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的宰辅马甲藏不住了》 第166章 霍云 何寻真动了动自己酸痛的脖子,离开座椅,走到外面准备给自己倒一杯水,一上午没有喝水便觉得口渴难耐。 夏侯蕴有个独立的办公地点,她办事的桌子便直接放置在了她的旁边,打开门的一瞬间,外面绵密的交谈声直直涌入她的耳膜。 刺耳。 “真的假的?”一个官员不自觉的停下来手中的笔,也凑过去听他们在说什么。 “怎么不是真的?”一个正在整理文书的年轻官员道,“那可是余高自己说的。” 正在整理文书的年轻官员是新晋的探花郎,现今任职修撰一职,时不时的来到翰林院来整理文书,这不过是个过渡的职位,到时候的进来翰林院,大家在一起干事也说不定,所以翰林官员们也算是给他面子。 他一说起来余高脸上都是嫌恶,想起来余高那油腻的脸庞和谄媚的笑,他有时候恨不得自己能够直接失忆,这可真是把他给恶心坏了。 “那余高长得可真是磕碜人,”那年轻官员刚进入官场,还不懂那些弯弯绕的东西,只知道自己的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反正是不假思索的就吐露出来,甚至都没注意到,周围的官员只是不尴不尬的笑了几声,没人愿意搭腔。 “还要那,何寻真,我也是读过她写的文章的,要是女子中,夏侯蕴称的上第一的,她是个第二了,居然委身于余高那样的人身下,这是令人作作呕的很,何家的门风也是败在这女子身上了,这样的人夏侯蕴也敢收下,哼,我都要怀疑女子是不是来败坏超纲的了。” 此话一出,就连笑的人都没有了,一时间场面陷入了尴尬,他奇怪怎么没人说话,转身问道:“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你想要我说什么?”何寻真就这样直直的撞进那人的眼中,他略微的皱眉,不解的看着眼前的人,觉得有点眼熟,但是她能猜的出来眼前的人是谁。 夏侯蕴的模样他是知道的,所以眼前的人不是夏侯蕴,可是眼前的人也是官员的打扮,这里除了夏侯蕴便只有何寻真是翰林院里的女官了。 但他也只是怔愣了一秒便恢复神情,在怎么嚣张礼仪还是能忘,对着何寻真行礼,道:“下官霍云见过何大人。” 何寻真微眯着眼,不见掩饰的打量起眼前人起来,偏偏眼前人没有半分的不好意思,略微调整自己的姿态,似乎是想让何寻真看个够。 “你就是霍云?”何寻真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他是认识这人的,霍云原来是张后的手下,显然从刚才他的反应他是不认识自己的,可是何寻真见过他。 霍云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道:“下官便是才来的修撰。” “你师从何人?” “张修远,张大人。”霍云倒是半点不隐藏。 何寻真心中了然,走上前去,面上的笑意不达眼底,看着着实有些骇人,他的个子跟一个大男人比还是有些差距,但她的气场偏偏能压眼前人一头。 众人一开始就不敢说话,这样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也会最为致命的,他们也是一脸疑惑,就看见何寻真在霍云的跟前不知道说了什么,霍云原本满不在乎的笑容在脸上凝固,低垂下眼睑。 何寻真从他的跟前退开,道:“霍大人,还是管好自己的嘴巴,毕竟妄加议论官员的罪名也不小。” 众人只见霍云面色如土,倒是刚才一脸沉寂的何寻真脸色轻松了许多,刻意压低的嘈杂声响起,但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像是无声的对峙,两人的视线粘着在一起,最终还是霍云败阵下来,率先移开了眼睛。 嘴角扯开勉强的笑意,道:“下官谨遵何大人的教诲。” 何寻真微一颔首,没有再说话,众人像是被点了暂停穴,一动不动,只有目光一直跟随着何寻真的动作,看着从茶壶里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转身离开。 直到门在众人的眼前关上,大家齐齐的开始大口呼吸,像是搁浅在岸边濒死的鱼,在快要窒息而亡的一瞬间获得了期盼已久的生命之水。 相顾无言,众人眼神互相交汇,旋即齐齐的落在脸色不甚好看的霍云的身上,都很好奇何寻真对这人说了什么,但是看这人的神情实在不适合现在问。 霍云还维持着何寻真离开时的动作,在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下,他冷笑了一下,走回自己原来的位置,重新开始整理起之前的文书,明显的,气压要比之前低了不知道几个度。 然而此时的夏侯蕴正眯着眼,盯着眼前一群在阳光下挥洒汗水的士兵在,最显眼的当然要属我们身穿一身红的张大人了,一把岁数了还依然走在训练的最前线。 阳光刺的夏侯蕴的眼睛有点痛,但是张修远这样岁数的人,身子骨倒还健壮的很,姿态挺拔,双手威严背在身后,鹰隼一般的眼睛扫视着在场的每个人,当然也包括夏侯蕴。 和张修远的视线撞上,夏侯蕴便也不再躲藏,款款走上前,道:“张大人还真是老当益壮,这样猛烈的天气下,还能中这样的面不改色,实在是让在下佩服。” 张修远面不改色,盯着眼前的人,似乎是在想这人要搞什么鬼,道:“夏侯大人来军营应该不是来和老夫说这些的吧。” “那是自然的,我也是应陛下的意思来看看张大人的兵练的如何了,现在看来,张大人果然没有辜负陛下的信任吗,大人事必躬亲,我定然是要如实的禀报给陛下的。” “那就多谢夏侯大人了。”明明是感谢的话,也能被张修远给说出满是阴森的感觉。 夏侯蕴微微一笑,瞄向训练队伍里面最左侧的那个人,心中了然便收回了目光。 马车里面并没有比外面好多少,热气在这样的空间里聚集,想是把人架在蒸炉上面烤,夏侯蕴忍不住的扯了扯自己的要衣领,这样的动作她也只敢在马车这样的私人空间里做。 第167章 秘密 夏侯蕴有些燥热的掀开马车的帘子,马车颠簸着开始前进,虽然风依然是热的,但也已经稍稍的缓解了她心里的燥热。 她果然没有猜错,那是孟钦的儿子孟珏,她无意中见过孟珏,听说是个纨绔子弟,整天的沉迷在烟花巷柳之地,听说最近转性了,整日整夜的泡在军营里,没有半点的少爷架子,和那些普通的士兵打成了一片。 夏侯蕴在听说了孟珏在京城有自己的暗卫的时候,就已经在暗中刻意的盯着这人了,一个天真但有军事才能的人,这是夏侯蕴对孟珏的看法。 孟钦那样精明的人怎么就出这样的一个儿子呢?夏侯蕴失笑,可能连孟钦自己都想不明白。 这样的人玩政治就是死路一条,但是待人到是真诚的很,在军营里不缺会打仗的将军,最缺的便是这样天然带着“傻气”的人,这样的人最能得到部下的忠心。 夏侯蕴微微的皱眉,她可不觉得孟珏进入军营对自己来说是个好事情,就算你再怎么有才能不是自己人,对自己来说只会是个大麻烦。 她疲惫的靠在马车窗前,细密粘稠的人热风从她的脖颈处绕过,痒痒的,伸手轻轻的抓了抓,身心俱疲的瘫坐着,她突然想起来,以前有人说,玩政治便是把自己的人弄上来,把别人的人弄下去。 现在想来,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了。 她盯着对面被风顶起来的帘子,飘舞的如此自由,如果没有被马车拴住的话。 张修远眼眸黑沉,旋即转身顺着夏侯蕴刚才的视线看了过去,什么也没有,刚才训练的士兵刚被解散去休息,可是张修远知道夏侯蕴在看什么。 孟钦在开始听到孟珏要参军的时候,差点没高兴的晕厥过去,别人只知道孟府那天有西施,但是没人知道是为什么,有的人还在猜测是不是孟家的少爷中了状元。 孟钦还真的跟孟珏猜想的一样,真的立马去孟家的祖祠给孟家的列祖列宗都点上了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牌位前,声泪俱下的说着感谢的话,还非要拉着孟珏也跪谢,这也真是把孟珏搞的哭笑不得。 知道孟珏想参军的时候,孟钦的第一想法便是准备找张修远,想着给孟珏搞个副军当当,先不能搞太高的职位,还没什么战绩就身居高位也不会服众。 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是真的转性了,甚至这样小小的帮助都不愿意要,孟钦听到孟珏要从最底层磨练,一边是心疼自己的儿子,一边告诉自己,男子便是要多吃苦才是真正的磨练,最后孟珏还是从最底层的士兵做起。 所以现在才有了夏侯蕴会看见孟珏在和士兵们一起训练。 霍云在和何寻真对话完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没,最后他还是来找张修远,来的时候就看见张修远呆呆的站在太阳底下,一会看看那正在离开的马车,一会又转头看向空荡无人的训练场地。 他随意揩了额头上不断冒头的汗,站在树荫下微微的探头,剧烈的眼光瞬间刺进他的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做了多久的心理准备,才迈出脚步走向张修远。 走近,他不得不在心里感叹,这老家伙的精神头是真的好,就是在这样的大热天,依然面不改色,神情自若。 “张大人,借一步说话?”说完,霍云看到张修远的反应,便知道张修远是听到自己的话了,在张修远转身的同时,他也转身,逃也似的迅速的窜回树荫下,抻着头看着张修远。 张修远看着霍云如此不成体统的模样,忍不住的皱眉,缓缓的抬起步子向那边张望自己的人走去。 在看到霍云吊儿郎当的模样,他的眉头就像是解不开的线团,看着眼前扯开自己领口,一前一后拉扯着,看着就让人心烦的很,张修远隐忍的移开眼,伴随着一声冷哼。 