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诱捕:与疯批协议结婚以后》
1. 风雨欲来
“啪啪啪!”
熊熊烈火如脱缰的野马从影楼的各个角落里迅速燃烧。
消防员们费心费力,着急忙慌的忙着灭火,路人们在伸着脖子、拿着手机好奇的看着热闹。
嘉城靠海,十月的天气与深冬无异,温度极低,格外冻人,因为天气干冷,这个季节本就是火灾高发季,所以楚亦澜的影楼着火也就见怪不怪了。
毕竟里面放着不少相片画作之类的易燃物品。
楚亦澜做完笔录从警车上下来。
冷风瑟瑟,冻得他不由得缩一下脖子。
他将及肩的头发放下来遮挡住左脸的烧疤,黑眸清冷的看着已经被烧的差不多的小洋楼,好看的眉头不由往中间微微拧起一道褶皱。
七年前,一场盛世烟花,致使大火蔓延,连续烧了三条街的大火将整个黑夜映若白昼。
那一日,死了那么多人,连楚明川也为了庇护他们离开越州葬身于火海之中,琛学长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他好不容易带着族人过上几年平静的日子,但是这场火……
“楚亦澜,你若敢逃,上天入海我也不会放过你,我会让你深刻的知道逃跑的下场有多惨淡,终身不得以见天日有多绝望。”
沈应霖的话犹如在耳,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尖刀利刃,随时随地都能落下将他大卸八块,拆皮挫骨一般。
脑海闪过一张极其英俊却冷酷的脸,楚亦澜瞬间打了个哆嗦。
一想到他的脸和名字,他便觉得遍体生寒,一股寒凉之意顺着他的尾椎骨蔓延到五脏六腑,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炸裂写满抗拒,他看了眼发抖的双手,长长的呼了口气以压下心头的不安和慌乱。
双手即便紧握成拳,但依旧抖的厉害,他抬头看向黑沉沉的夜空。
冷月高悬,寒星闪烁,处处都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诡异感觉。
这夜空,这情景,倒是与七年前那个寒冷又绝望的雨雪之夜无甚区别。
希望真的像警察说的那样,今天的这场火只是一场意外。
“楚先生,这里还有一份笔录需要你签字,麻烦你签一下。”
一名警察过来,成功的将他游走的思绪拉了回来。
楚亦澜将写好自己的名字笔录又交给了警察,同时露出一个带有歉意的微笑,“抱歉,这么晚还要麻烦你们。”
果然,警察听到他这难听的嗓音还是皱了下眉头。
楚亦澜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还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只是眼神清冷,笑不及眼底。
毕竟七年来他已经习惯接受旁人同情、嫌恶……各种各样的表情与目光。
在那场大火里,他的脸毁了留下了疤痕看起来有些恐怖,膝盖骨的错位让他走起路来有些跛,为了隐藏身份他戴上变声器让声音听起来沙哑,像是发出沙沙刺耳的陈年老旧收音机,故而他能不说话绝不多说一个字。
因腿脚不方便,为了能够随时打探消息,守护族人他又不经常在渔村待着,闲暇之际他便买了这三层小洋楼开起了影楼。
可能还是对画画有种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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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的执着,即便他的双手毁掉,因疼痛无法再拿起画笔,仍旧想要与画作伴吧。
曾经艺术大学最优秀的美术生如今却连画笔都无法再拿起,其实挺讽刺可笑的。
影楼烧了,楚亦澜上车打算先回云港区的房子提前安排转移的事,等明天查清楚失火原因再决定是否回渔村。
刚打开车门,楚亦澜忽觉背后一阵阴凉,似乎有道阴沉的目光一直盯在他身上,他猛的回头往街口看去。
街口只有一辆黑色轿车疾趋而过,以及三三两两的行人,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是,错觉吗?
可刚才那种被野兽盯着的感觉实在是让他毛骨悚然。
盯着街角看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异常,楚亦澜才将视线收回上车离开。
漆黑的角落里,几只小飞蛾不惧灯泡烧的滚烫仍旧不怕死的往亮处扑棱翅膀。
男人靠在墙上,冷峻身影卓然而立,地上的影子被灯光拉的很长,手中的烟如萤火般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烟雾随风而去。
黑色长款大衣衬的男人身形高大修长,常年冷峻的脸庞上没什么表情,薄唇微抿成锋利的弧度,浓密修长的睫毛下是一双狭长如墨的眼睛,幽沉深邃,透着丝丝凉薄。
鹰隼般的目光冷冷望着那辆逐渐使离视线的黑色迈巴赫,男人薄唇勾起,冷然一笑:“楚亦澜,就快抓到你了。”
指缝间的烟已经快要烧到末尾,男人将烟头摁熄,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而后转身往巷子走去,直至被夜色吞没……
2. 楚氏一族
云港区是嘉城北上角的一处别墅区,已经全部被楚亦澜买下来作为蕤雪族在外面的据点。
矗立在山间的庄园别墅大的夸张,从黑色镂花门口到别墅门口还得开着车,豪华程度堪比宫殿,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两边是暖色的照明灯,灯光照的院子里格外明亮仿若白昼。
每隔着几米站着一名身穿黑色制服,带着电棍的保镖护卫。
门卫看到楚亦澜的车驶进来迅速开门放行,等楚亦澜下车,保镖将车开到了一边。
正在客厅里插|花的管家楚霖看到楚亦澜匆匆走进来,将剪刀放到一边,迎了上去:“族长,着急忙慌的,怎么了这是?”
楚亦澜将外套随手递给楚霖,迫切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战栗,“霖叔,影楼失火,我怀疑是他们的人找过来了。”
“是沈家,还是晏家的?”
楚霖脸上闪过一丝不安,按在桌子上的手微微发着抖。
“不知道,警察说这只是一场意外,可我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似的。”楚亦澜脊背发凉,像是有条毒蛇顺着他的脊背往上攀爬,凉飕飕的,“这种感觉,七年前就有过一次,就是我们逃亡的那个雪夜。”
楚霖摇摇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稳,“可是嘉城最近也没什么大消息,更没有可疑的人,一切如常,会不会真的只是意外?”
“我也想这只是一场意外,否则咱们又要逃亡了。”
看向年迈的老者,楚亦澜叹口气,嘴角扬起无奈的苦笑,“霖叔,我们楚家人身份特别,体质特殊,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抓捕我们,以防被沈、晏两家找到,你去安排一下将还留在别墅区的族人们连夜送回渔村先躲一下吧。”
回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为了族人的安全不管是意外还是什么,他不能赌。
这里不能再继续逗留,必须要立刻离开。
蕤雪族本身就是一个令人觊觎的族群,除了长寿,血带异香,身体修复能力强,能孕育子嗣之外,蕤雪族还有令人着迷为之疯狂的无尽宝藏和财力。
楚亦澜作为这一任的蕤雪族族长,他有责任和义务守护好蕤雪族的秘密,保护好自己的族人,就像楚明川拼尽全部守护他们一样
看着忧心忡忡的人,楚霖担心的问,“可孩子们都睡了,要是现在将他们都叫起来一定会引起恐慌,会出乱子的。”
13号别墅里住着不少蕤雪族的孩子,最小的孩子今年三岁才上幼儿园,将他们留在云港区就是为了他们上学念书。
嘉城虽小,但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都有,又不起眼足够隐蔽,所以楚亦澜才会选择这座靠近北方的小城作为栖息地。
“族长,我知道你压力大,这么多年过得太压抑,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你产生恐惧害怕,但若是草木皆兵,时时刻刻提防,神经紧绷,大家这日子就不好过了。”
楚霖给楚亦澜倒了杯热茶,拍拍他冰凉发抖的手背,“放松一些,不用害怕的。”
“我不是害怕,只是……”楚亦澜紧紧的闭上眼睛,鼻尖冒着冷汗,“你说的也对,是我太敏感了。”
“族长,你若实在担心的话,不如这样……”楚霖思考一会儿,说,“明天早上我给孩子们组织一场回渔村的活动,先让他们在渔村里待上一段时间,等查明影楼失火的原因再决定是否全族迁移,如何?”
“也好,都这么晚了让孩子先睡,明天再安排吧。”
楚亦澜也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小心谨慎,他揉了揉涨疼的脑袋,起身说:“我有些累,先上楼休息了。”
“好!”楚霖目送着楚亦澜上楼,等他的身影从拐角小时候,他才转过头看向桌子上还没有剪好的花枝。
刚摘回来的花还没来得及剪掉多余花枝,插|入花瓶里呢。
楼上,楚亦澜后背紧紧贴在冰冷的木门上,双手手指指甲在门上抓出刺耳的声音。
暖色的水晶吊灯将这个房间映的格外的温馨,奶白色的床单被罩似乎还散发着沐浴阳光后的清香。
楚亦澜不喜欢房间里过分的安静,会让他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他去将电视随意放到新闻频道后,转身走到窗口,推开窗户吹着冷风。
可这刺骨冰寒的寒风却带不走他心中的酸涩与苦闷。
楚亦澜面无表情,清冷双眸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眼睛不知是被这冷风吹拂而变得发红布满血丝,还是因为其他。
“明川,你说我能找到回家的游轮,可直到现在我也没能查出一点儿线索,这艘‘蕤雪号’真的存在吗?它到底在哪里?我又该如何才能带着族人们回到属于我们的世界呢?”
楚亦澜深吸口气,眉峰凝起,眸光暗沉如夜,“你的在天之灵,你们的在天之灵能不能稍微的给我一点提示?”
找了这么多年他始终没有找到楚明川所说的那艘能带他们回家的‘蕤雪号’。
听楚明川说那是一艘很豪华很大,几能容得下几千号人的游轮,就是这艘游轮带着他们来到了这个本不该属于他们的世界。
其实楚亦澜从小在这个世界出生、长大,压根就不懂什么是Alpha、Omega和Beta,更不懂男女为什么还能分成六种性别。
他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着七年前那次与楚明川的再次碰面。
记得那次,为了躲避沈应霖的眼线,他连续好几天一大早就出门闲逛,从各种人流量可多的步行街到公园,又从公园逛到宠物馆,给他曾经养过的一只异瞳蓝猫买了点零食,而后又从宠物馆逛到电影院心不在焉的看了场电影。
好不容易躲开沈应霖的眼线,他根据楚明川给他的信息,乘坐29路公交一直到最后一站。
29路公交的最后一站是一片盛开着野生向日葵的花海。
蓝天白云,阳光灿烂,数不清的果实饱满的向日葵低着头,似是经过这一个夏天的烈日煎熬也变得疲惫不堪再无力追随太阳的方向与脚步,反倒是许多麻雀和野兔穿梭其间,增添了一些活力。
楚亦澜看的正入神,压根没听到后面的脚步声,直至脖间传来一股冰凉的触感,他微微低头,落在他脖子上的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不,应该说是一把军用匕首。
但凡他再稍稍一动,就能立刻割开他的脖子送他归西。
楚亦澜神色镇定,但额头上却慢慢渗出了细冷的汗珠,他轻声问道:
“楚明川,你这么远叫我过来,就是为了杀我?”
“我怎么舍得杀你呢?”
匕首在楚亦澜眼前闪过冷光,耳边是楚明川‘嘿嘿嘿’调笑的声音,“这是我送你的第二份见面礼,亲爱的族长大人。”
楚亦澜迅速转过身对上了楚明川笑语盈盈的眼睛,头一次在旁人的眼中看到一种名为‘炽烈’的情绪。
楚亦澜自觉还没有那种能让人疯狂到一定程度的本事。
清冷目光环顾一下四周,周围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轻声道:“不管你是柳宴还是楚明川,告诉我真相,蕤雪族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的体质会这么特殊,还有那火焰图腾又是怎么回事?”
“族长,你不要着急嘛,先听我慢慢说。”楚明川从口袋里拿出几颗千纸鹤糖果放到楚亦澜的掌心,“尝尝,很好吃的,这还是你的琛学长送给我的呢。”
楚亦澜哪有心情吃糖,抿了抿唇,“我时间有限,再耽搁怕是会被沈应霖发现。”
“好吧,那就不耽搁时间了。”
楚明川还想跟他多呆一会儿呢,知道他着急也不敢浪费一分一秒,叹口气跟他一一道来:
“其实我们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我们的祖先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那里不仅有男女之分,还有六种性别之分,男女皆可以分化成为Alpha、Omega和Beta,Alpha是天生的上位者,脑袋灵活富有智慧,体格魄力、手腕能力都极高,Omega拥有特殊体质,他们拥有腺体,腺体会滋生信息素,从而会有发情期,还有能够生育孩子的生孕囊,Beta是正常人,也是那个世界最低阶的劳动者或者你可以理解为Beta其实就是这个世界的普通人类……”
楚亦澜嘴角抽搐两下,那眼神活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我怎么都听不懂?”
“天方夜谭是吗?时亦琛在听到我讲述这个故事时也露出跟你一样的表情,但这都是真的,我没有喝酒也不是神经病。”
楚明川眼神微沉,对楚亦澜的表现很不满意,所有人都可以怀疑他,但是楚亦澜不行:
“族长,空间碰撞这种东西听起来确实很玄乎,但它的的确确发生在我们身上,以横跨越州、乾江的商人楚家、莫家、仸洲军政叶家,池家四个家族为首四处分散,楚家为蕤雪族之首,而上一任的蕤雪族族长是你父亲楚越,你便是我们这一代的新任族长,只要拿到族长徽章你可以任意的驱使其他三大家族……”
怕一次性说太多楚亦澜消化不了,楚明川舔舔干涩的嘴唇,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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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脸迷惑的楚亦澜:“身为顶级Omega的楚随泱,是我们楚氏一族的祖先,他曾带着无尽的财富来到这个陌生的平行世界,但他发现这里的人只有男女不存在六种性别,男人也不可以生孩子,因为身体特殊,所以他成为异类。”
“这个世界的时间对我们来说很慢很慢,导致我们的寿命格外的漫长,普通人最多可以活到一百零几岁,而我们却可以活到一百八十岁甚至于两百岁,因为信息素加持促使我们受伤后恢复能力也比普通人类更强悍,因此为了不让旁人迫害我们,楚随泱联合其他几个Omega世家创立了蕤雪族,带着楚氏一族的族人们生活在一个普通的小岛,而他的丈夫沈刑洲则是我们蕤雪族的守护者,曾经……我们也过得很快乐。”
楚明川深吸口气将眼中的泪水硬生生的逼了回去,“楚亦澜,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你说的这些特征我都没有,我也不知道……”
楚亦澜瞳孔猛然缩了一下,耳边乍然响起沈应霖的话。
沈应霖曾经说过他的血液里有一股很淡的茉莉花香,难道这就是他们口中的信息素?
“也不奇怪。”楚明川舌尖抵了抵两腮,语气平稳的说,“我们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时间太久,时间一长也逐渐被这个世界同化,腺体消失,信息素也成了蕴藏在血液里的异香,但我们仍旧长寿,身体机能恢复够快,而且生孕囊未退化可以生育子嗣。”
楚亦澜很不想跟沈应霖扯上任何关系。
犹豫片刻,还是问道:“你说的沈家守护者又是怎么回事?”
“楚随泱来到这个世界后认识的第一个人便是沈刑洲,当时沈家内斗严重,是楚随泱帮助沈刑洲稳住了家主的位置,过程中他们之间也发生了一些动人的故事,后来他们彼此相爱结了契约,沈刑洲便发誓沈家世世代代都是我们蕤雪族的守护者,守护着蕤雪族的平安……”
楚明川的语气很平淡,浓密睫毛垂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沈家这些年一直做的很好很隐蔽,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沈家新任家主沈烬叛变,蕤雪族人秘密曝光,沈烬联合柳家、晏家还有一些权势滔天的人四处抓捕我们楚氏一族,我们的族人死的死,疯的疯,剩下的族人四散各地,这么多年来我也好不容易才将他们聚集在一起。”
楚亦澜听了只觉得心惊,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时间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他深深呼吸,尽量稳住自己的语气:“沈烬,是沈应霖的父亲?桐煌酒店的大火跟这件事也有关系?”
“桐煌酒店的大火案跟我们族人的遭遇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楚明川抬手拭去眼角的泪,再看向楚亦澜时,漆黑瞳孔里唯余一片寒霜,“沈家、柳家、晏家害死我们那么多族人,只要我活着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楚亦澜被他这充满仇恨的眼神吓到,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楚明川,沈应霖的实力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光凭你我想要报仇是不可能的。”
“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何况目前我跟沈应霖之间还有合作,他也不是我复仇的对象。”
楚明川嘴角的笑容变得温和起来,“族长,我知道你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么多真相,等你先稳定稳定,过些时日我再来接你去看我们其他族人,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目前你就好好地待在沈应霖身边不要乱跑,你只有在他身边才算安全。”
“可他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危险。”
楚亦澜双手紧握,身子微微发抖,一想到那个狠戾的男人他就害怕,想要远离,离他远远地。
“不,以晏家为首的上位者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大的危险,而你身为族长会是他们下一个动手的目标,沈应霖可以保护你,你只要顺从一些他不会再对你做什么,我保证。”
如果不是楚明川提到楚氏一族时的愤懑仇怨,楚亦澜真怀疑他是沈应霖派来的说客。
“这是我的事,不牢你cao心了。”楚亦澜避开楚明川的视线,白皙漂亮的脸上布满愁容,“还有,不管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我在这个世界长大,接受这里的教育,我的认知跟这里的人类没有什么区别,今天以前我不知道什么阿尔法、哦米伽和贝塔,我只想当个普通人,过平静的日子。”
“可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楚明川深深地望他一眼,折断边上的一朵向日葵递给他,“身为顶级Omega的你,存在,即是原罪,Omega血脉注定你一辈子无法逃脱蕤雪族的命运。”
3. 阎王修罗
“一辈子,无法逃脱的命运吗?”
海浪拍打在礁石上,咸湿的海风裹挟着沉闷的气息。
楚亦澜靠在车窗上望着外面的大海,浓密的睫毛掩藏住眼底的悲哀情绪,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死死握在一起,修建圆润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
“可是,我总是想为自己,为他们,抗争一次,与天抗争,与命运抗争,哪怕最后头破血流,死无葬身之地。”
霖叔一大早便将蕤雪族孩童们召集起来打算先送他们回渔村,楚亦澜实在不放心还是决定跟过来一起护送。
楚亦澜抬头看向前面的那辆校车,一颗心七上八下,慌乱个不停。
从早上开始他的眼皮子就一直跳个不停,像是预示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车上共有二十二个小孩儿,他们都是还未长大的小Omega。
每个孩子都特别聪明可爱,个个长得跟洋娃娃似的,他们应该拥有正常的童年,安稳的人生,而不是被人关起来豢养长大成为上位者交易的筹码。
若是影楼没什么事,楚亦澜也会带着孩子们一起郊游,一起采风,教他们做糕点,画画,做一切有意义的事情。
过两天他还打算带着孩子们去野生向日葵花田秋游来着,可惜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什么都没有准备,这场秋游恐怕也要取消了。
霖叔早上还在劝他,觉得是不是他太过杯弓蛇影,自相惊扰了,但他觉得不是。
天干物燥,失火可以,但不可能那么凑巧偏偏是他的影楼失火。
所以,他不能再等到警察查出结果了。
车子在码头停下,渔村里接到消息的其他蕤雪族人早早的安排客艇在码头接应。
他们的速度很快,三艘客艇已经开出去两艘,还剩七八个孩子正在往最后一艘客艇上转移。
楚亦澜望着消失的两艘客艇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一些,他转过头看向最后一艘客艇,心慌的催促道,“霖叔,再快一些,一个孩子都别撂下。”
“马上就好了。”霖叔正一个个的将孩子们往上面抱着。
只要这几个孩子顺利送走,楚亦澜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楚亦澜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走过去,跟开第三艘客艇的楚雁一一交代好:“海岛隐蔽,他们就算想找也没有那么容易,带他们多走几条航线千万不要让人发现。”
“族长,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带着他们安全回到渔村,也请你们务必小心。”
楚亦澜点点头,拍拍楚雁的肩膀,冲他抬抬下巴,“知道了,你们上去吧。”
突然,一阵密集的子弹扫射过来,打在栏杆上、地面上,霎时间火花四溅,惊飞了周围的海鸟,也让正在交谈的楚亦澜浑身一震急忙挡在楚雁身前,“楚雁,小心。”
子弹擦着楚亦澜的脸颊呼啸而过留下一道血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
保镖们立刻反击,掩护着船上的人迅速离开,两方人马直接在码头交上了火。
射向楚亦澜等人的子弹像是被人设定好,只打在他们的脚边却没有打中人,应该是在逼着他们不要随意走动。
客艇上的几个孩子发出惊恐的声音,哭叫声,哀嚎声一片,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孩子们,快点进去。”
客艇上的男人非常迅速的将孩子们送到了里面,而自己挡在了游艇外面的通风口,防止子弹伤害到孩子们。
霖叔呼吸加促,他赶紧抱着最后一个孩子走到客艇前,将那孩子递给客艇上的接应之人,“小鱼,带孩子们先走,别管我们了。”
就在这时,一颗子弹蓦地从霖叔胸口穿了过去,他看也没看汩汩流血的胸口,只是忍着剧痛将那孩子的眼睛捂住,把他送了上去,“快,快走。”
“霖叔。”
看到霖叔中枪,楚亦澜呼吸一滞,连忙从腰间拿出手枪对着子弹射来的方向砰砰砰射击着。
七年了,他什么都能学会。
开枪,也不算难,他甚至可以闭着眼睛把枪支的所有零件组装好。
眼看着保镖们一个个倒下,楚亦澜心知不能再耽搁,压着楚雁的脑袋将他往游艇上一推,直接冲客艇上的人喊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走。”
“可是族长……”楚雁眼睛通红,“你们怎么办,霖叔中枪了,他不能……”
话没说完子弹便已打在楚雁脚边,逼着他往后退了一步。
楚亦澜也顾不得其他,“这里交给我们,带着孩子们先撤,他们最重要,懂吗?”
“是!”
楚雁回头看了眼躲在里面瑟瑟发抖的几个孩子,忍着心痛,咬牙转过身跑到了驾驶舱,转动钥匙,往深海处开去。
好在孩子们已经安全送出,楚亦澜看了眼已经被保镖拖下去找到庇护的霖叔,见他还笑着冲自己比了个‘OK’的手势,楚亦澜才算松了口气。
幸好,霖叔没事。
看了眼倒在脚边的保镖,楚亦澜目光凌厉,转向正前方疾驰开来的十几辆越野车。
其中一人嚣张到站在车顶,肩膀扛着一把步枪,碧色的眼睛一如初见般闪烁着阴冷光芒,像是一条充满毒素让人恶心的蛇。
楚亦澜曾想到会是沈应霖先找到他,但他还是想错了。
最先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是晏家大少爷,宴非昂。
“一群蝼蚁竟然还想反抗?你以为这些没用的保镖能跟雇佣兵相提并论吗?可笑,楚亦澜,你真的很可笑。”
宴非昂手里拿着扩音器,语气极其嚣张,“躲了这么多年不还是被我找到了,刚才的子弹只是对你的警告,劝你赶紧出来,否则下一颗子弹击中的就是你的脑袋,还有那群蕤雪族的怪胎,等我抓到他们一定让他们死的很难看。”
楚亦澜紧握住手里的枪,后背靠在栏杆上,他死死地咬着牙,与霖叔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顺着栏杆爬下去。
在这里生活了多年,对于码头的环境他们已经很熟悉,也曾做过无数次模拟逃生,只要跳到海里他们就能得救。
霖叔将外套脱下来包裹着流血的伤口,因为失血过多,苍老的脸上已然没什么血色,二人之间距离不算近,想要在躲避子弹射击的情况下凑到一块儿不太现实,只能分别跳下海先离开再说。
霖叔受了伤,动作没有那么麻利,楚亦澜时刻警惕着宴非昂会再次让人开枪,想了想他只能先开口转移宴非昂的注意力:
“宴非昂,七年前你就没抓住我,你以为现在还能抓住我吗?”
