 杨雯婷本以为能借此挑衅一把,没想到江缱顺势接招,顿时有些没趣。她扫了一眼试卷,发现难度确实高得离谱,皱了皱眉头:“江老师,你这不是耍我吗?” 江缱淡淡地开口:“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当然,如果你觉得自己只配简单的题目,也可以换回去。” 杨雯婷一怔,像是被激到了,哼了一声,把试卷拉过来,低头开始写。 可写了不到三道题,她便有些绷不住了,时不时地抬头偷看江缱,发现对方一直专注地做着自己的笔记,仿佛完全没注意她。 “江老师。”杨雯婷忽然开口,语气故意娇俏了一些,“你这么冷冰冰的,会不会特别难交朋友?” 江缱依旧低头翻着书,语调平淡:“你认为呢?” “那肯定是。”杨雯婷故意拉长了尾音,带着点嘲弄,“谁会喜欢这么无趣的人呢?” 江缱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依然不紧不慢:“至少比不做题来得有趣。” 杨雯婷握着笔的手顿了顿,轻声笑了笑:“也就嘴厉害。” 下课时,杨雯婷将书包背在肩上,靠在门框边,看着江缱收拾东西。 她忽然开口:“江老师,你是不是特别享受把我‘治得服服帖帖’的感觉?” 江缱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微抬,语气依旧平静:“如果你需要用‘服服帖帖’来描述学习的过程,那可能你对‘学习’的理解还有点问题。” 杨雯婷一噎,抿了抿嘴,忽然抬起下巴,似笑非笑地问:“那江老师,您小时候,是不是也像我这样不听话?” 江缱将笔记本合上,语气淡然:“如果像你这样,我现在恐怕也只能坐在这张桌子对面。” 杨雯婷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被不动声色地怼了一句,脸上的笑容僵了几分,但没忍住又笑了出来:“江老师,真没意思。” 江缱提起包,径直走向门口,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觉得没意思的,往往是不想用心的人。” 杨雯婷站在原地,看着她冷淡的背影,忍不住攥紧了肩带,轻声嘀咕:“到底谁在不想用心啊……” 课后,杨雯婷的母亲带着一丝不安敲了敲杨雯婷的房门。 推门而入时,她看到杨雯婷正半躺在椅子上,手里转着一支笔,心不在焉地盯着书桌上的作业发呆。 “雯婷,江老师今天教得怎么样?”母亲试探着问,“听说她挺严的,你觉得合适吗?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再换……” 杨雯婷听到这话,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但没立刻回答,反而慢悠悠地转头看着母亲:“妈,你是不是怕我又把她气跑了?” “哪能呢!”母亲连忙摆手,“我就是怕你不习惯,毕竟她性子冷,可能不太好沟通。” 杨雯婷低头轻笑了一声:“冷是冷了点,但至少没被我吓跑。” “那……你的意思是?”母亲犹豫着问。 杨雯婷歪着头想了想,声音拉得又长又软:“江老师挺有意思的,留着吧。” 母亲听完微微松了口气,但忍不住又追问:“有意思是说教得好,还是说她对你够耐心?” 杨雯婷的笑意更深,目光掠过桌上的习题,语调带着点轻飘飘的意味:“教得还行吧,至少不会让我觉得无聊。” 母亲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神情,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她只能叮嘱了一句:“那你可得好好学,别再耍性子了。” 杨雯婷懒懒地靠回椅背,轻声说:“知道了,我才不舍得惹江老师生气呢。” 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可她握着笔的手指却无意识地转了一圈又一圈,仿佛在回味着课堂上那双冷淡的目光。 这天上完课,江缱一如既往地将书本整理得整整齐齐,动作利落却不急不慢。 书桌上的笔和草稿纸都被她规整地叠放在一起,似乎多一分或少一分,都会破坏这种秩序。 杨雯婷静静地靠在椅背上,盯着她的侧脸。光线柔和地打在江缱的面容上,映出她专注工作的轮廓。空气里没有多余的声音,只有书页偶尔被翻动的沙沙声。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停留在江缱身上。 那种安静又克制的气质,似乎比任何刻意的表现都更让人想去打破,去探究。 “江老师,”杨雯婷忽然开口,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有男朋友吗?” 江缱的动作停了一下,但她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答了一句:“没有。” 杨雯婷微微挑眉,笑意加深了几分:“真没有?我还以为像你这么优秀的人,肯定很多人追呢。” 江缱依旧没有抬头,语气平静:“追不追,和我有没有关系?” 这句话让杨雯婷一时语塞,却并没有恼怒,反而越发觉得有趣。 她撑着下巴,故意软着声音问:“那江老师平时都忙些什么呢?总不能工作之外什么也不做吧?” 江缱终于抬眼看了她一瞬:“问这些,是你作业完成的奖励吗?” 杨雯婷愣了一下,随即笑得前仰后合:“江老师,您还真是不懂得给学生留点面子啊。” “面子要自己挣。”江缱将讲义装进包里,目光落在她半张的试卷上,语气依旧淡然,“如果能用完成作业的速度来换问题的答案,我不介意配合。” 杨雯婷怔了一下,发现自己竟无话可回,只能瞪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江缱拎起包,往门口走去。 “江老师。”她忽然开口,语气不再带着挑衅,而是多了一丝认真,“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 江缱的手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不是麻烦,是需要更多耐心。” “那你有吗?”杨雯婷下意识地问出口,语气里透着点复杂的情绪,像是在期待什么答案,又像是在试探。 江缱:“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教你。” 这句话让杨雯婷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她坐在那里,看着江缱背起包、走出房门的背影,握着笔的手慢慢收紧,忽然觉得,这个冷冰冰的老师,比她想象中更复杂,也更难对付。 而她对这份冷淡的兴趣,似乎也开始转变成某种奇怪的执念。 杨雯婷的母亲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女儿一个人靠在椅背上发呆。她挥了挥手:“怎么?累得连书都懒得收了?” 杨雯婷回过神,把手里的笔转了几圈,漫不经心地说:“没啊,就是学得好累呀,妈妈。” 妈妈心疼道,“待会儿给你煮夜宵,连学几天,把我女儿都饿瘦了。” 杨雯婷立刻捏了捏自己的脸,歪着脑袋撒娇:“哪儿有,我这儿明明还是有点肉,不像江老师……那才是劲瘦呢。” 妈妈听到这话,疑惑地皱了皱眉:“劲受是什么受?” 杨雯婷嘴角勾起,抬眼瞟了妈妈一眼,语气里透着几分调侃:“哎呀,就是那种脱衣有肉的意思啦!” 妈妈放下手里的毛巾,挑眉看着她:“你怎么知道她脱衣有肉?” 杨雯婷舔了舔小虎牙,偏头笑道:“我是猜的。” 妈妈却没打算放过她,语气揶揄:“猜的?那你还观察得挺细啊,是不是上课不专心,偷看人家老师去了?” 杨雯婷:“我哪敢偷看啊!江老师天天冷着一张脸,我要是乱瞟,她能把我怼到哭。” “那你还知道她有肉?”妈妈一脸看穿一切的表情,语气中透着一点不容辩驳的八卦劲儿。 杨雯婷终于忍不住小声辩解:“上次嘛……上课的时候,她袖子卷起来了,我看了一眼,她那小臂肌肉线条真的绝了!妈,你懂不懂,有那种力量感。” 妈妈一拍大腿,故作夸张:“哟,还力量感呢!我们家雯婷从来没这么认真观察过谁,江老师可真是厉害。” “妈!”杨雯婷捧着脸,“我还未成年呢!随口一说罢了。” 妈妈瞪了她一眼:“行了,你随口一说,我可听得真真的。你啊,平时没见你对学习这么上心,盯着人老师那叫一个专注。” 杨雯婷撇撇嘴,“那是因为江老师厉害啊!她身上有那种……让人无法忽视的魅力。” 妈妈愣了一下,随即笑得不行:“雯婷,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杨雯婷眼珠一转,忽然露出一副认真到不能再认真的表情,双手合十:“妈妈能帮我提亲吗?” 妈妈被她这一句噎住了,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才多大,就想让我去给你提亲?” 杨雯婷一脸无辜,语气满是撒娇:“妈,江老师这么优秀,我得早下手啊,万一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妈妈被她这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哭笑不得,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脑袋:“你还真敢说!江老师那种人,看上你才怪呢!” 杨雯婷不服气,仰着头反驳:“为什么不可能?我这么聪明伶俐,长得也不差,江老师肯定会喜欢的!” “喜欢你?”妈妈抬起一根手指点了点她,“就你这懒散的劲儿,天天想着偷懒,还想着让人家江老师喜欢你?我看你先把作业做完吧!” “哎呀,作业这种东西慢慢来嘛。”杨雯婷摆摆手,一脸满不在乎,“感情的事更重要!妈,你去帮我试探试探,江老师喜欢什么样的,我好提前准备!” 妈妈哭笑不得地瞪她:“雯婷,你是认真的还是闹着玩?” 杨雯婷拖长了声音:“当然是闹着玩的啦!” 她又一边低头写作业,一边轻声嘀咕,“不过……江老师真挺让人心动的。” 妈妈摇摇头,转身走向厨房:“你这丫头,成天胡思乱想,赶紧做作业去!夜宵不给你煮了,省得越吃越作。” “哎呀,妈妈别这样嘛!”杨雯婷赶紧追上去,挽住妈妈的胳膊,撒娇道:“我做完作业再吃,好不好嘛?” 妈妈回头看了她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行了,赶紧写去!夜宵你可得自己端!” 杨雯婷笑嘻嘻地跑回书桌前,却在低头写作业时,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江缱冷淡却从容的神情。 她的笔尖轻轻停下,嘴角又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妈妈帮我,应该没那么难吧?” 杨雯婷偷偷从江缱的学生登记表上记下了对方的住址,又利用家里帮忙订购的夜宵,趁机提着包装精致的点心直奔江缱的住所。 “江老师一定会很惊讶吧。”她站在单元楼下,看着手机里导航的定位,忍不住扬起一抹得意的笑,“这样算不算一种小小的反击呢?” 她深吸一口气,捏了捏手里的袋子,按下了门铃。门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杨雯婷赶紧挺直了背,表情调整到一副若无其事的乖巧模样。 门开了。 但出现在门口的却不是江缱,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女人约莫二十岁出头,穿着简单的居家的毛衣,眼神略显疲惫,却遮不住那极其美艳的面容,她看着门口的杨雯婷,“你是?” 杨雯婷愣了一下,攥着手里的点心袋子,怔怔开口:“我……我是江老师的学生,请问江老师在吗?” 女人打量了她一眼,抬手拉了拉肩上的毛衣:“她在里面。” 杨雯婷一时没反应过来:“那您是……” 第56章 “她是不是喜欢你?” “我是她家里人。”女人随口答道,随即转身走向客厅,“进来吧。” 杨雯婷心里“咯噔”了一下,心中满是疑惑,但还是提着点心跟着进了屋。 屋内整洁而温馨,茶几上的书本和文件堆得整整齐齐,角落里还摆着一盆绿植,显然是被人细心照料过的痕迹。 这与江缱在课堂上的冷淡严谨截然不同,让她不禁多看了几眼。 “坐吧。”女人轻声说道,自己却径直走向厨房。 杨雯婷站在客厅中央,耳边隐隐听到厨房传来烧水的声音。 这时,房间内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转头看去,果然是江缱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江缱看到她,略显意外,但语气依旧冷静。 杨雯婷被江缱的出现稍稍安抚了情绪,笑着扬起手里的袋子:“江老师,我给您送点心来了。” 江缱微微皱眉,抬眼扫了一下厨房的方向:“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呃……”杨雯婷一时语塞,不敢说出真相,只能低头支吾着,“我有点事,顺便路过这里。” “路过?”江缱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但她没有深究,接过袋子放在桌上,随即淡淡说道,“以后这种事不用麻烦。” 杨雯婷的笑容僵了一瞬,正要开口,厨房的水壶声停了。女人端着两杯热水走出来,将一杯水放在江缱面前,另一杯递给她时,目光才慢悠悠地扫过杨雯婷,似是淡淡笑了笑:“学生?” 江缱点了点头:“嗯,送点心过来的。” “挺懂事。”女人的声音轻轻柔柔,听不出什么情绪,“下次让她留个电话,省得你天天忙得没时间接客。” 杨雯婷的笑容随着那女人的出现,微微收敛了几分。她有些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女人坐在靠近江老师那一侧,向来冷冰冰不喜欢身体接触的江老师一点反应也没有。 杨雯婷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脑海中却充满了各种猜测和疑惑。 她从没想过江缱的冷淡背后,会住着一个和她关系如此自然的女人,还长得……这么漂亮。 “嗯。”江缱简单地应了一声,抬眼看向杨雯婷,淡淡道:“以后没必要麻烦。” 杨雯婷的呼吸微微一滞,她飞快地低头掩饰自己的尴尬,语气轻快地说:“江老师太客气了,这点小事不算麻烦。”* 然而,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那女人面前有些发颤,甚至连自己听来,都显得底气不足。 女人似乎没注意到杨雯婷的局促,只是不紧不慢地拆开点心,掰了一小块递到江缱手边,语气懒散而随意:“尝尝吧,看你这学生是不是用心。” 江缱微微蹙眉,接过那块点心,却没有立刻吃,只是放在桌上:“等会儿吧。” 杨雯婷不由自主地抬眼看向两人,视线落在那女人的手指上——修剪得干净利落,指腹微微泛红,像是刚才煮水时被热气熏到的。 她的动作自然又熟稔,仿佛与江缱的距离不容旁人插足。 她心里隐隐泛酸,却又不敢表露,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更自然些:“那我就不打扰江老师了。” 江缱点头:“路上小心。” 女人轻轻笑了一声:“挺难得啊,你还有学生亲自跑到家里来送东西。” 杨雯婷的脚步微顿,她垂下眼睫,假装没听见,默默转身离开。 走出门后,冷风扑面,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竟然微微出汗。 刚刚的对话像是一场无声的较量,而她甚至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只知道她和江缱之间的默契,像一堵看不见的墙,将她隔在了外面。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扇门已经关上,隔绝了所有的声音和光,仿佛她从未真正走进过这里。 走到楼下,她站在冷风中,回头看向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咬了咬嘴唇:“家里人?不对……她到底是谁?” 而此刻,屋内的裴安放下水杯,倚在沙发上看向江缱,轻声问:“这是你第几个烦人的学生?” 江缱:“第一个。” “那还挺特别的。”裴安笑了笑,语气轻柔,“不过,我倒挺喜欢她带来的点心。” “她不该来这里。”江缱的语气一如既往,甚至带了些疲惫的冷淡,“更不该打听我的住址。” “唔……”裴安微微拖长了音,目光透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所以,你是在生气?” “没有。” “没有吗?”裴安抬手撑着下巴,“可你皱眉的样子,不像是没生气的样子。” 江缱抿唇,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点心如果不吃,就扔掉吧。” 裴安低头看了看那袋点心,又看了看江缱,似乎若有所思,忽然慢慢靠近她,低声问道:“她是不是喜欢你?” 江缱的动作微微一顿,但很快恢复平静:“不关我的事。” “你这态度。”裴安说,“真是让人替那姑娘心疼。” 江缱没再说话,目光重新落在桌上的文件上,翻开的一页却许久没有动。 裴安却像是没察觉一样,继续道,“不过话说回来,她倒是眼光不错。” 江缱抬眸看了她一眼,“你说她,还是说你自己?” 裴安一怔,抿了抿唇,似是要避开这个话题,拿过点心袋子,正要打开,江缱淡淡说道:“不准吃。” 裴安:“只能吃你的?” 江缱:“嗯。” 江缱:“这个一看就不够甜,你不喜欢吃。” 江缱将点心放入柜子里,回到客厅后,她看了一眼裴安:“而且她带点心来,不是单纯为了感谢我。” 裴安:“她还想做什么呢。” 江缱:“我不希望让她误以为,她的这些行为能换来额外的亲近。学生是学生,我的立场很清楚。” 裴安听了,垂眸看着手中的热茶:“那你是怕她误会,还是怕我误会?” 江缱听到裴安这句带着试探意味的话,抬起头,目光落在她垂下的睫毛上,神情依旧冷静,但语气却柔和了几分:“她的误会我能解决,但你的……我不想看到。” 裴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我的误会,你要怎么解决?” 江缱没有急着回答,走到她身旁,微微弯腰,“我现在可以亲你吗?” 裴安抬起眼,懒洋洋地回答:“不行。” 江缱似乎没听见,身体微微前倾,靠得更近,声音低沉:“你说什么?” 裴安往后靠了一点,“江老师,你这是打算强迫学生答应问题吗?” “没有。”