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燃一颗月》
1. 第 1 章
康城灵东国际机场,“国际到达”厅出口。
于特助频繁地抬手看腕表,时针已经转了两格,周围接机的人也换了好几拨,仍不见他要接的那位许莼小姐的身影。
于特助又看了看她的照片。
照片里的人身穿学士服,怀里抱着一束花,脑袋轻轻歪着,微笑望向镜头。
一般来说,没见过本人之前,仅凭一张照片,的确很难在现实中一眼就辨认出对方,可是,这个女孩的长相并不普通。
她很漂亮,小鹅蛋脸,五官精致,但既不网红也不大众,她的漂亮很有辨识度,气质也优越独特。
于特助认为,在人群中辨认出这样一个漂亮到过分的女孩,并不难,不过前提是,许莼小姐的这张照片没有ps过。
退一万步说,即便他没有认出许莼本人,他所在的位置——大厅出口最显眼的地方,还竖着一块大大的,用三种语言书写的“欢迎许莼小姐回国”的接机牌。
总有一种语言是她认识的。
可现在,LE788航班降落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仍没有接到许莼小姐。
“怎么还没出来?”举接机牌的助理目光扫视着外涌的旅客,手肘碰了碰于特助,“一开始站我们旁边的那大哥也是接LE788航班的,人早都接走了。”
“就算今天入境排队的人多,那最多一个小时也该通关了,这个许小姐不会出什么问题被海关拦了吧?”
于特助摇了摇头。
思忖片刻,他打开手机,拨通了上司的电话。
-
时近傍晚,太阳收敛起刺眼的光芒,火球似的圆圆一轮悬挂在西边天空。
白色轿车驶离机场高速,迎着橙红落日,疾驰上外环高架路。
许莼摘掉智能手表,把口罩和帽子丢到后座,降下车窗,双臂交叠趴到窗边。
暖热的风拂过脸颊,她心情雀跃的想尖叫。
“我们像不像电影里的大逃亡?”她转头看驾驶位开车的方韫。
纵然坐了将近十四个小时的飞机,她的脸上也毫无疲态,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尽显灵气。
方韫好笑地看她一眼,“那我们这算‘逃出生天’了。”
“Uhhuh.”许莼语气轻快地应了一声,肩膀随着车载音响内的音乐声晃动,肉眼可见的心情愉悦。
“哇——国内连夕阳都这么美!”她望着车前方的落日夸张感慨,“这夕阳简直就是‘大漠孤烟直,长河……’不对不对不应景,应该是‘高楼广厦立,长街落日圆’。”
又想了想,她古代书生吟诗似的摇头晃脑补全她的打油诗:“炽心越云天,千里归故园。高楼广厦立,长街落日圆。康城会挚友,快意涌心间。”
方韫不由得想笑:“你们非汉语环境长大的,就和刚学汉语的老外一样,喜欢说成语喜欢念诗,没有应景的诗就自己编顺口溜……哦不,诗。”
“谁和老外一样,汉语是我的母语。我的汉语明明炉火纯青!”许莼一脑门儿的不服气,“我这叫见此情此景有感而发,赋诗一首。”
“是是是,有感而发,赋诗一首。”方韫好笑地应和,顿了顿,问她,“说正经的,你就这么从机场跑了,真的可以吗?你那个叔会告状的吧?被你爸妈知道了你怎么交代?”
许莼像才想起来这个问题似的,缓缓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儿。
许莼的父亲工作特殊,常年待在国外,许莼从小跟随父母在国外长大,虽然小时候也回国过,但都待不长久,和旅游也差不多。
这次她独自回国的原因主要有两个。
一是喜欢国内。二是为了躲开父母对她生活上过于严苛的管束。
许莼对国内的了解,一半是从父母口中听来的,一半是从网上和书上看来的,她很喜欢自己国家的文化,一直想回国生活。
她本科选择的是世界史,跟父母商量过,想回国内读大学,但由于那时她身体状况不太好,加之她骨子里自带的国人会读书的基因,高中毕业也才十六岁,父母实在舍不得,还是将她留在了身边读大学。
本科读完,许莼研究生选择了中国史专业,申请了国内的大学,有学业需求,父母只能放她离开身边。
她就读的学校是康大,父亲有位相识多年的至交老友恰好就在康城生活。
父母虽答应让她回国,但始终放心不下她,所以,临回国前,父亲特地拜托了这位老友照看她。
据爸爸说,他这位老友端方正直,是个很可靠的人,值得信任和托付。
这几个形容词短语放在一起,再加上,她见过的爸爸其他朋友的日常风格,许莼脑海中已经大致拼凑出了对方是个怎样的人了——
必然是一个极负责任、极严格,甚至会有些古板的长辈。
她甚至都想像出了对方的形象——一个穿着板正的行政夹克,端着搪瓷茶缸,戴黑框眼镜的刚正大叔。
再加上她是远在海外的老友的托付,刚正大叔必定会更加“周全”的“照看”她,甚至可能会为了好给她父母交代,比她父母管束她管束得还严。
而她,人在屋檐下,也不能像在自己的地盘那么随性自在。
那她以后还有什么自由可言?
所以,她便和已经回国的留学生校友方韫计划了接机“大逃亡”。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并且计划实施成功。
至于后续问题——
许莼手指托腮,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他接不到我,一定会通知爸爸,可现在爸爸和我天各一方,只能打电话过来骂我一顿了。”
许莼笑着挑眉,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等挨完骂我再跟爸爸妈妈说,事已至此,而且事实证明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不用麻烦别人。事情就解决啦。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方韫点点头,随她了。她难得回国,先让她玩尽兴再说。
车子追着夕阳下高架,一路开往酒店。
许莼入住的熙平饭店位于灵康江畔,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曾经享誉中外,至今仍名流聚集。
对于许莼来说,如此一栋有历史文化底蕴的“重点保护文物”,她当然是要亲自住一住的。
预订的是位置最好的套房,窗外就是灵康江。
酒店虽然有百年历史,但设施并不陈旧,房间装潢是素淡的宋风,雅致中带着点温馨,许莼很满意。
参观完房间,稍作休息,许莼去洗澡换衣服。
窗外天色已经擦黑,灯光初现,轮船悠悠划过江。
晚上在酒店的楼顶bar,有一场给许莼接风的聚会。
许莼进入大学后,社交圈也有了变化,认识了一些从国内来的留学生。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所以,她很喜欢和他们交流,在一些中国传统节日的时候,她在爸爸妈妈的支持下还办过宴会,邀请国内留学生参加。
这几年,陆续有人毕业回国,虽然不能保持时时联系,但也一直关注着对方的社交软件动态。
许莼和方韫上去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了。
楼顶bar落地窗外夜景繁华,爵士乐烘托得氛围惬意自由,许莼的兴致也被点燃了。
她像终于脱了缰的小马驹,刚得自由,正是撒欢的时候,和朋友一起,举着酒杯随音乐节奏摇晃。
方韫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周煦为了给你接风,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从梧城赶过来,你不单独表示一下?”
“刚才跟他说过谢谢的客气话了。”音乐推向高潮,酒吧的气氛也到达顶点,许莼说着话,也不忘举起手挥舞。
“就只说一句谢谢啊?”方韫挤眉弄眼暗示,“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他的,现在都在国内,不趁机培养一下感情?”
“我喜欢他?”许莼一脸迷茫,想了想,才纠正说,“是喜欢,但并不是关关雎鸠的那种喜欢,没有单独培养的必要,再说了——”
她说着话,转头看方韫,目光掠过来时,中途似乎与一道视线对上了一瞬。
一瞥的霎那,只留下一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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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清晰的剪影印象,却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许莼顿了一下,眼睛转回去,看向吧台前方,果然与一道目光相撞。
灯光暧昧,香气浮动,时间流速仿佛一霎停滞,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缓慢,许莼轻轻吸气,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眼底的惊艳不加遮掩。
她从没见过这种类型的异性。
男人五官深邃,戴一副无框眼镜,眉骨和鼻梁高而挺拔,却不似她常见的西方人式的粗犷,更显精致雅贵,像东方工笔画的精心勾勒。
他坐着,却不难看出身型修长挺拔,面料考究的深色西装,衬出一身不染浮尘的清贵斯文气,同时又带有一种冷峻的威严感。
姿容气度绝佳,像古老东方独有的尊贵艺术品。
让人想到……东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见许莼话说一半就没了声响,方韫开口问:“再说了什么?”
许莼回神,早就把“再说了”后面的话抛到九霄云外了。
她慢吞吞地眨了眨眼,弯唇一笑:“再说了,我和佳人有约。”
那位佳人一只手臂搭在吧台上,身体面朝着她的方向,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
与她视线相接了也并未移开,不躲不闪地与她对视,只是微微颔首。
像是早就注意到她了,一直在观察她。
这么盯她,佳人一定是想来搭讪了?
她也很想认识佳人呢。
“什么佳人?”方韫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怔时几秒,“是真帅……呃这谁啊?”
许莼慢悠悠开口:“我的dating对象。”
方韫诧异:“什么时候的事?”
“马上。”
许莼弯唇,对佳人回以点头致意,然后移开目光,继续和朋友玩,顺便等佳人过来搭讪。
音乐换了好几首,和朋友玩游戏也玩了好几轮,仍是没等来搭讪。
许莼心焦,总想往他的方向瞥,因此也注意到,他并没有放弃对自己的关注,注意力始终在她身上。
可关注了她那么久,怎么就是不过来搭讪呢?
所谓国人的含蓄?
那也太含蓄了吧。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主动的人先享受暧昧,那就让她来吧。
许莼跟朋友交代要离开片刻,便起身朝他走去。
对方也注意到她正朝自己过来,放下了手里的水杯,看着她,一副等她过来的姿态,并未掩饰自己对她的关注态度。
平时,许莼被管束得严,不被允许去酒吧或类似的场所,今晚是第一次,当然,这也是她第一次以好感交往的目的搭讪异性。
还真是激动人心呢。
“一杯Negroni。”许莼走到吧台前点酒,然后,她转头看向身旁坐着的男人,“请你。”
男人微顿,轻轻颔首:“谢谢。我今天不方便喝酒。”
近看,他的五官更英俊了,骨相优越,眼窝深邃,镜片下的瞳孔很黑……这双眼睛,让她想到没有月光的夜晚,黑沉得无光无波的湖面。
“这样啊……”许莼看着他的眼睛,“那我们交个朋友吧,下次你方便了我再请你。”
男人沉默几秒,“交朋友?”
许莼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点头:“嗯!”
男人微微抬了下眉,镜片下的目光沉静:“可以,不过——”
“很高兴和你成为朋友,我叫许莼。”许莼截住他转折词的话音,把话题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率先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今年20岁,即将去康大读书。我喜欢国学,喜欢中餐,平时喜欢滑雪和马术。我的性格很好相处,和我交朋友准没错。”
——这是她日常自我介绍的模版,不需要思考,翻译成中文张口就能来。
介绍完自己,她接着问:“你呢?”
男人默了默,沉缓开口:“许莼,你好。我是裴映洲。”
……?
许莼静止两秒,开口:“你说……是谁?”
2. 第 2 章
对方看着她,重复:“我是裴映洲。”
她当然听到了他是裴映洲!
可这不是爸爸的那位至交老友的名字吗?
国内叫“裴映洲”这个名字的人很多吗?
就算多也不会那么巧吧?
所以,这就是爸爸那位相识多年,端方正直、可靠、值得信任和托付的,老友!?
他行政夹克呢?
他搪瓷茶缸呢?
他黑框眼镜呢?
他,他也不老啊……
许莼表情僵硬地看着他,怔愣几秒,忽然反应过来,他出现在这里,还盯她盯了一整晚,是逮她来了?
可是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她明明已经把智能手表摘掉关机了。
不管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许莼瞬间觉得他不帅了,不想和他交朋友了,也不想和他dating了。
不先给她爸爸打电话告状她跑了,反而不声不响地精准找到了她,这个人怎么回事?
就这么喜欢给自己找责任背负?真是难搞。
许莼准备攻其不备——
她佯装诧异地冲他一笑,然后迅速留下句:“有人喊我。”转身就跑。
还没迈开步子,手臂忽然被拉住。
并未用力握实,只是一个阻止她离开的动作。
但对方触碰到了她,许莼依然很不高兴地皱眉:“你干什么?”
“抱歉。”他很快松开手,“话还没说完。”
“我有急事。”
许莼立刻转身再跑。
“许莼。”温沉的男声自她头顶落下,他伸手拦住她的去路。
许莼瞪过去:“都说了我有急事,不能跟你做朋友了,你还要怎么样?”
他此刻离开座椅站着,峻拔修长的身型带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但是他的目光平静,似乎并没打算和她纠缠太多。
只静静开口:“许莼,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许莼静默片刻,认命似的叹了一口气,耷拉下脑袋,算了,既然跑不掉,他又平和从容地跟她说话,那她也不能失了风度,只能好声好气和他商量了。
做完心理建设,许莼仰起头看着他,弯唇一笑,彬彬有礼:“裴叔叔,您好,我代爸爸向您问好。麻烦您拨冗来找我了,今天这里不太方便,也不适合谈话,我朋友还在等我,着急万分,要不您先回去,改天我再登门拜访。”
“改天可能不行。”裴映洲平静说,“我答应你爸爸要照看你。你可以先去玩,结束了再跟我回去。”
许莼想皱眉,忍了忍,没忍住,干脆挑明了:“我不跟你走。你直接跟爸爸说我跑掉了,你找不到我,不就好了?把责任都推给我,你省心,我也开心。”
“我不撒谎。”裴映洲声音淡淡。
“……”
这人……这人?这人!
许莼感觉自己从来没这么生气且无话可说过。
她撇嘴,抱起双臂,一扭头:“反正我不要跟你走。”
“可以。”裴映洲依旧平静,“只要你和你家长谈妥。”
就是谈不妥她才制定机场“大逃亡”计划的呀!
许莼做了一次深呼吸,脑袋转回来看向他:“裴叔叔,其实,只要你拒绝我爸爸就可以了。裴叔叔,我这个人平时很闹,真的会很打扰你的。”
她收起刚才凶巴巴的小表情,仰着脸,一双眼睛明亮湿润,眼巴巴地看着他,像漂亮的洋娃娃一样让人心无戒备。
裴映洲垂着眼,视线在她脸上停留几秒,淡声开口:“我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那张洋娃娃一样精致漂亮的小脸又换上了“可怜巴巴”的表情,她耷拉着眼尾,双手合十抵在下颚:“裴叔叔,求求你了,帮帮我吧。”
裴映洲移开视线。
他薄唇轻抿着,丝毫不见动容,像一个设定好“必须带她回家”程序的人机,没有一点人类的好心肠。
许莼不装了,下巴一抬,“我就不信,我不跟你走,你还能绑我?”
裴映洲压低视线,看着她,忽而抬起眸,敏锐地看向她身后。
许莼顺着他的视线,下意识回头看过去。
是周煦和方韫正朝这边走来,两人来势汹汹的模样像是以为她被欺负了,来给她撑腰的。
“你没事吧?”周煦走到许莼身边,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方韫伸手揽住她的肩,拍了拍,小声耳语:“怎么回事?我回消息呢,周煦就一直在我耳边叨叨,问你和这人认不认识,是什么关系,又问我要不要过来看看,我还以为他吃醋,一抬头,果然看见你一副要和人battle的模样。”
“我……”许莼看了看周煦,又看了看方韫,灵机一动,委屈巴巴摇头,“我不认识他,他不让我走。”
周煦往她身前挡了挡,冷淡警惕地看着裴映洲,“这位先生,如果你再纠缠,我就报警了。”
许莼假装弱小无措地趴在方韫肩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偷瞄裴映洲。
他目光掠过来,与她偷瞄的视线撞了个正着,许莼不避不让,冲他挑衅地抬了抬眉毛。他依然看不出任何波澜,一副温沉疏淡的模样,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今晚十点半,我和盛元的高总有个视频会议。”他声线沉冷清淡。
许莼眨巴了一下眼睛。
盛元?
高总?
外婆?!
他这是在用外婆威胁她吗?
他怎么会知道全家人里她最怕的就是外婆!?
不同于爷爷和外公对她的无限溺爱,外婆一直以接班人的标准严格要求她,对她很严厉,因此,她本科在读世界史时,还被要求读了一个管理学的学位。
尽管并不急于让她接班,也尊重她感兴趣的专业和爱好,但平时对她课业的严厉督促也同样是一点都没少。
外公和外婆现在人在M国,原本家长们是打算等外公外婆事情结束,让她跟着外公外婆一起回国,先回旸城陪二老一段时间,等到开学再把她送到康城的。
可如此一来,肯定是要亲手把她送到裴叔叔手里的,那她哪还有挣扎的余地,所以,她才软磨硬泡,拒绝掉长辈所有的安排,一定要独自提前回国。
可万万没想到,这位叔,他能找到她也就算了,他居然还认识外婆,还知道她的死穴!
好烦!
许莼闭眼叹了口气,立马从方韫怀里退出来,站好,安静微笑脸:“我在开玩笑。其实,他是我叔叔。”
-
当晚,许莼的接风聚会草草结束,连人带行李一起被裴映洲领回去了。
在车里,一路上她都是侧身背对着他,一副不愿意搭理他的姿态。
裴映洲看向车窗玻璃上的倒影,她抱着手臂抬着下巴,嘴角往下耷拉着,一张小脸气鼓鼓,十足十的小孩子闹脾气模样。
裴映洲收回目光,拿起平板浏览落下的工作消息。
车子驶进车库,下车后,乘电梯上了顶层。
许莼不知道这是哪里,但站在落地窗前,能看见康城的地标建筑,往下,可以俯瞰整个灵康江景,包括她刚刚离开的地方——位于康城地标景点的灵江滩。
视野角度不同,但窗外景致并不亚于熙平饭店的套房。
许莼看过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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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遍城市航拍的纪录片,申请康大后,心中期待,更是结合着地图多看了几遍航拍康城的那一集。
心中大概推算出了这位裴叔叔的住宅地理位置。
许莼回头,裴映洲正推着他的行李走进来,触及到对方的目光,她立马抬起下巴,抱起手臂,耷拉下嘴角,保持骄纵难搞姿态。
“我住哪间?”她斜着眼睛看他。
裴映洲看了她一眼,抬头示意:“楼上。”
顶楼双层住宅,空间很大,有内部电梯,楼上也是全景落地窗,有超大露台,楼顶还有一层,装了阳光房花园和无边际泳池,更像是一栋空中别墅。
许莼的房间在二楼的主卧。
她诧异:“那你住哪里?”