楚亦澜说完,用枪口指了指前面的栏杆示意霖叔赶紧下去,霖叔点点头悄悄地顺着栏杆往下爬。
“听说你的嗓子在七年前被大火烧毁了现在这么一听还真是难听的要命,好像你还变成了个丑八怪是吧?”
宴非昂‘啧啧’两声,语气里透着几分嫌恶,“楚亦澜,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儿上,只要你乖乖将蕤雪族的族长徽章交给我,我可以放过你这个小可怜,让你离开这儿。”
“想要徽章,有本事自己来拿。”楚亦澜眼神清明,额头渗着冷汗。
“我就不懂了,你不是一直想要脱离蕤雪族当个普通人嘛,为什么还要拿着族长徽章不撒手呢?难道一向自诩清冷高傲,不喜铜臭的楚亦澜也被蕤雪族的宝藏给迷惑了,想要霸占着族长的位置得到那份宝藏?”
“你们从来就没给过我们当普通人的机会。”楚亦澜紧咬牙,“宴非昂,你们这样的人一定会遭到报应,死后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哈哈哈……”宴非昂大笑着,“这种东西你也信,天真这一点,你倒是一点都没变。”
霖叔已经顺着栏杆爬了下去,眼看脚尖就要碰触到海面,忽的,又是一声枪响,直接打在了霖叔脚底的海面上,溅起了一层水花,霖叔的动作当即顿了下来。
“楚亦澜!”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攥住了心脏,楚亦澜微张着嘴艰难的呼吸着,冷汗一滴一滴从光洁的额头滚落,他的脸色惨白如纸,慢慢地浮现出一个疲倦惨淡而无奈的笑容。
沈应霖,居然还是找来了。
宴非昂后方又冲出了十来辆黑色宾利车,黑衣保镖们齐刷刷的下车,与宴非昂的人形成一个包围圈。
沈应霖站在车边,手中的枪口还在冒着烟,而他的枪口对准了霖叔的脑袋,大有霖叔再有多余的动作就会立刻爆了他脑袋的意思:“楚亦澜,你还不出来?”
霖叔攀附在栏杆上有些撑不住,楚亦澜环顾四周正想要看看从哪里下去帮他最为合适,蓦地看到其中一根栏杆后竟还藏着一个小孩儿,看他的背影应该是九岁的楚凌溢。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楚凌溢转过身,他死死的捂住嘴巴,大而明亮的眼睛里浸满泪水,巴掌大的小脸上充满恐惧,对上楚亦澜的视线后他惊恐的小声叫了句,“族长,救救我。”
刹那间楚亦澜头皮一阵发麻,握着手枪的手颤抖起来,他的脸色雪白,看了眼霖叔,又看看孩子,最终无奈的从栏杆后走了出来。
沈应霖、宴非昂的人将整个码头围了个水泄不通。
两方带来的人马旗鼓相当,但宴非昂看到沈应霖时脸色还是变了变,眼神之中竟然还带着几分畏惧,不难猜测这些年宴家被沈应霖打压的不简单。
即便带了不少人过来,但他还是怕沈应霖,还是被沈应霖压了一头。
“我还在想为什么宴非昂来了你却没来,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楚亦澜凄然的笑了下,“沈应霖,七年了,到底还是被你找到了。”
视线落在楚亦澜左脸的烧疤上,沈应霖目光复杂的看着他,声音不似以前那般冷厉,反而夹杂一丝难以言说的柔情,“楚亦澜,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去,今天这里不会有人死伤,你的族人也会安然离去,宴非昂的人过不去。”
“呵,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一样相信你?”楚亦澜冷笑,清瞳没有丝毫动摇,“你和宴非昂都是一样的,你们都是一丘之貉,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修罗。”
沈应霖眉宇微蹙,深邃的眸子里透着浓郁的黑色,“你还是这么恨我。”
“沈应霖,你错了。”楚亦澜深深地吸口气,整个人笼上了一层寒霜,“我从来不恨你,因为你压根就不配。”
宴非昂的人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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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很近,他此行必定要完成任务,否则他在晏家将再无立足之地,直接向沈应霖提议道:“沈应霖,他这么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跟他还有什么可说的,不如咱们合作,人给你,徽章给我,如何?”
沈应霖那令人窒息的俊美脸庞上没有丝毫表情,冷酷而又决绝,他压根没有搭理宴非昂,只是持着枪缓慢的向楚亦澜走去。
他冷着脸说道,“楚亦澜,方才问你只是给你做选择,其实你答不答应都没什么区别,你都要跟我回去。”
宴非昂像是在看戏,饶有兴致地盯着那两个正玩着你追我逐游戏的怨怼之人。
他吹了个口哨,戏谑笑道:“沈应霖,要不是你还将白朔雁留在身边,我还真以为你喜欢上这个丑陋的替身情人了。”
“闭嘴。”沈应霖没有回头,‘砰’的一枪打在宴非昂的车顶上,“再多说一个字,血溅当场的人就是你。”
楚亦澜虽在与他们二人周旋,眼角余光却时不时地落在楚凌溢身上,心像是被无形的焦虑牵扯,他不动声色往孩子身边挪动,与孩子距离不过四五米远,只要再走几步就能抱到他。
“沈应霖,你当真以为我怕你吗?”
像是在报复沈应霖方才的举动,宴非昂干脆直接举起枪对着楚亦澜所在方向砰砰砰的射击着。
子弹如雨水般倾泻而来,这一瞬间仿佛天塌地陷,楚亦澜想也没想的冲向了楚凌溢将他一把抱在怀里,“凌凌。”
“族长!”
同时,霖叔的声音突然响起。
等楚亦澜再回头看去,脸上血色全无,“霖叔!”
霖叔不知什么时候从栏杆上又爬了回来只身挡在了他们面前,子弹几乎全部打在他的后背,一颗子弹从后脑穿过眉心,绽开出一朵令人绝望的血花。
霖叔脸上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护住楚亦澜和楚凌溢的决绝,他倒在地上,流血的嘴角缓慢向上勾起一个欣慰却又有些抱歉的笑容,他用尽最后一口气说道:
“族长,我不能再陪你了,接下来的路,你得……自己走了……”
“霖叔,不……”
楚亦澜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仿佛被狠狠攥住,被泪水浸满的眼中燃起熊熊怒火,他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宴非昂,我要你偿命。”
“呼呼呼……”宴非昂打的爽了,吹了下冒着烟的枪口,随后眯着眼睛枪口对准楚亦澜怀里的孩子,“楚亦澜,已经死了一个,你还想这个小不点也跟你一起陪葬吗?”
“你敢!”
沈应霖面容冷峻而深邃,浑身上下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威严而不可侵犯。
在他枪口对准宴非昂的同时,沈、晏两方人马枪口对调,只等着双方主人一声令下就会开打。
“沈应霖,你该知道我如今在晏家的地位如何,今天要是让他们跑了,我这条命要不要也就无所谓了。”宴非昂的枪口也转向了沈应霖,紧接着,他冷笑一声,“事到如今,都是亡命之徒还有什么可顾忌的,你不杀他,有的是人想要他的命,你想护他,可人家压根就不领的情,与其让他落入旁人手里受尽折辱而死不如我现在就开枪了结他,也替你省点事儿。”
宴非昂一挥手,部分人拦在沈应霖面前,而另一波人逼向了楚亦澜二人。
孩子死死地抓住楚亦澜的衣角,仿佛拽住唯一的依靠,“族长,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凌凌别怕,我一定会带你回家,一定会让你跟家人团聚,坚持住。”楚亦澜低头安抚,鲜血顺着他的胳膊流动到黑色枪支,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在冲向楚凌溢的时,楚亦澜的后肩中了一枪,只是一直没有吭声。
楚凌溢泪眼婆娑的看着楚亦澜受伤的肩膀,抬手摸了摸他的伤,“族长,你受伤了,要是,要是没有我这个拖累,你一定能逃走的,族人们还需要你,你不要为了我弄丢了自己的命。
楚亦澜发白的嘴唇微微发抖,“胡说什么呢,不许这样说。”
“族长,对不起,你快跑吧,别管我了……”
“跟着我跳海!”楚亦澜偏过头,低声对孩子说。
“啊,我不会水……”
在楚凌溢还没有做好任何准备的时候,楚亦澜一把抱起孩子纵身跃入漆黑的海水中。
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们,楚亦澜耳边只剩下水流的轰鸣声。
“楚亦澜……”男人慌乱的声音从码头上传来。
沈应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紧跟着跳了下去。
海浪汹涌,楚亦澜喝了几口腥咸的海水,他忍着剧痛紧紧抱着孩子不撒手,努力保持平衡。
沈应霖速度很快,他游到楚亦澜身边,试图抓住他的手,大声喊道,“楚亦澜,把手给我。”
楚亦澜甩开他的手,眼中满是厌恶,“滚开!”
一个海浪拍过来,将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冲的很远,楚亦澜也被强大的浪花卷到海水里……
宴非昂带着人赶到海边时,海面上早已没了楚亦澜、沈应霖二人的身影,他愤怒的抢过身边雇佣兵的枪对着海面就是一顿猛烈扫射,“楚亦澜,沈应霖,你们都去死,都给我去死吧……”
4. 替身情人
不知道漂浮多久,楚亦澜整个人仿佛深处在一片漆黑冰冷的地方。
没有人,没有声音,寂静可怕到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就在他转身想要去找寻什么的时候,沈应霖狠戾阴鸷的脸突然出现在了黑暗中。
受到惊吓的楚亦澜猛地呛出一口海水,他缓缓地睁开眼睛,涣散瞳孔里倒映的便是男人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他眸光寒冷,无半点情愫,像是一张挣脱不开的网将人牢牢地套住,每次被他用这种眼神注视着,楚亦澜都有一种被野兽被恶魔盯着的感觉。
真的,很讨厌。
“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痛?”
男人低沉的声音裹挟海风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柔情,他将楚亦澜后肩挖出的子弹扔到一边。
一手捂着他还在流血的伤口,另一只胳膊抬起,用牙齿咬开衬衫撕了一小块继续帮他包扎着。
沈应霖嘴唇泛白,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放低声音说,“后肩的子弹取出来了,但还是要尽快回去医治,否则失温、感染,你还是会性命不保。”
“你别,别碰我……”
楚亦澜想挣脱他,与他拉开距离,可胳膊冰冷麻木的没有知觉,身体没有一丁点儿力气。
喉咙呛水,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子在割,赤着的上半身更是冷得厉害,不停地发抖。
沈应霖冷着脸没搭理他,将他身上伤口处理好,又将被火烤的半干的衣服给他穿上,“这里应该是海中的一处岛屿,宴非昂找不到尸体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必须要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再等救援。”
潮湿的咸腥气钻进鼻腔,楚亦澜想到什么,眼睛蓦地睁大,“凌,凌凌呢,他在哪里?”
依稀记得跳海的时候他是将楚凌溢抱在怀里的,可昏死之后他就什么的都不记得了。
“在那边!”沈应霖冲着不远处抬了下下巴,“他没事,也没受伤,只是呛了点水,在帮你烤衣服。”
楚亦澜拂开沈应霖想要扶他的手,将衣服拢好,顺着沈应霖的视线看过去。
看到楚亦澜醒了,小孩儿眼眶一下就湿润了,慌忙放下手里烤着的衣服跑了过来,“族长,你醒了,你没事吧?”
楚亦澜摇头,将楚凌溢护在怀里,一双乌黑清冷的眼睛满是警惕的望着沈应霖:
“沈应霖,你的白月光心上人早就回到你身边,我们之间的替身游戏早就结束了,还来追我做什么,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沈应霖曾是楚亦澜在一个雨夜救下来的人。
当时沈应霖浑身是伤只剩一口气,可当他醒来以后却恩将仇报将楚亦澜捆在身边成为他心上人白朔雁的替身。
楚亦澜的妹妹宣晴被他送进了一所私立学校没有他的命令不可以私自过去看她,而弟弟宣瑜因为有先天性心脏病被沈应霖安排在一所私立医院。
名义上是资助上学,医治疾病,其实他们姐弟都只是沈应霖留住楚亦澜的手段罢了。
沈应霖这人性子阴晴不定,太过残暴,手段过狠,因为白朔雁背叛他,从背后捅了他一刀,所以沈应霖将长相与白朔雁相同的楚亦澜留在身边心情好了赏口糖吃,心情不好百般折磨,好几次楚亦澜都差点被他折磨死。
楚亦澜本是直男对同性无感,却不得不留在这个疯狂的野兽身边战战兢兢的熬日子。
试过逃走,但失败了。
替身两年,弟弟妹妹惨死,楚明川葬身火海,蕤雪族人被迫走上逃亡之路,除了这一身伤疤和无尽的噩梦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这些年,楚亦澜总是在想如果那个雨夜他狠点心没有救下濒死的沈应霖该有多好,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他还是艺术大学里最优秀的美术生,或许毕业后会开个属于自己的画室,开画展,完成自己的梦想,给一双弟妹美好幸福的家庭。
可是这一切,都被沈应霖给毁了。
海浪追逐着拍打在沙滩上,海鸟低空飞翔不惧危险的捕捉今日的食口粮,飞的偏低的却被更大的鱼儿一口拖进了海里,即便再怎么扑棱翅膀终是被海水淹没成为深海里的一缕亡魂。
迎着徐徐冷风,沈应霖如墨的眸底翻涌某种情绪,他深深地盯着楚亦澜的脸看了一会儿。
他沉默着,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只是拽住楚亦澜的胳膊强硬的将人拽起来扔到背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陡然被沈应霖这么背起来,楚亦澜立刻挣扎起来,“沈应霖,你放我下来,你做什么?”
“想活命就闭嘴!”
沈应霖并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跟他做无谓的口舌之争,背着楚亦澜往岛屿中间走去。
“等等我!”
楚凌溢见状也不敢耽搁,急忙将两件还没完全烤干的衣服抱在怀里,快步跟随在沈应霖身后。
楚亦澜一只胳膊被沈应霖死死拽住,刚要反手掐住他的脖子逼他停下,膝盖蹭到了什么冷硬的东西。
他很清楚那是什么。
下一秒,楚亦澜搭在沈应霖肩膀上的手向下,手指一勾,将沈应霖腰间的手枪拽出来,‘咔哒’子弹上膛对准了他的太阳穴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我说,放我下来。”
沈应霖身子猛地一僵,抓住楚亦澜胳膊的手也紧了一下,但也只是停顿了一瞬,他说,“楚亦澜,你不会开枪的!”
“我会!”楚亦澜语气坚定,目如寒霜,“不如,咱们赌一把?”
沈应霖手背青筋凸起,闭了闭眼,苦笑道,“好,那就赌一把。”
他刚抬脚走了一步,‘砰’的一声子弹从他的肩膀穿了过去。
沈应霖疼的闷哼一声,肩膀一抖,却还是没有将楚亦澜放下,仍旧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掉下来,他目视着远方,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楚亦澜,跟以前比起来你的胆子确实大了很多。”
“放我,下来!”这把枪的后坐力很大,楚亦澜本就受伤的肩膀被震的生疼,“下一枪,我会打你这里。”
冰冷的枪口抵在沈应霖的脖颈上,楚亦澜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开始微微发抖。
鼻腔里全都是血腥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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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应霖却像是没有听到楚亦澜在说什么一样,自顾自的背着他往前走。
楚亦澜发抖的食指靠在扳机上,只要再稍微用点力子弹就会从枪管射|穿沈应霖的脖子。
最终,楚亦澜胳膊垂落下来,手枪掉落在了沙滩上。
沈应霖背着他,快速蹲下身子将枪捡起来重新别到腰间,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赌赢了,对吗?”
“沈应霖,你到底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楚亦澜目光猩红,浓烈的铁锈味令他几乎濒临失控,他一把掐住沈应霖的脖子歇斯底里的喊道,“蕤雪族的秘密你早就知道,桐煌酒店的大火你找到了凶手,白朔雁也回到了你身边,如今你什么都有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没有你。”因为强忍情绪,沈应霖额头青筋暴起,声音沙哑的说,“楚亦澜,身为蕤雪族族长,你该知道沈家世世代代都是蕤雪族的守护者,沈家家主与蕤雪族族长从小就定下了婚契,你本来就是我的人。”
楚亦澜眼眶湿润的厉害,声音里夹杂着哭腔,“去你妈的守护者,谁特么需要你守护,你才是我们最大的威胁。”
“现在,我不是了。”沈应霖深深吸口气,“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吧。”
楚亦澜看了眼他流血的肩膀,闪烁泪光的眸子隐忍克制,听到脚步声,他回头又看了眼楚凌溢。
楚凌溢抱着衣服,小小的身子单薄的仿佛被海风一吹就要倒下了似的,他红着眼害怕的小声叫着,“族长……”
楚亦澜怔了下,狠狠用胳膊擦了下眼睛,冲楚凌溢伸出手,“凌凌,别怕。”
孩子点点头,勾住他的小手指乖巧又可怜的跟在他身边。
楚亦澜侧目看着楚凌溢明明害怕的要死却还要故作镇定的脸忽然觉得自己情绪有点失控。
是,他需要冷静,他也必须要冷静。
现在不是跟沈应霖对峙算账的时候,他需要想想该如何从这里逃出去,如何脱离沈应霖的掌控回到渔村带着族人们立刻离开。
也不知道楚雁带着孩子们回到渔村没有,渔村有没有暴露,宴非昂的人有没有追到渔村……
失血过度、体力耗尽,身子又疼又冷,楚亦澜强撑着的眼皮千斤重似的怎么也撑不起来,意识也逐渐被这寒冷的海风越吹越远,直至脑袋再也撑不住的靠在沈应霖肩上睡了过去……
沈应霖侧过头,看着楚亦澜浓密的睫毛紧紧闭着,右眼角那颗红色的泪痣溅上了一滴血,泫然欲滴。
不去看左半边的烧疤,他的右边脸颊还是那么光滑漂亮,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楚亦澜昏睡过去,楚凌溢没办法再牵着他的手,又不敢靠近这个冷厉的男人,只能躲在后面跟着。
本以为这个男人只会管族长,不会理会自己,但……
沈应霖虽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在楚凌溢身上过,还是牵起了他的手,带着一同往安全的地方走去。
楚凌溢诧异的看他一眼,又低头看看被他握着的手,鼻尖酸涩的难受还是没敢吭声,豆大的眼泪无声的往下掉着……
5. 以人换人
蜷缩在巨大芭蕉叶上的单薄身影微微发着抖,长刘海遮挡住男人左脸上的烧疤,露出的右边脸颊凄白的毫无血色,脆弱的让人心疼。
楚亦澜浓密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分不清是冷汗还是眼泪,烧到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迷迷糊糊的还在呓语。
因为伤口感染,一路又吹着海风,等沈应霖找到隐蔽山洞将人放下时才发现楚亦澜已经烧的没什么意识,嘴里一直在说胡话。
喂到嘴里的水顺着唇角滑落下来根本咽不下去,沈应霖目光一沉,捏住楚亦澜的下巴嘴对嘴将水渡进他的嘴里。
喂了几口,沈应霖一抬头就看到满脸绯红盯着他们看的楚凌溢,眉头一蹙,冷声道:“趁着天还没黑去外面再找点芭蕉叶和干柴过来,否则今天晚上你就等着挨冻。”
楚凌溢哪里敢耽搁,手中燃烧半截的木棍一丢赶紧出去,他知道,这个男人只是想将他先支开。
不知道他跟族长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族长这么恨他,而这儿男人却又如此包容族长呢?
楚凌溢一走,山洞里便只剩下沈应霖、楚亦澜二人。
沈应霖掌心贴在楚亦澜滚烫的额头,英挺的眉头往中间拧了拧,他迅速将楚亦澜的衣服脱掉,用沾了凉水的衣服擦拭着他滚烫的身子。
楚亦澜面色凄绝,一直抗拒着沈应霖的触碰,“别,别碰我,不要……”
“再不降温你身体会受不住,知道你恨死了我,但你还是要忍着。”
沈应霖不会去理睬楚亦澜的想法,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他的身子。
楚亦澜的嘴巴又动了几下,但声音太小,沈应霖听不清楚,他只好将人抱到怀里,抬起他的下巴,耳朵凑到他嘴边想要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楚亦澜,你在说什么?”
“不要……把我送给宴非昂……我会很听话……”
沈应霖瞳孔一震,脸上闪过悔恨,他猛地将人紧紧的抱住,冰冷的面颊贴在楚亦澜的额头上,声音沙哑道:“不会了,再也不会把你送给任何人,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海风一吹,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楚亦澜冷的想要将身子整个蜷缩起来。
模糊不清的视线透过男人的脸,记忆被撕开裂缝,恍恍惚惚间好似又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个夜晚。
(七年前)
跟楚明川见完面,楚亦澜去金店给宣晴宣瑜分别买了个银手镯后才回到桐煌酒店。
洗完澡,楚亦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楚明川说的那些话像是魔咒一样在他脑海根深蒂固挥之不去。
他伸手摸了摸平坦的后颈,莫名其妙的说了句:“这个地方,真的有一个叫腺体的东西吗?”
搞不清楚柳宴到底在说什么东西,什么欧米伽,什么阿尔法和贝塔。
身体构造不同,都是天方夜谭,与其信这些不知真假的话还不如想想该如何从沈应霖手里脱身。
车灯在玻璃上闪烁两下,楚亦澜瞳孔缩了下,拉紧被子盖在身上。
沈应霖不是出差了嘛,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楚亦澜侧过身子装作已经睡着。
门‘吱呀’被推开,皮鞋踩在地上的嘎达声像是踩在楚亦澜心上,鼻腔里涌入淡淡地酒香味儿,不浓,也不好闻。
床铺凹陷下去一块,冰凉的手指在楚亦澜温热的后颈上来回摩搓,“不必装了,知道你没睡。”
楚亦澜身体微颤,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男人冷白锋利的脸,在昏暗的床灯下像是渡上了一层冷硬的金属光泽,“你,喝酒了?”
