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朱由检,再造大明巅峰》 第五百一十四章 移民入辽 第五百一十四章 移民入辽 吕大器这话让殿中诸人都起了好奇心,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 “是何问题?”朱由检也好奇道。 “关于海外行商使用的钱币,那些外商,他们不收宝钞,只收银子…”吕大器叹了一声,陛下重新印制宝钞的缘由,他们也都知道,就是将叫铸币权的掌握在自己手上。 中原大地缺少银矿,若还是用银子,大明的经济命脉就被捏在旁人手上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大明宝钞只能在大明用,银子却是其他国家也能用的,他们拒收有他们的道理,可是… 朱由检听明白了吕大器的问题,他没有自己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臣子们问道:“你们对此可有什么见解?” 朱由检这话刚说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他们互相觑了几眼,不敢说! “随便说,说得不对、不好,朕也不会责罚!”朱由检补充道。 听了这话,有些大臣胆子便大了一些。 户部一个主事便开口道:“臣以为,咱们大明境内商贸往来,用宝钞,外商往来,便用银子。” 这个对策,吕大器也是想过,不过最后还是觉得不行,一个是统计麻烦,二来监管也不便利,第三,最后还不是要用朝廷的银子去换国外的货物,同此前有何区别? “陛下,自隆庆开关以来,便是外商依赖我朝货物,用银子还是用宝钞,何时他们说了算?他们不收宝钞,不卖给他们就好了!”有人说道。 “不卖?届时外商闹起来怎么办?” “闹起来就打啊,我朝这么多厉害火器,还怕打不过那些蕃子?” “打打打,如此粗鄙,和气生财懂不懂?” “那依王大人的话,该怎么办?” 眼看着殿前吵了起来,礼官无奈挥了净鞭,那几人才互相瞪了几眼重新站了回去。 “你们说得不错,”朱由检缓声开口,“要来我朝做生意,赚我大明的钱,自该守我大明的规矩…” 诸人抬头看向朱由检,此时提出让外商用宝钞的大臣更是一脸得意。 看吧,陛下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卖他们的香料象牙犀角等,若我朝商人坚持用大明宝钞来付,他们不能拒收,吕卿,各港口税务监管需得监管起来,若有违例的,取消他在我朝行商资格。” 吕大器点头记下,朱由检又道:“外商要购买我朝货物的,他们也能使用我朝宝钞,我朝行商同样不能拒绝,违者,市舶司也可取消他海外行商资格。” 朱由检这么一说,吕大器豁然开朗,是啊,这些外商收了我朝的宝钞,虽然不能用在他们国家,但在大明境内还是可以用的啊,届时用宝钞继续付款不就好了? 吕大器倏地脸庞通红,陛下将市舶司交给自己管理,可就如此简单的问题他都办不好,当真是羞愧! 吕大器的奏本上其实还有个问题要禀报,可眼下他却是想自己再琢磨琢磨了,可别让陛下觉得自己太过无能才是。 陛下劳心劳力的,若事事躬亲,要他们这大臣做甚?朝会结束后,几个阁臣并太子便跟着朱由检一同去往武英殿,朱由检又命人传了宋应星和吕大器。 到了武英殿,朱慈烺便坐到了自己批奏本的位子前,几个大臣也都看了座,王承恩命宫人上了茶水,看着御座上的朱由检,他这一刻心才算踏实了不少。 “吕卿,适才在皇极殿前,朕瞧你还似有话说,为何后来就不说了?”朱由检先是朝吕大器问道。 吕大器这才明白自己的心思并未瞒过皇帝,忙起身道:“是臣之过,臣并无隐瞒之意,只不过臣自觉庸碌,这才想着待回去后好好想想。” 朱由检笑了一声,安抚道:“市舶司虽不是朕首创,但到底面对的环境不同,有不明之处也是寻常,吕卿不必妄自菲薄,许多事也都是商议出来,并非一人之能。” 皇帝这话听着安慰了不少,吕大器躬了躬身,这才继续道:“海商来我大明,都是自己选一处港口,到了港口之后再递交文书等资料验货卸货等,前几月,有倭国一海商,本是在月港靠岸,可同验货官起了冲突,三日后他离开月港,转到了厦门港,可因为他这条船已经在月港登记,也交了一笔水饷,厦门港还要再收,倭人行商便不乐意,眼下这船还没卸,说我大明收税不公。” “可知在月港冲突原因为何?”郑三俊突然问道。 “这…”吕大器被问住了,送来的文书中也没提这事啊。 “查清楚为何起冲突,哪里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朱由检发话,“另外,今后发给外商的行商资格上,注明到明港口,确定之后不得更改,他们这番随心所欲,这些港口岂不是要乱套了,吕卿,若有疑难之处,可同左懋第商议一二,他掌管运河,河海也有相似之处,总有能借鉴的地方。” “是,臣遵令!”吕大器忙领旨。 朱由检的目光又看向范复粹几人,“朕给你们三日,难不成今日就有想法了?” 这些阁臣对工作着实充满热情,这让享了一夜春风的朱由检不免有些惭愧。 “郑尚书,您先说?”范复粹看向郑三俊,总不能辜负了他昨夜辛苦,且自己上朝前翻阅,自己想到的一些点子,他也基本都提到了。 “是。” 郑三俊取出奏本,王承恩忙走上前取了递给皇帝,朱由检翻开一看,第一页就写了四个字,“移民入辽”。 “陛下,臣以为,辽东人少地多,那便将人口迁移过去,这在成祖时也有过先例,更远的,便是在先秦就有此例,自愿迁徙的百姓分田地,免徭役宽赋税,在科举上也可给予一些优待,若有富商愿意迁徙,可在商税等地方给予优待…” 郑三俊昨夜在户部查了不少档案,直到看到永乐年间的迁徙档案后便豁然开朗。 辽东人口不足,那就把人迁徙过去便好了。 大明这些年来流贼、天灾不断,失去了田地的百姓不知凡几,与其让他们因活不下去而做流贼造反,还不如就将辽东这些土地分给他们,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树挪死人挪活,自古以来的道理。 山东寿光冯盛当初迁往山西代州,其子孙冯天禄从祖父贸迁秦梁间,后来成为了浙淮巨商。 “不错。”朱由检觉得这个办法是真挺好,再没有比迁徙人口更快更合适的办法了。 周堪赓也提出,若百姓迁徙辽东,他们工部也能派些人助百姓搭建房屋。 “户部要安排人进行登记造册、迁移后续,发放堪合、盘费,还要委派人手将所迁之民编入目的地,这路上…”朱由检看向范复粹,“卢尚书带兵去了西南,你同杨庭麟说一声,届时要派军士护送他们上路。” “是!”郑三俊同范复粹起身领命。 “辽东土地不同于中原及江南,百姓迁徙过去也要吃饭,而且不能吃太差,宋卿,届时你带着人也去一趟辽东,看看土地试着种一些入口好的粮食。” 朱由检其实很确定,东北这块地方绝对能种出优质稻米来,看看现代东北大米的销量,还不一定能买着真的呢! 要说稻米,眼下其实想到的便是江南,鱼米之乡的名号是打出去了,气候、水土也适合水稻的生长。 可最早在渤海国时,其盛产的稻米“卢州之稻”便闻名遐迩,后来随着渤海国的灭亡,东北地区的农耕文化也遭遇了毁灭性的破坏。当初契丹人为何能从游牧民族建立城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渤海国人将农业种植技术带去了辽国。 到了建奴时,由于皇帝将东北关外视作祖宗圣地而实行封禁政策,导致关内百姓无法擅入东北地区,使得这里的农耕文化更是衰败,几乎成了一片荒夷之地。 后来,也是因为移民入辽东,这才让东北的农业再度发展起来。 眼下,也就是提前几…百年的事儿! “是,臣领旨!”宋应星应了下来,可脸上却没有什么轻松的神色,陛下要的是能产出还要口感好的粮食,还要能适应辽东严寒的气候,这便有些困难了。 番薯倒是可以,玉蜀黍应当也没问题,番茄要拿去试一下,若能在辽东种植水稻就好了,回头得翻下典籍…... “既然定了,免徭役宽赋税具体如何实施,你们也拟个章程,对于行商,该给予何种便利以及优待,也要有完整具体的措施,定下之后,朝各州府张贴公告,务必要让所有人都知晓此事,这些事朕就交给诸卿了。” “是,臣等谨遵陛下旨意!” 包括宋应星在内的诸人躬身领命,觉得此刻肩上任务颇中,心中却是高兴,自此之后,辽东这块土地上,来去也都是大明的百姓了,入关出关,也不会再如以往般胆战惊心,怕被建奴抓去做猪狗了! “陛下,昨日臣在工部也大致查了查,对于建奴庄妃以及福林质子居住一事,臣找出了几处,请陛下过目。” 第五百一十五章 辽东锦衣卫 第五百一十五章 辽东锦衣卫 周堪赓昨夜在工部,首先做的事便是将京师闲置的房屋资料都命人送了来,大多是这两年抄没的大臣的宅邸别院,离皇城近的就有定国公徐允桢和成国公朱纯臣二人的宅子。 他们自被殿下定了罪,宅邸也被抄了,眼下都是空着。 “这二人的宅邸未免也太大了些,建奴人质就两人,加上服侍的顶多就二十人左右,哪里需要这么大的宅子?”蒋德璟闻言皱眉,不单不需要,他们又不是来我大明享福的,是来做人质的! “这简单,”朱由检对此不以为意,“宅邸太大就用院墙隔出一个院子来,够用就成,马上又要秋闱了,新入官员的居住问题也要解决。”自朱棣定都北京后,北京城的房价可谓水涨船高,高级官员虽然有朝廷分配住处,但离职后需退还,普通官吏则需要自己购房。 据史料记载,大明六品官员购买小型宅院需要三至五百两白银,对于年俸六十两的六品官而言,需要不吃不喝五到八年才能买房。 再说外城民宅,普通民居价格在五十至一百两之间,而手工业者年收入在十至二十两,需多年积蓄才能买得起房。 所以,多数百姓选择租房,内城单间月租在一两白银以内,外城更低。 饶是如此,租金仍然占了收入大半。 明末虽然社会动荡导致北京人口锐减,核心地区的房价也大幅度下降,但说买房,仍旧是个难题。 “之前被抄了那些官员宗亲的宅邸拿出来隔一隔,去掉僭越的规制,给今年入职的官员先备着,周卿,再去寻几处闲置的土地造些屋子,到时候可便宜租给官员们!” 廉租房,朱由检在这个当口想起了这件事,若是可以,他最好能将那些公爵的房子拆了重建,花园啊水池啊通通不要,就建民居,好能多些人入住。 皇帝的这个提议让郑三俊也竖起了耳朵,造房子租给官员住,这好啊! 要知道,在北京能有宅子的官员可不多,除了宗亲公爵,以及重臣是朝廷赐宅之外,六部九卿以及这么多衙门中有多少小官小吏是租房子住的。 有些官吏俸禄不高,只能租外城的房子,每日上值光路上就要一个多时辰。 若陛下能在内城造房子租给他们,不仅增加朝廷收入,更是方便了这些官吏啊! “就徐允桢的宅邸中隔个院子出来吧,抓紧时间让布木布泰和福临早些住进去,”朱由检说完看向洛养性,“之后你安排个人盯着!” “是!”周堪赓和洛养性同时领命。 几人朝臣禀报完政事便退出了武英殿,陛下交代的事也都要准备起来。 朱由检留下了洛养性,说道:“你们锦衣卫在南边有卫所,眼下在辽东,也该建一个,你自北镇抚司选个人负责此事,半个月内同御史以及户部的人一同启程辽东!” “辽东锦衣卫所?”洛养性听了这话不住点头,“是该如此,陛下英明,不然辽东离京师这般远,当真不好监管!” “监管是其一,重要的是,给朕盯着赫图阿拉和朝鲜!”建奴回了赫图阿拉,那地方可就在朝鲜边上,他就不信建奴不会派人再去联络朝鲜。 若朝鲜还是李倧当政,便要多盯着些了,这人惯于做墙头草的,大明水师走后,还不知道他们又会有什么想法。 “是,臣领旨!” 负责辽东锦衣卫所,这可是个肥差,陛下可是留了五百万两在辽东呢,真建了锦衣卫所,洪承畴怎么都要分一些过来吧! 要自己不是京师北镇抚司的指挥使,倒也觉得心动呢! 这事说完,朱由检便低头开始批奏本,王承恩搬了一小摞放在朱慈烺桌上,父子二人俱是认真,朱慈烺遇上不懂的便开口问上一问,朱由检也认真答上一答,兴起时还引经据典同他分析利弊,教他看事情的眼光长远。 “诶?”可就在这时,朱慈烺看着手上这份奏本,神情当即有些微妙,偷偷瞄了朱由检几眼,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给他看。 “怎么了?又是什么难以应对的问题?给朕瞧瞧!”朱由检笑着伸手,朱慈烺这才起身,将奏本递到朱由检的手上。 朱由检翻开,看到是礼部上的奏本,想着若是疑难问题,蒋德璟也该同自己说才是,若没说,应该不是什么疑难杂症。 可翻到第二页,朱由检看到“选拔秀女入宫”这几个,却是差点将手中的茶盏给扔了。 