裴映洲声音清淡:“楼下。”
把她的行李送进房间,他开口交代:“无特殊情况,我不会上来,你不想见我,也可以不下去,电梯直达车库。”
“……哦。”许莼暂时想不出要怎么就居住问题刁难他了。
裴映洲继续说:“我不会干涉你的日常生活和社交。只有一点,晚上九点之前必须回来,不许在外面过夜。”
“九点?”许莼难以置信,“爸爸妈妈也不过是要求我十点前,你居然要九点,就这还说不干涉我生活?”
“好,那就十点。”裴映洲平淡应下,语气却是无商量余地的拍板。
“……”
许莼哽住……失策!应该说十二点前的。
交代完“入住事项”,他还不走,挺拔高大的身影立在她房间门口,给人一种强大的威压感。
他的身高有一米九?应该是有的。虽然高大,但身材是修长的,宽肩窄腰,比例优越,恰到好处,没有那种夸张笨重的壮硕感。
可是,即使他的外形再赏心悦目,许莼现在也看不顺眼他。
卿本佳人,奈何油盐不进?
许莼没好气地瞅过去:“还有什么事。”
裴映洲看了眼她的行李箱,问:“会整理吗?”
许莼顿了顿,也看向自己的三个超大号行李箱……不太会,她没做过这些,但……应该不难吧?
这时,又听见他开口:“先休息吧,明天让阿姨整理。”
她还没开口呢就默认她不会了,许莼倔强的小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她下巴一抬:“谁说我不会了,我会!我什么都会!”
裴映洲看她一眼,点点头:“好。”
又留下句:“等会儿我还有个会,有事你可以拨内线找管家言叔。”便转身下楼了。
许莼冲着他的背影龇牙做了一个忿忿的凶表情,哼一声,关上门。
她回国,日常用的物品只先收了三箱,剩下的,过几天寇妈会整理好给她托运回国。
她没让父母安排提前托运,特意嘱咐了要晚几天再托运,就是考虑到出逃成功不会住到这位叔叔家的情况,没想到一败涂地。
但她是不可能就这么被打倒的!
她还要准备随时拖着行李跑路,才不要把什么都整理出来,就这么放着吧。
许莼把平板电脑拿出来,坐到沙发上,修改她的“出走计划”。
在“planA”后面打了个叉。
开始写“planB”。
许莼手指戳着脑门儿想了想,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但这里是他的地盘,想来他有他的办法,逃是不可能逃得掉的了。
那就只有——
“让他不胜其烦,主动把她‘请’走。”
许莼把这句加粗,勾唇笑了起来。
闹他!
就不信他不嫌烦!
3. 第 3 章
许莼看了眼时间,才十点十五,她原本是准备和方韫彻夜狂欢的,现在只能独自寂寞的度过长夜。
真是可惜这大好时光。
许莼叹了口气,放下平板,起身到外面的水吧台,打开冰箱看了看。又跑下楼,打开楼下的冰箱看了看。
她皱皱眉,去找裴映洲。
楼下的空间也很大,她不知道他在哪里,随便敲了一扇门喊:“裴叔叔。”
声音一出口,她后悔了,礼仪之邦的美德风范刻在DNA里了就是麻烦,居然无意识的就礼貌起来了,喊他裴叔叔。
“什么事?”声音从她身后的方向传来。
许莼回头。
他站在一扇半开的门前,依旧是一身熨贴挺括的西装,工整得一丝不苟,挺拔又冷峻,仿佛下一秒就要上联合国的演讲台。
许莼往他身后看一眼,能看见里面的摆设一角,应该是书房。
哦对,他十点半有跨国会议。
许莼下巴一抬,摆出招牌骄纵姿态:“我要吃西瓜。”
裴映洲没说话,转身往厨房区走。
许莼跟上去:“冰箱里没有,我全都找过了。”
裴映洲停顿一下,他对西瓜这类水果并不钟爱,家里不常备,也属正常。
“明天我让人准备。”他说,“先吃别的。”
许莼皱眉:“怎么可以吃别的?吃西瓜,我现在就要吃。”
裴映洲看着她:“现在太晚了。”
“我不管。”许莼扭头哼一声,“我今天必须要吃到西瓜,你不抓我回来,我在酒店早已经吃到了。”
裴映洲没过多纠缠,只波澜不兴地点点头,拿出手机:“我让人去买。”
“我还有事,你自便。”他抬眸看她一眼,进了书房。
许莼站在他书房门口,顿了顿,会议有外婆参加,不可以捣乱。
她冲着紧闭的书房门轻哼一声,转身去落地窗前看夜景。
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
独属于康城的临江夜景,的确美得无可替代。
许莼歪了歪头,不许她在外面过夜,那她还怎么去别的城市玩,她都定好行程了。
果然,为了好交代,对她更严苛。
身后有声响传来,许莼回头,看见是一位温和庄重的……看年纪,是叔叔。
对方拎着西瓜,对她毕恭毕敬:“你好,许小姐,西瓜送到了。”
“你好。”许莼轻点了一下头,想起来裴映洲对她说过的,也可以拨内线找管家言叔,“你是管家言叔?”
言叔笑容温儒,点头:“是,许小姐您先坐,我去切西瓜。”
许莼走过去,看他切西瓜。
小时候,每逢什么节气节日,寇妈准备对应的食物的时候,她总是好奇地跑过去看。
就像现在这样,捧着脸坐在中岛台前。
言叔处理着西瓜,抬眼观察她。
室内大灯全开着,光线明亮,清晰的映出她的面貌。
真是一个极漂亮的小姑娘。
明晃晃的光线下,一张小脸像剥了壳的鲜荔枝,白皙清透,没有一丝瑕疵。
眉眼十分有灵气,像照水的花瓣,眼睑带着微微粉晕,瞳仁像是蒙了一层晶亮水色,标准的桃花眼。
气质矜贵却不显傲慢,整个人透着一种被宠惯出来的明媚娇气,让人看着就心生喜欢。
多了这么个鲜亮亮的小姑娘在家里,也热闹些。
言叔把西瓜切成小块摆进果盘,放上水果叉,端到许莼面前。
许莼吃了一块,甜丝丝的溢满口腔,她叹出一口气,总算有件顺心的事了。
言叔立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她:“许小姐还需要别的吗?我再准备。”
许莼摇摇头,抬眼看向言叔,有些疑惑:“你们今天不吃西瓜吗?”
言叔:“今天?您的意思是?”
“明天是立秋,立秋的前一晚,要吃西瓜,没有吗?”
许莼茫然,她从小过到大的习俗呀,她以为国内过这种中国独有的节气时氛围会更浓厚,原来都不过了吗?
言叔明白了,在国外生活的人思乡,反而更喜欢过节。她年纪轻,跟着家里人过,或许不懂情结,只是孩子气喜欢热闹喜欢过节。
言叔温和解释:“节气是农耕文明的产物,都市人不耕种,当然就不会记日子了,在乡村还是有农人会过节气的。”
许莼缓缓点头,原来如此。
她跟爸爸妈妈在国外时,每个节气和节日都会过,爸爸重视这些,寇妈对于传统节日的知识储备很丰富,有吃的有玩的,很有意思,她还以为国内也一样。
-
回国的第一晚,有时差,睡不着。
最重要的是,他家床垫好硬,她从来都不知道,床垫居然还有硬的,睡起来浑身都痛。
许莼干脆从床上爬起来,披了个毯子往泳池去。
许莼脚下的拖鞋材质偏软,踩在地板上声音很轻,显得周围格外寂静。
她脚步缓慢地往前走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
“许莼?”
声音低沉轻缓,略带试探的语调,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许莼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
大灯关着,只有些许照明的感应灯在。
裴映洲就站在昏昧的光线里,他换下了西装,穿着宽松的t恤长裤,依然挺拔,肩背笔直,沉静如水。
“你…大半夜上来干什么?”许莼舒了口气,懵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抱起手臂,抬起下巴,慢腾腾切换成骄纵难搞姿态。
裴映洲没过来,还站在原地,“你不睡觉,来这里干什么?”
“我倒时差。”许莼一脑门儿的小怨气,“再说了,你家的床那么硬,我怎么睡?你是不是故意整我的?”
“还有,你不是说,无特殊情况,你不会上来的吗?现在大半夜的你跑上来干什么?别告诉我你是游泳。”
“无特殊情况是,你安全无恙。”他的面容隐在暗影里,看不分明,声音是温沉的,“半夜到泳池边,有溺水风险,我过来看看。”
“管东管西,我又不是三岁——”许莼话音顿了顿,感觉似乎偏移重点了,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来泳池了?你监视我?”
裴映洲低眸示意:“走廊和门窗装了红外感应,夜里有人会报警。”
“……”
许莼没多想,只是不服气地冲他哼了一声,背过身,不理他了。
静默几秒,身后传来一声:“照顾不周是我不好,明天立刻让人给你换床。”
然后,她听见轻微的脚步声离开。
超大的无边泳池与远处夜景衔接,融为一体,在寂静深夜里,有一种水天相连的错觉。
许莼坐到泳池边的躺椅上,戴上耳机听音乐,翘着脚哼歌。
手机震动,她以为是妈妈的消息,还想着飞机落地前已经打过视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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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一看,发现是方韫,问她睡没睡。
她回:【没。你怎么也没睡?】
方韫:【咖啡喝太多了,本来还以为今晚会和你彻夜庆祝终得自由……】
许莼:【都怪裴映洲!】
方韫没再回,直接打了视频过来。
“你这是在哪?”方韫拿近手机看她周围的背景。
许莼转动镜头给她看,“他家。泳池边。”
方韫趴在床上,敷着厚厚的精华面膜,“计划失败,你准备怎么办?”
许莼:“NeverGiveUp!”
方韫控制着表情笑出声,“一生倔强的美丽女人。”
“不过话说回来。”方韫拍拍脸上的精华液,“你那位裴叔叔那么帅,每天光看着那脸那身段都心情舒畅,你和他住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吧。”
“你是没经历过不能感同身受,就凭他管我这一点,再怎么看脸心情都舒畅不了。”许莼放低了声音嘀咕,“哪有自由自在的好,我在家被管腻了。”
方韫感慨地叹了口气。
顿了顿,忽然凑近手机镜头,说悄悄话似的:“话再说回来,宝贝,你这位裴叔叔的’裴’……是斯达集团的’裴’吗?”
许莼懵懵:“什么意思?我不知道,我家人只跟我说他的人品可靠,没说过他是做什么的。”
方韫思索着点头:“跟你们家有交集的,一定是那个‘裴’了。”
“哪个?”许莼不了解。
“康城裴家。斯达集团。”方韫撕下面膜,坐起来,“其实我也不十分了解,裴家那种权贵阶层,我家小生意接触不到,但多少听说过一点。大概就是,跟你外公家一样,半隐形的老钱家族。”
所谓半隐形是,处世低调,祖辈累积荫及后人的资产资源丰厚但不为公众所知。同时,拥有透明的的商业产业,譬如裴氏的斯达集团,商业版图庞大,涵盖业务广泛,总市值近万亿。
“你这位裴叔叔这么年轻,应该是斯达集团的继承人吧?”
“我不了解。不过看他晚上还那么忙,应该吧。”许莼对他的家世背景兴趣不大。
她只奇怪,爸爸怎么那么信任他,他那么年轻,是怎么和爸爸这样年纪的人成为老友的?而且,他居然也愿意替爸爸照顾她这种叛逆的小孩……不,她才不是小孩,她是大人!
她也没有叛逆,她只是超有自己的思想!
不过,裴映洲和爸爸不可能会有利益牵扯,但凡有一点不清楚的关联,爸爸都不可能把她交给对方。
或许是初回国的激动心情趋于平静了,舟车劳顿的身体终于感受到了疲惫,许莼挂断视频,在躺椅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但泳池边没有遮光,东方既白,光线干扰睡眠,她很快就醒了。
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里。
她揉揉眼睛,瘪着嘴角委委屈屈地抱着小毯子回了房间。
床也不想躺,干脆去洗漱了。昨天没看衣帽间,洗漱完,她抱着衣服推开衣帽间的门进去。
里面空间宽敞,有明显的分区设计,干干净净的像是在招手迎接她的物品。
许莼站在穿衣镜前换好衣服,没有丝毫留恋地转身出去。
此刻,手机时间,六点整。
这么早?
许莼勾了勾唇,戴上耳塞,打开音乐软件,找了一首死亡重金属摇滚,声音开到最大。
她拎着小音响缓缓走下楼梯。
4. 第 4 章
言叔在楼下,冲她微笑颔首,问好的声音淹没在音浪中。
许莼按了下暂停键,摘掉耳塞,笑眯眯问:“早啊,言叔。裴……他睡哪个房间?”
言叔弯唇,抬手示意:“右拐最后一间。”
许莼正要转身,又听见言叔开口:“不过……少爷已经起了,现在在健身房——左边第一间。”
许莼:“?”
“他起这么早?!”许莼震惊,昨天那么晚了还上楼看她,早上又起那么早,他又没有时差,这还是人类作息吗?
言叔笑说:“是,少爷的日常作息向来规律。”
许莼:“……”
“叫醒”计划就这么失败了?哼。
言叔问:“您早餐吃什么?中式还是西式?在楼上吃还是在楼下吃?”
“我喜欢中餐。”许莼失望地耷拉着眉眼,“就在楼下吧。”
言叔:“好的,明白。”
顿了顿,他继续说:“少爷习惯睡硬一些的床,家里常备的床垫S值小,是我考虑不周了,会立刻给您换。”
“……哦。”许莼腹诽,他什么奇怪的喜好,还有人喜欢睡硬床的?
每天起这么早的秘诀不会就是床太难睡吧?
许莼不甘心对他的第一闹就这样不了了之,她看了眼言叔和厨房正在准备餐食的厨师,问:“有耳塞吗?”
言叔:“有。您需要?”
许莼摇头,指了指他和厨师:“你们,戴上耳塞。”
-
健身房里,裴映洲正在跑步,他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沐浴在清晨霞光中,轮廓颀长秀逸。
竖放在跑步机上的手机屏幕里,声音喋喋不休。
“DI现在吧……对了,年初盛元是不是收购了DI一部分的股份,紧接着又组建了勃雅实验室,盛元这是要搞大事——”
声音停顿一霎,语调忽转,“不是我说,这位高老太太真太让人佩服了,翻看她过往几十年的履历,真是眼光长远,行动果决,做过的决策就没错过,而且还不固步自封,都这个年纪了,还干劲十足的开辟新赛道。”
裴映洲跑步的气息平稳,淡淡应声:“高总的确很有魄力。”
“不过话说回来。”石翊突然话锋一转,朝向一个完全不相干的方向,语气调侃,“你今天怎么还是起这么早?一大早就跟我聊工作完全不休息,你昨天领回去的小姑娘呢?让人独守空房?”
“胡说什么!”裴映洲按了按跑步机停下,低眸看向他,眉眼冷肃,“那是朋友家的小孩,托我照顾。”
石翊自知说错话,语气正经了点,“我错了我错了,不该开人家小姑娘玩笑。”
裴映洲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只是目光沉静锐利地盯着他。
石翊心虚地抠抠额角。
石翊是集团的高级VP,裴映洲的左膀右臂,更是他生活中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对他的了解可见一斑。
被他这个眼神盯着,石翊当然知道什么意思。
石翊也有晨练的习惯,此刻正在绕湖骑行,他叹了口气停下车,双手举起来做投降状,“好吧好吧,我承认,我只是太好奇你又是让于助去接,又是动用关系去找的人是谁了,才跟去熙平看了眼。”
“谁能想到一进去就看见你拦着一小姑娘说话,最后还把人领走了,你说你一个从来不近女色的和尚脑袋,对一个女孩这样,我能不趁机损你几句吗?没有针对人小姑娘的意思啊。”
顿了顿,他又想笑,“不过,什么朋友对你这么放心,把家里小孩儿交给你管?”
这时,聒噪的重金属乐声再次响起,由远及近,停在了健身房门外。手机里的说话声也被震耳的音浪掩盖住了。
裴映洲关停跑步机,说了句,“DI的事到公司再说,先这样。”便挂断了视频。
他从跑步机上下来,径直去开门,只看见门口放着一个小王子旅行箱音响。
始作俑者早已不见踪迹。
裴映洲弯腰把音响拿起来,找到按钮关掉,本来没想追究,可一抬头,看见言叔一脸左右为难的表情。
“怎么了?”他淡声问。
言叔欲言又止地示意了一下书房。
裴映洲顿了顿,迈步往书房去。
书房门没反锁。
他推开门,一眼就看见身穿淡青色连衣裙的女孩趴在他书桌前,手里拿着他的笔在写画着什么。
并没有因为他的推门而入受到打扰,她微垂着眉眼,坐在在明亮光线里,一张小脸白皙无暇,安静得像一只漂亮的瓷娃娃。
——如果忽略掉她眼底的狡黠的话。
裴映洲走上前,她立马警觉地用手盖住面前的东西。
但露出的边角可以看出是个相框。是放在他书桌上的那个相框。
她抬头,扬起下巴冲他做了一个挑衅的表情,反手将相框翻扣在桌面上,丢下笔,起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裴映洲看了眼她的背影,伸手拿起相框。
这张照片还是几年前妹妹过生日,堂弟拉着他一起拍的三人合照。
现在这张照片上的他,脸被涂抹成了一只表情惊恐欲哭的猫猫头。
旁边的空白处,画着一只表情凶巴巴,露出尖利牙齿作势要撕咬他的威风小猫……不对,额头上有个“王”,是威风的小老虎。
裴映洲的视线在照片上停留片刻,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相框表面是玻璃材质,涂抹的墨水一擦就掉,他顿了几秒,放下相框,转身出了书房。
许莼坐在餐厅探头往书房的方向瞄,只听见轻微关门声,没看见他往这边来。
许莼眨了眨眼,调整姿态坐好。
早餐端上来,用了清口的白粥,许莼品尝小馄饨,眼睛一下亮了,鲜美可口,她喜欢。
金丝烧卖也好吃,灌汤小笼也好吃,擂沙汤团糯糯也好吃。
许莼暗暗决定,等成功逃离,她一定要把这个厨师挖走。
许莼一碗小馄饨见底时,裴映洲才从容有度地出现在餐厅,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熨贴整齐的西装。
雅贵清绝,一丝不苟。
“早。”他声线温淡,简单打了声招呼,便坐下用早餐。
许莼缓缓搅动汤匙,抬眼观察他。
他慢条斯理地喝着粥,隽雅斯文的无框眼镜下,一双眉眼温沉疏淡,无波无澜。
这是当作了什么都没发生?