江缱听见她的话,眸子微微一荡,“但如果你的回答让我满意,就不算强迫。” 裴安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肩:“你这不叫强迫,叫什么?” “叫坚定。”江缱的声音不轻不重。 裴安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江缱看了她一眼,微微低下头,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什么一样,在她额头轻轻碰了一下,然后直起身。 “只亲这里?” “讲究分寸。”江缱低头理了理桌上的文件,目光中有淡淡的笑意,“知道你接受不了太多,所以不会多做。” 裴安挑眉,“这么有分寸,是怕我再拒绝你吗?” 江缱抬头,“怕浪费时间。” 裴安整个人往沙发上一靠,懒懒地抬起头看着她:“你这人啊,冷冰冰的还总喜欢说些让人没法接的话。” “嗯。”江缱低头看着文件,轻声应了一句,像是对她这句话表示认同。 裴安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低声自语:“真不知道你这样是怎么做到让人讨厌不起来的。” “努力过。”江缱翻了一页纸,语气依旧平静,“失败了。” 随后伸手将她手里的杯子接了过来,动作轻得仿佛怕惊动了什么:“先别纠结这个问题,茶凉了。” 裴安抬头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么晚了,你还关心茶凉不凉?” 江缱将杯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直起身,语气不急不缓:“茶凉了可以换,心凉了就不好修补。” 这句话让裴安一瞬间怔住了,目光微微一闪,似乎没想到江缱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忍不住轻声笑了笑:“江教授,这句话是不是说得有点深情了?” “事实而已。”江缱低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认真,“裴安,我对你的关心,不需要用误会来检验。” 裴安的笑容微微顿住,随后嘴角又弯了弯,“好吧,那你现在是不是得补偿我一下?刚才不让我吃点心,算不算冷待我了?” 江缱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向厨房,过了一会儿,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她面前:“满足了?” 裴安看着碗里的面,先是一愣,随即笑出了声:“江教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贤惠了?” “有时间开玩笑,不如赶紧吃。”江缱淡淡地开口,但目光却落在她脸上,像是在确认她的状态是否好转。 裴安拿起筷子,捞起一口面条,含笑看着她:“这么晚还给我煮面条,是不是怕刚才的话让我多想?” 江缱没回答,只是坐到她身边,顺手将桌上的文件翻开,语气一如既往平静:“吃你的面,少说两句。” 与此同时,杨雯婷走在回去的路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脑海里反复回放刚才那一幕——那个女人随意自然的动作、语气里的从容不迫、以及她和江缱之间不需言语的默契感。 她咬了咬嘴唇,拿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最终还是忍不住拨通了一个号码:“喂,帮我查一下……江老师身边那个人是谁。”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你确定要查?” “当然。”杨雯婷握紧手机,语气中多了一丝不容置疑,“我必须知道她是谁。” 挂断电话后,她抬头看向天边,目光里透着一丝复杂的执念和不甘。她不相信自己会输,不相信江缱对她完全没有一点感觉。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那个被她执着想要了解的人,早已在江缱的心里,扎下了根,任她如何努力,也无法撼动分毫。 杨雯婷挂断电话,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 她看着屏幕上拨出去的号码,紧攥着手机等待回音。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始终没有任何回复。她不死心,又发了几条消息过去:“查到没?”“她是谁?” 但对方的回复让她彻底愣住了:“查不到。江缱那边的身份信息被彻底隐藏了,跟平时的记录完全不一样。她最近的住址、接触的人,全都查不到。” “查不到?”杨雯婷盯着屏幕,心中腾起一阵莫名的焦虑感。 她攥着手机,眉头紧蹙,低声喃喃:“怎么可能查不到?她只是个教授,能隐藏到这种地步?” 一阵冷风吹过,她站在街头,迟迟没有移动脚步。 心里某种不安的情绪逐渐扩大,她忽然想起刚才那女人端着水杯时的淡定模样,像是对这地方再熟悉不过,而江缱……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适或不自在。 那个女人,语气中的轻描淡写,无一不在提醒她——这个人和江缱关系很亲近,近得让她心里涌上一阵没来由的烦闷。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开始翻遍手机的通讯录,试图找到更多线索,却依然无济于事。就连她从未觉得神秘的江缱,这一刻也仿佛笼罩在一层浓雾中。 杨雯婷站在原地,冷风卷过她的长发,吹得她浑身发冷,却没能驱散那股莫名的焦虑感。 她紧攥着手机,视线落在屏幕上简短的回复消息上:“查不到。”这三个字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口,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江老师到底是谁……”杨雯婷低声自语,喉间仿佛被堵住了一般,说不出的烦躁与疑惑交织在一起。她一向以为自己是了解江缱的,至少,在她眼里,江缱只是一个严谨冷淡、专注学术的教授。可是现在,这种认知被无情地打破了。 她努力回想起那女人的模样——慵懒却随意,语气里的自信让她隐隐感到不安。那种自然的亲近感,甚至是江缱对她的沉默配合,都让杨雯婷越发觉得,那女人和江缱的关系远比她想象的复杂得多。 杨雯婷的焦虑在电话挂断后渐渐缓解,但心中那股不安并未完全消散。 她开始说服自己,或许只是姐妹相伴来到这座小城市工作呢? 第二天,她像往常一样,坐在房间里等江缱,门如约打开,江缱准时到场。 她穿着深色的高领毛衣,手里拿着几本书,脸上是惯常的冷淡神情,仿佛昨天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江老师!”杨雯婷眼睛一亮,低头看向江缱手里的书,“今天的课程还按之前计划进行吗?” “按计划。”江缱语气平静,边说边走进来,将书放在桌上,“开始吧。” 一切看似恢复了平静,但杨雯婷心中的疑问却像一根刺,始终无法拔除。 课程中,她总是忍不住偷偷观察江缱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然而,江缱的神情始终是那副样子,专注在讲解内容上,丝毫没有泄露出任何异常。 课后,江缱准备离开时,杨雯婷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江老师,那个……”她犹豫着,声音有些迟疑,“昨天,您是不是……有别的事情?” 江缱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什么别的事情?” 杨雯婷抿了抿唇,脑海中飞快闪过那个陌生女人的模样,心头涌上一阵没来由的酸涩:“我只是想问,那天在您家里……那个女人,她是……?” 江缱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不关你的事。” 这句话一出,杨雯婷顿时愣住了。她下意识地想解释,但江缱已经转身离开,背影依旧冷漠。 接下来的几天,杨雯婷开始更加频繁地试探。 她在课程间隙总是小心翼翼地提起一些闲聊话题,试图打探更多关于江缱的私人信息,但江缱的回答始终简洁而冷淡,没有透露任何多余的信息。 “江老师,这个周末有时间吗?我在附近的书店发现了一本好书,想着您会不会感兴趣……” “没时间。” “那……您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我看您有时候好像有点疲惫。” “专注课程内容。” 每一次试探都像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杨雯婷只能讪讪地收回自己的好奇心,心里却愈发觉得江缱的世界像一个难以触碰的迷宫。 这天,江缱绕路到街市买了些水果,低头付钱那刻,察觉到背后有一道鬼祟的目光。 她没有立刻回头,而是低头调整了包带的姿势,顺势看了眼反射在橱窗玻璃上的影像——是杨雯婷。 她淡定地迈开步子,脚步平稳有节奏,绕过几条街角,最终停在一条无人的巷子里。 她伫立片刻,背后的脚步声如期而至,江缱的声音随即冷冷响起,打破了巷子的寂静: “你跟了我多久?” 杨雯婷愣了一下,没想到会被识破,但片刻后便镇定下来,走出隐蔽的角落:“江老师真敏锐啊。” 江缱缓缓转身,目光如刀般扫过她,语气中没有一丝温度:“说吧,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杨雯婷站定,咬了咬唇,“像江老师这样的人,为什么会住在那种地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她走近一步,“老师,我可以帮你。真的,我家还算有钱,你要钱吗?” 江缱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语气冷淡地回应:“不需要。” “可您现在的生活……”杨雯婷不依不饶,眼中闪着一丝不甘,“说实话,看起来不像您应得的样子。江老师,您教得那么好,不该过这样的日子。” “什么样的日子?”江缱轻轻一挑眉,目光淡然得仿佛是在评估一个闹情绪的小孩,“买水果的日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雯婷急得跺了跺脚,“我是说……您这样的人,住在那种地方,做这些事情,总觉得……”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不像是心甘情愿的。” “你观察得倒是挺细。”江缱冷笑一声,声音里却带着丝不耐烦,“但我没心思跟你解释我的生活。” “老师,我是真的想帮您!”杨雯婷的语气里多了一点急切,她又走近一步,仿佛想要抓住江缱,“我爸可以给您找个更好的工作,或者……” 江缱忽然上前一步,迫使杨雯婷不得不停下脚步。她的目光冷得让人不寒而栗:“你觉得,我是缺工作,还是缺钱?” 杨雯婷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动,竟然说不出话。 “让我猜猜,”江缱的声音低沉冷静,带着一种压迫感,“你是不是以为,凭你的一点小聪明,能看透我的生活?” 杨雯婷抿紧了唇,脸上的倔强和羞涩交织在一起,最终低声说:“我只是觉得,您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不是这样,您不可能拒绝更好的条件。” “所以你得出了什么结论?”江缱冷笑了一声,“我欠了债?犯法了?还是你脑补的更精彩——在逃?” 杨雯婷被她一句接一句的话压得几乎喘不过气,语气中透着一丝试探:“难道……不是吗?” 巷子里安静了一瞬,只能听到微风拂过墙角的声音。 江缱抬眼看着她,目光锋利得像能穿透她的心思:“就算是,那又怎么样?” 杨雯婷怔住了。她完全没想到江缱会这样直截了当地回应,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听好了。”江缱微微低头,靠近了一些,语气里透着不容置喙的冷意,“你以为自己是在帮我,但你只是在添乱。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的帮助,更不需要你的干涉。” “可是——”杨雯婷刚想开口,却被江缱抬手打断。 “如果你真想帮我,就从现在开始,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江缱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却让人无法反驳。 杨雯婷站在原地,脸色惨白,眼眶泛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回家吧。”江缱直起身子,转身准备离开,“继续你的生活,别再惹麻烦了。” 杨雯婷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最终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句:“江老师!” 江缱的步伐稍稍一顿,但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清冷的话语飘散在风中:“别再跟着我。” 杨雯婷站在原地,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不甘,有懊恼,甚至还有一丝不明所以的愧疚。但更多的,是对江缱的疑惑与执念,像根刺一样,深深扎在心里,难以拔除。 而远去的江缱,早已将这一幕抛在脑后,目光冷静,步伐稳健。她知道,这一场“意外”,只是她必须迅速离开这里的又一个信号。 江缱回到家,裴安正坐在沙发上,见她脸色不对,蹙了蹙眉,站起身。 “没什么大事,”江缱扶住她,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裴安没有躲,听见她在耳边说,“只是我们得走了。” 江缱将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提到杨雯婷在巷子里跟踪她时,裴安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你还真受欢迎啊,学生都追到这种地步了。” 江缱看她一眼,上前一步,手指扣住她的后脑,裴安以为她又要做什么,温热的手指透过头发,让她脊背麻了一麻。 “怎么乱糟糟的。”江缱垂眸,呼吸很轻,手指打理着她的长发,却没有再做些什么。 裴安移开目光,“那你打算怎么办?再换地方?” 江缱点了点头,手指往下滑,帮她理好衣领:“不能再留了。留得越久,问题越大。” “真是辛苦你了,江教授。”裴安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细缝,朝外看了一眼,“这种日子,你还真适应得快。” “没有适应,只是没得选。” 裴安转头看着她,“那接下来呢?我们去下一个破地方住,继续你教书育人的‘教授生涯’?” 江缱抬眼瞥了她一眼,“不可能了。家教的身份已经没法再用,只能换个更不起眼的。” 裴安挑眉:“比如?” “比如干些普通的体力活。”江缱语气冷淡,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搬砖、卸货,或者清洁工。” 裴安没再说话,目光有些复杂,“其实,你不必” 江缱打断她,将最后一份资料装进包里,直起身说道:“行李收拾好了吗?今晚就走。” 裴安正想回话,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有人来了。” 第57章 “想抱我就直说。” 江缱抬起手,示意她安静,随即走向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看去——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位穿着正式的中年男子,面容严肃,旁边是一名身材魁梧的保镖模样的男人。 江缱的目光微微一沉,转头对裴安低声说了一句:“是杨雯婷的家人。” “你打算怎么办?拖住他们?” “看看他们想做什么。”江缱说。 门外的中年男子打量了一眼江缱,目光中透着试探与审视。 “江小姐是吧?”他说,“我是杨雯婷的父亲,杨正南。最近她总是提起您,我很好奇,您是什么样的人。” 江缱站在门口,神情淡然,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杨先生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杨正南轻笑了一声,眼神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随后看向她身后的房间:“我听雯婷说,您是她的家教老师,似乎很受她的尊敬。” “我只是教她课程。”江缱语气依旧平静,“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关系。” “是吗?”杨正南微微挑眉,目光多了一丝深意,“可为什么,我觉得江小姐不像一般的家教老师?” 江缱闻言,“杨先生觉得,我哪里不像?” 杨正南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了笑,目光扫过她的房间,语气意味深长:“或许江小姐可以主动解释一下,为什么选择住在这样简陋的地方?又为什么不和我女儿坦诚相待?” 裴安站在一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仿佛一触即发的危险暗流。 “如果是我的问题,”江缱微微一顿,“杨先生随时可以换一位家教。” 气氛一瞬间凝滞。 裴安站在一旁,仿佛在掂量这人接下来会说什么,杨正南的目光转向她,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位是?” 江缱上前一步,挡住她的身形:“妻子,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请不要过多打扰她的休息。” 