选秀? 怎么就要选秀了? 自己印象里,崇祯年间可没有进行过选秀啊! 要知道,明朝和建奴可不一样,建奴入关后没三年要选秀一次充实后宫,可在大明,选秀时间可不是固定的,除非皇帝大婚、后宫缺员,或者皇帝亲自下旨选拔。 是了,历史上崇祯年间不太平,不是天灾便是人祸,很少有消停的时候,此次将建奴赶回赫图阿拉,怕是有些人心中就有了想法。 眼下这后宫,除了皇后,有皇贵妃、贵妃各一,其他嫔妃加起来不足十人,或许在旁人眼中,同前面几位皇帝相比,的确属于后宫缺员的了。 “荒谬!”朱由检直接驳回,将这奏本扔在一边。 倒也不是矫情,只不过大明情势才稍稍好一些罢了,这些大臣就想着这些事。 若自己点这个头,上行下效,他们这些人便又可以借此敛财,谁不知道每次选秀,各州府的担水人能从中赚取多少钱? 劳民伤财不说,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口碑怕又要崩坏! 朱慈烺自奏本递给朱由检后,余光便一直偷偷留意着,他这点动静哪里能瞒得过朱由检。 “选秀呢是要选的,”朱由检转头看向朱慈烺,见他慌乱别过头,笑着道:“不过得再等几年,给我家烺儿选太子妃的时候再办!” 话中调侃意味明显,朱慈烺闹了一个大红脸,低头看着面前奏本假装认真批阅,朱由检又笑了几声,便也没再管他。 …... 北镇抚司,洛养性跨进大门,便命人把同知和指挥佥事叫去正堂,说有要事。 锦衣卫配备一个指挥使,便是洛养性,两个同知,原先南堂同知李若琏去了身份后,便换作了夏云,而另一个同知,便是杨嗣昌的儿子杨山松。 指挥佥事也是两个,一个是朱能的顶头上司吴放,另一个名为朱兆宪,是朱燮元第三子,他二人平日便协助同知处理日常事务。 指挥使、同知以及佥事,是北镇抚司的高级干部,要派人去辽东,也是在这几人中间选。洛养性跟着朱由检这些日子,多少也学了他一些作风,比如遇到这种事,先听底下人的意愿,谁想去便让谁去,不逼迫不诱惑,免得去了再后悔而后同陛下告状。 洛养性大喇喇往交椅上一座,府衙中仆从立即端了茶水来,这茶水也不似从前那般是顶好的,符合他们作为臣子的身份。 洛养性抿了一口,虽然喝不出什么差别来,许是心理原因,他总觉得稍微苦了些涩口了些。 堂下诸人也就各自端了茶盏等着,没多久便听洛养性开口道:“陛下要选人去辽东,负责那边的监察事宜,你们几个,谁若是愿意去就自己提,一切都按照南边的规制来。” 南京的锦衣卫同北京这儿的一样,也有指挥使、同知和佥事,不过权力比起北京来,南京的就要小许多,多负责南方当地情报侦查、护卫等工作,对于国家层面的决策,他们很少参与。 洛养性的话便是告诉他们,若谁去了辽东,职位上当然也是要升做指挥使的,不过权力自然效仿南京,只管辽东一块儿的事。 底下诸人闻言多少有些犹豫,若有个指挥使的名头,那自然是好,可远离政治权利中心,他们多少有些不情愿了。 谁做了京官还想要走的啊! 再说了,就算有的选,也宁愿去南京啊,辽东那苦寒之地,又是刚收回来的,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心力才能有所成效呢! 是以,洛养性说完这话之后,愣是一个人都没有开口。 “嘿,本官让你们自个儿决定,你们还真不客气啊!要这样,本官可就点到谁便是谁了!”去的人要多了,洛养性不好办,可眼下没有人去,洛养性也不好办,这就得自己点一个出来了。 “下官愿去!” 说话的是夏云,他见没人要去,便开口领了这职务,遂即转头看向朱兆宪,“不过下官要带着老朱去!” 朱兆宪听闻当即就不乐意了,“你自己要去就去,拉上我做甚?我可不去那破地方!” 夏云没说话,就这么盯着朱兆宪,夏云什么人啊,就算李若琏在,这北镇抚司用刑最狠的也是他,被他这么盯着,朱兆宪整个人都发了毛。 “别瞧我了,我又不是小娘子——”蓦地,他看见夏云无声吐了两个字出来,蓦地就住了口,“好好好,我去!” 说罢,朱兆宪朝洛养性道:“洛指挥,夏同知去辽东能做个指挥,那我是不是就能做个同知了?” (房价参考资料《万历会计录》、《明实录》、《菽园杂记》、《万历野获编》等) 第五百一十六章 缺人的农政司 第五百一十六章 缺人的农政司 洛养性装作没留意他二人小动作,朝夏云方向努了努下巴道:“既然他是指挥了,你的职务,自然他来安排!” 朱兆宪听到这话便觉得稳了,夏云都挑自己了,还能不给自己一个同知的职位吗?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那边,洛养性又问夏云道:“还有要选的人吗?” “跟随下官的那些千户百户的,下官会去问他们意见,若最后人数不够,去了辽东再选,镇抚使…洛指挥不若给我一个,经厉下官去户部要个人,至于缇骑...” 洛养性听到夏云还打上了缇骑的主意,立即打断道:“缇骑你去了辽东选人吧,京师就这么点人,还想带走不成!” 此前因为锦衣卫考核刷下去一大批人,不少世家子弟如今都在大明军事学院里头待着呢,总还有个一年才能毕业考科,眼下可缺人的很。 缇骑可都是锦衣卫中的精锐,自己一个都舍不得让夏云带走,他若是想要,自己到了辽东自去训练培养去! 夏云也没争执,点头应了个“是”,“就听洛指挥的,不知陛下可说了何时启程?” “明日你同我入宫见陛下,看陛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再定日子!”洛养性说完,伸手朝一直没有开口的杨山松及吴放二人指了指,继而一甩衣摆,离开了大堂。 洛养性走后,杨山松才舒了一口气,他起身朝夏云拱了拱手,“夏兄仗义,届时小弟给你践行!”说完,便快步离开了大堂,好似下一秒夏云就要反悔了一样,吴放见杨同知离开,也朝夏云拱了拱手,快速走了出去。 堂中便只留下夏云同朱兆宪二人,朱兆宪气鼓鼓哼了一声,端起手边的茶盏一饮而尽,最后还是忍不住道:“杨山松尚且知道要在陛下面前混着,你说他们都不出头,你出这个头做什么?那可是辽东,在关外,那里连水稻都种不出来!” 夏云淡淡看了一眼朱兆宪,慢吞吞说道:“卢州之稻!” “你说什么?”朱兆宪可不知道什么渤海国的水稻,只以为夏云牛头不对马嘴,更气了,“我爹过世,我们兄弟几个没有丁忧,不是因为正碰上朝廷出大事吗?如何能撇下陛下回去丁忧呢?再者说四弟守陵,我们几个也放心不是,你说你还能用这件事来威胁我!” 夏云适才对他做的口型便是“丁忧”二字,按照朝廷一惯的做法,父母过世自该去职守孝,可他们兄弟除了老四朱兆宣去了官身在给朱燮元守墓外,另外几个儿子仍旧在朝廷里做事。 朱兆宪可不敢让夏云真去陛下面前说这事,至少去辽东还当着这官,要丁忧了,还不知道三年回来有没有自己的职位了,毕竟大明军事学院挺像回事。 “你问心无愧,怕我威胁你做什么?”夏云又道。 “你——”朱兆宪指着夏云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叹了一声,“罢了罢了,谁让你在锦衣卫就我这个朋友呢,你不坑我谁坑我,我反正也习惯了,去就去吧,相信陛下也不会让咱过得太苦,再说了,洪总督还在那儿!” 朱兆宪努力说服了自己,觉得好受了些,“你是孤家寡人一个,我可还有妻儿,那种地方,我可舍不得他们去,还得让我二哥多照顾才是。”朱兆宪的二哥朱兆宜同样因为朱燮元的功绩袭锦衣卫指挥使,管的就是南镇抚司佥书事。 朱兆宪自己嘀咕了许久,说了半晌见夏云一句话没接,又是重重叹了一声,骂道:“我看明日你入宫,陛下同你说话你也这样,你若敢,我敬你是个汉子!” 朱兆宪气呼呼离开了北镇抚司,既然决定了要走,总要选些得力的人去,他可不像洛指挥,还听他们的意见,他可是要点人的,点到的人不可违命! 夏云在堂中坐了许久,茶水都凉透了,他才起身走了出去。 辽东那地方也不是没去过,景色不错,土产也不差,现如今海运都起来了,缺什么同朝廷禀报一声,朝廷不准就再说。 辽东锦衣卫指挥使,听上去也颇是不错! …... 宋应星回了司农司后便将陈子龙找了来,他要去辽东,京师这里, 得让陈子龙多上上心。 好在陈子龙本就聪慧,且是他整理了《农政全书》,加上这两年来跟着自己做了不少,交给他自己也是放心。 宋应星回了农政司便将此事同陈子龙说了,陈子龙初闻也有些惊讶,“宋司农此去可要多少时日?” “这如何能有定数?”宋应星摇头笑道:“总要完成陛下吩咐之事,才好说回来之事。” 陈子龙蹙眉,心想这得要多久,辽东那地方种粮食可不是简单的事吧,老师《农政全书》也最北边也就是天津了,辽东该如何种粮,怕是得去了再试验。 宋应星见陈子龙一副担心模样,笑着安慰道:“不用担心,任何事都是要有人去做了才知道会如何,你老师生前便致力开垦西北荒地,如今地方虽不一样,但目的却是一样的,你该替他高兴才是。” 陈子龙听了这话,知道自己想狭隘了,忙恭恭敬敬朝宋应星行了一礼,说道:“下官惭愧,宋司农若有需要下官的,但凭吩咐!” “农政司这本《农政全书》我便带走了,去辽东之前,我还得去先去江淮见一见良甫(王徵的字),水利这一块,也有些想法要同他探讨一二。” 要在辽东种植作物不是说说就能办成的,首先垦荒便是首要任务。 垦荒需要耕牛、农具和人力,这些定是需要朝廷来支出,更重要的便是水利,不然为何朝廷号召垦荒,却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做。 因为靠近水源的优质田地都被占了,剩下的要开垦出可以种粮食的田地,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必然不少,说不定还没垦完呢,人就饿死了!如何最大限度得调用水利资源,这是宋应星在垦荒之前需要考虑的事,众人拾柴火焰高,他能想到的便是同他一起完成了皇庄水利的王徵了! “玉蜀黍和番茄,农政司也培育得差不多,你也跟了一年多,接下来的事不用我多操心,要实在有不明白的地方,去信给我,”宋应星又交代了些事,“至于留恋,不用再管了,在京师这地方怕是培育不成的,等局势平稳些再找合适地方…” 陈子龙一一记下,越听心里越忍不住要叹气。 农政司不止是为朝廷寻找新作物试验产出,眼下可好要管着农业上不少事务,左大人沿运河丈量田地所造鱼鳞册,也是要给农政司一份的。 不得不说,眼下农政司是真缺人手。 也不对,眼下是朝廷所有衙门都缺得力之人,那些尸位素餐的迟早要被陛下革职查办!“在想什么?”宋应星见陈子龙走神,停下话头问道。 陈子龙忙道了歉,而后将适才所想同宋应星说了,宋应星闻言也是蹙了蹙眉,说道:“前次科举倒是选了两个来负责账目,不过如你所说,的确是人手不足,往后辽东一块的政务也要一同处置的话,是得同陛下吏部再要些人…” “宋司农,说起人手,下官心中有属意的,就怕陛下那儿…” 宋应星闻言“哦?”了一声,“你是想走举荐?” 不通过科举,也不通过吏部委派,是靠官员举荐,眼下倒也不少,黄守才、薄珏等也就是这么提拔上来的。 “你想举荐何人?”宋应星接着问道。 “苏州府钱家!”陈子龙说道。 “钱…”宋应星觉得耳熟,仔细一想便明白他说的是谁了。 “钱士升?”宋应星蹙眉,“他被陛下训斥罢官,是不是…不合适?” “不,下官说的是钱士升侄儿,钱旃(zhan)!”陈子龙说道。 钱家兄弟钱士升、钱士晋二人都曾为朝官,钱士晋更是受熊廷弼看重,举荐他为辽东中路监军,后又任山东右参政,专管辽饷,兼管淮粮。 中间也起落几次,但因为其能力出众,最后任云南巡抚,积劳成疾,卒于任上。 彼时,其政敌福建右卫经历吴坤化弹劾钱士晋在云南“贪肆”,温体仁拟旨调查,其本意却是要将其兄长钱士升逐出内阁,后因钱士晋病故而作罢。 皇帝那会儿自是相信温体仁的话,因钱士晋贪墨而连带着看钱士升也不顺眼,钱士升后自己去职,回到苏州府闲居。陈子龙举荐的这个人,便是钱士晋的儿子钱旃。 虽然如今皇帝得太祖托梦后用人已是不拘一格,但钱士晋贪墨一事到底最有也没有个说法,就算要举荐钱家人,也不能太过着急。 “此事…你先去问问几位阁臣的意思再做打算,万不可冲动行事。”宋应星本想着他自己去问问,但不日就要离京,索性让陈子龙自己去打听。 “是,下官听宋司农的!”陈子龙点头应下。 第五百一十七章 大明的人质 第五百一十七章 大明的人质 宅邸单独隔出个院子来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周堪赓出宫后就命营缮清吏司负责此事。 