还是够能忍?
虽然像他这种辈分高的人处事稳重,但至少也该提醒一下,不要随便进他的书房之类的吧?
不过,或许还不到警告的程度,毕竟,她的声东击西之计也没有那么容易被发现。
或许是觉察到了她的视线,裴映洲抬眸看向她,“有事?”
许莼冷漠脸:“……没事。”
顿了顿,她转头看向言叔,“我想要一杯咖啡……加奶的,拿铁。”
言叔温和颔首:“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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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映洲声音温和沉缓,“倒时差要尽量少喝咖啡。”
管东管西!
许莼皱眉瞅他,“我现在要睡你有地方给我睡吗?”
裴映洲顿了顿,“抱歉,是我的过失。”
许莼轻哼一声,“都是因为你的固执,我都说了不用麻烦你,可你偏要照看我,好像你很会照看一样。”
她一本正经地细数在他家里的不如意,“你立秋都不吃西瓜,和我根本吃不到一起去;居然还爱睡硬床起得早,也和我睡不到一起去。所以,你趁早放我走。”
“你爱吃什么就让言叔准备,床已经在给你换了。”裴映洲顿了一下,纠正,“这是属于生活习惯不同,不可以用‘睡不到一起去’来形容。”
“本来就是吃不到一起去睡不到一起去。”许莼皱眉看他,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裴映洲默了一瞬。
算了,理解,她在国外长大,日常交流没有问题,但有些语境中不常用的、带歧义的词句和俗语不会了解的那么的精确。
他停顿几秒,转了话题,开口的语气平淡:“今天有什么安排?”
许莼扬起下巴,一扭头:“干嘛要告诉你。”
眼角眉梢都是骄纵,确实像那只脑袋上顶着“王”的小老虎,故作骄横,可眼睛里还是透出了稚嫩,就是一只还没学会怎么称霸山林的幼虎崽子,心思都在脸上。
裴映洲看着她,也不恼,又问:“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小虎崽继续骄横:“超级多!”
裴映洲点点头,交代:“你有什么需要就直接跟言叔说,他会去办。我等会儿要去公司,如果有事就打我的电话,你应该知道我的号码。”
回国前,爸爸确实给过她裴映洲的号码,但她为了不让对方联系到自己,在飞机落地前就把他拉黑了。
暂时还没有把他从黑名单放出来的想法。
许莼放下汤匙,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感情的微笑弧度,“好吧,那就祝裴叔叔工作顺利了。”
然后,起身上楼,顺便拿走了她的小音响。
对于她突然的礼貌,裴映洲顿了一下,但也没多想,轻轻摇了摇头,继续早餐。
-
吃完早餐,裴映洲便出门了,早上还有个会要开。
在去公司的路上,收到言叔的消息,说床已经换好了,软度她很满意。
裴映洲嘱咐,如果她休息了,楼上一定要留人留意着,避免出意外。
早上的会主要是讨论一个新项目的提案,之前的会议有简单提过,裴映洲看了递来的资料,他做了批注,准备在会上着重讨论。
会议开始后,于特助把复印好的资料分发给与会人员,众人的神色有些不太对劲,还有窃窃私语声传出来。
裴映洲抬眸扫视,沉声问:“有什么问题?”
众人纷纷摇头:“没,没问题。”
“好,那继续开会。”
裴映洲翻开资料,忽然顿了一下。
他做的批注旁画着一只戴眼镜、穿西装打领带的……小猫,小猫一脸神气的叉着腰,头顶浮着一个对话气泡,里面的字,很明显是模仿了他的字体——
“本喵的威严不容侵犯!侵犯者开除!”
裴映洲:“……”
众人观察着总裁的反应,鸦雀无声,会议室里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三秒后,裴映洲面不改色开口:“家里小朋友调皮,见笑了。”
5. 第 5 章
于特助感觉自己额角直冒汗,原来裴总不知道资料里有涂画吗?
他从裴总那里拿资料时看见,他以为裴总是知道的,当时他还确认了一句:“就这样直接复印吗?”
裴总头都没抬,只“嗯”了一声。
他想,老板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所以就直接安排下去了。
裴总家里的小朋友……昨天到了裴总住处的,不会是那位他在机场没接到的许小姐吧?
于特助有直觉,有这位大小姐在,以后的日子,必然“惊喜”不断。
-
会议持续了四个小时。
结束后,裴映洲回办公室,没多久,石翊进来了。
聊完工作上的正事,石翊随手拿起放在他办公桌上的那份资料,表情骤然严肃:“你们家是哪个小朋友要起义推翻你?需不需要我出手替你扼杀?”
“……”
裴映洲无语地睇他一眼。
石翊没忍住,笑出了声。
在裴家年轻一辈中,裴映洲无疑是最有能力的,几年前的那场“家族震荡”,裴映洲在其中的手段和魄力众人有目共睹,可谓扶大厦之将倾。
他过分的老成持重,性情又沉默内敛,再加上不算平凡的经历,使得他在裴家的小辈眼里是十足的冷峻威严。
小辈们对他既崇拜又发怵,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更别说跑去乱动他的文件了。
石翊猜到了最有可能是谁的杰作,但就是想揶揄他几句。
“没想到狮王也有爆改小猫咪的一天。”石翊笑得仰躺到椅子上,看着那幅杰作,“你别说,她的字和你的真像,不仔细看可以以假乱真了。”
裴映洲看着工作电脑的屏幕,眼皮都没抬,随口说:“她从小练习书画,会模仿字体,不奇怪。”
“不过,你家这位小朋友是真能闯祸,哪里都敢乱画啊。”石翊翻着资料,啧啧两声。
“真爱闯祸就不会只是画在这份内部资料上了。”裴映洲抬眸,“我书房的重要文件不少,这份是压在下面的。”
“你是说她没动上面的重要文件,单单挑了一份不重要的对内会议资料。故意搞恶作剧,但是也注意了分寸,既捉弄了又没有造成过分的损失?”
石翊揶揄他,“我们喵总还真是明察秋毫。”
裴映洲抬眸看他一眼。
石翊无语地点点头,做了一个“我闭嘴”的动作,同时回给他一个“你无趣”的眼神。
-
被盖章为调皮但知轻重的小朋友本人,刚刚补完觉起床。
洗漱完,她给方韫发消息约定见面时间。
然后,换了套衣服。
一套汉服,宋式交领襦裙。
许莼喜欢汉服,请了汉服设计大师秦汉芝为她量体定制了许多套,都是精致却不繁复的日常制式,穿着不会影响日常的行动。
今天没有造型师帮她弄头发,她只简单的编成辫子,随手用发饰固定。
早餐时是故意跟裴映洲作对才说需要超级多东西,但其实日常用品准备的很齐全,床换过之后,也就没有什么其他需要了。
许莼坐在镜子前,手指抵着脸颊思索,要点什么东西找他麻烦呢?
方韫发来消息:【我去接你?】
许莼想了想,回她:【不用。】
许莼:【我去接你。】
许莼走出房间,言叔和一位用人阿姨在外面,像是特意守在这里的。
见她出来,两人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身衣服,两人只知道是汉服,视觉上,整体色系是深蓝点缀着绿棕刺绣,穿在许小姐身上,像灵动神秘的小魔女,明艳中带着点娇憨,好看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言叔先回神,忙迎上来问:“许小姐要出门?”
许莼点头。
言叔:“那我去给您准备车。”
许莼弯弯唇,开口说:“你先帮我打给裴叔叔,我有事找他。”
“好的。”言叔拿出手机拨电话。
许莼往客厅去。
二楼的客厅不似楼下的客厅正式,装饰上以舒适为主,看得出来在此之前这里似乎只是主人的日常起居区,不用来会客,沙发倒是和楼下的一样的。
她坐到沙发上。
电话已经接通了,言叔把手机交给给许莼。
“裴叔叔。”她有礼貌但没有任何感情地对着手机叫了一声。
“嗯。”听筒传来他的回应,声音低低沉沉的,“有事?”
许莼试图从他的声音中分辨出他的情绪,奈何听不出任何不对劲。
她没着急说话,静默着,想看看他会不会提起文件被她乱涂的事,可他的反应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只以为通话出问题了,低沉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许莼?”
难道是她的声东击西被他发现并破解了?
真讨厌!
许莼手指缠自己的头发玩,语气娇纵:“我要出门。我要你现在用的那台车。”
“好。”裴映洲没有犹疑,“我让司机回去接你。”
“我不要你的司机。”许莼挑剔地皱了皱眉,她记得昨晚裴映洲带她回来,坐驾驶位的是位男司机,“我要司机是女孩子。”
裴映洲迟疑一瞬。
“没有女孩子吗?”见他没有刚才那么干脆的出声答应,许莼接上,“男的也可以,但我要长得帅并且有八块腹肌的双开门年轻男司机。”
“……”
裴映洲按了按眉心,“我会安排。”
许莼看了眼时间,“二十分钟后,如果司机还没到的话——”
她适时的停顿一下,紧接着颇具威胁意味的轻哼一声,挂断了电话。
谈判威胁,就是要话说一半,留白给对方想象,才更有威慑力。
许莼在心里夸赞自己:我真厉害!
裴映洲看着恢复到主界面的手机屏幕,轻轻摇了摇头。
-
许莼闲闲地坐在沙发上,用手机秒表记着时间。
言叔站在一旁,仔细打量起这位许小姐今天的穿着。
布料和刺绣都是上乘,点缀用的珍珠品质也是极品,发饰上的花瓣是用上好的青玉翡翠和金丝镶嵌而成,细腻考究,打理起来必然也须细致讲究。
言叔心里想着,家里也没有人穿过中式服饰,没有打理这类衣物及首饰的经验,许小姐喜欢穿戴的话,看来他须得专门和寇女士请教一下,再着重安排日后许小姐的汉服打理问题了。少爷重视的客人,不能怠慢了。
二十分钟后,言叔过来说,司机到了。
许莼拎着包起身下楼,心里想着,这么短的时间,他找不到女孩子,能找到双开门大帅哥吗?
都不行的话,他到底要怎么让她满意?
电梯到车库,言叔引着许莼走出来,黑色迈巴赫普尔曼停靠在最近的位置。
车边站着一个穿黑西装戴白手套的女性司机,见她过来,伸手拉开后座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许莼顿了顿,在心里凶狠地哼了裴映洲一声,才坐进车里。
言叔温和地弯腰,恭敬说:“许小姐玩得开心。”
许莼轻点了一下头,言叔直起身关车门,站在原地目送车子离开后才返回。
许莼报了方韫的地址,先去接她。
车子在路上平稳行驶,许莼看了眼司机,开口问:“你也是裴映洲的司机吗?”
司机温声答:“不是。我是小裴总的司机。”
“……小裴总?”许莼疑惑。
司机说:“是二小姐。”
“是裴映洲的?”
“妹妹。”司机答。
许莼轻点头。
他还有妹妹?应该是他书桌上那张照片里的人吧。
接到方韫,出发去博物馆。
许莼把博物馆列为必去的地点,并不全是因为她就读的专业,主要是因为爷爷的话。
很小的时候,她觉得参观博物馆好无聊,一堆瓶瓶罐罐有什么好看的,家里不是也有么。
爷爷跟她说,博物馆记录着一座城市的前世今生,你想了解一个城市,就要先从它的博物馆开始。
时间久远,她已经忘记爷爷说这句话的具体场景了,可她就是把这句话记了下来。
后来,她也找到了博物馆的有趣之处。
许莼有片刻失神,好想爷爷。
“到了。”方韫指了指窗外,一座造型别致的建筑跃然眼前。
许莼惊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算少的了。”方韫说,“虽然今天是工作日,但现在是暑假。”
“好吧。”
车子停稳后,车门拉开,许莼一只脚刚踏出车门,又像被烫到了似的猛地缩回,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外面怎么会这么热?不是立秋了吗?”
方韫好笑地看着她,“现在是八月份啊,谁告诉你立秋就不热了?”
“书上呀,小说、散文都有写。”许莼一脸理所当然,“立秋是秋天的起始,天气会变凉,虽然后面还有处暑,过了才会真正结束酷暑,但立秋了,也会有凉风。”
而且,寇妈也说过,立秋吃西瓜的习俗形成就是因为,立秋后湿度下降,但天气凉了,寒性瓜果又不能多吃,所以古人会在立秋前一晚多吃西瓜防秋燥,立秋后就不吃了,久而久之形成的这一习俗。
她想到了温度变化或许不会太大,可至少也要有点凉吧?
方韫:“……”
方韫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解释,她扶了扶额,“你在国外的时候,立秋过后天气就凉了吗?”
“立秋是我国才有的节气,国外当然不准确,气候类型都不一样的。”许莼振振有词。
方韫:“……”
许莼:“……?”
两人对视着,一时无言。
车内静默片刻,许莼靠到椅背上,双目失神:“所以其实文学作品里的描写都只是一种意象的表达,是我信息茧房了?”
“……”
方韫按捺住想要点头的脑袋,不忍心给她已碎的滤镜再添裂痕。
许莼耷拉下嘴角:“那我特地赶在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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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想趁凉爽出去玩又算什么?”
“算你不食人间烟火。”方韫戳戳她的嘴角,“好了我的大小姐,下车吧,进馆就不热了。”
场馆区域多,许莼和方韫走走停停,用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参观完。
天气热,许莼也不想去室外的景点逛,先前做的游玩计划全部搁置,买了一堆博物馆文创出来,直接去了顶奢酒店的水疗中心做SPA。
躺在水疗床上,嗅着浅淡的橙花香氛,许莼轻轻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方韫也微阖着眼,懒懒的,“你让司机走了,等会儿怎么回去?”
“那是他妹妹的司机。”她没想给除他之外的人找麻烦,许莼闭着眼,语速缓慢,“回不去更好,我不想回去。”
“反正你那位裴叔叔也不会不管你的。”方韫轻吐一口气,“对了,明天我就不能陪你了。”
“为什么?”许莼睁开眼睛,偏头看她。
方韫声音恹恹:“被我爸妈安排了相亲。”
“……啊?”许莼半张着嘴有点反应不过来,这个词确实离她的生活很遥远,不过,以方韫大她几岁的年纪,被父母安排相亲,在国内似乎是普遍情况?她在网上有看到过帖子。
她看着方韫,“你不想去?”
方韫两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谁会想?”
许莼:“不可以拒绝吗?”
“不可以……我爸妈经济制裁我,你也知道我那个工作室现在压根没赚钱,甚至还倒贴,全靠父母接济。”
方韫停顿一霎,转头看她,“哎你家里人用零花钱制裁过你吗?你都是怎么破局的?”
“我没有零花钱。”许莼停顿一下,解释说,“也不能这么说……我有妈妈和外公外婆的副卡,但一般用不到,经济制裁行不通的。”
方韫看着她,“怎么说?”
许莼抿唇。
除了长辈给的零花,她的个人成长资金,是写进familyoffice的家族后代培养规划里的,不直接经长辈的手,由familyoffice分配和管理,入她账户,受法律保护,不是简单的一句话就可以更改的。
再说了,她的这些小叛逆也不至于大动干戈的更改受益人,而且她自己的理财投资和其他收益也不在少数。
但这些,不太好细说。
许莼眨巴了下眼睛,看着她:“你喜欢玩的那款游戏,我从妈妈那里看到过,所以,之前有跟着投了点钱。”
方韫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安静微笑脸:“你是说,我每次充的钱也会流向你的口袋?”
许莼:“呃……”
方韫手一抬,“好了不用说了,给我账号充十万钻我就原谅你。”
“好,给你充。”许莼不由得笑了一下。
方韫瞅她一眼,“不过话说回来啊,你爸妈不能经济制裁你,你各方面还受到限制,你是怎么被制裁的?”
“他们是我的至亲啊。”许莼闭上眼,声音轻缓,“就凭这层关系,还制裁不了我?”
其实,她小时候,父母并没有这样管束她,对她很是开明。是自从那场意外灾难之后,爸爸妈妈心有余悸,对她的准则就变成了“可以做任何自己喜欢的事情,但不可以离开父母的视线”。
准许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听起来似乎并没有约束她什么,可后半句在无形中限制了她很多——
她任何时候都不可以反锁房门,不可以单独出门,甚至都读大学了,妈妈还经常要求陪她睡,她上学也还是被每天接送,她更是从来没有和好朋友单独出去旅游过,还有研学、毕业旅行。
现在好不容易回国了,也不在外婆外公居住的城市,她刚以为要自由了,来了个裴叔叔。
她的智能手表是特别定制的蜂窝版,登陆的是妈妈的备用手机账号,健康监测和GPS数据实时传输到妈妈的手机上。
临回国前,账号密码给了裴映洲,但她在飞机落地前就已经退出登陆并关机了,她还特意视频跟妈妈说手表坏了。
可还是被他找到。
前功尽弃。
想到裴映洲,许莼又耷拉下嘴角。
方韫长叹一口气,笑说:“有爱又有钱如你,也有烦恼,我心里平衡了。”
两个人都没心情再去别的地方折腾了,在酒店吃完晚餐,去了顶层的酒吧。
点了两杯鸡尾酒在露台静坐。
这个时间,康城的夜生活刚刚开始,酒吧氛围正好。音乐悠扬轻缓,让人不由得惬意放松。
许莼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方韫聊着天,边数着海光大楼的钟声,每十五分钟敲一次,在它最后一次敲响时,正好十点。
“你门禁时间到了,还不回去?”方韫咬着吸管憋笑。
许莼扬起眉梢,“我偏不按时回去,他能怎样。”
方韫好笑地摇头,“就挣扎——”
她话音还未落,目光落在许莼身后的方向顿住,眼神由惊讶变成难以置信。
许莼疑惑,转头看过去。
裴映洲正穿过酒吧,往这边走来。
6. 第 6 章
他仍是早上那一身西装,一整天过去,也依旧熨贴挺括,戴着不加任何修饰的无框眼镜,斯文隽雅中透着冷峻威严。
整个气质和酒吧的氛围格格不入。
明明还是一样遗世而独立的绝佳气度,可许莼现在就是看不顺眼他。
杜甫都说了,“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他就该独自幽居,不问世事,更不该管什么朋友家小孩这种红尘俗事。
可他偏要管,所以结果就是,他现在一点都不绝代了。
诗圣的话怎么会错呢?