还记得上次沈应霖喝完酒时整个人像是化作了一只野兽,凶狠,残暴,将他折腾的死去活来好几天没能下床。
“找到白朔雁了。”
“你,你找到他了……”楚亦澜漆黑的瞳孔闪烁一丝惊喜,抓住沈应霖的胳膊惊喜道,“那你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我们的替身关系可以结束了是吗?”
沈应霖眼神阴冷,半点温度没有,冰凉的手指从楚亦澜的后颈挪到下巴,在他微张的嘴唇上按了按,“他在宴非昂手里,要想把人救回来,必须……拿你去换。”
‘轰隆!’像是一道惊雷瞬间劈中了楚亦澜,脸上笑容迅速消散,楚亦澜下意识的松开了沈应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你,你说什么?你,你要把我送给宴非昂?”楚亦澜颤抖的身子往床里面退了退,直到退到床头再无可退,他语气战栗,“沈应霖,你很清楚落在他手里我会有什么下场,之前在游轮上我没有答应帮他对付你,他不会放过我的。”
宴非昂为了扳倒沈应霖在游轮宴会上曾设计过一场杀局,他私下抓住楚亦澜想要逼着他一起对付沈应霖却被他拒绝了,就是这一次让宴非昂彻底恨上了楚亦澜。
落到那种疯子手里怕是比死还要难过。
楚亦澜神情复杂的望着沈应霖,“沈应霖,你答应过我只要找到白朔雁就把弟弟妹妹还给我,就会放我们走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不可以。”
“楚亦澜,我保证,不会让你死。”沈应霖松开领带,伸手去抓楚亦澜,“你先过来。”
“不,凭什么?”
楚亦澜一巴掌将他的手打开,眼中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像是恨,又像是浓烈的怨,“沈应霖,我没有害过你,杀你伤你的人是白朔雁不是我,我还救了你两次,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不欠你,我不欠你的,我不是你想要送给谁就送给谁的物件……”
沈应霖似是没想到会看到这么歇斯底里的楚亦澜,他以为楚亦澜还是很淡然的接受,就像当初将他送给苏赞调教一样,可这次他错了。
“我不去,我不要,我不要去,不要……”
看着男人双手抱着头,柔弱的脊背几乎圈到极致,凄绝的模样像是被打碎的玉瓷,沈应霖手不受控制的抬起,却又在下一秒停在了虚空,他喉头微哽,闭了闭眼狠心道:“楚亦澜,你别无选择,白朔雁是一定要带回来的。”
“那是你们的恩怨跟我有什么关系?”
神经紧绷到要断裂,楚亦澜抓在头发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逃,一定要逃走。
在他即将要冲下床逃走的时候,沈应霖快如闪电的身形瞬间冲到他面前,一把抓住楚亦澜将他按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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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膝盖压住楚亦澜不住踢打着的双腿上。
“楚亦澜,你冷静点。”
“冷静?你要把我送给一个魔鬼你让我怎么冷静,我凭什么要为你们的恩怨买单,凭什么?”
见楚亦澜情绪失控,抬手扣住楚亦澜的后脑勺狠狠地吻了上去,带着一股怒意和不容拒绝。
任由楚亦澜如何躲闪,还是被沈应霖按住,他一口咬在沈应霖的舌尖上,血腥气霎时在二人口腔溢散,沈应霖燃着怒火,惩罚似的越吻越深。
长达三个小时。
结束后,楚亦澜身体已经疼到麻木,他攥紧被撕毁的衬衫缩在床脚,眼神空洞的望着被子上的几滴血,声音嘶哑到几乎听不出原本的声音,嘴里全是血腥气:
“沈应霖,不管我怎么求你,你也不会放过我,还是要把我送给宴非昂,对吗?”
正在整理衣服的沈应霖动作一顿,他转过身,视线落在楚亦澜脖颈的吻痕上,“我必须要把白朔雁带回来,我保证你回来后会立刻安排宣晴转学,给宣瑜安排心脏移植,届时会送你们兄妹三人安全离开。”
楚亦澜有些麻木,冷笑一声,质问道,“你的话还能信吗?”
“罢了,今天晚上……”像是认命一般,楚亦澜长长的叹了口气,眨动的睫毛像是破碎的蝶翼,“我想回家,就算要死,也得给我一个写遗书的时间吧?明天是宣晴宣瑜的生日,我想回去给他们做点吃的,你帮我把东西送给他们,顺便把礼物和信给他们。”
沈应霖做下保证,“我说过,不会让你死。”
“不重要,都不重要了。”楚亦澜抹了把脸,缓缓抬头看向他,“我只有这点要求,你都不答应吗?”
望着这双布满血丝,被悲哀充斥着的眼眸,沈应霖心一软,“好,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用送,我自己走,我暂时不想看见跟你有关系的任何人。”
无视身体各处传来的痛处,楚亦澜赤着身子下床,走到衣柜那儿找了身干净的衣服穿上。
沈应霖的视线随着男人移动,男人光洁雪白的后背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咬痕,腰间那抹纹身越发的鲜红。
那是一条黑蛇盘绕在玫瑰之上,是沈应霖亲手给楚亦澜纹的纹身,当时楚亦澜痛的死去活来还昏迷了好几次才有这样的成果。
衬衫落下,挡住了那抹引人遐想的纹身。
楚亦澜从他身边走过,头也没抬,连个余光都没有留给他。
“楚亦澜,明天早上会有人去接你。”沈应霖看着走到门口的楚亦澜,抿了抿唇,冷声道,“你知道逃走的后果是什么。”
楚亦澜没搭理他,‘砰’的一声将门关上,挺直腰杆,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应霖走到窗边,看着那抹单薄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黑夜中,他抬头看向月明星稀的夜空,眼神逐渐冷厉,“楚亦澜,我会把你接回来,不会……让你死的。”
白朔雁与当年桐煌酒店大火案有关,他必须要把人接回来,必须要查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场大火为什么会发生,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死去,还有他的父母,以及蕤雪族究竟有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秘密……
6. 宣晴之死
初冬深夜,寒彻入骨。
楚亦澜后悔没有多穿点衣服,浑身灌满冷风,一点热气都没有,不知道回去之后还有没有体力去做这顿饭。
路上没什么人,只有枯黄落叶在地上被风吹的沙沙沙声响,像是寒夜里孤魂野鬼在哀嚎。
楚亦澜手里拎着刚从超市买的菜,他走了很远才找到一家还开着的二十四小时超市,所幸他想买的材料都有。
明天是宣晴、宣瑜姐弟两十四岁生日,他们一个喜欢草莓蛋糕,一个喜欢芒果味的,每年他们姐弟两过生日楚亦澜都会做两个蛋糕,今年也一样,不能落下。
其实宣晴、宣瑜并非是他亲生弟妹,只是同父异母,也可能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毕竟父亲死后,母亲就将他丢在孤儿院自己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等楚亦澜再有她消息的时候,只知道她生下了这两个双胞胎姐弟,弟弟还是个先天性心脏病患者。
后来在沈应霖身边当替身,也从他那儿得到一些真假参半的消息。
父亲楚越其实并没有结过婚,那个女人也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只是为了掩藏楚越蕤雪族长,顶级Omega身份的一个幌子。
他有可能是楚越与白家大少爷生下的孩子。
楚越是个顶级Omega,也是蕤雪族上一任族长,貌美惊人引得不少人为之折腰。
可惜在楚亦澜不到五岁的时候就意外坠崖身亡,死因一直是个谜团。
楚亦澜这些年明着暗着也在调查,可惜他一个没钱没权的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真相。
就这样,楚亦澜在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年纪千辛万苦的将这一对姐弟拉扯长大。
过完明天,宣晴就十四岁,明年就能上初三,可惜宣瑜即便过了十四岁生日也只是跟阎王多抢了一年光阴罢了,没有合适的心脏源,他必死无疑。
冷风吹过,楚亦澜冻得缩了缩胳膊,盯着落叶的眼神近乎麻木,像是个被掏空了灵魂的美丽人偶。
裹紧羽绒服的少女扶了扶头上可爱的兔兔帽子,手里提着今天刚在烘焙课上做的蛋糕,喜滋滋的绕过街角,准备跟最心爱的哥哥分享自己的劳动成果。
看到走在前面的人影,她满心欢喜的拎着蛋糕走过去,欣喜地叫着:“哥,哥哥,我回来……”
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身后突然跳出一个浑身包裹严实带着口罩的男人。
男人猛地捂住她的口鼻,勒住她的脖子将她往漆黑的小巷子里拖,边拖着手中的匕首边狠狠地刺进少女的胸口。
‘噗呲噗呲!’是匕首刺进血肉的声音,鲜血喷|射而出。
血色羽绒迷乱了少女的眼,她痛到叫不出声,眼前全是飘乱的血色羽绒,像是下了一场红色的雪。
精心准备要跟哥哥一起吃的蛋糕掉落在地上,直到最后一刀刺进少女身体里,少女再也挣扎不得,失去光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那个摔得粉碎的蛋糕上……
少女胸口足足被刺了十几刀,男人将少女的尸体孤零零的扔在了荒凉无人的破旧巷子里迅速转身逃走。
蛋糕的甜腻味将隐藏在阴沟里的老鼠吸引了过来,老鼠爬过少女逐渐冷却的尸体径直的奔向了那枚新鲜美味的蛋糕。
与此同时,私人医院的顶级病房内。
原本沉睡在病床上的少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蓦地睁开眼睛,他死死地捂住疼痛到无法呼吸的心脏,越想要大口喘息越是呼吸不到新鲜空气,机器发出警报声,少年用尽全部力气按下了床头铃后掉到床下失去了意识……
“哥哥……”
楚亦澜将钥匙插|进钥匙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想念宣晴出现的幻听。
好像听到宣晴在叫他,可等楚亦澜回头看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路灯滋滋两下之后连最后一点光都没了。
打开灯,将沾了风尘的外套脱掉,楚亦澜先去洗了个热水澡,将沈应霖留在他身上的气味儿全部洗的干干净净,只剩下肥皂的清香味。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1418|168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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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穿上干净的衣服,楚亦澜才去厨房里开始忙活起来。
先去给宣晴做草莓蛋糕,买的都是最大最红最甜的,宣瑜心脏不好不能吃太多甜食所以奶油是最好的动物奶油不是很甜。
忙活快一晚上,楚亦澜做了宣晴爱吃的糖醋里脊,可乐鸡翅,草莓蛋糕,给宣瑜做了清蒸鱼和蔬菜豆腐汤,芒果蛋糕。
打包好,放在边上,今天沈应霖的人应该会把这些吃的给他们姐弟两送过去。
楚亦澜将大衣口袋里两个手镯拿出来,分别放在食盒上。
这是他之前在平板上设计出的两款阴阳手镯,不是特别精贵,却是他特得为宣晴、宣瑜姐弟两准备的,他们应该会喜欢的吧。
阳光从窗户折射进来落在楚亦澜苍白的脸上,他转过头,寒冰一样冷冽的目光落在窗外那两辆黑色轿车上。
楚亦澜心尖颤动,苦笑道:“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穿上衣服下楼,司机将车门打开,冷眼等着他上车。
楚亦澜回头又看了眼这栋住了不少年的两层老旧小别墅,心里一片怅然。
最终叹口气,裹紧衣服,钻入车内。
为防止他逃跑,他前脚上车,后脚两个保镖一左一右的将他看护住。
引擎发动,带着楚亦澜往宴非昂的住处赶去。
车子路过街角时,楚亦澜鬼使神差的看了眼那掉落在地上那被什么东西吃掉一半的草莓蛋糕,又看了眼围满人和警察的小巷子。
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围观,还有警察,是出现命案了吗?
楚亦澜的视线被缓缓升起的车窗阻挡,车窗彻底关上的时候他好像听到了一句,“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居然捅了她十七刀这得有什么深仇大恨呀。”
巷子口围观的人群被警察驱散,露出一具被鲜血染红,死不瞑目的少女尸体。
少女脸色惨白,空洞而无神的眼神仍旧停留在那还未来得及送出去的蛋糕上……
7. 阴森的鬼
整栋别墅死一般的寂静,昏黄的灯光打落在楚亦澜洁白的脸上,一双黑眸平静而淡漠,像是一汪无波无澜的深水,米色风衣更显身形修长单薄,带着冷漠与疏离。
走廊昏暗,楚亦澜和保镖一前一后的走着,直到最后一间房门前,保镖冷冷觑他一眼,将门打开示意他赶紧进去。
那是一条螺旋形的楼梯,弯弯曲曲的延伸着,墙壁两边挂着的壁灯并不起什么作用。
宴非昂是个阴森的人,没想到住的地方也是这么阴森吓人,他这个人看着就是个阴森森的鬼。
湿冷的风铺面而来,夹杂着一股难闻的腥味儿。
没说什么,楚亦澜一声不吭的往楼梯下走去,以他现在的力量就算想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即便走到最后一层阶梯,看到穿着黑色居家服靠在栏杆边上喂鳄鱼的人,楚亦澜内心也没什么波动,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宴非昂叫他。
其实他不懂为什么宴非昂因为一次就记恨他了,他们之间本来也没什么关系,算起来今天才是第二次见面。
“我以为你多多少少会反抗一下,至少会想着该如何逃走。”宴非昂将桶里的生肉全部倒进鳄鱼池里,接过保镖递过来的手帕擦擦手,才转过身,神态堪称悠闲,“没想到,你就这么乖乖的就过来了,你还真是沈应霖养着的一条好狗,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就这么听他的话?”
“落在你们手里,反抗有用吗?”楚亦澜神色从容,仿佛站在他面前的只是跟一个跟他问路的陌生人。
“说的也是。”宴非昂很满意楚亦澜认命的态度,淡薄的唇角勾起,病态的脸上带着几分嘲笑,“只要你还活在这个世上,不管你逃到哪里,都会被抓回来,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当初没有答应跟我一起对付沈应霖,倘若沈应霖死在了那片大海里,你就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在游轮上拒绝宴非昂提出的合作,并非只因为一双弟妹在沈应霖手里,还因为宴非昂这个人根本就不值得合作,虽是初次见面但楚亦澜就从他身上嗅出了阴戾残暴的气息,他跟苏赞这样的人一起合作,又能是什么好人?
怕是宴非昂前脚将沈应霖弄死了,后脚就能把他扔到海里喂鲨鱼。
亲眼见到宴非昂戳瞎一个侍从的眼睛,用他的眼睛泡酒逼着侍从喝下去后,楚亦澜就更加笃定了这个想法,正如他觉得‘蛇蝎美人’四个字是为苏赞量身定制的一样。
楚亦澜曾因不听沈应霖的话而被送到他手里调教,只短短几天他就经历了地狱一般的折磨,肋骨被拆了一根,十个手指指甲几乎全都被拔掉,因为他受不了折磨报复性的咬掉了苏赞一只耳朵,苏赞竟给他服药还要将他交给那几个男人欺辱,要不是恰巧沈应霖的车出现在楼下,他逮住机会不要命的从窗户跳了下去,恐怕早就被那几个人玩儿死了。
所以,直到现在楚亦澜也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你的条件呢?”楚亦澜动也不动,只冷漠的问他,“放我走的条件,是什么?”
“为什么你会觉得跟我条件我就会放你走?”宴非昂好笑的望着他,也有点佩服楚亦澜跟他讨价还价的勇气。
楚亦澜依旧不温不火,用那种轻描淡写的清冷嗓音肯定的问道:“如果没有任何条件,你就不会站在这里跟我说这些废话,你们的时间很宝贵,不是吗?”
“我就喜欢你这聪明劲儿。”
宴非昂笑了下,打了个响指,走到楚亦澜面前,带着生肉腥气的手指抬起楚亦澜的下巴,目光宁静幽深,“明明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你们给人的感觉总是不同?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白朔雁每次见到我都会吓得连滚带爬的爬向我,跟条狗一样的讨好我,可你总是淡淡地让人看不透你想要什么。”
“我只想离你们远远的。”楚亦澜乌黑的眼眸中满是冰寒之意,“你们根本就不该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不不不,这恐怕很难做到了,族长大人……”宴非昂神色看着很激动,他一把捏住楚亦澜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来,戏谑的笑道,“自你从楚越肚子里爬出来的那一刻开始你的命运就已经不是你能掌控的,没人告诉你,蕤雪族的族长从出生开始就是悲剧吗?”
从宴非昂口中听到‘蕤雪族’三个字,楚亦澜心中瞬间一紧,但面色没有变化,冷淡的视线从始至终没有落在宴非昂脸上,他冷淡道,“什么蕤雪族,什么族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楚亦澜,跟我装傻没有意义,懂吗?”宴非昂的眼神在瞬间变冷,但也只是一闪而逝,他阴森的脸上再次浮现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容,“好,既然你跟我装傻,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楚越是你的亲生父亲,对吧?”
楚亦澜眸光暗淡几分,他沉默着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楚越乃是上一任蕤雪族族长,也就是蕤雪族人口中的顶级Omega,顶级Omega身怀异香能孕子嗣,他曾与白家大少爷留下一对双生子,因为楚越经常将‘前路漫漫亦灿灿,往事堪堪亦澜澜’挂在嘴上,所以他们的孩子一个叫做楚亦灿,一个叫做楚亦澜,很不幸的是楚亦灿被白家抢走改名叫做白朔雁,而另外一个孩子则被楚越藏在了身边一直养着,直到他被谋杀身亡,孩子便失去了踪迹,直到今天他才被沈应霖当做白朔雁的替身找了回来。”
宴非昂深深地望了楚亦澜一眼,真的很不喜欢楚亦澜总是这么冷淡的模样,他无视楚亦澜的冷漠,继续说道,“楚越死后,蕤雪族族长便是在白朔雁和楚亦澜之间继任,但族长嘛,就跟皇帝的宝座一样向来都只能有一个,所以……”
他拉起楚亦澜的左胳膊,冰凉的拇指指腹揉搓着他纤细的手腕,“只有手腕上有命定的蕤雪族图腾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族长。”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父亲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什么蕤雪族什么Omega,你也看见了,我手上没有那个图腾。”
“是吗?”宴非昂‘啧啧啧’几声,晃晃楚亦澜的手,冷笑道,“若不然你转过头看看呢?”
楚亦澜胳膊僵了下,他很肯定自己手腕上没有图腾,可当他再转过头时,瞳孔一缩,黑眸中满是难以置信,震惊到几乎想都没想的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我根本就没有这个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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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为什么手腕上会有这个火焰图腾,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没有在手腕上看到过这个图案。
“你跟在沈应霖身边那么久,被玩了那么久,其实也不算很奇怪。”
宴非昂眼神怪异的向他肚子瞟了一眼,见他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玩心大起,“可笑的是沈应霖还真的以为白朔雁就是蕤雪族的族长非得将那蠢货要回去,殊不知要回去的根本就是个假的,冒牌的,西贝货,他沈应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错把美玉当做尘土沙粒,随随便便就扔了出去,这么白白便宜我,你说可笑不可笑,哈哈哈……”
宴非昂终于在楚亦澜脸上看出了超出冷淡的其他情绪。
笑够了,他擦擦眼角的泪水,拍拍楚亦澜的脸,阴冷湿润的眼眸似笑非笑,“楚亦澜,只要你将蕤雪族的秘密,族长徽章交给我,或者将沈应霖这些年调查到的真相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大发慈悲的放你一条生路。”
楚亦澜用牙齿死死地咬住嘴唇,直到嘴里尝出了血腥气,他才淡淡道,“我只是他的替身情人,他什么都没有告诉过我,我也不知道什么蕤雪族,什么族长徽章,你问错人了。”
他说的是真的,直到现在他都不确定蕤雪族是否真的有他们说的那么神秘,他更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针对蕤雪族,都在找寻他们的秘密。
他与楚明川也没见过几次,唯独见过的两次,楚明川也没将所有真相告知他,故而蕤雪族的秘密他就更不得而知了。
宴非昂的脸上还挂着笑,但眼神却冷的让人发颤,他一把掐住楚亦澜的脖子,声音低沉,“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在他身边什么都不做,只等着挨C?”
“不管你信不不信,我,什么都不知道……”楚亦澜瞳孔微微扩展,眼睛蒙上一层浓雾般眨巴一下都显得沉重,他的视线绕过宴非昂,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即便你杀了我,我的回答也是一样,不会改变。”
说罢,楚亦澜干脆直接闭上眼睛人任由宴非昂处置,反正从他答应过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再说了,沈应霖从来都不会将工作方面的文件或者什么东西带回酒店来,他与沈应霖之间除了床上关系什么都没有。
宴非昂眼神锐利如刀,刀刀割在楚亦澜看似平静却慌乱的脸上,冷汗顺着楚亦澜额头流到浓密的睫毛上形成了几颗透明的水珠,视线落在楚亦澜还残留着吻痕的脖颈上,宴非昂眯起双眸,眼底略过危险的暗光,“真是可惜,我现在还不会杀你,我会把你关起来,直到你愿意告诉我为止。”
他一把将楚亦澜推到了护栏边上,而后迅速上前一步将他的脑袋往池子里按,“你应该庆幸自己是蕤雪族族长,否则我就将你扔进去喂给我这些小可爱们,但是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舍不得杀你,难道还不能玩玩吗?嗯?”
随着耳边‘哗啦啦’的一阵水声响起,扑面而来的便是鳄鱼嘴里那股难闻的腥臭味,楚亦澜呼吸一滞,始终没敢睁开眼。
“将他关进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他下来,就让他待在这儿好好冷静冷静吧。”
8. 恨意生长
池子里共养了十四条鳄鱼。
鳄鱼七天没吃饭快要饿疯了,每一条都想着要将上方铁笼子里的猎物吃干抹净骨头渣子都不给他剩下。
楚亦澜这七天也只是每天一瓶水,一个馒头或者一碗米饭吊着命
他胳膊抱着膝盖,静静缩在角落里,空洞的眼神望着又一条想要冲上来抓笼子却又因为高度不够而掉回池子里的鳄鱼。
宴非昂不过是想要用这点小把戏来恐吓他罢了。
说起来,他们这些上流社会的公子哥爱好居然都差不多,因为沈应霖也干过这事儿。
那次他计划带着宣晴、宣瑜从不起眼的荒废车站逃走,却被沈应霖发现抓了回去,为了惩罚他,沈应霖便为他量身打造了一个金色的狗笼,周围全都是训练有素,凶狠无比的藏獒,没想到他跟狗子们呆了几天后反而跟它们混熟了觉得藏獒也没那么可怕。
被放出来后,每次沈应霖出差不在桐煌酒店,为了打发时间,他也会带上一些吃的去找狗子们聊会儿天,也不知道那些狗有没有被沈应霖处理掉。
听到脚步声,楚亦澜闭上眼睛,脑袋枕在胳膊肘里将整张脸都埋在里面。
宴非昂左手托着一个黑色骨灰盒,他站在笼子底下,抬头一言不发的看向笼子里那个恨不得将自己隐身缩没的人,他就那么冷冷地凝望着楚亦澜许久,目光幽深,阴鸷冰冷。
时间久到楚亦澜都以为他已经走了,只是象征性的过来看他有没有被吓死。
“你一直待在沈应霖身边,是为了你那双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妹吧?”宴非昂阴森森的嗓音不大不小的传入楚亦澜的耳中。
见楚亦澜双肩抖动了一下,宴非昂嘴角荡漾出一抹轻慢的笑意,“哎呀,你们三姐弟真是可怜呢,一个个的怎么就被沈应霖把持的死死的呢,尤其是你,太可怜了,连自己的妹妹横死街头,死于非命都不知道,你说可怜不可怜。”
楚亦澜身体僵硬的厉害,他缓缓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宴非昂,眸子里全是血丝,“你,你说什么,什么横尸街头,什么死于非命……”
因为几天没怎么吃喝,身体有些撑不住,他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
“呀,你还不知道吗?”宴非昂故作惊讶的捂着嘴巴,锐利的看着楚亦澜不缓不慢的摇头叹息,“你妹妹,宣晴,在16号晚上从私立学院逃出来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杀了。”
看着楚亦澜越发惨白的脸,宴非昂心底无比的痛快,他指了指胸口的位置,像是亲眼看见一样的惋惜道:
“她的胸口足足被捅了十七刀,每一刀都刺在她的心口上,那天好像还是她的生日,她还在学校做了个漂亮美味的生日蛋糕,等着跟心爱的哥哥一起品尝呢,可惜她距离家里就剩下几步,眼看她就能回到家了,却在这时被人给拖到漆黑的小巷子杀害了。”
楚亦澜凄白的面容在黑暗中颤抖到扭曲,他猛地冲到笼子边缘,冲着宴非昂喊道,“你胡说,你胡说八道,不可能,不可能的,宣晴不会死的,她怎么会死呢?”