尚书亲自叮嘱,负责营造和修缮的营缮清吏司自然不敢拖沓,当日就命估料所去丈量了隔院所需砖石瓦料,翌日一早工部郎中便带着匠人将隔墙给砌好了。 而后,礼部派了人去驿站请布木布泰和福临,备了车驾送他们到了这个院子。 布木布泰以为会是简陋的屋子,可站在院子门口,见着精致的屋子以及准备妥当的一应器具,才发现自己当真低估了大明皇帝的胸襟。 后来仔细一想也是,她同福临孤儿寡母的,大明的皇帝何必在吃串用度上刻薄了他们。随同布木布泰和福临一起来的,也就一个名为苏麻喇姑的贴身婢女,进了屋子之后便手脚麻利得收拾了起来。 很快,宫里又拨了十来个婢女内侍侍奉内外,领头的婢女名为雀枝,内侍是王家栋选的,曾经在内书堂一起读过书。 名义上是来侍奉的,实际上更是监视,所以选的无论宫女还是内侍,都是识几个字的,可惜没人懂建奴文字。 “今晚宫中大宴,这是宫里送来的服饰,还请夫人和公子更衣。” 雀枝端着两套服饰走入屋子,服饰都是大明规制,布木布泰拿起抖开看了看,衣裳用的是上乘料子,送来的首饰成色也不错。 给福临的是一套大明贵族家子弟常穿的曳撒,祥云暗纹绣在鸦青色服饰上,看着很有贵气。 “好,多谢!”布木布泰没有矫情说不穿,她是个识时务的,已经做了大明的人质,又有什么是必然要遵守的? 皇太极已然放弃了他们,他们要想在大明活下去并且活得好,便只能靠自己了。 “额娘,阿玛真的不要儿臣了吗?儿臣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福临这几个月来很是萎靡,夜晚更是偷偷哭泣,布木布泰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能不心疼。 她越是心疼,对皇太极的恨意也越是深刻。 “好福临,你没有做错什么,你是个好孩子,别去想你阿玛了,有额娘在,额娘定会护着你平安长大…”布木布泰将福临抱在怀中轻声安抚。 离皇宫大宴还有一个时辰,布木布泰和福临已是换上了衣裳,坐着马车朝着紫禁城而去。 马车在御街上行驶,福临忧伤过一阵后心情也被新奇所代替,他看了一眼布木布泰,见她阖着双眼小憩,便朝窗边挪了挪,掀开车帘朝外看去。 街上商铺鳞梓栉比,一家绸缎铺子中,戴六合帽的掌柜拿着账簿站在柜台后,手里的黄铜水烟忽明忽灭,许是感受到了什么,抬眸朝外头看来,对上马车帘后福临的眼神,又淡淡垂了下去。 旁边药铺伙计将紫铜香炉搬到檐下,一缕香在日光下袅袅升起。 忽听得马蹄銮铃脆响,福临视线被一辆青蓬马车挡住,锦帘微掀处露出半幅金绣襕裙,车后头跟着仆从,怀里抱着描金食盒冒着不知什么吃食的热气,跑过时隐约闻到诱人香味。 马车驶过,视野重新宽阔起来,只见十字街口支着个葫芦棚,戴方巾的老先生摇头晃脑得朝对面坐着的书生说着什么。 斜刺里突然冲出个总角小儿,红肚兜上长命锁叮当乱响,手中拿着串糖葫芦,身后矮胖仆妇着急追赶,惊起路旁吃碎渣的鸟雀,扑棱着翅膀骤然飞起,落在当铺漆黑招牌“裕泰昌”三个泥金大字上。 身后传来窸窣声,福临忙合上车帘,转身端正坐好,只不过脸上还留着雀跃兴奋神色。 远离家乡的孩童尚且不知未来面临的会是什么,眼下只觉得万事万物比起盛京来,可要有趣多了。 “夫人,公子,到了,请下车!”车夫将马车停在下马碑前,朝着马车中间说道。 随行两个婢女苏麻喇姑和雀枝先行下了车,而后站在车旁,扶着布木布泰和福临下了马车。 “夫人,从这里便是紫禁城,要步行入宫!”雀枝开口道。 布木布泰点头道了声谢,理了理坐皱的裙子转身朝紫禁城看去,眼前巍峨城楼上,午门三个字闪烁着耀眼光泽。“好大!”福临沉不住气,低声惊呼了一声,说完立即闭上了嘴巴低下头,仿佛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雀枝笑了笑,“夫人、公子请!” 此刻人已是多了起来,多是朝廷前来参宴的官员,此时看到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前来,也知道大概是什么身份。 “他们如何能走这边?” “走这里定然是陛下的吩咐,管这么多做甚?” “走吧,也该让他们看看我大明风范。” 朝臣的议论声没传到母子二人耳中,他们跟着引路婢女朝着午门走去。 午门最为正式,是皇帝的御用门户,进出重要倚仗,文物百官遇到隆重大事才能进出午门,但也只能走左右门道和掖门。 这里也是官员待朝、皇帝颁朔、廷仗行刑等重要大事之所,除此之外,献俘礼也在午门外进行。 布木布泰和福临走了这一遭,就算正式是大明的俘虏了! 当然,朱由检也特意吩咐了,这对母子不能从正门、单门、掖门入,而是需得同宫人、杂役一般贴着门边走。 在几人步出幽深的午门门洞后,福临只感觉眼前豁然开朗,蓝天白云之下矗立着高大的皇极门,紫禁城就这么猝不及防得呈现在了眼前。 福临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惊讶得看着这座宏大宫城。 “前面这是什么殿?”福临不由开口问道:“宴会就在这里举办吗?” 雀枝也停下了脚步,矮身回道:“公子,前面这座不是殿,只是宫门,是皇极门!” “宫门?”福临闻言更是惊讶,这么大一座庞然如宫殿的竟然只是一座宫门。 旁边的布木布泰闻言,眼中也露出几份讶异神色,不过她在宫中日久,很快就将神色收敛了干净。 皇极门被错认为宫殿其实并不奇怪,它是紫禁城内最大的宫门,也是前朝的正门,高大的白石须弥座上,勾栏环立,云头望柱,螭首挑出,台基石陛前后各三出,左右各一出。 皇极门面阔九间、进深四间的皇极门上覆黄琉璃瓦,重檐歇山顶,梁枋施以和玺彩画,看着威严又宏伟,很难将其同“门”关联在一起。 “走吧!”雀枝笑着起身继续引路,穿过皇极门角门来到了皇极殿广场。 广场更为宽旷辽阔,适才感叹皇极门雄伟的福临,行走在这广场上,突然有了自身渺小之感,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敬畏。 “皇极殿到了!”雀枝出声提醒,“今日宴会,便在皇极殿中举办,夫人、公子,当心脚下,随奴婢来吧!” 福临应了一声,同满心惊叹的布木布泰一起朝殿中走去,同时眼睛不住瞄着这座宏伟的建筑,看着比刚才的门的确要大不少,屋檐也有不同,上头还有不少石头雕刻的小兽小人。 越是走近,福临越是被眼前所见缭乱纷繁的装饰和彩画所吸引,那些密集的斗拱,还有雕刻惊喜的门窗,以及上头安置篆刻龙纹的鎏金铜叶。 入目一片红色海洋,其中镶嵌着片片金黄,炫目而又艳丽。 “请夫人、公子在此等候!”雀枝停下了脚步,他们此刻站在殿门前广场上,已是有不少朝臣在此等候。 看到他们一行人,有的装作没看见,有的面露嘲讽不屑,有的满怀好奇之心仔细打量。唯一相同的,没有人对他们施以同情目光。 布木布泰自然理解,自努尔哈赤到皇太极,他们对大明征战掠夺,领土、人口、钱财不知凡几,会对他们友善才奇怪呢! 布木布泰垂眼没有理会,福临却也能敏锐得感受到旁人的恶意,一只手紧紧牵着布木布泰,整个人也躲在了她的身后。 适才有多惊叹这座宫殿的宏伟壮观,如今心中便有多畏惧,他大抵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也隐约明白将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这是他从未体会到的心情。 “不怕,他们不敢拿我们如何,额娘会保护你!”布木布泰看着福临低声安慰。 福临仰头,额娘还如从前般温柔,手心中传来的也是阵阵暖意,他重重点了点头,而后从布木布泰身后走出,“儿臣也会保护额娘!” 今日的宴会其实并没有什么内容,不过就是皇帝表彰功臣,赐以宴席罢了。 当宴会开始之后,便也就没有人再关注这对母子。 殿中灯火辉煌,乐曲缥缈如在耳边,可要仔细听时却又觉得相距甚远,舞姬裙裾翻飞,踏着拍子旋转,觥筹交错不绝于耳。 福临同布木布泰坐在角落中,皇帝身影很远,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而福临的脑中只有在殿门口看到的一双双投向自己、带着厌恶和嘲讽的眼神。 过了很多很多年之后,福临想起这一日的场景,浮现在脑海中的,没有那些宏伟的宫殿和精致的彩画,没有龙椅上端坐的皇帝,没有这日的珍馐美酒,也没有殿中美艳的舞姬。 有的,便是这许许多多看向自己和额娘的,带着恶意的眼神。 第五百一十八章 小孩脾气 第五百一十八章 小孩脾气 五日后,宋应星备好所需之物,便坐船沿运河下,先去清江船厂见王徵,陈子龙也寻了个机会去吏部找到倪元璐。 他和倪元璐最是相熟,正好倪元璐管着吏部,陈子龙便第一个找上了他。 倪元璐听了他的来意后,对他同宋应星的担忧不以为意,笑着道:“你若觉得钱家人可用,那就写个举荐奏本至内阁,至于陛下批不批,你就不用操这个心了,总不至于连累了你!” “学生没有担心这个,”陈子龙忙解释道:“学生是担心这么一提,反而是让陛下想起钱伯父生前之事,好心办了坏事!” “唉,你呀你,诗文上的机灵劲都到哪儿去了?” “老师何意?”陈子龙不解。 “你忘了,钱士升虽去官,可他次子钱棅却是在四年前中了进士,如今是南京兵部职方主事。”倪元璐道。 陈子龙眼睛蓦地一亮,“是啊,学生怎么就忘了这件事,既然仲驭(钱棅字)不受影响,彦林(钱旃字)自然也不会!” “去吧,好好写一写奏本拿来,我替你跑一趟递到内阁!”倪元璐笑着摆了摆手道。 这么说的话,陈子龙便知道他这份奏本定然能到陛下案上,心中又放心了不少,行礼之后便匆匆回了农政司写奏本去了。 …... 这日,朝会散了之后夏云便入了宫,等皇帝同几个大臣说完了事,他这才走了进去。 朱由检放下奏本看向他,说道:“洛养性说你自己想去辽东?” “是,臣愿为陛下分忧,效犬马之劳!”夏云拱手道。 朱由检明白夏云的能力和忠心,见他愿意去辽东,心中也是满意,相比于锦衣卫的其他几个同知或者佥事,夏云能去辽东,他也更为放心。 “好,既然如此,朕便命你为辽东锦衣卫指挥使,其余人你自己任命择选,准备妥当之后,一个月内出发。” “是!”夏云领命。 “辽东锦衣卫的职责同北京、南京都不同,”朱由检继续道:“官员自是要监察,不过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建奴、蒙古、以及北边的罗刹国有无异动。” 洛养性在听到“罗刹国”两个字时忍不住跳了眉眼,陛下竟然要监察罗刹国?他们同大明向来没有交集,也从未互派过使臣,陛下难不成有这个心思? 是打?还是和? “是!”夏云没有多想,仍旧是一个简单的“是”字。 “锦衣卫衙门就放在沈阳,洪承畴那里有银子,朕会让他先给你五十万两,若不够,你拟了奏本报到户部,待郑三俊审过自会答复!” “是!”夏云继续颔首。 朱由检抬眸朝他看了一眼,知道他就是这么个冷淡性子,也不多说,挥挥手就让他退了下去。 “陛下,方掌印求见!”外面传来内侍禀报声,夏云转身的时候,便见方化正站在殿门外。 “进来!”朱由检想起今日传了方化正问几个孩子的学武情况,事情忙起来差一点就忘了。 二人一个出一个入,擦肩而过时谁也没有看谁,好似没有交情一般。夏云隐约听见殿中传来方化正的话,说坤兴公主进步神速,郑森也很是不错,若陛下得空,请他去校场检阅…... “以后该称呼您夏指挥了。”身旁小内侍笑得谄媚,他从陛下的语气中听出了对夏云的看重,拍上几句也是顺便的事,说不准什么时候便要有求于人呢! “本指挥也不知何时回京,你要有这闲工夫,不如去方掌印跟前卖好。”夏云不咸不淡说道。 小内侍碰了个软钉子,脸上当即有些尴尬,想着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出口。 把人送出宫门后,他才直了身子,脸上露出几份恼怒,“活该去辽东那鬼地方,愿您老一辈子也别回来!” “说什么呢?”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小内侍打了个激灵,回身时笑容已经爬上了脸颊,“方掌印是您呐,吓死奴婢了,是夏指挥,奴婢恭贺夏指挥,只可惜夏指挥不领情呢!” “咱家倒不知道,锦衣卫指挥使,竟然要领一个内官的情?你算哪个?” 小内侍笑着的脸当即就僵了,看着方化正如冰霜般的脸,立即垂首请罪,“是奴婢的错,奴婢说错了话!” “就这么…完了?”方化正冷声道。 小内侍听了这话,立即抬手狠狠扇了自己几个嘴巴,遂即躬身道:“奴婢再也不敢了,还望方掌印大人大量。” 