杨正南笑意收敛了几分,声音冷淡下来:“原来江小姐已经有家室了,怎么还对我们家雯婷” 他话还没说完,杨雯婷的声音便从门口传来,带着点急促和不满:“爸爸,你怎么能这样!” 话音未落,她已经快步走进来,气冲冲地盯着杨正南的背影:“你为什么要来找江老师麻烦?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让我多难堪?” 杨正南缓缓转过身,脸上重新挂上了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雯婷,你误会了。爸爸只是关心你的学习,顺便了解一下你的老师而已。” “关心学习?”杨雯婷显然不买账,语气里满是控诉,“你这表情哪有一点是在关心学习的样子?” 她转身看向江缱,眼中带着歉意:“江老师,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爸爸会来打扰您。” 江缱微微点头,声音依然淡然:“没关系。” 杨正南张口,还要说些什么,杨雯婷挡在两人中间,急急道:“爸爸,您别再说了!江老师真的对我很好,您为什么总要为难她?” 杨正南低头看向自己的女儿,语气稍缓了一些:“雯婷,你年纪小,不明白有些事情的复杂性。” “我不小了!”杨雯婷扬起声音反驳,眼中似乎带着几分委屈,“江老师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是您总是在揣测!” 江缱看着这一幕,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杨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今天就到这里吧。” 杨正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地道:“雯婷,跟我回家。” “我不回去!”杨雯婷咬紧嘴唇,固执地站在原地,“今天我就待在这儿。” 空气似乎又一次凝固。 裴安终于开口,轻轻呵了一声,“杨先生,这下麻烦了。女儿站在江小姐这边,您可怎么收场?” 杨正南目光沉了沉,但没有再多言。 他转身离去,只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江小姐,雯婷的信任来得不易,希望你不要辜负。” 门再次关上,杨雯婷却没了刚才的怒气,而是转头看向江缱,眼里写满担忧:“江老师,对不起,我爸爸他……” 江缱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如常:“不必为别人的言行道歉。这不是你的责任。” 裴安倚着门,打量着杨雯婷,突然开口问:“你这么护着江老师,不怕你爸回头再来找你麻烦?” 杨雯婷咬了咬牙,目光坚定地道:“我才不怕。我相信江老师,她根本没有做错什么。” 她见杨正南离开后,紧绷的神情才稍稍松懈,但依旧倔强地站在原地:“我今天不回去。” 江缱:“不回去,你准备做什么?” 杨雯婷愣了一下,随即嗫嚅着说:“我想待在这里。江老师,我知道您可能觉得不方便,但我……我就是不想回去面对他。” 裴安闻言,倚在门边笑了笑,“小姑娘,你以为江老师这地方是酒店啊?不回去可以,得看你怎么说服她。” 杨雯婷咬了咬嘴唇,看向江缱,眼里带着几分恳求:“江老师,我真的不想回去。我可以不打扰您,也可以帮忙做点什么。我只是……” 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安,“只是……我已经受够了他对我指手画脚,总是怀疑我,干涉我的生活。我想安静一会儿,就一晚,好吗?”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安静下来,江缱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裴安有些困倦地低头,拉了拉外套,江缱的目光转向裴安,又转向她,似是想要快点解决这个麻烦:“你可以自己在这里待着。” 杨雯婷眼睛一亮,忙不迭地回答:“沙发就可以,沙发就行!” 江缱没再说话,整理好行李箱,杨雯婷愣愣地看着她们两个,终于忍不住开头,“江老师,您是不是……要离开了?” 江缱的动作停了停,没有回头,“这段课程已经结束,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杨雯婷心头猛地一沉,连忙追问:“可是……之后呢?您还会再接家教吗?” 江缱放下书本,直起身,目光冷静地看着她:“不会了。” “为什么?”杨雯婷的声音有些颤抖,“是不是因为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江缱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低头整理好最后一份书籍,语气依旧平淡:“没有关系到你,是我自己的决定。” 杨雯婷的眼眶微微发红,试图开口挽留:“可是……我还有很多问题没弄明白,江老师,我……” “停下。”江缱抬手制止了她,眼神中多了一分冷意,“这堂课到此为止。如果你真的想进步,就不要把心思放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杨雯婷眼里满是疑惑和惊慌:“可是,你们这是要去哪?为什么要离开?” 江缱将最后一份文件装入背包,转头看向杨雯婷,语气依旧平静:“雯婷,回家吧。” “回家?”杨雯婷不可置信地摇头,“我才不要回去!我知道他会逼问我,甚至威胁我!” “听我说。他不会对你怎么样,但你必须学会保护自己。今晚回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如果问起,就说我们只是简单聊了些学业的事,明白吗?” “可是……”杨雯婷还想争辩,却被江缱抬手制止。 “冷静下来。”江缱的声音轻而有力,“我们会处理这件事。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杨雯婷看着她,最终点了点头,咬着嘴唇说:“那您答应我,不要出事。” 江缱点了点头,“放心。” 杨雯婷的嘴唇动了动,眼睁睁看着江缱和裴安提着行李匆匆离开,最后连一句“再见”都没有留下。 **深夜,杨家** 杨雯婷回到家,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整个客厅却亮着灯。 杨正南端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杯冷掉的茶。他抬头看到她,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这么晚才回来?”杨正南语气柔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杨雯婷强装镇定,低声回答:“和江老师聊了一会儿学业。” 她没有看他,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站住。”杨正南的声音陡然一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杨雯婷僵住了,慢慢转过身,看着父亲的眼神中带着压抑的愤怒与审视,他缓缓起身,踱步到她面前,低头俯视着她。 “雯婷,我想知道,你和江缱,聊了些什么?”他的声音压低,语气轻飘飘,却让人无从抗拒。 杨雯婷下意识咬住嘴唇,回避他的目光:“就……只是课程的事情,没别的。” “是吗?”杨正南忽然一笑,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却锋利得像刀子,“那为什么,我的人告诉我,江缱今晚连夜搬走了?” 杨雯婷瞳孔一缩,脸色瞬间惨白:“她搬走了?” 她努力装出惊讶的样子,却掩饰不住声音中的颤抖。 杨正南看着她,目光仿佛洞穿了一切。他没有回答,只是慢条斯理地说道:“雯婷,我希望你记住一件事——你是我的女儿,你的立场应该永远和我一致。明白吗?” 杨雯婷喉咙发紧,不敢出声,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很好。”杨正南转身回到沙发,语气恢复了平静,“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会找人再安排你的课程。” 杨雯婷低头答应了一声,飞快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她瘫坐在地上,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十几个小时后。 暮色四合,更加偏远的小城安静得只剩下路边小摊的油烟和邻里间的闲聊声。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镇口,江缱和裴安各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下了车。 “累了?”江缱看她一眼,轻声说:“先找个地方住下。” 她们租了一间小旅馆。 旅馆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穿着碎花围裙,带着和善的笑:“住多久啊?我们这儿虽然小,但治安好,住得安心。” “住多久看情况。”江缱付了押金。 裴安忽而抬起头问,“老板,晚饭附近有推荐吗?” “往左拐,巷子口有家砂锅铺子,味道不错。”房东阿姨热情地带着她们熟悉周围环境,走到民居门口时,还不忘絮絮叨叨:“这地方挺安静,就是最近偶尔有些外地人,长得漂亮的小姑娘晚上还是少出门,安全第一。” 裴安听了笑了笑,没说话。 “哎哟,不是说你不行。”房东摆摆手,“主要是那些人,见不得好姑娘清静。” 江缱正站在门口,闻言缓缓抬起头,“长得漂亮不是错,她晚上出门也不该是问题。如果非要担心什么,应该是管管那些不守规矩的Alpha,而不是让她改变正常的生活习惯。” 江缱的声音不大,却让人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房东愣了一下,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显然没料到江缱会这么正经地反驳,连忙讪笑着说:“对对,是我说错了,不该瞎操心。” 裴安低声笑了:“江缱,你怎么这么正经。” “我说的是事实。”江缱说,“如果有人觉得他可以欺负你,那是因为他们没被教会规矩,而不是你做错了什么。” 她随手拿起放在门边的行李,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如果真有不守规矩的,我会处理。” 裴安愣了一下,随即勾唇笑了:“那可真是让人安心。” 房东看着两人相视的一幕,隐约觉得这两个姑娘气质截然不同,却意外合拍。 她摆摆手笑道:“好吧好吧,你们说得对,我是多嘴了。快进去休息吧,刚到路上累了吧?” 江缱*点了点头,拉着行李走进屋内,没有再多说话,而裴安则站在门口,目送房东离去后,才懒懒地转身进了屋。 屋内灯光昏黄,狭小的房间里摆着一张双人床和一张旧木桌,桌上的茶壶还有几分油渍未擦。 江缱坐在桌边,翻看从房东那里拿来的地图,思索着接下来生活的安排。 床边的裴安安静地靠着枕头,脸色依然显得有些苍白。 她没有睡着,只是半睁着眼,目光落在江缱的背影上,带着一丝恍惚。 “你不用休息吗?”裴安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些微的疲惫,却依然透着她一贯的慵懒。 江缱停下笔,回头看了她一眼:“等我安排好明天的事就睡。” 裴安微微眯了眯眼,看向那张摊开的地图,语气平淡:“真像你会干的事。凡事都有计划。” “计划能省很多麻烦。”江缱淡淡回答,目光又回到了地图上,“尤其是现在,少出错才更安全。” 裴安没有再接话,只是转过头去,盯着墙角发呆。屋内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纸张翻动和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 迷迷糊糊中,裴安忽然听见江缱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低沉而平稳:“你睡了吗?” “没有。”她答,转过身来,目光朦胧,带着几分倦意,“怎么,还没看够你的地图?” “地图看完了。”江缱静静地坐了几秒,随后补充道:“想跟你说个有趣的事。” 裴安有些意外,撑着头半坐起来,看向床边模糊的轮廓:“什么事情?” 江缱清了清嗓子,“读研的时候,有个同学追我。她每天给我带早餐、帮我整理实验记录,连放假都要约我去图书馆。” “挺有诚意。”裴安声音里透着一点好奇,带着半分笑意,“后来呢?你答应了?” “没有。我告诉她,我不会和她一起做实验,实验数据无法共享,实验室的设备也不对外开放。” 裴安一怔,道,“江缱,人家追你是想谈恋爱,不是蹭实验资源吧?” 江缱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恋爱和科研没有优先级冲突。但她想的不是恋爱。”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语气似乎带了点意味深长的轻嘲,“她只想蹭资源。” 裴安问,“所以你这话一说,直接把人吓退了?” “差不多。”江缱语气平静,像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她说恋爱不成,合作也可以。我建议她申请调换实验室。” 裴安轻笑一声,撑着头,睡衣从肩上落下半截,“她到底是喜欢你,还是喜欢你的实验室仪器啊?” “你觉得呢?”江缱转头看着裴安,黑暗中,她的目光柔和得像一汪深潭,波澜不惊,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吸引力。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只属于此刻,缱绻地绕在耳边。 江缱走到床边,轻轻坐下,伸手拉了拉裴安的睡衣衣领,动作细致而自然,仿佛这样的小心翼翼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两人靠得很近,呼吸交错,空气里隐隐带着裴安身上的气息,浅淡的玫瑰焚香,一种不经意的熟悉,带着微弱的暖意。 裴安抬眸看了她一眼,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喜欢仪器吧,毕竟仪器不会拒绝。” 江缱的手停在她的肩膀上,指尖微微收紧,像是无意识地停留了一秒。 她没有回答,目光却没有移开,一种让人心跳加速的沉静弥漫在两人之间。 “睡吧。”江缱最终轻声说道,语气低缓,却像是在暗示什么无法说出口的情绪。 裴安低声应了一句,闭上眼睛,江缱的身影、她的目光,还有那一瞬间的触碰,仿佛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无声地扩散开来,将所有的暧昧留在这一室寂静之中。 后半夜,裴安依旧没睡好,隐隐约约听见一些奇怪的动静,她轻叹一口气,正要起身,江缱醒了,问她,“怎么了?” “江缱,我听见了一些动静,房间里是不是有老鼠?” 江缱侧耳听了几秒,“可能是风吹动了什么东西,不用管它。” “风?”裴安不太相信,靠江缱近了些。 江缱不动声色地垂眸看她一眼,没有动,“嗯,风。” 裴安蹙着眉,房间里静得连风声都听不见,她却分明听到了一种轻微的刮擦声,像是某种小动物在角落里活动。 “不可能是风。”她又靠近了江缱几分,几乎要贴到她的肩膀上,“你有没有听见?真的有声音。” 江缱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缓缓抬起手,在裴安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声音平稳如常:“要不,你继续靠近些,再听听?” 裴安笑了笑,低声道:“江缱,你别不当回事,要真有老鼠,我先走,你自己留在这儿守着吧。” 江缱嘴角微微一勾,伸手将被子的一角掖好,语气带着点耐心的敷衍:“我守着可以,但万一真有老鼠,它大概会觉得我不好欺负,反倒去找你。” 裴安顿时一怔,桃花眼里漾起无奈,“你能不能正经点。” 江缱:“正经呢,你要不要再听听风的方向?看它是不是朝着你那边去了。” “你……” “好吧,”江缱低声说道,声音里透着一丝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愉悦,“如果你真的害怕,就过来些,我帮你挡着。” 裴安哼笑一声:“想抱我就直说。” 江缱:“我想抱你。” 裴安没说话,江缱接着道,“可以吗?”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江缱把她的话还给她。 江缱靠近了些,微微躬身,双手环住她,她真的瘦了好多,江缱的指尖沿着她突出的脊骨轻轻滑动,她几乎能透过薄薄的睡意,感受到江缱身上传来的体温。 “现在安全了吧?”江缱低头看她,声音低缓,语气自然得像是日常交流,眼里却有一丝掩不住的温柔。 裴安仰头看着她,总觉得这句话里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深意,却也说不清,江缱低低笑了一声,抬手帮她把垂下的头发轻轻拨到耳后,动作自然得像是日复一日的习惯。 “放心,”她低声说道,“有我在,老鼠也不会选你。” 屋子里静了下来,耳边只有两人不急不缓的呼吸声,连那隐约的刮擦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时候,江缱慢条斯理地下了床,她弯下腰,用手机的光照了照角落,发现那里确实有个小影子闪过。 “还真有。”她语气平静得仿佛发现了一只玩具,而不是老鼠。 裴安问,“会不会到床上来?” 江缱抬头,目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如果爬到你床上,也只是把你当同类。” 裴安:“?” 江缱背过身去,裴安问,“你在笑吗?” 江缱:“没有,看见老鼠,像看见了熟人。” 裴安:“” 江缱转身走到柜子旁,翻出了一个空的塑料桶和一块木板,几分钟后,她动作利落地将那只老鼠困在了桶里。 “解决了。”