沈应霖明明答应只要他乖乖听话就不会伤害宣晴宣瑜的,会保护好他们的,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泪水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楚亦澜深吸口气将呼之欲出的泪水逼了回去。
单薄的身子如同被枯败的树叶,风一吹就要散了,楚亦澜不信的拍打着笼子喊道,“说谎,你说谎,我不信你,你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信。”
宴非昂手段真多,一定是在骗他,想骗他将蕤雪族和沈应霖的秘密都告诉他,一定是的。
“那你看看这些是什么?”宴非昂随手将骨灰盒上的一沓照片扔向了空中,“好好看看吧,楚亦澜。”
楚亦澜疯了似的去抓那些飘落在空中的照片,有些没能抓住的全部掉落到了鳄鱼池里。
看着漂浮在水面上的那张照片,楚亦澜瞬间崩溃,歇斯底里的喊着:“不!”
水面上,宣晴浑身是血的躺在血泊之中,她的眼睛是睁着的,稚嫩的脸上全是惊恐和不甘。
路人的话如针钻进楚亦澜的脑海,他还记得宣晴生日那天巷子口堵满了看热闹的人,有路人说是什么深仇大恨呀能戳她十七刀,原来,原来死在巷子里的人竟然是宣晴,居然是宣晴……
他竟然连宣晴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楚亦澜紧攥着好不容易抓到的唯一一张照片,脸上已经爬满了泪水,“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她,她还是个小丫头,她才十四岁,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剥夺她的生命……”
“唉!”暗淡的光映衬着宴非昂墨绿的眸光,望着楚亦澜的眼神逐渐犀利,“谁让你非得咬掉人家一只耳朵呢?”
倏尔,他拍拍手中的骨灰盒,同情的望了楚亦澜一眼,“对于苏赞那种爱美如命的人,你把他耳朵咬掉了,他怎么能不记恨你呢?之前有沈应霖将你那双弟妹藏起来他没办法下手,可宣晴她自己跑出来了,这么好的机会,你觉得苏赞能够放过吗?”
“苏赞,居然是苏赞……”
楚亦澜蓦地抬起眼,狭长优美的黑眸染上薄薄的寒冷冰雾,“宴非昂,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你还要我说多少遍,我不知道沈应霖在做什么,我也不清楚蕤雪族的秘密,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
要去找苏赞,要让这个混蛋血债血偿,他一定要为宣晴报仇雪恨。
“放你走,那可不行,你可是我付出很大的代价才得到的宝贝,我得把你供起来才行呢。”宴非昂锐利的双眼看他一眼,换了种方式说着,“你不知道没关系,总有人知道秘密的人会为了你找上门来。”
楚亦澜脑子里‘轰!’的一声,似乎是猜到为什么宴非昂关着他了,“你想抓的人是……楚明川?你想用我引他和蕤雪族人出来?”
“哦,原来他的真名叫做楚明川啊。”目的达成,宴非昂轻声应了一声,森冷的目光如毒蛇一样盯在了楚亦澜身上,“楚亦澜,你不是说你不知道蕤雪族的事吗?为什么会知道楚明川也是蕤雪族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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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甲死命的扣着栏杆上的铁皮,楚亦澜紧紧抓着铁笼的双手用力到关节泛白,他已经快要崩溃了,“我,我只见过他两次,他,他什么都没跟我说过,我说的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们,你们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
“楚亦澜,我也真的很讨厌别人骗我。”宴非昂脸上已经没什么表情,声音轻冷的说着,“犯了错,就得接受惩罚,为了让你长长记性,你妹妹的骨灰我就不给你了。”
“不,不要!”楚亦澜脸上没有半分血色,他在抖,浑身害怕的在发抖,恳求的嗓音几乎破裂,“你要做什么,不要,不要这样,我求你。”
“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宴非昂表情阴冷,“跪下,磕几个头,让我满意满意?”
“求,求你,我求求你把她还给我。”楚亦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嘴唇已经被咬烂了,嘴里全是血腥味儿,他的膝盖分别跪在两根栏杆上,不停地向宴非昂磕头,哭着喊着,“宴少爷,我求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热闹也看够了,宴非昂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对嘛,就该这样,你那副冷若寒霜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也着实让人讨厌,这不是还有能让你在意的东西吗?”
楚亦澜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一个劲的磕头求着,哪怕已经磕的头破血流,“求你还给我,还给我……”
“唉,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儿上,我就大发善心的给你吧,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不过……”
宴非昂拍了拍手中的盒子,他顿了下,而后一字一字,轻缓而平淡的说着,“你这么想要,那就自己捞去捞回来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黑色盒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重重的条抛物线,‘砰’的一声掉进了水里,周围的鳄鱼还以为是主人给它们投喂了什么好吃的食物争相抢着去啃那个小小的骨灰盒。
时间仿佛静止,周围的一切仿佛全都被按下了暂停键,楚亦澜呆呆地看着装着宣晴骨灰的盒子掉在了水里,看着盒子被撞击的打开,里面的骨灰漂浮在了水面上……
“不!”爆发的楚亦澜疯狂的撞击着铁笼,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他努力睁大烧红的双眼,满是恨意的注视着站在底下人,,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歇斯底里的吼道,“宴非昂,只要我活着出去,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我发誓。”
“哟,刚才还求着我呢,现在就要让我发出代价了?”宴非昂森冷的眼睛上下扫视着楚亦澜,而后摸着下巴好奇的问,“楚亦澜,你是不是有什么双重人格呀。”
不知怎么的,他始终觉得这不是楚亦澜的极限,视线扫过河里那几条正为一个空盒子争来争去的鳄鱼。
宴非昂脸上泛滥出一丝残虐的笑容:“我倒要看看你极限在哪里,来人,将笼子底端打开,把人放下来。”
“咔嚓!”
笼子锁链被打开,而正处在笼子中间的楚亦澜直接身体失重掉进了鳄鱼池里……
9. 协议结婚
(七年后,海岛山洞。)
高烧让楚亦澜在噩梦与现实的夹缝中挣扎逐渐失控,眼前的景象扭曲成万花筒碎片,一片一片来回放映着,耳边全是吵闹、细细碎碎的声音,像是鳄鱼在啃噬撕扯着血肉。
“还给我,把宣晴的骨灰还给我,呜……”
愤怒的低吼声被男人堵回去了喉咙,淡淡地霜松气息自口腔里内蔓延,冰水浸润喉咙的瞬间,耳畔突然又响起一声震耳欲聋枪响。
血腥气在鼻腔翻涌,楚亦澜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血池子里,怎么也挣扎不出来,直至被血池彻底淹没。
“不……”
楚亦澜在血腥气中惊醒,双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抓住身边的东西,锋利的指尖狠狠地刺进了沈应霖的胳膊,在上面抓出了几道深深地印子。
那血,正是沈应霖的。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让楚亦澜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但男人身上的冰冷气息刺激着他的嗅觉感官,他猛地一把推开身上的人,推开的同时牙齿划破了沈应霖的唇角。
楚亦澜擦擦被咬疼,泛着水光的嘴唇,眼神冷冽的扫向正擦拭唇角鲜血的男人,嗓音嘶哑无力:“沈应霖,你做什么?”
这一夜沈应霖不停地给楚亦澜擦拭身体降温,瞅着他的眼神比昏迷时清明许多,脸色虽还烧的绯红但精神好了许多。
沈应霖放下心来,眉间那团乌黑的团云渐渐散去,继续将沾湿的布条贴在楚亦澜头上,“你伤口感染,烧的太厉害,必须要降温。”
“不需要你在这里假好心,鳄鱼的眼泪你不觉得太恶心了吗?”楚亦澜清丽的眉眼顷刻间沉冷下来,“直到现在你还要纠缠不休,你把我,把我们害的还不够惨吗?”
“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叫宣晴的名字,她……”沈应霖脸上浮现愧疚,喉间微哽,声音放得很轻,“她的死,我很抱歉,我也没想到她会逃出学校,等我们得到消息的赶过去,她已经……”
“住口,你没资格提她。”楚亦澜无情的打断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但凡你当初让我们走或者没有把我送给苏赞,她也不会死的那么惨。”
楚亦澜曾无数次设想过,要是当初跟宣晴宣瑜从老车站顺利逃走,宣晴就不会死,要是沈应霖没有将他送给苏赞,他跟苏赞就不会认识不会结仇,宣晴还是不会死。
沈应霖一把握住楚亦澜的手,目光如同暗夜萤火闪烁着微弱的期待光芒,“楚亦澜,是我对不起你,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吧。”
“补偿?”楚亦澜轻轻抬眼,眼神是午夜的湖面,平静无波却蕴藏深不见底的冷意危险,他一把拽住沈应霖的衣领,淡薄嘴唇勾起的弧度像是冰凌的尖峰,他咬着牙质问他:
“你能怎么补偿我?能把宣晴宣瑜的命还给我吗?能把我的梦想学业还给我?让我这一身伤恢复如初,能让我不再日日被噩梦惊扰,再也不用东躲西藏吗?沈应霖,你凭什么可以这么自以为是的掌控我的人生?毁了我一次,你还想毁我第二次吗?”
“对不起!”沈应霖默默地低下头,向来高高在上聛睨一切的目光中竟流露出深深地自责和内疚,“真的,很对不起。”
心知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沈应霖稳住声线,耐着性子温声说道,“亦澜,现在不是翻旧账闹别扭的时候,宴非昂的人很快就会追过来,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好吗?”
“是要离开,但不是跟你一起走。”楚亦澜单薄的身子撑着石壁站起来,头还是很晕,天旋地转的,他闭了闭眼睛努力稳住晃动的身子,“你离我们远一点吧,别再来打扰我们,行吗?”
沈应霖突然将他整个人圈进怀里,语气坚定决绝,“不行,我绝不会把你让给宴非昂。”
“你也好,宴非昂也罢,我从来不属于你们任何人。”楚亦澜用尽全力想要推开他,可是他的力气太小,沈应霖抱的太紧,两条胳膊像是钢筋一样嵌入他的身体怎么都挣脱不开,“沈应霖,放开,你放开我,你混蛋……”
楚亦澜力气虽小但动作大,一不小心推到沈应霖受伤的肩膀,血液霎时浸透了他的衣服,血腥气很浓,沈应霖眉头都不皱一下就跟是个不知道疼痛的机器人一样。
“这是你逼我的。”
视线瞥到沈应霖流血的地方,楚亦澜一咬牙,一狠心,直接一拳打了过去。
他就不信这样沈应霖还不放手。
可是不管楚亦澜打了几拳,沈应霖始终把人抱的紧紧的,纵然血液已经将他后面的衣服全部染红二人之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
“发泄够了,就跟我走吧。”沈应霖眼眶猩红,“欠了你的,我会偿还。”
“我不需要,我也不想要,放开我听不懂吗?”沾血的指尖一把掐住沈应霖的肩膀,这一掐用尽楚亦澜全部的力气,他甚至听到始终没有吭声的沈应霖痛到闷哼,楚亦澜却是惊的手一抖的赶紧将手挪开,心尖颤抖着,“沈应霖,你就是个疯子,你把我也要逼疯了。”
委屈、辛酸、疲惫、痛苦、懊悔、痛恨……七年来所有压抑的情绪仿佛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晶莹的泪珠悬在睫毛上将落未落,楚亦澜身体剧烈颤抖着,他紧咬住嘴唇,声音因为隐忍疼痛而变得更加沙哑哽咽:
“你知不知道从孤儿院认回他们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养着他们,把他们当做唯一的亲人养着疼着,宣晴小小年纪就暴尸街头,就被挫骨扬灰,到最后,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连她的一捧灰都没有抢回来,你怎么赔我,你要怎么赔我……”
宴非昂一声令下打开笼子,他直接掉入鳄鱼池跟拼命的去跟那些饥饿残忍的鳄鱼抢那一点灰,他被咬、被抓的皮肉翻开,鲜血淋漓,甚至差点被咬死……
可即便如此也无法将那与脏水混合在一起的骨灰捞回来,无论他怎么求宴非昂、怎么哭喊,都没用,都没有用,一点用没有,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宣晴的骨灰沉到了烂泥里再也捞不回来……
眼眶承受不住泪水重量如断线珍珠坠落,渗进沈应霖的衬衫,灼热了那一整片肌肤。
“亦澜……”沈应霖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裂纹,“我知道说再多的对不起也没用,可现在只有我能保护你们。”
“我也可以保护……”
“你不可以。”沈应霖声音低沉,他并非是瞧不起楚亦澜的能力,“宴家今非昔比,你是晏家的首要目标,除了晏家之外,还有其他几个家族都在追捕你们,一个晏家不足畏惧,可若是十个,百个联合起来的呢?”
楚亦澜胸口起伏不定,他微张着苍白无血的嘴唇,“不止……晏家?”
“是,不管是蕤雪族的人还是宝藏都太让人着迷,他们甚至已经到了失心疯的地步。”
沈应霖终于松开楚亦澜,他伸出手刚要擦拭楚亦澜脸上的泪水,瞥到手上的血色,还是先将手上的血蹭干净,才去触碰楚亦澜冰冷的脸:
“亦澜,事态已经发展你无法控制的地步,几个家族联合起来要对付你,对付蕤雪族,你可以保护他们一时,但能保护得了他们一世吗?你很强,但蕤雪族的Omega们即便经过特殊训练仍旧太过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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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楚凌溢他们这些孩子,你忍心让他们小小年纪就手握冰冷枪械提枪上阵,失去亲人吗?”
沈应霖笃定即便过了七年,楚亦澜的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但他内心仍旧善良,始终柔软,他将蕤雪族的使命背负在身上,尽着族长应尽的责任,他很强,可他们的对手更加强大。
让蕤雪族一众脆弱的Omega们与这么强大敌人博弈无异于蚍蜉撼树,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楚亦澜迅速将眼前的形式分析了一下。
宴非昂既然能带着这么多雇佣兵找过来说明他们早已做好了完全准备,抓不到他们誓不罢休,如若真的像沈应霖所言晏家背后有人支撑,那他们的对手会比晏家更加强大、厉害、恐怖。
蕤雪族加上Omega们肚子里未出生的人也不过才一千多口,让一千蕤雪族对抗一万,十万,甚至更多的敌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可要是跟沈应霖合作……
不,沈应霖这人阴险狡诈,城府极深,还不知道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七年前他就上过一次当,七年后不能再重蹈覆辙,相信他,才是真的羊入虎口。
一瞬间的犹豫也让沈应霖逮住了机会,他将冰凉的东西塞进楚亦澜掌心,眼神迫切的看着他说:
“亦澜,这是沈家家主夫人的徽章,你戴上它,只要你待在沈家一天,他们就一天不敢动你,你可以趁这个时候快速找到蕤雪号,调查出楚越真正的死亡原因,还能保护你的族人带他们回到属于他们的世界,保护还活着的宣瑜,你不觉得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你说什么,宣瑜还活着?”楚亦澜暗淡的眼底闪起一丝光芒。
“是,宣瑜还活着,宣晴死亡当夜他心脏病发我及时让人替他做了心脏移植,移植成功他活了下来,”沈应霖紧握着楚亦澜握着徽章的手,目光真诚的望着他,“宣瑜还在疗养院等你回去,你也要将他弃之不顾了吗?”
“宣瑜还活着,他还活着……”
像是在绝望中抓到了一缕光,楚亦澜眼眶湿润,他张开手心,看着掌心躺着的那枚铂金铸造的逆六芒星,雪花与火焰两种纹路融汇在一起,象征着冰与火,而且每道星芒交汇处都都嵌慢了浅蓝色的宝石,微光之下闪动着盈澈冰冷的光芒。
最神奇的是,这枚逆向六芒星后面的凹槽里也镶嵌着一枚戒指,戒指周围全是蓝色细钻。
楚亦澜看着那枚戒指眼皮一颤,他紧握逆向六芒星边缘,克制情绪,不急不缓的问,“沈应霖,你什么意思?”
“跟我契约结婚,成为沈家家主夫人。”沈应霖冰凉的手指落在楚亦澜右眼角下的红色泪痣上,暧昧的轻轻摩挲,“只有这样,他们才不敢动你,你才能为蕤雪族重新建立新的安全屏障,保护你所在乎的人。”
“可笑!”楚亦澜嗤笑一声,“沈应霖,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我一个字都不信你,宣瑜我会安排人去接,不劳烦你。”
“不急,我会向你证明,也会给你做选择的机会。”
沈应霖望向楚亦澜的目光殷红一片,不知不觉间染上了几分癫狂,他捏住楚亦澜的下巴将之抬起来,凉薄的嘴唇贴在楚亦澜耳垂边上,沉重的呼吸带着几分血腥气,“总之,不管你如何选择,你都逃不开我,永远。”
“你做梦,我……”
外面骤然响起一阵枪声打断了楚亦澜的话,也让沈应霖动作迅速的将人抱在了怀里。
“他们的人来了。”沈应霖急切道,“楚凌溢还在外面,快走。”
10. 被迫选择
明明腺体已经退化,但楚亦澜仍感觉后颈处灼灼发烫。
海风裹挟着细雨拍打在脸上,整个人冻得几乎没什么知觉全靠着本能继续往前跑。
楚亦澜看了眼抱着楚凌溢走在前面的男人,鼻尖酸涩,心里五味杂陈。
沈应霖肩膀还在流血,因为失血过多冷峻的脸颊格外苍白,但目光始终犀利锋锐,时刻警惕着周围情况。
想到方才自己对他的所作所为,一丝内疚袭满心房,楚亦澜抿了抿唇说,“沈应霖,他们要抓的人是我们,你没必要搀合进来。”
以沈应霖的能力,只要放下他们,他就能脱离宴非昂的追踪安全离开这里。
声音冰冷凉薄的嘴唇微起,看向楚亦澜的眼神深邃到令人心悸,“沈家本就是因为蕤雪族而存在,守护你们本就是我的责任与使命,何况蕤雪族族长,是你。”
楚亦澜还没看到前面有人影,沈应霖已经旋身将他罩在身下,拽着他躲到了一处礁石后,他几乎只凭借敏锐的直觉对准前面的人开了一枪,楚亦澜便听到了那边传来的惨叫声。
火药味与血腥味混杂一起冲击着楚亦澜的嗅觉防线,他紧握着枪的手上全是冷汗,“隔着这么远,居然也能精准无误的打中?”
“要是现在有一把狙,我能把他们全部干翻。”沈应霖轻轻挑眉,眼波流转间透露着自信的锋芒,“你应该知道时亦琛和冷濯风的事,我跟冷濯风同一军校毕业,格斗、狙击各种成绩不比他差。”
“当年琛学长为了掩护我们离开,在桥上挡住了宴非昂的人,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楚亦澜眼睫垂落,语气担心不已。
他这些年断断续续的也听说不少时亦琛和冷濯风的事。
最后一次与时亦琛见面,便是七年前他们逃走的那个雪夜。
当楚亦澜带着剩余蕤雪族人抵达乾江第二十七号码头时,正巧看到了等在码头上的青年。
那是曾经资助过他的学长,也是曾经只凭一部电影封神、最年轻的影帝--时亦琛。
可他被人陷害经历三年牢狱,无数生死折磨后,影帝辉煌不再,唯剩下满身创伤,无限悲凉。
那夜的雪下的很大,几乎睁不开眼,整个大地银装素裹,夜风哀嚎如鬼凄厉。
时亦琛穿着一身黑色风衣,削瘦精致的脸上满是冰冷决绝,为了护送他们离开,孤身一人挡住了宴非昂的追兵。
楚亦澜本想带时亦琛一起离开,可时亦琛却突然给他注射了一针麻药,等他醒来时已经在船上,而时亦琛也再无消息。
沈应霖目光沉沉,并不想隐瞒他,查看周围的情况确定暂时没人发现后,轻声说道,“在你走后发生了一些事,??(fo第二声)州军政内乱,所有政界、商界在冷濯风的带领下进行过一次大清洗大围剿,时亦琛也被牵连了进来,战争结束后,冷濯风在他们最后决战的那场废墟里找出了一具与时亦琛外形极其相似的尸体。”
楚亦澜心中一惊,眼角泛红,他用力的攥紧手枪,压下心底的酸涩,“你说,琛学长,死了?”
“只是与他相似的尸体罢了,还不足以断定那人就是时亦琛,也有军政里的人在爆炸当天发现时亦琛的朋友出现在战地废墟,所以我们更倾向于时亦琛是诈死离开,隐藏起来了,何况冷濯风也不相信时亦琛会死,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找寻他的行踪。”
楚亦澜心底漾起一丝希望,“是,琛学长那么厉害,那么坚强,监狱里的三年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熬不过去的,他一定,一定还活着。”
看着楚亦澜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布满悲凉,沈应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痛,酸涩的感觉波涛汹涌般的冲到他的咽喉处,喉结微滚。
余光似是瞥到什么,沈应霖一把将人按入他的怀里同时转过身,还不忘在他唇角快速亲吻了一下,闷哼一声,才说,“你们都很厉害。”
不等楚亦澜推开他发火,就看见沈应霖后背中了一枪,血液霎时喷溅了他一脸,沈应霖的脖颈全是红的。
“沈应霖!”楚亦澜来不及伤感,直接抬手,向对面冲过来的人开了一枪,“这里不安全了,走吧。”
“枪法不错。”沈应霖望向楚亦澜的眼眸里尽是赞许,“这些年也没少练习吧?”