方化正嗤笑一声,遂即抬步朝宫外走去,他知道自己对小内侍的处罚太过,可他心中就是气得厉害,夏云要去辽东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也没同自己透露出一丝半点,还当自己是朋友吗? 方化正走到北镇抚司门口时,却停下了脚步,罢了,事情既然已经定下,再去问又有何用?他转身回了御马监,写了封帖子命人送去给夏云,帖子上的内容便是约他喝酒,当作是给他践行,另外又备了一封厚厚的程仪。 要去到辽东这么远,所需要的银子定然不少,他那人花钱大手大脚,也不知存了多少、够不够用,自己虽也给得不多,但总是一番心意。 帖子送到夏云处,夏云正同几个同僚喝酒,接过扫了一眼之后便放在一边。 仆从还等着回话,见他这副模样也不知是何意,立在旁边颇是不知所措。 他可知道夏指挥的脾气,若自己多嘴问一句,怕是要得到训斥,正想着,便朝朱兆宪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朱兆宪也好奇递帖子的是哪个,要知道,在这北镇抚司,不在这京师,同夏云结识的除了自己,怕也难有旁人了。 “谁递的帖子?是不是知道你要去辽东,想给你践行来着?”朱兆宪问道。 夏云“嗯”了一声,扫了一眼手边的帖子随意道:“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无关紧要”四个字传到仆从耳中,他福至心灵明白了什么,立即躬身离开了院子。 夏云看他转身就走,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见朱兆宪打量的眼神,遂即闭了嘴,举起手边酒盏没好气道:“珍藏了十年的好酒都堵不上你这张嘴巴吗?” 朱兆宪很是莫名,“好好的又发什么脾气?”遂即叹气道:“也就只有我能忍你,换了个人,怕早同你割袍断义了!” 仆从出门回了递帖子的内官,“帖子收下了,只是这几日我家指挥忙着收拾行李,怕不得空,劳烦转告方掌印,实在对不住了!” 内官闻言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夏府,回去原话同方化正一说,见自家掌印蹙了蹙眉头,最后拿出个匣子来吩咐道:“既然如此,改日把这程仪送去!” “夏指挥不领情,掌印何故还要——” 内官话没说完,就见方化正瞪过来的眼神,立即住了口,接过匣子躬身道:“是,奴婢明日就去。” 方化正比夏云大上几岁,有时也觉得夏云闹起脾气来就跟小孩一样。 小孩嘛,就不要同他一般见识了。 再说,人在这世上,见一面就少一面,哪里有这么多疙瘩和不快放在心里呢? …... 一日忙碌结束,朱由检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肩颈,王承恩立即上前替皇帝按着,“陛下龙体要紧。” 王承恩仔细捏着,又问:“今日晚膳,陛下在哪儿用?”若是要去哪位娘娘宫里,这个时候得要命人去传话准备起来才是了。 朱由检朝外看了一眼,果然见夕阳余晖洒在红色宫墙上,“去…永寿宫吧!” “是!”王承恩应了一声朝外递了个眼色,自有小太监先去传话。 “烺儿也回去歇着吧,明日朝会后还是跟着石斋先生读书,后日再来。”朱慈烺毕竟年纪还小,奏本要学着批,书也还是要继续读的。 “是,儿臣告退!”朱慈烺规整好桌上奏本,规规矩矩行了礼,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朝坤宁宫而去。 父皇今日不陪母后,自己这个做儿子的在母后身边,母后也能好受些! 永寿宫主殿珠帘半卷,宣德青花缠枝莲纹香炉中溢出缕缕沉水香,柳如是执笔的手悬在澄心堂纸上,墨珠将坠未坠,映着窗棱投进的日光,在纸面投下一粒粒琥珀色的光斑。 “这是翠鸟的翎毛?”不知何时,身旁多了一个人,柳如是听得声音,忙将手中笔放下,朝来人行了礼。 “妾见过陛下!”柳如是轻声说道。 “免礼。”朱由检伸手搀起柳如是,仔细打量了她几眼,不满道:“怎么看着又瘦了不少,没好好吃饭?” 柳如是摇了摇头,“妾都好,陛下放心。” 朱由检没有多言,转头看向书案上的画,说道:“这里若用破锋散笔,倒比双钩更见野趣。” 听了这话,柳如是重新拿起笔,狼毫侧锋扫过芙蓉叶,霎时墨色氤氲如烟雨,又再叶脉间勾出几痕水纹,“妾从前在苏州见过一种锦缎,青碧颜色正是如这般层层晕开。” 朱由检看着柳如是垂眸时颤动的睫毛,忽然想起不知什么时候看过的《瑞鹤图》来,那些盘旋在丹阙的鹤影,此刻恍若化作了柳如是袖口银线绣的流云纹。 第五百一十九章 榆林忠将 第五百一十九章 榆林忠将 朱由检不由笑了笑,接过柳如是手中的笔,“爱妃看这翠鸟的眼…...” 笔尖蘸了浓墨,在鸟首处重重一点,柳如是望着那双忽然有了神采的翠鸟眼睛,轻声吟道:“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 这句诗出自李商隐《无题》,诉说的正是宫廷女子对处于深宫中的隐秘情思,朱由检闻言不由笑了起来,将笔搁在青玉山形笔架上,“只是朕这芙蓉没有麝香,倒是…” 他忽然倾身,柳如是鬓边的珍珠耳珰擦过他龙袍的织金云肩,“沾了沉水香。” 西晒的日光移过紫檀木边海棠屏风,在柳如是白缎面的马面裙上流淌成河,她倏地垂首不敢同朱由检对视,看见砚中倒映着自己发红的耳尖。 宫女们默契得退了出去,只听里头传来棋子落枰时的情响,暮色染透纱窗时,值殿内官看见案头那幅《芙蓉翠鸟图》上,翠鸟爪边多了一行簪花小楷。 不向瑶台耽歌舞,丹青偏系流年…... …... 几日后,宋应星坐船沿运河南下,去往清江船厂寻王徵去,与此同时,陈子龙的奏本也经由内阁提到了朱由检的案上。 “钱旃…”在朱由检印象中,嘉兴钱家同苏州侯家,明末时的确出了不少人才,除了几个在朝中任官外,多因为时局昏暗而在家中写字作画。 除此之外,还有个抗清英雄夏完淳,他的妻子便是这钱旃的女儿钱秦蓁。而夏完淳的姐姐夏淑吉,是侯玄洵的妻子。 钱家、侯家、夏家人才辈出,自己怎么没早想到呢! 朱由检本是想着要不直接将这三家人传入京,后来觉得如此阵仗也太大了些,不如就先将钱旃叫来问问再说。 这奏本看完,朱由检心情好了不少,不过旁边传来声响,显示又有朱慈烺不明白的事了。 “拿来!”朱由检朝朱慈烺说道。 朱慈烺的神色看着有些忐忑,但还是将奏本递了过去,朱由检翻开一看,不由气笑,仍旧是由礼部上的奏本,让自己选秀。 朱由检“砰”得一声将奏本拍在案上,王承恩眉头跳了跳,想着也不知又是哪个没长眼睛的惹了陛下生气,不想听到皇帝朝他道:“把蒋德璟给朕叫来!” 怎么竟然是蒋尚书?王承恩心下奇怪,这倒真是稀奇事,这些阁臣可不怎么惹陛下生气啊! 朱由检哼了一声,心中也想蒋德璟也不是如此拎不清的人,此前的奏本打回已是表明自己态度,怎的没几日就又上了一封,他是昏了头不成? 蒋德璟很快入了殿,一起入殿的,还有礼部侍郎陈子壮。 “蒋卿来了,”朱由检让王承恩将奏本递给他,“你看看,这是你们礼部的奏本,何意?” 蒋德璟接过奏本没有翻开,躬身道:“此为劝陛下选秀奏本!” 朱由检看着一脸正气的蒋德璟,冷笑一声,“怎么?朕如今后宫是没有皇后啊还是没有贵妃啊,朕膝下是没有皇子啊还是没有皇女,怎么就需要选秀了?” 蒋德璟仍旧肃容,“陛下容禀,此前我大明连年天灾人祸,百姓难以安居乐业,朝廷自也没有心思选秀,如今不同,建奴赶出沈阳,流贼也剿灭大半,此时朝廷选秀,也为了安定民心,也利于民间休养生息。” “陛下,此次选秀不必劳师动众,不过就是从清白世家选几个姑娘入宫便是,既不会劳民伤财,也能安民心啊!”礼部侍郎陈子壮也开口说道。 说是这么说,可真要实行起来,谁知道会是什么样? 想入宫的便是要想破了脑袋,各处打点好将自己女儿塞进来,不想入宫的,也要到处打点,好让自家女儿落选。 这一来一去,哪里不会劳民伤财? 朱由检刚要拒绝这个提议,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咱大明会武的姑娘可多?” 蒋德璟同陈子壮听到这话俱是讶异,想着陛下难不成要选几个会武功的? 这是选秀…不是比武啊! “这样,今年秋闱加一个武举,且只有女子可考,录取…就先一百人吧!” “陛下——” 蒋德璟刚要开口问询,就见朱由检板了脸,“蒋卿,莫要以为朕太好说话,选秀一事,便按朕说的去做!” 陈子壮见皇帝当真发怒,立即朝前走了一步,在蒋德璟开口之前领命道:“是,臣遵旨!” 二人出了武英殿,蒋德璟面色仍旧不好看,陈子壮叹了一声,说道:“蒋尚书虽然是为陛下为朝廷,但选秀的确不用急于一时,要不然,范首辅这次为何也不提了?” “那陛下也不至于说要办什么女武举,选出来女子武状元是要做什么?也打仗去?谁听她——”蒋德璟话没有说完,脑海中电光火石一闪,似乎明白了皇帝要办女武举是为了什么,心中只觉得荒谬。 坤兴公主难不成还真要学秦将军,做什么巾帼英雄? …... 榆林地处河套之南黄土高原与草原的接壤区,是大明防御蒙古难侵而修筑的城池。 榆林城在长乐堡和保宁堡之中,左山右水,巍然雄镇,城东依驼峰山,西临榆溪河,南带榆阳水,北镇红石峡,如此重要之地,也是九边重镇之一——延绥驻地。 延绥总兵李如樟随孙传庭去了辽东,眼下城中只一个抚标参将刘廷杰镇守。 当然,没有总兵他也不怕,毕竟眼下这榆林城中总兵级的人物可不少。 夜深,本该熄了火烛的尤宅中,此刻却仍有光亮。 这座宅子是尤家祖宅,如今除了尤世威、尤世禄兄弟两家住着外,客院还住着堂弟尤翟文和王学书二人。 尤翟文也是当初跟洪承畴抵抗流贼失利被罢后,就回了榆林卫老家,同尤世威兄弟二人住在一起。 王学书不是榆林人,卸职之后本该回家的他,却是跟着尤世威兄弟俩到了榆林,没有房子住,就厚着脸皮住在了尤世威家。 好在这些武将都是不拘小节的,从前是同袍,眼下做兄弟也无妨。 “是洪总督的印鉴…”尤世威面前桌上放着两封书信,一封看着泛黄,想来是有些年月,另外一封纸张还是新的,似能闻见笔墨清香,一看便是写了命人快马加鞭送来。 泛黄的那封,便是洪承畴当初打流贼时,命他们拦截流贼的书信。 尤世威接到信后有这番举动,也是因为他实在想不到,他们几个赋闲日久的人,竟然还能被陛下想到,不光是想到了,还能让去辽东做总兵。 要知道,当初他们不是被罢官,就是直接撂了挑子不干,直接辞官回家的。 “应当是真的。”尤世禄也点头,神情很是正经。 “我说就没必要做这个比对,”王学书看着兄弟二人笑道:“陛下若要治咱们的罪,直接派人来拿人就是,何必要大费周折的,让洪总督写这么份东西来!” “你说的也是!”尤世威笑着重新看向信件,又道:“陛下还让王世钦兄弟、侯世禄父子,还有昌龄兄都前往辽东,他们此刻应当也收到信了!”王学书手中把玩着一块木牌,点头道:“早知道辽东这次战役竟能打这么痛快,我当初就不去职了,唉,当真可惜!” 尤世威兄弟二人听了这话,脸上也露出惋惜神色,他们不约而同叹了一声,心中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 可世上若有早知道,他们也不会这个时辰,在这里读信了! “你们是决定要去了?”正说着,王世钦快步走进屋子,后面跟着追赶他的老仆。 “王老爷走太快,小人追不上——” 尤世威朝老仆摆了摆手,“无妨,你下去休息便是!” 说罢,他看向王世钦,“听你这话,是不想去?” 王世钦面露犹豫,“我就是不知才来听听你们的想法,若这次又跟从前一样…”他这话一说,屋中几人对视一眼,重新陷入了沉默。 “我觉得还是得去,”尤世威抬头看向诸人,“这次宋锦大捷,朝廷当真是不一样了,咱们听到的关于陛下的传言想来也都是真的,陛下决心振兴朝政,既然如此,我等为何还要踌躇?大明需要我等,陛下也需要我等,我尤世威,义不容辞!” “对,”尤世禄听兄长说这话,立即符合道:“总要再试一试的,要是今后还是那副死样子,那就再回来便是了!” 王世钦听他们二人这话,又扫了一眼旁边的翟文和王学书,知道这二人不用说定然是跟着尤世威兄弟俩的,便也笑着叹了一声,“好,既然如此,我也便同你们再试一次!” 尤世威将手中信纸重新叠好,朝眼前四人露出笑来,“好,那咱们这些兄弟就一起为朝廷效力,为国守边!”“好!” 屋子烛光昏暗,可是尤世威几个眼神中的光芒却好比天上星辰般璀璨,本是一片死寂的心,因为这一封信重新燃起了报国的火苗来。 