霍云突然想起来张修远的怪癖,他似乎极其无法忍受自己的散漫,旋即他也臭屁的轻哼了一声,认真的理了理自己衣服,道:“我是来问你话的。” 看到霍云整洁的模样,张修远的眉头才略微的舒展开来,道:“我要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差不多,”霍云有些无奈的扣了扣自己的头发,“就是在做坏事的时候被本人给听到了。” “无妨,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张修远似乎已经有点不耐烦。 “当然不是,”霍云深怕自己话还没说,人就要跑了,急忙接话道,“何寻真为什么知道我和李景的关系?” “她知道你是李景的人?知道多少?”张修远思忖片刻,连他都不知道张离身边还有霍云这一号人,虽然吊儿郎当,但是胜在忠心,在这个时候了,主子都死了,还护着小主子,也是忠心的一条狗…… 张修远略带探究的盯着霍云。 “我怎么知道!?”提到这个话题,霍云露出鲜有的急切表情,“难道不是你说的?世界上知道我和李景关系的只有张拉离和李景,你知道还是我告诉你的,你说他是怎么知道的?” 霍云的情绪变动的极快,刚才如孩童般的不知所措似乎是他的伪装,现在的眼中泛着邪光的人好像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此刻张修远才真的觉得自己与虎谋皮,可是这只老虎的半寸咽喉还捏在自己的手心。 他甚至没看清霍云的动作,那冰凉的匕首已经抵上了张修远的脖颈,但他没有半点的退缩,只是平静的和眼前人对视。 “你舞刀弄枪的本事要是一半用在脑子上,张离也不会死的那么早。”张修远没说张离不会死,因为他迟早会让她死。 霍云在听到张离的名字的时候,他的手不自觉的一颤,抬起眼睑,道:“不是你还会有谁?” 张修远嗤笑了一声,道:“你自己不是已经猜出来了?”说完,张修远像是不想再玩这猜谜语的把戏,转身离开。 第168章 呼延蓝 霍云皱眉,拿着匕首的手没有放下,张修远离开他也没阻拦,手缓缓的垂下,目光停在虚空之处,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如果不是张修远说的,也不是自己说的,张离已经死了,而且张离也没道理会告诉何寻真这么一个外人,说起来,张离一定是最怕别人知道自己的存在,他是生活在暗中的一把匕首,他终身的使命便是拔鞘,剑光之后守护的人永远是李景。 他微一拧眉,思绪不断的理清,能排除的都已经排除,唯一能说出去的人,可能只有李景本人了。 …… 夏侯蕴是被热醒的,眯缝着眼,她能感觉到额头上的汗像缓慢爬行的虫子,慢吞吞的顺着脸颊的侧边往下淌。 她有些难受的用手背轻轻的揩了一下垂眸,满手的汗液,赶紧从桌上拿起手帕擦拭,本来是想喝口凉茶解解热的,可是她的手还没碰到那茶壶,那马车猛的一颠簸,夏侯蕴的肩膀也是直直的撞上了马车。 边起身边揉着自己被撞的生疼的肩膀,但她没心思管自己的肩膀了,在醒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听见外面嘈杂的人声,估计马车已经驶到了闹区。 夏侯蕴赶紧拉开帘子,刚准备把脑袋伸出去,想问问是发生了什么,就见那驾驶马车的小厮满脸紧张的凑了过来。 “怎么了?” “大人,”那小厮有些紧张的舔了舔下嘴唇,“前面有人闹事,路都被堵住了,我们马车过不去。” 夏侯蕴有些不解,道:“堵住了就去疏通,实在不行我们就先绕道走,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她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的人,怎么看都不是很正常的样子。 “主要是,”那小厮低垂着头,偷瞄着夏侯蕴的反应,似乎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 “什么事情你就……” “夏侯蕴就是你们大历的一个毒瘤!哪有女子当官的?我们匈奴和汉人世代交好,凭什么不给我们互市?” 一口不怎么熟练的汉语口音打断了夏侯蕴的问话,不过好像确实不需要问了,她看了眼,没,满脸尴尬到不知所措的人,道:“原来是跟我有关?” 那小厮干笑了一声旋即点了点头。 还真是人在车中睡,骂从车外来。 这样看来,自己这马车不下也得下了。 外面闷热的仿佛空气都凝固了起来,街道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夏侯蕴眯眼随意的扫视了一眼周围,最显眼的还是那些穿着奇装异服的外族人,刚才骂她的人估计就是那些人其中的一个了。 小厮在前面开路,夏侯蕴穿过人群,人吐出的浑浊的热气聚集在一起,使得这里的气温更加的闷热难耐。 夏侯蕴有些无语的想,这么热的天气待在家里不好吗?这样的热闹不凑也罢! 住在前面开道的小厮没有等到夏侯蕴过来的,疑惑的转头看过去,只见夏侯蕴皱眉停在了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刚准备走过去,想知道怎么了,但是自己的步子还没抬起来,就见刚才还在发呆的人突然开始动作,但不是往他这边来,而是眼神漆黑,头向右侧方转了过去。 他的视线也不自觉的跟着夏侯蕴的目光转了过去,正是正午的时候,阳光正盛,耀眼的让人睁不开眼,他只好抬起自己的右手挡在自己额前,那是一家酒楼的二楼。 哪里的凳子都是背靠大街,一眼看过去,众人的头都微微的往前探,似乎都被底下的动静给吸引了目光,有的筷子还拿在手里,筷子上夹的的菜也不往嘴里送,眼睛睁得老大。 但是要属里面最吸睛的还是那个匈奴打扮的人,那人的眼中含笑,但偏偏这样的笑就像是冬日的阳光,看似暖和的很,其实伴随着寒风,丝毫没有温度。 他有些不明所以的收回视线,又看向夏侯蕴,夏侯大人似乎是真的在跟这个匈奴人对视。 夏侯蕴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发现这人的,她只是一瞬间觉得奇怪,这样的感觉就像自己独自走在黑夜里,突然看见了一匹眼中冒着红光的狼,那狼也不攻击你,只是和周旋,你也只能站在原地,只要你冒出一丝一毫想要逃跑的想法,那匹狼就会撕碎你的后背。 她和呼延蓝对视上了,他的样子倒是没怎么变化,眉眼要比年少时更加的锋利,特别是那双眼睛,这让夏侯蕴想到了沙漠里鹰。 夏侯蕴是有点意外的,他不知道呼延蓝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对上视线,呼延蓝似乎没有半点的意外,他只是盯着夏侯蕴的眼睛,似乎是在笑又似乎在嘲讽,但夏侯蕴懒得在他的身上做阅读理解。 在呼延蓝对着她颠了颠酒杯,旋即喝下。 同一时间夏侯蕴转回脑袋,毕竟眼前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事情总是要一件一件的来,想着,夏侯蕴便重新抬起步子走了过去。 今天夏侯蕴没有穿官服,平头老百姓也几乎没几个人见过夏侯蕴,但是光看气质和模样,心里便觉得肯定是个大人物,所以都自动的往后退了退,让人过去。 夏侯蕴看了看,大街上发生这样的聚众的事情。那些官兵居然不见一个人影。 靠近了,只见几个匈奴人操着不标准的汉语在和几个商贩争吵,夏侯蕴一看便知道是商业上的纠纷,也不知道是怎么扯上自己的。 “这是你们大历的都城,天子脚下,我们和大历有互市的条约,我们卖我们的马,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那粗鲁的喊叫着的匈奴人站起来要高眼前人半个头,但眼前商贩打扮的汉人也是丝毫不怵,直接指着高出他半个头的人破口大骂! 夏侯蕴随意的在场中扫了一眼,走到一妇人眼前,掏出自己的官牌,道:“这是我的官牌,我问你话你要如实的告诉我,你要是添油加醋,在场的可都是证人。” 那妇人也看不懂那官牌上写的是什么,但是看有的人脸色微变,她吓得都要给夏侯蕴跪下了。 第169章 大街热闹 夏侯蕴在那妇人膝盖弯曲的一瞬间拉住了她的胳膊,她的本意也不是吓她,只是觉得在之前把话说重一点,这妇人说出来的话总归是可信度要高一点的。 “你不用跪,我就是问个问题,你只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可以了。”夏侯蕴对着那妇人露出和煦的微笑,为的便是让那妇人不要紧张。 那妇人眼中的不安稍稍的坚守,但依然紧张的搓了搓身前的手,道:“大人有什么话便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肯定都会告诉大人。” “多谢,”夏侯蕴笑着道谢,心里想着自己刚才是不是太严肃了,“我想知道的是,这里发生了什么,你要如实的告诉我,不能有任何添油加醋。” “好好好,”那妇人似乎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问题,还以为是什么大案招上了自己,便不自觉的安心的吐出来一口气,心里的石头算是真的落地了。 “回大人,这老王是卖马的,本来卖的好好的,被那外面来夷人给抢了生意,这外来的人就是这样的不讲道理!”说着,好像是自己的生意被抢了一般,那妇人左手叉腰,右手“指点江山”,满脸通红,说到激动处还想对着那匈奴人啐两口,可能是看在夏侯蕴在场,最终还是收敛了。 