“自保罢了。”楚亦澜对他的赞许置若惘然,他甩开沈应霖的手,将楚凌溢护在身后,“你伤成这样还是先躲起来,等你的人过来救你吧,我先带凌凌离开。”
“你这是要丢下我了?”沈应霖嘴唇微微下瞥,脸上居然能出现一种要被抛弃的可怜样儿。
楚亦澜觉得可能是见了鬼,以往沈应霖绝不可能出现这种委屈巴巴的神情。
无视沈应霖盛满委屈的脸,楚亦澜别过头去心狠道,“你之前也丢下了我一次,如今我丢下你,不是很公平吗?”
游轮宴会那次,为了躲避宴非昂的追杀,沈应霖带着他跳了海,两人也曾一起流落海岛,与如今的情形差不多,可是后来沈应霖将他丢了下来自己一个人走了,他差点就落入了宴非昂手里,虽然最后沈应霖还是带人出现了,可这事儿也在楚亦澜心里埋下了一根拔不掉的刺。
沈应霖丢下他一次,他也丢下重伤的沈应霖,这不是很公平的事吗?
“你是在报复我以前对你做过的事吗?”沈应霖阖了阖眼,忍住酸涩感,声音轻带着沙哑的轻颤。
“你觉得是那便是吧。”楚亦澜冷漠的觑他一眼,“毕竟,是你教会了我什么叫心狠手辣,冷漠无情。”
“对此,我无话可说,即便你把我丢下,我也会跟上你,两颗子弹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况且……”沈应霖并没有动弹,而是靠在了礁石上,犀利的目光环视着守卫,“我们好像被包围了,你想丢下我,都没机会。”
楚亦澜怀疑沈应霖身上是不是装了什么探测仪,明明周围只有那两个被射杀的人,他居然说他们已经被包围?
他担忧的看了一眼楚凌溢,小孩儿眼里的恐惧从未消散,巴掌大的白皙脸蛋儿上布满了泥土灰尘,看着便让人觉得心疼。
“族长,我们还能逃回去吗?”楚凌溢眼底泪光涌动,他狠狠地抹了把眼睛,没敢让泪水掉下来。
“当然,我们一定能回去。”
不管如何,为了凌凌,为了蕤雪族,他还是要试一试。
楚亦澜不顾肩膀伤痛一把将楚凌溢抱起来准备离开,他警告自己不要再去管沈应霖的死活。
沈应霖身份特别,宴非昂在码头时气成那样都没敢对他动手,就算他们追过来也不敢杀他。
沈家不仅在商界有着只手遮天的能力,在军政界也占有一席之地,何况他与冷濯风自小一起长大,一起念的军校,关系这么好,谁敢动他?
要是他死在海岛,恐怕只眨眼功夫晏家就会从这世界上彻底消失不见。
“沈应霖,你好自为之吧,如果能逃出去,别再来找我们。”
楚亦澜没再看他一眼,抱着孩子绕过礁石转身离开,但心脏处莫名传来一股酸涩,不是因为舍不得沈应霖更不是怕他死在这儿,沈应霖的生死与他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只是对于放任一条生命在这儿等死的感觉让他很难受。
正如大雨天看到一只可怜的瘸腿小狗在车流量极大的大路上,明明只要有人下车将它抱走就能捡回一条命,可是没人去救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狗狗被车子撞飞丢了性命,这种袖手旁观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沈应霖望着楚亦澜坚决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受伤,肩膀一枪,后背一枪,鲜血如注,整个后背已经没什么知觉,直到楚亦澜的身影彻底从视线消失,他低头,冷冽的眼神注视着顺着指尖跌落在地上的红色液体。
男人身遭戾气暴涨,神色越发凉薄起来,血色与戾气交织,在眼中翻涌,他闭上眼睛重重的叹口气,“楚亦澜,你到底把我想的太仁慈了,你是忘了我原本是个怎样的人吗?你当真以为,我会让你这么逃离我?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呵笑一声,他迅速抹了把脸,准备去将人抓回来。
倏尔,一根胳膊粗的树枝被扔到他面前,沈应霖还以为是敌人,迅速抬手举枪,却见枪口对面站着的清冷男人一脸的不耐烦。
“你又要杀我吗?”楚亦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沈应霖,我已经记不清你有多少次想要我的性命了。”
“我不是……”沈应霖浑身戾气顿时烟消云散,荡然无存,他目光惊愕的看着去而复返的人,心里被暖意包满,眼底的冷意被柔和替代,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喜,“你,没走?”
果然,楚亦澜还是以前的楚亦澜,从未变过。
“你死在这儿,对我没好处,我不想身上白白沾上一条人命。”楚亦澜漆黑的眸子比寒潭还冷,“你可以死,但请你死的远一点。”
沈应霖只当他是口是心非说的假话,刚要说什么,抬头便看到已经靠近的异种雇佣兵,十几条凶狠的训练有素的搜查犬极速疾驰而来,他呵笑了一声,“你这一回来,说不定丢掉的是三条命。”
楚亦澜顺着沈应霖的视线望去,前面全是雇佣兵,还有那些凶狠的狗,衣摆被人攥紧,他没有回头,只是拍了拍楚凌溢的手安慰,“凌凌,别怕。”
“嗯,有族长在,我什么都不怕。”
小家伙嘴上说着不怕,眼泪已经哗啦啦的流下来了。
沈应霖缓和了口气,似是听到什么声音,嘴角勾起一抹深冷的笑,他站起身来手持着枪走到楚亦澜面前,将他和楚凌溢护在了身后。
“你伤成这样,还是……”
楚亦澜嘴巴闭上,他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这根本就不是他该管的事,所以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脸色又恢复了那副冷冷的样子。
沈应霖倒是希望他能多说几个字,他应该没有发觉变声器掉了,他的声音又变成了以前那种清亮好听的声线,很久,很久都没有听到这么好听的声音了。
他不顾楚亦澜的意愿强行拉起他的手反扣住,冲着楚亦澜笑了笑,“无妨,他们不敢动我,更不敢动沈家的人。”
最后半句话说的很有深意,楚亦澜装作没听懂的样子。
看着四周不断逼近的人,楚亦澜察觉有点不太对劲,疑惑的道了句,“宴非昂居然不在?”
“宴非昂想抓你想疯了,他能舍弃这么重要的场合必定是被其他的事情绊住了手脚。”沈应霖也察觉周围的人行动缓慢,“这些雇佣兵不敢盲目上前,似乎只是想将我们先围困起来。”
“比抓我更让宴非昂感兴趣的……”楚亦澜脸色大变,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渔村,他一定带人去渔村了。”
渔村还有上千的蕤雪族人,若是宴非昂真的带人去了渔村,那他们一定凶多吉少。
不行,他必须要回一趟渔村,决不能让族人落入宴非昂手里,或许宴非昂会故技重施将所有蕤雪族人抓起来逼迫他就犯。
雇佣兵停在距离他们数十米的地方,从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穿着墨绿色作战服的人,他将枪扛在肩上,满眼戏谑的看着被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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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在一起的三人。
目光落在沈应霖身上时还带着几分畏惧,碍不住沈应霖如刀般冷冽的目光,他别扭的转移视线,又落在了楚亦澜身上,他用着蹩脚的中文说道:
“蕤雪族长,晏总已经带人去追击你的族人了,只要你乖乖跟我们回去,我们保证蕤雪族不会再有死伤。”
“大言不惭。”沈应霖脸上戾气重新聚拢,漆黑的眼底飞快闪过冷淡的杀意,“我的人,你们也敢惦记?”
“沈总,我知道你身份尊贵,我们确实不敢与你为敌,可我们抓捕一个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你应该没有阻拦的理由吧?”
沈应霖举起与楚亦澜紧紧握在一起的手,眉眼透露几分危险的气息,“楚亦澜是我沈应霖的妻子,沈家家主夫人,这就是我唯一的理由。”
楚亦澜闻言心情复杂的看他一眼,他很想将手收回来,很想反驳沈应霖的话,可现在沈应霖是为了救他们才这么说的,若是因为他的个人恩怨,一点小情绪拆穿了他的谎言,说不定三人真的会死在这里。
一时间,楚亦澜心里百感交集,非常难受,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
“沈家,家主,夫人?”雇佣兵头子将这几个字来回咬着,应该是在脑海里搜索着沈应霖与楚亦澜之间的关系,可是想来想去,给到他的信息中好像没有这一条,“沈总,你可真会开玩笑。”
沈应霖捏了捏楚亦澜的手,转过头,深邃的眼底倒映着楚亦澜冷白的脸,“亦澜?”
楚亦澜明白他的意思,可若是将徽章戴上,是不是又逃不开沈应霖的摆布了呢?
他真的很不想跟沈应霖扯上关系,可眼下情形,他别无选择。
沈应霖一双乌沉的眸子压抑着一丝情愫,他目不转睛的望着楚亦澜,猜出他的顾虑,他继续温声道,“好了,别再生我气了,回去之后你想怎么打怎么骂我保证不还手,我们一起回家将父亲的事情调查清楚,宣瑜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还需要你悉心照顾,你不回家谁来照顾呢?楚明川,还有蕤雪族被害死的那些人,该报的仇,该了的怨,都等回家再解决,好不好?”
怀柔政策,沈应霖一口一个‘回家’整的好像他们真的只是在闹别扭的夫妻。
后背被冷汗浸透,伤口传来针刺般的痛楚疼的楚亦澜回过神来,沈应霖这么说无非是逼着他在这种时候做选择了。
也是,在沈应霖面前,被迫选择,也是一种选择。
楚亦澜浓睫微垂,遮挡起眼底的疲惫与无奈,他将沈家族徽逆向六芒星后面的戒指带到左手无名指,又将逆向六芒星戴到胸口处,淡淡地应了句,“知道了,我不跟你闹别扭就是。”
“真乖!”沈应霖扣住楚亦澜的后颈,吻落在他冰白的额头上,“不用怕,他们不敢动手。”
雇佣兵怎么也没想到一夜之间蕤雪族长就成了沈家家主夫人,这跟他们得到的情报很不相符,他们压根就不敢对付实力这么庞大的沈家,跟他们为敌,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呀?
他点了点肩上的通讯仪,该死的玩意儿在这种时候没有信号,他无法联系到宴非昂,就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应该说这座岛上被人安置了什么信号屏蔽装置,从他们上岛的那一刻开始就无法与外界联系,能让这么一座荒岛瞬间被信号屏蔽装置覆盖,足以证明这人的实力有多雄厚,而目前唯一有这个能力的人就站在他们面前。
雇佣兵几乎是肯定的问道,“是你让人在这个岛上安排了信号屏蔽装置?”
沈应霖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枪口向上对着天空开了一枪,紧接着像是提前预谋好的一样,十几架军用直升机同时出现在头顶。
螺旋桨的风力几乎要将周围的树木连根拔起,而每一架直升机上都有军方的人,他们待在舱口架着机枪,枪口对准了那群雇佣兵,大有雇佣兵们敢上前一步就将他们射成筛子马蜂窝的趋势。
楚亦澜盯着沈应霖后颈衣服处闪烁着的红色光点,这才明白为何沈应霖能够在这生死关头还能保持这么云淡风轻的模样,为何这么笃定他们被雇佣兵们包围了,为什么他什么都不怕,总是自信在握,胸有成竹,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
或许他们前脚刚从海里抵达沙滩,沈应霖就已经联系上他的人,将岛屿上的信号全部屏蔽,假装这里很危险将他们带到山洞里,还能那么安然的度过一夜,而后又在这种紧要关头威逼利诱,恩威并施,假模假样的让他做选择。
沈应霖就是在等,等他答应戴上逆向六芒星,等他亲口承认自己已经是沈家家主夫人。
呵,闹了半天,这都是沈应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呀,到头来他还是被沈应霖给算计进去了。
按照他们所言,方才的那颗子弹也不是为了杀死他们而是警告他们待在原地不要乱动,沈应霖却故意用自己的身体去替他挡住这颗本就不会要命的子弹。
楚亦澜承认,在玩心机,比心狠这方面,他远远不是沈应霖的对手。
“亦澜,我们走。”
语音落下的同时沈应霖手中忽然一空,吹拂的海风让满是冷汗的手心有些冷,心口也空落落的。
耳边是楚亦澜咬牙切齿的冷漠声,“苦肉计,趁火打劫,连环计用的真是不错呀,不愧是军校里出来的优等军校生。”
沈应霖咬了咬牙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他对着天空比了个手势示意军用直升机下来接他们上去。
不管如何,先把人带回去再说。
11. 豺狼虎狈
渔村吉安难测,情况未明,为了楚凌溢的安全着想,他暂时先被直升机带去了安全的地方。
楚亦澜披着毯子坐在舱门边上,耳里是螺旋桨转动的嗡鸣声,捏着手枪的食指关节已经泛紫。
从坐到直升机开始,楚亦澜便一直面无表情,没有开口,黑色眼眸比下面的海水还要深冷不见底。
上完药换了身白色军服的沈应霖走过来,将他的手松开,强行拿掉那把沾了血的手枪递给身后的人,又将自己的那把枪塞回他的手里,“枪里没多少子弹,如果遇到危险先用这把,后坐力小一点不会对你的伤口造成二次伤害。”
“二次伤害,这种事你做的也不少了,我真后悔那一枪没有打在你的心口上。”楚亦澜没有看他,语气讥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我只是……”沈应霖扯动嘴角,无奈苦笑,“不想失去你。”
“不想失去我?为什么不想失去我?”楚亦澜抬起眉眼,肌肤冷白,薄唇颜色很淡,原本温和的脸部线条蕴藏着锋利寒意,“可别告诉我,你是爱上我了,所以舍不得失去我。”
“如果……”沈应霖嘴角紧抿着,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那真是可惜了,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没有爱过你,我的心从来都不在你这儿。”楚亦澜无情的打断,冷漠的看向他,眼底尽是决绝冷酷。
努力忽略沈应霖灼热又受伤的视线,楚亦澜觉得还是有必要跟沈应霖把话讲清楚,他用力咬了下嘴唇,垂眸看向漂浮在海中央的几艘大船,语气沉了下来:
“沈应霖,即便你用再多的手段你也没有办法逼着我心甘情愿的留在你身边,总有一天我们会走,会离开这个充满阴谋诡计,血腥残忍的伪善世界,不管从是客观上还是其他方面,我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强留住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又有什么意义?”
在他们眼中,Omega是可以孕育子嗣的怪物,是血带异香的异类,是可以延年益寿永葆青春的药物,是争权夺利的货品,只要可以达成所愿,Omega可以成为任何帮助他们往上爬的东西,但他们不会是人,不会是有血有肉,有泪有笑,会喜会悲,会疼会怕的人……
楚亦澜不想知道在沈应霖眼里心里Omega是怎样的存在,因为他的想法从来都不重要。
蕤雪号带着所有蕤雪族人跨越时间界限,梦幻般的来到这个平行时空,让所有Omega们受尽屈辱折磨,命运不会总是这么残忍,总有一天他们还会乘坐蕤雪号离开这里,而楚亦澜坚信那一天不会太远。
直升机越开越靠近那几艘船,楚亦澜站起身来,直勾勾的盯着那个站在船上的人,冷声说:“找到蕤雪号的那一天,就是我们离开的时候。”
“我知道!”沈应霖也站起来,将子弹上膛,做好准备,随即开口,声音又哑又沉,带着隐忍克制,“但在有限的时间里,我还是想要争取一次,哪怕最后仍旧失败,至少我不会后悔。”
“我也不想后悔!”楚亦澜瞥了沈应霖一眼。
看到他白色军服上的勋章诧异了一下,这是……??州军政叶家的军服?
那这些军人也是??州军政叶家的吗?
除了沈应霖、楚亦澜乘坐的那架直升机停靠在了甲板上之外,剩下的几架直升机全部盘旋在海船上空。
“好手段!”宴非昂捏死了一只海鸥,海鸥的脑袋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歪在一边,想来是脖子被折断了,阴冷的眼神上下扫视着穿着白色军服的沈应霖,他冷笑嘲讽着,“沈应霖,还是你会玩儿,能把??州军政叶家的军用信号屏蔽装置和军用直升机都调过来,你应该早就知道楚亦澜他们藏在哪儿,就等着我们送上门了是吧?”
楚亦澜闻言又看了沈应霖一眼,沉默片刻,问道:“我的影楼,是你烧的?”
沈应霖腰杆挺直,一点也看不出受伤的样子,他转头看向楚亦澜,轻声应道:
“那个时候他们的人已经在来抓你们的路上,我这么做只是想给你提个醒,让你尽快安排人撤离。”
果然!
跟他猜测的一样,就算天干物燥,他的影楼也不可能莫名其妙的着火,除非人为。
“回去之后,我可以给你开一个更大更好的,地点随你挑,装修随你定,家具随你买,只要你喜欢,怎样都好。”
“谁稀罕。”楚亦澜别过头去,不想看他,更不想搭理他。
在沈应霖看来却像是楚亦澜在向他撒娇,他用舌尖顶了顶脸颊,将浅浅的笑意压了回去。
“沈家徽章?沈应霖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给你了?”
视线接触到楚亦澜胸口的逆向六芒星,迎着徐徐海风,也熄灭不了宴非昂心中的怒火,他气的笑了两声,毒蛇似的眸子落在楚亦澜身上:
“呵,让我真正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会答应嫁给他?难道你忘了当初他是怎么伤害你,怎么欺骗你,怎么折辱你的?楚亦澜,你这个不长记性的东西你他妈贱不贱啊,落在这样的豺狼手里,你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以前的事,你都忘了?”
“他是豺狼,你是虎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楚亦澜神色漠然,“但比落在你手里的好。”
“哈哈哈……”宴非昂神经质的低声笑了出来,“看来这次,我们又输了。”
别说要找到藏在海岛上的蕤雪族了,在沈应霖带来的军用信号屏蔽装置下,海船无法辨别方向,他们在海中央漂浮了一天一夜,在偌大的海上失去方向,找不到航线。
幸运一点的话能在他们所有物料补给用完之前遇到个什么捕鱼船商船什么的,否则等待他们的不是被晒死渴死饿死就是被暴雨海浪掀翻葬身海底鱼腹。
宴非昂将那只死相凄惨的海鸥扔到海里,枪在食指上转了一圈,举起手做投降状,“沈应霖,在军政叶家的帮助下你赢了这局,所以现在你是要杀了我,永绝后患吗?”
沈应霖嘴角绷直,眼神锋利,他冲着宴非昂身后抬了下下巴,语气里夹杂着厌恶,“那艘船设置好了航线,会将你带回你该去的地方,不想死,现在就下船。”
楚亦澜上前一步想要阻拦,手腕被沈应霖拽住,冰凉的拇指指腹在他掌心挠了两下像是在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放走宴非昂,自有他的目的。
清隽的喉结滚了两下,哽在喉头的话语又被楚亦澜咽了回去,他身体绷的笔直,带着怨恨的眸子冷冷注视着还一脸戏谑笑容的宴非昂,“霖叔还有其他蕤雪族人的命,我会一一向你讨回来。”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宴非昂嗤笑,挑着桀骜不驯的眉眼望着站在不远处那碍眼的两人,最后目光定格在楚亦澜身上,“楚亦澜,再次回归地狱,但愿下次见到你,你还能这么嚣张狂妄的跟我说话,哈哈哈……”
宴非昂边笑着边带着他的那群雇佣兵下了大船,上了提前设置好航线的小船。
临走时,还转身冲楚亦澜抛了个飞吻,“沈应霖,我倒要看看你能护他多久,沈家又能嚣张多久,我们……拭目以待。”
宴非昂走后,盘旋在的天上的直升机全部落到海船上,穿着白色军服的叶家军人们彻底接手了这艘大船。
沈应霖对着其中一人命令道:“继续屏蔽信号,将宴非昂没带走的人全部关在一起不准放走一个。”
军人接了命令迅速执行,甲板上剩下的几十个雇佣兵全部被带走,就连船员和其他工作者也全部被带离了海船。
顷刻间,这艘海船彻底被沈应霖带来的人接手。
楚亦澜望着那艘越来越小的海船,眼中的很意如燃烧的熊熊大火,他用力闭上眼睛将情绪压下去,知道沈应霖有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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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想法,但他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放他走?留下他,只是个祸患,他应该死在这儿。”
“不,留下他,对我们有利。”沈应霖转身,身姿挺拔俊雅,望向楚亦澜的眸子如春水温柔,他伸手撩起楚亦澜被风吹乱的头发,将形势分析给他听,“如今晏家三子内斗严重,各方势力都想争得家主之位,宴非昂手段狠戾,做事不留情面,留下他这一股势力只会让晏家更乱,没有时间针对我们。”
“可是……霖叔死了。”楚亦澜双手紧握,“他欠了我好多条性命,我不能这么放过他。”
“不急于这一刻。”
沈应霖温柔的轻抚着楚亦澜的脸,但手指刚碰触到楚亦澜左脸的疤痕,楚亦澜就别过了脸去,他眼神暗淡了几分,勉强的勾起唇角笑了下。
触碰过楚亦澜脸颊的指尖紧握成拳,妄图留下那最后一丝温度,沈应霖开口道:“宴非昂这次任务又失败了,回去之后晏家的人指不定怎么嘲讽他,针对他,责罚他,他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到时候我让人将宴非昂受罚的模样拍下来给你先过过眼瘾?”
楚亦澜抿嘴不语,望着宴非昂离去方向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沈应霖轻笑了声,做下保证:“我保证,一定会让你手刃了他,为霖叔,为被他害死的蕤雪族人报仇雪恨。”
“不提他了。”楚亦澜深深地叹口气,“你把这艘船留下来,是为了带我的族人离开渔村?”
为了抓捕蕤雪族人,宴非昂这次也算下了血本,这艘巨大的海船最起码能容得下两三千人,足够一次将所有的蕤雪族人带走。
沈应霖点头,“将所有人都放在一起不安全,宴家的人已经知道这片海域,以他们的手段、人力找到蕤雪族藏身的海岛也只是时间问题,必须要立刻转移。”
楚亦澜本来也是要打算将族人转移,他深吸口气,语气放缓,“所以你这次带着军政叶家的人也是有备而来,因为叶家也是蕤雪族,你想用他们来获取我的信任,相信你是真的为蕤雪族着想,真的会帮我守护楚氏一族。”
“沈应霖,我想不通,你有钱有势并不缺什么宝藏,以你的地位也不缺爱慕你的人,你到底想得到什么?”眼神中里露出无尽的无奈,楚亦澜站在栏杆前,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千万别告诉我,你做这些只是为了得到我,从七年前你对我的种种手段来看,你并不爱我。”
“七年前,是我错了。”沈应霖上前一步与楚亦澜并肩站立,无处安放的双手放在栏杆上,英挺的眉头皱成一团,眼中自责悔恨如海水涌动,“如果我早一点认识你,了解你,甚至对你好一点,我们是不是也不会走到今天?”