第五百二十章 选择 第五百二十章 选择 朝廷迁徙人口去辽东的布告很快便出现在了各州城门、府衙、通学布告栏上,遂即有各府衙役敲锣打鼓得到各镇各村通报,驿站、茶水摊、码头等人流多的地方,也有朝廷安排的人同行人商旅告知此事。 很快,这件事便真如长了翅膀一般,分散往大明全境而去。 太原,这里本是晋商云集之处,不过自范、等几家被斩首抄家之后,太原这里的行商们便低调了很多。 晋商也不都里通外敌,只不过出了这些渣滓之后,剩下的人再是清白也会惴惴。 出门在外,只要说是晋商,看向他们的眼神都带着鄙夷,如此一来,生意也比往常淡了不少。 谈“晋”色变,人人喊打,他们即便没有做什么,却也背了不少黑锅,当真是艰难。 在这政令下达之前,几家晋商就已经打算离开山西再做打算,要知道,此前不少淮盐商可都出自山西。 走西口、走东口走出了不少大商人,难道到他们就不成了? 再怎么也要走出条路来才好! 董家便是其中一个要离开山西的商人,如今的家主是为董柏年,家族做的是丝绸生意。 丝绸嘛,他原本想着要不往江南去或者巴蜀去,或者眼下海运正昌盛,不如朝浙江福建那儿走走。 可看到这消息,主意立即就变了。 董柏年长子董锦昌见父亲想着要去辽东很是不解,在他看来,他们做丝绸的,自然是往南方去发展才更妥当才是。 董柏年知道自己这想法或许不被理解,召集了族中老小,而后将自己意思解释与他们听。 “我是想啊,江南丝绸行业兴盛,但早有了大商龙头,咱们要分一杯羹说不准就要被商会、行会排挤,若要打点,也不知要花费多少才成,花了这些钱,也不知能不能挤进去…” 这些都是事实,董柏年说了也没人提出异议来,江南丝绸业已是成了规模,包括桑业、蚕茧业、生丝业以及织造业,都把持在几个大商之手。 他们于丝绸上也没有新的纺织手法,只做些寻常买卖,怕是这生意很快就做不下去了。 “陛下让商、民迁徙辽东,给予的政策很是优惠,至少咱们前三年不用担心税费的问题,赚多赚少,每年也只百中取一,三年,足够咱们在辽东站稳脚跟了!”内阁最后定的宽税制度,于民而言,只要开垦荒地,前三年粮食都算他们自己的,不用交税,第四、五年才开始按照原先一半的赋税来交,后面再视种植情况定税赋。 于商,除辽东以外的行商都已是实施阶梯税率,成效很是显著,但于辽东这块地方,朝廷的政策却没有按照这个来,而只百中取一,三年后再按照阶梯税率收税。 如此,给足了辽东商、民扎根的时间,也给了他们能在辽东生活的希望。 “当然,”董柏年看向屋中诸人,“我虽为当家,但也不勉强,若愿意跟着我去辽东的,我自会善待,若不愿意的,我也按照各房该得的分好了银子,你们留在太原也好,或去江南也罢,我绝不干涉。” 董家除了董柏年,还有二房董松年和三房董桦年,他们跟着自家大哥做生意,虽比不上范家家大业大,但比之寻常百姓可要好过了不少。但要让他们自己去做生意…二人深知自己没有大哥那个本事。 “爹,曲家可有什么说法?”董锦昌又问。 汾阳曲家同他们董家世代交好,董锦昌未过门的妻子便是曲家第三女,此前他们也是商议一同往南方去。 眼下董家要去辽东,总不能曲家自己往江南去吧! “这也是我正要说的,”董柏年掏出一封信递给董锦昌,“我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去信曲家,他们回信直接就应了。” 曲家既然也同意去辽东,董锦昌还有什么好反对的,笑着点头道:“好,那就去辽东。” 董松年、董桦年想着自己也没本事,就算拿了自己那份银子,迟早也是要花完,还不如就跟着大哥北上辽东去。 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一家人翌日决定去衙门交户籍凭证,董松年、董桦年也要通知妻儿收拾行装,很快便告辞离开。 董锦昌正要告退时,董柏年却是把人叫住,“锦昌,爹还有事同你说。” 闻言,董锦昌重新坐下,看向董柏年问道:“爹还有什么事?” “说要迁居辽东,你可有想过具体定居在哪个城镇?” 董锦昌“啊?”了一声,神情很是奇怪,“不是沈阳吗?除了沈阳,爹难道还有别的打算?” 沈阳可是原来建奴都城,他们要迁居,自然是去各种设施完备的城池了,一来生活便利,二来,他们要做生意,怎么都要去有人的地方啊,辽东还有比沈阳更多人口的城镇吗? 董柏年一看董锦昌神色,便知道他的确没有想过,不由叹了一声,想着如今的年轻人啊,头脑里想得可真是简单。 “你来说说,这两年朝廷做了哪些事?”董柏年又道。 董锦昌不明白董柏年问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向来不忤逆自己父亲的意思,父亲这么说,定然有他这么说的道理。 他想了片刻后,开口道:“陛下打赢了建奴,赶跑了流贼,种了不少粮食,抄了不少大臣还有…商人,还有开海禁,同蒙古也建立了榷场……” “是,你看出什么来了?”董柏年又问。 “看出什么…”董锦昌回忆自己说的话,“陛下对钱特别看重...” “对,说得不错,”董柏年笑着点头,“陛下对钱特别看重,除了江南这块地方,大明北方也繁荣了不少,百姓的日子慢慢好过起来了…” “对,所以呢?咱们不该定居沈阳吗?沈阳才是能发展生意的地方啊!” “那你想想,辽东除了沈阳能做生意,还有哪里能做生意?”董柏年问道。 董锦昌在脑海中慢慢勾勒辽东的地形,“建奴如今在赫图阿拉,我觉着朝廷迟早同建奴还得再打一场,东边咱不去,除了沈阳,那就往北边去?北边…罗刹国?父亲是觉得,朝廷会同罗刹开立榷场做贸易?” “我不确定,但以如今陛下的行事,可能性很大!”董柏年想着,收回辽东各州之后,最北便直接同罗刹国接壤了,保不齐皇帝想着要开个榷场,同罗刹做生意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奴儿干都司?”董锦昌说道。 “你啊,”董柏年摇了摇头,“奴儿干都司离罗刹是近,但那里也太过荒芜,咱们初时该如何立身?”奴儿干都司是明朝初期设立的对黑龙江流域管辖之地,主要功能便是招抚女真等部落,但之后慢慢废弃,眼下虽然重回大明,但的确人迹罕至,只有少数部落游牧在此。 “开原如何?”董柏年问道。 开原是明朝在辽东北部的军政中心,在此地设有三万卫和辽海卫,同样也是管理女真的重要据点,同时朝廷在这里还设立了马市,与蒙古各部进行贸易。 眼下收回了开原,此地对于大明辽东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朝廷看重的地方定然就会安排人手,做生意可以,若朝廷届时要同罗刹开立榷场,他们开原也比沈阳便利。 就算朝廷没有这个打算,开原离沈阳也没有多远,不会耽误多少行程。 “行,那就开原!”董锦昌点头,“过些日子儿子先过去置办一下,都好了之后爹同各位叔伯再过去。”“好,辛苦我儿!”董柏年满意得点了点头,自家儿子还需历练,今后的日子慢慢教导,希望能早日挑起董家大梁。 除了山西这些行商,江南也有不少行商动了心思。 这些年来,大明北边天灾不断,加上流贼以及建奴的劫掠,百姓生活很是困苦,朝廷也愈发穷困,钱都到了贪官大商的口袋里。 可是江南这地方却是声色犬马不断,哪里能看出是王朝末年的景象。 是以,北边的行商去辽东是寻找新的商机,可是江南的行商们这么打算,却让人看不明白了。 南京府衙,张国维闲来翻了翻户部收上来的记录文书,看到了不少行商申请迁居的文书。 自盐商汪闻德被斩首抄家之后,江南这边的几大行首很是低调,茶商行首苏旭没有直接参与纵火案,只罚了些银子,木料行首吴昊举报有功,功过相抵不做处置。 但二人的行首之位也没有保住,都换了人家来做,他们平日得罪了不少人,眼下没了行首之位,行事更是艰难,此次不约而同提交了文书,想着去辽东重新发展。 另外还有不少原先从事盐业的盐商,淮商、浙商、徽商都有不少,自朝廷盐业改革之后,他们赚的钱大打折扣,看到朝廷这消息,互相通了口风之后,也便决定去辽东试一试。 “加快流程,加紧户籍的办理,若有准备完全的,可先行一批北上,江南这儿的徙居百姓俱坐船北上,路上花费由朝廷承担三成。” 第五百二十一章 告御状 第五百二十一章 告御状 如今户部银子充足,今年夏粮陆陆续续也收了上来,三成倒是可以负担得起。 别看江南富庶,但富庶的也多是大商人,加上土地兼并严重,没有土地的百姓也多的是,听到北上的花费朝廷出三成,到了辽东还能有田地,申请的人更是多了不少。 很快,第一批的人就坐着朝廷的船在朝廷士兵的护卫下北上,带着希望和期盼,朝着自己的新家园启航而去。 张国维正忙着迁居之事,不想朝廷传来诏书,让他命钱旃入京。 “去把钱主事叫来!”张国维吩咐道。 钱旃的同族堂弟钱棅,如今正是任职南京兵部职方主事,这件事便交给他去做得好。 钱棅从签房出门,路过吏部签房的时候,见侯峒曾正在同一个人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人满脸愁苦得出了门。 “出什么事了?”钱棅站在门口问道。 侯峒曾摇了摇头,“京债的问题,有个商人还不起钱,闹事呢!” “京债的事同你吏部有什么关系?不是户部的事儿吗?”钱棅笑着问道。 “说来话长…”侯峒曾叹了一声,“你这是去哪儿?” “哎呀,同你说话都忘了,张尚书找我呢!”钱棅笑着转身走入大堂,这件事也被他抛之于脑后。 钱棅听闻陛下要见钱旃很是紧张,“彦林可是做了什么?陛下怎么想起他来了?” 张国维“哈哈”笑了两声,“放心吧,要他做了什么,陛下就该让锦衣卫押他入京了,而不是来文书宣他入京。” “这便好,”钱棅拍了拍心口,“彦林在苏州玩金石字画,我前几日还去信劝他再考科举,没想到陛下先想起来了,张尚书以为,陛下会让他做什么去?” “那本官可不知…”张国维摇头,“陛下心意难测,你让他去了就知道了!” 钱棅点了点头,继而又道:“不如让他带着熙哥儿、默哥儿也去,对了,让仲芳也去,正好马上要春闱,提前去北京住段时日也好。” 钱熙、钱默是钱旃之子,仲芳便是钱旃胞弟钱棻,眼下是举人身份,正好打算今年秋闱下场试试,如此正好一起去北京。 钱棅兴冲冲回去写信,写完刚要命人用官驿送苏州去,片刻后立即改了主意,命贴身小厮坐船去苏州亲自跑一趟,将信交给钱旃。…... 北京城眼下被笼罩在一片黄沙之中,入眼浊黄吞没天际,风沙裹挟着碎石沙砾,将大明这座皇城罩进昏黄的罗网里。 守城的兵卒脸上用纱布遮得严严实实,连眼睛都没有露出来,按照往常的经验,这石子进了眼睛可也危险,进了口鼻也是,不知要咳上多久,时日长了都能咳出血丝来。 他眯着眼睛透过纱布朝外张望,口中喃喃道:“霾神爷收人喽——” 城中街道上早就没了人影,就算有人也是用袖掩着口鼻匆匆走过,狂风将店铺门口的旗子卷上半空,一家铺子的招牌被风沙吹得轰然砸落在地上,溅起一蓬尘烟。 在风沙面前,皇帝和普通百姓没有什么区别,不会因为身份沙尘就绕开了紫禁城。 此刻,紫禁城方向传来沉闷的钟声,皇极殿的鎏金穹顶在沙雾中时隐时现,九脊十兽的鸱吻仿佛在黄浊的浪涛里挣扎。 沙暴略过琉璃瓦时发出鬼哭般的尖啸,树枝断裂如同骨折,听着骇人无比。 内侍们掩面而走,头发上身上已经覆了一层沙,待他们停下,抖落在地上都能积起厚厚一层来,扫撒的宫女太监忙碌不停,可哪里是能扫干净的。 武英殿中,朱由检听着外面响动,面沉如水,北京的沙尘暴他也不是没领略过,可早几百年领略还真别有番滋味,这滋味着实不好受。 前世的他可不需要动脑筋善后,眼下,他不得不考虑这些事了。 只不过眼前,他需要考虑的并不是沙尘暴这件事,而是一桩御案。 告状的人来自南直隶,第一日跪在顺天府大门口喊冤,刘宗周派人把人请进去问了情况,说会将事情查清楚,但民告官,也还是先打了十仗。 打了十仗后,这人回去休养了几日,但一直未得到顺天府的消息,一气之下,便拖着受伤的身体,跪在了宫门口。 他刚跪下,漫天黄沙就从北边滚滚而来,刚散了朝出宫的范复粹见了如此架势,忙把人先领回了千步廊中。 范复粹其实想把事情先平息了再说,眼下不管这人告的是什么,可看在有心人眼中,这人告御状便来了沙暴,实在是上天警示。 若按照嘉靖帝的做法,那可要陛下焚香告罪的啊! 但范复粹也知道自家陛下的性情,让他为天灾罪己诏,他怕是不会,当初太原地动都没让他下罪己诏,只亲身前往救灾罢了。 范复粹想息事宁人,不想宫门口的事已经被锦衣卫禀报给了朱由检,朱由检就让范复粹把人直接带进了武英殿。 自做了这皇帝,还是碰见第一个告御状的,他也想听听,这状告的是谁,为的又是何事? 