夏侯蕴有点头疼但又有点想笑,无奈的抬起手打断了那妇人的滔滔不绝,道:“好,我知道了,你说的很好像,下次不要再说了。”说着便从身上掏出了一小块碎银子,想着人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那妇人又变得拘谨了起来,但依然坚决的推回了夏侯蕴的手,道:“多谢大人,草民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这钱我是不能收的,要是我家那口子知道我乱收别人的钱,回去又要跟我闹了。” 说着那妇人一推开夏侯蕴的手,一溜烟居然跑走了。 夏侯蕴想,岁数也不小了居然这样的敏捷,倒是好玩的很。 转念一想,下次还是不能随便抓个人就问,她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找那小厮,却发现之前一直子自己身后的人不见了,夏侯蕴皱眉环视了一周,没找到人的身影,但那小厮气喘吁吁的跑到夏侯蕴的跟前。 “你干什么去了?”夏侯蕴看着小厮上下起伏的胸脯问道。 “回大人,小的已经打听清楚了。”那小厮眼睛亮晶晶的,笑意从眼角溢出,不知道还以为是捡到钱了呢。 但是此时夏侯蕴的眼睛可能的比那小厮的眼睛还要亮,她带着满眼的欣赏盯着眼前的人,双手饱含赞许的搭在了那小厮的肩头,道:“二狗,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来事呢?” 二狗被夏侯蕴强烈的目光所灼烧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垂下眼睑,“多谢大人的夸奖。” “好小子,前途不可限量,前途不可限量!”夏侯蕴丝毫没有吝啬自己的夸奖,二狗被夸的脑袋都要低到裤裆下面了。 “好了,好了,咱们赶紧说正事。” 听到这话,二狗才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开始给夏侯蕴说事情的经过。 “那卖马的老王今天早上卖了几匹马,中午的时候有人来退货,那老王打的招牌便是不好包退,结果中午便有人来退马,自己打出去招牌肯定得遵守,怪就怪在早上来他那买马的人后来全都来他着要退货,要是大家都这样来退货的话,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夏侯蕴听的津津有味的,她感觉自己在听书,瞅了瞅二狗说的一脸认真,她也是毫不扫兴的点了点头,捧哏道:“这倒是,后来呢?” “后来那卖马的老王才发现不是自己的马有问题没,而是那些人退了自己的马之后,就跑到那些个匈奴人那边去卖马了。”二狗暂停了一下,稍稍的咽了咽口水,伸出舌头濡湿了自己因为说话而干燥的嘴唇,旋即继续。 “那些人就是卖马的匈奴人,他们长的人高马大的,那马的质量也是上乘,老王的马在他们的马的面前,还真是比不上。”二狗语气有些不甘,“这匈奴人残忍的很,吃生肉喝生血,马还真是养的不错。” 夏侯蕴有点好笑的看着二狗的表情,问道:“就因为这样的事情,两人便吵起来了?” 二狗点头,指着前面还在争吵的两队人,叹息道:“这是真的没办法没,人家也是靠这个吃饭,匈奴人的马成色好,价也高不到哪里去,全都去他那了,其他人还怎么生存,所以其他的卖马商也过去帮的老王了。” “怪不得,我就说怎么这么多人都在这里看热闹,原来不只是看热闹。”夏侯蕴眯眼看着眼前一堆的人,嗫嚅道。 她思忖片刻,皱眉问道:“都聚众成这样了,那些个官兵还没来?”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二狗也是无奈耸耸肩膀,不过就算他知道,妄议官场上的事情他也做不来,祸从口出的道理他是门清的。 夏侯蕴是真的觉得有点奇怪,其实在京城很少会发生匈奴人和汉人争吵的事情,主要这里是在大历的地界,匈奴人在汉人的眼里本身就是低人一等,是作为大历附属国的存在,要是在大历的地界做生意,要真的和汉人吵起,只要不是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往往吃亏的都是匈奴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匈奴人的马再多再好也没用,要是没有汉人买也无济于事,所以匈奴人愿意接受大历的管辖,一半的原因都要归于这个原因,匈奴是马背上的民族,这样的民族特征注定了,他们没办法像汉人一样停下移动的脚步去耕种。 她看着眼前的一群匈奴人,显然是有恃无恐的模样,好像一点都不怕大历的官兵一样,但似乎还没有那么的肆无忌惮,大历有法律规定,互市的匈奴人不能伤害汉人,否则会被剥夺互市的权利,严重可能会因此迪丢掉性命。 夏侯蕴想,看这匈奴人憋屈的样子,棕褐色的脸憋的通红依然克制着自己,也不是什么都不怕。 第170章 奇怪的三个匈奴人 夏侯蕴思忖片刻,最后走到两队人的中间,她是面对着匈奴人,道:“我是大历的官员,有事情现在就说,如果你们真的有道理,本官也绝对不会包庇任何人。” 她皱眉,面上摆出严肃的表情,在夏侯蕴看来,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主要是现在大历和匈奴的关系实在紧张,对这样的一件小事情,夏侯蕴也是半点不敢放松。 那匈奴人的身材实在魁梧,铜墙铁壁般的戳在夏侯蕴的跟前,突然眼前冒出一个陌生人,他先是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拧眉,低垂着脑袋,操着带着匈奴话音调的汉音,道:“少在这里骗我们,你穿的根本不是汉人官兵的服饰,识相的就给我滚一边去!” 还真是比夏侯蕴想的还要嚣张,嚣张的甚至有点奇怪,她带着探究的视线打量着眼前三个匈奴人,明显的,最前面的这个匈奴人是他们的老大,另外两个人分散着站在两边,时不时的两人对视一眼,两人的脑袋凑在一起,嘴巴小幅度的翕动,不知道在说什么。 但是看他们嘴唇的动作应该是在说匈奴话,夏侯蕴是学过匈奴话的,在大历人的眼中,匈奴这个民族低人一等也就等同于他的文化也不会得到大历人的认同。 所以基本都是匈奴人为了和大历的人互市而学汉语的,如果不是特使需要,没几个汉人会匈奴语,可是夏侯蕴就是那几个特殊汉人的其中一个。 她也是觉得技多不压身,语言这种东西,随便学学也就当洒洒水了,所以很少人知道她会匈奴语。 也只能从他们的唇语中独读懂零星几个字眼,他们似乎是在忌惮什么,但一定不是夏侯蕴。 “这里是大历的国土,你们是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夏侯蕴微眯着眼,带着危险的目光和那匈奴人的眼神相撞,“本官劝你们好好配合,我们大历有法律,有公正的执法人员,如果你非要在大街上闹事的话,本官完全可以就此理由抓你,你真的想好了还要用这样的口气跟本官说话?” 狗屁公正的执法者!这话说出来夏侯蕴自己都不信,都是一群酒囊饭袋的废物!马上火都要烧到家门口了,人还在屋子里面睡大觉呢!想到这里,夏侯蕴微微咬唇压抑着心里的怒火。 夏侯蕴对面的匈奴人到时没什么反应,后面的两个小弟用精明的眼光瞄了瞄夏侯蕴,随即脑袋凑到他们老大耳边,嘴巴在人的耳边嘟囔着,咕噜转动的眼睛就像是一道无形的铁链死死的锁住夏侯蕴的每个细微的动作。 她本来是若无其事的再偷偷看看他们在说什么,在右侧的那个匈奴人的眼睛一沉,抬起自己的右手挡在自己的唇边,这下好了,夏侯蕴是真的没有一点的办法了。 这样警惕的举动引着夏侯蕴的目光不住的打量起那个匈奴人来,这人的身材在三人之中是最小,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这样便也合理了起来,但还有不合理的地方,这样的年纪的人的身上真的应该存在这么多的刀伤吗? 夏侯蕴姑且就叫他刀疤少年,这人的手指戳了戳另一个匈奴人,那人的年纪稍稍的大一点,不知道为什么夏侯蕴总觉的这人的气质带着点汉人的味道,可能是跟汉人打交道的多?她也没有深想。 那年纪稍大的匈奴人接收到那刀疤少年的警告,先是探究的打量了下夏侯蕴,似乎也没瞧出来什么,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也学着那刀疤少年抬起自己的手挡在自己的唇边。 她真的有被气笑到,这样总是能让她想起里,小时候上学那会,三五个人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但是眼睛一定要看着自己在讨论的人,似乎是怕你知道什么,又怕你不知道什么。 夏侯蕴只想翻白眼,可是她现在的身份不允许她有这样失礼的动作。 三个人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讨论的火热,但是夏侯蕴的耐心已经告罄,不耐烦的打断三人,道:“本官的事情那很多,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在这里跟你们耗,不如去官府怎么样?这样炎热的天气正适合去哪里喝杯凉茶。” “就是,就是!”夏侯蕴后面的人的话也从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虽然他们也知道匈奴人不敢对他们怎么样,但毕竟眼前的这三个人看起来很不好惹,一人一拳就能把他们几人干翻在地,可是期盼的官兵迟迟不来,心里有点底但不多。 