腥咸海风吹拂,海鸥盘旋海面,望着由无数江川河流汇聚而成的汪洋,看着远海深处追逐打闹的海豚群,楚亦澜的心难得平静下来。
“不管从性取向、身份、爱好、地位来说我们都不一样的。”浓密眼睫微微垂落,像是被这片大海摄了魂,他轻声说,“如果没有遇到你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我的人生会很顺畅,我会找个心爱的女孩儿结婚生子,恩爱白头,子孙环绕,我不会知道什么蕤雪族,不会被人追杀逃亡至今,日日难安,像是大海中央的浮萍随波漂流不知归处。”
“可你遇到了我,你是蕤雪族的族长,顶级Omega,如果你愿意……”沈应霖眼眶猩红,声音暗沉嘶哑,“你仍旧可以怀孕生子,子孙环绕,直至白头。”
“可我不想白头的人从来不是你,你总是让我做选择,可你从来都不在我的选择里,我们的契约关系仅限于找到蕤雪号,仅此而已。”
楚亦澜闭上眼睛感受海风吹拂在脸上的冰凉湿意,“若到时候你再继续纠缠,我不会心慈手软,为了自由安宁,我会豁出一切。”
如果时光真的可以倒流,他宁愿从来都没有遇见过沈应霖。
12. 咬人兔子
潮水在黄昏时铺开液态的星空,浪尖碎钻般的闪着光,给这悲哀凄冷的夜色增添了一丝迷幻的光彩。
直至海船靠岸,楚亦澜都没跟沈应霖再多说一个字,他抬头看向繁星璀璨的夜空,喉结上下滑动,哑着嗓子道,“让你的人不要靠近渔村,他们会害怕。”
“可以!”沈应霖靠在栏杆上,漆冷的眸子一眨不眨地落在那道单薄的背影上,“但我不会离开你一步。”
楚亦澜不想在这种时候跟他发生争执,他知道的,就算阻止,沈应霖也不会放弃跟随,与其浪费唇舌不如视他如无物。
听到不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叫声,楚亦澜将双手合起来放到唇边也学了两声布谷鸟叫声。
听到回应,黑暗中跑出几个人来,为首的正是之前出现在码头接应的楚雁。
“族长!”楚雁见楚亦澜平安回来激动的眼睛通红,他伸着脖子往楚亦澜身后看了看,“怎么不见霖叔和凌凌啊?”
“这里不安全,凌凌暂时被送到了其他隐蔽的地方,至于霖叔……”楚亦澜愣怔片刻,他缓缓抬起脸来,一双黑眸充满哀伤,“霖叔,牺牲了。”
“什么,霖叔他……”楚雁脸上的哀伤只有一瞬,他抹了把脸忽的勾唇嘲讽一笑,“是啊,或许这对霖叔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反正我们迟早都会下去跟霖叔重逢,早死晚死也没什么区别,如果有一天我们再次被他们抓走利用折辱,倒不如真的死了算了。”
“楚雁,别说这样的丧气话。”
旁边的蕤雪族人脸上同样眼里包含泪水,脸上满是痛苦,他拍了拍楚雁的肩膀想要安慰他。
“难道不是吗?”楚雁烦躁的一把打开他的手,失控怒道:“这些人总是追着我们总是不愿意放过我们,不管我们逃到哪里都会被找到,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甚至我们压根不知道蕤雪号到底存不存在,我们能不能找到它,那个属于我们Omega的世界又是什么样儿的,可能它只是一个传说而已,我们压根就是怪胎,就是异类,就活该被他们当做牲畜折磨辱杀,活该……”
“啪!”响亮的巴掌声迅速被海浪的声音翻盖而过。
“冷静了吗?”楚亦澜清寒的声音堪比冰刃利剑直戳人心。
楚雁愤恨的抹了把眼泪,他抽噎的别过头去不敢去看楚亦澜的眼睛。
楚亦澜声音很轻,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刺的血肉生疼,“冷静下来就立刻回去通知族人们收拾东西准备转移,争分夺秒,不要耽搁。”
说罢,他同样没敢去看楚雁此刻的脸色有多难堪,他径直的从楚雁身边走过,与楚雁错过身子的那一刻他又停了下来,他抬头望着夜空,不敢让眼眶中的泪水掉落:
“是我没做好,也是我没本事找到蕤雪号让你们失望了,但我跟你,跟所有蕤雪族人保证,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我绝不会让你们再回到以前那种毫无尊严,生不如死的生活,哪怕我豁出性命我也一定会找到蕤雪号,会带你们回家。”
“可是,历任族长穷尽一生都没能找到蕤雪号,我们真的可以吗?”楚雁再也没忍住掩面抽泣了起来,“万一到死……都找不到呢?”
“一定可以的!”楚亦澜逆光而战,语气坚定,“我会找到,一定会。”
沈应霖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中尤为深冷,唯独望向楚亦澜的目光夹杂柔情。
夜色下楚亦澜的身影清隽卓然,清冷的月光在他身上渡上了一层虚幻的冷白色,他面容冷淡,目光幽深寒凉,连带着右眼睑下的那颗红色泪痣也显得格外冷艳惑人。
这个男人光是站在那里都是那么的勾人。
沈应霖蕴藏情欲的目光丝毫不掩饰的在男人劲瘦的腰肢上停留,觉得喉间有些发烫,他松了松微紧的衣领,深吸口凉风,让自己尽量舒服一些。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楚亦澜这么从容不迫,清冷淡定的矜贵冷淡模样,但每次见到他的小腹都会升腾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火,就像是寒星跌入冰渊,冷月坠进深海,神秘而又高不可攀。
海浪声很大,但却掩盖不住楚雁的悲恸哭声,他的每一声啜泣,每一滴眼泪都比刀子扎在楚亦澜心善还要痛苦一千倍,一万倍。
“只给你三分钟时间,三分钟后别让我听到你的哭声,有哭的力气不如帮着多收拾两件东西。”
说完,楚亦澜将手表摘下来扔给楚雁身边的那个Omega,“小鱼,你盯着他,时间一到他若还哭,给他两巴掌让他继续清醒,其他人也别闲着,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收拾好立刻转移。”
“是,族长!”小鱼和其他蕤雪族Omega同时应了声。
楚雁等人回到海岛就一直在码头等着楚亦澜等人,车子就停在边上。
楚亦澜刚在驾驶室坐下,副驾驶就被打开,沈应霖不请自来,双手一抱往座椅上一靠,他闭上眼睛假寐,呼吸带着明显压抑过的轻浅,却没说什么。
楚亦澜实在不想跟他待在同一空间,但也没办法,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用力到青筋泛起。
静默片刻两人都没说什么,楚亦澜一脚踩在油门上,车子如离弦之箭冲破夜色,往海岛深处的小渔村驶去。
楚亦澜的院子里栽满了许多向日葵,漂亮雪白的垂丝茉莉悬挂铺满所有的屋顶,串联而成的星星灯一闪一闪的像是活泼好动的萤火虫。
车子停在院落门口,楚亦澜也没招呼沈应霖直接下车回了房间。
沈应霖坐在车上将楚亦澜居住的小院来回审视了一遍。
屋子门口的垂丝茉莉香味清淡雅致,即便这个时间,这种天气,花朵之上还有不少蝴蝶翩跹,雀鸟在茉莉旁边跳来跳去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调皮的流浪猫狗们追逐打闹,一看就是个很热闹,很温馨的地方。
沈应霖打开车门,脚底好似踩到什么柔软的东西他猛地一缩脚,发现竟是个还在吃胡萝卜的兔子,他俯身将兔子抱起来,点了点它因为啃胡萝卜而翕动的鼻子,“他跟你一样,就算再疼也只是忍着不吭声,生起气来也会咬人,而且咬的特别疼,见血掉肉都不会松口。”
沈应霖的视线看向右边,那边的柜子里放满了许多手工制品,雕刻物件,还有一个爬满了绿藤的秋千。
秋千前的石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木头雕刻出来的轮船,雕刻一半儿还没有拼装起来,许多零件也没有彻底完成,连个半成品都算不上。
他走到石桌前,看着工具盒里放着的许多零件,又拿起一张草稿图纸,看着上面黑笔勾勒出的线条,沈应霖又看向怀里的兔子愧疚的说道:
“这应该是他画的吧,他一直就很喜欢画画,自从他的手指被我毁掉之后他就再也没办法握笔,等回去之后我一定会好好找人帮他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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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有机会重新拿起画笔,你说他会不会就少恨我一点了?”
捏着草稿纸的拇指、食指微微用力,纸张边缘被他捏出了褶皱,沈应霖仰头悲叹一句,“可是他说,他连恨都不愿意恨我。”
房间里,楚亦澜将电脑拿出来打开雪花图标,这是他们自己开发的聊天工具。
楚亦澜先是报了个平安,然后跟群里的族人们大致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他没有隐瞒族人的必要,因为他们必须要立刻转移,只要转移,他们就心照不宣的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一直等到群里所有街道代表全都回复以后才起身收拾东西,一千多个族人全部分散在渔村,由每个街道处共同管理,而街道处也会将所有消息传递出去。
衣物什么的都没有带上的必要,只要将蕤雪族机密文件带上即可。
窗户未关,楚亦澜看了眼正坐在石桌前鼓捣着小木船的男人,漆黑如墨的眸子透着丝丝凉薄,确定沈应霖不会回头看,他才将窗户关上走到最里面的一间房打开密室走了进去。
密室不大,只是供楚亦澜思考、整理蕤雪族线索和存放资料的地方罢了。
从楚氏一族族长楚随泱开始,每一代族长的信息、照片、以及他们存在世上所作的事迹,他们为了找寻蕤雪号去过的地方,走过的弯路,经过的危险,设下的埋伏全部被一一列在前面的木板上。
楚亦澜的视线在落到最后一张照片上时变得格外柔软,照片上的人与他几乎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他们右眼睑下有着相同的红色泪痣,除了眉眼之间的一温柔,一冷淡之外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照片上的人便是他生身父亲,蕤雪族上一任族长,顶级Omega楚越。
“父亲,根据你留下的线索我已经快要查出蕤雪号的所在位置,那个地方很凶险,在没有确定蕤雪号是否深藏在那里,所以我暂时不敢带着族人们一起去冒险,不过你放心我会找个机会再去探查究竟。”
向日葵花海,迷宫游戏,泥塑小人……都是楚越曾经陪他玩过的游戏,做过的东西,这些年他也尝试着一一复刻,可他还是想不起那个迷宫游戏通关之后,尽头通往哪里。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楚越的照片上来回抚摸,拇指指腹将上面沾染的灰尘擦掉后,他才恋恋不舍的将所有照片、资料全部拆下来,还有桌子上他设计出来的无数个木船摆件全部收集到旁边的柜子里。
为了防止蕤雪族的秘密泄露,他早在柜子的里里外外涂抹上了一层蜡,只要点燃柜子里的东西便会付之一炬。
楚亦澜目光深沉的盯着那把锁,最终叹口气将柜子点燃,火光映衬着他脸上难看丑陋的烧疤,其实他很畏惧火焰。
七年前那场火他虽然侥幸逃了出来,但无数在那场火力丧生的人却是早就化作灰烬再也回不来了,那种被火灼的痛苦他终身难忘。
直到密室里所有关于蕤雪族的秘密全部被烧毁,楚亦澜才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走出来,密室墙壁防火,所以火焰不会燃烧到外面。
密室被封闭,楚亦澜从房间走出去,迎面便看到了倚在门边的男人。
与之前那个阴鸷霸道的男人完全不同,沈应霖眼底深邃却多了一丝名为柔情的东西,他低头温柔的抚摸着怀里的兔子,没抬头,却轻声的问了句:“呆了这么久,在里面做什么?”
13. 卸去伪装
所有的东西都已经烧成灰烬,楚亦澜也不觉得自己有告诉沈应霖的必要。
面无表情的绕过沈应霖,楚亦澜回到卧室开始收拾着觉得应该带走的东西。
尽管楚亦澜经常住在外面,房间里也是整整齐齐经常有人打扫,单被罩换了新的,依稀还能闻到淡淡地阳光气息,床头柜的花瓶里还摆放着新鲜洁白的茉莉花。
行李箱不是很大,但足够装下楚亦澜所有珍视的东西,他所珍视的不过只有一本跟宣晴、宣瑜两姐弟一起长大的相册集罢了,其余的便是族人送的一些纪念品。
“还疼吗?”
沈应霖不知何时站在了楚亦澜身边,冰凉的手指撩起他过长的刘海,轻抚在他左脸的烧疤上,他喉结滚动,嘶哑的声音夹杂着一股心疼。
楚亦澜捏紧手中的画框,他一把打开沈应霖的手,垂眸冷笑了声:“忘了,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感觉。”
当时,他的脸上、后背,左腿,身上几乎全是火,他的确不太记得当时脸上被灼烧时是什么感觉,因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沈应霖漆黑幽邃的目光中充满了心疼,“倘若当时我能再早一点或许那场火灾就不会发生,你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脑海里映出那场烧毁了几条街的滔天大火,楚亦澜瞳孔骤然一缩,他停下手中动作转身看向沈应霖的眼神中都是厌恶:“沈应霖,因为你们的一己私欲害死了那么多人,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
楚明川为了掩护他,掩护所有蕤雪族人把命丢在了那个下着鹅毛大雪的雪夜,他的身体被火焰吞噬,灵魂永远禁锢在那片充满痛苦、屈辱的地方不得安息,他的爱人一夜白头痛不欲生,唯一血脉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如果你父亲当初没有背叛蕤雪族,我们就不会被害的这么惨。”楚亦澜双目猩红,字字泣血,“你唯一能够赎罪的方式便是离我们远一点,再也不要介入我们的生活。”
“你知道那不可能。”沈应霖一把攥住楚亦澜的手将他往自己怀里一拉,骨节分明的手指固定住楚亦澜削瘦的下巴,“楚亦澜,这辈子我们都注定要纠缠在一起,你永远别想甩开我。”
说罢,他低头便要吻上去。
楚亦澜没有躲,漆黑的眼底划过一抹凉意,他的声音平静地没有半点波澜:“亲的下去吗?”
二人嘴唇只差寸厘,沈应霖停住,微疑的目光与楚亦澜的冷眸对上。
楚亦澜眼神淡漠,神情麻木,“对着这样一张满是烧疤的丑陋脸庞,你能亲的下去吗?”
沈应霖瞳孔里翻涌着深深地愧疚,“楚亦澜……”
下一秒,他一手揽住楚亦澜的腰,一手托住他的后脑将人压在床上重重的吻了上去。
楚亦澜身体猛地一僵,随后快速回恢复过来,眉眼一片冰凉,他不断的推搡捶打着沈应霖的肩膀,“沈,沈应霖,你,你放开我……”
但身上的男人力气太大,挣扎的双手被男人一手握住束在头顶,霸道的吻只深不浅,像是要将他连骨带皮的全部吞掉。
空气越发稀薄,楚亦澜脑袋逐渐发昏,心跳强烈而急促,他狠狠地咬了下沈应霖侵入口中的舌头,男人吃痛的闷哼一声却没有立即退出,反而动作轻柔的咬了下楚亦澜的唇角才退开。
“我永远不会嫌弃你……”沈应霖反手握住楚亦澜的手贴床压在他的耳边,十指相握,声音发紧,“我爱你,不只爱你的皮囊。”
楚亦澜怔怔凝视沈应霖,眼中渲染出多种复杂情绪,是震惊,是耻笑,是怨恨,是反感,是不可置信,半晌,他才勉强自己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道,“沈应霖,为达目的你连这种谎言都能说得出来,也是难为你了。”
“我爱你,是真的。”沈应霖抿成直线的唇角轻轻滑落,像是重压之下的叹息,他尽量稳住自己的声线又注重强调了一遍,“楚亦澜,我是真的爱上了你。”
他吻了吻楚亦澜渗着细腻汗珠的额头,脸颊贴在楚亦澜的脸上解释道,“很久以前开始你在我心里就已经不是替身,你跟白朔雁除了外貌相似外,其实一点都不像,把你当做他的替身是我做的最错的、最后悔的一件事,之前不顾一切要将白朔雁救回来,仅仅是因为我以为他才是蕤雪族的族长,我有责任和义务去救他回来,虽然他曾经伤害过我,可这是我没办法拒绝的使命,直到……”
“直到你知道我才是蕤雪族长,你就移情别恋,不爱他了,呵,你倒是惯会虚情假意。”楚亦澜无情打断他,眉峰压低,目光冰冷刺人,“沈应霖,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现在,请你放开我,然后,滚出去。”
气氛变得僵硬,空气里的温度逐渐变得冰冷压抑。
“既然你不信,始终觉得我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卑鄙无耻的小人……”沈应霖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望向楚亦澜的眼神不见温柔,脸色也在瞬间变得极为冷漠阴鸷,与楚亦澜十指相握的手越发用力,关节咯咯作响,“那我们就只谈利益好了。”
楚亦澜的手指被他捏的生疼,好看的眉头因此皱了下,但他没有叫出声来,只冷冷的问他,“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沈应霖将人从床上拽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他一手将楚亦澜的胳膊拧在身后,一手抬起他的下巴,语气中胁迫意味拉满:
他说:“从你继任蕤雪族族长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是我的妻子,这是你逃不开的命运。”
楚亦澜怒道,“我从不信什么狗屁的命运,放开我,听到没有?”
沈应霖不但没有放开反而抓的更紧,“既然我们之间只是契约关系,那我帮你把楚凌溢护送到安全的地方,赶走宴非昂的人,如今还要帮你将剩余的族人分别送到安全的地方,于情于理你都该付我报酬。”
“我从来都没有要求过你帮我,是你非得像狗皮膏药似的缠着我。”
楚亦澜冰冷的眼神像是一根根锋利的细针,深深地刺入他的每一寸肌肤,一直深入心肺,痛的难以呼吸,沈应霖被刺激到,故作冷漠,淡然的注视着他:
“但你知道我的为人,阴险狡诈、冷情冷心、性情狠厉、手段残忍,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我都不会给你选择的机会,今天晚上我也不会经过你的同意,我会提前收取我该得的利息。”
沈应霖压低声音,言语略带胁迫和警告,“楚亦澜,不要试图跟一个因为失去你而变得没有理智的疯子去谈条件。”
楚亦澜听到这话下意识的颤了下身子,“你想做什么?”
直到身后那只原本禁锢住他胳膊的手逐渐向下探入后腰,他才明白沈应霖说的是什么意思,当即膝盖便要撞向男人的腹部,但沈应霖的速度太快了,他迅速用胳膊肘挡了下楚亦澜的膝盖,然后顺势将他的裤子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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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
“房间收拾的这么干净温馨一夜都不住实在是浪费,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才不会辜负布置这间屋子之人的良苦用心。”沈应霖如墨眼底泛疼汹涌的欲色,深藏心底的烈火瞬间烧至喉咙口,“从此刻开始我不会再隐忍脾气,克制欲望,我想要的,你都得给我。”
楚亦澜的脸一下子变得比这白墙还要煞白,无法抑制的怒火在血管中汹涌翻腾几乎要撑爆身体里的每一根血管,“沈应霖,你放开我。”
“亦澜,我劝你最好乖乖配合,不要挣扎,不要反抗,否则我可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达不到目的,一气之下关了海上信号屏蔽装置让宴非昂继续掉头返回海岛抓捕你的族人,两个小时之前你还承诺楚雁会保护好他们,现在你应该也不想看到宴非昂再次兵临海岛,将你的族人全部抓走的吧?”
“沈应霖……”楚亦澜眼白之上爬满血丝,单薄的嘴唇被他咬的发白,像是要将所有的痛苦与愤懑都压抑在唇齿之间,直到牙齿刺破嘴角,那一抹鲜红顺着嘴角流淌,他才从牙缝里生生的挤出一句,“你威胁我?”
“是啊,我在威胁你,为了得到我想要的,我什么都做得出来。”沈应霖在码头时就想立刻办了他,身体因长时间的忍耐而达到极限,贴在楚亦澜耳边的呼吸越来越炙热沉重,“没有我的帮助,你觉得你能够带着他们安然离开吗?你敢赌吗?”
楚亦澜确实没有胆量拿整个蕤雪族上千口人命去赌。
他很清楚,如若沈应霖再倒戈相向帮助宴非昂对付他们,后果不堪设想,海岛上所有蕤雪族人都将在劫难逃,死路一条。
想到海岛血流成河尸骨成山的画面,一股寒意自四肢百骸瞬间袭遍楚亦澜全身,像是身处在一片冰冷漆黑看不到底的无底深渊之中,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出。
尽管楚亦澜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一想到族人们落在宴非昂手里会遭受什么,他的身体还是不自觉的轻轻颤抖着,脆弱的神经仿佛随时都能崩溃。
他一抬头,看到沈应霖卸去伪装,本性毕露,势在必得的阴冷模样,一咬牙,狠狠地拽开自己的衬衫露出雪白的胸口,他侧过脸去,闭上眼睛认命:“沈应霖,你这样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世事难料,谁又能预测到明天究竟会发生什么,好事还是坏事?我从来没有奢求过会有什么好下场,当下尽情地享受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死不死,如何死,以后再说吧。”
沈应霖眼神落在楚亦澜胸口那两处伤疤上,看似漫不经心地一眼,可心底却暗暗地揪成一团,修长有力的手指顺着那两道伤疤来回抚摸着,凸起的瘢痕刺的他的指腹生疼:
“亦澜,乖乖听话,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曾经的伤痛和折辱,遗憾和眼泪,健康和梦想,我都会一一补偿给你,不管你接受还是不接受,这就是我要赎罪以及我爱你的方式。”
楚亦澜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刚开始答应做替身情人时,沈应霖也曾说过只要他乖乖听话,就会对他很好很好,可沈应霖的‘好’与别人是不一样的,他的‘好’是要命的。
不想再去回忆从前那些被折辱打骂、卑微乞怜、命悬一线的不堪往事,更不愿意再听他多说一个字,楚亦澜睫毛微颤,认命的任由沈应霖的吻落在他的唇上、脖颈、胸口,直至身体被沈应霖温柔的放到床上,衣衫褪尽,他都没有睁眼看过沈应霖一眼……
14. 吃人世道
楚亦澜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没怎么亮,望着天花板的目光空洞无神,直到身边听到沉闷的喘息声,他的瞳孔才开始聚焦,转头,看向身边昏昏沉沉睡着的人。
身体无一处不酸疼,脖颈处尤其疼的厉害,他忍着身体撕裂般的疼痛坐起身来,悄声无息的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把黑色手枪。
这些年,楚亦澜每天晚上睡得都很不安稳,总是害怕黑暗中出现会吃人的恶鬼,所以他将一把上了膛的枪放在柜子里,但凡有点危险,伸手就能拿到。
透过床头灯,楚亦澜漆黑的眸子沉沉的落在沈应霖苍白却锋利的脸上,声音嘶哑的发颤,“沈应霖,你真的不该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做梦都想看到你孤独死去的凄惨模样?”
