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那个死对头》
1. 重来
徐祁霁睁开眼时,骤然亮起的白光晃得她头晕目眩。
视线逐渐清晰后,嘈杂喧嚣的杂谈涌入耳里,微风渐起,裹挟着燥热吹拂着她的面庞,一切熟悉的感觉让徐祁霁明白,这里是南漳一中的操场。
她突然从广贸大厦第43层某个不起眼的工作间来到了高中母校南漳一中的操场。
这算什么,无良老板突然有良心整了个回忆青春的部门团建吗?
但很快徐祁霁否定了这个难蚌笑话。
操场主席台上方明晃晃的红布标识、陌生而又熟悉的同窗、以及洁白无瑕没有一丝伤痕的双手,都在让徐祁霁明白,这是十年前的南漳一中。
她的眼前突然冒出一个叽叽喳喳的声音,倒不是徐祁霁有什么闲心搞通感,而是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类似游戏文本框的东西,一个一个蹦跶出来的文字以一种极其聒噪的音调炸在她的耳朵里。
【恭喜20031111用户抽中朝花夕拾大礼包!成功绑定“拯救那个男高生”系统,在下是您的专属客服笑笑,今后的日子还请多多指教!】
……啊,她是死了还是穿了。
【哇,宿主的接受能力好强!】
好歹也是看过各种套路小说的宅女……
徐祁霁:所以请简明扼要的传递信息,这位……笑笑客服。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笑笑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好的,宿主上辈子猝死在广贸大厦,不过不用担心,只要完成系统布置的任务,宿主就可以复活。】
其实她也不是特别想活过来。
徐祁霁回想起自己的上辈子永远看不到边的等待以及上司永远不嫌多的画饼和日渐干瘪的工资,这个活也不是特别想活。
【宿主请等等,难道您忘记了大明湖畔的乖侄女了吗,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幼崽需要您帮忙呢!】
……更不想活了。
【等等等等,宿主,咱系统有权限可以帮您涨工资!】
徐祁霁眯了眯眼,半晌吐出两个字。
继续。
【不仅有五险一金,还给你调去最轻松最养老的单位,不用搞烦人的人际关系,也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最最重要的是单位还离家近!】
嗯,很诱人,但难保不是什么画饼措施。
保险起见,徐祁霁问了一嘴工作需求。
【本系统叫“拯救那个男高生”,按字面意思理解就是拯救一位男子高中生。】
判断标准是什么?
【目前是根据目标人物的好感度来判断。】
徐祁霁挑了挑眉,正心道判断标准这么简单怕不是洗脑仙人跳呢,就看见笑笑弹出消息。
【以及系统发布的任务,需要宿主一步一步按要求完成,当然这里的任务既有可能是推力,也有可能是阻力,一切全凭宿主选择。】
……果然坑就在这呢。
不过反而徐祁霁自在了些,之前福利好到她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传销现场,现在倒是真实了一些,该说不愧是被资本家奴役的社畜思维吗。
徐祁霁:那么请问笑笑客服,我穿到十年前,所要拯救的目标人物是谁?
客服笑笑的情绪突然高昂了起来。
【那必然是站在主席台上代表新生作演讲的楚岿然啦!】
楚岿然。
?
是她认识的那个楚岿然吗?
那个沉稳冷静,持重老练的楚岿然需要被拯救?
那个整日跟她抢第一的楚岿然需要被拯救?
那个有众多好弟弟好妹妹的楚岿然需要被拯救?
怎么没人来拯救她啊!
所以,楚岿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分明记得,楚岿然高考稳定发挥,去国外留学,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楚岿然还是个家境优渥的富家少爷。
经济不成问题、学业也不成问题、人际关系?
可楚岿然就像个魅魔一样,哪哪都有一堆人喜欢他,人际关系不用梳理就生龙活虎的。
【楚岿然在宿主猝死后的一个月里,跳楼自杀了。】
徐祁霁沉默下来,半晌,仿佛是消化完情绪,变回半死不活的原样,问客服。
他的好感度达满值就能改变结局?
【没错,这是目前最快改变结局的办法】
也就是说还有其他办法。徐祁霁摸着下巴,却没有把问题提出来,继续听客服介绍。
【这里有一个新任务】
徐祁霁:讲。
【偷走楚岿然的演讲稿】
……你们系统真的不是来砸场子的吗?
【因为新手福利所以笑笑会告诉宿主解决办法哟,只需要帮助楚岿然完成演讲就可以顺利获取目标人物的好感度啦。】
心真脏啊。
【这叫运用各种手段获取目标人物的好感度和羁绊度】
各种手段。
【宿主不要这么看着笑笑嘛,笑笑会害羞的qwq】
徐祁霁却没给客服的撒娇一点可乘之机:可是我觉得我们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据我所知,楚岿然人很……精,你确定这样会拿到好感度?
徐祁霁看着右上角突然出现的好感度条,非常之规整的数字0,她突然有种预感,过不了多久就会往下坠,坠到深渊的那种。
笑笑却震惊了,语气里带着意外。
【等等,宿主跟目标人物认识吗?】
徐祁霁挑了挑眉,一副“你要不要想想你自己在说什么鬼话”的模样回望空气中不现真身的傻瓜客服。
【哈哈,也是啊,楚岿然是南漳一中的风云人物,宿主十年前在这里读过书,肯定对楚岿然有所了解,这是好事啊,对宿主任务成功有很大的用处!】
其实不止那么简单,她跟楚岿然还有一段战友情,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如今她对楚岿然也不说不上特别了解。
徐祁霁想到系统发布的致命任务,突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徐祁霁:咱……非得犯这个蠢去偷东西吗?
【宿主是问不做任务的后果吗,可能有点严重喔。宿主看到左上角的数字了吗,那条数值指代的是存活时间,一旦时间归零,宿主也会在这个平行世界消失。】
【而宿主所完成的任务会根据具体情况进行评级,等级越高获取的存活时间也就越多。如果宿主一直不做任务的话,或者挑挑拣拣的话,甚至会扣除寿命】
徐祁霁看着左上角的数字,还剩下七天的寿命……任务艰巨啊。
也许是笑笑觉得自己刚刚的话太过无情,于是低声找补道。
【因为维持一个世界的平衡需要很多力量嘛,任务完不成,世界很有可能崩塌的。】
徐祁霁可不觉得完成系统颁布的智障任务能给系统带来多大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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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还是接受了,继续问笑笑:你说完成任务就会复活,那我在这里所做的一切,未来会有映射吗?
【这个宿主您不用担心,这里相当于是平行世界,你在这里所做的一切不会在原本的世界里造成影响。而原本的世界也只是会将楚岿然的结局改写。】
很好,这样就不用担心社死了。
【宿主要开始了吗,那么笑笑在这里预祝宿主,任务成功!】
整个世界一下子清净了。
徐祁霁跑到队伍后面寻找班主任的身影,凭借高超的装病技巧赢得了班主任的垂怜,准许回教室休息。
回教室的途中,徐祁霁看见自己眼前出现一张十分清晰的平面图,图中有一个红心在不停地冒着闪光,这个红心应该就是楚岿然演讲稿的所在地,在办公楼一楼的团委办公室里。
这间教室被文学社拿来征用,左拐就是打印室故而许多文件材料都在这一块出生,而楚岿然的演讲稿也安静的放在这里,等待来者的垂青。
徐祁霁放大办公室,里面有三个人形在走动,一个是团委老师,他视察了一下工作就往操场走去了,如今剩下的两个身影分别是广播社的社长和部员,不出所料,那位部员手里的文件夹里正摆放着楚岿然的演讲稿。
*
主席台下有一个宽敞的空间,是用来堆放体育器材的,如今被征用成待机室,匆匆赶来的广播社社长和部员也坐在里面,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主人公登场。
“学长,学姐,请问我的演讲稿在哪里?”
有风吹来,男高生清亮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手里拿着那份文件夹的学姐收起犯花痴的心思,将物什递给青春洋溢的少年。
少年摊开皮夹,掀起雪白的纸张,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学姐,是不是给错了?”
“嗯?”
“嗯!”
学姐疑惑地靠近,发现文件夹里的演讲稿不翼而飞,只剩下洁白无瑕的替芯。
她慌张地解释,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在场的另一位:“不对啊,我一直夹在文件夹里的,社长,你一直跟我一块的。”
学长也愣了神,皱着眉头回忆:“我们一直待在办公室里,我在处理校园报的校对,小陈一直在整理资料,文件夹也一直妥善放在桌子上……难道拿走的时候拿错文件夹了吗?”
门外,催促的声音徐徐传来:“时间快到了,还没准备好吗?”
眼瞅着两位前辈火烧眉头,少年气定神闲,不急不缓地安抚:“没关系,学长学姐,不用担心,我……”
“我这里有一份新的演讲稿。”
突然,体育器材堆放室里出现一个陌生的面孔,她的手里扬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稿纸,面对前辈问询的目光,作起了自我介绍:“我是识青,摸底考的第二名,之前班主任也叫我写了演讲稿,反正都是用,就来救个场。”
两位高二生喜极而泣,一个飞快地把稿纸递给少年,一个紧握识青的双手,感谢之情不言而喻。
在一水儿的感谢声中,主人公微不可察的皱眉在“识青”的眼里颇为明显,只见少年摊开那张叠了两次的稿纸,藏在中间的粉色便签纸显露出它的真容。
右上角的好感条如“识青”预料的那般,坠至深渊。
化名识青的徐祁霁眯了眯眼,在心里道。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我的死对头,楚岿然。
2. 初吻?
【宿主!!!!你做了什么啊!!!】
【怎么目标人物的好感度降了这么多!!!甚至还没到分水岭的剧情线就已经降到-100了!】
徐祁霁不以为然:才负一百,不着急。
反而她对笑笑文字里的分水岭感了兴趣:难道有很多人拯救楚岿然?而且还失败了?
【……呃,宿主你怎么突然顶了个识青的名字啊。】
徐祁霁见笑笑避而不谈的样子,心里留下一颗种子,对对方的疑惑,理直气壮地回:因为识青就是第二名啊。
百分之八十的真话掺了几分假才更容易可信。
不过,这个道理对楚岿然不管用,因为在他的眼里,一切的谎言无所遁形,至于她为什么要冒名顶替……当然是为了激怒他看看好感度能下降到什么程度。
徐祁霁难掩笑意。
【总之……宿主你要小心识青这个女生,她是你成功完成任务的绊脚石!】
客服笑笑还在苦口婆心地劝阻徐祁霁从现在开始好好做任务,还能补救补救时,徐祁霁却把目光给了主席台上站得笔直端正的楚岿然。
十六岁的年纪,正是青春肆意,风华正茂的时候,少年摊开文件夹,于汹涌的夏风里诉说着站在这里的荣幸。
清亮的嗓音在音响的传递下徜徉在整片绿茵操场,道来娓娓动听的对现在的思考与反思,以及对未来的无限期望。
整篇演讲稿行文流利,段落大意无比清晰,就连一旁正对着徐祁霁进行谆谆教导的客服笑笑都连声称赞演讲稿写得好。
【宿主,你写的演讲稿写得真好啊,不过这都是十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徐祁霁:十年前的事,谁还会记得。
【啊?】
徐祁霁:小傻瓜,随便上网查点资料不就知道了吗。
【哦哦!】
徐祁霁目送楚岿然弯腰鞠躬,走下台的背影,把目光收了回来,开始仔细端详洁白无瑕的双手:不过他没有用我给的演讲稿。
【等等,等等等等,所以楚岿然刚刚念的稿子既不是原定的那份,也不是宿主你给的那份,所以那篇演讲稿是他现想的吗?】
【那么短的时间里!】
徐祁霁点了点头。
【不过为什么楚岿然不用宿主你给的演讲稿呀?现成的答案都奉上来了,受到帮助的话好感度也不应该下降这么快吧?】
很正常,脑子有问题的人才会用偷走自己演讲稿的人送来的演讲稿演讲吧。
【……宿主,你刚刚贴上去的粉色便利贴,不会是……】
没错,徐祁霁狡黠一笑。
极具少女心的粉红色便利贴上写着的七个娟秀的小字。
“演讲稿是我偷的。”
掐掉笑笑客服源源不绝的尖叫弹窗,徐祁霁心有余悸地感叹耳边终于清净了,在校领导十年如一日的催眠bgm下,她开始慢慢回忆十年前的见闻。
要不是系统搞出个奇怪的任务,她还真想不起来这回事。
当年楚岿然读的演讲稿是学校老师给他的,而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念了识青的文章。
虽然这种事在学校里经常发生,但也不排除识青心有芥蒂,毕竟在演讲的时候可没有什么位置放笔者识青。
至于她为什么要顶上识青的名字,哄笑笑是一回事,当然还有另外的考量。
这两位从高一一直同班到高三,楚岿然就算现在不认识,等到了班里也肯定能辨认出真正的识青,那对识青的反感就会转移到自己身上,而利用这一点误判,反而会让楚岿然对识青心怀愧疚,至少这两位的关系应当能缓和一些。
她可不觉得因为这些小事让楚岿然有那样的结局。
所以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徐祁霁开始不由自主地咬嘴唇。
【原来宿主是这样的考量啊!好厉害!】
骤然响起的提示音让徐祁霁大脑空白,立即陷入婴儿般的睡眠。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地点……徐祁霁缓慢地张开眼皮,定神了才后知后觉这里是医务室。
“醒了?”一旁用电脑玩扫雷的金老师将将把注意力放回到病人身上,“小姑娘减肥也要吃早餐呀,都低血糖了。”
?
她徐祁霁虽然比不得体育生身强体壮,但也勉勉强强跑完八百米混个中下游不喘气,什么时候有低血糖的毛病了。
见病床上肤白唇红的小姑娘还愣着神,金老师端来一瓶热过的温牛奶和面包:“先垫点吃的缓缓。”
而一直静默许久的客服此时颇为心虚的一点一点冒字,比之前安静多了。
【对不起……宿主,我下次绝对不咋咋呼呼的了】
面包是红豆馅的,徐祁霁正好饿了,就拆开边吃边问:“多谢金老师,除了低血糖我还有什么问题吗?”
金老师戴上眼镜从一堆表格里找到病例,有些语重心长地说:“徐祁霁是吧,你的心脏有点早搏,校医院可能解决不了你的问题,明天请个假去市医院看看吧,你家里有遗传病史吗?”
?
徐祁霁眉头一跳,接下话来但没有明确答复:“好的,谢谢老师,这是药钱,我就先去上课了。”
“也行,总之多注意身体。”金老师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多看了两眼小姑娘,“如果体育课有什么不适的话可以找我开证明。”
紧接着徐祁霁就离开了医务室,往五四楼走去。
虽然徐祁霁是笑着离开的,但客服笑笑明显感觉到了来自她的微笑压迫,于是很没出息地开始滑跪。
【这个因为宿主的寿命只剩下七天了!所以……这具身体就……比较危险】
所以也就是说七天后她要是任务没成功,就会心脏病发作嗝屁是吧。
徐祁霁这才有了点被限制的实感,十年后要赶ddl,十年前也要赶ddl,这就是打工人的宿命吗。
只希望她任务做着做着不会突然吐血就好,那场面有点太狗血且不忍直视了。
那这次的任务评级如何,她这可是完美完成了系统颁布的【偷走楚岿然的演讲稿】,总该有点续命药吧。
客服笑笑蔫气儿了。
【那个……没错宿主非常完美完成了,这一点是非常值得嘉奖的,这是我第一次碰到这么厉害的……】
讲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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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因为目标人物好感度太低了所以没有拿到特效药呜呜呜】
徐祁霁有点打脑壳了。
即使现阶段好感度低,后续却因此骤升呢?
【宿主是又想到有什么增加好感度的好办法了吗!】
回答我的问题,不要思维跳跃。
被凶的笑笑客服一边抹去不存在的电子眼泪,一边兢兢业业地讲解系统准则。
【原则上是不允许的,只能根据任务完成后那一瞬间对目标人物的好感度进行评级。】
徐祁霁叹了一口气,继续问:那我现在的等级是多少?
【……F级】
至少不是Z级那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高山在前,还是一座岿然不动的巨山,徐祁霁就开始忍不住吐槽。
还真是一环套一环的杀猪盘啊。
不过拯救楚岿然跟他的好感度有什么关系,只要攻略成功一个人就算拯救一个人了?
楚岿然会因为找不到对象而堕落?
开什么玩笑。
凭楚岿然那一张帅脸,更别说他还有富裕的家境、优异的成绩、踏实的性格以及……令人垂涎的□□,谁会不喜欢呢。
可偏偏这系统就像万恶的催婚相亲网站一样开始莫名其妙地进行强制配对。
可怜的楚岿然,当然,还有自己,以及被系统选中却攻略失败的少男少女们,陷入这场闹剧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夏末的风吹得徐祁霁有些晃眼,她揉了揉眼睛,揉去因角膜敏感而泛起的生理性泪水。
但她也庆幸,庆幸自己有机会重来一次,重新去了解楚岿然。
也算是,给一份逝去的青春画上圆满的句号。
*
四点多,下午第三节课已经结束了,所以徐祁霁往教学楼走的时候,迎面对上了许多前往课外活动或是去食堂觅食的同学,在这之中她也碰上了老熟人识青。
黑短发,因为是沙发发质所以看起很炸,厚刘海盖住了额头,黑框眼睛又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一个小巧但圆润的下巴。
她孤零零地走下坡,说得好听是文人气质拉满,说得不好听就是有些孤僻,莫名地,徐祁霁在与识青擦肩的时候,将手里还温热着的牛奶塞进她的怀里,顶着识青呆愣且震惊的表情离开了。
毕竟用了别人的名字做坏事,徐祁霁不是毫无良心的人,这瓶牛奶也算是借花献佛,聊表歉意。
紧接着就是被人群簇拥着的楚岿然,左边勾住他肩膀的是他的发小龚嘉木,剩下的两个是隔壁班的饭搭子,一般按照周一到周五的日期更换不同的人脸,楚岿然是真的很受欢迎。
不过他们没有走向食堂,而是去往西大门准备出校。
想起来了,今天是周日,是可以在校外吃饭的,徐祁霁却不准备吃饭店,作为一个每天都吃外卖的凄惨打工人,她难得对食堂的非料理包食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十年前哎,这可是十年前的食堂!
没有海克斯科技的食堂!