但现在夏侯蕴来了,像老母鸡护着小鸡仔一般的站在他们面前,他们感觉夏侯蕴雄伟的后背在发光,心中的底气便一把上升到了顶,硬气的话变得更加的硬气了。 夏侯蕴再次被气笑,她转身,视线在几人的脸上来回的看,克制着自己的怒火,道:“少在这里拱火,大历的脸也是被你们你丢光了!搞不过人家怎么不好好想想自己的问题?” 她的质问声就像是天然带着立体环绕一般,内围的一圈人都听见了,好像被问的人是他们一般都被夏侯蕴质问的发懵,外围的人站的远,但是见声音陡然变小,他们也不自觉的降低的音贝,凑到旁边人的脑袋前小声问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是一头雾水,就连那三个匈奴人也是一头的雾水,唯一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可能就是夏侯蕴自己了。 那卖马的汉人老汉小心翼翼的用眼光瞄夏侯蕴,气势也顿时下去了,道:“大人,小的也是做小本生意的,他们这些夷子就是诚心在给我们使绊子呢!哪有他们这样做生意的?那我们这些人还活不活了?” 夏侯蕴看着眼前瘦弱的老人,最终还是没忍心对着一个老人家发火,道:“那也没有砸人生意的道理啊,你这样做闲的就不是很厚道了啊。”她甚至带着劝慰的语气得劝说着眼前的人。 “是是是,这件事情是我们做的不厚道。”那老汉连连的点头,还算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夏侯蕴心想。 第171章 奇怪的匈奴商人 夏侯蕴再次转身,再次把她的目光投向那三个匈奴人,双手背后,刻意的摆出官威,沉声道:“匈奴和我们大历有互市的条约,你们在我们这里卖东西也是合乎情理,他们砸了你们的摊子,捏们看看损失多少,多少就是多少,让他们赔便是了。” 此话一出,就像是文火煮着的水突然沸腾,一直在看热闹的人抑制不住的发出嘈杂声,往夏侯蕴的身上投向不解的目光,当事人的反应那可就更大了。 一直站在老汉身边的男子,似乎是这老汉的儿子,听到夏侯蕴的这番话,额角的青筋暴起,双手捏成拳头状,胳膊上的腱子肉绷的紧紧的,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倒时那老汉还算有些理智,细瘦但还算有力的双手死死拽着他儿子的胳膊,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不停的翕动着,紧张的在他儿子的耳边劝说,生怕他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夏侯蕴可是丝毫不怵的,这样的事情她见多了,还是这样点程度的恐吓她都受不住的话,她也不用在干了。 眯眼盯着眼前人,夏侯蕴的眼睛似乎能望进那人的眼底,道:“怎么,你对本官决断有什么不满吗?” “放他娘的狗屁!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那人一把从老人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抬起手指直直的指着夏侯蕴的鼻子,“你这狗官!你还是不是汉人,居然帮着那帮子夷人,不是狗官是什么?” 说着那人满是腱子肉的手臂放下,环绕着人群走了一圈,声音更大,道:“官府的人还没到,难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无凭无据的,谁知道你是不是匈奴人假扮我们大历的官员?” 夏侯蕴被他的这番强词夺理给惊到了,这真的还是在大历吗?真的就没一个人怕我吗? 她有些迷惑的探究着眼前的人,这样的人也不至于不怕死吧,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的后面有人,那他的后面是谁呢?夏侯蕴有点好奇。 周围看热闹的人,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大了起来,秉持着唯恐天下不乱的态度,有的甚至站在那汉子的一边,没什么理由,可能就是单纯的看不惯匈奴人吧。 一些刚才看见过夏侯蕴官牌的人,不安而紧张的瞄了瞄身边助威的人,无奈的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胳膊,微微的垂下脑袋,轻轻的说了什么,刚才还助威的人顿时像被主人打了一棍子的狗,瞬间偃旗息鼓,旋即舔了舔自己的下唇,紧张的瞧向夏侯蕴的方向,见人没往他这边看,便微微的松了口气。 夏侯蕴在心里默默的叹息着,还真的在哪里都有种族歧视啊。 “你要看我的官牌吗?”夏侯蕴没有半分犹豫,现在这个场面就要失控了,现在再不亮身份怕是要被这些人的口水给淹死了。 但是在亮官牌的时候,夏侯蕴刻意的遮住了自己的名字,可能没多少人见过自己,但是她的名字还是很响亮的,这一点夏侯蕴还是非常的清楚。 只见那大汉眼睛发直的盯着那官牌,不同官位的人官牌的颜色是不一样的,平常的百姓可能不是很清楚,但是如果这人背后真的有后台的话,应该是知道红色的官牌代表着什么。 夏侯蕴很庆幸自己今天带了官牌,要不然还真不一定镇的住这么一群人呢。 她也没真的想惩罚谁,道:“我不会因为你的一句不恭敬便要治你的罪,但是话又说回来,不该你赔的本官绝不会让你赔,但是该你就是该你的,本官也不会纵容。” 那大汉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神动摇的看着夏侯蕴,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刚才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了下来,倒是他的老父亲赶紧跑到那大汉的身边,眼睛却看着夏侯蕴,连连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但是事情还没有完,”夏侯蕴的一句话让场子再度沸腾,众人们都好奇的你看看我,我望望你。 夏侯蕴再度转身看着三个匈奴人,眼中含笑但是不达眼底,道:“大历和匈奴的互市条约里早就有规定,在大历卖马这类的东西,卖的价格绝对不能低于大历十之九。” 那刀疤少年的眼神瞬间阴鸷起来,夏侯蕴的眼神和他的相撞,要真的是一匹狼的话,估计他真的会扑过来把夏侯蕴撕碎。 “你们这样上好的麻痹居然只要二十贯?你们这样卖东西还赚钱吗?或者你们目的根本就不是赚钱,那就说说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吧。”夏侯蕴边说着边用自己的手指指了指被扔在角落里的牌子,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一匹马二十贯。 她自己还真没见过这么便宜的马,在京城这样成色的马没有五十贯是拿不下的,搞的夏侯蕴都想买一匹了。 大历的商人不知道这样的规定还可以理解,但是匈奴的商人不知道这个规定可就极其的不合理了,这要是都不知道的话,一旦被官兵发现,所有的商品都会直接被没收。 夏侯蕴能够知道这些,主要是互市条约里面大部分的条款都是她制定的,包括刚才匈奴人卖马的定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匈奴人的马多而且好,要是不采取点措施,大历的人还有谁愿意养马卖马? “就是,就是!” 夏侯蕴的话一出,现场瞬间被点燃,有些激动的控制不住自己的人,率先伸出手指,像是和眼前这三个匈奴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目眦俱裂。 还真是有点头疼,夏侯蕴看着沸腾的现场,还好自己提前给汉人定了罪,要不然这三个匈奴人怕不是要三个人打一圈人了。 那三个匈奴人一直没有说话。 夏侯蕴莫名觉得这三个人不简单,最好还是带回去审问一番,道:“今日你们必须跟本官走一趟了,要真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们自然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她含笑的看向三人,但只在一瞬间面上的笑容凝固 第172章 逃过一劫又是一劫 夏侯蕴看见那少年在看自己,嘴角微微上扬,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弯曲,似乎在传递什么信号一般。 她从他的手上抬起视线,对上那让她不安的笑脸,一瞬间她意识到这人想干什么,夏侯蕴皱紧了眉心,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转身。 周围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只是微张着嘴巴,呆滞的看着眼前形势。 夏侯蕴毕竟不会武功,在自己的肩膀的被抓住的一瞬间,她想的是,有那学匈奴语的功夫还不如学点功夫,这样的话,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毫无缚鸡之力。 众人只见那匈奴少年从后背掏出一把弯刀,刺眼的日光在刀面上滑过,少年的手腕翻转,那弯刀便顺滑的抵到了夏侯蕴的脖颈处。 夏侯蕴挺直了脖颈,皱眉低垂着眼眸瞧了一眼那弯刀,刚才倒吸的一口凉气,她轻缓的舒出,道:“我是朝廷官员,匈奴和大历现处于和平,你要是杀了我就是在破坏两国的交好!” 