冰冷的枪口对准沈应霖的额头,扣住扳机的手却抖的非常厉害,他心里其实无比的纠结,想杀,又不想杀。
沈应霖虽然对他过于狠毒无情,但罪不至死,宣晴不是他杀的,他手上也从来没有沾染过蕤雪族人的血,没有害过无辜之人,于公于私自己好似都没有什么理由去杀他。
当然,就算沈应霖该死,也不该是由他来动手。
楚亦澜一双眼睛中墨色翻滚,余光瞥到桌子上放置着的逆向六芒星。
想到如今情形,他深吸口气,手指灵活一转,调转枪头,在心中默默叹口气后将手枪重新放回柜子里。
胳膊传来刺痛,他也不甚在意,上过药,但还是很疼,毕竟玻璃划开了他的血肉。
这一夜,沈应霖像是要将这七年压抑的欲望全部一次性发泄干净,像是饥饿许久一朝得到猎物的野兽,压着他一次又一次,撕扯、占有,掠夺,吃干抹净。
奋力挣扎间,二人不小心从床上跌落,楚亦澜挥手时打翻了柜子上的花瓶,碎片刺进他的胳膊里,沈应霖见血流不止这才作罢,强行抱着他去清洗伤口,上药,然后抱着他睡觉。
沈应霖受了两枪,几天没怎么休息,昨天又折腾一夜,给楚亦澜上完药便抱着他睡了过去,方才被楚亦澜拿枪抵着脑袋都没醒想来身体已经疲倦到了极致。
换上衣服,楚亦澜直接出了门。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沈应霖睁开眼睛,眼底冷厉,一闪而逝。
天气阴沉,远海一片乌黑,近海海浪拍打着暗礁,沙滩上停留着不少海鸥。
楚亦澜漫无目的的沿着海岸线散步,留下的那些轻浅脚印很快就被海水淹没,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才停下转身正对大海,冰冷的海风拂过脸庞,带着大海特有的湿咸凉意,他望着缓慢升起的那轮朝阳。
时间一分一秒不停歇的转动溜走,东方的橙色越发浓烈,天边像是被点燃了火焰,周围灰暗的云朵也在刹那间渲染上一层好看的金光。
“宣晴,是哥哥没用,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找到机会为你报仇。”楚亦澜声线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不过你放心,这次回去,我会抓住苏赞,让他亲自上你坟前,磕头谢罪。”
从宴非昂手里逃出来后,他便一直徘徊在苏家周围,伺机抓住苏赞为宣晴报仇雪恨。
蹲守好几天,终于让他逮到机会,他打伤了苏赞的司机,换上他的衣服将苏赞迷晕带到了一间废弃的仓库。
可就在他要动手杀死苏赞的时候,沈应霖带着人冲了进来将他绑起来,还跟警察说他有精神病,强行将他关进了精神病院,无论他怎么求着,挣扎着,沈应霖回应他的都只有一个冰冷的眼神,
不断推送上前的海浪似乎要将那一日的记忆全部推送回他的脑海里。
(七年前,废弃仓库。)
昏暗的灯光在头顶摇晃不定,上面的绳索仿佛随时都能断裂,潮湿的气息不断刺激着人的感官,苏赞被捆在椅子上,还在昏睡着。
楚亦澜站在他对面,一身白衬破破烂烂全是血渍,十个手指甲被宴非昂拔掉,新的指甲还没有长出来致使原本漂亮的双手看上去狰狞可怕,他这副蓬头垢面,脸色凄白的模样活像是个刚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
像是不知疼痛一样转动手里的匕首,楚亦澜一双黑眸如毒蛇般冷冷盯着对面的人。
“楚亦澜,居然,是你?”苏赞昏昏沉沉的醒来,在看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动惮不得瞬间脸色骤变,“你想做什么?”
“你不知道吗?”楚亦澜慢慢抬眼,白玉般的面容阴恻恻,“你动了不该动的人,你说我想做什么?”
“哦,原来是因为我让人杀了你妹妹,所以你想要为她报仇?”
苏赞绝美的脸上一副了然之色,微微勾起的唇角带着诡艳的笑,“可是真正害死她的人不是你吗?若非你咬掉我的耳朵,让我变成这样一个丑陋的怪物,我怎么会去动她呢?要报仇,你应该拿着手中的匕首狠狠的划开自己的脖子为她偿命才对,找我做什么呢?”
楚亦澜愤怒的低吼一句,“你拆我两根肋骨,我要你一只耳朵不是很公平吗?”
察觉到自己情绪失控,他闭了闭眼睛稳住自己,再睁开眼时,一双黑色瞳孔倒映着苏赞那张美如蛇蝎的脸,幽冷的视线落在他那包着纱布的耳朵上,声音冷冰冰的:
“苏赞,你恨我,你可以来找我报仇,只要你能抓到我,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动我妹妹,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可我也是无辜的呀?”苏赞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纯真无害,“明明是沈应霖将你送到我这里调教的,将你吊在房梁上三天三夜也好,还是拆你肋骨,给你用药也罢,都经过他的默许,这也是一种调教手段,不过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肋骨都被我拆了两根还能在宴非昂手里活下来,你的命还真是硬呢。”
“宴非昂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这种血腥暴力手段,好端端一个美人被他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我都有点同情你了。”
苏赞挑衅的视线在楚亦澜身上来回流转,看到他被拔掉指甲的手指,磨破的脚踝,裸露在外的胳膊、胸口上的鞭打痕迹,他‘啧啧’两声,“楚亦澜,不得不说,经历了这么多酷刑还能从他手里逃出来,设计抓我,你真的很有本事呀。”
“宣晴已死,如今我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你杀她,我便杀了你,一命换一命也很公平。”
低沉阴冷的声音从楚亦澜苍白的薄唇中吐出,布满血丝的眼里全是恨意,他缓步走到苏赞面前,猛地拎起他的领子就要举刀。
苏赞却笑了,他仰头望着楚亦澜,笑容灿烂,牙齿雪白,却很阴森,“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吗?”
楚亦澜动作一顿,匕首距离苏赞喉咙只有一公分距离。
“真可惜他被沈应霖的人看得严严实实,我就是想动手都动不了,不过……”
看着楚亦澜陡然变色的脸,苏赞笑的更加开怀,“听说他心脏病发了,能不能撑到心脏手术都是个未知数呢,把我杀了,你也得给我陪葬,你可怜的弟弟不仅要失去姐姐,还要失去你,真真切切的变成一个没有亲人的孤魂野鬼游荡在这世上,你说,如果他知道你们都死了,会不会受到惊吓立刻一命呜呼啊?”
“苏、赞!”楚亦澜瞳孔猛地一缩,手上力道不自觉的加重几分,他愤怒的给了苏赞几拳,“你该死,你们都该死。”
“可你不敢杀我,你以为把我绑来就真的能报仇了吗?”苏赞脸被打的红肿,他吐掉嘴里的血,冷笑一声,“楚亦澜,你输了,你输就输在你不够心狠,不够毒辣,你应该去把你弟弟的氧气管拔了等他死了再来找我报仇,这样你才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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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的后顾之忧,也不会因为三言两语被我拿捏。”
“楚亦澜,你知不知道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善良心软本就是刺向自己的一把利刃,你这样的人真的太容易被人拿捏了,没想到一群嗜血残忍的野兽之中竟然跳出了你这么一只纯白无瑕心底善良柔软的羊崽子,还是个砧板上任人宰割的羊崽子,有意思,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哈哈哈……”
“住口,你给我住口。”楚亦澜眼中的血丝几乎要撑裂眼角,脸上杀意浓烈。
“楚亦澜,来啊,杀了我,你杀了我呀,动手,现在就动手杀了我……”
“你给我,住口。”楚亦澜眼眸泛着血光,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化作利刃狠狠地刺在他千疮百孔的心上,“杀人偿命,苏赞,你去死,你给我去死……”
楚亦澜失去理智的举起匕首刺向苏赞。
千钧一发之际,枪声响起。
楚亦澜只觉得大腿血肉炸开似的疼痛,整个身体因为疼痛失去力气直接摔到在地上,等他再抬头时,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眉心。
沈应霖带着人闯了进来,而此刻他正拿着手枪对着楚亦澜,“楚亦澜,你不该动他。”
巨变来的太快,楚亦澜怔怔地大腿上汩汩流血的伤口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胳膊被人强行拽起,颤抖的身子被人揽入怀中楚亦澜才缓过神来,他猛地一把推开沈应霖,充满血丝的眼眸恶狠狠地瞪着他:“沈应霖,你放开我,他杀了我妹妹,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你不能,也不可以。”沈应霖低头,冰冷的眸光落在楚亦澜削瘦苍白的脸颊上,“楚亦澜,你不能杀他,杀了他,你就回不了头了。”
“我就没想过回头。”楚亦澜愤怒的低吼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只是想为我妹妹能报仇,我做错什么了……”
“自有法律去制裁他,你不该动用私刑。”沈应霖将人禁锢在怀里,一刻也不敢松开,“我不会让你杀他,也不会让警察把你带走。”
“私刑?”楚亦澜冷笑一声,“沈应霖,你在我身上动用的私刑还少吗?”
沈应霖看着歇斯底里的楚亦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既有一丝心疼,又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坚定,“楚亦澜,对不起,我……”
话没说完,外面便响起了一阵警笛声,警察们迅速冲进来将他们团团包围。
沈应霖也在同时将楚亦澜紧紧的抱在怀里,眉头微皱,轻声道:“张警官,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只不过他的妹妹因为意外死亡所以他一时间接受不了,受到很大的刺激,精神崩溃失去理智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跟刘厅长申请将他带到九院治疗,还请你让路。”
九院?
通化路的精神病院?
“不,我没病……”楚亦澜震惊的瞳孔缩成针尖儿般大小,拼命挣扎着想从沈应霖怀里出来,“沈应霖,我没病,我没有病,你放开我,苏赞杀了我妹妹,他杀了我妹妹,他才是杀人凶手,你们为什么不抓他,为什么要把我关进精神病院,为什么……”
防止楚亦澜说出更多的话,沈应霖心一狠,枪托打在了楚亦澜后颈,他的声音低沉而冷漠,“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觉吧。”
“为,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楚亦澜后颈一疼,视线越发模糊,失去支撑的身子倒在沈应霖怀里,昏迷前他看到的是苏赞脸上露出的得意笑容。
望着楚亦澜满是泪痕的削瘦脸庞,沈应霖心里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沉甸甸的,让他有点喘息不过来。
微凉的指尖落在楚亦澜颈侧的鞭痕上,沈应霖喉结滚动,终是决绝的闭上眼睛,声音暗沉嘶哑:
“备车,去九院!”
15. 伤痕累累
头顶的灯光晃悠的人眼花缭乱,麻木的人像是被勾了魂,眼神空洞洞的望着那洁白的天花板。
楚亦澜双手双脚都被绑在床上,手背上还挂着吊针,冰凉的药水一滴一滴的通过输液管钻进他的血管里。
门口有人在说话,但他听不清楚是谁的声音,本来右耳就被沈应霖在花房时一巴掌打的出血有些听不清楚,这只耳朵应该很快就会聋掉了吧。
其实聋掉也好,就听不到那些令人恶心泛呕的声音了。
男人颀长的影子在灯光下被拉的很长,沈应霖靠在门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转动着手中的烟,通过门上的小窗户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个几乎快要被打碎的男人。
看到耿严一脸严肃的拿着报告过来,他将烟重新塞回烟盒,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怎么样,什么时候能治好?”
“你是问他身上的伤,还是心理的伤啊。”耿严走到门口看了眼床上的人,一把拽过沈应霖的衣领,咬牙道,“你还真把他送到九院来了,你知道的,他根本没病。”
“绑架,杀人未遂,哪一个后果他都承担不起。”沈应霖声音冷的很,“好在苏赞也有把柄落在我们手里,拿到一张谅解书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若非苏赞不谅解,你以为他真的能够平安无事?”
“怎么着,还应该感谢苏赞了是吧?”耿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你将他送给苏赞调教,他怎么可能会得罪苏赞,他妹妹又怎么会死,他又怎么会铤而走险的去为自己妹妹报仇,说到底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你,沈应霖,你把他害的还不够惨吗?”
听到他为楚亦澜说话,沈应霖眼神突然凝固,声音又冷了几度,“你以前不是也很讨厌他,现在居然在替他说话?”
“我讨厌憎恨的是白朔雁,是他们相同的脸,不是楚亦澜这个人。”耿严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可是我也想清楚了,他是他,白朔雁是白朔雁,两人虽然是双胞胎却从来都不是同一个人,楚亦澜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有理由再去恨他,讨厌他。”
沈应霖眉梢微挑,嘴角轻轻一撇,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是吗,不讨厌,那就是喜欢了?”
“反正白朔雁已经回到你身边,这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吧?”耿严面色尴尬,低头将报告递给他,“除了血样检查还没有出来,其他的报告都在这里了,你自己看看他被宴非昂折磨成什么样了,全身上下就没一处好的。”
沈应霖接过报告,越往后翻,脸色越难看,漆黑眼底划过一抹猩红,说不上是恼怒还是心疼。
耿严叹口气,心疼的说道:“他的十个手指、脚趾指甲全都被拔了,身上数不清多少伤痕,鞭子抽的棍子打的,新的旧的交织在一起,疤痕有的深有的浅,应该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挨一次打,宴非昂应该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蕤雪族人,身体恢复能力是否跟传闻中的一样那么快,还有……”
一想到楚亦澜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针孔,耿严几乎有点不忍心再说下去,“他应该被注射过不少奇奇怪怪的药剂,后颈、胳膊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针眼,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宴非昂良心发现给他注射营养剂用的,但是你也知道宴非昂这个人从来都没有什么良心,那些针孔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只能等到血样报告出来才知道了。”
纸张被用力捏到变形,沈应霖眉目冷峻,没再看耿严,冷冷地凝望着楚亦澜,幽深的目光中竟诡异的闪过一丝心疼,“血样报告什么时候出来?”
“下午吧。”耿严看他始终没有进去,挑了挑眉,“从他进来开始你就一直在这儿当门神,现在人醒了,你还是在这儿站着,不进去问问他经历了什么?”
“他不会愿意见到我。”沈应霖目光中暗涌积蓄,像是在酝酿着什么风暴。
“那你对他到底什么感觉?”耿严硬着头皮问了句,“你已经找到白朔雁了,楚亦澜对你来说也没什么用处,不打算放了他吗?”
沈应霖抿唇沉默许久,低哑的声音带着病态,“我的东西即便不要,也只有我能决定他的去留生死,他对我还有用处,我暂时不会丢掉他。”
“沈应霖,你比宴非昂还要狠呢。”耿严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但你忘了吗?你一直用他的弟弟妹妹来牵制他,如今宣晴死了,弟弟也活不了多久,他还会再乖乖听你的话吗?你应该很清楚他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乖巧听话的温顺绵羊,一旦他真的发起狠来,你又会愿意看到这个后果吗?”
见沈应霖半晌儿没回应,耿严拍拍他的肩膀,无奈地笑了下,“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我自然没什么立场再去帮他说话,但……他已经很惨了,能放,就放过他吧,我要进去给他换药,你要是愿意也可以跟着进来,当然如果你不敢的话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耿严不再看他,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走到床边,他压下沉重心情,故作轻松的跟楚亦澜打了个招呼,“这药水有止疼的效果,你身上的伤我都帮你处理过了,依照你们蕤雪族人的特殊体质,伤口很快就会恢复,保准让你一点疤痕都落不下,皮肤仍旧光滑漂亮,吹弹可破。”
楚亦澜仿佛没听见,隽秀的面容上一片死灰。
“你也别灰心,只要留下一条性命想做什么做不到啊。”耿严俯身,用笔头戳戳楚亦澜冰凉的脸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半死不活的也只会让你的敌人笑话,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可能。”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拔针太疼,楚亦澜的身体顿了顿,然后他缓缓地转过头盯着耿严看了会儿,双目充|血的吓人,“他,在哪?”
“他?”耿严眉头挑了下,“沈应霖吗?他就在门口,你要见他吗?”
楚亦澜脸色苍白,宛若冰雪,空洞的眸子冷的让人发寒,盯着耿严看了会儿他才点头。
耿严怂怂肩膀,走到门口又将沈应霖叫了进去,“别杵着了,他要见你。”
沈应霖似乎很意外这个时候楚亦澜竟然还会愿意见他,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在耿严的再三催促下,他缓步抬脚走向了病房。
看着楚亦澜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浑身包裹纱布,像个缝缝补补的破旧娃娃一样,沈应霖心里不是很好受,心脏像是被人用力砸了一拳,沉沉的,闷闷地,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很意外吗?我居然,还愿意见你?”楚亦澜的眼眸很黑,清冷如冰的面容不起波澜,霜白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沈应霖,这样很有意思吗?”
沈应霖眸子里倒映着楚亦澜清冷破碎的脸庞,他喉头滚动,声音发涩,“杀了苏赞,你也得跟着偿命,只有将你暂时关在这里才能保证你的安全,楚亦澜……”
“就算你能暂时把我关在这里又怎样?只要我活着,我就会想方设法的离开这儿,我会杀了苏赞,会向所有欺辱伤害过我的人报仇,也包括你,现在不行,我可以等……”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哪怕我七老八十只要我还能动,我一定会向你们讨回这个公道……”楚亦澜嗓子干疼如刀割,所以他说的极为缓慢,眼中毒蛇一般的光芒缠缠绕绕的落在沈应霖身上,他冷冷地笑了下,“沈应霖,之前总是你给我做选择,这一次,我也让你做一次选择,你现在要么放了我要么杀了我,否则,你我之间,不死不休……”
沈应霖慢慢垂眸,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遮天蔽日的黑气,他以前不是没见过楚亦澜发狠的样子但与现在皆不相同,以前的楚亦澜为了弟弟妹妹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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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隐忍,但现在已经无所畏惧,只剩下满腔怒火,仇恨。
沈应霖冷峻的脸上笼罩一层阴云,他深深地望着楚亦澜,眼神晦暗不明,“好好养着,其他的,暂时别想了。”
见楚亦澜因为激动的握紧双手,手上吊针回血,他走到床边拉起他的手,将针头拔掉,转头看向耿严吩咐:“重新给他换一根,他太累了,多加点安眠止疼的药,让他多睡一会儿。”
“多睡一会儿,是睡多久啊?”耿严干干的笑了两声,抬头对上沈应霖阴冷警告的眸子,他‘咕嘟’咽口唾沫,后背发冷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给他配药就是了。”
楚亦澜冷笑一声,不作回应,有本事就让他一辈子别醒过来。
耿严的药很快就配好,正要给楚亦澜重新扎针的时候,针头被沈应霖拿起,他快速灵敏的将针头刺进楚亦澜的手背。
针头扎进去的瞬间,沈应霖明显感觉到楚亦澜身体在轻微颤抖,像是在害怕什么,冷厉的眸子落在不住发抖的手上,苦涩感涌遍四肢,耿严说的应该没错,宴非昂一定是给他注射了很多东西,所以让他害怕打针了。
沈应霖喉头苦涩,像是刚吞下诸多蛇胆,他将楚亦澜的手轻轻放到床上,重新固定,“不想再被扎针就不要再用力握住,好好养着,身体恢复之后,就不给你打针了。”
他注重加重了‘打针’二字,楚亦澜额头冒出的冷汗却是越来越多。
心知自己留在这儿他绝对休息不好,沈应霖很自觉的给了耿严一个眼神后离开病房。
耿严拍拍床铺,细声安慰,“神经绷的太紧人会崩溃掉的,你也别太紧张害怕,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楚亦澜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耿严悻悻的叹口气,转身离开。
看到沈应霖再次化身门神,耿严也是无可奈何,只能随口说了句,“还好,见到你也没那么歇斯底里,就是眼神有点让人感到陌生,我竟然有些被他的眼神吓到了,真是奇怪,哈哈哈……”
气氛一度冷冽吓人,耿严正想着找借口离开,恰巧他的手机响了一声,他赶忙转过头去接,“出来,那你发给我,好!”
沈应霖余光都懒得给他,“是血样报告吗?”
“啊对对对,你帮我一下,我看看。”耿严将东西递到他手上,随即翻开手机快速瞄了一眼,看到上面的诊断,脸色越发难看,“沈应霖,楚亦澜他……”
沈应霖终于舍得将目光转向他了,“怎么?”
耿严深吸口气,沉重的说道:“他,他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可惜,没了。”
“你说什么?”一瞬间,沈应霖的身体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量,连呼吸都变得费力,他一把抢过耿严的手机迅速浏览,眼尾猩红的厉害,他握住手机的手用力到指关节发白,“怎么会这样……”
“他是蕤雪族人,你们在一起这么久怀孕也正常,只是,只是他被宴非昂折磨了一个多月,又不知道被注射多少药,孩子停止发育也是必然的。”
耿严心里不是滋味儿,声音嘶哑道,“必须立刻将这个死胎取出来,否则楚亦澜也会有生命危险,可是我从来都没有为蕤雪族人开过刀,不知道他们的生孕囊在哪里,该如何将这个死胎取出来,我还得回去请教一下妇产科的医生,你看看该如何跟他解释吧……”
从楚亦澜不要命的从宴非昂手里逃出来去绑架苏赞来看,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有孩子,更不知道这个孩子已经没了。
耿严越想越觉得难过,看向沈应霖的眼神也带着责怪,他重重叹口气,沉重道:
“如果你当初没有把他送给宴非昂,说不定五个月后你会有一个很可爱的孩子。”
16. 陷入迷茫
胃上长了个小肿瘤,是最好的开刀说辞,其实他们无论找不找理由,楚亦澜都不在乎。
这具身体早就破破烂烂再开一刀又怎么样呢,最多身上多一些疤痕,难看一些罢了。
只是手术结束醒来的时候,楚亦澜心里觉得空落落的好像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被剥离了,在身上开一刀终归还是很疼,恢复的这几天他压根就没办法正常休息,每时每刻肚子上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
这几天倒是没见到讨厌鬼,楚亦澜的心情稍稍平复一点,开始想着该如何从这里逃出去,该如何去找苏赞报仇,又该如何从他们嘴里套出宣瑜下落,他必须要现将宣瑜送到安全的地方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夜里的病房只有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楚亦澜做了噩梦再次被惊醒,手指刚动弹一下便发现被人紧紧的握在手里,他疑惑的转过头看去。
几天没见的男人正趴在床边沉沉的睡着,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晕染出一层阴影,剑一般的眉毛往中间拧出一道很深很深的褶皱,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居然能让他露出这么疲惫伤感的表情。
楚亦澜觉得很可笑,这样一个心狠手辣、冷漠无情的男人竟然会因为某件事、某个人而变得这么颓废萎靡,那应该是跟他心上人白朔雁有关系吧。
他冷漠的将手从沈应霖手中抽出来,想要挪动身子离他远一点,但身体刚一动弹腹部便传来剧烈刺痛,仿佛血肉要被拽开一样疼的他当即倒吸口凉气。
听到动静,沈应霖立马坐直身子,充满血丝的眸子警惕的看向床上,看到楚亦澜醒了,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难堪。
“醒了,是不是,哪里还痛?”