与此同时,听闻了消息的刘宗周也匆匆返回了武英殿中,他不在场,可不敢让这人乱说话。 告状的人姓陈,徽州人,自己做些小本买卖,他没想到自己在宫门口还没跪了一刻钟,就被拎进了宫里,进了宫还没半个时辰,就见到了天子陛下! 不得不说,虽然他的目的就是见皇帝告状,但在此种效率之下,说不晕乎也不可能。 他跪在地上,身子忍不住簌簌发抖,背上的血迹便随着他的抖动滴在了金砖上。 “怎么伤了?”朱由检看了不由问道。 陈氏磕了个头,吞吞吐吐道:“回…回陛下的话...这是...是...进顺天府的时候...打的...” “回陛下的话,”刘宗周一听这话立即解释:“陛下,陈氏告的是官,民告官按律便是先要仗十,臣已经命人收着打了,看着重,但只皮肉伤!” “对…对...”陈氏又扣了个头,“草民刚...刚进来...被...被沙子打的,本来...都...都快好了!” 刘宗周这才舒了一口气,还好他跟着回来了啊,要不然陛下岂不是以为自己欺压百姓? 朱由检朝刘宗周摆了摆手,“朕知道了,”而后看向陈氏道:“你要告哪个官?他做了何事?” 陈氏又磕了一个头,“草民要告的是徽州户房!” “徽州户房?”朱由检皱眉,“整个户房?”“是,”陈氏点头,“草民本来做些小生意,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养家糊口总是可以的,但有一日,徽州户房一个典吏来找草民,让草民借京债,说朝廷给钱,利息也不高…” “你说不要不就得了?”刘宗周奇怪,京师的京债这块儿是他们府衙负责,再统一报到大明中央银行,借不借也是百姓自由啊,怎么,还能强迫了借不成? “不行,”陈氏说到这儿摇头,“典吏说是上头分派下来的任务,都得借,若要不借,这买卖…” 户房典吏说是小吏,但管着本府的户籍、土地登记、赋税等,稍微动一动手脚,就能让他们升斗小民日子不好过。 他想着借便借吧,反正利息也不高,大不了借了不用,再留一笔要还的利息就成。 “借京债要抵押,草民只有一个铺子一个宅子,最后用宅子做了抵押,”陈氏细细说着,“后来有一笔钱周转不上,草民就挪了这笔京债,想着待钱要回来,我也就能还上,可最后,欠草民钱的那商人跑了…” 朱由检听明白了,敢情是人跑了,钱没回来,陈氏京债还不上,府衙要收陈氏作为抵押的房子了。 “陛下,草民没有想要借京债啊,要不是有这件事,草民说不定也不会被收了宅子,眼下草民一家十几口人都住在铺子里,可铺子就这么大,怎么住人呢,陛下,您要为草民做主啊!”陈氏说到最后,哪里还有紧张,有的只有愤怒,说话也流利了不少。 “好,此事朕知道了,朕会派人查明事情真相,若你所言属实,宅子自会还给你,若是诬陷官员,你也知道后果!”朱由检说着,便让王承恩送他出宫去。 王承恩领命,打了把伞命小内侍送陈氏出宫,临了朝他道:“你放心,若你真有冤屈,陛下定不会不管。” “是,是,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陈氏哪里分的清大臣和太监,只知道能在宫里随意行走,自然是厉害人物,听了他这话心中也是松快了不少。 武英殿,朱由检看向范复粹同刘宗周,命洛养性传来户部尚书郑三俊以及左都御使李邦华。 人没来,朱由检也不说话,京债这件事本是造福行商和农民的,免得他们为了民间高利贷而活不下去,不想竟然闹出了这件事来。 俗话说,在家里看到一只蟑螂的时候,实际上已经有了一百只蟑螂了,朱由检也相信南方不止陈氏一个商人被逼借京债,此事定然不少。 第五百二十二章 南直隶的京债 第五百二十二章 南直隶的京债 徽州…朱由检想了片刻,问道:“徽州知州是谁?” “唐良懿,”范复粹当即回道:“天启五年进士。” 朱由检脑海中并没有唐良懿此人印象,闻言也不过点了点头,想着待锦衣卫查证之后再论。 很快,郑三俊同李邦华一前一后进了武英殿,二人已是在殿门外抖了一地沙尘,可随着走动,身上还是又落了不少下来。 “先漱口敷面!”赵德昭见他们进来是并未带着面纱,想来是听召着急忽略了,一路行来口鼻中应当吸入了不少,让王承恩取来水盏,待二人漱口、清洁了鼻子方才让他们继续对话。“多谢陛下!”二人清洁过后躬身,下拜时偏头看向范复粹,以眼神询问他发生了何事。 范复粹以口型说了“京债”二字,可光凭这两个字,又怎么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朱由检也没管他们几个眉来眼去,待他们起身后,便问郑三俊道:“南直隶的京债是怎么传达下去的?你可知道?” 郑三俊不明就里,老老实实道:“当初陛下亲征辽东,左御史因为丈量沿运河土地的问题,才开始推行京债,南直隶的京债政策,同京师并无不同。” “并无不同…”朱由检看向范复粹,“范首辅,那你就说一说,南直隶告御状的事。” 范复粹应了一声“是”,而后朝郑三俊同李邦华二人详细说明了刚才发生的事,二人越听脸上神情越是严肃。 待听完,郑三俊忙朝朱由检道:“陛下,臣同范首辅推行京债,严令各州户房典吏,以及监察御史等核查举债人,必得有能力偿还债务方能将京债借出去,一旦核验有无法偿还的风险,这…也不会借出去。” 李邦华立即点头附和,“陛下容禀,臣也特意叮嘱各地御史,定会盯着各处典吏官员,想来也不会有这种问题,是不是…” “你们的意思,这人是诬陷官员?”朱由检问道。 这种情况倒也不是不可能,但朱由检却是觉得,徽州陈氏说的那些不会是假,定然是下面的人执行不力,或者当真有为了政绩不择手段。 毕竟上头出来的政策,施行之后若成效不明显,上头也不好看,想来才有了分派任务这个做法。 古往今来,还都是一样! “臣等不敢…”几人见朱由检动了怒,也不敢多言。 “李邦华,朕命你派人去南直隶彻查此事,洛养性,选几个锦衣卫同去,郑三俊,让户部几个善于查账的同去,朕给你们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内,将所有事情查清楚上报,涉案人员全部押入京师。” 朱由检的一系列吩咐都让殿中所有人认为此事影响甚大,一个不好,便会影响朝廷信誉,朝廷如今可不能再失民心了。 “是,臣等遵命!”几人郑重应下,正要告退出殿离宫,可刚转身,又听皇帝开口让他们站着。 “陛下还有何示下?”几人躬身问道。 朱由检朝王承恩道:“准备纱巾给他们,就这么出去,明日是不是得咳得上不了朝?” 皇帝还是关心他们的啊! 这几个大臣心中忍不住感动,陛下于大事上严厉,但对于他们这些臣子的身体,当真是关怀有余! 拿着王承恩送来的面纱,大臣们系上后才退出了武英殿,各自安排得力人手准备前往南直隶,同时千叮万嘱务必要查个清楚明白,不得作出糊弄朝廷糊弄陛下之事。 朱由检坐在武英殿中,听着沙尘敲打窗棱的声音,心情很是烦躁,他索性放下了手中奏本,靠在椅背上慢慢思索沙尘暴一事。 王承恩见此,只以为皇帝是累了,走去站在他身后慢慢替他揉捏起来。 “陛下不必太过忧心,奴婢相信范首辅他们都会处理好的,陛下保重龙体才是。” 朱由检“嗯”了一声,半个时辰之后,风沙声慢慢停了下来,可沙尘虽然停了,但北京城仍旧笼罩在一片黄雾之中,这种情况,当是要再持续一段时日才会好了。沙尘暴的治理比起河道、蝗虫这种天灾更是艰难,主要还是得植树造林,而且要在蒙古一带植树,可蒙古现在并不是大明领土。 蒙古如今虽没有同大明作对,但要让他们植树造林,朱由检觉得还不如赶紧睡个觉做个梦来得现实一些。 除非…蒙古这块都是他们大明的,他们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了! 朱由检想到这里叹了一声,辽东刚平,西南还在打着,哪里有兵有钱有粮去打蒙古? 况且蒙古草原这么大,又有这么多部落,而且他们一贯作风就是打不过就跑,跑到草原深处难道继续追? “唉,难啊!”朱由检重重叹了一口气,示意王承恩退下,植树造林的事先不想了,想想如何善后沙尘之后的北京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王承恩退了下去,满脸担忧得朝外看去,黄沙掩盖下连宫墙都看不出颜色,也不知何时才能恢复青天。 对了,似乎今日是夏指挥使离京的日子,这一路北去,可要吃不少苦头了。 北京正阳门瓮城的阴影在黄霾中坍缩成团,夏云蟒袍上的金线飞鱼被沙砾打得簌簌作响。 “此去辽东二百里沙尘路,一路小心。”方化正手中拿着一个包裹,说完后不由分说塞进夏云手中,“留着用。” 夏云垫了垫包裹重量,笑了一声道:“这么多,可别是…” “放心,都过了明路,能用!”方化正见他脸上有了笑容,也笑着道,遂即又皱了眉头,“只是真不凑巧,怎么就碰上了沙尘,记得每日要清洗了口鼻才歇息。” “啰嗦,”夏云将包袱系在身旁马背上,取下酒囊扔过去,“再喝一回,下一次便不知要到何时了。” 方化正接住酒囊,塞子打开后一阵浓郁酒香溢出,“烧刀子?” 说完后便仰头朝喉中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喉咙犹如一条火线流淌至肚中,整个人都似烧了起来。 “接着!” 方化正将酒囊抛还给夏云,夏云晃了晃,哼笑一声后将剩下的尽数喝完,继而拱手抱拳,“这便走了,保重!” 夏云重新系好脸上蒙巾,翻身上了马,靠在门洞另一侧的朱兆宪及其其余几个锦衣卫见此,俱是上马跟着夏云离去,很快消失在黄尘之中。 “夏云,你同这方掌印如何混得这么熟了?”朱兆宪奇怪问道。 “熟吗?”夏云蒙巾后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他是陛下跟前红人,又教坤兴公主、郑森骑射,眼下便是太子得闲都跟着他习武,多些交情往后做事方便。” 朱兆宪听了这话撇了撇嘴,嘀咕道:“多个朋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你这破性子,方掌印难得还愿意来送你一程…” 夏云没听见朱兆宪在说什么,他一手握着马缰,一手搭在方化正给的包裹上,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他们此去辽东,缇骑洛养性舍不得给,只几个书吏随行,待到了沈阳便要再招募人手,最好就是从边军中选几个身手好的充实锦衣卫。 只是洪承畴,他能答应吗? 还有银子,陛下说待去了之后同洪承畴要,可要多少却也没说。 辽东这么大地方,要盯着蒙古、朝鲜、建奴,人手少了不成,钱少了也不成,当初的一时冲动,眼下想来桩桩件件都是难题啊!方化正在门洞中又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上了马车,门窗紧闭,只听到黄沙扑打的声响。 因为沙尘暴的原因,坤兴同郑森的功课都已是停了,他也空闲了不少,这几日便多在御马监中。 腾骧四卫还在西南未返,他这御马监也是空落落的,唯一能做的便是去大明军事学院巡视一番。 眼看着这学院也建立了快有两年,因为其考核严格,眼看着平日这些纨绔比刚进学院时可要好了不少。 虽说陛下考核定的是三年没错,但如有特别出众的、进步特别之大的学生呢? 他这日便要去军事学院再作一番考核,若能选出二三十人来,他也好禀命陛下将他们另作安排。 军事学院也因为沙尘的缘由停了室外课程,方化正去到学院的时候,学生们正在课堂学习兵法,教授的先生正是孙承宗。 方化正站在门外听了片刻,记下了几个特别认真的学生,而后去到了档案馆,这里摆放的便是这两年各学生的成绩了。 几个夫子见了方化正,忙起身行礼,“方掌印可有事?” 方化正说明了自己来意,夫子们立即从身后一处柜中取出几十份书册来,“孙总督早交代过下官等列好卷宗,将学生,们档案分门别类,这些便是了。” 方化正一本本打开,这些一等生不管是四书五经、还是武学功夫,亦或是兵法,皆是上等,而评定人便是院长孙承宗。 方化正本想自己再亲自考核一下,可看到档案上的花押是孙承宗,他也不想多此一举,孙承宗的眼光,他还是信服的。方化正取来纸笔,将这些人姓名抄下后,便起身离开了军事学院。 第五百二十三章 朝鲜故土 第五百二十三章 朝鲜故土 方正化直接入了宫,同皇帝禀命了自己来意。 朱由检听了这提议,却是不赞成道:“定好的是三年学期,如今也只剩一年,为何如此着急?” 照朱由检的想法,就算这些纨绔或者新入学的学生们有所成绩,但思想品德上面呢? 能保证他们没问题?可别又做了大明的叛徒! 