但下一秒,徐祁霁的脸就不怎么美妙了。
【滴滴,更新任务——】
【拿下楚岿然的初kiss】
3. 颤动
【……宿主?】
客服笑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然后被徐祁霁阴沉的表情又吓回去了。
一听到那个任务,她突然有些为楚岿然的节操表示担心。
要知道,很多人都攻略过楚岿然,如果每一个人都会有这种任务的话,那楚岿然岂不是被很多人都亲过了……你情我愿倒还好,如果他们有的人只是想拿到好感度,直接强吻了楚岿然……她不敢细想了,她怕一细想自己脑子里全是奇奇怪怪的画面。
同时,她也为楚岿然降半屏默哀。
客服笑笑摇头摇成了个拨浪鼓。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这些剧情都是在分水岭之后的,只是我怕宿主没到分水岭就噶了,所以专门把这一剧情提前了呜呜呜】
徐祁霁:分水岭之后楚岿然就被很多人亲过了?
【当然没有!因为很多攻略者都没有成功进入那道分水岭剧情,所以才叫分水岭啦……】
徐祁霁:所以分水岭剧情到底是什么?
【这个……这个,哎,宿主,目标人物的好感度+10了哎!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又转移话题是吧……徐祁霁眯着眼睛没有追究,但同样也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复。
啊,谁知道呢,楚岿然就是这样,不用管,他每天都这样。
【哎!可是目标人物的好感度又+10了?而且还一直在增加!】
徐祁霁:你放心,这点增幅到-50的时候就又会降下去了。
【哇,真的哎,宿主这么了解目标人物的吗!】
徐祁霁看着右上角的好感度最终堪堪停留在-70的程度,琢磨出来了一点味道,到底跟楚岿然斗了那么久,他那点叽里咕噜的小心思还是能悟出来的。
无非是看到她送牛奶给识青,以为她是想给识青出头,又想到演讲稿老师拿了替稿一事,想清楚后一增一减,就成了现在的局面。
想到这,徐祁霁就吊儿郎当地踱去食堂吃饭,仿佛把攻略楚岿然的任务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连带着也把客服笑笑屏蔽了。
*
“徐祁霁,起床了——”
“再不起床就迟到了!”穿着围裙的中年妇女一把把还在被窝中的徐祁霁捞起来,三下五除二的洗漱完毕后,徐祁霁还在睡梦中云游天外,直到被一碗热气腾腾的红油水饺唤醒。
而现在的时间才堪堪六点二十。
作为社畜每天赶早八就已经够致命了,回到学生时代还要每天赶早六,徐祁霁觉得自己的魂都要被吐没了。
好在老妈的早饭够香,果然还是现煮的饭菜最舒服,被外卖折磨了七八年的徐祁霁如是想。
“好了快去学校,动作小声点,别把你哥吵醒了,他昨晚喝了很多酒……”妈妈絮絮叨叨的声音没把徐祁霁的耳朵磨出茧子,反而让她有一种很新奇的感觉。
于是她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捞起书包静悄悄离开了。
紫藤家园,听着像是个有大片紫藤美景的小区,但其实一丁点紫色都找不出来,就像老婆饼里没有老婆,夫妻肺片里没有夫妻,紫藤家园里没有紫藤也很正常对吧。
但是这里有一排笔直挺拔的银杏树,夏季过去,天将拂晓,惨白的灯光照得常绿的杏叶都有些泛白。
徐祁霁这才有种真正回到十年前的真实感,为什么她会这样想,大概是这杏叶还茁壮,还嫩绿,不像十年后灰扑扑的。
这十年光景里,徐祁霁足够幸运、读个还算不错的大学,有个还算不错的工作,父母健在,身体也还算健康,没出现什么大事,哥哥的生意也逐步走向正轨,其实徐祁霁没什么遗憾。
所以当她回到十年前时,她反而有种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的迷茫感,再读一次大学?这种折磨自己的事还是没必要再做一次,不过老实说如果她现在有足够资金的话,她特别想买特斯拉股票再在最高价兜售出去,百万富翁唉,谁想不当。
最后,就是楚岿然了。也许是她这十年里唯一的遗憾。
楚岿然,你为什么会走上那样的结局呢……
穿着黑白校服的学生陆陆续续涌入街道,沿街的早餐生意红火极了,但徐祁霁没有穿着校服迈入同样的方向,相反,她脱下校服塞进空空如也的书包里,转头踏进了网吧。
【楚岿然好感-10】
又来了……徐祁霁没管,扬声叫老板开个机子,老板这会儿睡眼朦胧地在叫通宵的顾客起床,徐祁霁把身份证压在桌上后自己去开机子:网页打开的是一个网络安全管理运维的参赛通知。
噼里啪啦几声键盘后徐祁霁又点开了另外一个网站,好在网吧的网络不错,几个G的环境很快就下好。
徐祁霁正准备大展拳脚呢,客服杀猪般的嗷叫声又出现了。
【宿主!!!你怎么可以开学第一天就翘课呢!!而且还被楚岿然看到了,好感度又降低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降好感度的啊。徐祁霁面不改色地打着代码,抬眼见老板忙完了便招呼着叫了一瓶珍珠奶茶,嚼了几颗珍珠后她才有闲心地解释。
担心什么,我请假了,金老师批的。
【可、可是这个时候不应该在楚岿然跟前刷好感吗,宿主你的任务再不完成就真的没有时间了!】
敲定完最后一步,徐祁霁将一切打包成压缩文件,再发送邮件,活动活动手指,继续完成下一个委托:不要着急,我在搞定本金。
【宿主难道你真的要买特斯拉股票吗!】
徐祁霁:……不是,只是搞点钱。对了,那个kiss任务给我跳过了。
【啊,好吧。】
客服笑笑本来还想据理力争一下,但是迫于徐祁霁的眼神攻击,十分惋惜地点开了下一个任务。
【新任务是:搅黄楚岿然的周五聚会】
徐祁霁敲代码的手一僵,心道:这系统果然是来砸场子的。
时间飞逝,时钟不知不觉指向下午三点,徐祁霁从电竞椅上离开,但没急着下机,而是拐到隔壁买硬盘盒,幸好她手里还有些压岁钱,不至于连个硬盘钱都买不起。
等数据拷贝结束后,徐祁霁又把书包里揉得皱皱的校服拿出来穿上,可算是进了学校,但她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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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没有走向教室,去的是医务室。
她的手里还提着麻辣豆腐干之类的小零食,嘴里念叨着什么:还得找金老师帮帮忙。
*
接下来的几天,徐祁霁网吧、邮局、学校,三点一线,规律极了,至于目标人物楚岿然,也就只是点头之交的地步,或许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对不上。
唯一值得一提的也许就是楚岿然成了班长,但这唯一的变数也仅仅只是让徐祁霁叫死对头的诨名多了一个阴阳怪气的楚班长。
周五那天,徐祁霁还跟没事人一样穿梭在邮局里,终于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酬劳,摸着满满登登的钞票,她这才放心下来,然后被客服催着前往楚岿然的聚会现场。
说是聚会现场,倒不如是交易现场,临水街头的招牌三味楼雅座,敞亮的包间里坐着各学科老师、教导主任、更高一级的那位还没来,但看主位的从容模样,以及老师们的推杯换盏,显然是已经打过招呼了。
而楚岿然坐在主位一旁,举手投足端正优雅,不卑不亢,让人看不出一点纰漏,惹得饭桌上的长辈们一个劲地夸楚岿然青年才俊,夸林女士教子有方。
饭局打得火热,楼下的徐祁霁也看得火热,品着系统转播的画面,她不由得咂舌:咱搅黄的判定是什么,总不能装小混混打劫吧。
恐怕她还没上楼就被高级会所的保镖按在地板安分守己了。
【目标人物不在聚会里就可以。】
徐祁霁心上一计,往手机里按下一串号码。
楼上,静音的手机发出一丝震动。声音很小,但引得烦闷的少年一瞥,白皙笔直的指节轻按,很快震动停止,楚岿然按在桌下亮屏,是陌生号码。
如果是平时,他并不会在意,但在此刻,是离开的好由头。
“妈妈,我出门接个电话。”
林女士只警告了一句尽快回来,目光都没有留给自己的儿子。
嘟——
电话对面的那个陌生人,拖着懒洋洋的语调,把狐假虎威的气势展现得淋漓尽致。
“楚班长~往楼下看。”
楚岿然的目光从透明的玻璃跃向香樟树下,明晃的路灯往树荫里洒入影影绰绰的光,晃的那人的脸明媚又嚣张。
“识青?”少年缓慢地吐出那两个字,其实他知道那人不叫这名,只是想看那人气急败坏又或者苦恼的摸样,而他也确实在下一秒看见了。
那人翻了个大白眼,此时又从嚣张的狐狸变成炸毛的猫咪了。
“楚大班长,我可是给了你一个外出透气、脱离饭局苦海的好由头唉,这样对你的救济恩人吗?”
“你想做什么?”
可电话的那头没有回音了,楚岿然见树下的那人蹲在地上,看不清表情。
于是他大步下楼,凑近那蜷缩成一团的人,他刚想说什么话挖苦呢,就被踉跄地抓住了。
那人指尖冰冷,拽得楚岿然差点站不住脚摔倒,抬眼便看见她反翘的发际,冒汗的鼻尖,还有那泪眼婆娑的可怜模样。
楚岿然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心,没由来地,颤动了一下。
4. 月色
我靠!
一股钻心的疼爬上徐祁霁胸口,好似晕眩一般让她有些头重脚轻,不由自主地半蹲找准重心,她这是又低血糖了吗?
不,不对,疼痛还在继续,徐祁霁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四肢百骸仿佛都在紧缩,堪堪几秒,汗水布满她的额头。
心脏病犯了?可这不是才第六天吗,怎么还提前犯病呢!
客服你死哪去了,第三个任务还没完成吗!
【呜呜宿主我也想快点结束,但是系统说判定必须得是目标人物确定今天不再进入聚会才算成功。】
徐祁霁懒得争论下去,她现在急需特效药恢复神智,察觉到后方来人,她也管不得什么身体接触不接触,花光最后的力气拽住楚岿然。
奄奄一息地服软。
“楚哥,救一下啊。”
【楚岿然好感度-10】
妈的,这个时候还洁癖,病人都要死在你手上了大班长!徐祁霁艰难地睁开眼皮,极力平复混乱且频繁的气喘。
“楚哥……我犯病了,帮我叫个救护车行吗?”
此时的徐祁霁,泛红的脸上全是无意识流淌的生理性泪水,紧锁的眉头和颤抖的嘴唇,还有那说话间一张一合可以清晰看到的水红让楚岿然心脏也开始变快。
“别慌,深呼吸。”楚岿然捞起徐祁霁帮她顺气,另一只手有条不紊地打急救电话,“我陪你去医院,别担心,市医院离这很近,你不会死的,有我在。”
徐祁霁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从未有过的胸闷和心悸折磨着她,可她听着楚岿然的话,还有后背匀速轻拍的触感,那若即若离的暖意,她忽然就不慌乱了。
楚岿然永远都是这样,曾经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沉稳、可靠,省心,给足人安全感,即使她徐祁霁是个在他心里好感度-70的存在,他也能面不改色地送人去医院。
老实说,徐祁霁还犹豫过,犹豫楚岿然会不会丢下她转身上楼,对此态度徐祁霁甚至想好了死缠烂打然后再对楚班长说见死不救是有法律责任云云之类丧心病狂的威胁话术,但她没有用上。
她听着楚岿然尚且清亮还没有因为过发育关而低沉的嗓音,思绪久违地飘荡在九霄云外,时间过得很慢,她恍惚听见楚岿然对着电话那头讲三味楼地址,斜靠在楚岿然身上的时候,连带着自己与他的心跳,一快一慢地渐渐趋于平和。
心悸停止了。
【宿主!!!任务成功了!!】
徐祁霁还滞留在恼人的病痛中没缓过神来,客服就开始兴奋地讲解此次任务的评级为E级,楚岿然的好感度为-60,较之前增长了10,因此得到了十天的寿命。
因为楚岿然确定要送她去市医院,所以也就代表着他不会再回三味楼聚会,这样任务才代表着结束啊。只是……什么时候上涨的30好感度,楚岿然又背着她叽里咕噜想什么东西了,徐祁霁迟钝地想。
怀抱中的人不再折腾了,楚岿然留心观察,发现她的气色好了一些,表情不再痛苦,忽然一种荒谬的想法爬上他的心头:“你好了?”
糟糕!忘了楚岿然是个人精……
徐祁霁猛地一激灵,思前想后比起撒谎还是真诚的实话比较有可信度,于是战战巍巍又带着点心虚说:“可能……救护车就不需要了。”
“……”楚岿然沉默了一会儿,探究的目光停留在徐祁霁身上,但还是对电话那头说了抱歉,“既然好了就从我身上下来吧。”
他抬手就想撇开这块黏糊糊的人形挂件,谁知挂件不退反攀,而且黏得更紧了。
“但是我感觉我还是得去医院挂个号。”狗皮膏药虚弱地吐魂。
楚岿然深吸一口气,沉着脸看勾住自己的挂件,语气冰冷:“你是不是觉得逗我很好玩?”
徐祁霁久病初愈,被楚岿然那冰块儿一般的质问冷得倒退两步,她是不敢再有什么身体接触了,但还是顽强地捏着楚的校服后摆,可怜兮兮地说:“不是开玩笑,是真的,金老师给我批的假就是这个原因。”
楚岿然还是沉着一张脸,但嘴角绷直了几个像素点,起码不是向下瘪,于是徐祁霁卖乖地继续解释,好让楚大班长消气。
“我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虽然现在没什么事了,但过几个小时,或者过两分钟后我就又会犯病。”
“这样折折腾腾的也不是办法,还是得去医院正规看看我是什么个情况,对吧?”
楚岿然的表情恢复到原来的死水样,平淡地说着冷酷又无情的话,跟几秒前的热心模样大相径庭。
“有病就去治,拉着我干什么?”
他向后一撤,但校服链扣被徐祁霁死死抓着,反倒拉得徐祁霁离他更近了些。
然后他就看见徐祁霁耷拉着脸装可怜。
“楚班长,你就忍心看你的同学一个人去医院挂号吗?”
见楚岿然没什么反应,徐祁霁继续下猛药:“我知道,是我麻烦楚班长了,只是我,我家里人很忙,没有人陪我去医院,唉,算了,我还是自己去吧。”
随后装模作样地抹掉不存在的眼泪,徐祁霁转身捞起地上的书包,拍拍灰一副准备要走的模样,啧,楚岿然怎么还不叫住她呢。
于是徐祁霁又扭过头来,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恭维感谢楚岿然的话拖延时间呢,就听见楚岿然擦肩而过往路口的红绿灯走去,空气里漂浮着一句“跟上”。
“得嘞,楚班长~”
*
从楚家的保姆车上下来的时候,徐祁霁还留恋在平淡奢华的车载香薰里,转头就被医院朴实无华但极具杀伤力的消毒水味儿杀晕了脑袋。
“身份证给我,我去帮你挂号。”
楚岿然伸出的那只手,笔直修长,没有一丝赘肉,放松状态下四指稍微呈现弧形,还隐约能看见关节处是淡红色。
他周遭的气氛又变得温和起来,让人不由自主地上交身份证,但徐祁霁没有,她扬了扬手机,又指向电梯:“来之前我在手机上预约挂号了,上楼就行,麻烦楚班长了。”
于是二人沉默的上楼,医院的电梯总是停停靠靠,五六分钟后才到达目的地。
楚岿然看着楼层标识,叫住愈走愈远,活泼跳动得不像个心脏病患者的徐祁霁:“这里是精神科,不是心脏内科,走错了。”
就是要去精神科啊楚班长,但徐祁霁只敢在心里这样回,她挠了挠头,一脸诧异又一副来都来了的模样:“正巧金老师的师兄也在这,我们去探望探望也成呀。”
“这两者之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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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必然的联系吗?”楚岿然脸色很差,转身就要走,没成想这时候的电梯又快了起来,开门的瞬间穿着常服的金老师与楚岿然面面相觑,准确来说只有楚岿然一个人是绷着脸,金老师反倒是从容有余。
“金老师,这边这边!”还是徐祁霁率先打破尴尬,不知道用了哪种高超的控场技法把两位都推进了科室。
“原来你就是楚岿然啊。”
楚岿然感觉自己的脑子被人拿走了,晕晕乎乎地看着金老师提着饭桶给另一位带着黑框眼镜的医生,然后出门了。而那位带着黑框眼镜一副儒雅气质的男医生则一副熟人模样地看着楚岿然,明明他是第一次见这位男医生。
徐祁霁又跑到哪去了。
楚岿然刚想解释这莫名其妙的乌龙,但从小的待人教育让他先回男医生的话:“我是楚岿然,这之间可能出现什么问题了……”
“没什么问题,预约的名字就是楚岿然。”
楚岿然:?
然后他就看见病历单上左上角的姓名是标准宋体的楚岿然三个字。
天杀的徐祁霁果然是来捉弄他的。
男医生看出了病人的排斥,又温和地说了几句话。
“只是个简单免费的小咨询,不必紧张,要不先坐下来喝杯水?”