许莼一秒切换娇纵难搞姿态,扭回脑袋不看他。
裴映洲走过来,冲方韫微微颔首,方韫有点尴尬,忙扯开唇角点头笑笑。
裴映洲垂眸看向一见到他就开始闹脾气的小老虎,低声开口:“时间不早了,该回家了。”
许莼皱眉瞅他。
还以为他最多打个电话过来催,没想到他又直接找过来了,而且才刚过十点他就来了,显然不是到了门禁时间发现她没回来才出来找的,是还没到十点就出发来找她了。
他这是预判了她不会回去,准时来逮她的呀。
那可就不能怪她了……
“你对我动了小人之心,哼!”许莼抱起手臂,一扭脸。
方韫一下睁大眼睛,无意识地后撤耸起肩膀,震惊的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满脑子都是:“这是我可以免费听的吗?”
她耷拉着嘴角,一副气恼又委屈的模样,像是真受了多大欺负似的。
裴映洲默了两秒,低声问:“这话,怎么说?”
许莼指了指他的腕表,“你自己看,现在才十点零三分,你是怎么三分钟之内从家到这里抓我的?你提前出门,就是提前给我定罪了,不管我之后会不会犯罪,你提前定罪就是你的错,就是你小人之心!”
她双臂抱胸,娇纵又任性:“我才不要和小人走!”
裴映洲:“……”
“你让司机走了。”裴映洲平静解释,“我只是来接你。”
“借口!司机走了,你没有想过我会打车,你也没有打电话问我,就是提前给我定罪了。”许莼理不直但气很壮。
裴映洲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缓缓点头:“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
许莼顿了一下,不由得看他一眼。
他眉眼沉静无澜,甚至带了丝宽容,和往常一样,声音也是温温沉沉的。
这人怎么这样?
正常不应该是斥责她无理取闹,或者严肃告诫她不要闹了不然告家长吗?然后她才能和他大吵一架,借机搬走呀。
他不正常!
许莼梗了几秒,看样子今晚再挣扎也是无果了,她哼了一声,梗着脖子回了句:“你最好是真心道歉的。”
然后拎起包,起身径直往外走,下楼。
-
把方韫送回家后,车里只剩裴映洲和许莼,安静得像是空气凝固了。
许莼靠在椅背上歪头看着窗外。
细细一弯新月悬挂在高楼的缝隙里,与城市的霓虹相比,倒显得黯淡了。
她转头看一眼裴映洲。
他双腿交叠靠着椅背,手肘撑在车窗边,手指虚拢着,撑着脸,似乎睡着了。
许莼发现,这种简单到极致的无框眼镜与他的气质真的很适配,将他身上那种成熟年上的主导者掌控感衬托的淋漓尽致。
俗称……主人感。
但是,还是那句话——
卿本佳人,奈何与她爸义薄云天?
许莼收回视线,也阖上眼睛,刚想放空一会儿,手机响了。
她叹一口气,拿出手机,看见是外婆,她赶忙坐好,接通视频。
有时差,外婆那里才早上六点多,但她已经神采奕奕的坐在餐桌前吃早饭了。
外婆不喜欢繁复的装饰,日常穿搭是低饱和色系的衬衫西装,高定工坊的量体定制,简约却不失设计感。
泛白的短发打理得柔顺蓬松,鼻梁上一副带链条的银丝眼镜更是衬出优雅睿智,举手抬眸间的气场比Miranda还要足。
“外婆。”许莼无意识地想撒娇。
高蕴棠听到她的语调,抬了下眉毛,“怎么,国内不好玩,还是想家了?”
“国内超级好玩,而且哪有大人才离家两天就想家的。”许莼嘴硬,“只是康城太热了。”
高蕴棠勾唇笑笑,也不拆穿她,扶了扶鼻梁上的银丝链条眼镜,问她:“这么晚还没回去,去哪玩了?”
“博物馆。”许莼挑挑眉毛,眼角眉梢透着机灵劲儿,“盛元联合博物馆开发的AR古籍互动展,我也参观体验了一下。”
高蕴棠知道她的小心思,由着她,点头笑:“嗯,夸夸你。”
“过奖啦。”许莼眉飞色舞,声调都仿佛带着波浪号,“都是外婆和盛元员工的功劳。”
盛元主要有三大主营业务,其中就包括创新型科技业务,最初与博物馆合作推动古籍内容AI转化就是许莼提出的想法,包括后来的AR互动展,都是她的建议。
高蕴棠并没有将她的想法当成小孩子随便说说,而是让她形成正式的书面报告交给自己,评估之后正式展开推进这一项目。后来在项目开展期间,也让许莼远程参与了部分工作以及决策。
“可以得意。”高蕴棠轻轻摇了摇头,“跟你外公说话吧,我去接个电话。”
“好……“话音还没落,外公已经接过手机。
“小阿崝。”外公叫她的小名。
许莼的小名叫元崝。
“许莼”这个名字是爸爸取的,爸爸从事外交工作,当时人在国外,莼是取自“莼鲈之思”。
爷爷身居高位,要求后辈低调,子女随母姓,取名也尽量低调。爸爸随奶奶的姓,名字也取的随便,叫纪和。许莼也随妈妈的姓,莼这个字虽普通,却也寄托了情思。
但是在小名上,一家人还是慎之又慎的斟酌许久,尽可能的表达对她的美好祝愿。
元是第一的、居首位的意思,崝是高峻、突出,不平凡、不寻常。元崝这个名字是希望她超绝突出,卓越不凡,第一高峻。
小时候的许莼一度以为,人都是要跟随妈妈的姓氏的,可得知妈妈是跟着外公姓许,她疑惑了。
后来才知道,妈妈跟外公姓许,是为了接手许氏的君迈时,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然,外公家那些旁支老古董,必然要借机发难。
外公和外婆不同,外公是继承家族产业,不断开疆扩土而有如今的君迈集团,所以旁系复杂。外婆原是大学老师,后来自己创业发展而成现在的盛元集团。
要说敬佩,许莼还是最敬佩高女士的。当然也很爱外公啦。
但是,她和外公还有“账”没算清楚——
“外公,我还在生你的气。”许莼耷拉着嘴角闹脾气。
外公一向溺爱她,从小到大,她说什么外公都答应,还总是帮着她和爸妈外婆作对,但是在回国这件事上,外公竟然选择站爸妈外婆。
当她说,在国内也可以让用人阿姨照顾自己的时候,外公竟然拆穿她:“你确定你会听用人阿姨的话?”
许莼被堵得哑口无言。
“阿崝,外公是站你这边的。”外公好声好气哄她,“但是你知道的,外公要听你外婆的话,你外婆和你妈妈是一个阵营的,我们两个势单力薄,斗不过她们,所以,我们只能先韬光养晦,等待厚积薄发。”
“……”
许莼无语:“外公,我三岁生日已经过去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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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许清珩又说:“那等外公外婆回国了,就立刻接你回旸城,然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许莼拆穿:“外公,你在对我用‘缓兵之计’。”
许清珩大笑:“我们阿崝就是第一聪明,汉语进步真快,缓兵之计都知道了。”
许莼扶额。
也就是和外公撒撒娇,许莼倒没有真的生外公的气,在这种大人视角里“为她好”的事情上,大人的立场就是会统一,无法撼动。
和外公闲聊了一会儿,快到家时才挂断视频,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活动活动脖子,她转头看一眼裴映洲,他仍闭着眼睛,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似的。
许莼皱起脸无声地冲他做了个凶巴巴的表情,扭头看向窗外。
裴映洲有感应似的缓缓睁开眼,唇角微微动了一下,轻轻摇头。
-
许莼睡得晚,起得也晚,第二天起床时,已经十点多了。
她给方韫发消息问相亲如何了,方韫回了句,跟父母一起正在去的路上。
许莼放下手机,洗漱完吃了个早午餐。
许莼这时候才知道,因为裴映洲喜静,言叔和其他用人不住这里,他把这套房子的楼下那层买下了作为保姆房,电梯也打通了,上下方便。许莼饭后没有别的需要,他们就先下去了。
许莼活动活动手指,开始搞事情。
她又把小音响找出来,抱着下楼走到裴映洲的房间门口。
其实,她有点犹豫,这样随便进别人的房间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但转念一想,她就是要不礼貌,要惹他厌烦,让他忍无可忍把她赶走呀。
如此想着,她再无心理负担,轻轻拧动门把手,推开门。
他的房间和外面的整体设计风格是一致的,但装饰的物品很少,色彩也更单一简洁。
一个人的日常生活痕迹最能看出这个人的性格,很显然,他这个人很……
许莼想了想形容词。
——寡淡。
对,寡淡。
一看就让人觉得他这个人没什么生活情趣。
虽然,他原先应该不是住在这个房间里的,是为了她住进来,他才搬到楼下这个房间住的,但生活物品肯定还是他以前常用的。
所以这个判断,也不会有太大差错。
许莼在他房间转了一圈,把小音响放在地板上,用脚往里推推,推到他床下。
她满意地拍拍手,转身离开他的房间。
-
裴映洲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问了言叔她今天的情况。
言叔说,她没有出门,只是让人把她房间的床单被单和窗帘全换了,二楼的装饰、花瓶和鲜花也换成了她的喜好,晚饭后,她抱着电脑在泳池边躺了一会儿,现在应该已经睡下了。
裴映洲点点头,回了房间。
裴映洲曾经的经历养成的习惯,睡眠浅,现在许莼被托付给自己照顾,他睡觉更是警觉,担心她夜里跑出去弄伤自己。
深夜万籁俱寂,裴映洲陷入睡眠不久,忽然一阵高昂刺耳的闹钟铃声响起,裴映洲猛地惊醒。
声音是从床下传来的,他伸手打开台灯,俯身从床下够出一个音响。
一个熟悉的小音响。
他摇头轻叹了口气,把音响关掉,一抬头,猛地顿住——
台灯的灯罩内趴着一条细长的蛇。
他放缓呼吸,拿起眼镜戴上,下床靠近台灯,那条蛇一动不动。
裴映洲仔细一看,那条蛇是用画笔画在灯罩里侧的,灯一打开,灯罩映出来的蛇影,栩栩如生。
裴映洲:“……”
裴映洲:“…………”
在台灯前静默片刻,他忽地笑出了声。
7. 第 7 章
第二天,许莼特意起了个大早,跑下楼,裴映洲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看见她,他轻颔首:“早。”
神清气爽,精神饱满,依然是一副沉静无澜,斯文雅贵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许莼迟疑着应了声:“……早。”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言叔把餐具摆到她面前。
许莼捧起杯子,抿一口牛奶,缓缓咽下去,抬着眼观察他。
这几天见他,他都是穿这种西装三件套,沉闷冷肃的深色系,从面料和设计剪裁上看,并不是市面上一些奢牌的高定,应该是出自SavileRow上那几家高定世袭工坊。
外公的西装也是那几家老店定制,老派绅士的作派。
那么……也可以理解?
平时体面威严惯了,肯定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被一条假蛇吓到魂飞魄散的模样。
老古董最好面子了。
可他是怎么做到面对她这个始作俑者,还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的?
或许只是表面如此,说不定心里已经七窍生烟了。
那他好能忍。
看来,得加码。
面对面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她的小动作,裴映洲尽收眼底,他知道她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稚嫩的小老虎,小心思都写在脸上。
终于,她没了耐心,撇开脑袋轻轻哼一声。
裴映洲抬眸看她一眼,忽然觉得她很像微信里那个“右哼哼”的小黄脸表情包。
他放下餐具,盛了一碗红菌汤放到她面前。
许莼瞥一眼,汤色鲜红漂亮,她抬手推远那碗汤,“右哼哼”挑剔:“这种颜色,我才不要喝,谁知道你是不是趁机用毒蘑菇害我。”
裴映洲轻轻摇了摇头,没说什么,随她了。
言叔温声开口:“许小姐尝尝这盅燕窝,特地为您炖的。”
许莼瞥一眼那盅燕窝,她嘴巴挑剔,不爱吃常见的清炖,或加入冰糖雪梨、牛奶的甜食燕窝,只吃得下寇妈用新鲜菌菇汤炖煮的,但寇妈的炖法是根据她的口味次次调制而成,外面自然没有。
不过,许莼还是看在言叔的面子上拿起汤匙尝了一口,不禁怔住。
这个味道,和寇妈做的几乎一样,她不由得看向言叔。
言叔笑说:“是根据寇女士给的食谱做的,不知道合不合许小姐的口味。”
“……寇妈什么时候给你的食谱?”许莼惊讶。
言叔:“昨天。关于您剩下的行李托运交接的安排,还有您日常的喜好,寇女士都交代了,您放心。”
?
放心什么?
她怎么放心?
许莼懵懵地看着言叔,言叔笑得一脸温儒慈祥,让人狠不下心怪他,那就只能怪裴映洲了。
当然要怪裴映洲,言叔是他的管家,做什么,必然都是得到他的授意的。寇妈把她的喜好全盘托出,那裴映洲肯定也都知道了。
表现得很宽容不在意,其实暗地里已经把她打探清楚了。
敌暗我明,她还怎么赢?
许莼转头瞪一眼裴映洲,“你怎么这样。”
裴映洲动了下眉梢,似乎不解:“我哪样?”
许莼哼一声,控诉他的罪行:“你笑里藏刀绵里藏针,欺世盗名不择手段,阳奉阴违别有用心,偷偷摸摸鬼鬼祟祟!”
“……”
裴映洲低眸轻笑一声,缓缓点头,“成语用得不错。”
许莼对此评价:“口蜜腹剑心怀叵测!”
他并不恼,甚至又弯了弯唇角,镜片下的眼睛沉黑。
裴映洲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一张小脸气鼓鼓,眉眼骄纵又娇气,受了大委屈似的,果然像只啊呜啊呜要咬人的小虎崽,不惹人厌,倒是很可爱。
小孩子脾气。
他移开目光,视线垂落在她面前的餐食上,沉静开口:“还有一个成语叫,知己知彼。”
许莼:“……?”
就说他是居心不良吧!暗地打探她的喜好,才不是为了让她住得舒服,果然是为了知己知彼,让她百战百怠!
还以为他真的宠辱不惊超然物外,原来早在暗度陈仓了。
心机深沉的老古董!
许莼本想反驳不用他告诉,她知道什么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她不能说,她也读过兵法的。
她现在要静不露机,乘其不备,再给他“致命”一击。
许莼呼出一口气,梗着脖子僵僵回了一个字:“哦。”
“慢吃。”裴映洲起身,“我去公司。”
许莼故意不理他,他也不在意,转身离开餐厅。
言叔跟上去送他,走远,才低声开口:“映洲今天心情不错。”
言叔是看着裴映洲长大的,私底下,一直是叫他的名字,裴映洲牵了牵唇角,没说话。
言叔把要带走的文件递过去,“许小姐是真讨人喜欢,她来这几天,家里热闹不少。许小姐对我们也客气,想来家教是很好的,就是爱跟你闹。”
言叔笑,“你今天倒是肯陪她闹,说什么知己知彼的逗她,许小姐要当真了。”
裴映洲没多说,只是嘱咐:“照顾好她。”顿了顿,又说,“她的音响,还给她。”
言叔点头:“好。”
-
虽然生气,但许莼的食欲还是一样好,一盅燕窝下肚,又吃了几块点心。
从餐厅起身上楼时,言叔拿着音响走过来,恭恭敬敬地说:“音响给您放在楼上。”
“……哦。”许莼应一声,顿了顿,开口道,“我想去裴叔叔的书房找几本书看,等会你陪我去吧。”
言叔温和颔首:“好。”
回房间小憩一会儿,许莼下楼去裴映洲的书房。
这是第二次进他的书房,上次只顾着画小人,没来得及仔细看。
他的书房很宽敞,兼具工作学习和会客的功能,满墙的书架,摆满了书籍,仔细看,应该是按照类型做了分类。
在书架前踱步,许莼随口闲聊似的问:“裴叔叔平时都看什么书?”
言叔示意书架,“少爷看的比较杂,经济管理、历史哲学、自然科学之类的,都看一些。”
“哦。”许莼腹诽几句无趣,扫视着书架,又接着问,“他从小就这么……热爱读书吗?”
言叔眼神微动,像是陷入了回忆一般缓声说:“少爷小时候其实没那么爱读书,只是需要读便读了,他也不像同龄的孩子爱打游戏,说起来…没什么爱好,也从来没有叛逆,除了那次……”
言叔止住了话音,许莼追问:“哪次?”
言叔不答了,只笑着说:“许小姐想知道可以问少爷,他会愿意告诉您的。”
谁要问他。
问他了岂不是当着他的面在进行“知己知彼”事项了,问言叔,虽然他也会知道她打听过,但不当着她的面,她就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自律,且没有爱好,这人看破红尘了?
许莼手指划过书架上的书,抽出一本翻开,又继续“闲聊”:“裴叔叔有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和不爱吃的?”
言叔答:“少爷不喝牛奶,不吃芹菜,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恶。”
“不喝牛奶……不吃芹菜……”许莼转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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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过敏吗?”
“不过敏,少爷不喜欢牛奶和芹菜的味道。”言叔说。
许莼嘀咕:“看不出来裴叔叔也挑食啊。”
言叔笑,“个人口味不同罢了。”
“放在小朋友身上是挑食,放在大人身上就是口味不同了。”许莼吐槽一句。
她小时候经常被指责挑食的。
她嘴巴挑剔,很多东西都不吃,爸爸从小受根正苗红的教育长大,就总教育她小朋友不可以挑食,妈妈就不一样,从来不会让她吃不爱吃的,会吩咐营养厨师改食谱菜单。
许莼眨眨眼问:“那裴叔叔小时候有没有因为挑食……因为口味不同,被爸爸妈妈骂过?”
言叔顿了顿,低声说:“先生夫人都忙,少爷小时候和他们一起吃饭的机会不多。”
是忙成什么样连一起吃饭的机会都没有啊?
妈妈爸爸,爷爷,外婆外公都很忙,可都还有时间陪她吃饭呢,也都熟知她的口味。
许莼把书放回书架,又抽出另一本,心思明显不在书上,在思考着怎样去问裴映洲的弱点。
许莼开口“闲聊”:“言叔,你是看着裴叔叔长大的吗?”
言叔顿了一顿,他每次听许小姐叫“裴叔叔”,都有些别扭,一直习惯不了,说起来,虽然少爷是比许小姐大了七八岁,可也远没到“叔叔”的程度。
不过,按照辈分来说,的确是该叫“叔叔”的,也没错。
他答:“是,我在裴家工作很多年了。”
许莼转头看他,“那你和他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言叔笑,“少爷重感情,对我们都很好。”
“重感情……”许莼一知半解,“重感情的意思是把感情看得很贵重?”