江缱拍了拍手,转头看向裴安,“可以安心睡觉了吧?” 裴安看着她,“江教授,你这技术,是不是抓实验室白鼠练出来的?” “算是吧。”江缱不置可否,语气模糊得像是在故意留白。她提起装着老鼠的桶,迈步走到门外,轻轻将门关上。 外面安静得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但在门缝中传来的脚步声却并没有立刻远去,而是停在了屋外。 裴安听着那微弱的动静,皱了皱眉,忍不住支起身子朝门口看了一眼:“江缱?” 没有回应。 空气里安静得有些诡异,她起身走到门边,拉开了一条小缝,却发现门外空荡荡的,只有江缱的背影隐约出现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的手停在垃圾桶边,却没有任何动作,像是在凝视着什么。 裴安的心猛地一紧:“江缱,怎么了?” 江缱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回头。过了几秒,她终于缓缓转过身,脸上依然平静,但眼底却多了一丝令人难以琢磨的情绪。 “没事。”她的声音低而轻,像是有意压低了,“回去吧。” 裴安不信,推开门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却见江缱的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似是无意地将她拦在了门内。 “进屋,”江缱的语气不容置疑,眉眼间一贯的冷静多了几分压迫,“这里我来处理。” “处理什么?”裴安微微皱眉,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向灯光照不到的巷子尽头。那里黑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什么也看不清,却让人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第58章 “江教授,看来你真是憋得够久了。” 缱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那里,挺直了背,仿佛在用目光警告什么不速之客。 裴安试图绕过她往前走:“我就看一眼——” “别动。”江缱按在她肩膀上的手稍微用力了一点,声音依旧冷静,却多了一丝低低的压迫感。 裴安愣住了,盯着她的侧脸,第一次觉得江缱的冷静竟然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危险气息。 片刻后,江缱缓缓松开了手,转头看了她一眼:“进去等我。” “江缱……”裴安的声音低了下来,隐约带着些迟疑。 “放心。”江缱轻声说道,“我很快回来。” 裴安等在门口,目光却忍不住紧紧盯着门外的方向。 外面安静得连风声都没有,江缱站在巷口,背对着她,身影被昏黄的灯光拉长。 过了几分钟,江缱低头拎起那个空桶,转身慢慢走回了屋内。她关上门,随手将桶放在墙角,转头看向裴安:“好了,没事了。” 裴安看着她,皱眉问:“到底是什么?” 江缱淡淡地回答:“老鼠。” 裴安:“……” 江缱又道:“解决了不止一个,是一家子。” 裴安:“……” 她缓缓抬头,看见江缱的眼神时,眯起眼睛道:“江缱,你是不是在骗我?” 江缱微微挑眉,表情依旧一派认真:“我骗你什么?” “……老鼠的事。”裴安直直地盯着她,“你刚才是不是故意吓我?” 江缱没说话,脸上依旧带着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只是轻轻将目光移开了些。 裴安盯着她看了两秒:“江缱?!” 江缱终于开口,语气仍旧冷静:“只是逗你一下。”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抱歉。” “抱歉?”裴安瞧着她,指尖点在她肩上,“你一本正经地吓我半天,然后随便说句抱歉就完了?” “要不,”江缱的语气很淡,“我再认真一点?” 裴安:“江缱,你等着。” 江缱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语气依旧平稳:“嗯,我等你。” 许久没有声音,经过这一番折腾,裴安似乎是睡着了,江缱偏头看她,长发在枕头上碾得莎莎作响。 江缱靠近了一些,轻轻从身后拥住她,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她的下巴轻抵在裴安的肩窝,像是怕惊扰了熟睡的人。 裴安的呼吸渐渐平稳,肩膀微微起伏,仿佛真的沉入梦乡。 江缱垂眸望着她,良久,低头靠近,视线掠过裴安微微张开的唇,再往下,是锁骨间落下的细碎光影。 那光影延伸到薄被下掩盖的肌肤,江缱抬手,轻轻掀开了一角。 裴安小腹上的那道浅色伤疤显露出来,像一道岁月的齿痕。 江缱缓缓低下头,唇瓣贴了上去,动作极其轻柔,像是在抚平那道伤痕,也像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宣告一种微妙的占有。 裴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视线掠过枕边微弱的灯光,看见江缱正低着头,唇贴在自己小腹上的伤疤上,动作很轻。 她眨了眨眼,清醒了几分,声音有些喑哑,“江缱……你干什么呢?” 江缱抬起头,目光与她对上,她抬手轻轻抚上那道伤疤,嗓音低低的:“疼吗?” 裴安坐起身,随手把滑落的被子扯到腰间,目光扫了一眼江缱,“早就不疼了。” 裴安见她没回答,眼尾似是有些红,轻轻扯了扯她的长发,将人拉开了一点儿,说,“做梦了?” 江缱的目光没移开,依旧紧紧盯着她,低声说了一句:“我梦见你走了。” 裴安轻哼了一声,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梦就是梦,真当回事了?” 可江缱并没有被这句玩笑带走,反而抬手覆在裴安的手上,力道微微收紧,像是怕她会真的消失一般。 她的声音很轻:“裴安,如果你真的想走,告诉我——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你留下。” 裴安愣了愣,手指微微蜷了蜷,随即笑了一声,表情看似轻松,眼底却多了一分藏得很深的疲惫:“什么都愿意做?江缱,我有什么好走的理由?” 江缱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目光像是在剖开她的伪装,穿透到她真正的情绪深处。 这眼神让裴安有些不自在,她抬手拨了拨江缱耳边的头发,笑了笑:“好了,梦醒了就别胡思乱想了。赶紧睡,明天不是还有事吗?” 说完,她转过身,似乎准备躺下,可刚动了一下,江缱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江缱的力道不大,却带着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执拗,她的嗓音低而沉:“裴安,你想走是不是?” 裴安被这句话问得一怔,片刻后她缓缓转头,“我走什么?走了你怎么办?” 江缱反而更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腕,声音里透出一丝难得的急切:“裴安,你告诉我实话。” 裴安沉默了。片刻后,她缓缓抽回自己的手,动作不急不缓:“阿缱,你也没必要——”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缱打断了:“你别想甩开我。如果你觉得你会拖累我,那是你自己的想法,不是我的。” 裴安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她抬眼看着江缱:“江缱,有些事情你没法改变的,知道吗?” “我不需要改变。”江缱回答得毫不犹豫,她直视着裴安,“我只需要你。” 这句话让裴安心里一颤,可她依旧别开了目光,声音低了下来:“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阿缱。” 江缱靠近了一些,声音低得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裴安,你在我这里,重要到无法替代。你走试试,我会找到你,把你带回来。” 裴安看着她,沉默了许久,终于低低笑了一声,“怎么了,以前那个斩钉截铁说‘我不喜欢你’的江教授呢?” 江缱的目光没动,依旧牢牢锁在裴安身上,仿佛要透过她的笑意看穿那层隐藏的防备。 她声音不紧不慢,语气低沉而笃定:“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裴安:“这么快就改口了?江教授,真没想到你也会后悔。” 江缱:“不是后悔,是我想明白了。” 裴安盯着她,像是要从她眼里找出什么可笑的破绽,可对方那毫无动摇的神情让她有一瞬的恍惚。 她忽然笑了,抬手勾住江缱的后颈,把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一分,“江教授,你打算怎么证明给我看?” 江缱没有闪躲,甚至主动靠近了一些,额头几乎贴上裴安的,声音低得像是一种承诺:“你想让我怎么做都可以。” 裴安的笑容微微一滞,下一秒却更肆意了些:“那我要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江缱一把扣住了后脑,话语全数被堵在一个猝不及防的吻里。 裴安一怔,攥着衣领的手缓缓松了,这些天让她太过疲惫,什么裴家、程郁、姜曳、逃亡,她都不再去想了,只飘飘然沉溺在这个吻里。 江缱感受到她的主动,眼神暗了暗,手扣住她的腰将人拉得更近,指尖划过她的锁骨,往下。 裴安微微喘息,抬手用力按住江缱的肩膀,迫使她稍稍停下:“江教授,看来你真是憋得够久了。” 江缱没答话,只是用行动回应,顺着她的力道将她压回床上,声音沙哑低沉:“你也一样。” …… 第二天一早,江缱就把裴安叫醒了。 她低头望着裴安身上的痕迹,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昨晚好像太凶了,耳根微红,移开视线道,“上午我们要出门看看,附近有几家店在招人。” 两人走到镇上的第一家店,是一家规模不大的书店。招工的条件写在店门口的小黑板上:“兼职整理书架,限女性,要求细心,有耐心。” 江缱扫了一眼,抬脚走进了书店。 店老板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埋头在账本上写着什么。 见到两人进来,他抬头打量了一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找书还是应聘?” “应聘。”江缱平静地回答。 老板仔细看了看她的打扮,眉头轻轻皱了皱:“整理书架的活儿不轻松,工资不高,也挺枯燥的。” “可以试试。”江缱声音沉稳,既没有太多热情,也不显得冷漠。 老板低头翻了翻桌上的表格,随口问:“以前做过相关的工作吗?” “没有。”江缱回答得很干脆,“但我很细心。” 老板闻言,似乎犹豫了一下,目光却突然落在裴安身上:“你呢?要不要一起?” “她?”江缱没等裴安说话,直接拒绝,“不行,她没耐心。” 老板的笑容僵了一下,又重新看向江缱,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抱歉啊,还是更适合有经验的人。” 江缱没什么表情,道:“还有下一家。” 两人转到一家咖啡馆,玻璃门上贴着一张招工启事:“服务员兼职,包两餐,薪资面议。” 咖啡馆里坐着几位客人,店长是个年轻的女人,干练而温和,正低头清点着账单。 见到两人进来,她抬起头,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两位是来面试的吗?” “对。”江缱语气平静,递上简历,裴安则随意地站在一旁。 店长扫了一眼简历,笑了笑:“看起来挺不错的,不过我们这里的工作主要是端咖啡、打扫卫生,还有——” 她顿了顿,视线落在江缱的脸上,带着一丝好奇:“平时需要和客人多交流,你……擅长和人打交道吗?” 江缱微微一顿,答得简单直接:“我可以试。” 店长似乎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目光在她和裴安之间扫了扫,笑着说:“要不这样吧,试工一天看看,下午三点可以开始吗?” 江缱点头:“可以。” 走出咖啡馆时,裴安哼笑了一声,江缱转头,“笑什么?” 裴安:“想象一下你一本正经地站在桌边说‘您好,您的拿铁’,我都忍不住想笑。” 江缱:“如果端咖啡能养活我们,我没意见。” 下午三点,咖啡馆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江缱穿着店里发的黑色围裙,站在吧台后认真地擦拭着咖啡杯。 她的动作一丝不苟,眼神专注得像是在实验室里操作精密仪器。 裴安坐在角落的沙发椅上,单手支着下巴,一边百无聊赖地搅动杯里的拿铁,一边观察着江缱。 她垂眸,笑着摇了摇头:“江缱,这样一本正经地擦杯子,咖啡都要比别人香一点。” 江缱抬眼看了她一眼,淡淡回了一句:“别吵。” 这时,门口的风铃响了一声,一个高个子青年推门走了进来。 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走路带风,显然是镇上少见的“精英人士”。 她的目光扫了一圈,最终停在了裴安身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你好,可以坐这里吗?” 裴安抬眼看了他一秒:“随便。” 女人在她对面坐下,笑得自信而又友好:“刚才进来时就看到你了。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一个人喝咖啡不太常见吧?” 裴安微微一顿,随即笑了笑,语气慵懒又带着点疏离:“是吗?我习惯一个人。” 女人不以为意,显然对她的态度并不感到挫败,反而更感兴趣:“我叫林柯,在这边做点生意。看你不是本地人,是新搬来的吧?” “对啊。”裴安点点头,语气依旧平淡,抬手招呼了一下,“江缱——帮我再加点糖。” 江缱的目光一直淡淡地扫着这一桌,她将糖包放在托盘里,走过来时,目光在林柯身上停了一秒,然后将糖放在桌上,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情绪:“需要其他的吗?” 林柯显然也注意到了江缱,她微微一笑,带着点挑衅似的自来熟:“你是店里的服务员吧?你们这地方倒是不错,连服务员都这么好看。” 江缱没有回答,只是垂眸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谢谢夸奖。可惜我不常做服务员。” 林柯又开口:“你们店里有客人想请服务员喝咖啡的规矩吗?我觉得挺值得。” 江缱终于抬起了头,目光冷冷地落在她身上:“不需要。” 语气很轻,却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林柯不自觉地收敛了一点。 但他很快恢复了笑容,继续看向裴安:“倒是你的朋友,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你们很熟吗?” 裴安正准备回话,江缱却忽然俯身,将手轻轻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扣住裴安的下巴,动作干脆利落地在她唇上落下了一个浅浅的吻。 动作极快,但在那一瞬间,却像是在空气里掀起了一阵涟漪。林柯怔住。 江缱直起身,神色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语气淡淡地对林柯说道:“很熟。” 林柯回过神来,脸上变了几分颜色,但她显然没有再说话的余地,只能站起身,讪讪地笑了一下:“我明白了。打扰了。” 目送她开后,裴安说:“江缱,我是不是说过,亲我之前要问?总得解释一下吧?” 江缱静静地看着她,沉默了几秒,随后淡淡地回答:“需要解释什么?是你让我加糖,我加了。” 裴安:“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呢?” 江缱看着她,轻咳一声:“你不觉得,这比糖更甜吗?” 裴安:“……” “这是网上看到的,”江缱说,“不是我自己想的。” 这么一闹,店长把两人都赶了出去,她俩站在店门口,冷风飕飕的。 店长丢出一句,“今天的工资结给你了,明天不用来了。” 江缱:“……” 裴安:“……” 裴安:“这下好了。” 两人回到家后,裴安随手将外套挂在椅背上,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 江缱在厨房泡茶,整个房间里只剩下电视的声音和茶壶的微响。 裴安懒散地倚着沙发,目光落在屏幕上。画面中,裴宁正从一群记者中走出来,表情有些不耐,但还是一个一个回答记者们的问题。 ——“程氏集团继承权正式移交,当红明星裴宁担任新一任执行董事。” 裴安的动作一顿,手指下意识地捏紧了遥控器。她没有发出声音,眼神却微微变冷。 画面继续滚动,出现了另一条新闻: “裴明政因涉嫌不当商业活动辞去所有职务,裴氏集团被程氏全面并购。” 裴安抬起头盯着屏幕,表情平静得近乎冷漠,只有手指的动作暴露了她的情绪。 她缓缓关掉电视,将遥控器放在一旁,靠回沙发上,闭上眼睛。 “我是不是冲泡得太淡了?”江缱端着两杯茶走过来,看到她的神情,微微一顿,“怎么了?” 裴安睁开眼,接过茶杯,语气平静:“没事。” 江缱没有追问,只是坐到她身旁,将另一杯茶放到茶几上。 裴安低头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驱散了些许冷意。 两人坐在沙发上,一时间无话。江缱看了裴安一眼,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夜深后,江缱去了书房,房间里只剩下裴安一个人。 她靠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目光落在已经关闭的电视屏幕上,神色深沉。 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新闻中裴宁的脸,还有那一串字眼:裴氏被并购,裴明政辞职。 第59章 “阿缱,标记我吧,深度标记。” 