门里的交谈还在继续,而躲在门后的徐祁霁看着右上角持续下降的好感度不为所动:家境好、成绩好、人际关系也不差,那就只能是心理问题了,她还是自费帮楚岿然找了个心理咨询呢,几大千呢,她徐祁霁果然是菩萨心肠。
拯救,只是通过攻略恋爱就能拯救一个人,也太高傲了。
这既是对攻略者的不尊重,也是对被攻略者的不尊重,她徐祁霁做不来这种事,更何况楚岿然还是她的死对头。
攻略死对头,是什么新世纪笑话。
几个小时后,徐祁霁一边打哈欠一边看时钟,心道不愧是专业人士啊,原本她都做好了楚岿然愤然离席然后自己几大千的咨询费打水漂的最坏后果了,但没成想楚岿然在里面安安分分地呆了这么久。
门开的时候,徐祁霁率先拿出自己事先伪造的病历单滑跪:“我已经看完病了,楚班长,这是证据。”
反倒是楚岿然的眼神有点耐人寻味了,漆黑的瞳孔在医院惨白顶灯的照耀下更显幽深晦暗,他手里叠着一张合起来的A4纸,缓慢走到徐祁霁旁边,瞥了一眼病灶又僵硬地嗯了一声。
尴尬的氛围弥漫在两人中间,徐祁霁倒像个没事人一样快步按下电梯,眼神向上盯着缓缓上升的跳跃红字,完全不敢看楚岿然,而楚岿然也板着脸出奇地从平视转为一个劲地盯有些脏兮兮的地板。
直到出了医院,两人还这样一前一后疏离又紧密地行走。
夜色浓重,昏黄朦胧的灯光洒在他们的肩头,楚岿然忽然停住了脚步,扭头正想对着徐祁霁说些什么:“你……”
但徐祁霁先人一步招呼了一旁的计程车:“楚班长今天谢谢你陪我来医院了,我妈喊我回家吃饭了,就先走了。”
连一句回应都没听,乘着计程车扬长而去。
又是这样,楚岿然忽然觉得心脏处有密密麻麻的蚂蚁在爬,但他说不出来那是种什么感觉。
只觉得,今晚,月色很好。
5. 小组
磨磨蹭蹭的吃完早饭后已经是6:30,徐祁霁利落地收拾好书包准备上学。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记得带伞!”老妈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叮嘱道。
“知道啦。”
徐祁霁病恹恹地回应道,顺手拿起放在玄关上的花伞,又开始了冤种般的走路生活。
紫藤家园虽然是个学区房,但并不是南漳一中的学区房,自从上班后徐祁霁就再没体验过citywalk,现在重拾起来颇有种破罐破摔的嗝屁感。
或许有的人会说,为什么不搭乘交通工具呢,统共也就一两块钱,又不贵。
问到点子上了。
因为紫藤花园的地理位置非常奇葩,它到学校只有一个半站的距离,但由于校区和住区内蜿蜒复杂,这一个半站的马路距离仅占总路程的三分之一,于是搭公交就便利了个寂寞,时间和金钱总要抓紧一个。
也就是每天两个小时的通勤时间而已,区区两个小时,简直轻轻松松。
【宿主……今天去上学吗?】客服在消停了一个晚上后,默默探出了头。
徐祁霁:去,怎么不去。
客服笑笑颇有一种自家小孩终于开始上心正事的自豪感,叽叽喳喳地开始弹射电子弹幕。
【那宿主快趁热打铁,开启第四个任务吧!】
徐祁霁:讲。
【捣乱楚岿然的小组作业】
……徐祁霁也是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怪异的地方,甚至任务不怪异的话徐祁霁反而会觉得开始怪异了,于是她沉默地点头,又问。
“你们客服,除了颁布任务,还有什么其他的功能吗?”
【比如?】
比如,有没有什么权限查到楚岿然的家庭信息。
之前她去邮局联系过一个私家侦探,不到一个晚上,接取委托的侦探就单方面停止合约了,还警告徐祁霁趁早收手。
在现在这个社会,个人信息能完全保密查不到一星半点的,通常都有点意味深长了。
既然网络措施实施不了,那总得试试这个系统外挂,说不定能找到方法呢。
【有关目标人物的具体信息吗,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我现在的力量太弱了,攻略人物那一栏解锁度很低】
怎样才能让你的力量变强?
【努力刷取好感度!刷到999,称霸南漳不用愁!】
徐祁霁:……
爸的,又是好感度,有这闲心搞攻略,她徐祁霁还不如找正主套话呢。
刚到达座位,元气满满的甜妹打招呼声就炸进徐祁霁的耳朵里:“徐祁霁同学,你终于来学校了!”
徐祁霁抬眼一看,来人脸有点圆圆,但很可爱,眼睛很大,青春靓丽的模样跟徐祁霁这个多年社畜咸鱼尸体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不过看到甜妹就好像使用了淡斑精华,徐祁霁很是舒心,于是矜持地点点头。
在甜妹面前还是要注意形象的。
不过……她叫、叫什么来着。
“薛荣,我叫薛荣!”甜妹善解人意地补充,两人进行了一个充分友好的握手交流,“前几天你不在,班上组织了班干评选。”
这个她倒是有所耳闻。
“然后我是学委,楚岿然是班长。”
“原来是薛学委,久仰久仰!”徐祁霁恭维老板的职业病犯了,突然高涨的情绪和再一次迷惑的握手交流把薛荣搞得摸不着脑袋。
“你还挺有意思的。”薛荣笑着把手抽了出来,“还有个事要跟你说一下,军训提前结束了,然后课多上了两天,胡老师,也就是英语老师说要组一个英语小组。”
“等会儿?军训提前结束了?”徐祁霁除了交假条的时候来过学校,其他时间都在网吧搞钱,她说为啥最近都没在操场上看见那群迷彩团伙呢。
前桌一短毛小伙扭头加入了谈话:“没错,高二那群学长学姐都在骂呢,说咱们这届运气好。”
“也不看看今天天气,据说要开始大暴雨了,哝,窗外已经开始下了。”
透明的玻璃窗上溅上雨滴,乌云堆积,雨愈下愈大。
徐祁霁想起来了,这场特大暴雨,持续了一个月。
“回神回神!”薛荣打了个响指,继续说,“大部分的人在昨天就已经组完队了,你是南漳初中部直升上来的吗,还是其他学校来的?我的意思其实就是你在这个班里有认识的人吗,如果有的话可以找熟人进组。”
“……我是实验过来的。”徐祁霁哽住了,目前高一九班的所有人,对她来说都是一个薛定谔的熟与不熟关系,要说不熟吧,毕竟是一起同窗的同班同学,要说熟吧,也确确实实隔了十年光阴,薛荣的问题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回了个隔壁学校。
“实验的啊,实验好像基本上都在八班。等等,好像楚岿然以前也是实验的!”薛荣撑着下巴仔细思考。
只是这突然的灵光一现很快就萎靡下去,薛荣可惜地讲:“不过楚岿然的组好像很受欢迎,老师没公布这个政策的时候就已经满员了。”
徐祁霁:客服,你说这个任务里的“小组”两字,应该不是特指这个英语小组吧。
【其实不是……但是就凭宿主现在的寿命,现阶段的小组只有这一个……】
徐祁霁:(核善的微笑)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闹哄哄中夹杂着一些窸窸窣窣讲话声音的早读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胡萝卜丝来了!”前排摸鱼的短发小伙突然冒了一句。
徐祁霁:嗯?什么胡萝卜?嘶,好像是胡莲心的绰号来着。
“因为胡老师很喜欢穿一件361度的橙色条纹衫,所以好多人都叫她胡萝卜丝儿。”薛荣小声补充。
徐祁霁这才了然,不过只是喜欢穿橙色衣服而已嘛,这没什么,可一看到胡莲心,十年前的记忆与现在的场面重合,她果然还是没崩住笑出了声。
“你,靠窗那个,在笑什么?”
在南漳教师里有这样一个传说,如果说把胡莲心的小眼睛比作一把尺,那这把尺子的长度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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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教室那么长。说人话也就是如果胡莲心的视力称第二,那么整个南漳教师组没人敢称第一。
徐祁霁立马开始哇啦哇啦大声朗读英语单词,装好学生模样企图蒙混过关,但显然……失败了。
“现在找补有什么用,早自习不好好读书,一张脸笑烂了怕不是又在搞什么鬼东西。”胡莲心怒气冲冲,其实也不算怒气冲冲,因为好像她一年四季都是这样情绪激动,眼睛里闪着精锐的寒光。
徐祁霁眼观鼻鼻观心,一脸义正言辞:“老师,我只是天生微笑脸而已。”
前排小伙也蚌埠住了,笑出了声,然后荣获胡莲心一个爆栗。
原来胡老师看在她是女生的份上还是有手下留情的……胡女士大义!
“微笑脸是吧,那你上去带着大家朗读第一小节的单词。”
区区高一词汇,她徐祁霁轻松拿下。
抱着这样的心态,徐祁霁大步流星走上台前,笑话,如果是以前她可能还会社恐站在讲台上语焉不详、扭扭捏捏、眼神闪躲,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徐祁霁可是出入社会在HR面前自我介绍倒背如流的打工人,区区面对五十位莘莘学子——
埋首专注于背单词的少年缓慢抬起了头,一双清澈的含情眼此时被一副铅灰色窄边眼镜遮住一部分,镜光也不知是怎么移动的,偏生反射到了徐祁霁的眼里,徐祁霁眼神一晃,就跟瞎了没什么区别,刚要脱出口的标准英音一下子变成了磕绊方言。
一股压抑却又实在听不出来是压抑的笑声隐秘地鼓动在人群之中。
靠,什么人生社死场面。
徐祁霁顿时不敢把目光远离书本,硬着头皮继续念下去,好在后面的英音足够完美,姑且算是挽回了一点尊严,但显然那句方言永久地停留在了群众的心中。
“嗯,后面读得倒是可以,行了,下去吧。”胡莲心放话,徐祁霁如蒙大赦,回到了座位上。
好在胡莲心又开始吸引火力,早晨的一点社死小闹剧又瞬间消失在群众的心中:“你说说你们,我从西边走到东边,整层楼里的早读声音,就数你们九班的最小,声呢,肚子里都没吃饱饭吗?”
“一天天数学倒是做得挺有劲,英语呢,英语就不管了?”胡莲心不仅站在讲台上数落,还动员到了群众之中,开始在过道里进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循环输出,“让你们组个小组,半天都组不起来,行动力这么弱的?还是说只是对英语这科行动力弱啊!”
“课代表!小组名单给我一下,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分的人,分了一天这么久。”
“胡老师,这是名单。”
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人员名单由识青交给了胡莲心,胡莲心清了清嗓,一个一个念了出来。
致命,这跟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而且她刚来还没找识青说自己到底分在哪个英语小组啊!
“第一组,组长,楚岿然。”
“小组成员:龚嘉木、田齐瑞、于胜、徐祁霁。”
等等……徐祁霁?
6. 蚂蚁
“原来楚岿然小组的那个空位是留给你的呀。”薛荣见胡莲心不再关注窗边,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小声谈论起来。
啊?
啊?
发生什么事了?
徐祁霁宕机了。
“也是,毕竟你们之前在实验的时候就认识,抱到楚岿然这个大腿,好让人羡慕呀。”
不是,虽然她确实跟楚岿然同一个初中,但他俩根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初中三年就没见过面,楚岿然怎么可能因为这三年子虚乌有的交情留一个空位给她。
“等下,为什么说是大腿,我英语也是很厉害的,应该说是强强联合才对。”
听到薛荣的话,徐祁霁的好胜心又起来了,一本正经地反驳。
“哈哈,厉害厉害,肯定厉害,我这么说只是一个传言。”薛荣找补道。
“什么传言?”
“据说只要进楚岿然的组,就衣食无忧了,因为基本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楚岿然一个人承包,暑假少年班的时候也是,当时有个老师也搞了个小组作业,我听他们说,那个作业很难,但是楚岿然自己一个人就做好了。”
“不过也只是传言,我也不太清楚他们具体的分工情况。”
“这样啊……”
徐祁霁却有点心里不是滋味了,上辈子参加的英语小组自己只是个凑人数的铁头狼,她没进过楚岿然的小组,也没听过这样的传言。
她上辈子的同桌,是谁来着。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楚岿然为什么突然大发善心,也算是歪打正着地让她顺利进入第四个任务。
她冷不丁地暗自默问了一嘴。
客服,楚岿然现在的好感度是多少?
【这个……】客服的电子冷汗又出现了【目标人物的好感度一直在改变】
徐祁霁:……
怪不得客服突然不把好感度当大字报打出来了,原来是测不准了啊。
徐祁霁:最高值和最低值的区间有吗?
【在-40和-20之间转换】
这个区间,那也没问题啊,楚岿然心里小九九的正常浮动范围,那这个空位就不是楚岿然的主观能动性。
印证结论似的,等早读一下,胡莲心就把徐祁霁叫到了办公室,等待她的却不是胡莲心,而是老班老刘头。
老刘头是五十上下的历史老师,以前在川农学农业,后来开始下乡,最后行教走的历史这个路子,也许是丰富的阅历,和那一手漂亮的书法字,在学生心中走的是德高望重路线,不过有时候也会突然展现一点小顽童个性,总之是个关心学生且受学生欢迎的好老师。
“啊,小徐来了啊,来,坐这儿吧。”
老刘头腆着胖胖的肚子,显然是饱受幸福的困扰,手里端着一个透明玻璃杯,里面装着浓浓的茶叶,十分和蔼的模样就像你我儿时记忆里的班主任一样,至少缓解了徐祁霁的一些忐忑。
班主任像是看出了她不自在,温和地笑着说:“别紧张,这不还没开始学业嘛,学生和老师的爱恨情仇还没开始呢就开始害怕啦?”
没有,怕老师只是一种深藏在骨子里的DNA,那是一种反应,不代表着她真的怕。
但徐祁霁确实有被班主任的打趣微微缓解了紧张,接着努力恪守着新学期可得给老师一个好印象的准则,扯出一点微笑,显然,把自己衬得更加拘谨了。
“身体怎么样了,有好点了吗?”老刘头没有挑出她的拘谨和尴尬,只是咕嘟嘟地喝了一口浓茶,和蔼可亲地说,“小徐不是请了一周多的假嘛,咱们九班是重点班,学习进度较其他班会有点快。”
“我又听你们胡老师说有什么英语小组,然后小楚也很热心,喜欢帮助同学,就把你们分在一组啦,小徐觉得怎么样呢?”
原来是老刘头帮的忙,不愧是老刘头,深得民心!
徐祁霁道完谢后就回教室了,路过前排的时候看见楚岿然那张认真专注的脸,陡然有些出神,而就是这一点恍惚,被那人瞧上,视线就这样相交了一会儿,后续是楚岿然硬生生瞥向另一头,很不丝滑。
啧,果然还是不能信楚岿然好心。
姜还是老的辣,要不是她知道楚岿然的好感度为负,她可能还真的听信老刘头说的楚岿然热心这回事了。
上了两节天书课后,是做操。但徐祁霁有免死金牌,于是窝在教室一边吹冷风一边看操场。
刚开学,前几天还一直下雨,今天好不容易稍微放晴了些,所以领导就把大家叫出去赶紧学操。
以前总觉得做操漫长,可其实也就半小时,没过一会儿陆陆续续地脚程快的同学就上了楼。
一时间教室热腾腾的,叽喳的吵闹声和喝水声不绝于耳,而楚岿然就是这时候走到徐祁霁面前的,他越过长长的过道,从前排走到窗边,初秋的阳光依旧很盛,越过玻璃窗斜照在他白皙清透的半张脸上,熠熠生辉。
“徐祁霁……”
其实他后面还说了一长串的话,但徐祁霁听见他连名带姓地叫自己大名的时候,注意力就只专注在那三个字上了,多久了,六年还是七年,楚岿然有多久没这么叫过自己了?
见听话人没什么反应,楚岿然又板起了一张俊俏的小脸,眉头微皱。
板着脸也好看,皱眉也好看,冷脸也好看。
她以前怎么没觉得楚岿然这么好看呢,呃也不对,楚岿然的帅是公认的,只是她一般都忽略楚岿然的外在形象,也许是心境不同吧,当时总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把楚岿然从第一名的宝座上扯下来,现在,她倒琢磨出来一点为什么南漳女生们总是被楚岿然的气质所着迷了。
“徐祁霁,你有在听我讲话吗?”
“pardon?”
楚岿然心里肯定在骂脏话,但他没有表露出来,此时预备铃响了,他也不再停留,转头回座位上去了。
“你俩真逗。”薛荣在一旁忍笑。
“哎呀,楚岿然说的是开个小组会啦。”前排的短发小伙又一次转头,比了个手势指向自己“哟,我,田齐瑞。”
徐祁霁再一次进行了友好握手交流:“幸会幸会。那开会的时间地点是?”
“周六下午四点,校图书馆。”田齐瑞一边翘着桌凳一边向后靠,动作既隐蔽又嘚瑟,“你要是不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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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可以的啦,然哥很好说话,进他的组摆烂就成了,到时候成绩还是最高的,美滋滋儿。”
徐祁霁难得没有接话,两节语文过得极其漫长。
*
转眼到了周末,楚岿然抱着教辅去校图书馆二楼开会,意料之中的空无一人的研习室,甚至因为研习室甚少被踏足,窗户的支架坏了都没人修,秋风呼啸,吹得透明的窗面满是灰尘和枯叶,连带着研习室里的桌凳都附有一层薄灰。
楚岿然驾轻就熟地走去前台借用擦帕和水桶,撩起袖子开始打扫。他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收拾得干净又漂亮。
深蓝的脏帕陷入冰水使其浑浊,却愈发衬得他撩起的那截苍白得扎眼。
“谢谢小楚啊,真是麻烦你了。”前台的借阅老师满意地笑笑,随意地攀谈,“今天准备待到多久?”
“只是随手的小事,没什么。”楚岿然看了一眼跳动的数字时钟,“四点半吧,只看个书就走。”
“好嘞,要是渴了就来前台接水喝。”
“谢谢老师。”
楚岿然拿了一本奥数书开始做,时钟指向三点,一个小时练习题转瞬即逝,等他再抬头时,指针指向四点一刻。
研习室依旧没人踏足,楚岿然活动了一下手指,放下写得密密麻麻的练习册,转去书架挑课外书,不知道为什么,徐祁霁一直在他的脑子里晃悠。
忘了是哪天,田齐瑞突然找到他打羽毛球,打着打着就聊起徐祁霁。
“唉,然哥,你小组新来的那个徐祁霁,她让我告诉你一声,她准时来。”
羽毛球一来一回稳定地悬飞,划出悦耳动听的破空声。
楚岿然只点头,没出声,他专注于某事的时候惯常不喜欢讲话。
“到时候图书馆就你们两个人,然哥,二人世界哦~”田齐瑞说起骚话来一套一套的,逻辑也很莫名其妙,突然唰地一声——
“唉,然哥,突然搞扣杀不道德啊!”田齐瑞的怪叫响起。
“捡球。”
“好好好,然哥最大。”
再抬头,四点四十五,超出预计时间十五分钟,楚岿然该走了。
但他没有立即动身收拾,而是再一次,不知为何地看向楼梯口,那里是进入研习室的必经之路。
准时、那两个字又跳出来炸在楚岿然脑中,他又开始绷着脸了。
他一言不发地收拾书包,接着是板凳,书桌也仿佛强迫症犯了一般要像最开始来的一样对齐,对齐了,再看一眼门口。
就当楚岿然以为还是一样空无一人的时候。
他突然看见了一个人的身影。
是梦吧。
怎么可能是现实呢。
楚岿然又觉得蚂蚁在啃食他的心脏。
不绝于耳的声声鸟鸣,漫山遍野的绿意丛生。
骄阳倾洒,落在他的斜跨的书包和半张白皙清透的脸。
这里是图书馆的二楼。
不是白日做梦的地方。
可是,他为什么会看见、气喘吁吁、却发着光的徐祁霁?
以及,徐祁霁身后怎么拖着一长串人!?
7. 算账
“没想到吧,我来了。”是到死都在装逼的龚嘉木。
楚岿然眉头一跳,他这个发小从来不参加这些学习活动,今天怎么突然有心情来图书馆了?