方正化了解到朱由检的想法后说道:“陛下容禀,既然孙总督能将他们择选出来,想来各方面俱是合格。” 朱由检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眉头微蹙,朝后靠着椅背问道:“你为何突然说起此事?可是哪里缺人?” 照理说不应该啊,各地兵源如今是不少的,自从在山陕击败各路流贼后,不少投降的流贼都是选择去辽东屯田,想着若有机会也能立些功劳。 “臣适才见夏指挥使出京往辽东去,所带不过五六十锦衣卫,这才…...” 朱由检听了这话立即看向站在殿中的洛养性,“五六十人?怎么回事?” 洛养性在心中暗骂一声方正化,面上却是惶恐,“臣让夏指挥自己选人,他就选了这些啊!” 朱由检当然不会信他的话,想来是舍不得给人手,夏云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上司不给,他就当真不要,自己去想办法。 “只是就算让他们提前毕业,也就二三十人,也是不够!”朱由检重新朝方正化说道。 “是,”方正化点头,“不过总是应个急。” 朱由检点了点头,“传孙承宗!” 孙承宗已是从夫子那里得知方化正去学院的消息,此刻接到传召,立即动身前往皇宫。 “提前毕业?”孙承宗起初的想法同朱由检一样,想着也就一年了,这么着急做什么? 不过了解事情之后,他也并没继续反对,“也不是不可,但臣以为,不算毕业,剩下的一年就当作实战,还得考核,若不通过,只能再回学院来。” 这不就是两年文化课一年实习嘛! 朱由检想着孙承宗果真是大宗师,如此朝前的方案都能想到。 “既然如此,便按孙卿说的办!”朱由检点了头,“学院派一个夫子跟着记录考核情况,每旬寄回考核详情。” 诸人领命,孙承宗同方正化自去学院办理此事,出具手续以及收拾行李,怎么也要十来日才能上路。 人离开后,朱由检瞄了一眼洛养性,虽然没说什么,可还是让洛养性冒了一层冷汗。 真要了命了,自己又没做错什么,夏云都没同陛下提要人的是,这方掌印多管什么闲事。 …... 沙尘暴肆虐北京,最终被茫茫大海阻隔,海的那边,朝鲜船队在大明海军护送下,终于带着李溰回到了他久别的故土,从船上下来的那一刻,李溰忍不住热泪盈眶,世子妃也搂着自己一双儿女悲泣出声。 倒是两个孩子十分雀跃,他们长这么大从未离开过沈阳,更从未乘过大海船,这次回家的旅途对于他们十分新奇。靠岸的港口便是为朝鲜都城汉阳,上了岸之后还需更换马车去到皇宫。 李倧已是得知王世子李溰回来的消息,也知道这次是由大明海军护送而回,这其中是什么意思,李倧作为朝鲜国主,当然也明白。 是以,这一大早,他便带着凤林大君李淏以及大臣们来到了港口,“迎接”这个久不见面的长子。 所以,当李溰站上朝鲜土地时,第一眼便看到乌泱泱一群人站在自己面前。 “我的儿啊!”李倧瞟了一眼海面上装着火炮的大海船,心里忍不住就打了个激灵,遂即用力挤出几滴眼泪来朝李溰迎了过去,还未等李溰反应过来,便将人一把抱在怀中,“你可回来了,这么多年了,为父很是想念你啊!” 凤林大君看着这一幕,眼神中透出厌恶来,转过头去看向远处海面,只见海面上停着的几艘大明海船上,黑黢黢的炮口虽然收起,但看着的确威严,光这么看着心尖就打颤。 他可听说了,大明就是用这些海船,将建奴的海军打得落荒而逃,压根就没有还手之力。 海船上隐约能看见忙碌人影,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又将目光转了回去,戏已经演到下一步了,他这个同父同母的世子哥哥紧紧搂着父王,涕泪横流看着很是令人动容,但实际如何便不知道了。 他可不相信世子久不在父王身边,能对他有什么深厚感情。 身后传来大臣的感叹声,有说父子情深的,也有说世子受苦之类,还有的入戏太深,也跟着掉了泪。 凤林大君不喜欢这个场面,要不是母亲让他一定要来,他才不要看这些人的虚伪和假惺惺。 姜氏牵着一双儿女在人群中张望,却没有看到自己长子李石铁,心中不由失望,这么多年不见,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长成什么样了。 “殿下,您和王世子邸下要保重身体啊,还是先回宫去吧!”李溰身后站着李大仁,他见二人站在港口也不走,忍不住出声提醒,大明的将领都还在呢! 有了这个台阶,二人分开几步,李倧看了一眼李大仁,说道:“寡人准备了宴会,既是为你们接风,也是欢迎诸位大明国将军。” 李大仁将这话翻译给周全斌和李若琏,二人笑着点头致意,用大明官话道了声“谢”。 大明将军安排在宫外一座豪华的别院中,这是凤林大君在宫外置的产业。 李倧的想法是,大明这些将军不能得罪,可宫里没有可以安排的宫苑,也不妥当,只有凤林大君这座别院,才能不显得太过唐突了这些大明将军。可凤林大君不乐意啊,这可是他花了不少钱费了不少心思才置的产业,自己平日都没怎么住,这就便宜了别人。 况且,这些大明将军随同李溰回来,定然是给他撑腰,那还有自己什么事儿? 但毕竟是李倧的吩咐,虽然心中不乐意,但他还是只能听命。 入了宫没了外人,李倧将大臣遣散,人都离开后,他脸上哪里还有在港口时的伤怀神情,相反,取而代之的只有忧虑和怒气。 李溰脸上哪里还有孺慕之情,他神色平淡得跪坐在地上,进来了这么久,父亲连一杯茶水都没有给他上,可见其对自己到底有什么感情。 “明国人送你回来,你是答应了他们什么?”李倧坐下后看着面前的李溰直接问了出口,他可不相信明国是因为好心才这么做。 “父亲是希望儿臣永远留在盛京?就算被他们杀了也无所谓吗?”李溰淡声问道。 “你在说什么?”李倧听了这话勃然大怒,指着李溰骂道:“这是你作为儿子该同父亲说的话吗?再说了,你是朝鲜王世子,为朝鲜牺牲不是应该的吗?” 李溰哼笑一声,“若是李淏为质,父亲还会这么想吗?” 李淏便是凤林大君,他坐在一旁当木头人,不想李溰就点了自己名字,他抬头扫了争执的父子二人一眼,继而开口道:“若朝鲜需要,父亲需要,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听听,”李倧嘲讽了一声,一想话题不该是说这个,又说道:“不管你说了什么,我不会答应,明国人那里,你自己去应付!” 李溰抬眸扫了一眼李倧,遂即冷笑一声,站起身来直接离开了屋子。 “大胆!”李倧见他如此态势,气得破口大骂。 凤林大君膝行几步上前抚了抚李倧脊背,劝道:“父亲别气坏了身子,世子邸下许久不回朝鲜,再者他终究是为大明国所救,自然会向着他们一些。” “你不必为他说话,”李倧哼道:“寡人答应你的,一定会给你,这个儿子,寡人早就当没有了!” 凤林大君没有再劝,只默默坐在一旁听李倧发牢骚,心中却也忍不住厌烦。 父亲说得容易,李溰如今可有了靠山,王世子这位置,哪有这么容易就换了人? 况且,自己也并没有很稀罕王世子这个位置,李溰做了世子,可在建奴人手下做质子多年,有什么好的? 如今建奴虽然就跑了,但大明还在,谁知道会不会要求他们朝鲜再送人去大明为质呢?还不如就做个大君,安安稳稳得待在汉阳,今后国主之位是谁的,旁边有如此大国虎视眈眈,他们一有动静便如惊弓之鸟… 哼…谁稀罕呢! 李溰离开后直接去找姜氏,姜氏正在中宫庄烈王后赵氏殿中,她的长子李石铁一直抚养在赵氏这儿。 赵氏不是李溰和李淏的亲生母亲,而是李倧发妻韩氏逝世之后再立的继后,虽是继后,但对待李淏几个孩子一向都很体贴,李淏也待她犹如亲生母亲般侍奉。 小孩子自出生后不久便离开了父母,此刻见到姜氏和李溰,显得很是拘谨,不过他教养得却是很有规矩。 加上庄烈皇后经常在他耳边谈起李溰和姜氏,说他们也是逼不得已,相信也是很思念他的,说得多了,李石铁自然也会想念父母。也没多久,他便依偎在了姜氏的怀中,开口喊了一声“母亲”,这一声让姜氏的眼泪犹如决堤,哭得难以自持。 姜氏次子李石璘,以及女儿庆宁郡主也知道被母亲搂着的男孩是自己兄长,笑眯眯得坐在一旁看着他们。 “唉,殿下如今宠爱赵嫔,石璘可许多没见到殿下了,倒是李淏来得多,这孩子啊,同李淏关系还不错。”庄烈皇后知晓他们兄弟感情单薄,想着自己多为李淏说话,李溰也能体谅一些。 “也要多谢凤林大君照顾石铁。”姜氏见李溰不答,笑着低声回了一句。 世子夫妻带着三个孩子离开中宫殿中时,姜氏朝李溰说了一句,他知道他们兄弟感情没有这么好,可凤林大君照顾石铁,这是事实,他们也得领情。 李溰想起李淏那张虚伪的脸便觉得堵,敷衍道:“我知道,我会记在心里。”想着李倧对他说的那些话,李溰吩咐姜氏好好照顾孩子们,自己则离开了皇宫。 他有必要去见一见大明的将军们才行了! 第五百二十四章 沙尘善后 第五百二十四章 沙尘善后 “善后处理得如何了?” 这日朝会结束,朱由检将几个大臣留下,问起此前沙尘暴的善后工作。 朱由检根据以往经验,在沙尘暴结束后便定下了善后需要做的事。 首先便让户部动用常平仓、义仓储备,沙尘暴是从三边过来,除了北京,山西、河北、陕西、甘肃等地区都有影响。 开放常平仓和义仓,向受灾地区的百姓发放粮食,免得引起动乱。 其次,让户部统计受灾范围,对严重地区减免赋税。 这些事做完后,朱由检命大明卫生健康院以及各地惠民药局向百姓施药,吸入烟尘对肺部造成的危害可大可小,若置之不理,时日久了便会成为慢性呼吸道疾病。 对于被沙尘暴损毁的房屋,朱由检命工部提供木材帮助百姓修复。 最重要的事,是要恢复农业生产,毕竟沙尘暴不长眼睛,也不会绕着农田走。 风暴停息之后,田中厚厚一层沙土掩埋了庄稼,需要及时清理掉才能让苗活下去。 至于那些已经被压死抢救不过来的苗,朱由检也让农政司将番薯以及玉米的苗种给到受损失的百姓。 清理掉沙尘之后,还得疏浚被沙土淤塞的沟渠,好让补种的苗能够存活。 这些政令同步下达,为了防止有人浑水摸鱼,朱由检令李邦华让御史监管各处。 “南方的木材已经命南京工部运来,不日就能送到,”周堪赓看着手上奏本,“京师情况尚好,西北边境损毁更大一些,臣已是命他们不得砍伐当地树木用作修缮,所有木材会由朝廷负责送去。” 周堪赓说完后,郑三俊、吴有光、陈子龙等也都汇报了善后工作情况,他们都了解朱由检的脾气,事情交代下去定是要快速完成不好拖着,不然陛下定然是要嫌弃他们年纪大做事拖沓。 不过陈子龙汇报了农政司的工作后,扫了一眼朱由检的神色,觉得皇帝今日心情还不错的模样,大着胆子道:“只是眼下,农政司实在缺乏人手…...” 朱由检闻言问道:“钱家的人还没抵京吗?” 算算日子,从南京到北京走水路,若坐快船的话也就二十日左右的时间,也该到了。 “可以先调皇庄的人去帮忙,”朱由检朝陈子龙道:“番薯也种了一段日子,中央银行调用些宝钞,若有百姓愿意为朝廷出力,朝廷会给予一定宝钞,若在救灾中功劳大的,朝廷会酌情考虑赐予农政司官身。” 反正农政司缺人,如果愿意帮助朝廷救灾种粮,吸纳进农政司便是两全其美的事了。 “是,臣遵命!”陈子龙立即应下,想着出宫后就去皇庄寻觅人才,至于周围村镇,也得让各县县令命人通知下去,或者推荐一些于农事上擅长的人才来。 “好,去吧,还要再忙一阵!”朱由检将人挥退后,继续批奏本,拿起的正好是辽东洪承畴送来的。 奏本写的是辽东各镇总兵职位安排,沈阳这地方至关重要,洪承畴也只暂时待在沈阳先治理一段时日,所以交给了原山海关总兵尤世威。 开原总兵为尤世禄,铁岭定了王世钦,宣州总兵王世国,凤凰城总兵和威宁堡总兵给了侯世禄父子,王学书则担任连山关总兵。以及奴儿干都司重新设置,让李昌龄驻守,尤翟文为副,同时提议重启在松花江畔设立船厂。 奴儿干都司便是之后的吉林,在大明时候也被称为船厂,永乐至宣德年间为了经略东北在此设立船厂,是为明朝辽东都司与奴儿干都司之间的水路枢纽,用于运输军队和物资。 朱由检在奏本上批了个勾,便让人送去了沈阳给洪承畴。 “陛下,钱旃求见!”正批着,殿外传来小内侍的声音。 白日不能说人,朱由检想着刚还在问钱家人呢,这就已经到紫禁城了。 “进来吧!”朱由检说道。 听到皇帝吩咐,殿外很快一个人走了进来,穿着青袍,头戴发冠,看着很有文人风范。 年岁约有四十左右,皮肤白皙,身材…朱由检觉得江南毕竟养人啊,这个钱旃在苏州别院中收藏书画金石,衣食无忧,日子相当潇洒。 “草民参见陛下,陛下万岁!”钱旃跪于殿中,他一路不停赶路,行程中心情激荡难以平复,到了北京之后,又赶紧换了衣裳,洗去一身风尘才入宫求见。 “免礼。” 钱旃跪下容易,起身却有些费劲,待站定之后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滴,拘谨得站在殿中。 