她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书房,透过虚掩的门缝,隐约看到江缱正在翻阅资料的身影。 她知道江缱正为了逃亡后的生活绞尽脑汁,而自己,却成为了她必须背负的负担。 裴安攥紧手里的杯子,微微闭上眼睛,轻叹了一口气。 清晨。 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地板上,带着一点暖意。 裴安缓缓睁开眼,转头看向身旁的江缱。她还未完全醒来,眉眼间是难得的放松和宁静。 她轻轻地起身,尽量不发出声音,却还是让江缱微微动了一下。江缱眯着眼,含糊地问了一句:“几点了?” 裴安压低声音:“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江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又翻了个身,裴安看着她,目光久久未曾移开。 两人洗漱完毕,正准备出门。 江缱站在玄关前整理外套,裴安却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她。 江缱动作一顿,侧过头刚想问什么,裴安的手已经从她的衣摆下探了进去,贴在她小腹上,温热的触感让江缱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裴安,你干什么?”江缱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羞赧,却并没有挣开。 “抓住最后一点机会……”裴安的语调轻缓,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撒娇,“阿缱,别动。” 江缱闭了闭眼,身体微微僵硬,她知道裴安的性格,越是这样柔软的语气,越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阿缱,你冷不冷?”裴安手指轻轻在她的肌肤上游走,带着一点挑逗的意味,“要不要我再抱紧一点?” 江缱抿唇,微微喘了口气,声音低沉而带点慌乱:“裴安,别闹了,要出门了。” “再等等,”裴安低声道,贴得更近了一些,鼻尖蹭过江缱的颈窝,声音温柔得带着一点蛊惑,“就一会儿,好不好?” 江缱喉骨微微动了动,最终没有再开口。 裴安从背后抱着她,两人站在玄关处,空气中漫起浓郁的玫瑰焚香与隐秘的情愫。 裴安的手指滑过江缱的腰侧,又轻轻收紧,像是要将这一刻永远定格住。 江缱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无奈:“裴安,出去再抱。” 裴安抬头看着她,眼中满是笑意:“出去了就没这么方便了。” 江缱低头不再说话,耳尖却微微泛红,“你想做什么?” 裴安笑了笑,没说话,指尖却撩开她刚整理好的西裤,江缱轻轻抓住她的腕子,“现在还是…大早上的。” 裴安听出来她想说“不要白日宣淫”。 “哦?早上做和晚上做,有什么区别?”她问,随后扶住江缱的肩膀,把她正过来,按住发顶,让她不得不低下头来,唇角轻轻碰到了裴安的腺体。 “你……想好了?”江缱哑着声音问。 “昨晚不就想好了么?”她似乎有些想笑。 江缱沉默了一会儿,吐息忽然加重,低头吻了下去,亲得有点凶,唇舌掠过她的每一寸角落,让人酥酥麻麻的。 窗帘没有拉开,有些昏暗的房间响起微弱的唇舌交缠声,两人跌跌撞撞倒在了床上,裴安仰起头来,任由江缱啃咬,手指轻轻揉着她的长发。 这一刻的亲密显得那么自然,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 “阿缱、阿缱……”她轻声唤。 江缱每一句都“嗯”一声,随后轻吻她的手心,接着往下,锁骨、小腹…… “阿缱,”裴安忽然开口,声音仍然带着喘息,“不管发生什么,记得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江缱怔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她:“你说这话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提醒你。”裴安轻轻一笑,目光温柔却复杂,“上来一点,嗯,就是这里。” “好…你可以…再用力一点,阿缱……” 江缱眼尾泛红,她太久没见到这样的裴安的,心里竟隐隐有些不安,可裴安的主动叫她没办法想别的事情,只能用侧脸轻蹭她的手心,一下一下给她。 到了那一瞬间,裴安紧紧搂住她的脖颈,偏头露出颈后的腺体,更加浓郁的玫瑰味弥漫开来,“阿缱,标记我吧,深度标记。” 江缱晕乎乎地低头,咬住她的脖颈,良久,在最后的轻颤过后,裴安喑哑着嗓音道,“饿了。” 江缱:“自己做还是出去吃?” 裴安:“出去吧。”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挑了一家安静的小餐馆,窗边的座位,靠近街角的长廊。 两人点了简单的面条和几碟小菜,餐馆老板是一对年迈的夫妻,正在一旁轻声交谈着。 “这地方还不错吧?”裴安看着窗外,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聊无关紧要的事。 江缱低头夹了一筷子菜,道:“嗯,很安静,适合你休养。” 裴安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心里却是一片翻涌。她刻意放慢了吃饭的速度,似乎在拖延时间。 吃到一半,她忽然放下筷子,站起身:“我去买点东西,你等我一下。” 江缱抬起头,眉头微蹙:“要买什么?我陪你。” “不用,你吃着就好,很快回来。”裴安笑着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江缱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但还是低头继续吃饭。 半小时过去了。 餐馆里渐渐安静下来,客人陆续离开,只剩下江缱一个人。 她低头看了看手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裴安却始终没有回来。 餐馆老板走过来,收拾桌上的碗筷,笑着问:“姑娘,你朋友呢?怎么还没回来?” 江缱抬起头,淡淡说道:“她去买东西,很快回来。” 老板叹了口气,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这么久了,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要不给她打个电话?” 江缱没有回应,只是摸出手机,拨通裴安的号码,屏幕上却跳出冷冰冰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后又拨了几次,依然无人接听。 她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盯着门口,卷帘门是透明的,有点脏了,一个人过来就掀起海浪的弧度,随后被放下,有的时候接连进来两个人,后面那个*就总是被砸到。 夜幕降临,餐馆的门口挂上了“打烊”的牌子,老板夫妇开始关灯锁门。 江缱却站在门口,没有离开,目光始终望向裴安离开的方向。 “姑娘,要不你先回去吧,这么晚了。”老板看着她,语气带着些心疼。 江缱摇了摇头,“再等一会儿。” 路灯昏暗,街道上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影,寒风吹动江缱的衣摆,她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塑。 她的手指攥紧在大衣口袋里,掌心已经被指甲划出了深深的印痕。 这时,一个年轻女人从街道的另一头走来,神色匆匆。她停在江缱面前,微微喘息:“请问,你是江教授吗?” 江缱低头看她:“是,有事吗?” 女人递过一个信封,语气复杂地说道:“有位姐姐让我转交给您,她让我告诉你,她已经走了。她还说——” 女人顿了顿,深深看了江缱一眼:“如果你不回研究院,她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江缱的脸色瞬间苍白,她接过信封,指尖微微发颤。她低头看着信封,仿佛已经预感到里面的内容。 江缱慢慢拆开信封,熟悉的笔迹跃然纸上: “阿缱, 谢谢你愿意陪我走到这里。可是,从今以后,别再为了我浪费你的人生了。你是江教授,是那个能改变世界的人。回到研究院去吧,这是你应得的位置。 不要找我,答应我。” 最后一行字,裴安用力画了两遍: “如果你不回去,我也永远不会再回来。” 江缱看着信,目光似是没有焦距,她站在冷风中,握着信纸,像是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餐馆的灯光彻底熄灭,路灯的光斜斜地打在她的侧脸上,映出一片苍白。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拢上大衣,踏进了黑暗中。 ** 明亮的实验室中,仪器运转的声音充斥着每个角落。江缱站在操作台前,专注地记录数据,白大褂的下摆微微晃动,映衬着她瘦削的背影。 助手小陈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角:“江教授,您已经连续工作十个小时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江缱没有抬头,只是翻动记录本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淡声说道:“放在那里就好。” 小陈点点头,偷偷看了一眼江缱的侧脸——那张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像是被冰封了一样。她轻声问:“江教授,您晚上还留在实验室吗?” “嗯。”江缱的回答简短得令人窒息。 小陈叹了口气,离开时低声嘀咕:“每天都这样,也不知道江教授在想什么……” 江缱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仪器的屏幕上,手中的笔却不自觉地停下。片刻后,她轻轻闭了闭眼,又迅速调整状态,继续记录。 实验室外的走廊上,裴宁穿着一袭黑色风衣,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淡神情,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走向江缱的办公室。 “江缱。”裴宁推开门,“你还在找她吗?” 江缱坐在办公桌后,手指正敲击着键盘,听到裴宁的声音,她的动作微微一滞,却没有抬头。 裴宁走上前一步,将一份文件扔在桌上,语气带着隐忍的怒意:“五年了,你一句话都不说,我已经问了很多次。她到底在哪里?” 江缱终于抬起头,目光淡漠地扫了裴宁一眼,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不知道。” 裴宁愣住,随即冷笑:“不知道?江缱,你骗谁呢?如果连你都不知道,她还能去哪里?” 江缱沉默,眼神低垂,像是在思考,又像是根本不愿回应。 裴宁的拳头攥紧了,语气越发冷硬:“她是为了你才离开的,你现在一句话都不肯说,她走得值得吗?” 江缱目光闪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她站起身,走到窗边,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天气:“你不明白她的想法。” “那你呢?五年了,你就打算这么耗下去?”裴宁逼近一步,目光里带着审视,“每天沉浸在实验室里,不停拼命工作,你觉得这是在弥补她吗?” 江缱垂下眼帘,良久,轻声说道:“你可以走了。” 裴宁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一瞬间,江缱的手微微发抖,她扶住窗台,低头闭上眼睛,小陈又推门进来道,“江教授,开会了。” 会议室内,研究员们正在讨论新项目。 江缱坐在首席位,低头翻阅报告,整场会议几乎没开口。讨论到关键环节时,团队负责人忍不住试探:“江教授,这项技术如果加入您的研究,会不会更快出成果?” 江缱抬起头,目光扫过对方,淡淡说道:“按现有计划进行。” 负责人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可是,这样进度可能会拖慢——” 江缱打断他:“确保准确。慢一点没关系。” 简单的几句话,结束了争论。 整个会议室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不敢再多言。江缱的冷静与权威,让她的存在显得遥不可及。 深夜,实验室的灯依旧亮着。江缱站在操作台前,注视着试管中的液体渐渐变色,手中的笔一遍遍划过记录本。 耳边突然响起手机的震动声,她拿起一看,是温若芸发来的消息: “江教授,有时间喝一杯吗?聊聊心情?” 江缱看了一眼,手指停在屏幕上,最终却没有回复。 她关掉手机,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实验中,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试验完成后,她拿着报告走到窗边,窗外是深沉的夜色。江缱的目光落在远处的灯火中,站了很久很久,最后终于推开门,回到了浅浅的家。 浅浅冲出来迎接她,毛茸茸的大头不停顶着她的手心,口水乱甩,江缱给她加了狗粮,换了水,坐回办公桌。 她已经不在宿舍住了,每天下班只回到裴安在外面的公寓,可属于裴安的味道,被一年又一年的岁月冲淡。 江缱正低头处理实验报告,桌旁的浅浅蜷成一团睡着,毛茸茸的尾巴不时抖动两下。门忽然被推开,裴宁快步走进来,目光冷冷落在她身上。 “江缱,我们得谈谈。” 江缱没有抬头,只是继续低头看文件,语气平静:“你又想谈什么?” 裴宁走到她对面,双手撑在桌子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五年了,你找到她没有?” 江缱终于抬起头,目光冷漠,反问道:“如果找到了呢?” 裴宁一愣,随即冷笑:“那你倒是告诉我,她在哪儿?” “裴宁,”江缱放下笔,手指交叉,靠在椅背上,声音低沉,“你现在不是程家人了吗?你来质问我,站得住脚吗?” 裴宁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语气中透着隐忍的怒意:“别用这种话刺我。程家确实不干净,但这和我找裴安没关系。” 江缱面上没什么表情:“你既然已经和程家绑在一起,就该清楚你现在的身份。你要找裴安,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程家。” 裴宁被这句话激得怒火中烧,冷声说道:“你以为我是为了程家?江缱,你太自以为是了!我是她姐姐,我有权知道她的下落!” 浅浅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抬起头呜呜低叫两声,跑到江缱脚边,用鼻子轻轻蹭了蹭她的腿。 江缱低头看了眼浅浅,伸手揉了揉它的耳朵,声音很轻:“你是她姐姐,但也是程家的继承人。你想带她回来,程家会放过她吗?” 裴宁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握紧了拳头,最终却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裴宁,”江缱直视她,声音低沉但锋利,“我一直在找她,但如果她选择不回来,我会尊重她。而你,最好也学会放下。” 裴宁盯着她,双眼微微泛红,最终狠狠一挥手:“好,江缱,你比我更懂她,那你就慢慢找吧!” 说完,她转身离开,门“砰”地一声关上,办公室重新陷入安静。 江缱靠在椅背上,低头看着桌上浅浅的毛发——它刚才趴在桌旁时留下的。她伸手抚摸了一下那只狗,低声道:“浅浅,她的姐姐,也终究成了别人家的人。” 浅浅仰头看着她,似乎听懂了,又轻轻“呜呜”叫了一声,用湿润的鼻子蹭了蹭江缱的掌心。 江缱低头看着它,眼神一瞬间柔软下来,随即又收敛成一片冷漠,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发生。 五年来,浅浅一直是江缱生活中的陪伴。刚开始时,这只阿拉斯加犬还不适应新主人,总是趴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外面。 有一天,浅浅直接叼起江缱的鞋放到门口,像是等着有人开门。 江缱蹲下身,抚摸着它的脑袋,低声说:“她不会回来,你别等了。” 浅浅“呜呜”叫了几声,鼻子蹭了蹭她的手心。江缱默默起身,从柜子里拿出裴安留下的狗玩具,用一根小皮球逗弄浅浅。 “走吧,带你出去散步。”她将牵引绳扣好,目光落在浅浅的眼睛里,轻声道,“以后,就只有我们了。” 有一次,浅浅不小心踩破了爪垫,江缱带它去宠物医院。 医生给浅浅包扎时,它疼得不停挣扎。江缱按住它的脑袋,低声说道:“别动,再忍一会儿。” 浅浅的鼻尖轻轻蹭着她的掌心,眼神里满是依赖。江缱低头看着它,眼眶却忽然泛红。 医生问她,“哎哟,这么心疼宠物啊?像你这样有爱心的人不多了。” “嗯,心疼。”江缱说。 浅浅轻声呜咽,挣扎着爬起来,舌头舔她的眼睛,江缱把她推开,表情恢复如常。 “干嘛不让她亲近你?”医生笑道。 “全是口水。”江缱说,低下头,不再接话了。 **总调局** 一场紧张的外勤任务刚刚结束,姜汀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总调局,坐在资料室的角落里开始翻阅任务报告。 任务内容无关紧要,只是例行的巡查,却让她意外地发现了一件事。 她随手翻动报告,眼睛不经意间扫过附录的一份国际特勤人员名单。当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裴安时,手中的动作猛地一顿。 姜汀瞪大眼睛,低声重复了一遍:“裴安……”她皱着眉,视线在名单上来回扫动,试图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姜汀立刻掏出手机,用急急拍下名单的照片,匆匆离开资料室。 