“对不起,班长……我不是有意迟到的!”是老刘塞进的另一个关系户,好像是叫于胜。
“我来了我来了然哥,多谢然哥提醒之恩,不然我就要被胡萝卜丝暗杀了!!!”是田齐瑞。
楚岿然眉头二跳,什么胡萝卜丝暗杀,他是忘记吃午饭了还是不喜欢吃胡萝卜丝但不小心吃到胡萝卜丝了?
“我真服了胡萝卜丝怎么突然要开查课文背诵啊。然哥救一救!”还是田齐瑞。
楚岿然第一次觉得田齐瑞有点聒噪过头了。然后,因为他聒噪、觉得烦、忽略他,逻辑成立,于是成功略过他,去看徐祁霁颇为关心地问:“你身体吃得消吗,这也算剧烈运动了吧。”
徐祁霁摆摆手,但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操着一口破风箱似的老嗓子说:“我、没事——嗬——”
见状楚岿然去售卖机那买了几瓶水,分发给其他人,然后再递给徐祁霁,甚至担心她拧不开,递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是贴心的开口。
“楚组长威武!”徐祁霁睁眼一拿就是灌,生怕这水自己长脚跑了似的。啊,你说徐祁霁怎么对楚岿然又多了个组长的诨名,因为她特乐意给死对头取诨名。
见众人都整理好气息,也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了,于是楚岿然用极其冷漠却让徐祁霁听出来有一丝意味深长的语气说:“这就是你说的准时?”
她说楚岿然怎么这么好心问她身体怎么样了,原来在这等着她呢,徐祁霁刚顺下来的两口气就被水呛着了,她就知道楚岿然不会就这么大发慈悲地略过。
“抱歉抱歉,因为我家的包子店出事让大家都耽误了。”稚嫩单纯的小个子以为楚岿然在对她生气,直接闪现交了大招开始滑跪,“大家也是因为帮我完成业务所以迟到了……四十七分钟。真的很对不起呜呜呜。”
楚岿然还是看着徐祁霁,明明是一双见什么都含情的桃花眼,波澜不惊看徐祁霁的时候却偏生看得她有些毛骨悚然。
“本来……”徐祁霁刚到嘴的解释就卡了壳,“呃……这个,我……”
饶是徐祁霁有着三寸不烂之舌、拥有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技能,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解释还是不解释,毕竟楚岿然的表情真的很恐怖,而且她以前向来把楚岿然搞生气就结束了,哪还有哄人的步骤啊。
那楚岿然到底是喜欢听解释的类型还是喜欢听认错的类型……一番思想斗争之后徐祁霁决定把问题抛给更熟悉的楚岿然的发小龚嘉木。
龚嘉木被徐祁霁看得一脸地莫名其妙,紧接着他就看见徐祁霁指了指她的手机,上面是一个美女头像。
靠,被拿捏了。
几个小时前——
龚嘉木还在[繁星]钓妞、哦不,准确来说是欣赏音乐,什么电吉他、钢琴、贝斯,哇,还有这歌也身材巨好,啊不对,很好听。
本来龚嘉木都决定再次对斜靠在水吧台风韵犹存的大姐姐店长勇猛出击时,就被风风火火进来的徐祁霁揪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龚嘉木:???
“龚嘉木是吧。”徐祁霁明明都已经揪住人了,还多此一举地重新确认了一下,“走,去给你发小撑场面。”
“小组会?”龚嘉木终于把自己的衣领抽了出来,“那个他自己整就行,我去反而是给他捣乱。”
徐祁霁:……
“那做个交易。”
龚嘉木一边搅着饮料,一边撑着下巴回:“什么交易?”
“我帮你要到那个店长的微信,你去参加楚岿然的小组会,每次都去。”徐祁霁着重强调了后四个字。
龚嘉木笑了,笑得很没正形:“你?”
他上下打量徐祁霁,脸确实长得不错,瞪人的时候那双眼睛漂亮得很,性格也劲劲的,但他并不觉得徐祁霁就能要到店长的微信:“你确定,她很难搞定的,我连着来了这么多天,她一个眼神都不留给我的。”
“答应还是不答应?”徐祁霁双手环胸,向后一瞥,“别怂。”
“行,你要是真要到了,别说小组会,你让我干什么都行,但前提是她要知道是我要她微信,我可做不到借别人小姑娘之手要到对我没想法的人的微信。”龚嘉木向后一靠,又开始装帅了。
紧接着他就看见徐祁霁上了,他正飘飘然等小姑娘被拒绝呢,结果店长真的亮出了微信二维码!
龚嘉木:???
徐祁霁远远抛来一句:“走了,怂包。”
“不是,你说真的?是真的给我微信吗?”龚嘉木追了出去,不死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店长,而此前一直对他爱答不理的店长竟然出奇地微笑目送他离开!
“徐老师、徐大师、徐大仙,等等我啊!”
回到此刻,龚嘉木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对徐祁霁百依百顺,于是也开始哄楚岿然。
“本来四点之前是可以到图书馆的,就差于胜,我们去找她的时候,她妈妈出去了,给她留了个艰巨的任务。”龚嘉木说到艰巨任务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开始声泪俱下,虽然是装的,而且演技很烂。
“我家是开包子店的,一般都是早上开店,下午就关了,两点的时候我妈跟我说收拾一下铺面就好,我想着四点之前肯定能收拾好,但是突然来了个大单子,是天禧酒楼的订单,好像是喜糖糕点,应该是有人结婚了……然后我妈就找我去西街买原料,可是那一来一回时间耽搁就比较久。”于胜紧随其后,开始磕磕绊绊地解释。
“讲重点讲重点,总之就是徐祁霁一拍大腿,让我跟于胜去西街买原料,老龚洗碟子,徐姐收拾铺面,把这个艰巨的任务完成,成功从于胜妈妈手里要到了于胜!”田齐瑞等不及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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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战绩,歘欻欻打断于胜,开始自我炫耀起来,“然哥你是不知道老龚、哈哈哈我这辈子第一次看见他龚大少爷洗碗,笑死了哈哈哈!”
然后就被龚大少爷狠狠敲了一头,安分了。
楚岿然也勉为其难地从绷着的脸转变为嘴边像素点稍微往上移了那么一点的表情。
“哎哟哎哟,然哥笑了——哎哟,谁又打我!”田齐瑞被打很正常,于是没有人理他。
“要是忙,其实可以不用来的。”
“对吧,我就说然哥——靠,又来!”
这次的罪魁祸首是徐祁霁,而身受重伤的田齐瑞被龚大少爷架到另一边私刑伺候了。担心他俩身体健康的于胜则充当了和事佬的角色,斜插在田齐瑞和龚嘉木中间,一时之间画面极其滑稽。
但徐祁霁没有往那边看,而是端端正正地走到楚岿然面前,有一些扭捏,更多的是不好意思。
她先是用那双闪着亮光的眼睛,楚岿然有刹那的怀疑初秋的阳光长在她的眼睛里,还是说里面藏了凹凸曼激光射线,只要被她的目光扫射之地,都被固定住,不然他怎么就挪不开眼睛偏生也看向她呢?
“说了会来,就一定会来,这是承诺。”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坚定极了,但说着说着语调又蔫了起来,头也垂了下去,“虽说,晚了四十七分钟,我……错了。”
龚嘉木还是没有解决她的疑惑,于是徐祁霁准备解释道歉两手抓,伸手不打笑脸狗,他楚岿然也不会打这么有心的徐祁霁的!
很好,客服没有出来大叫,那就说明徐祁霁对楚岿然的了解没有错到东非大裂谷。
说实话其实徐祁霁也算不上熟悉楚岿然,但也许是做死对头做太久了,她反而能察觉到一点跟众人眼里有一些不同的楚岿然。在别人的眼里,楚岿然大度、有担当、有能力,有他就是最坚实的后盾、最值得信任的兜底。他好像一直都情绪稳定、坚不可摧。
但其实在徐祁霁的眼里,楚岿然很小心眼,他其实很在意这些小事,别看他嘴上说什么:没来也没关系,又或是鸽他的时候给他发个消息说不来也成。如果不是楚岿然上下跳跃的好感度,就连徐祁霁也差点信了他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出尔反尔的说辞。
期间不止一个人跟她说,要不不去啦,反正楚岿然也不会生气,这么晚了,然哥说不定都走了,要不,还是给班长发个消息说咱们晚点到之类的?但徐祁霁都没有让他们给楚岿然发消息。
她总觉得,比起给楚岿然发文字消息,本人站在他面前会更有说服价值。
所以她来了,而且拖家带口,拖着小组剩下的四个人,一起来了。
她看着靠在窗户边的楚岿然,有风吹来,顺着烂掉的支架所留出的缝隙吹到室内,吹起少年飘逸的发,以及发丝隐匿下翘起的嘴角。
“嗯,我知道了。”
楚岿然跳跃了很久的好感度也固定在了-20。
8. 捣乱
“对了,田齐瑞,你一开始说的胡萝卜丝暗杀,什么意思?”楚岿然问。
“啊,不是然哥你……”田齐瑞还没讲完,就被半路出来的徐祁霁掐走了话题。
“咳咳,就是胡萝卜丝啊不对,胡老师说周一要小测,测课文背诵,楚班长你贵人多忘事啊,还是你跟我说的呢。”
“对啊,然哥,救一救,我就只会个ABCD和阿啵呲嘚啊!”田齐瑞不知道从哪里使出的力气,挣脱了龚嘉木的束缚,往前一扑去抱楚岿然的大腿。
楚岿然:……
“课文小测?”他拿出平板,扫了课文的二维码,“先对着语音读二十遍。”
“读完再找我。”
“然哥,就没有更简单一点的方法吗——”田齐瑞被拖走了。
“估计我们要讨论小半点,那我去买个吃的,于胜跟我一块儿。”龚嘉木看了眼时钟,准备去小卖部买点面包零食。
研习室就这样安静下来了,楚岿然在帮田齐瑞纠正口音,徐祁霁则无聊做起了英语选择题,自从过完四六级后徐祁霁就再没涉足过英语,主要是高中英语和计算机英语的专业词汇完全不搭边,她徐祁霁也很少有闲心回顾学生时期的作业。
啧,20个选择题,错了14个。
这时候楚岿然过来了,徐祁霁一把遮住涂涂改改的练习册,面不改色地用红笔划了大勾。什么,谁家好人批改作业的时候用红笔订正啊,都是黑笔、黑笔才对。
“楚班长这是纠正完了?”
“没,田齐瑞说他去上个厕所。”楚岿然翻开另一本教辅资料,开始整理小组测试题。
田齐瑞这小子绝对趁蹲坑的时候玩手机了。徐祁霁摇摇头,还想做点英语题,但楚岿然坐在她旁边,她忽然就有些不自在,将做错题的那页练习册翻走,塞到书包深处,拿了本课本出来,转看最末页的单词。
庆幸她还没忘音标,可以磕磕绊绊地猜读音。
“所以你是用的这个方法把田齐瑞叫来的?”冷不丁地楚岿然突然说了一句话,要不是徐祁霁对楚岿然的声音敏感得很,单凭楚岿然端正看书的专注模样,徐祁霁都要怀疑自己幻听了。
说到田齐瑞,徐祁霁笑了起来:“你说这个啊,我只是向他妈妈假传胡萝卜丝儿旨意,最大的功劳还是田齐瑞妈妈。”
为了确保真实性,徐祁霁还捏了嗓子学田齐瑞妈妈讲话:“田齐瑞,还不快去学校找你们班班长!别给我丢脸,我可不想去学校!”
徐祁霁忽然听见一声低笑,抬眼一看,戴着眼镜的楚岿然不知怎么,失了几分锐意,却多了些让人觉得亲近的温和,果然比起冷冰冰的冰块脸,楚岿然还是笑起来最好看。
“你可以不用做这些。”就是可惜这笑太转瞬即逝,跟夜里的昙花似的,楚岿然又开始装没事人说自己不需要被注意,“胡老师只是说划分小组出题互考,他们确实帮不了什么忙。”
“可是楚班长看起来明明很高兴啊。”
楚岿然倏地把头移向别处,总之不是徐祁霁的眼边,柔顺妥帖的黑发下是微红的耳畔,以及隐匿在喉咙深处的:“你想多了。”
楚班长开始碎碎念。
“龚嘉木买东西怎么买这么久……”
还怪可爱的。
【那个……】消失已久的电子客服笑笑极为心虚地弹出聊天框【我明白宿主现在沉迷男色啊不对,心里有数!但是笑笑还是想提醒一下宿主】
【如果周一还不完成任务的话,宿主就要因病去世了!】
徐祁霁:……
徐祁霁:我当然心里有数!
只是,她还有一点需要确认的。
*
时间很快来到周一,徐祁霁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吐着魂打开英语习题集,里面夹着楚岿然给的题目及答案,学神楚妈咪可谓是把饭嚼碎了喂到嘴里。
可她徐祁霁偏偏不吃。
没错,既然要“捣乱”小组作业,那么周一的小测绝对不能成功。
在短短的两天内,徐祁霁已经摸清了小组成员的全部性格与学习情况。正如老刘头所言,组长楚岿然是个挂逼,但是他所拉扯的组员却是个顶个的“老弱病残”。
龚嘉木,一个只知道泡妞的少爷。一有功夫就找徐祁霁取经如何钓到繁星老板,至于英语题?那是什么无字天书?
田齐瑞,空有雄心壮志但耐力不足,只是单单背个英语课文就经常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于胜,没什么主见有些唯唯诺诺的老实人,但这种人最难搞,因为她听话,足够努力,但又做不出什么实际的成果。
至于徐祁霁自己,那必然是最吊车尾的一个,经年社畜重返高中,以前学的知识全都飘到九霄云外,如今的她简直就是个草履虫。不过她相信胡萝卜丝儿听完前三个人的“答辩”就不会再有闲心听最后一个咸鱼的垂死挣扎,于是她浑身轻松地翘起板凳,等待客服高喊任务成功。
“不愧是徐姐,气定神闲,咱们赢定了!”田齐瑞在半场开香槟。
“可不,咱徐姐成绩可好了,班级前三呢!还有老楚在,胡萝卜丝儿肯定铩羽而归!”龚嘉木沉迷搞捧杀。
“但是我还是好紧张……”于胜惨白一张小脸,差点就没把哆嗦写在身上了。
“你们竟然要全员上场吗?”薛荣十分惊讶,“我还以为楚岿然一个人上场就足够了呢。”
“这种硬性的小组作业,楚岿然一个人也无法独善其身吧。”
“那不一定哦。”薛荣开始回忆往昔,“我记得少年班的时候,也有老师搞这种小组联合赛,只是成果并不算好,两组五人对抗往往是楚岿然一个打九个。”
“九个?”
“顶着队友浪费答题时间的debuff,楚岿然还得迅速答题,那可不就是一个打九个吗?”
这就是所谓的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吧……
“大家别紧张。”楚妈咪开始讲话了,那叫一个温柔似水,铁汉柔情,“时间不会辜负大家的努力,而我,也相信大家。”
老实说,徐祁霁一直以为楚岿然只是一个一心一意死读书的学习高手,但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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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捏人心的手段他耍得极溜。
就这短短的几句话,不到两秒的功夫,整个团队低迷的氛围瞬间被他带动以至于到了斗志昂扬的地步。
“好!!”
徐祁霁没有附和,只是抿着嘴沉默暗想:这样一个吊车尾队伍真的能够成功吗?
英语老师胡莲心卷着教材在讲桌上摔了两下,教室霎时安静,随即胡莲心讲解比赛规则:“抽签决定开始顺序,一方出题一方答题,答对积一分,答错不扣分。”
“比赛开始前进行课文背诵,谁先背完积一分。”
胡莲心话音刚落,田齐瑞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跳了出来,这可不是徐祁霁进行艺术夸张,而是田齐瑞真的红温了一整张脸,伴随着胡莲心挑起的眉头以及稀拉的掌声,田齐瑞真的开始背诵课文了!
课文本身并不长,但田齐瑞背得极慢。
嘴巴一张一合间,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忘掉后文时,他田齐瑞还真就稳稳当当地接上了。
对方队伍也有会背诵的,只是田齐瑞的背诵方法实在是太搞人心态,往往背诵者背着背着就不由自主地就开始注意田齐瑞开合的嘴,好奇下文究竟是什么。
简直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
折磨的背诵时间终于结束,胡莲心和楚岿然带头鼓掌,“小田同学来了个开门红,不错不错,你很有演讲的天赋啊!”
田齐瑞完全没听出胡莲心的玩笑,一本正经地傻乐呵:“是吧,我也觉得!”
田齐瑞为队伍率先拿下一分,主动权来到楚岿然。
徐祁霁以为楚岿然会率先出战定个夯实的基调,但出题的却是于胜。
于胜的声音很大,比起她稍微小小的个子来说,她的声音真的很大,明明已经紧张得拿纸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可她的声音非常大。
于胜能站出来,徐祁霁很吃惊。在她过去的记忆里,于胜的分贝好像永远只有四五十,好像她总是那么温柔那么恬静,如今这幅大大方方的模样,让徐祁霁觉得格外陌生,却又恰如其分。
出题范围在英语教材里,上限和下限都十分固定,再加上对方队伍也有高手,于是答案很快得出,一比一打平。
“于胜,做的很棒。”楚岿然毫不吝啬地夸奖于胜,两声鼓掌,又把整个团队的注意力聚焦在下一轮,“龚嘉木做准备。”
“收到~”龚嘉木还是那样轻浮,可言语里的认真不是作假。
奇怪、为什么整个队伍都这么积极,就好像所有人都拧成一股绳,所有人都在为赢得这场比赛全力以赴。
明明两天之前,这个队伍是如此松散,如此地不堪一击。
“徐祁霁。”
楚岿然的声音好像充斥着魔力,不会过分高亢也没有那么低沉,他就像粘合剂,牢牢地把所有人粘固在一起。
而此刻,他离徐祁霁只有半分距离,稍侧过身,肩膀的阴影斜斜地覆过来:“现在得靠我们俩兜底了。”
喂喂,都已经上升到这种地步了,哪里还能掉链子。
可是完不成任务,徐祁霁真的要死了。
9. 噩耗
徐祁霁很讨厌辜负别人的期望。
就算电子客服已经在脑子里尖叫大喊得不成样子,可是徐祁霁还是说出了正确答案。
要怪就怪楚岿然做事太周到,答案已经深深印在徐祁霁的脑子里,稍一不注意就脱口而出。
不知为何,说出答案的徐祁霁反而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反正上辈子猝死也是自己放任不管的,能稍微再活两周也算是运气爆棚。
班级里安静得吓人,就好像时间在这一刻停止,有些恐怖的寂静爬满每个人的心房。
赤红惹眼的血,完全控制不住的生理性反呕,视线模糊间,手心与地板充斥着血沫,好疼、好恶心,徐祁霁想把口中的瘀血咽回去,却总是适得其反地吐得更多。
笑笑没说假话,是真的会死。
两秒的死寂结束,喧嚣嘈杂的惊呼与议论以近乎强硬的架势冲进徐祁霁耳廓,也是,好好的高中生突然在课堂上呕血不止,这一看就是绝对要上社会新闻的程度。
源源不断的污血从喉间涌出,跟不要钱的甜菜汁似的,徐祁霁抹得没了耐心,便不再去抹,张嘴正准备好好安抚一下旁边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胡莲心时,就被楚岿然三下五除二地拐到平地。
“胡老师,打120。”
“还有你,吐血别吐懵了,快侧卧。”
楚岿然此刻冷静得不成样子,脱下校服就往徐祁霁嘴里塞,另一只手还很有余力地阻止徐祁霁乱晃的身体:“别吐,这是在止血。”
虽然现在应该老老实实听话吃衣等待救护车到学校,但徐祁霁还是忍不住思维发散,这就是优等生的富余吗,这种紧要关头都知道如何处理,不过就算楚岿然处理得有多好,也根本救不回自己吧。
徐祁霁:客服,我要吐多久才会走啊?