他收到钱棅的信,可谓惊讶无比,当时自己正在赏玩一块金石,差一点就摔了,不过看到信中内容后,想着就算摔了一块金石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江南文气重,可在自己看来,吟诗作对,再做些酸文委实没有多大用处,虽然自家也出了几个文人,比如钱棻,作画水平一流,有价无市也能说上一句。可有什么用呢? 是能打流贼?还是能打建奴啊? 自己虽是玩金石,但闲来也研读兵书,想着哪一日或许就能派上用场。 对了,难不成是因为这个? 钱棅那小子把这件事透露出去了? 钱旃想到这人,心中不由兴奋,陛下难道要是让自己带兵? 朱由检皱眉看着面前神情异样的钱旃,不知他自个儿在脑补些什么,遂开口道:“你父亲还好?” 钱士升辞官归隐后,便没了出仕之心,眼下已是耋耄之年,朱由检也就没想再让他回归朝堂,毕竟钱家有出息的子孙众多,连带着侯家、夏家俱能为朝廷所用。 钱旃听皇帝问起自己父亲,忙恭敬回道:“谢陛下关怀,家父一切安好,如今忙着著《周易揆》,连草民都是难得一见。” “钱家诗书传家,如何到你就不考科举了?听闻你族弟却是在南京任职。” “草民惭愧,”钱旃白皙的面孔染上一抹红,“草民才疏学浅,接连几次都没上榜,这才…不过,草民之子曹熙、曹墨今年秋闱,或能比草民有出息。” “哦?他二人可一起来京了?”朱由检算了算,钱旃这年纪,儿子估计也就二十来岁,竟然都能参与秋闱,江南学风果真比北直隶要重上许多。 “随草民一起来了,在客栈等着草民呢!”钱旃觉得皇帝挺平易近人的,又是问候老子又是问候儿子的,回话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你是做父亲的,总不能被晚辈比下去了,当真要在家里玩一辈子金石?”朱由检看向钱旃,倏而又道:“金石这种东西的确是好,赵明诚更是其中翘楚,可要是世道不太平,你家这些金石,迟早都要成为碎屑。” 来了! 钱旃心里一个激动,再度跪下叩头道:“陛下德配天地,明并日月,草民蓬门贱质,蒙陛下恩遇,虽肝脑涂地,而未足报隆恩于万一,陛下若有差遣,草民竭股肱之力,效犬马之劳,若国家有命,当捐躯锋镝,如宗社需才,敢惜微躯—” “停!”朱由检听他还待再说下去,忙开口打断,江南的文气是重,拍起马屁来不带喘的,“好话朕听得多了,不必多言,朝廷眼下缺人,是以才召你来!” 朱由检拿起手边陈子龙的奏本让王承恩递过去,“农政司眼下为沙尘暴奔走,远至山陕都要有人前去协调调度,你可愿为朝廷出力?” “农政司?”钱旃满心以为是要任他带兵,没想到给他划拉去了农政司。“怎么?不愿?” 皇帝威严的声音响在耳边,钱旃当即一个激灵回道:“草民不敢,草民定衔索枯鱼,以报陛下知遇。” 农政司便农政司吧,摆弄田地的事,还能比带兵更难?自己府邸后院还留着两亩地种些菜蔬果子呢,再说了,陛下又没让自己种地,不过做些协调调度,这有何难? 想当初陈子龙整理《农政全书》,自己也是出了力的。 “既如此,你便去农政司当差,具体做什么,让陈子龙给你安排就是,至于你两个儿子—” 听到儿子的事,钱旃立即昂起脑袋,期盼得看向皇帝,想着难不成也可跳过秋闱,直接安排职务了不成? “既然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才能,想来秋闱于他们也不是难事,朕等着看他们的车轮!”这个意思,便是说要在殿试上等着他们了,钱旃也没失望,叩头谢了恩,想着回去后定要督促两个儿子好好温习,好在秋闱时能拿个好名次,不会辱没了他们钱家文名。 钱旃带着皇帝的微薄赏赐出了宫,说是微薄,因为朱由检赏赐的不过几张宝钞,换做白银估计只有百两。 不过钱旃却是兴奋得厉害,这可是头一次有陛下的赏赐啊,他得回去好好裱起来,就算是再穷也不能用。 这边钱旃离了宫,兵部杨庭麟带着西南的战报入了宫。 “陛下,卢尚书已是抵达贵州,这是信兵半个时辰前送入兵部的战报,请陛下过目!” 第五百二十五章 不一样的大明火器 第五百二十五章 不一样的大明火器 战报是送入兵部而不是直接送入宫来,这便说明不是急报,且看杨庭麟的神色也是平常,应当不是坏消息。 永宁和乌撒最初不过就是争土地这才打了起来,后来牵连到了当地汉民,才引发了后面一系列事情。 永宁和水西本就是一家,水西土司姓奢,永宁也姓奢,所以永宁拉着水西一起反了,乌撒也不甘落后,拉着乌蒙反了朝廷。 虽然都是反了,但这几家之间仍旧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卢象升到了贵州之后并没有立即对其出兵,而是先命人散布了朝廷对土司的新政,看看贵州这边土司的反应。很快,几家势力弱小的土司当即表示愿意听朝廷的安排,听闻朝廷科举在即,已是让自家儿郎出发前往京师准备考试。 这些人是不用一步步走童试、乡试再会试的,朝廷对先接受新政的土司及其子弟给予了直通会试的渠道,当真能考中的,自会安排他们官职。 又十来日之后,水西先派人递了消息,说他们是受永宁蛊惑,其实并没有想要同朝廷作对,如今已是知错,且让兵马回了驻地,不再掺和另几家之事。 不过却也没有说要接受朝廷的新政,卢象升也不没在意,又等了几日见永宁、乌撒、乌蒙三家没有消息,便带着人马杀了过去。 建奴有火器都敌不过如今的大明,这些土司又哪里能够抗衡? 他们离朝廷远,还以为朝廷的火器仍旧同从前一样,那就没什么好怕的,火炮运输在这山里甚是困难,想来朝廷也不会运来,火铳杀伤力是大,但用起来费时费力,他们大可以趁明军换火药的时候攻击。 可真到了两军相对的这一刻,这些土司们就蒙了,怎么和原来不一样了? 战事虽还未结束,但已不用担心会继续扩散。 古语有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塞翁,本来想着滇南土司叛乱还未平息,贵州土司又乱了起来,会对朝廷的稳定有影响。 不想正好借此机会,好好同这些土司展露一把朝廷如今的军事实力。 看吧,不收你们不是不敢不能不行,而是本着以和为贵,舍不得滇贵百姓流离失所罢了! “好!”朱由检放下战报,脸上洋溢出喜气来,“把战报给礼部送去,蒋尚书知道该做什么!”会试归礼部管,蒋德璟看到战报后便会知道自己的用意,也该有所准备一番才是。 眼下离会闱还有半年左右时间,看着还有不少日子,可主考官等人选也都该定下了才是。 除了会试,还有选拔算科、法科以及能工巧匠的考试也都要准备。 对了,这次还得考女子武举,按道理该让兵部来选,但兵部只一个杨庭麟在了,卢象升不在,他忙得厉害。 对了,不如就让方正化来做女子武举的主考,正好他是坤兴的老师,也知道选什么样的人适合她。 “传方正化!”朱由检朝王承恩吩咐。 方正化就在御马监,得了话立即赶了过来,听闻皇帝是要自己负责给坤兴公主招募一些女兵时,一时竟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朕也不是说坤兴不能带寻常兵将,只不过身边有支女子亲卫,做什么事都要方便一些。”朱由检以为方正化觉得自己不信坤兴的能力,开口解释了一句。 “是,陛下所虑甚是。”方正化忙躬身应道:“臣还有一个提议。” “你说!” “陛下,臣所教授的不过是些骑射以及拳脚功夫,可若真要为将,这些远远不够,是以,臣以为,当让公主也学些军事学院中的兵法、筑城等实务才好!” 方正化算是明白了朱由检的心意了,若是如此,坤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眼下学的这些哪里够? “你说的不错!”朱由检点头,可军事学院中都是男子,多的是京师纨绔,就怕坤兴去了军事学院不好好学习,心思花在别的事物上。 可也不能让孙承宗单独给坤兴授课,本就是年纪一大把了,除了要管京师三大营,还要抽空去军事学院,若再给他增加负担,这也太不人道了。 方正化见皇帝皱着眉头不出声,猜测怕是在思考该用何人来教授,如此想了一番后便道:“陛下,臣斗胆,不如让曹厂督教授公主,曹厂督曾训练勇卫营,颇有经验。” “可!”曹化淳倒的确合适,勇卫营在他手上也练得不错,“待人选出来后,便让曹化淳同你一起教授坤兴,不可懈怠,定要好好给朕教出个女将来!” 不说要媲美花木兰、杨家将吧,也要努力够一够秦良玉的风姿啊! “是!臣领旨!”方正化忙拱手应下。 另一边,钱旃出了宫后先命人递了拜帖去农政司给陈子龙,听皇帝的意思,陈子龙最近忙得很,还是先约了时间,待他有了时间再见面也是不迟。不想钱旃这帖子才递出去,一个时辰后就收到了回帖,约他晚上一起吃饭,就当给钱旃接风洗尘。 钱旃带着两个儿子和弟弟钱棻一同去了酒楼,见到陈子龙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陈老弟,你怎么成这副模样了?”钱旃上下打量许久,不敢相信眼前又黑又瘦的人竟然是当年一柄折扇一壶酒,出口成诗的才子陈子龙。 “哎,说来话长啊!”陈子龙笑呵呵得看向陈熙陈墨两兄弟,从袖中摸出两块玉佩来递过去,“这是熙哥儿和墨哥儿吧,都长这么大了,这次是来会试?可温习得如何了?” 兄弟俩看了一眼钱旃,见他点了头,才恭敬接过玉佩道了声谢,“江南人才辈出,不敢言这次便能上榜,就是来见识一番罢了。” “也不用妄自菲薄,你们钱家什么水平我还能不知道?”陈子龙笑着招呼酒楼仆从上菜,又看向钱棻,这个酷爱书画的少年很是沉默,陈子龙同他交情不深,也就随意勉励了两句。 说完,他才转头朝钱旃道:“这次让你来,的确是因为农政司忙不过来,宋司农离开之后,更是如此。” “我去司农司能做什么?你们新研究的什么番薯啊、玉蜀黍,我也不懂,要是种些菜蔬,我还能帮个忙。” “种植的人已是从各黄庄,还有从各村镇去挑了,你便做些调度安排,最重要的是沙尘过去后,处理田间沙土以及疏通水渠…” 陈子龙将带来的文书放在桌上,这便给钱旃安排起了工作,实在没有办法,时间紧任务急,若可以,明日钱旃就得带着人出城朝通州去。 “通州不远,你先处理着,我明日一早便要去太原。”陈子龙最后道:“我会留两个人给你做帮手,你若有不懂的问他们就成,这份文书也留给你,你照着章程办就好,依钱兄才干,定能处理妥当。”钱旃这才知道事情严重性,也不再推脱,“好,既然是陈老弟推荐我入京,我又怎么能让你没脸?放心,我一定好好妥善处置。” “那熙哥儿和墨哥儿…”陈子龙有些担心兄弟二人,钱旃去了通州,只留他们在京师能行吗? “他们早就及冠,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在他们这个年纪,早就游历四方,哪里还整日粘着父母亲的,”钱旃说着看向钱熙钱墨二人,“你们老实待在客舍,京师这地界掉个牌匾都能砸到三品官,你们别出去惹事!” “父亲放心!”兄弟二人立即放下筷子承诺。 这顿饭也并没有用多久,钱旃翌日一早要出京,离了酒楼便回去收拾行李,他是真没想到,到北京不过住了一个晚上就要走,这等走马上任,他怕是古今第一人了! …... 青江船厂,宋应星同王徵秉烛夜谈,对于辽东水利的分析,他们已是商议得差不多,二人手边放着厚厚一叠纸,上面画的便是如何营建水利设施,好引水入田灌溉粮食。 可饶是如此,烛光下二人的脸庞也没见得多轻松,相反都是蹙着眉头,翻着书中厚厚的典籍,也不知在查找些什么。 “渤海国当初的稻种应当是带去了辽国,辽国被金所灭,金国南下后也用不着种植抗寒的水稻,怕是没有了!”宋应星翻完书籍最后一页,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叹了一声。 “建奴也不种水稻,他们那里也不会有,哎,若实在不行,便不要种了吧!”王徵说道。 “这怎么成?”宋应星当即摇头,“这可是陛下吩咐,要好入口的粮食,水稻如何能不试试?要耐寒…耐寒...对了...” 宋应星突然想到了什么,朝王徵道:“若问朝鲜要些稻种来,可能行?”“朝鲜?”王徵在脑海中勾勒出朝鲜的地形,朝鲜同辽东接壤,辽东气候朝鲜也是一样,朝鲜也种植水稻,若用朝鲜的稻种在辽东试验,说不定能成! “你说得不错,正好周将军还在朝鲜,咱们得赶紧派人去同他说一声,这事等不得,快,纸笔在哪儿?”宋应星说着就在案上找纸笔来,“还得找人送去,哎,找谁呢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