她刻意的加重了语气,至少要让这人知道不只是杀人这么简单。 背后的人嗤笑一声,那少年的体型高,温热的气息洒在夏侯蕴的后脖颈处,她非但没感觉到热反而是骇人的冷。 “你很聪明,但是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吗?”那少年的嗓音低沉,话语里透露出一股子邪性,“太过聪明的人总是死的最早。” “哈哈,”夏侯蕴干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记错了?我怎么没听过?” “哼,”夏侯蕴明显感觉到脖子上的刀离自己的动脉更近了些,那种死亡就在一瞬间的感觉让她的肾上腺素飙升,呼吸不自觉的加重,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那你今天听到了?” 刚才还在看热闹的众人,本能的往后退了退,让原本的人群包围圈大了不少,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喀开始流通起来,喊叫声此起彼伏,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措手不及。 她紧张的皱眉看着眼前乱糟糟的一片,耳边传来那少年的喊话,道:“我的刀可不长眼睛,你们谁要是挡了我的道,我就要摘下谁的头回去当球踢。” 夏侯蕴用余光瞄了瞄这人,在心里默默的盘算着,这人的身手不简单,如果他们想要离开这里,怕是要拿自己当人质,这样的话自己应该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 跟着夏侯蕴一起来的小厮,一脸紧张的望着这边的情况,似乎是在找机会,但又无计可施。 那少年的力气还真不小,他的手死死的抓着夏侯蕴的衣领,可能是身高的差距过高了,被抓着的衣领正好卡在了夏侯蕴的咽喉处,她感觉自己的呼吸瞬间困难起来。 他带着夏侯蕴往人群的外围走去,后面的两个匈奴人警惕的跟在那少年的后面,一人手里握着一把匈奴人最喜欢使用的弯刀,满脸紧张的盯着周围的人,三人慢慢退到了人群的外围。 夏侯蕴额角的汗顺着脸颊流到了脖颈,感觉痒痒的。 “你们用我当人质,现在是能跑的,但是最好清楚,你们这样真的还能出城吗?”夏侯蕴小声说道,“你们的事情已经闹大,我说了只要你们没问题我就不会对你们怎么样,只要你们没有问题,我可以保证你们安然无恙的出来。” 那少年嘲弄般的垂眸瞥了一眼夏侯蕴,松开了夏侯蕴的衣领,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缓口气,熟悉的深红色官牌便在自己的眼前摇晃,“借你的官牌用用。” 算了,逃走就逃走吧,到时候在查查也不迟,夏侯蕴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可是后面的人似乎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除了你的官牌,你的命我也借一借?”那少年的说着,手腕便开始用力,抹脖子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她在这一瞬间脑袋里居然是一片空白。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粗糙的衰老的,就像皮肉被吸干只剩下骨皮的手攥住了那少年的手腕。 夏侯蕴的脑子还处在一片空白之中,但她也认出来这是谁的手。 “阿索!不能杀她!”那年老匈奴人发出的声音,“你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 这次他们直接用匈奴语开始交流。 那少年的手腕轻松的一转便挣脱了那年老的手,语气阴沉道:“这个女人很不简单,我一人做事一人承担,要是主人怪罪下来,我一个人承担,反正这个人不能活着!” 夏侯蕴听清了他们在说什么,这三个人果然不简单,他们的主子又是谁?这次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个少年为什么就非要要她的命?她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混乱。 说着,那少年再次抬起弯刀。 但就在他手腕抬起的一瞬间,一支箭嗖的穿过众人的视线,轻松的射穿了那少年的胳膊,哐当一声,是那弯刀砸到地面的声音。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只凭着想要活下去的本能往前迈步,可步子还没迈出去,脖子便被一只大手握住,那只手不断的收紧,她胸腔里的氧气不足,夏侯蕴拼命的挣扎,双手并用的去掰扯那只大手,但那手就像是长在她肉里一般,无论她怎么的努力都纹丝不动。 夏侯蕴感觉自己的视线逐渐的模糊,连挣扎的手臂也变得沉重了起来,但在模糊中她依稀的看见了一个身穿百衣的骑在马上,似乎正在张弓搭箭。 “且慢!” 那匈奴人喊出那句话的时候,手上的力气的也逐渐的消散。 氧气再次吸入夏侯蕴的胸腔,因为缺氧导致她的脑袋有些发胀,胸脯剧烈的幅动,等到她的视线再次清明起来,这次彻底看清楚了那马上的人是谁。 周珩面色阴沉的盯着那匈奴人,只要他的手一放,手里的箭便可以射穿那人的脑袋,但他不能。 “放人!”周珩缓缓的放下了手里的弓箭,“要不然就是你们自己找死。” 夏侯蕴还是第一次听到周珩这样说话,呼吸逐渐的回归正常,她紧张的和周珩对视。 “放人可以,但是我们得安全的出城!”三个里面体型最大的匈奴人吼道。 第173章 一粒花生 周珩看了一眼夏侯蕴,发出的声音比之前还要冷上几度,他一只手牵扯住缰绳,对上那匈奴人的眼睛,道:“好,我可以放你们出城,但你们要是伤了她,你们的手也可以不要了。” 那三人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唯有那少年左手捂住受伤的右胳膊,面色阴沉的似乎可以滴出墨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坚持道:“这个女人不能放过!她不可以活着!” “阿索!这个女人死了,我们也要死!”那大块头匈奴人不耐烦道,“你不要再说好了,等我们出了城再说。” 那年老的匈奴人扶住他的胳膊,但是那少年微一抿唇,明明痛的龇牙咧嘴也不要别人去扶他,那老匈奴人看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只要我们安全的出城,这个女人我们绝对不会杀她!”那大块头再次吼道。 周珩微侧首,对着旁边的人,道:“你带一部分人先把这里的事情解决,其他的人跟着我。” “是!” 三人紧张的往城门的方向退去,后面紧跟着的便是周珩带的人马,两队人保持着微妙的距离,谁都没有主动的越界同样的也绝对不退让。 守卫城门的士兵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不远处的一队人马,在靠近的时候,清晰的看见了周珩的手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既然是命令他们只要去执行就可以了。 城门的守卫兵很快的退开,城门大开,但即使外面的世界就眼前,也丝毫不敢放松,直到退到里城门已经有些距离,他们三人才停止了脚步。 那大块头死死的盯着周珩的眼睛,但话是对后面的两人说的,“你们先走,我怕那人使诈,到时候我还可以抵抗一阵。” 后面的两人视线相交,很快的便知道这是现在最好的处理方法了,便都没有异议。 “让他们先走,到时候我自然会放人。”那大块头转换成汉语对周珩道。 夏侯蕴微动眼神给周珩传递消息,周珩明白了她的意思,回答道:“可以,但你们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 后面的两人快步的转身离开,一时间只有轻轻的脚步声,最后两人像是钻进水里的鱼,一转眼钻进了林子不见了身影。 高大的树冠遮蔽了大部分的日光,只有少部分穿过缝隙投影在树林间,形成斑驳的光影,微风吹动树枝连带着地上的光斑一起摇摆。 树林里的温度明显要更低一些,细密的微风拂过的脖颈,丝丝的凉意渗入皮肤让她忍不住的瑟缩。 那大块头皱紧了眉心,只听见周珩的喊话,“现在可以放人了?” 中间沉寂了几秒,那大块头才应声,道:“好,放人。” 他的两只手像铁铸一般的握住夏侯蕴的两只胳膊,旋即夏侯蕴感觉自己的后背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她知道自己安全了。 等站稳的身形,她转身的一瞬间,一支飞箭从她的身边擦过,射入那匈奴人的咽喉,那人似乎真的以为自己可以离开,宽大的后背对着众人。 砰的一声闷响,那匈奴人的后背倒在了地上,带起的一阵风吹动了地上枯黄的树叶,然后再次落下。 周珩把自己手里的弓箭递给身边的人,快速翻身下马,枯叶被踩踏的发出清脆的响声,略带焦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但夏侯蕴只是皱眉看着眼前倒下的人。 “没事了,没事了。”周珩满脸担忧的看着夏侯蕴呆滞的脸,他以为是夏侯蕴被吓到了,把人抱在怀里,手掌轻轻拍着夏侯蕴的背后以示安慰。 