【宿主!!任务成功了!!!】
?
什么玩意?
言出法随,疼痛在缓缓趋于平淡,上腹的绞痛也在平复。
我靠,不会跟上次心脏病发作一样吧……
【虽然宿主答对了题目,但因为吐血导致课程被迫结束,所以系统判定任务成功。】
徐祁霁:……这系统还挺人性化哈。
【目标人物目前好感度为……0!】
徐祁霁:一个零鸭蛋到底有什么好欢呼的。
【根据之前好感度为-20,增加了20点好感度,宿主获得了20天生命值,评级为D级!】
不过说起来,徐祁霁也很纳闷楚岿然的好感度是怎么提升的,明明之前还是半死不活的-20,就因为她吐了一次血就猛涨20点好感度?
看来下次要多在楚岿然面前装残废了。
徐祁霁刚想装晕,楚岿然的巴掌就这么清醒地贴在她脸上,力道不重,恰好懵逼不伤脑:“徐祁霁,坚持住,别晕过去。”
要不是楚岿然表情分外严肃,徐祁霁真的以为他是在趁机报仇。
徐祁霁:……
再睁眼时,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白茫茫清一色极具医院风的装修风格,以及浓重到刺鼻的消毒水味,以及……楚岿然!?
徐祁霁醒来有想过出现的会是老爸老妈、会是前来看望的胡莲心,但没想到的是,楚岿然竟然也来了。
“你眼睛瞪得有点太大了,收回去。”楚岿然端坐在病床边,慢条斯理地解释,“我是班长,代表同学跟着胡老师来看望你的,你父母现在正在外面跟胡老师聊天呢。”
“还是醒了想先见一见你爸妈?要帮你把他们叫过来吗?”
徐祁霁一想到之后病房又会叽叽喳喳起来,就莫名头疼,几乎是逃避一般,她颓丧地摇头,蔫耷得像一棵被狂风摧残过的小草。
于是楚岿然十分贴心地按下不表,从床下拿出不锈钢保温桶。
徐祁霁来了兴致:“不愧是楚班长,知道我饿了,还给我送饭吃,楚班长太好了!”
楚岿然没说话,只是把桶盖打开,喷香扑鼻的猪肉香透过大米面把徐祁霁的馋虫完完整整地勾了出来,要不是楚岿然还在场,徐祁霁真的会忍不住当众流出口水。
“这是于胜让我给你带的肉包子,她家亲手做的,用料干净扎实,她让你别担心。”
“原话是……”楚岿然思索了一番,然后独属于于胜的纯朴表情就这么恐怖地出现在楚岿然脸上,“徐姐,这是我家的大包子,要是饿了可以尝尝!”
徐祁霁:楚岿然你真的可以去演戏了、真的。南漳大舞台限制了你的发挥,你应该去奥斯卡当影帝。
“不过医生说你现在得禁食禁水,所以于胜的心意你只能看着,不能吃。”四下无人的时候,楚岿然恶劣的性格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不慌不忙地盖回桶盖,笑得狡黠。
徐祁霁小发雷霆:“不是,楚岿然,既然不能吃,那你打开诱惑我干什么!”
“当然是让你长记性。”楚岿然回得理直气壮,嘴角的冷笑莫名看得人心起悸意,“你都胃溃疡到什么程度了,还不按时吃饭,这下好了,吐血了,还不趁这个机会好好养一养胃。”
徐祁霁原先的胃明明很正常,只是因为这个破系统才有的莫名其妙的胃溃疡!
但徐祁霁不能说,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行,那我吃流食总可以吧?再不济喝点水润润嗓,再不喝水我就要蒸发了!”
楚岿然简直就是个铁面无私的包青天,不仅行为处事像,黑脸的模样也很像:“不、可、以。”
徐祁霁在心里呐喊,客服!客服!我要伸冤!
【来了来了,宿主你想伸什么冤?】
徐祁霁:帮我查一下楚岿然的好感度,我严重怀疑是负数!
【稍等啊宿主,待笑笑查查……目标人物的好感度为+1!】
【恭喜宿主脱离零鸭蛋,顺利进入正数大军!!】
徐祁霁:不是,就这么会儿功夫,楚岿然的好感度就增加了1点?
刚刚他们之间的对话只是在互呛吧,要不是徐祁霁身体虚弱,她都想骑在楚岿然脖子上摇旗呐喊,结果客服跟她说楚岿然的好感度在增加??
徐祁霁面前的楚岿然,模样依旧很好看、天生的冷白皮,医院常年未修而接触不良显得有些昏暗的顶灯照在他脸上映得轮廓很深刻,只是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明摆着就是心情不爽,结果好感度还在增加,太恐怖了吧!
难道……楚岿然是觉得这样捉弄她很有意思?
楚岿然绝对是个抖S!
“徐祁霁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楚岿然是人精,三两下就看出来徐祁霁脑子想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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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顾忌着病人不能起火气,于是没跟徐祁霁一般见识,正经地说起结语:“总之,你好好养病,高一九班在等你回来。”
徐祁霁出走的良心又回来了。她难得没有回呛楚岿然,而是捏着床单,捏到指尖发白,才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不仅是在为搞砸了小组赛而感到抱歉,也是在为之前理所当然地认为队友完成不了任务而道歉。
在私底下,他们一定做了很多别人不知道的努力,而别人更加不能因为自己没看到那些所谓的努力,就想当然地认为他们做不到。
作为领队的楚岿然也一定付出了很多努力。
然而这些努力全都被她打了水漂。
楚岿然沉默片刻,莫名地想到两天前龚嘉木对他说的话。
“老楚,你怎么突然这么……有干劲了?”
其实不止是龚嘉木琢磨,还有打羽毛球时被他抓去背课文的田齐瑞觉得奇怪,包子店里沉迷看小说的于胜也很纳闷班长怎么突然绕路找她买包子。
为什么呢、明明跟以前一样就好了,为什么突然就想争一口气了呢?
可能是青春期作祟吧,楚岿然没去纠结心里的弯弯绕绕,而是依旧严明公正地对徐祁霁说:“那也得等你回班级后对他们说。”
“现在,好好养病。”
楚岿然实在是太讨厌了。
*
不过是几天没来学校,何况自己又不是什么校内风云人物,徐祁霁自认为回来上学的时候必然是无人问津、无人在意。
可走路的时候,徐祁霁总觉得陌路人的目光有些刁钻,有些阴森。
就好像如芒在背这个成语切实地印证在她身上,徐祁霁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同学,你没事吧!”一个很热心的女同学关切地问。
“啊?我……我没事啊。”徐祁霁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女生,思索了好久也没从记忆里找出有关这个女生的任何信息。徐祁霁再怎么昏头,也不至于记性差到记不住人,除非这个女生真的就是陌生人,至少不是高一九班的学生。
然而即使不是同学关系,这个女学生依旧很热情:“同学,你要是低血糖的话,一定要跟我说啊,我这里有糖!”
“谢、谢你,不过我不需要,真的,谢谢你。”
徐祁霁一边九十度鞠躬一边火速跑回高一九班,然后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班级突然安静一瞬,然后七八个e人一股脑地跑到了徐祁霁面前。
“徐姐,你可真是太强了,整个年级都在传你的传说呢!”
徐祁霁:什么玩意?
“高一九班的某位大神,英语课上学到吐血都还要继续坚持!”
徐祁霁:……不是哥们这谣传也太离谱了吧!
“停。”最终是楚岿然把徐祁霁救于水火,“都回座位上去,再挤你们徐姐就要呼吸不能了。”
楚岿然一来,其余人犹如听话的鸡仔安安分分地坐回位置,该说不愧是班长吗,短短几周威望就如此之高。
徐祁霁正咂舌着呢,就听楚岿然转头对她说了一个惊天噩耗:“刘班让我跟你说,月底考试。”
而电子客服也在此时说出下一个任务。
【宿主!第五个任务是:超过楚岿然成为第一名!】
10. 挫败
雨下得很大,楼梯口栽着的两支玉兰被打得只剩下几缕残花,犹如徐祁霁现在的心情,心如死灰。
试问,一个常年坐在狭小办公间的社畜如何战胜全盛时期文武兼备的楚岿然。
还真是好问题。
要是以前的自己,争个第一没什么问题,但是……但是、她都多少年没看过高中教材了,这让她怎么考试啊!
徐祁霁无言,抱着大不了一死的决心翻开课本,全科超过楚岿然显然不可能,那么搞文字游戏的话,只需要某一科超过楚岿然就可以。
想到这,徐祁霁就开始在心里呐喊:为什么月考不考体育!要是体育……好像体育也超不过楚岿然,爸的,所以楚岿然到底是什么做的,水泥也做不到天天锻炼铁人三项吧?
接着思考,政史地背诵的内容太多,两周内史实资料补不回来,至于物化生,公式元素忘得一干二净、到头来,语数外倒是最容易达成目标的。
但光拟定好科目并没有用,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必须仔细观察目标人物楚岿然,明晰他的哪一科为弱势,才能更好的完成任务!
坐在前排认真听讲的楚岿然,没来由地感觉后背一阵阴凉。他顿了顿划线的笔,没当回事,只觉秋意渐冷,想来是天气原因。
高一……高一第一次月考,楚岿然的成绩是多少来着。
徐祁霁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具体的分数,废话,她自己高考的各科目分数都记不清楚,怎么可能记得住楚岿然的。
或许是徐祁霁的怨念太深,甚至波及到了身旁的薛荣,她忍不住搭话:“徐祁霁,你如狼似虎地盯着楚岿然后脑勺干什么呢?”
徐祁霁:不是,薛学委,虽然你是语文课代表,但这并不能代表着你就能随心乱用成语啊!
可惜内心的吐槽并不能当面说出来,徐祁霁只得思考良久才干瘪瘪地冒出一句:“近视眼、看不清黑板。”
“原来是这样……”薛荣抱以同情惋惜的目光,接着提出解决办法,“要不你从后面拿小凳子坐到前排?”
薛荣不愧是学委,轻轻松松一个小提议就让徐祁霁豁然开朗——如果坐到楚岿然身边的话就可以近距离观察他的学习状态,何愁还拿捏不了楚岿然?
于是徐祁霁准备一整天都雷打不动坐在楚岿然旁边,或许学霸就是有壁的吧,课上的楚岿然,极为专注,几乎不把闲心放在周围。
甚至连上了两堂大课,到课间操必须起来走动的时候,他才注意到旁边坐了个徐祁霁。
“你怎么在这?”
同桌龚嘉木笑得前仰后翻:“徐姐都在你旁边直勾勾盯了一百分钟了,你才注意到啊,老楚~”
徐祁霁面无表情地回怼:“龚嘉木你不也跟着看了一百分钟吗。谁恶心谁还说不准呢。”
楚岿然不懂这俩货怎么突然就杠上了,于是为缓和气氛,他提议道:“去不去小卖部买吃的。”
“你们哥俩好自己去吧,楚班长。”徐祁霁收拾好塑料小凳,风驰电掣地飞到教室后排将其物归原主,接着坐回自己的位置,明眼人都听得出来她后三个字带着不小的怨气。
楚岿然一睨,讨问龚嘉木:到底怎么了?
龚嘉木摊手,表示:我不知道啊。
爸的,楚岿然根本就是一座岿然不动的大山!
徐祁霁观察许久,先不论他那人人见之皆艳羡的极强专注力,就凭楚岿然桌柜里成套翻得又旧又烂的课外习题,以及工工整整的各科笔记,徐祁霁就觉得自己小命不保。
这已经不是弱项不弱项的问题了,这是必须得拿她的最强项去拼,才或许能拼出一个未来。
徐祁霁调整好呼吸,继续思考,虽说她工作多年,早已对高中的知识生疏,但毕竟曾经还算优秀,不至于在这个时候退缩。
那么,哪个科目最容易快速提升呢?
英语。
语言类科目更多依赖积累和技巧,作为一个程序员,打代码始终绕不开英语,两周的短期记忆以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应试技巧,这就是徐祁霁拥有的本金。
事已至此,徐祁霁跑到胡莲心的办公室,在其惊诧与担忧的目光里,如饥似渴又如愿以偿地拿到上一年的英语调研组试卷。
“徐姐、徐姐——”
一股幽得人有些发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要不是熟悉于胜的声音,徐祁霁还以为自己撞见鬼了。
于胜站在办公室转角处鬼鬼祟祟地朝徐祁霁招手,后半个身子藏在墙角,待徐祁霁走近了,双手便递过来一个热乎的塑料袋。
“徐姐,肉包子,给你。”
徐祁霁双手捏着油滋滋的大包子,有些不知所措,接着火速从校服兜里掏出二十块钱,塞到于胜手里:“这次还有上次的,我记性不好总是忘,你要记得提醒我。”
于胜却慌忙地摆摆手:“徐姐,我不是要钱的啦,我就是专门带给你吃的,你不是特喜欢吃这包子嘛。咱们是战友,是朋友,这不是徐姐你当时说的吗。”
“……那这二十块就当是徐姐请你喝奶茶,必须接着。”
“好,只是……”于胜扭捏着显然有话还没说完,但看到徐祁霁倾听的眼神与无声的鼓励后,她鼓气勇气说,“其实我是想找徐姐帮忙补课啦。”
徐祁霁:……?
徐祁霁:……啊,我?
不是,虽然她曾经成绩确实挺好,但是……
于胜开了口之后,剩下的话也顺畅地吐露出来:“其实我是想找班长的。但班长很忙,感觉不太能打扰他……”
“当然不是说就可以随便打扰徐姐的意思啊!”于胜紧急叠甲,“只是我觉得徐姐更亲和一些,更温柔一些?”
徐祁霁:楚岿然的性格已经恶劣到于胜都能察觉到了吗……
“不过我也不是说班长脾气不好的意思,他脾气特别好,性格也特别好,但是他已经帮我好多次了,再去打扰他我会觉得很愧疚。”
“没问题,这件事你就交给我。”徐祁霁利落答应,此时预备铃响起,二人匆匆回到教室。
徐祁霁在桌肚里掏物理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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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模到一罐温热的小米粥,疑问刚冒头,薛荣就眼尖地解释:“这是楚岿然放你桌上的,我怕毕老师没收,就装你桌肚了。”
“啊,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举手之劳。”薛荣跟着毕老师的吆喝翻到课本第37页,“你跟楚岿然关系那么好,为啥找胡萝卜丝要卷子呢,我听说楚岿然闲着没事,把全年级的卷子都拿来做,说是……呃,换换口味放松心情。哎,真不知道这些学霸是怎样想的……”
薛荣也许只是学久了想八卦单纯聊两句,有没有回答她都无所谓。
但这些话,却切切实实地扎进徐祁霁的心里。
其实徐祁霁根本不了解楚岿然,纵使她自认为自己是楚岿然的死对头,但其实上辈子的对方根本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是啊,为什么徐祁霁总是不太乐意找楚岿然呢。
明明于胜都说,楚岿然性格特别好,有什么能帮忙的,他都会帮。
这辈子不也是吗,明明徐祁霁跟楚岿然没什么瓜葛,只是单纯又无聊的同学关系,楚岿然都能细心地发觉徐祁霁胃不好,可以用小米粥暖胃。
楚岿然总是很贴心、很有人情味。
还有上次的校服,坐在前排的楚岿然,冬季校服洁白如初,丝毫看不见任何血渍,那玩意可不是随便洗洗就能洗掉的,可楚岿然不仅没有找她要钱,还不计前嫌地给她带吃的。
上辈子的事,要连带到这辈子吗?
高二的时候,楚岿然已经在南漳混得顺风顺水,人不仅长得帅、学习成绩还总是霸榜年级第一,当时的徐祁霁个性内敛,不怎么说话,但她其实跟很多男女生一样,都是把楚岿然当偶像看待的。
但毕竟是光鲜亮丽还万丈光芒的“偶像”,徐祁霁一开始并不太敢接近楚岿然,还是高二暑假有个竞赛兴趣小班,徐祁霁才可以趁“正事”接近楚岿然。
南漳的夏天又潮又热,蝉鸣蛙叫连绵不绝,徐祁霁总喜欢跟在楚岿然身后,向他请教竞赛题应该怎么做。
可楚岿然要么是这里说没空、要么是那里扯肚子痛,各种或奇葩或诡异的借口讲了百八十次,始终是不愿意告诉她简便的解题思路。
徐祁霁一开始觉得很挫败,但渐渐也习惯了。
或许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一个怎么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吧。
所以徐祁霁憋着一股劲,在高二杀出重围,深深撼动了楚岿然常年第一的地位,由此她跟楚岿然就变成了桥不通桥路不归路的死对头关系。
物理课节奏快,时间转瞬即逝。
下课铃响,徐祁霁伸伸懒腰继续偷摸着做英语卷,龚嘉木的长腿却跨到了她面前——然后,腾一下抬起徐祁霁的课桌。
小米粥跟试卷骨碌洒了一地。
徐祁霁:?
龚嘉木笑:“徐姐还在努力呢,不愧是徐姐。”
徐祁霁才不惯他,一脚踏住桌底横梁,讽道:“龚嘉木你又在犯什么病?”
“老楚让我跟你换位置,你不是看不到黑板吗?”