她一边快步走向温若芸的办公室,一边在脑海中理清思路:裴安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份名单中?她不是五年前就彻底销声匿迹了吗? 推开门时,温若芸正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玩着手中的笔,看到姜汀进来后,挑眉问:“怎么了,这么急?” 姜汀将手机递过去,语气里带着些不可置信:“你看这个名字。” 温若芸接过手机,目光落在屏幕上,片刻后,她的嘴角微微扬起:“哦?这么巧?” “还不确定。”姜汀皱眉,语气低了几分,“但如果真的是她……这些年她到底在国外做什么?” “江教授又要发疯了。”温若芸笑道,点了支烟。 姜汀一脸严肃:“你觉得可能吗?这几年她没有一点消息,现在突然出现在一份国际名单上。” 温若芸将手机放在桌上,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听起来像她会干的事,彻底换个地方,过另一种生活。” 姜汀却摇头,眉头皱得更紧:“可为什么?这些年她到底在国外做什么?” 温若芸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桌上的笔,眼神却透着几分认真:“这倒不用问,江教授肯定知道。”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或者……她会很快知道。” 姜汀叹了口气:“这份名单出现在任务报告里,总调局一定有渠道能追查下去,但如果让江缱知道……”她摇了摇头,“你知道的,她这些年一直在找裴安。” 温若芸嗤笑了一声:“她找是她的事,裴安消失是她的选择。说到底,这两个人就是死都别扭。” 姜汀瞪了她一眼:“别开玩笑了,这事不能轻视。” 温若芸站起身,拿起手机:“行了,走吧,咱们先去找江教授,把这消息透露给她。” 姜汀一边跟上,一边嘟囔:“我觉得这不像她的作风,这些年她明明是为了不让人找到她才彻底断了联系。” 温若芸耸肩,语气轻松:“那不如问问江缱?她可能更清楚裴安在想什么。” 第60章 “完了,她崩了。” 姜汀和温若芸来到江缱的办公室。推开门时,江缱正站在窗边,手里捏着一支未开封的钢笔,目光落在窗外不远处的树影上。听见声音,她转头看向两人,眼神一如既往的冷静。 “什么事?”她淡淡问道。 姜汀将手机递过去:“你得看看这个。” 江缱低头看了一眼屏幕,指尖停在名字上,目光微微收紧。她没有开口,表情却一点点冷了下来。 温若芸挑眉试探:“是她吗?” 江缱没有回答,只是将手机还给了姜汀,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一份普通的文件:“这名单从哪里来的?” 姜汀道:“上次任务报告的附录,来源可靠,但我没进一步确认。” “别确认了。”江缱将视线移回窗外,声音低沉,“没必要。” 温若芸嗤笑:“怎么,五年前找得那么拼,现在不追了?” 江缱的手微微握紧,却仍然语气淡然:“她如果想回来,会自己出现。” 姜汀试探性地开口:“江缱,万一真是她……” 江缱打断了她:“别浪费精力。都回去吧。” 门关上后,江缱依然站在窗边,手中的钢笔捏得更紧了些。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她冷淡的侧脸上留下深深的阴影。 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树影上,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耳边是刚刚姜汀说的那句话——“万一真是她……”声音像一道钝刃,反复在她心中划过。 五年了。她用冷漠和忙碌掩盖了所有情绪,可这个名字的出现,还是轻而易举地撕开了她伪装的平静。 江缱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叠纸质文件,翻开后静静盯着第一页。那是一张旧照片,裴安站在海边,微风吹起她的长发,笑容清浅。 她将照片翻过去,手指在背面来回摩挲,最终却没有再看一眼,将照片放回原处。 “如果是你……”她低声呢喃,“为什么不回来?” 温若芸靠在沙发上,手里转着手机,目光落在屏幕上拍下的名单,若有所思。 姜汀从外面走进来,手里端着两杯咖啡:“我说,你还在研究这个?” 温若芸接过咖啡,抬眼看她:“你觉得她真不想找了?” 姜汀摇摇头,坐在一旁:“不知道。江缱这些年什么样你也看到了,明明一直在找,却又装作无所谓。死装姐。” 温若芸叹了口气:“她自己拧巴,我们总不能跟着她装死吧。说真的,裴安要真活得好好的,我还挺好奇她为什么不回来。” “我们怎么知道?”姜汀喝了一口咖啡,“不过这名字出现在任务名单上,说明她没彻底隐身,总有办法找到更多线索。” 温若芸挑眉:“那还等什么?就当帮江教授一个忙。” 姜汀和温若芸借任务报告为借口,调取了更多与裴安有关的档案。 通过几份文件的对比,她们发现裴安以顾问身份协助了几个国际行动,其中大部分与特殊领域的情报获取有关。 “她确实还活着,而且活得挺风生水起。”温若芸翻动着文件,语气里透着些复杂。 姜汀将手中一份报告拍到桌上:“不止是风生水起,她还是在帮人做危险的事。”她指着文件上的几行字,“她是不是利用自己之前的身份在周旋?这份名单,江缱看到会怎么想?” “怎么想?”温若芸嗤笑,“当然是疯掉。”她看了一眼姜汀,“你说,她为什么宁愿干这种事,也不回来?” 姜汀沉默了片刻:“也许,是怕回来会拖累某些人吧。” *总调局高层会议室* 姜汀和温若芸提交的报告引起了局内的重视,部分领导提议将“B.A”的身份作为重点线索深入调查。 江缱作为首席研究员被邀请参与这次讨论。 当会议进行到“B.A”可能参与的国际情报行动时,江缱沉默不语,直到局长点名问她的意见:“江教授,你怎么看这个身份?” 她抬起头,声音平静而果断:“她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目标。如果她选择公开露面,必然有她的理由。深入调查是必要的,但不能惊动她。” 局长点点头:“你有什么建议?” 江缱沉思片刻:“追踪她的任务活动,重点锁定她最后出现的地点。如果可能,派一个小组去实地确认。” 会议结束后,江缱迈着平稳的步伐走出会议室,姜汀和温若芸在不远处等着她。 温若芸双手抱胸,倚在墙上,看到江缱时立刻挑眉打趣:“江教授,这次听起来不像是敷衍啊,你是认真的?” 江缱停下脚步,抬眼看着她,语气淡淡:“报告里不是写得很清楚?她可能掌握了关键情报,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 “可你心里清楚,这不只是工作。”温若芸直言不讳,“五年前你找不到她,现在突然冒出个线索,你能当作没看见?” 江缱沉默片刻,目光落在姜汀手中的文件夹上:“你们两个人不也一样?” 姜汀叹了口气:“我们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毕竟五年了,她如果真还在……”她顿了顿,“我觉得你至少得确认清楚。” 江缱没有回答,垂下眼睑,目光落在脚边的地板上,冷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温若芸轻轻吹了声口哨:“是啊,知道得很清楚。”她将手搭在姜汀肩上,转身离开前还扔下一句,“那就祝你好运了,江教授。” 回到家后,房间依旧安静,浅浅窝在沙发上抬起头看着她。 江缱走过去,轻轻抚了抚它的头。她拿起桌上的文件,坐在沙发上翻看。目光落在“B.A”代号下的任务详情时,她的手微微一顿。 “浅浅,”她低声道,语气似在自言自语,“她要是真的不想被找到,为什么会露面?” 浅浅“呜呜”叫了一声,舔了舔她的手心。江缱放下文件,抚摸着浅浅的耳朵,目光却依旧定格在文件上那熟悉的名字。 她靠在沙发背上,目光渐渐变得模糊。房间里只有浅浅的轻微喘息声,显得格外安静。 她指尖下意识地抚过文件上的任务时间线,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裴安的名字带来的不仅是惊喜,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五年的寻找,无数次的无果而终,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被点燃。 “她到底在做什么……”江缱低声呢喃,声音带着些沙哑。 浅浅仰头看着她,“呜”地叫了一声,像是在回应她的疑问。江缱低下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拿起挂在墙上的狗绳,牵着浅浅去散步。 夜里有些凉,公园里都是些熟面孔,江缱自顾自闷头遛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接了个研究院的电话,分了神,浅浅挣脱了牵引绳,跑向了远处。 等江缱反应过来时,浅浅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沿着公园的小路一路寻找,最终在一片树丛后找到了浅浅——它正抱着一个陌生女人的手舔得不亦乐乎。 “浅浅!”江缱低声唤道,快步走上前。 那个女人站起身,抱歉地笑了笑:“这狗是你的?它好可爱。” 江缱皱着眉,目光扫过女人怀里的狗,低声道:“是,它叫浅浅,抱歉打扰你了。” 女人递回狗,眼神却带着一丝探究:“你看起来不像会养狗的人。” 江缱没有回答,只是将浅浅抱在怀里,淡淡说道:“它不是我的。”她顿了顿,低声补充,“是一个朋友的。” 说完,她转身离开,浅浅趴在她怀里,仿佛感受到她的情绪,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 江缱拖着浅浅离开后,内心的情绪并未平复。她回到公寓,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落在浅浅身上。 几天后,浅浅的异常行为引起了江缱的注意。它经常围着她放在书架上的一张照片转来转去,甚至试图用爪子把照片刨下来。 江缱将照片拿起,那是一张很久以前的合影,照片上的她和裴安站在一起,裴安笑得很灿烂。 “你也想找到她吗?”江缱低声自语,浅浅“呜呜”叫了一声,仿佛在回应她。 次日,江缱带着文件进入任务中心,亲自找到负责国际特勤情报的同事协助查阅相关档案。 档案员小周看着她递过来的资料,有些惊讶:“江教授,您要查这个?” “有问题?”江缱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 小周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就是这种情报通常不会涉及科研领域,没想到您会感兴趣。” 他说着,打开系统搜索了一番,“B.A的代号近期活跃在欧洲,具体位置我这边权限有限,只能看到是协助了一起情报交易相关的任务。” 江缱的目光微微一沉:“还有什么?” 小周摇头:“这个人身份保护得很严,除了任务内容和代号,几乎没有其他公开记录。” 江缱沉默片刻,点点头:“谢谢。” *总调局外勤部办公室* 姜汀敲了敲温若芸的桌子,递过来一份简报:“你听说了吧,江缱今天去查了‘B.A’的任务档案,看样子是动真格了。” 温若芸挑眉接过简报,扫了一眼,嗤笑一声:“早就该这样了。她不查清楚,连自己接下来的实验可能都没心情继续。” 姜汀叹气:“我只是觉得这事有点奇怪,裴安当初消失得那么彻底,现在为什么突然留下痕迹?你不觉得她的出现太巧了吗?” “巧?那可不一定。”温若芸扬了扬手里的简报,“也许她就是想被找到呢。” 姜汀微微一怔:“你是说,她故意暴露的?” “谁知道呢。”温若芸轻笑,“但你知道江教授会怎么做——她肯定会亲自去欧洲确认。” 当晚,江缱独自待在实验室,灯光冷白,映得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她坐在操作台前,盯着一组刚刚完成的数据,却没有一点投入的神情。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温若芸发来的消息: “欧洲的情报源查到了更详细的线索。需要我帮你安排吗?” 江缱静静看着屏幕,手指微微一顿,最终回了两个字: “不用。” 她起身离开实验室,走到窗边,望着城市的灯火。裴安的名字像烙印一样刻在她心里,那些疑问和矛盾压得她喘不过气。 一周后,日内瓦国际科学交流中心。 日内瓦的秋天冷得彻骨,会议大厅内却暖意洋洋,汇聚了世界各地的顶尖学者与顾问。 江缱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主讲人名单中,这不仅是总调局的荣耀,更是她作为国际科研界新星的高光时刻。 江缱一向习惯于站在聚光灯下,逻辑严谨、表达冷静,字字珠玑。但今天,站在台上的她,手中的激光笔已经停顿了三秒钟。 就在会议开始前五分钟,江缱正在调整幻灯片。大厅门口传来细微的动静,她下意识地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裴安。 她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西装外套,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一截白皙的颈项。她脸上带着礼貌又疏离的笑容,与一群国际顾问低声交谈着。 江缱的呼吸滞住了。 她的目光像是被定住了,手指抓紧了桌沿,却没有动弹。 五年,她以为自己已经学会如何掩饰情绪。可裴安一出现,她才发现,所有的伪装都是一触即破的。 “江教授,轮到您发言了。”主持人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江缱站上讲台,投影屏幕上显示的是她的研究成果。她开口了,但声音比平常低了几分:“各位……很高兴今天能与大家交流这项关于反物质能量分布的研究……” 她的话语流畅,却在转向第二页幻灯片时停顿了一下。 “反物质的……呃……属性分析……”她翻页的手一顿,甚至放错了激光笔的焦点。 台下窃窃私语。 温若芸坐在一侧,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微微挑了挑眉:“她这是怎么了?” 姜汀凑过来,小声道:“别告诉我,是因为她。” 她朝不远处的裴安使了个眼色。 裴安正坐在观众席的后排,姿态悠然,目光却直直落在江缱身上,像是在观察,又像是在审视。 江缱抬起眼,终于在幻灯片的画面上定住了光点,声音平稳了一瞬:“在该模型中,我们可以看到反物质在高能环境下的……” 她顿了一下,视线和裴安交错的瞬间,激光笔再次滑开。 台下有人忍不住低声笑了一下。 温若芸撑着额头:“完了,她崩了。” 发言结束后,主持人露出职业性的微笑:“感谢江教授的分享。接下来,我们有请国际顾问——裴安女士,来对江教授的研究发表一些意见。” 江缱站在讲台上,手指无意识地握着激光笔,目光却停在台下。裴安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步伐优雅地走到发言台,接过话筒。 “江教授的研究很有意思。”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轻快,却不失分寸,“尤其是她提到的能量分布模型,这在反物质的实际应用中,确实是一个值得深挖的方向。” 江缱垂下眼,不去看她。 裴安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回江缱身上,语调轻轻一转:“不过,我有一个疑问——江教授提到的能量阈值,似乎还缺乏更精确的实验证据支持。这方面,是不是还需要更详细的数据说明?” 全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看江缱。 温若芸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狠了吧,直接质疑她的数据?” 姜汀冷哼:“这才是裴安的风格——” 江缱抬起头,终于与裴安对视了一秒。她张了张嘴,声音低沉:“是我的疏忽……后续会补充完善。” “期待看到更完整的成果。”裴安收回目光,嘴角的笑意若有若无。 会议结束后,江缱站在大厅外的长廊上,冷风吹过,带着点夜晚的寒意。她手指捏着口袋里的文件,指节泛白。 “江教授,等很久了吧?”裴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松,带着一点调侃。 江缱没有回头,声音低哑:“为什么要来?” “工作需要。”裴安绕到她面前,嘴角噙着一抹笑,“你呢?看见我,是不是很惊讶?” 江缱抬眼看她,目光复杂,许久才低声道:“五年了,你过得好吗?” 裴安笑了笑,答非所问:“你呢?” “别答非所问。”江缱的语气陡然锋利,“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些。” 裴安没有退让,轻轻叹了口气:“江缱,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了。” “裴安。”江缱咬着牙,一字一句,“你知道我放不下。” 空气一瞬间变得沉默而紧张。裴安看着她,眼神终于不再带着戏谑,而是露出一丝认真:“我来,是因为有些事不能再拖了。” 60-63 第61章 “裴安终于回来了。” 江缱静静地看着她,指尖还攥着文件,掌心冰凉。她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等着裴安自己继续。 裴安看着她,眼神深深的,似乎在衡量着什么。片刻后,她终于低声道:“裴明政病重了。” 江缱的表情没有明显的变化,只是手指微微收紧了一点,声音依旧冷淡:“所以呢?” “她撑不了多久了。”裴安语气平静,但眼底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我是回来见她最后一面的。” 江缱盯着她的眼睛,像是想从她的神情里找到什么破绽。可裴安的表情一如既往,疏离又克制,看不出太多波澜。 “这就是你回来找我的理由?”江缱低声问道。 裴安没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对裴明政没什么感觉,但……她对我,毕竟还是有意义的。” 江缱没有继续追问,她知道这不是全部的答案,但也没有必要在此刻拆穿。 她静静地看着裴安,过了许久,才开口道:“你要我陪你去?” “算是吧。”