言叔点头:“是。重情重义。”
商人很少有真正重情重义重感情的,重感情意味着通常会情绪波动大,影响决策。越是成功的商人越是利益为先,最忌做情绪化的决策。
他看起来情绪那么稳定,也不像呀……
不过,也可能是她对“重感情”的理解有偏差。
许莼思索着,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哦对,他有没有女朋友……或者未婚妻?”
“没有。”说到这里,言叔叹了口气。
这个小插话过去,许莼继续套话:“你和他感情那么好,一定也很了解他了,有没有觉得他哪方面需要加强?”
“少爷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懂事。”言叔轻笑,“要说需要加强……还是少爷工作起来太拼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许莼:“……”
把优点当缺点说,言叔是进修过说话的技巧吗?
许莼扯了下唇角,不问了,言叔的嘴巴是真严,还总是夸夸,大概裴映洲在言叔心里是完美无缺的。
许莼又抽出一本书,对言叔说:“我可能还要很久,你先去忙吧,我不会乱动裴叔叔的工作文件的。”
言叔颔首:“有事您再叫我。”
许莼点点头。
待言叔离开,关上门,许莼把手里的书丢下,转身观察他的书房摆设。
在书桌前,许莼发现被他涂画的那个相框还在,他并没有擦掉图案。
许莼坐到椅子上,托腮,他很喜欢她的创作吗?
看来这种“手下留情”的闹腾方式并不能打动他,那她可就不留情面了。大不了成功搬走之后再赔给他一套新的。
许莼回房间把在文创店买的画笔拿下来,在他的书桌正中央创作了一副《虎虎踏猫图》。
并且,在他书房的所有家具和摆设上都画上了“嚣张虎虎”。
8. 第 8 章
许莼早上起得早,晚上很早就困了,睡得也早,没等到裴映洲回来看他的反应。
第二天又起很早跑下楼跟他吃早饭。
他仍是那副样子,看不出半分波澜,许莼这次选择直接挑衅。
“裴叔叔喜欢我送你的画吗?”她托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裴映洲顿了顿,镜片下的目光淡静,看着她沉缓开口:“很喜欢。”
强颜欢笑口是心非?
许莼眨眨眼,“是吗?为什么喜欢?”
“老虎是百兽之王,可以镇宅避凶。”裴映洲动了下眉梢,“尤其,你画的那么威猛。”
?
还变成奖励了?
好气。
许莼面无表情:“封建迷信。”
裴映洲低眸一笑,没有反驳她。
许莼想冲他哼一声,又忍住了,她还要进行“连环计”,现在不能闹得太明显。
裴映洲用完早餐,准备起身离开时,许莼幽幽开口了——
“裴叔叔。”
裴映洲抬眸,应了声:“嗯。”
她手臂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看着他,目光清澈:“今天你陪我玩吧。”
裴映洲看着她的眼睛,顿了一下,“我今天有工作,你想去哪里玩,让言叔陪你。”
“不要。”她一扭头,眉眼娇纵,“我就要你陪我。”
“我要工作。”裴映洲声调沉缓耐心。
许莼缠定他了,“那我跟你一起去工作。”
裴映洲:“不方便。”
许莼一副不讲道理的任性模样,“我不管,反正你不带我我就在后面追车,超速,追尾,大闹你公司。”
甚至怕自己看起来不够横,她还把下巴抬得高高的,斜睨着他。
就这样对视了片刻,裴映洲挪开视线,微微动了下唇角,终于松口,“好,带你去。”
许莼立马起身往楼上跑,“那你等等哦,我去换衣服。”
语调都不自觉地欢快雀跃了。
许莼换了件衣服,不紧不慢地化妆,看着时间晚了才下楼。
裴映洲正在客厅打电话,双腿交叠靠坐在沙发上,眉眼专注又严肃。
认真工作的老古董更无趣。
看见她下来,他站起身轻抬下巴示意出门。
许莼把包丢给他,转身进电梯。
裴映洲的目光在手里的粉色兔子趴趴包上停留两秒,拎着,迈步进电梯。
在车里的一路上,裴映洲都在打工作电话。
车子驶入斯达集团园区,驶向一栋几何相连的大厦,却没停在门前,而是往地下车库入口开去。
车子停稳,裴映洲的助理上前把车门拉开,许莼下车。
“往哪边走?”她看一眼裴映洲。
于特助赶忙引路,“许小姐这边请。”
许莼抬着下巴走在最前面,她与斯达毫无关系,却理直气壮的像董事长,傲娇又拽拽。
玻璃门倒映出一行人的身影,许莼瞥一眼跟在后面拎包的裴映洲,又嫌弃地看了眼他手里的粉色兔子包。
昨天让方韫帮她弄一个夸张点的包,没想到这么夸张,她都背不出去,裴映洲这种老古董居然能面不改色。
不愧是能做继承人的狠人。
唔,她也是做继承人的……不过,她可不是跟他一个路子的继承人,哼。
到裴映洲的办公室,许莼直接坐到他的办公椅上,靠着椅背惬意转动。
于特助看向裴映洲,裴映洲没说话,坐到了茶几前的沙发上。于特助会意,将移动电脑和要处理的文件资料拿到了茶几上。
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么迁就包容的吗?
许莼撇撇嘴角,真讨厌。
裴映洲垂眸处理工作,许莼托腮看着他发呆。
不多时,于特助敲门进来提醒,几个总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裴映洲点头,说了声去开会,便起身出去了。
许莼起身,在他办公室转了一圈。
装饰简洁。
一如既往他的风格。
来到茶几前,她弯腰看了看放在那的文件,没伸手去动,转而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平板。
是他的工作平板,没设密码。
许莼勾唇笑了起来。
-
裴映洲回来的时候,许莼仍乖乖待在办公室,没出去闯祸,只不过,拿着个小画笔在乱涂乱画。
——在认认真真地扮演捣蛋鬼。
茶几上、柜门上、电脑上……画着各种各样的狼狈小猫,有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有痛哭伏地求饶的、有瑟瑟发抖的。
并且,狼狈小猫的脑袋旁全都标注了名字——裴映洲。
裴映洲:“……”
听见声响,许莼回头看他,挑衅地扬了扬下巴。
裴映洲忽然有点想笑,他微微动了动唇角,波澜不兴地收回视线,坐到茶几前,继续工作。
?
又没反应?
许莼抱起手臂看着他,故意把笔丢到他脚边制造出声响,他只是俯身将笔捡起来放到茶几上,并没有其他反应。
真无趣。
太讨厌了。
许莼冲他“哼”了一声。
他抬眸看她一眼,声音温和沉缓:“无聊的话,我让人带你去玩。”
“不无聊。”许莼眉眼挑衅,一字一句地说,“我最喜欢和裴叔叔玩了。”
裴映洲低眸一笑,点点头,“好。”
这才注意到,茶几上的文件夹旁边,放了一杯咖啡。
裴映洲抬眸看她一眼,她同步移开视线,似乎是不想让他察觉到她对这杯咖啡的关注以及期待。
小孩子把戏。
……算了。
裴映洲端起咖啡,抿一口。
这味道……似乎加了不少的,芹菜汁。
裴映洲:“……”
裴映洲眉心微蹙,似乎是被这个味道冲得有些生理不适,他顿了几秒,才滚动喉结咽下去。
许莼忍不住笑了出来,什么处变不惊,满分的表情管理都是老古董爱面子而已。
她一脸得逞了的洋洋得意,大摇大摆走过来,“好喝吗,裴叔叔?这可是我给你特制的咖啡。”
“很健康的味道。”裴映洲放下咖啡杯,神色如常。
健康的味道就等于难喝呗。
真会说话。
许莼双臂交迭趴到茶几上,仰脸看着他:“那你多喝点啊。”
裴映洲面不改色,“等会儿喝。”
许莼并不催他,只说:“好吧。”
她起身坐回了办公桌前。
裴映洲舌尖上的怪味还没消失,于特助进来了,在他耳边低声提醒,让他看看微信。
他刚拿起手机,于特助又提醒一句:“您自己的动态……”
裴映洲打开微信,看着无数的消息提示红点,顿了一下,点开朋友圈,里面有一条来自他自己的动态——
「今日时尚单品推荐,我的最爱。[爱心]」
下面配的图片是放沙发上的那只粉色兔子趴趴包。
已经有许多的点赞留言。
裴映洲扶额闭了闭眼。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他的平板电脑放在茶几上,上面一直登陆着微信,给了她可乘之机。
裴映洲抬眸看她一眼,她趴在办公桌上,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在平板屏幕上滑动,眉眼间是藏也藏不住的狡黠。
像捣蛋的小恶魔。
就知道她不会乖乖待着。
裴映洲轻轻摇了摇头,在手机上操作退出了平板的微信登陆。
小恶魔立马发出抗议:“裴叔叔!”
裴映洲正低眸检查微信消息对话框,没抬头,只淡淡回了一句:“这个不能玩,去玩别的。”
声音温温沉沉,没有丝毫谴责,像哄小孩似的。
许莼很讨厌这种语气,她超不满的“哼”了一声,拿起笔在他办公桌上画虎虎咬猫。
狠狠“咬”的那种。
裴映洲依次点开对话框,果然全都是她发出去的消息。
一个得意猫猫头的表情包。
裴映洲:“……”
他微信里多是生意场上相熟的朋友,她连着发了十多个人,收到者有的疑惑,有的怀疑,也有的惊惶,大约都在猜测他发一个表情包到底是什么意思。
到了他这个地位,平时交际应酬的一句话一个表情,都会被人揣摩,甚至与行业走势结合过度解读,诚惶诚恐。
裴映洲只得回复一句:“家里小辈调皮,打扰了。”
最后才打开明蔚的对话框。
裴明蔚是他的堂妹,从小就喜欢跟在他身后,现任集团战略投资部的总监。
许莼大概是从聊天记录推断出了明蔚和他的关系,她没有再发表情包,而是发送了几条消息。
【不想开会,想背着兔兔包远行TvT】
【不想开会,要哄哄才能好TvT】
【小猫委屈.jpg】
裴明蔚:【你是谁?】
裴映洲还没来得及回复她,她的电话打过来了。
裴映洲接通,那边就传来裴明蔚着急的声音——
“大哥,你被盗号了?”
裴映洲扶额,指节轻抵镜框,“没事,小朋友拿我平板玩乱发的。”
“小朋友?”裴明蔚顿了顿,“你朋友家那个?”
裴映洲“嗯”了一声。
裴明蔚没多问,还有工作,便挂了电话。
处理完恶魔虎崽捣乱的烂摊子,裴映洲放下手机,继续工作。
还没安静两分钟,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紧接着石翊进来,并伴随着散散漫漫的调侃声——
“养几天小孩,你还变性了?”
裴映洲抬眸睇他一眼。
石翊无语地扯扯嘴角,注意到办公桌前坐着的人,他挑了下眉梢,“还真有谋权篡位的啊?”
“我说要替你扼杀,你还不同意,现在位置被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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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他挑眉,抬手冲许莼挥挥,“你好呀。”
许莼抬眸看一眼,她正不高兴呢,也不想搭理他的朋友,再说了,谁是小孩?谁要他养了?裴映洲的朋友真是和裴映洲一样讨厌。
她转动椅子背过身去。
石翊也不在意,坐到沙发上,看见茶几上的“裴映洲画像”,打开手机拍了一张,又看见那只粉色兔子包,他憋笑拿起来看。
裴映洲从他手里拿过包,放到另一侧,“什么事?”
“果然是你的最爱啊,碰都不让碰。”石翊翘起腿,啧啧摇头。
裴映洲眼皮都没抬,“你很闲?”
“好好好,说正事。”石翊睇给他一个无语的眼神,开始谈工作。
许莼竖起耳朵听他们谈话的内容,似乎是和盛元联合开发Bio项目的事。
原来Bio是要和斯达联合开发……
许莼手指抵着脸颊,回忆在外婆那里看到的关于Bio项目的资料,没太注意他们接下来讨论的内容。
直到忽然听见一句:“我们现在可是有质子在手呢。”
质子?
是说她?
许莼皱眉,转回椅子瞪过去,果然看见石翊一脸促狭的笑。
许莼更不开心了,扬起下巴,气势更足的瞪过去,一张小脸气鼓鼓。
裴映洲瞥石翊一眼,“好了,别逗她。”
“开玩笑嘛。”石翊做了个“不好意思”的绅士手势。
许莼轻哼一声,转走椅子。
-
石翊离开后,办公室又陷入安静,许莼站起身,想出去搞点事情,他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很年轻的男人。
没穿正装,气质清澈散漫,看起来和裴映洲身边工作的那些人有些不同。
许莼顿了顿脚步。
来人看她一眼,冲裴映洲露出一口大白牙:“大哥,就是她吗?”
“嗯。”裴映洲应了一声,看向许莼,对她说,“裴昀灏,我三弟。我走不开,让他陪你吃饭,你想去哪里玩,他都熟。”
想赶她走?
……行吧,今天就先到这里,来日方长。
许莼抱着手臂,眼角眉梢都是骄纵,打量着裴昀灏,话却是对裴映洲说的:“那他会听我的话吗?”
裴昀灏正看着办公室各处他哥的……“拟猫画像”,既震惊又难以置信,听见许莼的话,没等他哥开口,表决心的话脱口就出。
“当然!我大哥都跟我传达过了,对你要比对我大哥还要尊重爱戴,现在开始我就是你最忠实的仆人,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往南我绝不往北。”
说完就一脸坚决的看着她。
“……”
许莼静默了一会儿,心说这个弟弟怎么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她“唔”了声,“那,好吧。”
许莼跟着她“最忠实的仆人”离开了裴映洲办公室。
裴昀灏是裴映洲的堂弟,和裴明蔚都是二叔的孩子,裴明蔚留学归来进了斯达,裴昀灏性情散漫爱玩,在国外待了几年,回国还是爱玩,没参与家族生意,和圈子里一些纨绔子玩在一起。
要说哪里好玩,他当然是最了解的。
不过,裴映洲告诫过他,不准带许莼去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
两人把他常用的那台普尔曼开走了,一连三天,裴映洲都没有见到许莼,她没有下楼和他一起吃早饭,也没有故意捣乱闹腾,而且,言叔说,她每天都按时回家。
可能是有的玩了,分走了她的注意力。
应该早些让昀灏带她去玩的,毕竟还是同龄人能玩到一起去。
一开始,裴昀灏还时刻跟他汇报许莼的动态。
类似,她吃某餐厅的哪道菜很喜欢,心情不错。
带她去聚会上玩,谁谁谁想追她,她没搭理。
她喜欢哪家的哪道甜点,心情格外好。
又有谁谁谁跟她搭讪,被他挡回去了。
她不会打牌,但看一次就学会了,算牌超厉害。
……
可谓实时分享。
后来,裴昀灏也不跟他汇报了,似乎,已经被她“收买”了。
第三天的中午,裴映洲和几位老董事在景岚山庄吃饭,下午,顺便在山庄的会议室开了会,裴明蔚和石翊也在。
开完会,一行人离开。
裴映洲偏头低声对裴明蔚说:“等会儿坐我的车。”
大哥开口,必然是有事要在路上谈,裴明蔚点头。
刚到山庄门口,裴映洲只觉得眼前闪过一片粉色,待瞳孔聚焦,看见一辆通身芭比粉的车停在他面前,等待他上车。
不算低调的车牌号昭示着这就是他常用的那台,被许莼开走了三天的迈巴赫普尔曼。
原本黑色的车子,此刻变成通身玫粉,并且,车盖上还画着一只粉色的,穿西装打领结的得意小猫。
场面霎时静默了。
裴映洲唇角动了一下:“……”
9. 第 9 章
三秒后,裴明蔚淡定出声:“大哥,我还是…坐自己的车吧。”
她抬手挡脸,转身快步往自己的车走。
裴映洲:“……”
石翊没忍住笑出一声,又立马憋住笑,静静开口:“我也坐明蔚的车吧。”
说罢,跟着钻进裴明蔚车里。
裴映洲:“…………”
十分钟后,裴明蔚的车飞驰在回城的马路上。
车后座,裴映洲靠在椅背上,手扶额,闭着眼睛。
裴明蔚偏头看他一眼,她知道,一个爱捣乱的小姑娘而已,大哥不是没办法解决,他纵容着对方胡闹,一定是有他自己的道理,她便没对此发表任何看法。
石翊可就没那么好的耐性了,忍不住调侃:“这次可过分了啊,把车弄成那种……不稳重的颜色,这得告家长了吧?”
裴映洲指节轻轻抵了抵镜框,没应声。
他知道许莼一直捣乱的意图是什么,不过是想让他同意她搬走。
都是小打小闹而已,不会造成什么大的影响,裴映洲并不在意,更不会入了她的小圈套,他甚至有点好奇,她还有什么古怪的小招数。
-
景岚山庄门口,待车子全部离开,许莼和裴昀灏才从假山后面出来。
“大小姐,您满意了?”裴昀灏无奈摇头。
许莼心情颇好,“没有我,你能看到你大哥那个样子吗?”
“也幸亏是你。”裴昀灏感慨,“你的所作所为要是放到裴家的小辈身上,早被大哥教训了。我今天被你威逼利诱帮着干这事没挨大哥训,也多亏了帮着的是你啊。”
“你们会挨训?”许莼想了想,缓缓点头,“他或许确实很想骂我,刚才就应该出现跟他吵的,等晚上回去他该气消了,不行,现在就要打个电话。”
裴昀灏哽了哽:“……”
他一直不明白这位大小姐为什么一直跟他大哥作对,这几天相处下来,包括带她认识自己的朋友,她的言谈举止,也并不是一蛮横无理的人,可她又不让问,而大哥也不生气,这是他们两人独特的相处方式?
许莼看他一眼,“愣着干嘛,手机借我用一下。”
裴昀灏闭了闭眼,手机递给她。
许莼接过手机,拨打裴映洲的电话,对面一接通,她叫了声:“裴叔叔。”
裴映洲应了一声:“嗯。”
“喜欢我给你的车新换的颜色吗?”许莼语气得意又挑衅。
裴映洲看着车窗外飞驰的景物,目光淡静如水,沉缓开口:“非常的纯真可爱。”
为什么他总能找到这种词语?
被乱涂乱画的书房他说镇宅避凶,加了芹菜汁的咖啡他说味道健康,染成玫粉的车子他说纯真可爱。
许莼不服气:“那你为什么坐妹妹的车走?”