11. 讨厌
“就换两周。”
“龚嘉木说他想看看后面的风景,等你们后排的位置轮换到前排后,再换回来。”
徐祁霁刚搬完,屁股还没坐热,楚岿然就开始不自在地解释。
可是有句话说得好、不要解释、解释就是掩饰,就跟此地无银三百两一个道理。
不过鉴于楚岿然这次拍马屁拍到了徐祁霁心坎上,于是她大发慈悲地没有戳穿楚岿然,“好。”
“对了,楚班长,你换的新校服多少钱,我还你。”
楚岿然不为所动,拒绝得理所应当:“不需要。”
徐祁霁搞不明白这种富家少爷的思维,却也懒得跟他掰扯,点点头说:“行,这个人情我记住了,你之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
楚岿然没说话,继续做题。
然后客服就在哭丧【宿主!目标人物的好感度又回归零鸭蛋了!】
徐祁霁:……男人心、海底针。
中午放课,绿玻璃窗外,雨哗啦啦地下,徐祁霁抓起雨伞一个健步冲出教室——无他,要是不第一时间冲出五四楼,那宝贵的三十分钟就要浪费在这栋小小的建筑里了。
五四楼,楼如其名,是青年学子们学习的地方,地段、威望都是南漳一中顶顶好的存在,称其为南漳一中的标志性建筑都不为过。既然是标志性建筑,年龄自然也得往百岁上靠,于是早期建筑的弊端就随着使用时间的延长,开始慢慢展现。
同现代教学楼风格不同的是,它只有中间有楼梯、房屋两侧是没有楼梯的,自然……也没有厕所。
当年的学子数量不多,尚且还可承受,但如今——只是短短过了两分钟,五四楼楼梯处就被堵得水泄不通、人流里潮湿闷热的呼吸在狭小逼仄的空间里更加明显,而某些避之不及又不得不吸的奇怪味道也在楼梯里四散逸开。
可谓是身心以及时间都受到了巨大的摧残。
不过好歹徐祁霁也是重生归来,自然深谙其中精髓,便成功在拥堵前溜之大吉。
只是没想到田齐瑞这小子竟然也出现在这里:“好巧啊,徐姐!”
徐祁霁暗自比了个大拇指:小伙子,你很有天赋啊!
“去抢食堂的中午饭?”
田齐瑞是住校生,这么快地跑出来肯定是为了抢饭。
“可不,虽说食堂的饭我已经吃烦了,但不抢就饿肚子,是选难吃还是选饿肚子,我还是有分辨能力的。”田齐瑞哭丧着脸,原地踏步的双腿正准备打完招呼后全速迸发呢,就被徐祁霁一句话按倒在地。
“留着肚子,中午我请你们吃大餐。”
“徐姐我先去吃食堂……等等!?”
徐祁霁心满意足地看着田齐瑞震惊的表情,补充道:“请英语小组的所有人,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就由你负责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其他人。”
“西大门的老火锅集合,我先去点菜。”
“火锅?徐祁霁你胃好了吗就吃辣的?”
徐祁霁正跟田齐瑞哥俩好呢,突然背后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把徐祁霁吓得够呛。
安抚好自己受惊的小心灵,徐祁霁忍住不给楚岿然一个巴掌的冲动,假笑道:“当然好了,楚班长要不要看医嘱啊?”
谁知楚岿然真的伸出手来要了。
徐祁霁:?
不是哥们儿你是不是有点稍微管得太宽了?
楚岿然却好似理所应当地盘问:“医嘱呢?”
“我……谁随时随地把医嘱带在身上啊,这种东西自己知道不就可以了吗?”
徐祁霁硬着头皮回,但这话明显太过蹩脚,楚岿然一脸“我就知道”地冷笑两声,但终究是没把屠刀劈在徐祁霁脸上:“老火锅有鸳鸯,到时候你吃清汤。”
徐祁霁面露难色:“不是,都吃火锅了,怎么能吃清汤!楚岿然你是魔鬼吧?”
楚岿然不为所动:“去不去,不去老火锅就没位置了?”
“去!当然要去,不然我干嘛说提前占位置!”
田齐瑞看着徐姐跟然哥咋咋呼呼又风风火火地跑了,便颇有眼力地在监控死角处鬼鬼祟祟地掏出手机并一脸的势在必得:“徐姐,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
“没想到啊、没想到,徐姐竟然这么大方!”龚嘉木还是那么欠揍,仿佛不这么嘴贫两句他就要死一样,“只是跟你换个位置啦,徐姐不用这么客气的~”
徐祁霁早已习惯,一边面不改色地去捞锅里煮的苕皮,一边恶狠狠地威胁:“好好吃你的,不然我就把你从二楼丢出去,反正这个高度也摔不死。”
“老楚——徐祁霁好凶的!”
楚岿然有点嫌弃龚嘉木的聒噪,一个侧身,躲过龚嘉木,却也不偏不倚地恰好碰到正在捞菜的徐祁霁的……手臂。
楚岿然面色不显,不着痕迹地向后仰了两度,徐祁霁却跟没事人一样,正常音量说话:“你俩打架到旁边空地打去,别在我这乱晃悠,小心校服滴上油。”
【宿主!目标人物的好感度到负数了!!】
徐祁霁:爸的,都说了离远点。楚岿然肯定是因为校服滴油不开心了,真龟毛。
但碍于今后的寿命还得仰仗楚岿然的好感度,徐祁霁利索地把手头的事做完——用公勺先给于胜捞肉、略过自己,再逆时针捞到楚岿然碗里。
小样,这下该臣服于拥有多年饭局心得的社畜的悉心服务了吧?
然而右上角楚岿然的好感度还在往下降。
不是,徐祁霁有点挂不住面了。
她之所以攒这个局,就是来增加楚岿然好感度的,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楚岿然再怎么心沉似海也不至于好感下降吧!当然还有还感谢龚嘉木座位之恩,以及奖励英语小组成员的努力等等用途,但是我的大少爷楚岿然你到底又怎么了!?
徐祁霁深吸一口气,开始复盘。
难道说真因为洁癖?
楚岿然看着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啊……
徐祁霁一边继续捞肉给剩余的两人,一边用余光观察楚岿然:嗯,板着一张脸,很好这小子就是在生闷气。
他校服是干净的,难道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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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了看不见的角落,例如袖口之类的地方?
因为下午要继续刷卷子,做题的时候袖子离鼻子很近,在油腥味里思考肯定很难受。而且又是下雨天,雨天温度低,脱掉外套的话肯定又会感冒。楚岿然应该是在烦这件事。
逻辑成立,徐祁霁开始思考补救方法。
只是现实已经过了两分钟,现在抓着楚岿然的袖子去弥补,多少有点变态。
徐祁霁立马毙掉这个低智办法。
可低头道歉也不是她的作风……楚岿然真是太讨厌了。
秉着多做多错不如少做少错的理念,徐祁霁决定离楚岿然远点,这样既不会妨碍到楚岿然吃饭,也不会出现适才的苦恼。
饭局仍在继续,直到于胜红着脸扭捏地跟徐祁霁小声说:“徐姐,可以往右边靠靠吗?”
徐祁霁这才醒悟,为了离楚岿然远点,她一直在往于胜的方向靠,可怜的于胜一直被压榨吃饭空间,终于到无法忍受的地步后,于胜才可怜兮兮地诉苦。
但是……楚岿然明明离她也很近啊!
不对。
徐祁霁衡量了一下龚嘉木离楚岿然的距离,然后再衡量了一下自己跟于胜的距离,再是比对自己与楚岿然的距离。
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楚岿然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贴着她。
可是楚岿然为什么要一直贴着她?
徐祁霁还没想明白,哐当一声楚岿然率先离席,抛下一句“去个洗手间”转头就走。
她是惹楚岿然不高兴了吗?
楚岿然走得又急又快,找的借口还蹩脚,旁人或许就信了,但徐祁霁到底是跟楚岿然争锋相对那么久,哪里听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楚岿然就是生气了。
得去哄。
徐祁霁向来行动力很强,二话不说就离桌来到洗手间门外,然后停在了门口。
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就进男厕所是一个理由,但最主要拖住徐祁霁的理由是,她不知道楚岿然生气的点在哪里。
而且……对楚岿然来说,一味道歉的话只会是适得其反。
门外的徐祁霁苦恼着,门内的楚岿然也很苦恼。
昏了头了,真的是昏了头了。
楚岿然掬了捧凉水让自己清醒清醒,他自己也搞不明白刚刚在做什么,小学生暗自较劲吗?
所以挤过去挤过来到底有什么好较劲的?
啊!
这完全不符合他的人设。
肯定是火锅煮得太烫、温度太高,影响到了他的脑子,所以他的脸才这么烫,肯定是。
深吸一口气,楚岿然恢复正常,帅得一表人才地走出洗手间,然后就看见了徐祁霁。
“我知道这有点奇怪,但是我绝对不是喜欢蹲别人上厕所的人!”
楚岿然:“……”
徐祁霁再三发誓,可这浑话一说出来就是绝对的有理也说不清,反倒越描越黑,楚岿然一脸黑线,好感度继续往下狂跌,于是徐祁霁祭出了杀器。
“楚岿然,你是不是喜欢我?”
12. 吃瘪
徐祁霁当然知道这是句雷人言语,甚至在为自己的灵光一现而沾沾自喜。
为何?
因为这样,楚岿然就会大脑宕机!
然后在这个时候徐祁霁就可以占尽先机:“肯定不是对不对?”
她甚至都没有想过找客服求证楚岿然的好感度是多少,因为在徐祁霁心中,楚岿然听到那句话的第一反应绝对是想掐死她,反正都是好感度骤降,早就习惯了,倒不如让楚岿然更讨厌她一点。
于是徐祁霁也如楚岿然所愿地继续犯贱:“我当然没有自恋到这种程度,只是楚班长不会连这种开玩笑都听不出来吧?”
楚岿然:他现在想掐死这个说话大喘气的傻蛋。
“楚班长,遇事随和一些,有什么对我不满的地方直接说出来,在我面前没必要装的,你看,就算你说的再难听,肯定也没有刚刚那句话难听,是不是?”
楚岿然:这是什么超绝狗屎逻辑。
徐祁霁乘胜追击:“而且一直把事憋在心里特别不好,容易郁积成疾,楚班长,有句话说的特别棒,沟通直接对所有人都好!做人,就是要打直球!”
楚岿然突然就气消了。
倒不是因为徐祁霁懂了他生气的理由,而是楚岿然意识到徐祁霁就是个傻子。
而众所周知,要求傻子做事就必须承担起傻子不懂事的代价,更何况……他也做不到如此“虐待”傻子。
是他太过高要求地看待徐祁霁,以为她什么都懂他,但现实哪有那么容易就找到如此契合的伙伴,此前的种种或许只是巧合而已。
经过这么一思考,楚岿然找到了与徐祁霁相处的正确位置,起起伏伏的情绪也得到稳定,便又恢复到原来沉稳Bking的模样:“行了,别说蠢话逗我笑了。”
“而且也不好笑。”
经过这么一闹,楚岿然的好感度终于恢复正常,于是徐祁霁点头哈腰,生怕一个不注意小公主就又不开心了:“没问题楚班长、您说的没错楚班长!”
回到饭桌,田齐瑞正干完蛋炒饭,用餐巾纸抹抹嘴,意犹未尽地对楚岿然说:“然哥,你可算回来了,要是不回来,我就去厕所堵你了。”
龚嘉木没说话,只是眯着眼睛看着楚岿然,又看了看徐祁霁,一副不可说的神秘姿态。
楚岿然将包丢给龚嘉木,阻止他往更猥琐的方向发展:“行,那按老规矩。”
徐祁霁问:“老规矩?”
龚嘉木吃痛地揉揉胸口,却也规规矩矩地把包背上:“现在这个点校门口肯定没人,保安也肯定把门锁了不让学生进去。我跟田齐瑞是住校生,中午宿管阿姨会查寝,所以这个时候就得仰仗老楚。”
田齐瑞点头:“然哥出面,然后跟着他进去,就能顺利进校。”
“那女生呢?男生可以说留下来帮老师搬书或者做其他事,但是女生应该不好找借口吧?”于胜有些紧张,“要不我还是回家,反正我家也挺近的,等到下午开门的时候再进校。”
田齐瑞挠挠头:“这样也不是不可以,那徐姐你呢?你家离得近吗?”
徐祁霁:“……有点远。”
她要是回家起码得一个小时的通勤时间,那还不如中午在老火锅迎宾处小憩一会儿呢。
“没事,我有办法。”
楚岿然甚至都没进保安室,只是在门外透过窗跟保安打了个照面,电动伸缩门就这么悠悠地开了个小口,供余下四人进去。
徐祁霁心虚,没敢看学校保安的表情,直挺挺地跟着大部队进校,无处安放的目光只能盯着眼前楚岿然的背影。
盯着他后颈微微翘起的发尾,心里止不住地想,不愧是楚岿然,都能靠刷脸进校。
然而长时间重复一个动作就会导致戒备心下降,楚岿然站定的时候徐祁霁没刹住脚,结结实实地撞在楚岿然后背,她大叫哎哟一声,连同剩下三人抱头鼠窜。
田齐瑞惊呼:“我靠我靠,不会是碰到老刘头了吧?”
龚嘉木大叫:“田齐瑞收起你的乌鸦嘴!!”
于胜欲哭无泪:“对不起班主任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楚岿然一时无语得都不知道从何开口,还是徐祁霁自觉揽起锅,干巴地解释:“没、没遇到老师,一切正常、一切正常。”
“哎哟吓死我了。”
“徐姐不要大喘气呀……”
“就是就是。”
“噗嗤——”
一道极小的笑声突兀于另外三人的抱怨里,不偏不倚地飘到徐祁霁耳中,徐祁霁思考了两秒才消化掉这个事实:楚岿然笑了。
而右上角的好感度也难得往上升了两格,足足两格!
果然……楚岿然就是喜欢看别人吃瘪,这个人的性格真的是太恶劣了!
乌龙过后,龚嘉木与田齐瑞进了宿舍楼,另外三人则小心翼翼地回到教室休息。
没人的教学楼,格外的安静,平日里微不足道的雨声却在此时放大,听得徐祁霁怎么都进不了梦乡,于是她转过头,去看埋进臂弯里的楚岿然。
南漳似乎来到了雨季,接连不断的雨声冲刷着整个世界。
可看着楚岿然的时候,又好像整个世界变得很安静。
楚岿然睡觉很有技巧,正如他这个人一样,特别滴水不漏。肥厚宽大的冬季校服拢住他整个头,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源,徐祁霁甚至只能看见漏出袖口的几根白净修长的指节。
等等。
这个时候好像是找油渍的绝佳机会。
徐祁霁眯了眯眼睛,屏住呼吸,稍微坐直身子往楚岿然那边探,刚挪没多久,楚岿然就跟雷达似的“腾”一下掀开外套,跟徐祁霁来了个四目相对。
“啪叽”——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楚岿然的兜里掉了出来。
徐祁霁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反倒把话题引向楚岿然:“你有什么东西掉了。”
白色的瓶瓶罐罐,好像是药。
楚岿然的公主脾气刚想发作,一听这话,竟难得没怼徐祁霁,伸手去捞药。
“你这是生病了?感冒吗?”
可徐祁霁努力回忆,看着也不像是复方甘草片的样子。
楚岿然不着痕迹地把药名遮住,塞回兜里:“没什么,补充维生素的。”
“哦……”
三十分钟后,楚岿然醒来雷打不动地打开某本深蓝色厚书开始刷题,徐祁霁闲着没事,也继续把之前没刷完的英语试卷拿出来。
卷子不多,十张,每张的听力听不了,删去二十题,余下的是四篇阅读和七选五共二十道题。
二十乘十也就是两百道题,这对经历过大学期末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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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背六百道题库的徐祁霁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至于剩下的完型、语篇填空,徐祁霁的词汇量太烂,还得背两天,等两天后再去刷。
作文背模板,然后把字练好看点,如此规划好后,时间也转眼到了第三节晚自习下课。
徐祁霁正准备找胡莲心批改试卷,就被田齐瑞堵在了楼梯口。
“怎么了吗?”
田齐瑞挠挠头,带着期待的目光投向徐祁霁:“徐姐,你……”
“直说就行。”
“你明天早上能帮我带肯德基吃吗?”田齐瑞一鼓作气,生怕勇气被时间磨灭,“学校食堂太难吃了,我好想吃帕尼尼早餐!”
“当然如果不方便带的话也完全没问题的!”
“可以啊。”
田齐瑞没想到徐祁霁答应得这么干脆,喜悦得大叫起来:“感谢我徐姐!!”
“带个饭而已,至于这么高兴吗?”徐祁霁不懂田齐瑞的喜极而泣,但大概能感受到他的胃已经被摧残许久,便带着走读生的从容不迫,降下圣旨,“反正我家对门就是肯爷爷,离得近五分钟就到,每天给你带也不是问题。”
“徐姐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徐祁霁:……言重了小伙子。
“那你帮我把这卷子带给胡老师吧,我找不着她。”徐祁霁顺手把做了一下午的套卷丢给田齐瑞,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解题思路,“要是能要到听力音频就更好了。”
好吧,其实徐祁霁是看上了田齐瑞的智能机。
田齐瑞果然上了勾,把徐祁霁拉到角落,悄声说:“徐姐,你平日要是想听听力的话,我就把我的备用机给你用。”
“这么好?”
田齐瑞拍拍胸脯,尾巴都快摇到天上去:“徐姐是我的再生父母,这点小忙,不足挂齿。”
“那就谢啦。”
*
今早上难得没有下雨,南漳一中的住校生却都被吆喝起来做早操,龚嘉木在操场打了好几个哈欠,捏着干瘪的胃,决定预备的时候去食堂买鸡蛋灌饼,正准备招呼田齐瑞呢,结果田齐瑞却一反常态地摆摆手,臭屁地说。
“从今天开始,我就跟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了。”
田齐瑞被其室友敲了个大脑瓜:“田齐瑞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
田齐瑞正准备反驳,就远远听见一声呼唤:“田齐瑞。”
其余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里的动作,无他,因为这个声音……是女孩子的声音!
声音的尽头是一手拿着雨伞一手拿着帕尼尼早餐的徐祁霁。
温暖、湿润、满是面包甜香与培根咸香的早餐在充斥着放线菌的雨后更加明显。
众室友纷纷瞪大双眼盯着田齐瑞,无一不稀奇、无一不纳罕。
“今天的。”
徐祁霁说完就步入五四楼,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处寒暄,足够冷酷,却也足够令在场所有住校生动容。
“我靠,田齐瑞,她是谁啊?”
“田齐瑞,你也太好命了吧,竟然有女生愿意早上给你带帕尼尼早餐!”