见夏侯蕴一直没有说话,他便皱眉,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的拉开了些距离,和夏侯蕴的眼神对上,周珩甚至来不及看清夏侯蕴奇怪的眼神,就被面前人脖子上猩红的血液给吸引了目光。 放开了夏侯蕴的双肩,周珩从自己的袖子中掏出帕子,着急的双手甚至有些颤抖,小心翼翼的捂住她的脖子,夏侯蕴认出来那是自己送给他的,上面的梅花是她亲手绣上去的,她的女红不是很好,所以那梅花的形状也不尽如人意。 “疼不疼?都怪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周珩边说着边认真的擦拭着夏侯蕴脖颈上的血迹。 夏侯蕴都不知道自己的脖子受伤了,即使周珩的动作极其轻柔,手帕触碰到伤口还是微微的刺痛,但是她没有在意,只是皱眉看着躺在地上的人。 那匈奴人还留有一口气,身体生理性的抽搐,一汩一汩的血从他的嘴角流出,但是眼睛依然顽强的死死的盯着周珩。 周珩知道夏侯蕴是在地上的匈奴人,他也转身垂眸看向地上的人,发出的声音不带感情,道:“你们伤害了我在乎的人,放走你的两个同伴已经是仁至义尽。” 马蹄踩踏在泥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夏侯蕴坐在周珩的身前,身子随着马匹颠簸,她的心里也不是很安稳,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周珩,从来没有。 夏侯蕴并不是可怜那个匈奴人在,她自己也没有那么圣母心,人家差点杀了自己,自己还反过来为别人去责怪周珩,那她还真是吃饱了撑的。 这都不是她觉得不安的地方,而是周珩,从前的周珩不会说那样的话,也从来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夏侯蕴一路上都在沉思,周珩也没有问,两人便一路上没有任何的交流。 刚才喧闹的街道人已经恢复了正常,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夏侯蕴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微一拧眉,道:“先停一下。” “好。”周珩甚至没问什么,猛的一拉缰绳,身前的人便急不可耐的翻身下马。 夏侯蕴找了个位置站着,回忆着之前的场面,嘴巴里度嘟囔着,“我应该没记错。”边说着边微弯下腰似乎在寻找什么。 周珩刚想问在找什么,就见夏侯蕴突然走到一个地方,蹲下身子,双指捻起地上一个微小的像石子的东西。 刺眼的日光照耀在泛着油光的一粒花生上。 第174章 我的话当耳旁风? 夏侯蕴微眯着眼,凝视着手上的这粒花生,很普通的一粒花生,但也就意味着自己真的没有看错。 她双指捻着花生站起身来,转身看向背后的酒楼二楼,上面依然是热闹一片,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没有欢快的气氛造成任何的影响,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一片祥和。 目光扫过,夏侯蕴没有再看见熟悉的人,便再次垂眸看向指尖的花生,她记得在周珩的箭射穿那年轻匈奴人的胳膊的时候,她好像看见了一个像石子一样的东西一闪而过,打在了那匈奴人的手腕处,但她当时最要紧的便是赶紧逃命,现在才想起来还有这件事。 在地上找到这花生,夏侯蕴好像知道是谁了。 呼延蓝懒散的靠在床沿,手里还捧着一盘花生米,听着二人的汇报,手也不停,时不时的从盘子里捞出一粒才送进自己的嘴里,活脱脱一个风流浪子的模样。 呼延蓝小时候在大历呆过很多年,他是作为匈奴质子而来的,所以在气质上相比于匈奴人的豪放便显得更加的收敛,他自己似乎也热衷于穿大历人的服饰,这样一身的浅绿长山穿在身上,还真有大历翩翩公子的模样。 “所以阿布纳死了?”呼延蓝嘴角扯出不耐弧度,但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 那老匈奴人,道:“那大历的人不讲信用!说好知道我们放过那个女人就放我们离开,阿布纳是为了掩护我们离开才被那大历人杀了的。”说到后来,神情也变得不忍起来,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一般。 “好了,好了,胡叔,战争总是伴随着牺牲,这样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难道你每次都要这样哭哭啼啼的吗?”呼延蓝缓慢的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裳,不耐烦的打断胡叔的话。 胡叔听到呼延蓝的话,赶紧收敛了自己情绪,他知道少主是最讨厌他这样的。 呼延蓝没有多管胡叔,他径直走到阿索的跟前,脚边的衣摆随着他的动作而摆动,阿索低垂着头注意到呼延蓝渐近的脚步,他抬起头和呼延蓝对视。 那双不会向任何人臣服的眼睛在和呼延蓝的视线碰撞后,像是天性般的压制,眸光微动。 呼延蓝的岁数不大,再加上笑起来右侧的虎牙露了出来,天然带着天真。 阿索的胳膊做了简单的处理,但依然有丝丝的血洇了出来,嘴唇发白,明明已经虚弱的似乎马上就要晕倒,但眼睛里就像是有一团不灭的火,灼灼的燃烧着,他咽了咽口水,发出来的声音有些干涩,道:“主人……” 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瞬间的巨大的疼痛贯穿他的整个身体,阿索感觉额角在剧烈的跳动着,脸部因为巨大的疼痛而变得扭曲,汗水爬满了他的额头。 呼延蓝依然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天真纯真的脸庞,好像摁住阿索伤口的不是他一般。 “我说的话,你当耳旁风?” 呼延蓝的手没有放开,阿索的身体开始颤抖但依然没有挣扎,只是死死的咬住牙关,他知道主人不会杀了自己,自己没有听主人的命令受到惩罚是应该的。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只要主人消气…… 呼延蓝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手指上也沾染了阿索的血,但他没有在意,站起身低垂着眼眸看着侧躺在地上的人,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头发被汗凌乱的粘在脸上,倒像是个溺水的人。 “我说过了,你想杀谁我都不会阻拦,但唯独她不可以,是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呼延蓝抬起头没再看他,抬脚走到盥洗盆,把自己的手放了进去,轻柔的水滑过他的手心手背。 耳边似乎又想起了少女的清脆的声音,“小孩子就是要多笑一笑,对!就是这样,这样多可爱啊!” 等到他回过神来,看着水面上,自己不断晃动的脸,那虎牙再次露了出来。 “带他去治一下吧。” “好好好。”胡叔的脚踝的枷锁似乎被打开,他焦急的上前,小心翼翼的扶起躺在地上的阿索,生怕碰到伤口,两人退出了门外。 呼延蓝再次愉快的躺到了床上,双手交叠枕在自己的脑后,半搭在床沿的脚轻盈的晃动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抽出一只手在那装有花生的碟子里忙摸了摸,才想起来刚才已经被他吃完了,只好讪讪的收回手。 阿索被搀扶着往医馆去,胡叔看着阿索毫无血色的脸,连连的叹气。 最后还是阿索听不下去了,一脸嫌弃的不耐烦道:“有什么话你就说,你这样真的很烦人。” 胡叔欲言又止,抿唇一瞬,妥协般道:“少主都说了,那个叫夏侯蕴的女人动不得,你跟她是有仇还是怎得?就非要杀了人家?” “哼,”阿索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我能感觉这个女人就是个祸害,会害了主人,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胡叔是在大历出生的,小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不是汉人,后来越长越大,他的模样好像真的和汉人不一样,走到哪里都被人骂夷子,一开始他还会汉击,后来也就顺从了自己是匈奴人的事实,再后来就误打误撞的跟着呼延蓝许多年。 “你就因为你的感觉就要人家的一条命?”胡叔无奈的劝说道,“少主从吃的苦很多,他没什么在乎的东西,这姑娘少主在意的很,你要真的杀了那姑娘,少主肯定把你千刀万剐了!” 胡叔真的不是在危言耸听,他们两人都是见过呼延蓝的手段的,千刀万剐什么的都是他玩腻了的。 阿索拧眉,抿唇片刻后,问道:“那人是什么来历?主人为什么这么在意那人。”他抬起自己的手腕,上面还有被花生砸到的印子。 他回想了一下,那人穿着男子的服饰,但是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人不是男子,他会说汉语但不认得汉字,所以也不知道他手里的官牌到底是不是她本人的。 但如果真的是她本人的,那…… 阿索微微一愣,他好像听说过的大历出现了一位女宰相。 第175章 你们到底在哪里? 阿索侧首看向胡叔,道:“那人是不是大历的那位女宰相?” “我也没见过,”胡叔缓缓的摇了摇头,“但我估计是了,在大历女子做官的只有那位了。” “主人和她是有什么过节呢?