裴映洲弯了下唇角,声音平淡:“我已经过了纯真可爱的年纪。”
“那你还真是复杂狡诈,哼!”许莼丢下这么一句,挂断电话。
车子开到门前接他的时候,当时场面一片寂静,众人表情各异,他闭眼,抬手轻按眉心,很无奈似的,许莼还以为要成功了。
没想到又是这样没反应,真讨厌。
好气啊。
许莼把手机丢给裴昀灏,转身往山庄里去。
她心里嘀咕,难不成不仅是老友的托付,还真把她当成“质子”了,顾及着盛元那边的合作,所以对她忍让有加?
裴昀灏跟上来,“这山庄是家里的别院,平时有个宴请什么的,大都安排在这里。”
“这儿的厨师八大菜系样样精通,你想吃什么,让厨房给你做。”他走到旁边带路,“还没到晚饭时间,先让厨房给你做几道点心?这儿的点心师也是特级的。”
许莼:“不想吃。”
裴昀灏惊讶:“今天居然没胃口来?”
许莼无语地看他一眼,“你一直给我吃东西,我又不是饕餮,还不能有休息的时候?”
“大哥说你喜欢中餐,让我多带你品尝的。”裴昀灏摊手。
许莼坐到水榭里,继续打探消息,“他都这个年纪了,真的没有谈过恋爱吗?”
“真的没有,我哥压根没有那种闲情逸致。再说了我大哥哪个年纪?还没到三十呢好吧。”裴昀灏抱着手臂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不是我说大小姐,你一直问这个,该不会是喜欢我哥吧?”
“你在说什么无稽之谈天方夜谭奇论怪谈?”许莼看傻子似的看他。
裴昀灏投降:“行行行。”
许莼又问:“他最怕什么?”
“可能是你吧。”裴昀灏脱口而出。
?
许莼抬眸瞥他。
裴昀灏安静微笑脸,认命了似的,“我哪知道大哥怕什么,我印象中大哥就没有弱点,我是真不知道,你再逼我也没用。”
许莼不问他了,倚在美人靠上,托腮思索,他并就不怕她闹腾,想这样就把他闹烦迫使他赶自己走,根本行不通。
planB也是要失败了吗?
许莼叹了口气,又要制定planC了。
可planC该如何制定呢?
许莼伸手玩水,一圈圈涟漪从她指尖散开,她忽然想起刚才裴昀灏的话,问她是不是喜欢裴映洲。
想到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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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裴昀灏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大小姐,发什么呆呢,我让临伯把菜单送过来给你看看?”
“不用麻烦了。”许莼起身,“我今天晚上约我朋友,回去吧。”
“行,都听你的。”
裴昀灏把许莼送到她和朋友约定的地点,临走前,许莼又叫住他交代。
“把裴叔叔的车送去重新喷漆改回来颜色吧,账单给我。”她停顿一下,又说,“还有,晚上让裴叔叔来接我,谢啦。”
裴昀灏懵了懵,在山庄还对大哥气哄哄呢,现在又好了?
他不懂。
-
许莼约方韫吃饭的这家餐厅是裴昀灏带她来过的,裴昀灏的朋友开的,说是餐厅,里面吃喝玩乐都不缺,裴昀灏也投了钱。
许莼最喜欢的一间包厢在走廊尽头,裴昀灏的朋友知道了她是谁后,直接拍板这间包厢作为她的专属包厢。
许莼认为裴昀灏的这个朋友很有情商和生意头脑,看似只是一个专属包厢,其实搭建了一条人脉。她并不排斥和这样聪明的人成为朋友。
私密的包厢里点着她喜欢的香薰,窗外竹影斑驳,像极了“独坐幽篁里”的意境,很是清幽。
方韫的声音就在这幽静的氛围中炸了出来——
“你要用美人计?!”
许莼咬着一片牛油果,静静地点了点头。
方韫喝了水口冷静,双手捂胸暗示:“倒也不必牺牲如此之大吧?虽然你裴叔叔很帅。”
“你想到哪里去了?”许莼睁大眼睛,“美人计是攻心的,是精准打击人性的弱点,不是出卖色相。”
许莼放下叉子,“再说了,我要用的美人计,也没那么的复杂,只要表现出喜欢他,他绝对会害怕,会想远离,我们俩必然无法再住一起了。”
“……”
方韫一言难尽,“虽说是你的计谋,但有个词叫‘假戏真做’,天天对着裴映洲那张脸,你不怕真沦陷了,把自己折进去?”
“怎么可能!”许莼信誓旦旦,“谁会喜欢他啊?那么无趣,空有一副美貌。”
“……”
方韫表示怀疑:“你不可能,那你就这么肯定他也不会?你就不怕他真喜欢上你?”
“他就更不可能了。”许莼托腮,挑挑眉,“我和他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以他和我爸爸的关系,在辈分上他也确实是叔叔。”
“而裴映洲这种老古董呢,冷静自律,成熟沉稳,必然是在乎纲常伦理的,他就不可能放任我喜欢他,靠近他,追求他。”
许莼仿佛已经吹响了胜利的号角,“你就等着看他是怎么帮我搬家的吧。”
10. 第 10 章
和方韫边吃边聊,结束这次约会时,时间也不早了。
许莼走出包厢,门口的侍应生对着耳麦低声说了句,“许小姐要走了。”
紧接着,笑着对她说:“裴总在楼上,马上就下来了。”
许莼点点头,顿了顿,又问:“他自己吗?”
侍应生笑说:“裴总有朋友在,他去打了个招呼。”
许莼没有刻意等他,和方韫一起往庭院走,才到庭院的水池旁,就看见裴映洲从侧面的小楼上下来。
他只穿着衬衫马甲,西装外套搭在一侧臂弯,另一只手随意插在裤兜,迈步朝他走来。
他手臂上束着皮质袖箍,配着鼻梁上的无边框眼镜,斯文又绅士。
还是第一次见他脱掉外套这样穿,虽然还是一样威严感满满的气场,但整个人显得随意放松了很多,能让他这样的,那说明楼上是他很好的朋友了?
许莼下意识往楼上看,正对上站在窗边打量的两道视线。
石翊和另外一个没见过的男人。
目光相接,石翊挑眉冲她挥了挥手,另一个男人也冲她颔首致意。
“那个也是你的朋友吗?”她没有收回视线,仰头打量着石翊旁边的那个男人。
他只穿一件深色衬衫,不像裴映洲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他领口随意分开,靠在窗边勾唇颔首,透着一种雅痞的气质。
裴映洲顺着她的视线抬眸,楼上两人触及到他的目光,挑挑眉,识趣地从窗边退开。
“嗯。”裴映洲收回视线,看向许莼。
“喔……”许莼缓缓点头,说了句,“走吧。”
她拉着方韫离开。
两个女孩走在前面,裴映洲很绅士的跟在后面。
许莼轻声与方韫交流:“那个人,穿深色衬衫的,他有点帅,是满楼红袖招的那种。”
方韫挑眉,声调婉转着缓慢开口:“那是他帅,还是你的裴叔叔帅呢?”
?
被突如其来的夹子音甜腻到,许莼不禁看她一眼,收到她明确的眼神信号。
方韫虽然对她的办法有所质疑,但还是全力支持她的,这种时刻,就要发挥作为好朋友的助攻功能了。
“……”
许莼扶额,虽然她制定了计划,但是倒也不用那么着急,下午还跟他闹呢,晚上就开始示爱,这很突兀,他不可能相信。
美人计也是要循序渐进的,感情要一点一点的转变并增加。
虽然就美貌来说,裴映洲确实更胜一筹,但为了转变的合理,她还是说——
“当然是他帅了。”
方韫:“……”
白瞎了她这双都快眨出星星的眼睛了。
裴映洲听着她故作理所当然的夸张语气,低眸弯了下唇角,轻轻摇头。
方韫自己开车来了,没让送。许莼跟着裴映洲离开。
这次,许莼没有侧身面窗背对着他,她托腮偏着脑袋看他。
裴映洲转头看她,“怎么了?”
“裴叔叔。”许莼眨眨眼,“我闹了你那么久,为什么你一点都不生气?”
裴映洲看着她,镜片下的目光平静:“我为什么要和小孩子置气。”
?
许莼皱眉,不高兴了:“我不是小孩子!”
裴映洲微微抬了下眉:“那就不要做那些幼稚的举动。”
许莼一扭头:“哼。”
她暗暗想:接下来一定让你好好感受感受成年人的举动,吓不死你。
裴映洲看着她的后脑勺,轻轻摇了摇头。
孩子气。
扭头的赌气姿势保持了半分钟,身后都没有声响,许莼微微转动脑袋瞄一眼。
他居然目视前方好端端的坐着。
许莼回过身看他,“裴叔叔,我生气了,你都不哄我的吗?”
她语气既惊讶又难以置信,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娇气。
裴映洲顿了一下,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他早习惯了她的态度,只当她又在故意闹腾,没想到她是打的这个坏主意。
家里小辈不少,但没人要他哄过,他确实没有经验,有点无从下手。
裴映洲思索了几秒,指节抵了抵镜框,低沉开口:“别生气,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除了搬走。”
许莼:“……”
他还真是严谨。
许莼哽了几秒,看着他:“行,那你倒是哄啊。”
裴映洲:“……”
刚才那样不算吗?
裴映洲一时哽住,喉结微动了几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状,许莼好像明白了什么:“你……刚才是在哄?”
裴映洲轻点了一下头:“不错。”
“你……”许莼觉得离谱,又觉得有些好笑,“你那种谈判的语气是哄人?你没哄过人吗?”
裴映洲声线低淡:“……的确没有。”
“你不是有弟弟妹妹么,小时候也没哄过?”许莼疑惑。
裴映洲平静道:“他们不需要哄。”
许莼眨眼:“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很乖很听话?”
裴映洲:“确实如此。”
“那我就——”许莼止住话音,她又不是小孩子,干嘛要和小孩子做这种比较,她是有自己思想的大人。
“好吧。”许莼转了话头,“等你学会再来哄我吧,不过,我只给你一天的学习时间,否则——”
她停住话头,尾音稍拖,威胁感满满。
裴映洲动了下眉梢,“否则怎样?”
许莼轻哼一声,骄纵又拽拽,用她跟裴昀灏新学的一句俗语放狠话:“否则给你果子吃。”
裴映洲微顿,忽地轻笑了一声,缓缓点头:“好。”
“你笑什么?”许莼不解,心里嘀咕是自己说错了吗,她记得裴昀灏就是这样说的,什么吃果子不吃果子的,她当时还觉得新奇,家里都没人说过这样的句式。
裴映洲压了压嘴角笑意,声音和缓地告诉她:“是——有我好果子吃。”
“……”
对,裴昀灏好像就是这样讲的,有你好果子吃,没你好果子吃……失算,居然给了他嘲笑的机会。
放狠话放成这样,好丢脸。
许莼哽了一下,转瞬面不改色,更加拽拽地来个“顺水推舟”:“你也知道会有你好果子吃。”
裴映洲低眸一笑,并不争辩,由着她:“好,我知道了。”
许莼丢掉的脸勉强找回来一点,她轻哼一声,继续找回:“知道就好。”
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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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洲看着她倔强的后脑勺,摇了摇头,转头看向窗外。
夜晚,车窗玻璃的倒影格外清晰,映出对面玻璃上她咬唇懊恼的表情,窗外霓虹掠过闪了下眼睛,裴映洲的视线再次聚焦时落在了自己的倒影上。
倒影里的他弯唇轻笑着,眼底流光星点。
他顿了顿,拉平唇角,低眸敛了敛情绪。
-
说了一天的学习时间,许莼只给一天。
第二天傍晚,许莼坐在泳池边,叹着气,百般不情愿地将裴映洲的手机号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给他打去一通电话。
裴映洲知道她的号码,她也没自我介绍,只不怎么高兴地叫了一声:“裴叔叔。”
裴映洲像往常一样应她:“嗯。”
“你晚上早点回来。”
她的语气听起来有点郁闷,声音低低软软的,拖着音调,像是撒娇,尾音直往他耳朵里钻。
裴映洲停顿了两秒,换另一只耳朵接电话,低缓开口:“发生什么事了?”
?
“你忘了?”许莼正因为放他出黑名单不高兴呢,他居然又这样问,她更不高兴了,声音都冷了几分:“这下你要哄两次了。”
裴映洲顿了下,“没忘,只是,我没想到你是在说这件事。”
“那你以为我在说什么?”许莼口无遮拦,“以为我想你了让你早点回来吗?”
裴映洲声音沉静,解释:“我在忙,一时没回过神来。”
许莼没再纠缠这件事,只说:“我想吃逸华酒店的那款马斯卡波尼蛋糕,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
裴映洲应下:“好。”
挂断电话,裴映洲沉默片刻。
恰逢于特助进来送文件,裴映洲抬眸,忽然问:“你知不知道怎么哄人?”
第一次从裴总口中听到这种话题,于特助猝不及防,一下没反应过来。
转瞬回神,他无意识地便想到最有可能与这个话题有关的人物,那便是最近搅得天翻地覆的许小姐了。
许小姐的话……应该不太好哄吧?
这实在触及到了他作为特助的能力盲区。
于特助正不知道如何回答,裴映洲说了句。“算了,别多想,你出去吧。”
于特助如蒙大赦,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办公室。
裴映洲顿了几秒,打开AI助手,输入——
“如何哄人?”
AI仅用了十几秒便生成了不同场景下的多种建议,他一一浏览,并不觉得这些场景和建议话术适用于许莼,以及许莼和他的关系。
裴映洲关掉AI对话框,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是于特助发来的一张他和朋友的聊天截图。
【哄女孩的关键在于情绪,无论对错都是你的错,道歉要有实质,要结合着你们争执的事件,不是你的错也要说成是你没有体谅到她。】
【语气也要拿捏好,要软,要宠溺。】
【也不能只有情绪,也要有行动补偿,比如陪她做她喜欢的事情,反正一切按照她的喜好来。】
【关键时刻,也可以跟她撒撒娇。】
【其实最必杀的绝招只有一个,哭。不过,哭的前提是男人要够帅。】
裴映洲:“……”
11. 第11章
裴映洲回去的时候,许莼刚吃完晚饭,在楼上。
裴映洲给她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回来了,蛋糕也买回来了,问她是下来吃,还是让人给她送上去。
许莼悠闲地靠在沙发上,回答说:“送上来,裴叔叔送。”
裴映洲稍顿,应了一声:“好。”
挂断电话,许莼起身,跑到楼梯口等他。
他拎着蛋糕不紧不慢地拾阶而上,明亮顶灯在他镜框上折射出冷质光线,阴影落在英挺的眉骨上,恰到好处的将眉眼藏在暗处,微微抬眸间,衬出一种极致的dom感。
很奇怪,他展现出来的性格明明是温沉平和的,为什么有时候他身上威严dom的气质这么强烈?
“裴叔叔。”许莼喊他。
裴映洲抬头。
她站在楼梯口冲他笑。
她今天又穿了带汉服元素衣服,一字领露肩的白色刺绣上衣,浅蓝晕染的收腰长裙,清澈灵动,眉眼弯弯地探头看他,像躲在氤氲云海中窥探凡间的俏皮小精怪。
裴映洲顿了一下。
除了第一天在酒吧,她没有认出他时对他这样笑过,后来就没再给过他好脸色。
他弯了下唇,点头:“嗯。”
许莼接过他手里的蛋糕,转身朝沙发走。
裴映洲站在楼梯口微顿。
二楼已经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
原先单调冷色系的装饰全都不见了,窗帘换成了透着春日气息的雾青色,素雅的绿植换成了热烈的向日葵,优雅的弗洛伊德,温柔的荔枝玫瑰。
置物架上和沙发上堆满了毛绒玩偶,小兔子小狐狸小鹿……森林里的小动物都到齐了。
裴映洲抬眸,“森林之王”正坐在一群小动物中间,低头拆蛋糕的包装盒。
裴映洲走过去,把侧边单人沙发上的小老虎玩偶拿起来,落座。
许莼已经拆开了蛋糕,拿起叉子,抬头看他:“开始吧,裴叔叔。”
裴映洲:“……”
他默了默,平缓开口:“许莼,我就先前的用词不当向你道歉。”
?
现在不是谈判语气了,是开发布会致辞的语气。
这和哄人风马牛不相及。
许莼把刚含进嘴里的蛋糕咽下去,放下叉子看着他。
裴映洲继续道:“你已经成年了,我确实不应该再说你是小孩子,以后不会了。”
“……”
许莼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是要哄哄啊,裴叔叔。”
裴映洲沉默一瞬,“许莼,我一时的确学不会。”
许莼难以理解,哄人这种事有那么难学吗?哄人不是张口就能来的吗?
“或许……”裴映洲抬眸看她,“你可以告诉我该如何做。”
猝不及防与他目光相撞,那双眼睛,黑沉如广袤深湖。
对视了两秒,许莼眨巴眨巴眼睛,“你是要我教你?”
裴映洲轻点头。
在别处如何猜测,都不如让她自己说如何才能满意。
许莼挑眉一笑,“我的学费很贵的。”
裴映洲弯唇:“尽管开价。”
“这么豪爽,我要什么你都给?”许莼开动小脑筋,笑得狡黠。
裴映洲看着她,“当然,除了搬走。”
“……”
许莼真的很想翻个白眼,但为了接下来的计划,生生忍住了。
“那我要天上的星星呢?”许莼说。
她扬眉,眼角眉梢都是理直气壮的娇气,无端让人觉得摘一颗天上的星星给她并不过分。
裴映洲略微沉吟,点头:“成交。”
许莼拿起叉子继续吃蛋糕,“暂时休战吧,我等着裴叔叔摘星星给我。”
裴映洲轻弯了下唇,“好。”
蛋糕吃了一半,许莼吃不下了,放下叉子,裴映洲递过来一张纸巾。
许莼接下,道了声:“谢谢。”
“裴叔叔。”她抱起身边一只兔子玩偶,抬眸看他,“你和我爸爸是怎么认识的?”
裴映洲眸光黯了一瞬,转瞬神色如常:“我和你爸爸……说来话长。”
这个成语许莼学习过,意思是事情很复杂,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多指不大愉快的事情。而当有人回答“说来话长”时,就是在委婉的表达自己不想说。
许莼越发好奇了。
到底是多好的朋友,才能使裴映洲对她有求必应,不在乎她捣乱闯出的麻烦事?