“这还是我只在电视上见过的早餐,田齐瑞你让我吃一口吧……”
“想得美——”
龚嘉木沉默不语,只是拿起了手机,给某人发了一段消息。
13. 早餐
“老楚,你好像被偷家了。”
楚岿然破天荒地从题海里抬头,仔细思考自己今早出门时房屋门锁是否为关闭状态,两秒后,他确定了,龚嘉木就是在口嗨,于是再沉浸在题海里,无法自拔。
龚嘉木不语,只一味地憋笑。
接着,用一副“兄弟已经提醒你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的欠打表情,拍了拍楚岿然的肩,笃定不到两天,楚岿然就会缠着他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果不其然。
龚嘉木挑眉吃着楚岿然纡尊降贵专门去小卖部买的双层巨无霸,平复内心吃不到帕尼尼早餐的委屈,语重心长地对楚岿然说:“好歹咱们是发小,是竹马,兄弟我还不了解你吗?”
“徐祁霁为什么要给田齐瑞买早餐,还买了这么久?”
龚嘉木嘴里的半片面包还没咽下去,就被楚岿然的直球出击噎得半死不活,呛咳两声后,再吸一口从楚岿然手里抢来的苹果汁,思索两句:“徐姐大方,心地善良,可能只是单纯的帮助同学而已。”
楚岿然直截了当地插刀:“那她为什么不帮你带?”
龚嘉木:兄弟帮你找补,你跟兄弟玩心眼?不带这样的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才认识徐姐不到一个月,没怎么打照面,不怎么了解她。”
龚嘉木一口气吸完苹果汁,还把吸管嚼得稀巴烂,丝毫不给楚岿然留半口,不过楚岿然出于恶心也肯定不会喝就是了。
“她应该是嫌麻烦。”
楚岿然没在龚嘉木这里得到结果,便自行开窍推理:“给田齐瑞带吃的就已经算负重了,再给你开个后门的话,保不齐所有住校生都会贴上来。”
“再就是,她需要田齐瑞帮忙。”
徐祁霁现在遇到麻烦了。
靠自己三两下理清楚头绪的楚岿然就这么毅然决然地抛下发小,转头回教室找徐祁霁,徒留龚嘉木自行美妙地解决双层巨无霸。
刚下课不到十五分钟,而徐祁霁每天下午都是带饭跟于胜一起吃。女生吃饭时间长,通常是边唠嗑边吃饭,所以……
找到了。
不过,两个人今天的进度似乎比往常快了一些。保温桶已经撤下,相应摆在桌子上的是两张英语报纸。
徐祁霁的指尖在英语报纸第三版完形填空上点了两下:“选C,takeovertheresponsibility,这里只能填这个。”
于胜的铅笔却悬在选项上方迟迟没落下:“那为什么不用shouldertheresponsibility呀,我查了字典,这两个短语的意思都差不多。”
“完形填空就是这么坑人的啦,很多都是语义相近的选项。”徐祁霁理所当然地说,“所以这个时候就靠你的语感,根据原文读过去,肯定是takeover更顺一些,就连翻译也更顺一些。”
于胜却没跟住徐祁霁跳脱的想法,呆滞了两秒再颤巍巍地举上次英语周报的例子:“可是之前有次题选的是shouldertheduty。”
徐祁霁眯眼回忆,给出答案:“那道题是因为前文,所以就得出的shoulder。”
这对徐祁霁来说,可能就像看到苹果就知道它叫Apple一样自然,但对于于胜来说,这就好比语文选择题答案解析里的“因为更符合题义”一样抽象。
而徐祁霁看着于胜这幅云里雾里的表情,便在脑海中搜刮任何能够让于胜听得更明白的话语,但结局往往是一人疯狂输出、一人大脑空白。
简直抓狂。
楚岿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们的课桌旁,拉开桌凳站在徐祁霁旁边,指节敲在报纸某处:“看这里,前文说主角要接替退休的经理,takeover强调接管具体职务,shoulder更多指抽象责任。”
见徐祁霁偷偷松了口气,他忍着笑补充:“就像你不可能shoulderpany,但可以说takeoverpany。”
“所以是职务交接和承担责任的区别?”
“是。”楚岿然把徐祁霁的矿泉水瓶往她那边推了推,然后也坐下,故意停顿两秒,带着坏心讲,“就好比徐同学虽然shoulder着教你英语的责任,但如果她转学,就得有人takeover这份工作。”
徐祁霁:楚班长,举例的时候可以不要拿身边人举例好吗?
徐祁霁正想回怼楚岿然,但看着于胜恍然大悟的表情时,却也不得不承认,楚岿然讲题确实深入人心且简单易懂。
少年已经低头在空白处刷刷写下两组例句,笔迹工整得像印刷体。天光穿透乌云打在绿玻璃上,玻璃折射的偏光又投射在材质很烂的浅灰色报纸上。
那阴影随着他讲解的节奏轻轻颤动:“下次遇到拿不准的,可以看宾语是具体事物还是抽象概念……”
楚岿然是真的很厉害。
徐祁霁虽然心里不甘,但并不会否认楚岿然的优秀。甚至于她而言,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一直把楚岿然当做前进冲刺的目标。
所以,下一次,她一定要比楚岿然讲得更好。
楚岿然不知道徐祁霁心里的弯弯绕绕,看着她正义凛然的模样,眼睛一瞥,试探道:“发什么呆呢?耳机都漏出来了。”
徐祁霁听到关键字句顿时慌神,瞪大瞳孔去看袖口的耳机……没漏出来啊。接着徐祁霁就听见一声离她很近的轻笑。
“这么容易就诈出来了?心态有待加强。”
楚岿然点评完,施施然回到座位,预备铃还有五分钟响起。
徐祁霁在心里大骂楚岿然,却也不得不在打铃之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憋着气,刚想阴阳怪气楚岿然让位,楚岿然却先她一步走到讲台,板书今晚自习需要做的作业。
而徐祁霁看着巨宽无比的空间,也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楚岿然很高,轻轻松松就够到黑板最高处,写粉笔字也很漂亮。
或许是过满则亏,就算楚岿然表现得是多么十全十美的有志青年,但是只要揭开他的面具,就会发现他的性格非常恶劣!!
写完板书回到座位,楚岿然仗着清洁小组去打扫卫生,周围没人,低声逗徐祁霁:“放宽心,我不会告老师。”
徐祁霁哼了两声:“我什么都没有,告了也没用。”
“确实,你什么都没有,遭殃的是田齐瑞。”
徐祁霁:?
“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楚岿然心情好像很好,比前几天要活跃得多,“但是我……就不告诉你。”
徐祁霁: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徐祁霁冷笑两声,没贸然说话,而是扯来一张草稿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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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笔一挥写下两排狗爬字。
【楚班长,自习期间不允许讲话,老刘说的你都忘记了?】
【还是说,你想要假公济私?】
楚岿然挑眉,也学徐祁霁,平移草稿纸,辨认了一下字迹,憋住笑,用碳素笔写道。
【你那东西太显眼,容易被教导主任抓到。】
【用这个听,起码在老刘的眼皮子底下他会护着你的。】
徐祁霁正纳闷着是什么玩意呢,桌下楚岿然递过来一个天蓝色的MP3。
掌心朝上,楚岿然的手很大,MP3乖巧地待在他的手心里,在监控看不到的死角,被桌肚遮挡,只有徐祁霁看得见。
楚岿然见徐祁霁久久不动,用气声推了一把:“还不拿?不怕我反悔?”
徐祁霁被这么一激,手忙脚乱地抓过他递来的MP3,指尖却猝不及防擦过他的掌心。
那一瞬的触感,很柔软,带着一点潮湿的温热。
徐祁霁飞快地缩回手,还是MP3金属外壳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些。
但总感觉有点丢人。
为了消除这种奇怪的想法,徐祁霁清了清嗓子,抓过皱巴巴的草稿纸,本来想一气呵成地写个谢谢,但看着楚岿然刀刻般锋利的字迹,再对比自己上方写的两排狗爬字。
徐祁霁:……
徐祁霁:爸的,早知道就把字练得更好看一点了。
于是徐祁霁曲线救国,用蚊子般的声音回:“多谢。”
楚岿然没继续捉弄徐祁霁,而是意味不明地说:“这是你欠我的第几个人情了?”
徐祁霁:……
她就知道楚岿然没安好心。
“反正你欠我的人情很多,怎么数都数不完,那帮我一个小忙,应该没问题吧?”
楚岿然的提议没什么问题,徐祁霁欣然同意:“你说,只要是在我能力范围内的,我肯定帮你。”
“帮我带一星期的早餐。”
徐祁霁:?
楚岿然适才还气定神闲、游刃有余,一看徐祁霁满脸问号加排斥,顿时语速加快:“你说的,能力范围内,肯定帮。这就出尔反尔了?”
徐祁霁不能理解,但秉着楚岿然不是不讲理的人,于是她循循善诱:“我问你,田齐瑞是什么生。”
“住校生。”
“那你呢?”
“走读生。”
徐祁霁笑得想打人:“那人家田齐瑞让我带饭是因为不能出校,你一个走读生让我给你带什么饭?”
“我请问呢,楚班长?”
楚岿然哽了两下,但很快找到借口:“我懒得起早,不行吗?”
行,太行了。
徐祁霁觉得楚岿然就是想压榨自己,于是她例行公事地问:“那你要吃什么。也是帕尼尼早餐?”
楚岿然张口的音节pa顿时止住,他想了想,说了个别的。
“……不要,我要吃手抓饼。”
“行,提早一天告诉我你明天想吃什么。我到时候给你买。”
“真的?那西街的草莓舒芙蕾也可以吗?”
“……仅限我家附近。”
“你家在哪?”
“紫藤家园。”
而停滞已久,一直处在负数的目标人物好感度,此时诡异地往高处攀爬,最后停留在30大关。
14. 暴雨
“我明天要吃台湾饭团,加里脊肉松,番茄沙拉酱。”
“好。”
“明天吃手抓饼,加里脊肉松,番茄沙拉酱。生菜多一点点。”
“行。”
“吃土家香肉饼,老规矩。”
“妥。”
“老规矩。”
“嗯。”
于胜每天晚上等徐祁霁一齐回家时,总听见一串云里雾里的对话,终于,她忍不住问:“徐姐,你们每天晚上说的老规矩是什么呀?”
“没什么,就是一个里脊肉松梦男天天喜欢吃番茄沙拉酱而已。”徐祁霁收拾好书包,斜挎在身上,“走吧,明天就月考了,好好加油,这些天努力的时光,考试成绩是不会辜负你的。”
于胜吐吐舌:“徐姐你讲话好像大人哦。”
徐祁霁不由得僵了一瞬,不自在地追问:“是、是吗?”
于胜回想起这些天跟徐祁霁的相处,说:“就是感觉徐姐很成熟,经常说一些大人才会说的话。”
徐祁霁开始找补:“那可能是因为我性格比较踏实吧。”
但是徐姐每次跟班长在一块的时候就很幼稚呀。于胜没把这句话说出来,而是看着楚岿然再一次叫住徐祁霁,看着他们聊天时分明夹枪带棒却又感觉关系很好的样子。明明两个人平时上学对待其他人都是温温和和,一副小大人模样……不过龚嘉木除外,他这个人太讨嫌了。
楚岿然已经把紫藤家园附近的摊点几乎吃了个遍,但秉着能多吃一点其他的就多吃一点的心态,他追问。
“徐祁霁,你家附近还有什么好吃的吗?”
“没有。”
“一点花样都没有,你去跟流动商家商量商量,可以上点新品什么的。”
“里脊肉松梦男没有资格说上新品的事。”
“徐祁霁!”
“略略略。”
再看到楚岿然与徐祁霁拌嘴是在月考后,他俩估计又是在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拌嘴,于胜早已习惯。
但无论经历多少次考试,于胜都习惯不了等待考试成绩出来前的煎熬与忐忑。一中出成绩很快,几乎是上午考完,下午就知道具体成绩,再加上过了一天休假,晚上回校上晚自习肯定能知道排名。
果不其然,一到教室,中控台就播放着《凉凉》,曲调婉转悠长,凄凄惨惨,于胜在悲凉的氛围里祈祷,祈祷这次成绩至少比开学摸底考好上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就行,只要能进步就万事大吉——然后,她就看到徐祁霁被老刘头叫出了教室!
徐祁霁刚一回来就被熟识的几个同学团团围住,好像她就是待宰的唐僧肉一般。
徐祁霁缓缓问:“有什么事吗?”
“祁霁,老刘头叫你出去,是不是告诉你,你是班里的第一名啊!”薛荣一把抓住徐祁霁的手,眼里的求知欲比上课时都还要浓重。
徐祁霁一脸问号:“为什么会这么想?”
于胜在此时解释:“因为南漳惯例的传统就是这样,一般成绩最好的那个会被老师提前叫去办公室。”
于胜这话一出,原本还气定神闲、安安稳稳背单词的楚岿然坐不住了,他诡异地坐直身,耳朵悄悄往话题中心靠了几分。
徐祁霁却打消了众人的猜测:“没有啦,我不是第一名。”
“那老刘头为什么叫你出去呀?”
徐祁霁表情讪讪。
一进办公室,老刘头就表情严肃地问徐祁霁:“小徐啊,你是不是答题卡填错了啊。”
办公室里教生物的老师也在纳闷:“是喔,我看了你初中的成绩,生物很好的呀。怎么月考就考这个样子哇?”
徐祁霁的商业微笑脸在此刻崩塌。
果然只用两周时间补到曾经班级前三的水平还是太困难了吗……
徐祁霁虽说是大厂程序员,但编程时打代码的思维跟高中英语的逻辑根本不一样,徐祁霁前一周经常做着做着就写漏单词,尤其她还老依赖IDE的语法高亮,导致答案总是拐进莫名其妙的牛角尖里。
为了找回题感,这两周,徐祁霁一有空就刷英语题,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英语这一门科目上,因为……她真的很担心她的英语。会不会超不过楚岿然呢?万一成绩很好但是就比楚岿然低一分呢?那可是她的唯一能跟楚岿然抗衡的科目啊!
所以在唯一能够有优势的科目下,徐祁霁必须全力以赴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至于剩下的科目,徐祁霁完全纯靠以前的积累来听天由命。
好在剩余的语言类科目没有烂到目不忍视的地步。
“你大题答得还可以。”老刘头温和地抓取优点,“政治老师也说你要点抓的很对,就是话有点口水,精练一点会好很多。”
可惜数学老师的脸色并不太好:“徐祁霁,你是玩了一个暑假玩嗨了,还是单纯对我有意见啊。”
徐祁霁紧急避险,疯狂摆手:“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我绝对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不尊重亓老师!”
亓信鸥深表怀疑:“那你英语能考147,数学才及格?”
“等会……?”
胡莲心此刻意气风发地推开办公室大门,发现徐祁霁后,热情洋溢地打招呼:“哎哟,祁霁来了啊,来来来坐,快坐!”
胡莲心像碰到易碎却珍贵的宝贝一般,热心地拿出放在自己工位下的小木凳,让徐祁霁赶忙坐下:“你身体不好,不能久站,坐着聊。”
“你知道吗。”胡莲心又穿了那件她特别喜欢的橙色条纹衫,仿佛是战衣一般,乐呵地说,“我还以为最高分得在瞿老师班上出,没想到,没想到哇,最高分在我们班。”
“可不吗,一连得了两个宝贝呢。”亓信鸥牙根痒痒地补充,“刘老师你运气真好。”
老刘头喝着茶,没戴高帽:“都是孩子们的功劳。”
徐祁霁这才从巨大的欢欣里回过神来,就在老师们七嘴八舌地聊天时,脑海里的客服笑笑已经发起了大字报。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五!!】
【英语科目成绩超过楚岿然成为第一名!目标人物好感度﹢30,较之前的0上涨30,评级为C,恭喜宿主获得30天生命值!】
她赢过楚岿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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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徐祁霁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是:楚岿然考了多少分。
徐祁霁赶忙追问:“胡老师,那楚岿然考了多少分?”
“他呀,也考的很不错呢。”
徐祁霁从记忆里跳出,忽然明白临走时老刘头为什么要让她叫楚岿然去一趟办公室。
于是她在人群中一眼望见楚岿然明显有些扭曲的坐姿,明白他在意什么,便更加用高声唤道:“楚班长,老刘头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那人还是绷着一张脸,不过右上角的好感度往上爬了两步。
一如既往的心口不一。
薛荣欢呼道:“我就知道是楚岿然,他得第一肯定板上钉钉啊!”
龚嘉木也高兴得拍楚岿然的肩:“基本操作啊,老楚。”
田齐瑞疯狂点头:“我然哥就是厉害。”
羡慕的、好奇的、崇拜的、感慨的目光一一扫过主人公,将他捧上高坛。
雨突然下得很大,下得昏天黑地的。教室的灯一闪一闪的有点接触不良,绿玻璃窗外的雨点砸在走廊的铁皮顶棚上,“邦邦邦”地响。
徐祁霁忽然觉得心里莫名地烦躁,又有一点慌张,她起身把窗户关严,看着水痕扭曲着爬满窗面,看着雨水顺着斜坡一股一股往下冲,几乎汇聚成溪。
楚岿然已经去办公室很久了,第一节晚自习的预备铃很快打响,但楚岿然迟迟未归,徐祁霁晃神的那瞬,电流滋滋,接着“啪”地一声巨响,黑暗像一盆冷水,猛地浇了下来。
所有光都被抽走,眼前只剩下浓稠的黑。
尚且还安静的班级顿时炸开了锅。
“这是……停电了?”
“我靠,谁这个时候踩我脚!?”
叽叽喳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在黑暗中碰撞、发酵,直到门口晃来一道手电筒的光。
是老刘头。
“同学们,都安静。”
“因为暴雨导致电路故障,学校停电了。”老刘头此时沉稳又带着点威严的声音很快就控制好了吵闹的局面,“维修人员说短时间内修不好。考虑到雨势太大,学校决定提前放学。”
教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但很快又被班主任的声音压住。
“注意安全,直接回家,不要在外面逗留。”他顿了顿,补充道,“路上积水严重,走读生互相照应着点。住校生先回宿舍,等进一步通知。”
黑暗里不知谁多问了一嘴。
“刘班,那月考成绩呢,什么时候公布呀?”
人群中原本高兴的氛围又低沉不少。
老刘头憨笑:“今晚上就好好休息吧,明天再通知到班群。”
“芜湖——好耶,老刘头最好了!”
同学们手忙脚乱地收拾书包,窸窸窣窣的声响中夹杂着按耐不住的兴奋低语。
“对了。”班主任最后提高声音,“明天是否上课,等班级通知。现在——班长,清点班级人数。”
徐祁霁心神不宁的源头找到了,她焦急地朝老刘头叫:“刘班,楚岿然还没回来呢!”