为什么要这样的护着那个女人?”阿索想起来夏侯蕴,阴沉的眼眸动了动,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胡叔看他的模样,忍不住的抓紧了他的袖子,道:“这是少主的事情,咱们做下属的就不要过问了,你就死了那条心吧,少主自然有他的分寸,我们只要按吩咐做事就可以了。” 阿索没有说话,胡叔还想说点什么,但率先被阿索给打断,道:“医馆到了,你先回去吧。”说着,他挣脱了胡叔的搀扶,捂着胳膊,艰难的跨过医馆的门槛。 胡叔看着阿索安稳的走到里面,他才叹息着转身离开。 …… 周珩带夏侯蕴直接回了家,两人相对而坐,他先倒了一杯水递到夏侯蕴的跟前,但她只是冷眼盯着周珩的眼睛,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那一直悬在眼前的茶盏。 “不想喝没关系,等渴了再喝也不迟。”语调轻柔,是周珩平常的声音,他缓缓的把茶盏放在夏侯蕴跟前的桌面上,“等一会太医就来了,你的脖子还是要好好的看一看。” “都是小伤,”夏侯蕴最终还是没忍心冷着周珩,随意的应两一句,她心里也确实觉得没什么,她受的伤其实不少,这样的伤真的只是小伤,只不过这次的伤口在脖子处,极其脆弱的地方。 周珩得到她的回答,像是小狗得到了主人递过来的骨头,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眼中的笑意就像糖浆般满的都要溢出。 还真是忍不住啊!夏侯蕴在心里默默谴责自己的心软。 这时传来了几声沉闷的敲门声,周珩率先站起身来,打开门,带着太医进来。 只用了一会的功夫,太医便结束了诊断,如夏侯蕴想的一样,只是小伤,主要是会留疤,但是她向来是不在意这些的,但依然接过太医递过来的祛疤药膏。 送走太医的周珩,缓步回到房中,发现早就没了人影,他无奈的轻笑了一声,走到桌边扶起躺着的药膏瓶。 夏侯蕴觉得自己得先冷静冷静,等晚上回来再好好的和周珩对峙,现在她还有要紧的事情去处理。 猛的一缰绳,马蹄在原地踏了几步彻底停住,夏侯蕴抬头,眯眼看清了牌匾上的几个大字“京城巡检司” 她翻身下马,把手里的缰绳扔给上前来的差役,随即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大踏步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她倒是要看看这群酒囊饭袋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刚一走进去,就见不远处乌泱泱的一群人,都是穿着捕快的官服,其他人都耷拉着脑袋,唯有一人一手叉腰,一手不停的挥舞着,气急败坏的大骂。 “巡检大人,别来无恙啊。”夏侯蕴缓款往前走,话说的还算温和,可是脸上的笑容不显。 那巡检听到夏侯蕴的声音,立马快步走上前来,还不忘记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立马对着夏侯蕴弯腰行礼,道:“见过夏侯大人,这里谈天热,大人可要进屋喝杯凉茶。” 说着,侧身刚准备差役去准备准备,就被夏侯蕴的话给打断。 “茶我就不喝了,”夏侯蕴微微一笑,冷眼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很好,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来解决问题,“今天本官是有事正式来找巡检大人。” “是是是,”那巡检不停的点头,顺便还擦了擦脸颊的汗,“下官也正在教训这群人呢!玩忽职守,像个什么样子!街头哪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干脆直接滚蛋!” 他的大手一挥,似乎是真的被气到了,那群人头低的更低了。 还真是四两拨千斤,夏侯蕴平静的看着这巡检的动作,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如果及时干预的话,把这件事扼杀在胚芽时,确实不算是个大事情,可怪就怪在现在是大历和匈奴关系紧张的时候,大历处在更换皇帝时候,国家一切的运作都还不够顺畅,这时候绝对不适合出兵,就算真的要出兵,最好的便是韬光养晦,卧薪尝胆了。 这个时候出现这样的事情,无疑是在激起民众的战争意愿,不管是匈奴人还是大历人。 “巡检大人认为这是小事?”夏侯蕴可懒得和他在这里拉扯,“本官认为这件事严重到可以让你的项上人头掉地呢。” 此话一出,那巡检那抖的像筛子般的双腿,虚软的砰的一跪地,声音颤抖的不像样子,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饶命?”夏侯蕴随意的抖了抖自己的衣袖,语气轻松平淡,“你倒是给本官一个饶了你的机会?” 只见那巡检嘴巴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玩忽职守就是玩忽职守,哪里还有什么理由。 瞬间场面变成怪异的寂静,夏侯蕴微微的弯下腰和巡检的眼神对上,沉声道:“那你告诉本官,事情都发生那么久了,你们这群人去哪里了,一个人都不在?难不成大历发的俸禄都喂了狗了?” “我说,我说!”那巡检脸色一变再变,“是霍大人!霍大人说是请下官吃酒,都是官场上的交际,下官实在是没法拒绝啊!” “且不说你,其他人呢?难不成那霍大人请你们所有人都去了?”夏侯蕴直起身子,垂眸眯眼。 这也正是生气的地方,他走了就算了,这群废物居然也走了!还一个不剩!想到这个他就来气,要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都是这群废物!”说到这里,巡检的腰杆瞬间挺直,“这群废物,要你们有何用……” 夏侯蕴的一个警告的眼神扫过去,那巡检像是被点了禁声穴般,不敢再出声。 “你过来,”夏侯蕴抬起手,指了指站在最边缘的一个个子偏矮的小捕快,“对,就是你。” 夏侯蕴带着危险目光去审视眼前的人,道:“告诉我,你们当时在哪里?” 第176章 破裂 那小捕快有些紧张的走到夏侯蕴的跟前,其他的眼神也落在他的身上,一同跟着他走到夏侯蕴的跟前。 “是顾小侯爷,说是为了感谢我们对他的照顾,”那捕快尴尬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随即继续道,“其实我是新来的,顾小侯爷一视同仁,请大家喝酒的时候还带上了我。” 夏侯蕴的眼光扫视了小捕快后面的那些人,那些人似乎也知道自己理亏,本来抻着脖子望着这边看热闹的脑袋,在夏侯蕴的眼神到来的时候,齐齐的低垂了下去。 思忖片刻,她是知道顾舟的事迹的,在京城里经常闯祸,估计是没少到这里来,这些人估计也是不敢真的对顾舟做什么,就算真的在牢房里面,也像个大爷一样的被伺候着,这样的借口还真是个好借口。 但是顾舟什么时候变的这样的好心了? “所以你们就一个不剩的全都去了?” 那小捕快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双腿发软,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求饶。 基本上是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她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缓步走到那还跪在地上的巡检跟前,弯腰轻轻的扶了扶他欲掉未掉的乌纱帽,道:“巡检大人,该惩罚的还是要惩罚,不能用的人还是不能用,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那巡检双手高举按住自己的乌纱帽,满脸堆笑,不停的点着头,“大人说的是,下官明白了,下官明白了。” 夏侯蕴撤开自己的手,对着巡检微微的一扯嘴角,起身离开了。 那巡检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紧张的盯着夏侯蕴的快步离开的背影,一边提高自己的嗓门,道:“你们玩忽职守!所有今天出去喝酒的人全部革职!有的是人想干,你们干不了那就滚蛋!” 他刻意的在“革职处理”四个字上面加重,似乎是怕夏侯蕴走的太远听不见,等到夏侯蕴背影不见,他才缓缓的舒出一口气,想起刚才自己被迫跪在夏侯蕴跟前就来气,旋即对着夏侯蕴走的方向啐了一口。 那些捕快们顿时慌了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想到只是喝个酒就连饭碗都没了,他们一拥而上,想跟巡检求情。 “你们这群废物!要你们有什么用,啊?”那巡检大袖一挥,嫌弃的瞅了瞅这群人,最后厌恶的移开眼,“你们要怪就怪夏侯蕴那个臭娘们!真是了不得了,一个娘们也耍起官威来了?” 夏侯蕴自然是听见了巡检的话,也听见了后来嘈杂声,但她只是把这些声音甩在了马后,马蹄在街道上疾驰着,猎猎的风带起了她的衣摆,吹乱了她的头发,但她只是随意的一抹,眼神专注的看着前方。 她把缰绳随意的递给前来接待的禁卫军,自己便往兴庆殿走去,那里是所有翰林学士办公的地方,也是夏侯蕴办公的地方。 夏侯蕴走进去,穿过忙忙碌碌的人群径直往自己单独的隔间,她的手刚碰到门,没想到门就从里面被推开了,两人的视线便直直的撞上。 “大人,你回来了!”何寻真眼中的惊喜甚至来不及收回去。 “对,”夏侯蕴猜到可能是何寻真已经知道自己被抓了的事情了,便给了个宽慰的笑以示自己没事,“先进去吧。” 何寻真侧开身子让进来,然后关上门,也顺便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走到夏侯蕴书案前,道:“下官听说了大人遇难的事情,大人可有受伤?” “就是脖子受了点伤,无大碍,宫里的太医已经看过了,不必担心。”夏侯蕴笑着回应道。 “还有件事情需要你去查一下,你可知道霍云?就是……”夏侯蕴想了想又继续道,“应该是新晋的探花郎。” 何寻真的眼眸微动,道:“下官知道。” “好,”夏侯蕴点了点头,没有太在意何寻真的话中话,“你去查查看这个人,看看到底有什么底细。” 这个霍云到底是什么人,她直觉这个人不会简单,偏偏在这个时候请人喝酒?但转念一想,也许就是很简单的一次官员之间的交际,要真没什么她也认了,但保险起见还是查一下的好。 “他是张修远那边的人,今天下官已经和这人说过话了。”何寻真仔细的道出了她和霍云事情。 “果然还是有猫腻,”夏侯蕴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张修远居然处心积虑的把这人送到自己的身边?” 看来她要会一会这个叫霍云的人了,到底是何方神圣。 夏侯蕴正皱眉沉思霍云的事情,却没有发现眼前人的眼神闪躲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便像林间的风一般消弭。 两个就女官的一系列的问题进行了商讨,直到外面有敲门声响起,两人皆是一愣,夏侯蕴率先开口道:“进。” 没想到进来的是周珩,两人的视线碰上,周珩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观夏侯蕴,她冷淡的先移开目光,然后看了一眼何寻真。 “那下官就先出去了。”何寻真读出来了夏侯蕴眼中的意思,对着周珩行礼之后便出去了。 “你这么晚都没回去,不知道你有没有吃饭,便给你送过来了。” 夏侯蕴丝毫不知收敛的打量着周珩,好像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今天那个反常的周珩从来就没有存在。 她就安静的看着周珩动作,专注的把饭菜一一的摆在她的跟前,好像是在做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一般,容不得半点的差错,等到一切都做完,两人的视线对上。 “不好意思,我忘记了,我已经吃过了。”夏侯蕴直视着周珩的眼睛,似乎是想望进他的眼底,想看清楚眼前的人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 “好,等你想吃的时候,我再让人给你做。”周珩就像是没有脾气一般,要不是夏侯蕴今天看清楚了周珩的另一面,她都真的要相信了。 看着周珩熟悉的模样,她居然觉得有些厌烦,为什么要当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为什么要粉饰太平? “不用了,我可能以后都不会想吃。”夏侯蕴皱眉,拿起旁边的一本书来看,直接无视周珩的眼神。 第177章 黑夜的危险 周珩收拾碗筷的手一顿,细长的手指停在半空,半晌之后恢复正常,一如刚才一般认真而专注的把那些刚拿出来的碟子,一一的又放了回去。 夜幕逐渐压向人间,外面早就成了灰暗颜色,只有夏侯蕴的书案上那盏微弱的烛火,发出同样微弱的光,夏侯蕴在书后面用余光偷偷瞄着人,烛光照在周珩的半边脸上,周珩低垂着眼睑,夏侯蕴看不见他的眼睛,便默默的收回来目光。 看上去倒真的像是在认真的读书。 清晰的碗碟碰撞声彻底结束,夏侯蕴的这间单独的隔间的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再加上是晚上,万籁俱寂,一切细微的声响在夜晚似乎都得到了扩展,一时间好像连烛火燃烧的声音都能听见。 当然最明显的还是那看似从容不迫的翻书声。 夏侯蕴感受得到周珩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但那又怎么样?她的眼睛始终停留在书本上,好像书上有什么极具吸引力的东西,让她的目光一刻也离开不了。 “等你想吃了,可以告诉我。”周珩感觉自己的嗓子干涩,说出这几个字仿佛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盯着夏侯蕴专注的脸,等了几秒,似乎是确定面前的人真的不会回答,才提起食盒转身往外走,门关上的一瞬间,夏侯蕴立马破功,“啪”的一声把手里的书仍在书案上,抬起气愤的眼眸盯着面前早已关上的门。 可以,你粉饰太平,我偏偏不愿意,不行的话,咱们就这样一直耗着好了! 她深深的舒了一口气,眼光一扫便看见了突兀的摆在桌脚的白色瓷瓶,她疑惑的探身靠近,一把捞过那瓷瓶凑到眼前看了看,她想起来了,这是今天那太医给的祛疤膏。 夏侯蕴看着手里白瓷瓶微微失了神。 “周大人,”何寻真一直在外面整理东西,她正把手里一摞的书放到书柜上,不远处的门就开了,她没想周珩这么快就出来了,有些讶异,“这么快就走了?” 周珩对着她点了点头,问道:“你们可吃过晚饭了?” “下官和大人一直在讨论女官的事宜,事情实在太多,水都没喝几口呢。”何寻真觉得周珩问出这个问题有些古怪,她瞥了瞥周珩手里拎着的食盒,虽然心里有疑问,但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周珩听到这话,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他把食盒放在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桌子上,道:“我带了些吃的,你们两个人吃应该是够的,帮我劝她多吃些饭,注意身体,多多休息。” “好的,”何寻真有些不明所以,但对周珩的话还是一一的应下,等到看着周珩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她转过脸看着桌上食盒,思忖片刻,才觉得自己不应该接下这食盒的,何寻真皱眉,有些苦恼的想。 看样子是两人之间出现了矛盾,周珩没能送给大人,说明是大人不愿意要的,可自己是大人的人,大人都不要的她作为下属有什么资格去劝说大人呢?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是她应该掺和的。 但已经应下了,她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拎起桌上的食盒,抬起步子往隔间走去。 周珩漫步走在小径之中,夏季的夜晚是微音的狂欢,他抬眼看了看眼前,突然顿住脚步,从自己的后腰抽出匕首,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对面的人似乎没有想要隐藏自己,双手背在身后,身上的官服也松松垮垮的不成样子,像正悠闲散步一般的从黑暗处走到光亮处。 是霍云,周珩看见了他的脸。 “好久不见啊,周大人,你也是来散步的?”霍云笑嘻嘻的靠近周珩,“不对,是我说错了,咱们好像昨天才见过的吧。” 他故作沉思状,又是恼怒自己记错了事情,而周珩只是冷眼盯着眼前人,没有说话。 “现在的周大人果然是不一样了,”霍云上下打量了一番周珩,最终眼神停在了周珩的右手上,“再也不是那个只会舞文弄墨的书生了?看来你的手是好了,可我怎么听说你的手早就废了呢?拿不起笔却拿得起到刀剑了?” 好像也是这样的夜晚,明明只是一个最平常的夜晚,可是他家破人亡,好像他所有的一切都停留在了那个夜晚,从此再也没有走出去过,他有时候觉得自己也应该死在那一天,可他知道蕴儿不想自己死,他是她救回来的,她不想他死他便不死。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圣人,自己没有那么大度,没有蕴儿想的那么的好,他只想让那些人死,让所有伤害她的人都死! “你果然还没死,只要李景不死,他的狗怎么会死呢?”周珩扯出一丝笑。 “呵呵,”霍云直视着眼前人,发出了一声怪异的笑,一个石子大小的东西从他的手中弹出,不过瞬间,只听一声闷哼,周珩便打你跪地,右手撑在地上。 遮挡月亮的云被吹散,清冷的月光像蛛网一般轻柔的铺了下来,落在了霍云扭曲的脸上,他像鬼魅一般的飘到周珩的跟前,甚至听不见他的脚步声,他抬起自己的前脚掌踩在周珩的手指处,然后刻意的把自己的重量都集中在一处。 微微的压下脖子,道:“你死了,他都不会死。” 被称为李景的狗对霍云来说从来都不是无侮辱,可以没有人可以在他的面前提李景的名字,更不可能借此来威胁他。 一声怪异的笑打断了霍云的思绪,他先是微微一怔,扯出一丝讽刺的笑,再次加重了力量,道:“我不介意再废你一次手,到时候夏侯蕴可可意要心疼坏了吧。” “霍云,”周珩抬起脖颈,可以清晰的看见脖颈处凸起根根青筋,苍白的脸上是比黑夜还要漆黑的双眸,“你最好想清楚,李景是死是生在你,你不想知道李景为什么突然吐血吗?” 霍云的眼中明显的开始蒙上一层淡淡的薄雾,连带着脚上的力量也一并减少,道:“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