裴安笑了笑,目光落在她身上,“不愿意?” 江缱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走吧。” ** 走廊的灯光有些昏黄,夜色透过医院的玻璃窗洒在白色瓷砖上,映出冰冷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病房门紧闭,房间内一片寂静。 裴安终于回来了。 裴宁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双手交叠在膝上,低着头,一言不发。程家人站在一旁,神情各异,或是冷漠,或是忌惮,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她。 “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她抬起头,目光锋利,语气里带着克制不住的烦躁,“滚。” 程家人面面相觑,却不敢忤逆她的情绪,最终还是有人低声说道:“大小姐,程总说……” “滚。”裴宁重复了一遍,声音压低,却比刚才更加冰冷。 没人再敢多说什么,纷纷退开,留她一个人坐在那里。走廊里恢复了沉寂,只有墙角的钟表滴答滴答地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步伐平稳而有力。 裴宁没有抬头,也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来了。 江缱站在她身侧,没有立刻开口,只是沉默地坐下来,与她并肩。走廊的灯光映照在她的侧脸上,映出清冷的线条。 她静静地看着病房门口,过了许久,才开口:“裴安终于回来了。” 裴宁终于抬头,眼底藏着深不见底的情绪,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然后呢?” 江缱转过头,视线落在她身上,语气平静:“你也知道*是谁造成了这一切。” 裴宁嗤笑了一声,靠在长椅上,目光盯着天花板,像是在自言自语:“是啊……这五年,你每天都想证明裴安是无辜的,还真的给你找到了证据。” 她缓缓转头,盯着江缱,眼底翻涌着极端的情绪:“然后呢?” “然后——程郁还活着。” 裴宁闭上双眼,回忆起那年冬天,程郁带着她去见了一位她从未听说过的政界要人——贺仲寻。 那是个严寒的晚上,裴宁穿着正式的礼服,站在贺家的私人会所里,看着母亲与贺仲寻在谈话。 贺仲寻五十多岁,沉稳而威严,坐在皮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枚怀表,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裴宁身上。 “程部长,”她淡淡地笑了笑,语气像是在讨论一场合作,“你这位小女儿,倒是长得挺像你年轻的时候。” 裴宁听得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她浑身泛起一阵寒意,手指紧紧攥着礼服裙摆。 程郁却不以为意,嘴角微微一扬,语调温和:“贺小姐说笑了,宁宁还年轻,不懂事。” 贺仲寻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年轻倒是年轻,不过,有些事情,早点学着接触,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的确还需要锻炼。”程郁举起酒杯,轻轻碰了碰贺仲勋的酒杯,微笑道,“但贺仲寻既然感兴趣,不如从她开始?” 裴宁心里猛地一沉,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终于意识到,她今晚的存在不是巧合,而是一场交易。 贺仲寻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裴宁,目光透着审视:“程部长,你确定?” 程郁微微一笑,淡定地抿了口酒:“贺小姐要用人,总得给她点历练的机会,不是吗?” 裴宁指甲深深嵌进手掌,脸色微白,嘴唇微微颤抖。她想开口反驳,但程郁像是早就察觉到她的情绪,微微侧头,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宁宁,过来敬酒。” 裴宁看着母亲的眼神,忽然明白了——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是程郁手中的棋子,从小到大,她的身份、未来、甚至此刻的存在,都是被安排好的。 她的抗拒没有意义,她的愤怒无足轻重。 她只能顺从。 裴宁抿紧唇,双手微微发抖地端起酒杯,走上前去,低头敬了贺仲寻一杯。 从那一刻起,她明白了,自己已经被彻底困在程郁编织的命运之网里。 她不再挣扎,不再反抗。 她开始按照程郁的安排生活,变得比任何人都更冷漠、更强大、更不可撼动。 她想,如果她无法逃离,那就学会成为更锋利的刀刃。 可她始终没有忘记—— 她曾经想要的自由,全部都被程郁亲手毁掉了。 “裴安回来了,裴明政要死了,而她还活得好好的。”江缱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你说……这合理吗?” 病房门内,裴安还在陪着裴明政,而门外,两个本该最清醒的人,在这个夜晚的走廊上陷入了无声的对峙。 裴宁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闭上了眼睛,长睫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神色晦暗不明。 如果。 如果她死了—— 裴宁站起身,随手掸了掸身上的衣料,转身便要离开。然而刚迈出一步,江缱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去哪?” 江缱的声音没有起伏,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度。 裴宁停下,低头看了一眼被握住的手腕,嘴角微微勾起,语气带着淡淡的嘲弄:“江教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管闲事了?” 江缱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瞬,目光沉静如水:“现在是程郁最警惕的时候,如果你真的想做什么,她早就盯着你了。” 裴宁嗤笑了一声,甩开她的手,眯眼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江缱微微歪了歪头,语调淡淡的,仿佛在随意闲聊:“你的行动太直接了,她一向擅长反制,万一你还没动手,就已经落入她的圈套呢?” 裴宁的目光冷了几分,轻哼了一声:“所以呢?你要拦着我?” “拦着你?”江缱轻笑了一下,语气意味深长,“我是在提醒你——别白白送死。” 裴宁眯起眼,试图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什么,但江缱始终冷静,眼神深邃。 半晌,裴宁忽然笑了,语调懒散而危险:“江教授,你以为我是个莽撞行事的人?” “不是。”江缱看着她,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目光却冰冷,“但你很冲动,而程郁最擅长利用别人的冲动。” 裴宁没说话。 江缱的声音低了几分,仿佛是随意的叙述:“五年前,她控制了你的人生,逼迫你站在她的立场,牵制你的一举一动。”她微微顿了顿,目光在裴宁身上缓缓扫过,“你真的甘心?” 裴宁的手指攥紧了几分。 江缱微微俯身,声音带着一丝刻意放轻的蛊惑:“你恨她,对吗?” 裴宁冷笑:“你还用问?” “那你有没有想过?”江缱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她活得太久了。” 裴宁的笑意微微一顿,目光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江缱的嗓音依旧淡然,语速不疾不徐:“她如今的地位,是建立在无数人的痛苦之上。你以为她真能站在这里毫发无损?” “她不是没有弱点,而是你们都放过了她。” “包括你。” 裴宁的呼吸一滞。 她的眼神沉了下去,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收敛,指尖微微发凉。 江缱站直身,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程郁是个精明的操控者,她最擅长的,就是让你在不知不觉间接受她的掌控。” “而你,真的甘愿继续成为她手里的棋子?” 裴宁没有回答,但她的目光深处,已经有些动摇了。 江缱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所以,你真的打算就这样继续忍着?” 裴宁的眼神彻底冷了。 她轻轻地笑了一声,仿佛在嘲讽自己:“江教授,你不是一向主张理智的人吗?怎么,现在也会教唆别人走极端了?” 江缱抬眸,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身上:“这不叫极端。”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一道轻柔的催眠:“这叫……清算。” 裴宁怔住了一瞬。 两人对视的空气紧绷,气氛低压得仿佛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你们站在门口,是想吵醒一个快死的人吗?” ——是裴安的声音。 第62章 病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裴安倚着门框站在那里,光线从她背…… 病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裴安倚着门框站在那里,光线从她背后打下来,将她整个人笼在一圈柔和的亮影里。 她穿着一件素色大衣,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从五官到眼神都没什么变化,但江缱还是一眼认出——她瘦了,骨架撑得衣服有些空,手腕也比记忆中更细。 “你们站在门口,是想吵醒一个快死的人吗?”裴安的语气不冷不热,但听不出情绪。 裴宁挑了挑眉,扬起下巴,“那你继续进去当孝女,我们不碍着你。” 说完,她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一步不停地离开了。 走廊的空气在她离开后顿时稀薄起来。 江缱还站在原地,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目光没追着裴宁离开的方向,而是停在裴安脸上,一动不动。 裴安微微偏了偏头,神情不动,似是等待她先开口。 但江缱没有说话。 她们就这样,像两棵树一样静静站着,沉默得过分。 “五年了,”裴安终于开口,嗓音比记忆中更低更哑,像是风吹过远处的沙地,“你还那么爱憋话。” 江缱指尖动了动,语气清淡:“说不出口的,也没必要说。” “那你现在想说什么?” 江缱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缓缓走过去,走到裴安跟前,低头看着她。 裴安没动,目光却落在她的唇角,似乎察觉到了她那微不可察的抿唇。 她忽然笑了一下,语调轻盈:“是我的错,我走的时候应该把你一起带走。” 江缱没有接话,目光反而越过她,落进病房。 “她快死了吗?” “医生说这两天。”裴安点头,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她说想见你。” “我不见。” 江缱干脆拒绝,眼神冷下去,“我没什么好和她谈的。” 裴安叹了口气,没再劝。 她低下头,好像不经意地问:“你还吃早饭前先看论文吗?” “嗯。” “还是把牙刷放在右边的架子上?” “……你还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裴安抬头,眼神落在她脸上,“我每天都在想你,江缱。” 江缱抿唇,耳尖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 裴安往前一步,靠得更近了一点,低声说:“你还怪我吗?” 江缱一时没回答,只是微微仰头盯着她,眼神有点冷,有点困惑,又有一点……倔。 “你离开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江缱终于开口,嗓音很轻,却带着清晰的哽意,“我每天看浅浅,喂它,洗澡,剪指甲,它就趴在我腿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门。” 裴安一怔。 江缱继续说:“有天我不小心说了一句‘她不会回来了’,它就趴在那里,一整天没吃饭。” “我觉得……它可能比我更想你。” 裴安鼻尖一酸,向前一步,动作轻轻地抱住她,手臂绕过她的肩膀。 江缱身体一僵,想推开,又没舍得,反而慢慢地,把头靠了过去,埋进她的颈窝里。 裴安低头蹭着她的发顶,嗓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一直想回来。” “但你没回来。” “现在回来了。” “晚了。” “……也可以重新开始。” 两人拥在一起,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走廊尽头灯光一闪一闪灭掉,又再亮起。 裴安忽然偏头,在江缱的耳边轻轻问:“那间实验室还在吗?” “……在。” “那你明天带我回去看看?” 江缱轻轻嗯了一声。 “还有你。”裴安说,“我也想看看你还藏了多少没给我看的论文。” 江缱靠在她怀里,不说话,但手指慢慢抓住了她的大衣衣角,抓得很紧。 * 程郁活得太久了。 这是裴宁从很久之前就知道的事情。 可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意识到,她从来没有真正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她该如何结束这一切? 这是一场私人宴会,程郁设下的局。 她已经察觉到最近的动荡,察觉到某些力量在暗中活动,而她最擅长的,就是提前反制一切。 程郁端坐在宴会的主位,冷眼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她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语气漫不经心:“最近,有些人似乎不太安分。” 没有人回应,只有杯盏轻碰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大厅里。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裴宁身上,微微一笑:“小宁,你最近很忙啊。” 裴宁站在不远处,端着酒杯,闻言轻轻笑了一下,语气淡淡:“程总说笑了,我能有多忙?” 程郁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唇角的笑意微微加深:“是吗?” “当然。”裴宁微微扬眉,悠然自若地晃着酒杯,目光却冷得像冰,“毕竟,您操控的这个棋盘,还轮不到我来做主。” 大厅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几秒后,程郁笑了,轻轻放下酒杯,声音不紧不慢:“宁宁,你这几年进步了不少。” “谢谢夸奖。”裴宁淡淡一笑,目光幽深,“不过,您放心,我还差得远。” 她的语气不卑不亢,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顺从,就像过去那无数个夜晚,她学着按照程郁的意志活着一样。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此刻的手指微微收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她在等一个时机。 等程郁彻底放松警惕的那一刻。 夜色深沉,宴会结束后,裴宁独自走进了程郁的书房。 程郁正在整理文件,看到她进来,眉梢微微挑起:“这么晚了,不去休息?” 裴宁走到她面前,静静地看着她,声音低沉:“妈。” 程郁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换了一种称呼。 裴宁看着她,目光沉静如水,缓缓开口:“我有件事想问你。” 程郁笑了一下,语气温和:“说吧。” 裴宁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很轻:“你有没有后悔过?” 程郁微微皱眉,眼神透出一丝探究:“后悔什么?” “后悔生下我。”裴宁缓缓说道,目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任何一丝情绪的变化。 程郁沉默了一瞬,随后轻笑了一声:“宁宁,你太多愁善感了。” 她语调不急不缓,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怜惜:“你是程家的一部分,这就是你的命运。” “命运?” 裴宁喃喃重复了一遍,随后轻轻地笑了。 她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晦暗的意味,眼神也变得幽深无比:“所以,在你的眼里,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独立的人。” 程郁的笑意微微一顿,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宁宁,你今天怎么了?” 裴宁缓缓走近她一步,目光锋利如刀:“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哦?”程郁眯起眼,语气依旧冷静,“什么事?” “我这一生,”裴宁低低地笑了,嗓音微哑,“从来都不是为了程家而活。” 第63章 她的指尖微微收紧,心跳逐渐加快。然后,她忽…… 她的指尖微微收紧,心跳逐渐加快。 