推己及人,许莼自我换算,如果是方韫的孩子丢给她给她闯出这么多祸,她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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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了。
许莼思索着,轻声嘀咕一句:“我爸爸怕不是救过你的命吧……”
裴映洲眸色微变,目光凝了半瞬,没应声。
“……不会是真的吧?”许莼下意识身体前倾。
裴映洲抬眸,神色又恢复如常,声音平淡开口:“等你……再长大一些,再告诉你。”
“又把我当小孩。”许莼下巴搁在兔子玩偶的脑袋上,不满地咕哝。
说着自己不是小孩子,可她耷拉着眉眼揪兔子耳朵的赌气模样,却是满满的孩子气。
裴映洲温声解释:“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现在是大人,但不能否认你还很年轻,还可以再长大一些。”
左右他就是不想告诉她就是了。
许莼也不想强迫他,回了句:“好吧。”
“不过,你这么年轻,我们倒也不必非要按照爸爸的关系来吧,我不想喊你叔叔了。”
她眉眼一弯,仰脸冲他笑:“我要喊你哥哥。”
一字领露出大片的肩颈皮肤,她还仰着脖子倾身看着他,颈部和锁骨线条展露无余。
裴映洲移开视线,声音低淡开口:“不合规矩。”
“什么的规矩?”许莼歪了歪脑袋,想不通似的,“封建糟粕?”
裴映洲低眸收拾她吃剩的蛋糕,“别闹。”
许莼看着他慢条斯理却明显熟练的动作,“你好像很会做打扫的工作。”句尾加了一句,“哥哥。”
裴映洲端起蛋糕底托,着力的瞬间,清瘦的手背上凸起明显的骨骼脉络,指尖蹭上了奶油,他顿了顿,放下底托,抽纸巾。
低声开口:“许莼,不要闹。”
有效果!
以前不管她怎样闹,他从来没说过“别闹了”“不要闹”之类的阻止性句式,现在才乱了一次辈份,他立马就表现出排斥了。
胜利在望。
许莼心情颇好,起身,“我回房间啦,晚安。”
又故意加上,“哥哥。”才背着手,步伐轻快地离开。
氤氲着云海的裙摆消失在门缝。落地窗外,灵康江上响起轮船汽笛声,一声声长鸣,回荡悠远。
裴映洲收回视线,低眸再次端起蛋糕底托,奶油又蹭到手指,他目光掠过并未在意,丢进垃圾桶,起身下楼。
12. 第 12 章
许莼心情好,睡眠都变得更好了。
恰逢阴雨天,许莼昏昏沉沉的不知道睡了多久,被裴昀灏的来电吵醒。
给裴映洲的车做改色的店也是裴昀灏的朋友开的,给许莼做了优先,裴昀灏打电话是告诉她,车改好了。
许莼“嗯”了声,回了句:“晚一点吧。”
挂断了电话,许莼看了眼时间,已经中午了。
她打着哈欠慢慢腾腾爬起来,去洗漱,刷牙的时候肚子就开始咕咕响。
饥肠辘辘。
她换掉睡裙,跑下楼看厨房有没有在备餐。
看见言叔在水吧台冲咖啡,厨师已经在准备了。
“许小姐。”言叔微笑点头,“中饭快好了,给您送上去?”
许莼点点头,随手拿起一根香蕉剥开,看着他手里的咖啡,“这是给谁的?”
言叔:“少爷在书房开会。”
“裴叔叔在家?”许莼眼神亮了。
言叔点头:“是。”
许莼放下香蕉,端过言叔手机的咖啡,“我去送。”
言叔想起她以往对裴映洲的态度以及“手段”,慌了一瞬,少爷在开会不能随便打扰。
他赶忙跟上许莼,“许小姐,还是我来吧。”
“没关系,我来送。”许莼步伐轻快,说话间已经跑到书房门口了。
她径直推开门。
裴映洲坐在电脑前,一如既往的西装领带一丝不苟,眉眼冷肃专注,甚至都没抬头往门的方向看。
许莼端着咖啡走进去,将杯子放到他书桌上,没有立刻转身出去,还站在原地。
裴映洲似乎也察觉到了,抬眸看她一眼。
许莼弯唇,冲他眨眨眼。
阴雨天光线暗,书房开了顶灯,她垂眸看着他,睫毛的影子落在鼻梁上,弯弯得拉长,随着眼睛眨动,像小钩子一晃一晃的。
耳机里的工作汇报还在继续,裴映洲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言叔在门口站了站,见许莼并没有捣乱,裴映洲也没有示意他把人带走,他便退出去,轻轻合上了门。
许莼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到他旁边,但没有进入摄像头的范围。
她托腮趴在书桌上,垂着眼睛,手指拨弄他的钢笔玩,动作轻轻缓缓的,不发出一点声音。
突然变得这么乖,裴映洲有点不习惯。
他按下静音键,低声问:“有事找我?”
许莼摇摇头,“没有。不过,到中饭时间了。”
“你先去吃。”裴映洲说。
“你陪我。”
“我还没结束。”
许莼身体前倾,仰脸眼巴巴地看着他,“我都陪你开会了,你陪我吃一下饭又能怎样。”
陪他开会?
是指此刻她捧着小脸坐在这儿?
裴映洲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两秒,挪开视线。
他顿了顿,取消静音键,说了句:“Takeaforty-minutebreak.”
他摘掉耳机,看她一眼,“走吧,去吃饭。”
“好。”顿了顿,她补上一声,“哥哥。”
裴映洲眉峰微动,“又闹。”
“才不是闹。”许莼起身,转身出书房直奔餐厅,“快点,陪了你那么久,我好饿。”
裴映洲:“……”
到餐桌前落座,不多时,菜便布好了,全是许莼爱吃的。
先前只和裴映洲一起吃过早餐,正餐还是第一次,许莼发现,他的饭量在男生中并不算大,食欲似乎也一般般,每道菜都吃,但吃得很平均,看不出偏好哪一道。
用餐的时候也不说话,神情淡淡。
就很……
许莼又想起那个词语。
寡淡。
“裴叔叔,我想吃虾。”许莼话出口,反应过来,忘了喊哥哥。
裴映洲默了一瞬,应了声“嗯”,用公筷给她夹了一只虾。
?
许莼看看碗里的虾,又看看他。
裴映洲微顿:“怎么了?”
为了保留虾的原汁原味和保留更多营养,厨师在烹饪新鲜活虾时,一般不去壳。
以前在家,虾到她碗里时,就已经变成一颗虾仁了。当然了,她还没有娇气到在外面也要让别人帮她剥虾,不过,裴映洲不同。
“你都不给我剥壳的吗?”许莼抬头,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他。
裴映洲低眸笑了一下,点点头,戴起一次性手套,帮她剥虾壳。
他确实没意识到,以为她只是要吃虾,没想过要帮她剥,他一个人生活久了,也没有亲力亲为的照顾过谁,想不起来这些。
完整的虾仁放回她碗里,许莼弯唇说:“谢谢哥哥。”
“别乱喊。”裴映洲声音低淡。
许莼不理,开心吃虾。
休息时间快到了,裴映洲准备回书房,多剥了几颗虾放到她碗里,“我还要开会,你慢慢吃。”
“嗯。”许莼乖巧点头,“等我吃完再去陪你噢,哥哥。”
裴映洲本能地想纠正她的称呼,喉结动了几下,末了,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自己去玩,不用陪我。”他低声开口,顿了顿,又说,“我下午要出发去明城出差,三天后回来,你自己在家别乱跑,有事给我打电话。”
“明城?”许莼眼睛亮了,放下筷子“噌”一下挪到他身边,“我也要去!”
裴映洲低眸看着她:“我是去工作的,不能带你。”
“我又不打扰你工作。”许莼抿了抿唇角,咕哝,“我就是想和裴叔叔一起嘛。”
她说着话,手指靠近他放在桌上的那只手臂,指尖勾住他的袖子攥进手里,“虽然我之前是有点调皮,总是闹你,但我已经知道错了。”
她拉着他的袖子晃晃,仰头看向他,“其实,我最喜欢和裴叔叔玩了,我就是想跟裴叔叔一起嘛。”
她是漂亮的小鹅蛋脸,轮廓线条柔和,没有化妆的皮肤也白皙清透得像精致薄瓷,一碰即碎似的需人精细呵护。
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稚嫩感,眼睛里总有水光,瞳仁很黑,仰着头专注看人的时候,明知道她说的是假话,也让人不忍心拒绝。
裴映洲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放低了声音:“可以让你去,但是,你要听话。”
“我很听话的。”许莼一脸乖巧。
裴映洲不动声色地抽回衣袖,低淡开口:“好了,我去开会。”
“嗯!”她也起身往楼上跑,留下一句,“我去收拾行李。”
裴映洲抬眸看了眼她欢快的背影,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牵了一下。
-
许莼在衣帽间选要带去明城的衣服,一边收一边嘀嘀咕咕:“美人计也太难了吧,我可真是太难了,趁他出差我远走高飞他也赶不及回来抓我,不过……”
她叹了口气,从长远角度来看,还是他主动把她送走最为保险,最为没有后顾之忧。
叫了阿姨上来帮她整理行李,许莼抱着手机趴在床上跟方韫分享自己要去明城的好消息。
其实,她的户籍是在明城的。
爷爷生前就在明城居住和工作,爸爸也是在明城出生长大,她小时候回国看爷爷,在明城住过,只是那时候太小,印象不深刻。
收拾完行李,许莼直奔楼下。
看见裴映洲已经坐在沙发上等她了,她弯唇欢快,“裴叔叔,我好了。”
她像要去春游的小朋友,满脸都是藏也藏不住的欣喜和雀跃。
裴映洲不禁想笑,从沙发上起身,“走吧。”
下楼坐进车里,出发去机场。
裴映洲靠在椅背上,闭眼小憩。许莼闲不住似的,玩玩手机,看看窗外,后来,看向副驾驶的于特助。
她开口问:“于助理也要去吗?”
于特助回头,礼貌颔首:“是的,许小姐。”
许莼跟他闲聊:“于特助,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于特助回:“许小姐可以叫我Si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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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imo?”许莼奇怪,“你没有中文的名字吗?”
“有……”于特助顿了一顿,“我的中文名叫于阗阗。”
许莼默念:“于甜甜……是甜蜜的甜吗?好可爱的名字。”
“不,是门里面一个真。”他不确定以许莼的中文水平,知不知道这个字。
许莼抬手指在空中写了写,喃喃:“是‘伐鼓渊渊,振旅阗阗’的阗阗啊。”
于特助点头,“是。”
“那我以后叫你阗阗。”许莼语气轻快,“我们加一下联系方式好不好?”
于特助瞄了眼后视镜里的裴映洲,老板依然合着眼睛,没有任何动静,他嘴角扯出一个职业微笑:“许小姐开心就好。”
拿到于特助的联系方式,许莼心情更好了,以后她可以随时问裴映洲的动态,方便日后的战斗。
车内静默了片刻,许莼又开始跟于特助说话,好奇宝宝似的问东问西,裴映洲闭着眼睛没睁开,只是眉峰微动了一下。
-
坐到去明城的飞机上,许莼终于安静了,一直到落地明城。
明城也下着小雨,淅淅沥沥,可一点都不影响许莼的心情。她拍照发动态,坐进去酒店的车里还一直抱着手机刷。
“今晚,我有一个商务晚宴要参加。”裴映洲偏头看着她,“你和我一起去,还是想待在酒店?”
商务晚宴最无聊了,谁要陪他一起去。
许莼刷着手机,突然看见一条来自周煦的留言,他表示看见了她的动态,自己也正在明城出差,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吃顿饭。
许莼想了想,在明城待不了几天,还要安排出时间应酬周煦,真是很麻烦了,要不就快点解决吧。
她回复周煦:【那就今晚吧。】
接着她抬头看向裴映洲,“不去,我约了朋友。”
裴映洲稍顿,没问是谁,只点头说:“约在哪里?我先送你过去,结束了再去接你。”
许莼:“好。”
-
吃饭地点是周煦定的,在一家西餐厅。
许莼进去的时候,周煦已经到了。
其实,许莼认识周煦并不算熟,那时才刚认识他不到半年,他就毕业回国了。
在她印象里,周煦一向待人温和礼貌,很有修养,是那种“君子温润如玉,大雅卓尔不群”的类型。
所以,她并不排斥和对方做朋友。
只是许久不见,也没有这样单独坐在一起吃饭,一时没有话题。可幸周煦是健谈的人,从在国外的生活找话题,才慢慢聊了起来。
一顿饭吃了许久,结束时,雨还没有停。
裴映洲发消息说快到了。许莼和周煦起身离开餐厅,到门口,没看见车,就在原地站了站。
雨丝顺着屋檐飘进来,周煦撑开伞举过她头顶。
两人站得并不算近,伞挡住她,便挡不住他了。这样有点不好。
雨滴落在伞上有噪音,许莼怕他听不清,抬手碰碰他的袖子示意,“你站过来一点,没关系。”
周煦没拒绝,挪步靠近她。
路边有车掉头转弯,车灯晃过来,刺眼,许莼下意识偏头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周煦侧身,呈一种保护的姿态,抬手挡在她眼前。
许莼睁开眼,还没看清眼前被什么挡着,就下意识抗拒想推开。
手刚碰上他的手腕,眼神聚焦反应过来这是他的手,出于礼貌,她推拒的动作顿住,改为轻轻拉开他的手腕。
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周煦弯唇,偏了偏头示意,“那个,是不是你叔叔?”
许莼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
大雨中,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旁,站着一个高大峻拔的身影。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面容隐在暗处,看不分明。但视线仿佛有形,许莼明显感觉到与他对视了。
许莼缓缓眨了下眼,“嗯”了声,“是他。”
可是,他怎么不过来呢?
13. 第 13 章
许莼歪着脑袋想不通,直接冲他招招手。
那道峻拔的身影这才动了动,迈步朝她走过来。
到了跟前,许莼迫不及待似的提着裙摆往他伞下钻,裴映洲怕雨水淋到她,赶忙将伞倾斜,下意识伸手护着。
“当心。”他提醒。
“你怎么才来。”许莼小小声咕哝,和着沙沙雨声钻进他耳朵里,埋怨撒娇似的。
裴映洲收回那只手,低声说:“路上堵车。”
许莼“唔”了声,转头看向周煦,礼貌询问:“要不要送你?”
周煦笑了笑,“不用,我打车了,你们先走吧。”
他说着话,冲裴映洲颔了颔首。
“那好吧。”许莼拉住裴映洲撑伞的那只手的袖子,“我们走吧。”
裴映洲顿了一下,带她离开。
坐进车里,许莼低头整理裙摆,待裴映洲从另一侧上车后,她抬眸看他:“你刚才怎么不过来?”
“看你和朋友聊得开心。”他缓缓掸着袖口的雨滴,声线低淡,“不好打扰。”
许莼也没在意,只“哦”了声说:“好贴心的哥哥。”
裴映洲眉心轻蹙,“没大没小,不许再这样喊。”
许莼捂住耳朵别开脑袋,以身体的抗拒姿态表达,她不听,她就是要喊。
裴映洲指节轻抵了抵镜框,目光微沉。
-
回到酒店,许莼进房间,发现他也跟进来了。
她茫然回头:“你进来干嘛?”
入住的酒店房间是顶层的套房,有主次卧室两间,还有大小会客室、会议室,功能齐全,很显然,裴映洲是要和她住在一起。
“你真的要和我住?”
虽然这间套房的空间很大,两间卧室之间隔着整个大厅,但这和家里的楼上楼下还是有区别的。
许莼下意识有点抗拒,但以她现在那么喜欢裴叔叔的人设,她不应该抗拒才对。
美人计,也是挺勉强自己的,但为了日后的自由,先忍忍吧。
裴映洲站在玄关,没往里走,低声解释:“以防有突发状况。”
国内治安这么好,会有什么突发状况?
虽然心里吐槽,许莼还是说:“好吧。”她伸手拉他的袖子,“进来。”
裴映洲低眸看了眼攥在自己袖口的那只手,纤细白净,他脑海中闪过餐厅门口她和她朋友站在伞下的画面。
顿了顿,裴映洲不动声色地抽回衣袖,声音低淡:“不要随便拉男人的袖子。”
?
许莼回头,一个白眼差点没忍住。
她缓缓吸气,仰头看他,“我也不是对什么男人都拉拉衣袖的。”
她嘴角耷拉着,很不服气的样子,娇娇蛮蛮。
裴映洲淡淡移开视线,迈步进去,到茶几前拿起一个盒子,“你爸爸说你的手表坏了,这个是新买的,已经设置好了。”
是智能手表包装盒。
和她以前戴的那块是同一个牌子,连表盘颜色都相同。
又想让她戴着手表,掌握她一天二十四小时实时的行动轨迹和身体监测数据?
许莼这下是真不高兴了,脸色冷下来:“裴映洲,你不要太过分。”
还是那双带着水光的漂亮眼睛,干干净净的看过来,但她的眼神不一样了。
与平日里孩子气的娇纵不同,此刻她眉眼冷淡又骄矜,仿佛彻底将他当成了敌人。
裴映洲放下手表,放缓声调:“没有逼你戴的意思,只是告诉你一声,你想戴就戴,不想戴可以不戴。”
许莼脸色稍稍缓和,但仍是愤怒:“那你把它扔掉。”
“好,我会扔掉。”裴映洲声音沉缓平和。
“你最好说到做到。”她很不高兴的“哼”一声,转身进卧室,留下一声关门的“砰”响。
裴映洲看着紧闭的房门,目光凝了凝,眼底一片深黯。
-
许莼睡前跟方韫一起骂了他半个小时还是不解气,最后太累,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她让酒店管家帮忙安排了车,刚走出房门,看见裴映洲正在吃早饭。
“早。”他低声开口,还想说些什么,许莼没给他机会。
“我出去玩了。”她没有停留,仿佛也不想跟他多说,径直往门口去。
安静几秒,低沉的声音又从她身后的方向传来:“晚上结束了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她的尾音被关门声淹没。
裴映洲顿了一下。
-
许莼参观了几个博物馆,又买了一大堆文创,然后在司机的推荐下,去了几个景点,但她嫌太热,不肯多逛,只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纪念品。
晚上回酒店时,路过永昌街。
这里没有什么变化,许莼认识。
永昌街21号院,是爷爷生前的住处。
有一道高大的铁门,院子里种了一颗枣树。
平时爷爷很忙,偶尔得闲想出门散个步也很麻烦,要有警卫跟着,要预先协调选好路线,爷爷索性就不出去了,散步都在院子里。
她还记得,偶尔爷爷有空在家吃饭,饭后总喜欢牵着她的手在枣树下一圈一圈地走,温声和她聊天。
也是因为爷爷身居高位,爸爸做了外交工作之后,为了避嫌,主动申请驻外,并且主动申请了不回国轮换。
那时候妈妈也刚毕业,还没接手家族生意,在国外一家国际咨询公司任职。
……
现在21号院外面还有警卫守着,她也不好进去,就没开口让司机停车。
许莼收回视线,神情恹恹。
回到酒店,裴映洲已经回来了,抱着电脑在沙发上坐着。
跑了一天,身体疲惫,许莼也忘记要生气了,再说了,气大伤身。
她边换鞋边喊了一声,“哥哥,我回来了。”
裴映洲微顿,应了一声“嗯”,抬眸问:“吃晚饭了吗?”