沈应霖双腿随意伸展了下,应该是病床太低他的腿盘在里面不是很舒服,注视着楚亦澜的眸子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柔光,“还是饿了,要不要我让人送点吃的过来,但你最近只能吃点流食,不能沾染太多荤腥。”
楚亦澜压根不打算理他,鼻腔里涌入一股不属于自己身上的药膏味儿,他眉头皱了下,余光瞥了沈应霖一眼,发现他脸色格外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那难闻的药膏味就是从他身上飘过来的,应该是受了伤。
看楚亦澜一脸难受欲吐的样子,沈应霖也猜到是身上的味道太难闻冲到他了,他站起身,拿过放在床尾的衣服,“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按床头铃,会有人过来照顾你。”
楚亦澜内心早已一汪死水毫无波澜,直至沈应霖出去,门关上,他都没有再给沈应霖一个多余的眼神。
跟他说一句话都是浪费自己的体力,看他一眼怕是几天几夜都吃不下一顿饭,只有他离的远一点,空气里没有他身上的味道,楚亦澜的心情才能好一点,也能多吃几口饭,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事。
楚亦澜闭上眼睛回想起方才的梦有点心有余悸,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一团模糊不清的血肉在他身上来回跳动,每跳动一下它身上的血就会跟着洒落下来,当他想要伸手去触碰这团血肉时,它飞快的从他身上跳到地上,然后裂开一个血色的嘴巴,像是笑,又像是在哭……
楚亦澜直接就被吓醒了,现在身上还在不停地冒着冷汗,他下意识的把手放到肚子开刀的地方,心中产生疑问。
胃部有肿瘤,为什么刀开在小腹上?
难道他们从他的身体里取走了什么东西?
门外,沈应霖坐在地上低垂着头,失血过多让他脑袋晕眩的厉害,本来想只是过来看他一眼,确定他没事就离开,没想到看着看着竟然趴在床边睡着了。
后背黏湿的厉害,伤口应该又迸裂了,可这点小伤跟楚亦澜所受过得伤比起来实在是无足轻重。
血液顺着胳膊流淌滴落在地上,沈应霖也没怎么注意到,看了眼病房的方向他也没打算离开,脑袋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耿严第二天早上来给楚亦澜换药时,看到靠在那儿睡着的沈应霖吓得差点把手里的豆浆捏爆,他过去想要把人晃醒,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昏迷了,顾不得再去给楚亦澜换药,他慌忙叫来护士将沈应霖送去了急诊。
“你知不知道再晚一点你就没命了?”耿严叉着腰站在床边,气的直哆嗦,“你去找宴非昂报仇,报什么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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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是你自己把人换过去的吗,现在又来装什么情深似海深情款款的,你到底是在心疼楚亦澜,还是那个有缘无分的孩子啊?”
沈应霖没搭理他,自顾自的将衣服穿上,后背伤口简单处理过,但他没想到伤的这么重,挂完消炎水,重新包扎上药,他觉得已经没什么问题,还是得去楚亦澜那边看着防止宴非昂狗急跳墙再来找他的麻烦。
“伤还没好呢,你这是做什么去呀?”耿严真是服了呀,“我每天去给楚亦澜换药他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活像是个刚从冰坨子里敲出来的冰美人,你现在也跟他学,不开口,不说话,闷头干事儿,你们这一个两个的能不能把你们高贵的嘴张开,蹦跶出几个字来呀。”
沈应霖高贵的嘴终于张开了,他冷声说,“炸了宴非昂的三个仓库他不会善罢甘休,不敢对付我,但不代表不会对楚亦澜下手。”
“这里虽然是精神病院,但楚亦澜住在最顶级病房,周围还有这么多保镖,宴非昂应该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过来找他麻烦吧?”
耿严怨恼的瞟了沈应霖一眼,小声嘟囔一句,“现在知道宴非昂会再次报复了,去炸人家仓库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呢,我发现你做事真的是越来越不经思考,只要涉及到楚亦澜的事你就跟疯了一样,真不知道你究竟有没有对他动请,否则为什么伤成这样还要守在这里,你是不是忘了还被你丢在家里的那个白朔雁了?”
从楚亦澜住进来开始,沈应霖几乎每天不缺席,差点就把医院走廊当成办公地点了,这一步都不敢离开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住在病房里的楚亦澜才是他放在心尖儿上的爱人呢。
沈应霖被他这么一说,猛地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漆黑的眼眸中像是蒙着上了一层看不透的雾气。
是啊,楚亦澜不过就是一个随手可丢的替身,为什么他要浪费这么多时间精力,不惜与宴非昂正面冲突,也要冒着生命危险独身一人前去炸掉他最为看重的三个仓库呢?
沈应霖低头看着掌心里还残留着的血色,对于自己这莫名其妙的行为非常不理解。
再一次,陷入迷茫。
17. 化作星辰
(七年后,渔村海滩!)
太阳不断攀升,周围暖意越来越重,还沉浸在回忆中的人被桥头喧闹声拽回了现实。
楚亦澜用海水洗把脸,起身往桥头走去,余光瞥到站在礁石上的人,脚步顿了下来,他转过身看去,沈应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儿,又当多久的雕像?
没工夫搭理他,楚亦澜冷漠的觑他一眼,继续抬步往桥头走去,想来是族人的东西都收拾好正准备往船上转移,尽管在这里生活了七年,可这里不是他的故乡,也不是族人的归处。
在找到蕤雪号之前,为了族人的安危,为了找到一个稳定安全的藏身之处,或许他们将会再次踏上逃亡之路。
从楚亦澜离开房间的那一刻沈应霖就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终还是决定出来看看。
楚亦澜身上也有伤,又被他压着折腾那么久,万一发烧什么的对他身体也不是很好,沈应霖实在是放心不下。
望着越来越小的人影,沈应霖思绪如同一团乱麻。
这么多年,他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他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对楚亦澜这么上心,他很清楚绝不是在九院知道他怀孕并且胎死腹中的时候。
许是在那个雨夜,他浑身是伤濒临死亡,身穿白衬衫背着画板的楚亦澜出现在他身边为他撑伞挡雨,将他带回家医治好生照顾的时候。
许是在花房时,野猫打翻玫瑰花,楚亦澜为它揽下罪责被他忘在花房里一个多星期只靠干枯花瓣植物草茎以及那些逃出来的老鼠充饥的时候。
许是对付白家,为了帮他们抓捕逃走的白管家,楚亦澜奋不顾身抓住白管家从车上跳下来而自己身受重伤的那一刻开始。
许是海上游艇刺杀,即便在宴非昂的威逼恐吓下楚亦澜也没有与他合作,跳海之后更是不顾生死回头救他的那一刻……
原来,原来楚亦澜为他做过这么多事。
原来他做了这么多伤害过楚亦澜的事。
一桩桩,一件件,早就无法弥补,无法偿还,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顺从楚亦澜的想法。
但要让他放弃楚亦澜,任由楚亦澜再次离开,他真的做不到,压根是永远无法做到的事情。
哪怕再恢复以前冰冷残酷的嘴脸,他也要不择手段的将楚亦澜再次留下,除了他身边,楚亦澜哪里也去不了。
乌黑的发被海风吹的凌乱,发丝拂过眼睫,挡不住男人藏在眼底的汹涌爱意与悔恨。
沈应霖低头拧下酸涩的鼻尖,冰凉的掌心拂过发红的眼底,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后赶紧追了上去。
还未走到桥头,胳膊猛地被人从身后拽住,来不及去挥开牵制住自己的手,楚亦澜便被沈应霖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沈应霖的胳膊力气大到吓人,几乎要将楚亦澜整个腰身全部捏碎揉进他的身体里。
“沈应霖,你又发什么疯?”楚亦澜面色嫌恶的挣扎着,“我还有正事,放开我。”
“就一会儿……”沈应霖声音剧烈的颤抖着,“亦澜,让我抱一会儿,一小会儿就好……”
漆黑深冷的视线落在远处嘴里叼着海鱼的鸥鸟身上,直到沈应霖冰凉发抖的嘴唇在他后颈敏感处吻了下,楚亦澜脸上的冷意越发深重,不顾沈应霖身上的伤,他用尽力气推开了沈应霖,冷冷地盯着他看一眼,转身便走。
沈应霖怀里空下来,凉飕飕的,他单手悬在空中想要抓住什么,可只能看着楚亦澜头也不回的理他越来越远。
喉结微滚,他强行压下身体里暴虐因子,张着嘴微微喘息着,表情苦涩,“楚亦澜,你可真是……”
不知好歹吗?
也是,楚亦澜从来都是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人。
苦笑的摇摇头,沈应霖又恢复了那冷漠阴鸷模样,深吸口气后,不动声色的跟在楚亦澜身边。
楚雁、小鱼还有几个其他管事的都在帮着其他族人往船上转移,习惯了逃亡,连步骤都省了,大家都很配合,很整齐,没有一个闹事的,有条不紊的往船上走着。
看到有个小孩儿手里捧着一盒糖果坐在石头上望着远方,像是在等待着谁。
楚亦澜走上前去,蹲在他面前,轻声问道:“慕芽,你怎么不跟大伙儿一起上船,一个人坐在这儿呢?”
慕芽是楚雁的孩子,今年七岁,平常跟楚凌溢的关系很好,总像是一条跟在楚凌溢身后的小尾巴。
他歪着脑袋,瞪着圆滚乌黑的眼睛说,“我在等凌凌,凌凌还没有回来呢,要是我们走了,他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楚亦澜温柔的摸摸他的脑袋,“凌凌正在安全的地方等我们去找他呢,你快点上船,好吗?”
“那霖叔呢,霖叔也没回来呢。”慕芽从糖盒里抓一把糖,“再过几天就是霖叔的生日,我跟凌凌商量好要做蛋糕和糖果给霖叔一个惊喜,我的糖果都做好了,还没有送给霖叔尝尝呢。”
楚亦澜心里五味杂陈,他握住慕芽的手,看着躺在小小掌心里的这些七彩水果糖,嘴里直发苦,“那,那我可以尝一颗吗?”
“当然可以了,正好可以尝尝我的手艺。”慕芽匆匆的拆开一颗蓝色糖果递到楚亦澜嘴边,“族长,你快点尝尝味道怎么样,是不是霖叔喜欢的那种口味。”
楚亦澜眼尾发红,就着慕芽的手将糖果吃了下去,他吸吸发酸的鼻子,“慕芽真棒,这就是霖叔最喜欢的蓝莓味。”
“可是他再也吃不到了是吗?”慕芽眼睛也红了起来,“昨天晚上我看到爸爸抹眼泪,他趴在桌子上哭的很伤心,我偷听到了他和小鱼叔叔的谈话,我知道霖叔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没有离开,只是化作星辰在天上守候着我们,我们不能辜负他,也不能让他的守望变成一场空。”楚亦澜将孩子抱起来,指着东方的太阳道,“等太阳公公值完今天的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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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降临的时候,我带你去看属于霖叔的那颗星星,好不好?”
“好!”慕芽仰起脸,倔强的没有让眼泪掉下来,“那一定是最闪亮,最温柔的一颗。”
楚雁看到落单的孩子,跟周围的人交代几句急忙跑下来,“慕芽,你怎么还坐在这儿呢,还不快点上去?”
慕芽冲楚雁扮了个鬼脸,抱着楚亦澜的脖子不撒手,“族长怀里暖和,我要族长抱我上去。”
“族长身上还有伤怎么能抱你,万一伤口……”
“没事得,我抱他上去。”楚亦澜笑着打断他,“你尽快安排族人转移。”
“好,那,那您也快点上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看着楚亦澜苍白无血色的脸,楚雁实在是于心不忍,瞪了慕芽一眼,“你要乖乖的不要乱动,要是我知道你把族长的伤口弄开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哼哼,爸比就会凶凶,啥时候能像族长一样温柔就好了,略略略……”
趁着楚雁还没有发火之前,楚亦澜尴尬的笑了下赶紧抱着孩子往船上走。
楚雁看着他们一大一小也是无奈的摇摇头,回头看到冷面煞神一样的沈应霖,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瞪他一眼后继续去帮着族人拿东西,转移。
把孩子交给专门看管孩子的老师后,楚亦澜也没闲着,站到甲板上帮着一起。
渔村里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那些钱可以买到的也没有携带的必要,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只带上一些纪念品和重要的东西。
等所有族人全部上船已经临近下午四点,楚亦澜回了一趟渔村,将自己的东西带上。
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楚亦澜悉心栽培出来的,有些野猫本就是这里的原住民,它们也找到储存粮食的仓库,就算他们走了,这些猫咪也能在这里很好的生存下去。
垂丝茉莉随风扬来扬起,像是在跟楚亦澜挥手告别,他随手摘了一朵花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想要最后再记住这里的味道。
到底是居住了七年多的地方,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舍不得的,他们在这个院子里也留下了不少回忆,尤其是那些孩子们,仿佛现在还能听到他们在院子里蹦跑追逐的嬉闹声。
回头,看到一直跟在身后的沈应霖,楚亦澜又是烦上心头,将那朵花藏到口袋里,他拎着小行李箱转身离开。
才走几步,手中的行李箱就被紧随而来的沈应霖拿走。
沈应霖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跟着他,像个不会说话的跟屁虫一样跟了他一天。
楚亦澜仍旧当他是空气,将房门关上后转身便走,他爱跟就跟着,只要别打扰到他就行。
“我知道你舍不得这里,若是实在想念可以随时回来看看。”哑巴跟屁虫开口了。
楚亦澜脚步也没停,迅速拐过拐角,能跟他少接触一分钟也是好的。
沈应霖站在门口驻足一会儿,将院门上锁,带着楚亦澜回家。
18. 恶劣惩罚
夜空像是被泼洒了浓黑的墨,沉甸甸的覆盖在海面上,连同海水也变成了望不见底的深黑。
楚亦澜独自坐在甲板上望着星空,带着丝丝凉意的海风吹拂过他的身体,将他的黑发吹的凌乱飞舞。
这艘船不知道会开往何处,下午他问过沈应霖,但他只是沉默并没有告诉他,他不知道这次决定是否正确,他甚至会想到沈应霖会不会将他们一船人集体送到宴非昂面前按个论价,毕竟对他们这些以利益为首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金钱地位更有诱惑力了。
甲板上传来轻浅的脚步声,一件外套披在楚亦澜身上,“夜里风大,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不应该过来吹风。”
上船开始沈应霖的视线就跟随楚亦澜,本不想过来叫他的,可是海风越来越大他却丝毫没有要回去休息的意思,看着他越发苍白的脸色,沈应霖心有不忍,只得厚着脸皮过来叫他。
他不说还好,一经他提醒以前受的伤口每一处都在隐隐作痛,如同跗骨之蛆一寸一寸蚕食着他的血肉骨髓。
闻到男人身上特有的雪松气息,楚亦澜微微皱眉,觉得口干舌燥难受的紧,正要开口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燥热感替代酥酥麻麻的痛感,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楚亦澜连忙低头捂住胸口,随着心跳逐渐加快,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在心底蠢蠢欲动。
糟糕,不会巧吧。
“知道了,这就回去。”楚亦澜连忙站起来,他努力抑制住嗓子里的干哑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别跟着我,我不想看到你。”
楚亦澜面部有任何细微变化都逃不过沈应霖鹰隼般的眼睛,看到他死死咬着嘴唇像是在隐忍什么,脸色还这么苍白,沈应霖眉梢不易察觉的拧了下,他没有阻拦,任由楚亦澜晃晃悠悠的往房间走去。
楚亦澜越走越觉得全身无力,所有的力量都被抽干了似的,不顾身后那道紧紧盯住自己的视线,他加快脚步,头晕眼花的却没有注意到有个几公分高的小台阶,一个没踩住被拌了下,好在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沈应霖眼疾手快的抓住他胳膊。
“楚亦澜,你怎么了?”掌心温度灼热的吓人,楚亦澜的身体隐隐在发抖,“是发烧了吗?”
“跟你没关系,放开。”楚亦澜撇过头去,他一把甩开沈应霖逃也似的迅速离开现场,回到房间‘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楚亦澜后背紧贴在门上低头喘息着,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发热期会来,明明已经没有腺体,但他还是有顶级Omega才会有的发热期,而且每一次发热期到来都能要了他半条命。
给楚雁打过电话让他迅速将抑制剂送过来,楚亦澜便跑到浴室打开淋浴,让冷水冲刷这具不受控的身体。
门外,去拿退烧药的沈应霖正巧与来送特殊抑制剂的楚雁遇上,他目光冷峻的盯着楚雁手中的银质手提箱看了一眼。
见楚雁要敲门,立即拽住他的手腕,将银质手提箱抢了过去。
“你做什么,东西还我。”楚雁比沈应霖矮了将近十公分,沈应霖一抬手,以他的身高就算踮起脚尖也无法够到,“姓沈的,把东西还给我。”
“这里,装的什么?”
刚才拎起来时好似听到玻璃碰撞的声音,像是装着什么东西的玻璃管。
“关你什么事?”楚雁看到沈应霖就没什么好脸色,但他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的将东西抢过来,不知道族长现在怎么样,再耽搁下去恐怕又要出现惊厥现状,必须要立刻将东西拿进去。
沈应霖冷冷注视着他,颇有他不说,就不会将东西还给他的意思。
楚雁着急起来,只得咬牙道:“这是抑制剂,用来抑制Omega发热期的药剂,没有他,族长会很难受。”
研究蕤雪族人这么久,知晓那么多秘密,沈应霖自然也知道发热期是什么,抑制剂是什么。
怪不得方才楚亦澜脸色苍白却浑身发烫,原来是发热期到了。
“发热期不是一直有规律吗?为什么楚亦澜看上去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发热期到来?”沈应霖冷声问。
“族长虽然是顶级Omega,但身体长期亏损,七年前又被宴非昂注射了不少奇奇怪怪的药物,导致他的发情热不再固定,而且比任何人都要严重,就连这特殊抑制剂都是霖叔特地为族长调制的,可霖叔一死,再也没人能为族长再调制,恐怕以后……”
楚雁也没想到在男人威慑冷漠的目光下不知不觉竟说了这么多,想到什么,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立马再去抢手提箱,“现在族长很难受必须要用抑制剂,你把东西还给我。”
“不需要你。”沈应霖冷漠的觑他一眼,“你可以走了,东西我会交给他。”
“可是族长……”
沈应霖一个带有警告的目光甩过去,楚雁未说完的话愣是硬生生的又憋了回去。
楚雁看看那扇紧闭着的门,再走两步就能把东西递给族长,但他知道别说两步就是移动一下都是不可能的了。
“知道了,那你快点把东西送进去吧。”
虽然知道这个男人不坏好心,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楚雁还是懂的,沈家与蕤雪族渊源颇深,他又是沈家家主,本就有责任照顾族长,把族长交给他至少是安全的。
内心挣扎一会儿,容不得楚雁思考耽搁时间,沈应霖一把提小鸡仔似的拎着他的后衣领子将人提起来扔到一边,“你可以走了,没有我的吩咐,蕤雪族的事暂时交给你处理,禁止你的族人靠近,否则来一个扔海里一个。”
丢下一句警告,沈应霖拿出门卡‘滴’的一声打开门走了进去。
水声夹杂着男人无力难受的喘息,冰凉的水也无法解决这猛兽般汹涌的热潮,白衬衫已经被他撕扯的掉了好几颗纽扣,可手指无力,无法将身上的衣服拽掉,反而越来越手忙脚乱的。
楚亦澜死死的咬着嘴唇,嗓子里偶尔会因为受不住溢出几声令人心碎的呜咽呜咽。
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楚亦澜涣散的瞳孔亮了下,他连忙拖着燥热的身体往门口爬,“楚雁,楚雁,我,我在这儿,把,把,把抑制剂给我……”
正在拧动门把的手动作停了下来,沈应霖脸上闪过一丝恶劣的笑,打开门,就看到浑身湿透的楚亦澜正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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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的一瞬间瞳孔急速缩成针尖大小。
“沈应霖,怎么是你?”楚亦澜眼底厉光一闪,视线下移,看到他手中的箱子面色骤然一变,“这,怎么会在你手里。”
“用这玩意儿对你的身体会造成很大的影响,所以……”沈应霖打开箱子将里面那几支翠绿色针剂拿出来当着楚亦澜的面一个一个的捏碎,“我不能让你再用这个。”
“沈应霖。”楚亦澜身体僵硬一瞬,强忍身体不适站起来疯了似的去争夺他手中的药剂,“还给我,把抑制剂还给我……”
沈应霖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往怀里带,趁着楚亦澜抬头之际,低头吻住他微张的嘴唇,而另一只手却抓住楚亦澜的手,带着他亲自将最后一支药剂捏碎。
玻璃发出的‘咔嚓’声很清脆落在楚亦澜耳中却如同雷霆万钧,瞬间将他的三魂七魄击的粉碎,他浑身柔软的没什么力气,满是绝望地眼睁睁看着绿色药剂自二人指缝之间流淌,一滴,一滴……
药剂弥散出的特殊气味融合这楚亦澜身上的气息,有种说不出的诱惑旖旎,一种微妙的气氛在小小的浴室里蔓延开来。
沈应霖喉头滚动,落在楚亦澜苍白脸颊上的目光越发露骨,肆无忌惮。
楚亦澜气愤地双眼血红,他用力的一口咬在沈应霖的嘴唇上,血腥气顿时在二人唇齿间流窜,疼痛并每一偶让沈应霖放开他。
剧烈颤抖的身体猛地被沈应霖抱起来,无视楚亦澜的挣扎捶打,他边重重亲吻楚亦澜的嘴唇边带着他往床边走。
“沈应霖,呜……”湿透的衣服被人拽掉,冰凉的身体又落入宽厚温暖的胸膛,冷热交替的感觉很不好受。
楚亦澜眼角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强忍欲望而变得深红,像是只被欺负狠了的兔子,“你把我的抑制剂弄碎,你知不知道霖叔死了,没人,没人能够再……”
沈应霖眼中情绪复杂,有联系,有心疼,也有压制不住呼之欲出的欲望,“我知道,我也很清楚这东西副作用有多大,这药剂越是特殊越能摧毁你的神经,对你的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细长手指捏住楚亦澜的下巴,没控制好力度,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两处红色掐痕。
沈应霖微微眯眼,直接断绝楚亦澜日后再用抑制剂的想法,“我不会再让你用这种损伤身体的东西,还有其他方法可以缓解发热期,不是吗?”
冰凉的手按在楚亦澜发烫的颈动脉上,往后慢慢移动,在滚烫灼热的后颈凸起处用力按了下。
“呜……”楚亦澜顿时浑身触电似的身体弓起,双手下意识的揽住沈应霖的脖颈借以支撑着仿佛要坠落深渊一样的身体,“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你滚,滚出去……”
“关系到你的身体和性命的事,可由不得你。”
沈应霖侧过头恶意惩罚似的在他脖子上用力咬一口,直到听到怀里人痛苦的呜咽声,嘴里品尝到带有淡淡茉莉的血香时他才松开去帮楚亦澜解决发热期带来的痛苦。
嘶哑的声音说着最决绝的话语,他说:“楚亦澜,你是我的,你永远也别想摆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