然后,她忽然拔出了腰间的枪。 枪口直直对准了程郁的心脏。 空气瞬间凝固。 程郁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冷静,甚至连语调都没有丝毫波动:“宁宁,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裴宁的手指扣紧扳机,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收敛,目光死死盯着她,“你教给我的事情。” 程郁缓缓站起身,目光沉静如水:“你真的以为,杀了我,你就能自由了?” “至少,我不会再被你操控。”裴宁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坚定。 她的手指微微收紧。 然后——她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在夜色中炸开,惊醒了整栋别墅的沉寂。 程郁的身体微微一僵,低头看着胸口缓缓渗出的血迹,眼底终于浮现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 “宁……宁?”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 裴宁站在原地,指尖抖个不停,但她的表情却依旧冷漠。 她的眼底没有一丝波动,仿佛此刻倒在血泊中的女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终于摆脱了她的控制。 彻底的,永远的。 程郁的鲜血从胸口渗出,浸透了她一向精致考究的衣裙,领口掉落出一个什么东西,是她每天佩戴的项链,“常意”两个字沾上了血。 枪响之后,世界陷入短暂的死寂,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警觉地转身,枪口猛然抬起—— 池遇。 池遇就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风衣,表情一如既往,唯有眼神中带着某种说不清的情绪。 裴宁没有放下枪,声音冷漠:“你来干什么?” 池遇走进房间,目光缓缓扫过倒在血泊中的程郁,神情平静得近乎冷酷。 然后,她转头看向裴宁,嗓音低沉而清晰—— “我来替你顶罪。” 裴宁的瞳孔猛地一缩,声音陡然拔高:“你说什么?” 池遇看着她,语调不急不缓,像是在陈述一件早已决定的事实:“你杀了程郁,但你不能承担这个罪名。” “从现在开始——”她微微抬眸,目光沉静如水,“杀了程郁的人,是我。” 裴宁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她猛地上前一步,紧紧盯着池遇,语气几乎有些失控:“你疯了?!” 池遇却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目光复杂而平静:“你以为,我能让你去坐牢?” 裴宁的心脏猛然一缩,呼吸都乱了几分:“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是啊。”池遇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即轻轻叹了口气,像是终于做出了某种决定。 她缓缓地靠近裴宁,声音极轻,却掷地有声:“裴宁,你是她的亲生女儿。” 裴宁愣住了。 她的瞳孔微微颤抖,整个人僵立在原地,仿佛听到了什么无法相信的事情。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像是被掐住了一般,极度沙哑。 池遇站在她面前,目光平静而透彻,一字一句地说道—— “程郁的亲生女儿,永远不会背负杀害她的罪名。” 这句话如同一道雷霆,猛然在裴宁的脑海中炸开,她的思绪一片混乱,耳边嗡嗡作响,甚至有一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不清。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程郁的女儿”这个身份,而被保护。 她用了一辈子去憎恨这个女人,想尽一切办法要摆脱她的控制,甚至不惜亲手终结她的生命…… 可现在,她却要用这个身份,去救另一个人? 这是不是……太过讽刺了? 裴宁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微微收紧,半晌后,她闭了闭眼,声音冷淡:“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池遇眨了眨眼,语气仍旧淡然:“当然知道。” 她微微偏头,语调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这样的话,你就自由了。” 自由? 裴宁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抬眸看向池遇,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站在这里,而“自由”这个词,竟然是池遇给她的。 她想嘲笑,想讽刺,想甩手离开,可她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手指微微收紧,最终,还是缓缓地松开了。 “……随你。”她低声道。 她别开头,目光沉沉地落在窗外的夜色中,嗓音低哑:“但你别后悔。” 池遇轻轻一笑,声音低柔:“从来没有。” ** 裴安静静地看着电视里的新闻——“程氏集团董事长被枪杀,凶手竟是其女婿” 三个月后,池遇因“意外伤人”服刑,但由于裴宁出具了谅解书,最终被减刑,提前释放。 她从监狱走出来的那天,裴宁开车停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池遇走到车边,低头看着她,嘴角微微扬起:“大小姐,接我回家?” 裴宁没说话,扔了一瓶水过去,冷冷道:“上车。” 池遇笑了一下,打开车门坐进去,目光落在裴宁身上,语气淡淡:“你还欠我一句谢谢。” 裴宁系上安全带,嗤笑了一声:“池遇,你这辈子是不是就靠自我感动活着?” 池遇微微侧头,语调慵懒:“也没办法,谁让我救了你呢?” 裴宁翻了个白眼,发动引擎,车子缓缓驶向远方的公路。 夜风吹过,远处灯光微微闪烁。 她们终于摆脱了过去的阴影,走向属于自己的归途。 【全文完结】 第64章 全文完 “你不觉得这个蛋有点生吗?” “你不觉得你话有点多吗?” 清晨六点五十八分,江缱准时将锅铲从平底锅中抽起,锅里的半熟煎蛋在热油中“滋啦”一声,泛着恰到好处的焦边。她神情专注地将蛋滑进盘子,又抓起一杯牛奶,送到桌边。 “你以前不是说不吃半熟蛋?” 裴安挑眉,叉子一晃:“你以前不是也说不喜欢我?” “……” 裴安只笑盈盈地望着站在厨房的江缱。她穿着居家的衬衫,袖口卷起来,露出白皙干净的手臂,正冷静地洗锅,一脸“你说了我也不会理你”的神情。 “要不你过来,亲一下,我就吃。” 江缱没抬头,只是关掉水龙头,从旁边抽出一张厨房纸擦了擦手,走过来,在她唇角落了个轻如羽毛的吻。 “吃吧。”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饿。” “我是怕你待会再说不下床。” 傍晚,研究所某个角落。 江缱已经开始推演她上周提到的能量转换模型。 她的字还是一如既往地潦草,但公式推导条理清晰,一看就不是“好糊弄”的那种人。 “我觉得你这一步逻辑跳跃太大了。”裴安走到黑板前,指着其中一行公式,随手拿起粉笔,“你看,从这一步到这一步,这种跨跃方式,论文编辑会咬你。” “所以你是来帮我挨咬的?” “我是来让你少挨咬的。”裴安笑着,一边说一边贴上去,粉笔抵在她手指上,一字一划地改着她的思路。 她刻意靠得很近,温热的呼吸扫在江缱耳后,带着昨晚残留的沐浴露味道。 “你离我远点。”江缱轻声警告。 “我又不是Alpha,你怕什么?” “……” “江教授怎么又害羞了?”裴安停笔,唇角扬起。 “你再说,我就让你做三个小时基础整理。” “……我闭嘴。” 裴安嘴上这么说,手上可不老实,趁着这会儿没人,按着江缱抵在储物间的门后,室内光线昏黄,白大褂被压得有点褶。 两人唇舌交缠,江缱难得喘息,手指勾着她后颈,不舍得推开。 “这儿是研究所。” “我查过监控,这里盲区。”裴安笑着往下亲,“而且你忘了,我就是为这些偷偷改过设备的。” 江缱声音有些沙哑:“你是警务人员。” “我还是你的人。” 她的唇扫过江缱耳后,她的手探进白大褂内,她的呼吸不急不缓,像是在给她做一次完整而温柔的剖析。 “裴安……” “嗯?” “你再动,我真咬你了。” 裴安轻笑,撩开脖颈的长发,浓幽的玫瑰香蔓延开来,“是吗?那你……” 这时候—— “咔哒。”门被从外面推开一条缝。 “江教授?例会快——” 门外传来温若芸的声音,下一秒,她愣住了。 “啊。” 她呆了一秒,迅速转头,拖着姜汀想跑,结果姜汀正手里拿着外卖盒子,一脸震惊:“你们在干嘛?” 裴安从容不迫地整理了衣领,推开门,一脸无辜:“例会?我们讨论实验设计呢。” “讨论个屁。”温若芸嘴角抽搐,“我看江教授实验都快做出来了。” 江缱脸颊泛红,干脆不说话,只扶了扶眼镜。 “姜汀别傻站着,去关门。”裴安叹气,“下次敲门啊。” 姜汀默默地:“我好像看到你嘴巴上还有点……唇印。” “那是标记。”裴安理直气壮。 “你不是Alpha。” “我是江缱的Alpha。” 姜汀:“你俩,早点结婚吧。” 温若芸摊手:“快了快了,一对天花板组合,迟早上热搜。” “下次你们亲,别选实验室。” “下次我们在你们办公室。” “滚!!!” 五年后。 盛夏午后,阳光懒懒地从落地窗洒进来,落在木质地板上,勾出斑驳的影子。窗外的风吹动薄纱帘,带来一阵清香,像是某种记忆被悄然唤醒。 裴宁穿着宽松的家居衬衣,正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睛休息。 “你女儿又从午睡里逃了。”池遇抱着一个两岁的小姑娘走下来,孩子一头软乎乎的卷发,正举着一个小机器人,咯咯笑着。 “跑来找你。”池遇笑着看她,“还喊你名字呢。” “她不该喊我妈?”裴宁挑眉。 “她说你是‘小姨’,我没教的。” 裴宁叹了口气,一脸无语:“……又是裴安。” “不是。”池遇看着怀里的小孩笑,“是她自己说的。她说你像电视里凶巴巴的小姨。” 小姑娘似乎听懂了,嘟着嘴对裴宁说:“小姨姨,我不凶。” 裴宁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没吭声。小女孩立刻得寸进尺,坐到她怀里,一边咬着奶嘴一边摆弄机器人,嘴里含糊地说着:“这个是妈妈做的,送给小姨。” “小姨不要。” 池遇坐到她身边,搭上她的肩膀,笑得懒洋洋:“为什么不要?她喜欢送给你。” 裴宁:“你也没给我送。” “生完她那天我不是送了一打蛋糕?” “……蛋糕能和机器人比?” 池遇靠在她肩上,语气暧昧:“你想要什么我送你都行。” 她低头亲了亲裴宁的鬓角,声音柔软:“我这辈子就做过一件像样的事,就是你。” 裴宁垂着眼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揽过她的手。 阳光落在两人身上,窗外的小狗“浅浅”正在追着院子里的蝴蝶跑。它已经老了,腿脚不太利索,动作慢悠悠,但仍旧乐此不疲。 它原是裴安留下的,如今早已成了家里不可替代的一份子。 “裴安今天回来吗?”池遇忽然问。 “航班下午到,”裴宁看了眼时间,“江缱去接她。” “我还是搞不懂,”池遇感慨,“这俩纠纠缠缠快十年,怎么还不结婚?” “你管她呢。”裴宁看向窗外,“她开心就好。” 池遇忽然道:“要不咱们把女儿托给她几天?” “你是想出去旅游,还是想逃避带孩子?” “都有。” 两人对视,随后一笑,没再说话。 傍晚,江缱家。 裴安刚进门,拖着行李箱,身上还带着从机场带回的果味香气。她的气质还是那么轻松随意,眼角眉梢却不似从前那般,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柔软。 江缱正在厨房洗水果,听见动静,抬头一眼望见她。 “到了?” “嗯。”裴安把鞋换好,走过去从后面环住她的腰,头靠在她肩上,“想你。” “机场发错行李没?” “没有。”她笑,“我可记得你当年取错行李,把人家带回来的毛衣穿了一礼拜才发现。” “你就记得这些。” “当然,还有你那时候脸红得跟熟虾似的,我都舍不得告诉你。” “现在说,不嫌晚。” 裴安凑过去亲了一口她的脖子,“这叫情趣。” “那你带点正经的回来了吗?” “我给你带了个小实验仪器,能微调反应温度误差。” 江缱挑眉,难得露出笑意,“正经。” “我确实后悔了。”裴安轻声说,“哪怕我这辈子一事无成,我也想守着你。” 厨房里的灯影摇曳,她的声音很轻,落在江缱心口,一下一下。 “你愿意娶我了吗?”裴安忽然问。 江缱没有回答,只是慢慢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枚戒指。 “我一直等你开口。” 裴安轻轻笑了一下,伸出手,“那我现在开口,你愿意嫁给我吗?” 江缱轻声:“愿意。” 两人十指交扣,像是终于在漫长的流年之后,将命运捧到了对方面前。 裴安戴上戒指的那一刻,窗外夜色温柔。 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那枚戒指,略显克制的笑意终于没能收住,漾成一整片温柔。 “你等我等了五年。”她低声说。 “你值这个五年。”江缱答。 那天晚上,两人窝在沙发上看完一整部老电影。灯没开,只有投影屏散出的光影映在她们脸上,闪烁不定。电影演到一半,裴安偏头看了她一眼,说:“我们是不是该请几个人吃顿饭?” 江缱没反应过来:“谁?” “姜汀、温若芸、左承平,赢峙——再加上池遇和裴宁。” 江缱挑眉:“你确定你想把我们所有关系最复杂的人放在一张桌上?” “那不是更好玩吗?” 聚会地点选在了老城区一个装修复古的私厨。 等人陆续坐满了十人长桌,气氛刚开始还有点“端着”,直到姜汀提起温若芸前天抓实验鼠被吓得跳上操作台的事,气氛终于松动下来。 “我哪有跳上去!”温若芸气呼呼地补口红,“我是战术性撤退。” 左承平也笑,比划着【你当时连口罩都扔了】 裴安笑着给江缱夹了口凉拌秋葵:“你们怎么弄老鼠去了?” “最近太平和了,我们根本没事做,生物调度那边送错仓了。”温若芸叹气,“只能我们去干咯。” 江缱靠在椅背,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别说了,前几天我去她办公室,她居然用捕鼠夹夹花生吃。” “……” “你怎么知道?”温若芸突然瞪眼。 “我录了视频。” 众人哄堂大笑。 江缱坐在裴安旁边,神色温和,时不时给她倒水,或是替她挡酒,嘴角一直挂着细不可察的笑。 她今天没穿白大褂,只穿了件烟灰色针织衫,头发挽起来,温婉中透着克制的倦意。 有人注意到了她手上的戒指。 【你们俩这是……】左承平眨眼,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 “订婚了。”裴安落落大方,“今天的事。” 温若芸顿时咬着筷子:“靠,为什么不通知我们?礼物都没准备!” “你上次送我一罐维生素B群还说是生日礼物。”江缱淡淡道。 “那是我对你身体的关心!” “我不想被你关心。” “别拌嘴了!”姜汀举杯,“今天聚,是因为我们都活下来了,没被实验炸死,没被任务埋了,没被政治斗争卷死。” “也没被恋爱折磨死。”池遇看向裴宁。 裴宁这回也没翻白眼,只是懒洋洋地坐在那里,默默抿了口酒,说:“是啊,没死成。” 大家一时间竟安静了两秒,随后又笑了起来。 那一晚,大家都喝了不少。 吃到一半,左承平忽然站起来,把自己带的小蛋糕递给裴安,姜汀拍了拍她肩:“欢迎回来。” “我们都没跟你说,裴安,其实你走后那两年,江教授……她是真的变了。” 裴安看向江缱。 江缱低头切蛋糕,没有说话。 姜汀继续道:“她有段时间,除了工作,什么都不做。你回来之前,她几乎是靠着对你残留的执念在撑研究室。” 左承平也跟着点头【她那时候一个月只说几句话,脸冷得像实验用的液氮。】 赢峙:“她有次深夜自己去清点装备库,直接当场晕在仓库。” 江缱终于开口,语气不咸不淡:“没那么夸张。” “你清醒一点,”温若芸语气变软,“你是我们整个小组的骄傲,你也是我们唯一觉得‘值得爱’的人。” “能把你从自我燃烧中捞出来的人,也只有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裴安。 她没说话,只是拉过江缱的手,十指紧扣。 “我回来了,”她看着大家,“这次,是为*了留在她身边。” 姜汀举杯:“那就为你们,敬一次迟到的重逢。” 温若芸接话:“敬一次完整的热爱。” 左承平笑【敬所有深夜的守候,和被救回的早晨】 裴宁低头举杯:“敬自己终于不是棋子。” 池遇看了看她,弯起眼:“也敬我的大小姐还欠我一次旅行。” 酒过三巡。 裴安凑近江缱耳边,低声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像是我们的家人?” 江缱点头,眼眶微微泛红:“是。” 她轻声说,“所以别再走了。” “嗯。”裴安拉紧她的手,“这一次不走了。” 夜深,裴宁回到家中。 她看着窗外,女儿已经在婴儿床里睡熟,小小的一团,安安静静。 池遇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温水。 “你又在想什么?” “她叫我小姨。” “你不喜欢?” 裴宁摇头:“我觉得……她比我们都聪明。” “她是你生的,当然。” “她有你一点狡猾,有我一点蠢。”裴宁说,“但她有自己的选择。” “就像你。”池遇笑,“也终于有了选择。” 裴宁看着她,忽然轻声说:“谢谢你。” 池遇愣了一下。 “你当年替我顶罪,我一直没说这句。” “你现在才说?” “迟到的,总好过没来。” 她靠过去,亲了池遇一下,声音低低的:“谢谢你,把我从那个牢笼里救出来。” 池遇轻笑,捏了捏她的手指:“那你得一辈子还我。” “我已经还在还了。” 她们在暗夜中相拥,窗外月光照进来,小姑娘在梦里咕哝一声,翻了个身,小手伸出被子,抓住了床边的玩偶,嘴里含糊地说: “妈咪……” 裴宁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眸光柔和如水。 “我们都自由了。”她说。 “真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