“吃了烤鸭。”她把买的一堆纪念品随手丢在玄关,跑到他旁边坐着,“还有一种酥皮点心,是椒盐味的,我喜欢。”
许莼小话唠似的把一整天去了哪里,看见了什么,吃了什么都说了一遍。
他始终看着她,认真听,也不打断。
“就是没人陪,有点无聊。”许莼瘪瘪嘴角。
裴映洲递了杯水给她,随口问:“怎么不让昨天的朋友陪你?”
许莼抿了几口水,才说:“我和他没什么话聊,会更无趣。”
杯子递回他怀里,许莼仰脸冲他笑,“我更希望陪我的人是哥哥。”
裴映洲端杯子的手指微动了一下,他放下杯子,低淡开口:“别闹。”
“哦,好吧。”
许莼真不闹了,起身回了房间。
裴映洲的视线在她背影停留两秒,低眸继续浏览邮件。
-
睡前,方韫发来消息问,今天还骂他吗?
许莼说,不骂了。
天天睡前骂他,以后要养成习惯,不骂他睡不着了怎么办。
许莼实在是累了,洗完澡就躺下睡着了。
睡到半夜,被被渴醒,可水在外面冰箱和水吧台,她只得爬起来,开门出去。
她还困着,眼睛半睁,磕磕绊绊地朝冰箱去,拉开冰箱拿了瓶水出来,一转身,扫见沙发上坐着个人。
她一个激灵,手里的水掉到了地上,差点尖叫出声。
“许莼。”
沙发上的人出声,语调轻轻缓缓,生怕惊吓到她似的。
可是已经吓到了。
许莼的困意全被惊走了,她也看清楚了沙发上的人。
客厅没开灯,只有她刚才路过时,走道的感应灯光线,昏昧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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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沐在这样的光线里,没戴眼镜,目光沉沉静静地看着她,有种别样的深邃。
许莼懵了懵,水都忘记拿了,走过去,“你晚上不睡觉你……”
她停顿一霎,看见他穿着睡衣,毯子滑落在腰上,“你在沙发上睡的?你为什么不睡房间要睡沙发?”
他没答,只问:“怎么起来了?”
“喝水。”许莼反应过来。
他拿起眼镜戴上,起身打开冰箱,顿了顿,又关上,转身在水吧台上拿了一瓶常温的水,瓶盖拧松递给她。
许莼接下,喝了几口水润喉。
恍惚间,她想起自己身体和情绪欠佳的那段时间,妈妈在房间里陪着她睡,爸爸放心不下,夜夜睡在门外的沙发上守着。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爸爸妈妈对她的管束变得严格。一直到现在她已经康复了许久,他们仍是放心不下。
“裴叔叔。”许莼抬眸看着他,“你睡在这里是守我吗?”
不会吧?
要不要对朋友的女儿这么负责任啊?也太夸张了吧……
裴映洲又没答,只沉缓开口说:“喝了水就回去睡吧。”
总不回答她的问题,许莼不满地瘪瘪嘴角,盘腿侧坐在沙发上。
“被你吓得我都不困了。”她肩膀抵在沙发上,“裴叔叔,我们聊聊天吧。”
裴映洲稍稍侧身看着她,眉眼沉静,“你想聊什么?”
许莼想了想,“我都从来没有了解过你,你家里都有什么人?”
裴映洲坐正了身体,目光随意落在前方,神情平淡:“有爷爷。”
“那父母呢?”许莼记得言叔说过,他爸爸妈妈很少陪他吃饭。
裴映洲目光微动了一下,沉默几秒,低声开口:“母亲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
许莼震惊。
他小时候就没有妈妈了吗?
好可怜……
许莼伸手攥住他的袖子拉拉,算是安慰。
裴映洲低眸看了眼他袖口的手指,抬眸看向她。
她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怕他误会似的,“我真的不是随便什么男人都拉拉袖子的。”
裴映洲眼底有不易察觉的浅淡波动,在昏暗的光线里,更是不显。
他轻浅地弯了下唇角,点头:“嗯,知道了。”
他没有抽回被她攥在手里的袖子,只换了姿势双腿交叠松弛靠在沙发背上,昏昧光线中,他姿态显出平时不常见的散漫慵懒。
挺拔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无边框眼镜,无端衬出几分倜傥气质,倒也不显突兀。
他声音低低的,咬字和暖,透着股不同于他身上冷峻威严感的别样温柔劲。
许莼恍惚一秒。
本来还想问问父亲,又担心会不会也有不幸,就没问,观察着他的眼镜转移了话题。
她身体前倾,好奇:“言叔说你都不打游戏的,那你的眼睛只是看书看出来的近视吗?”
他垂眸看着她,没有躲闪,任由她观察着自己,“我的左眼受过伤,损伤了视力,不可逆。”
又问到了不幸?
许莼咽了咽口水,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再问下去了。
不问,好像又显得不关心他,而且,她也好奇。
如此想着,许莼便问了:“是怎么受伤的?意外吗?”
他默了默,忽然弯唇笑了,低沉和缓地说:“不说了,你会害怕。”
许莼下意识想说她不会,但转念一想,他可能就是不想提,还是不继续这个话题了。
她又转到另一个话题上,“裴叔叔,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似乎没料到话题转变跨度如此之大,裴映洲动了下眉梢,“问这个做什么?”
许莼掌心托腮,不躲不闪的与他对视着,眸光很亮。
她缓缓开口:“知道了标准,我好努力呀。”
14. 第 14 章
四目相对,他静默地看着她,许莼保持着姿势未变,缓缓呼吸着。
时间仿佛也在这微妙的氛围中被拉的漫长。
片刻,裴映洲移开目光,沉冷开口:“这不是小孩子该问的。太晚了,回去休息。”
“你又说我是小孩子。”许莼皱眉不高兴。
裴映洲没看她,视线落在前方的一个壁饰上,只淡淡说:“回房间去。”
他平时跟她说话的声音总是刻意放缓和的,可此刻,他的声音和语气都很冷,似乎耐心用尽了似的。
最好是耐心用尽了,明天一早就送走她,皆大欢喜,耶!
所以,许莼又故意说了一句,“不知道标准我也会努力的。”
说完,起身跑回了房间。
听见卧室房门关合的声响,裴映洲才抬眸看向她卧室的方向,捻着指间的薄茧,眸光微动了一下。
-
许莼躺回床上,想着他的反应,有点睡不着。
她想,自己的表白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他会不会对她这满腔的爱意有所怀疑?
可是她觉得这几天已经循序渐进得差不多了,她对他态度变好,又在深夜这种容易情绪冲动的时间段聊天,还没开灯,她对他“感情变质”一下也不奇怪吧。
又或者,他会不会只是把她当成小孩子乱说话?毕竟他总说她是小孩。
不过,他倒是真的很冷淡很抗拒。
胡思乱想着,许莼睡着了,一觉睡到天亮。
她起床洗漱完出去,裴映洲还没出门,但已经穿戴整齐,一丝不苟的西装三件套,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清冷雅贵,昨夜的那种松弛慵懒仿佛是错觉。
他正低眸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听见动静,抬眸看她一眼,眉眼沉静又冷峻。
“早上好。”许莼冲他弯唇。
他轻点了一下头,“我去工作了。”
说完,转身往门口去。
许莼小跑过去跟在他身后,语气委屈:“哥哥,你今天都没对我笑。”
裴映洲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声音低淡说:“别胡闹。吃早饭去。”
“哥哥……”
她声音偏轻软,拖着尾音用装可怜撒娇的语调喊人的时候,的确很容易让人心软。
裴映洲拧门锁的手稍顿,下一秒,又继续开门,离开。
都不搭理她了,效果太明显啦!
许莼心情颇好地哼着曲调摇晃,转身蹦蹦哒哒到餐桌前吃早饭。
早饭也全都是她爱吃的呢。
心情又更好了一点。
外面太阳大,许莼也不想出去,吃完早餐去酒店的水疗中心做了SPA,然后打开电脑处理自己的事情。
妈妈正值壮年,外公外婆也正是奋斗的年纪,集团的事务还不需要她这个小年轻费心,但她有自己做一些投资,要定期查看报告以及财务数据。
一直到太阳西沉,许莼活动活动脖子,注意到有新邮件提醒,打开一看,来自May,她弯起唇角。
May是中俄混血,中文名叫阮梅,是许莼的保镖兼任司机,在她身边近六年,与她形影不离。
直到她回国前,给May放了长假,她搭上回国的飞机时,May也启程去往北极圈……说是度假。
May在邮件里写——
【亲爱的元崝,我的小女孩子,我现在在萨米人的帐篷里,有了网络,所以第一时间联系你。你在中国的一切还顺利吗?听说中国的安全很好,但我揪心你。如果你需要我,我将立刻回到你的身边。】
可爱的女士。
许莼忍不住笑,回复她:【亲爱的阮阮,我很好,安心度假,希望你有一个愉快的假期。】
关上电脑,许莼起来活动一下身体,回卧室换了件衣服,化妆,准备出门。
谢闻朝约她去派对玩。
谢闻朝是国内来的留学生,高中就和许莼是校友,大学也是同一所,不过他读的是商学院,在读书期间创办了一个金融俱乐部。
这种俱乐部最大的作用就是把各类精英和继承人们聚到一起,拓展人脉、聚集资源以及资源置换,所以,许莼被邀请参加过许多他组织的活动和派对。
她读大学后的社交圈之所以变化那么大,以及认识那么多国内来的留学生,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谢闻朝这朵交际花。
谢闻朝是明城人,得知她到了明城后,非要尽地主之谊,办了个派对。
在去派对的路上,许莼接到了外公外婆的视频。
外公说,他和外婆提前回国了,已经落地旸城,要接她回旸城过几天,快开学再去康城。
其实,在康城和在旸城也没差别,都有人管着,可是,现在是她战斗的关键时期,贸然离开战场,会不会功亏一篑?
许莼手指托腮思考,以她现在这种爱上了裴映洲的人设,应该会很舍不得离开自己爱的人吧?
她又想到另一种可能性,现在外公外婆在国内,她与裴映洲的战斗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数。
她昨晚和今天早上那么直接且热情,会不会吓到裴映洲,正巧外公外婆回国了,如果他没有按照她的设想安排她搬出去,而是找理由把她退还给外公外婆,那外公外婆会不会再把她托付给另一个朋友照顾?
那她岂不是还要再战斗一次?
而且也不知道下一个会是怎样的长辈,还得再来一遍“知己知彼”。
这谁受的了。
她要的是解放,不是退还。
战场果然瞬息万变,想要把握局势不容易啊,她要扭转局势才可以!
许莼没有一口答应外公外婆,只说自己现在跟着裴叔叔在明城出差,先玩几天,从明城回去再说。
-
派对地点在一个临湖的庄园会所,派对是谢闻朝办的,可许莼是主角。
谢闻朝带她一进去,就被一群人包围了。
她全都不认识,但这种场合,不认识也并不妨碍,都能聊得起来,而且,在社交场合里,她是被众星捧月的那一位,从来不用她思考话题。
不过,许莼真的很喜欢和女孩子聊天,她们气味好闻,说话好听,也会说一些有趣的小八卦,真是很美好了。
但她心里还惦记着“战场局势的变化”,稍有些三心二意,后来,索性出去给方韫发消息求助。
可方韫的展开幕,正忙得不可开交,没空帮她分析,只说了句,晚点再聊。
许莼靠在花架下的秋千上发呆。
谢闻朝出来找她,看见她这模样,语调散漫地逗她开心:“怎么了,大小姐,是我找的人没把你哄开心?”
许莼顿了顿,招手让他坐到旁边,“你过来一下,我有事要咨询你。”
谢闻朝坐到另一架秋千上,“什么事,说吧。”
许莼缓缓开口:“我在康城新认识了一个朋友,她遇到了感情上的问题,我也替她着急,所以,咨询一下你。”
“……”
谢闻朝以为什么事,就这?他靠在椅背上,“嗯,所以问题是?”
许莼:“她是一个勇敢的人,她喜欢的那个人是一个……一本正经,克己复礼,有点古板的人,他们没有亲缘关系,但是差着辈分,然后她直接且热情的表白了。”
谢闻朝:“哇哦。”
许莼瞥他:“……”
谢闻朝抿唇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抬手示意她继续。
“这个人对此表现出了抗拒,她该如何补救?”许莼问。
谢闻朝淡定摇头:“补不了,放弃吧。”
许莼面无表情瞅他。
谢闻朝搓搓额头,“男人不多得是,你让她来明城,我给她介绍十个八个大帅哥,保准转头就忘了那个什么克己复礼。”
许莼:“平常的庸脂俗粉怎么跟克己复礼比?”
谢闻朝使劲搓额头,叹了口气,“要不你让她缓缓?那种一本正经的人,你越热情他越躲得厉害。就得欲擒故纵,让克己复礼摸不准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就好奇就想知道,就产生兴趣了,怎么样?”
许莼手指抵着脸思索。
虽然不是真的要把他追到手,用不到欲擒故纵,但这个时间点适当缓缓节奏是可以的,不能太直白太热情,免得他也采用什么过激的方式。
要隐晦,要表现得隐忍克制。
要那种“我很喜欢你但我舍不得你为难,所以我不逼你我逼我自己克制”的苦涩。
虽然她的行为准则里,没有隐忍克制苦涩,她是享受进攻型的,但为了以后自由猖狂,她要忍。
这样他应该就会采用柔和的方式对待她,比如给她找别的地方住、不与她联系,让她与自己拉开距离。
完美的策略。
那么,明天就回旸城,先离开他几天。
许莼窃喜。
她看向还在搓额头的谢闻朝,“我觉得可以,替她谢谢你了。不过,这件事,你不许告诉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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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守口如瓶三缄其口只字不提,烂在肚子里。”
“行行行,我保证,我守口如瓶三缄其口只字不提。”谢闻朝越发怀疑她说的朋友是她自己了,想笑,又忍了忍。
许莼还是不放心,抱着手臂微笑着凑近他,开口的语气威胁:“如果你说出去,我就……就夺走你的最爱,让你破产,让你从此穷困潦倒穷途末路。”
谢闻朝无奈地笑:“大小姐,你这也太狠了点吧?”
“那你不要说出去不就没事了。”许莼后撤,靠回秋千椅背上,“好啦,我也付你咨询费的,让你出价。”
谢闻朝看着她一副傲娇小猫的模样,笑着摇头。
认识了这么久,谢闻朝是了解她的,说说而已,哪至于真就把人搞破产了,不过,咨询费她倒不是说说而已的。
“我这边有个项目还不错,你要不要看看?”谢闻朝抱臂看着她,“成为我的投资方,更好的拿捏我。”
许莼配合地傲娇点头:“好吧,发给我看看。”
谢闻朝点头:“回去发你。”
他停顿一霎,看见不远处回廊有熟悉的身影,他站起身喊了声:“哥。”
许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远处回廊上走过来几道身影,其中一个,她极为熟悉。
高大挺拔,清贵斯文。
正是裴映洲。
谢闻朝碰了下她的手臂示意她跟自己一起过去。
许莼站起身。
那一行人也停下了脚步,转身过来。
庭院的灯火暖黄,花木茂盛,裴映洲抬眸望过去,她一袭白色长裙,从一片深红的杜鹃花丛中走来,像一副色彩浓郁的油画,视觉冲击力十足。
她抬眸与他视线相撞,闪躲了一下,移开目光,裴映洲眸光微动,却又巧妙的被镜片遮匿。
其实,他方才就看见她了。
和旁边的男孩子坐在秋千上,说说笑笑,分外亲近的模样。
到了跟前,谢闻朝做介绍:“这位是我校友,许莼。”
“这是我姐青夏。”
许莼礼貌颔首,跟着他的称呼:“姐姐好。”
“我哥,谢寄清。”
许莼又礼貌点头,“哥哥好。”
裴映洲神色淡淡,插在裤袋里的手,无意识地捻了捻指间的薄茧。
谢闻朝最后介绍,“这位是裴总。”
“我们认识。”许莼抬眸与他对视一眼,又移开,冲谢闻朝笑了笑。
裴映洲手指按压着硬茧,镜片下的目光沉静无澜。
他低淡开口:“嗯,我们是旧相识。”
谁跟你旧相识。
许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吐槽一句。
谢闻朝笑着说:“那我就不介绍了。我们那边开派对呢,去玩会儿?”
在场几位都较为成熟稳重,对小年轻们的派对不感兴趣,推辞了,让他们好好玩。
几人先走了,只裴映洲留了下来。
三人站在回廊边,谢闻朝又客气邀请裴映洲去派对。
裴映洲说:“不用。”
转眸看向许莼,他开口问:“时间不早了,什么时候结束?”
谢闻朝看看裴映洲,又看看许莼,心说什么情况,他这是在催她的意思吗?
许莼脑子快速转动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表现隐忍克制苦涩的情绪了。
她转瞬镇定,低眸拨弄手腕上的手链,咕哝说:“等会就回去,你先走吧。”
谢闻朝的视线在两人指间逡巡,脑内信息爆炸,先走?听起来这俩人像……一起的?而且许莼这委屈闹小脾气的模样是怎么个情况?
一本正经、克己复礼……那位,不会就是裴总吧?那这确实不是一般庸脂俗粉能比的。
这可真不敢说出去了,先不说会不会,这俩人联手是真有能把谢家搞破产的实力,他怕从此真穷困潦倒穷途末路了。
裴映洲神色平淡地点点头,迈步离开。
许莼和谢闻朝回了派对。谢闻朝知道她以前有门禁,没想到都回国了,还有门禁,也没强留她,时间差不多,就让她先走了。
晚风舒爽,谢闻朝送许莼到庄园门口。
有车子开过来,谢闻朝作势要上前帮她开车门,许莼却没动。
这不是接送她的那台车,这台车好像是……
这时,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一双如深湖般沉邃的眼睛,目光笔直地看着她。
“上车。”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