“什么!?”
15. 淋漓
“他去帮亓老师印卷子还没回来吗?啊对、停电了,打印室估计也黑灯瞎火的,卷子……”
老刘头正疑惑嘀咕着,身后却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等回头,清朗的少年嗓音切进雨声里——
“刘班,卷子拿到了。”
声音落下的瞬间,老刘头循声转身,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线,猝不及防地扫过身后那道高大的身影。
是楚岿然。
他左手用校服裹着试卷,防止雨水浸湿,右手握着一把湿透的折叠伞,伞尖还在滴水,沿着伞骨滑落,洇湿下摆与校裤。
老刘头愣了一下,问:“打印室不是停电了吗,卷子怎么拿到的?”
“运气好,赶在停电前印完。”楚岿然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外面的雨太大,只凭一柄轻量的折叠伞挡不住多少雨,他几乎全身被淋湿,“现在发么?”
“年轻人不要仗着身体好就随意挥霍。”门口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亓信鸥从手包里拿出餐巾纸递给楚岿然,“快擦擦,小心感冒了。剩下的卷子交给我就行。”
她给刘班打了个招呼,就站在讲台,黑暗中看不见亓信鸥的表情,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气氛的压抑:“这次月考,我们班数学平均分年级第二。比第一的七班少了0.7分。”
有学生悄悄松了口气。
“——但你们是不是忘了,九班是尖子班?”亓信鸥声音骤然一沉,如同利刃劈开侥幸,“摸底考的时候还是在第一的位置,月考就降到第二了?”
没人敢吭声。
气氛一时凝滞得很,还是聊到楚岿然,亓信鸥的语气才缓和了些:“除了班长满分,起了个带头作用,不错。”
但也仅仅只是缓和了一瞬:“可是其他人呢?其他人在干什么?”
停顿了两秒,亓信鸥觉得自己施压到位了,便开始柔性劝导:“我明白你们的真实水平,肯定不是现在这样,就是总粗心,粗心就丢分。”
“只要细心一些何愁拿不下高分,你们说是不是?”亓信鸥将卷子分成四摞,“所以今晚上回去好好反思,把这张卷子认认真真地做,明天早自习前交。”
亓信鸥走了,老刘头从后方站到讲台继续说着放假的安全事宜,楚岿然也从忙碌中坐回位置,徐祁霁仗着夜色暗沉,明目张胆地盯他。
第一排离讲桌很近,老刘头的手电筒朝上照着天花板,些许朦胧的反光印在楚岿然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上,光源本该模糊面中的凌厉,此刻却平添几分锐利。
楚岿然心情不好。
徐祁霁不明白,他数学不是满分吗,亓信鸥骂的也不是他,为什么他会不高兴呢……
放学了。
走读生一个一个点名答到离开教室,徐祁霁也应该在这个时候听话回家,但她告别了于胜,远远地跟在楚岿然身后,沉默在嘈杂的雨声里蔓延。
139分。
其实不差。放在别的班,或许还能被老师夸一句“发挥稳定”。可这里是九班——是尖子班。是母亲口中“必须每一科都第一”的地方。
更是有徐祁霁考了147分的班级。
楚岿然无意识地攥紧了伞柄。
他并不嫉妒徐祁霁。相反,他甚至欣赏她解题时那种近乎锋利的思路——干净、利落,如同她这个人一般,不带任何拖泥带水的决断。
正因如此,他会不住地思考两者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楚岿然感觉一时心闷,有些气短,或许只是雨声太吵,又或者是精神药物带来的心悸,让他思维迟钝,脑中模糊。
听漏的两个关键词让他错失得分,但楚岿然也会不住地想,徐祁霁心脏疼的时候,也会不会是这样呢?
不,肯定比他更疼,所以这不是他推脱的理由。不是吃药与否的理由。
是他不够好。
不够顶顶好。
楚岿然停下脚步,斜飞的骤雨在他衣服下摆洇开大片深色痕迹,他忽然很想回头看一眼——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想法太离奇,也太不可琢磨,所以他没有转身,只是继续向前走,任由雨水吞没脚步声,也吞没那些无人知晓的、自我苛责的思绪。
徐祁霁陡然问客服:笑笑,目标人物的好感度现在已经三十了对吧?
【是的!宿主是想要开展任务六吗?】客服见徐祁霁一直跟着楚岿然,便理所当然认为徐祁霁想做下一个任务,但是被徐祁霁用脑力掐住喉咙。
徐祁霁:……先等一等。我想问你现在的能力,能不能查到楚岿然的信息,私密一点的,比如说家庭组建情况。
【我查一查权限……三十的好感度只能解锁一点关系,宿主想知道谁呢?】
徐祁霁想到三味楼里的林女士。
【林昭珩,楚岿然的母亲。学阀世家,从事经管方面的工作,性格一丝不苟,强势,对待楚岿然的学业非常严苛。】
几乎是文字出现的下一秒,急促的铃声就穿透雨幕提醒楚岿然,现在应该接听林昭珩的电话,忙音短暂,就算是滂沱大雨也遮不住听筒的问询。
“成绩出来了?”
“嗯。”楚岿然低声应答,没什么精神。
对方却不给楚岿然缓冲情绪的机会:“还是年级第一吧。”
“是。”
“所有科目也都是第一?”
“……我”
徐祁霁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也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力气,腿脚下意识地奔跑。不管骤雨有多淋漓,有多狡猾地寻找伞面与身体的缝隙,不可收拾地砸在徐祁霁身上,她全然不顾,找准机会夺过楚岿然的手机。
“第一名是我。”
楚岿然很诧异,既诧异徐祁霁夺他手机的行为,更诧异她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但最诧异的,还是她的胡言乱语,他想及时止损,想阻止徐祁霁继续,可偏偏徐祁霁就如同开了全属性闪避一般躲过他的层层阻挠,一发不可收拾地说:“阿姨好,我是楚岿然的同班同学,我成绩其实特别差,理科几乎没及格,文科除了语文外都是半罐水,排名是班上的中下游,生物只考了13分。但是我是英语的第一名,147分。”
对面平稳的呼吸不由得一滞。
徐祁霁继续说:“而我英语之所以这么好,是因为我班的班长,也就是您的儿子楚岿然。我身体不好,有心脏病,开学的时候没跟上课程,所以班主任就拜托楚岿然多关照我,而我的成绩也是因为经过他的教导,一下子冲到了科目第一。”
“我想跟您说一声谢谢。”
电话被掐断了,楚岿然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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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理喻的目光质问她:“徐祁霁,你闹够了没有?”
徐祁霁同样也不理解人精如楚岿然,怎么会在此时看不懂她的操作,或许是瓢泼的雨打扰了楚岿然的思绪,徐祁霁不跟他计较,还贴心地打直球解释:“楚岿然,你听不出来我在帮你吗?这样,你妈妈就不会认为你没有认真考试,而是因为在我身上花费了太多心思导致没拿到第一,你跟你妈妈的矛盾不就转移到我身上了吗?”
“还是说你觉得我骗了你妈妈?”
徐祁霁不依不饶:“你仔细回想我刚刚说的话,我哪里说谎了?难道不是因为我身体不好、你才对我百般关照?难道不是因为老刘头的话,你会让我加入你的英语小组?”
楚岿然被徐祁霁这一番胡言乱语晃得有些站不稳脚跟,他揪住好不容易找到的漏洞回击:“你的成绩是你自己勤学苦练得到的,你没有经过我的教导。”
可回击还没说完,就被徐祁霁打断。
“怎么没有?”
徐祁霁很想把系统的事说出去,如果不是系统的挟持,哪个已经拼搏大半辈子有不少存款的成年人想突然回到一无所有的少年时代?还要在这短短的两周时间里找回自己丢失的学业,还要去追逐乃至超越挡在面前岿然不动的高山?如果办不到代价就是自己的性命?
这泼天的富贵给你你要不要啊?
但徐祁霁忍住了,正因为楚岿然难以追赶,所以她才摒弃摆烂的态度,打起百分百的精神去刷题、去复习、去巩固,如果没有楚岿然,如果不是楚岿然,如果这个假想敌不复存在,她就根本不会起早贪黑地拼命学习,更不会在别人都看不见的角落日复一日地背早就不用管的单词。
甚至任务五已经结束,徐祁霁也早就拿到自己想要的寿命,她完全可以不管不顾,不去理会楚岿然生气还是伤心,因为这是楚岿然跟林昭珩的矛盾,不会影响楚岿然对自己的好感度,更不会影响自己的任务进程。
这些都跟徐祁霁没关系,是完全八竿子打不着的麻烦,但是她为什么要犯这个嫌像狗皮膏药一般跟在楚岿然身后?
因为她真的把楚岿然当做目标,当做共友,也当做死敌。
她不希望自己的对手困顿在这些循环往复的家庭纠葛里,失去自己的底色。
所以她说。
“楚岿然,你还记不记得毕老师课上的那道匀变速追击题?”徐祁霁也不管楚岿然回不回应了,自顾自地说下去,“毕老师在黑板教的是图像解法,但我看了你的草稿纸,用的是大学普物才会教的矢量分解。”
“楚岿然,你一直都比我厉害。”
“你一直是我追逐的目标,在我心里,你就是最难翻越的高山,而促使我奋斗的也是你。这些无形的动力难道不算教导吗?”
“那些话不是假话,而我是真的想帮你。”
徐祁霁以为自己把这些上辈子埋藏于心不敢对楚岿然说的话说给他听,他会理解,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但原本稳步挂在30刻度的好感直线下滑。
雨幕中他的轮廓像是被水溶开的墨迹,睫毛垂下的阴影盖住了所有情绪,接着,用很轻的声音,带着某种钝器般的滞涩,仿佛这句话在他齿间研磨了很久,每个字都裹着血锈味。
“徐祁霁,你太高傲了。”
16. 睡衣
什么啊,一个天才说自己比她厉害,讽刺不讽刺。
楚岿然觉得心口的闷愈发浓重,压得他说了很违心的话,于是支楞没半晚,他就后悔了,心还开始发酸,酸得都有些过疼了。
自尊心与说不出的朦胧情感相互撕扯,楚岿然从未觉得如此胸闷气短,难不成一个正常健康的七尺男儿只因为吃了点精神药物就变得愁绪万千了?那怎么语文考场的时候不情感充沛一点啊,好歹他阅读理解和作文能再高上几分。
徐祁霁的办法不仅有失偏颇还冲动,但确实管用,林昭珩的确没找楚岿然麻烦,只是沉默了半晌,带着成年人的冷漠说,多为自己着想,为自己考虑,不要在别人身上花太多心思,专注自己云云之类意思相近的车轱辘话。
楚岿然从小到大不知道听了多少遍。直到林昭珩决定给班主任打电话,向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任由母亲随意要求的楚岿然急了,生怕妈妈说一句徐祁霁坏话。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林昭珩挑眉,问:“那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傻子。”楚岿然问牛答马答得理直气壮。
林昭珩翻班主任电话:“147的分数很容易就找到她是谁,还要隐瞒吗?”
楚岿然不想让妈妈知道徐祁霁,至少不是现在。因为在他心里,徐祁霁虽然傻,还经常做一些莫名其妙还特别傲慢的事,但她心地很善良,至少楚岿然能感受到她的好。
所以,连同着情感的蔓延,他莫名地会希望自己的妈妈也喜欢徐祁霁。
但徐祁霁都已经做了那样的事,妈妈对她的第一印象肯定不好,只能后续再循循善诱,目前的话……楚岿然三两下明确动机,打消林昭珩想要认识新同学的念头:“我讨厌她。”
“不想说她的名字。”
“她是我的死对头,成绩很好,只是生病导致其他科目有所退步,但未来我会超过她,牢牢坐在榜首。”
林昭珩的情绪很快被楚岿然的这番话牵动,注意力顺利转移,她拍了拍楚岿然的肩,鼓劲道:“加油,妈妈相信你。”
甚至,因为儿子突然而起的好胜心,林昭珩不得不进行端水教育:“对方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可以追赶,但不能嫉妒,明白吗?”
楚岿然明白,妈妈这是在权衡之下抓到了徐祁霁的优点,计划成功,于是他非常认真的点头,一点敷衍与虚假都没有。
雨越下越大。
楚岿然刚洗漱完,就听见手机振动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打开一看,红色的@全体成员格外醒目。
【南漳市气象台发布红色暴雨预警:受强对流天气影响,预计未来6小时内我市将出现100毫米以上强降雨,局部地区可达150毫米,并伴有雷电大风。请市民尽量减少外出,注意防范城市内涝……】
接着是班任老刘头的消息。
【接学校通知,今天取消上课,全体学生在家自习,走读生不要返校,住宿生留在宿舍不要外出。】
再然后是数学老师亓信鸥的消息。
【昨晚发的卷子,所有人早上九点前拍照上传群文件。我会检查完成情况。】
这一消息简直可以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另一个没有老师只有学生的群聊开始库库弹消息——
木有钱且木有爱:我叼,不愧是信鸥教育,抓得那叫一个狠,幸亏昨晚上闲着没事我把卷子做完了。
俺是田大聪明:上面这种表面吐槽实际凡尔赛的给我爬。
木有钱且木有爱:卷子不想要了?
俺是田大聪明:要!要!老龚你是我的神!
木有钱且木有爱:哕,恶心心。
U-sheng:完蛋,我把卷子落学校了,现在回去拿会被淹死吧[猫猫落泪.jpg]
薛定谔:这个点你能去但校门肯定不会开,要不找亓老师再要一份?
质数青:我发你pdf。
U-sheng:感谢学委!感谢数学课代表!感谢你们为群众做出的每一份贡献[奴才给陛下请安.jpg]
U-sheng:[您吉祥.jpg]
消息还在以几何倍数增长,楚岿然却迟迟看不见自己想看见的某个人的消息,上传完试卷照片,他撂下手机,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细密的河流,绿化区的银杏树在风中剧烈摇晃,大片尚且还青绿的银杏叶被雨水打落,黏在精心修剪的草坪上,但没过多久就有全副武装的物业进行扫除。
乌云在翻腾,天是铅灰的,但每次遇到这种极端天气时,楚岿然却总感到一阵奇异的安宁。
只是安宁并不能持续多久,多年以来的习惯让楚岿然到书房做题,妈妈一大早就出差,偌大的房子只有自己和住家阿姨。
然后楚岿然就这么透过书房的窗户看到风雨飘摇里的徐祁霁,穿着鲜艳明亮的黄色雨衣抬头看他。
一如三味楼那天他顺着香樟树往下眺望见她狡黠。
必须得去哄人。
可徐祁霁在被子里翻来覆去也没想明白到底怎么哄人。
但直觉告诉她,必须在此刻见到楚岿然,于是她一大早就从家里出发,跟着勇猛无比且神情自若的大爷大妈,勇乘水陆两用公交车畅游南漳一小时,到达目的地。
只是脚到了,脑子还没到。
徐祁霁眯起眼望着窗户边的楚岿然,看不太清他的表情,雨还总是砸在她的脸上,她不得不弓起手掌抵在眉骨上,另一只手压住翻飞不听话的雨帽——
打不打招呼呢?
该怎么打招呼呢?
打完招呼说什么呢?
是不是应该抬起手臂晃两下?要晃多大的幅度啊?动作要做夸张一点吗?楚岿然好像没戴眼镜,他要是没戴眼镜是不是看不见她啊?楚岿然不会以为她是一个穿着黄色雨衣的变态吧?
但其实最令徐祁霁纠结的是,她到底要跟楚岿然说什么。
来的路上,她想了一个小时。
昨天晚上,她想了一整夜。
所以,她现在非常的苦大仇深,深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又惹楚岿然生气,秉着少说话就少犯错的道理,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楚岿然,视线对上,不到两秒,楚岿然就消失了。
徐祁霁有点失落,楚岿然都已经生气到不想见他了,她现在这样赶着上去是不是很没面子啊,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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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来都来了,哪里还能有退缩的道理。
于是徐祁霁一鼓作气往大门走去,但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砰”地一声巨响,门弹开,楚岿然什么都没带,单衣赤脚穿进雨幕里不由分说就拽着徐祁霁进屋。
只是短短几步路,雨水就顺着他的下颌线流进睡衣领口,接着漫入肩膀、下摆乃至裤脚。湿透的棉质睡衣变成半透明的茧,包裹着少年人特有的、青竹般的骨骼线条。
徐祁霁的眼根本就不知道放在哪里。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头顶传来楚岿然气笑了的声音。
“有胆子大暴雨来我家,没胆子跟我对视?”
徐祁霁哪能忍,当即回怼:“明明是你先……”
剩下的话全都堵在喉咙,徐祁霁半句都说不出来。
楚岿然没戴眼镜,平日里镜片后那双锐利的眼睛此刻像蒙了雾的深潭,看得徐祁霁有些害怕。
不是怕楚岿然吃人,只是恍惚间记忆翻涌,她突然想起上辈子的某天,他也是这样看着她,沉默的、雾蒙蒙的眼神。
那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对视。
楚岿然正怒火中烧呢,却见到徐祁霁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耷拉着脑袋。她整个人都在往下滴水,明黄色的雨衣像朵被暴雨打蔫的向日葵。
于是胸腔里的那股怒火就这么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发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啧。”
这声啧短了半拍,尾音还没完全从齿间挤出来就散了。
“年姨,麻烦帮我拿套新睡衣。”
楚岿然说话了!楚岿然恢复正常了!
徐祁霁欣喜若狂,那股萦绕在胸口的压抑也随之消散。
楚岿然不懂徐祁霁有什么好眉飞色舞的,于是恶狠狠地对着让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的罪魁祸首道:“还有你,赶快拿着衣服去洗个热水澡,明明身体那么差,还不自己多注意一点。”
见楚岿然恢复正常,徐祁霁也恢复往日欠打模样,她解开雨衣,看着内里干燥温暖的打底,再看了看楚岿然湿透的睡衣,义正言辞道:“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你先洗澡比较好。”
仿佛是为了印证一般,家里唯一的长辈也惊呼。
“岿然,你的衣服,哎哟,你怎么身上全湿了喔!”
楚岿然:“……”
“都要洗,你也要洗,陪我一起洗!”楚岿然怒不可遏。
“啊!?”徐祁霁捂着胸口声调岔劈到了马里亚纳海沟。
“你脑子乱七八糟地想什么呢!”楚岿然耳尖通红地把干净衣服丢到徐祁霁身上,“我家有两个浴室!”
“不是。”徐祁霁慌里慌张抓住衣服,满脸地冤屈,“我怎么知道你家有两个浴室?”
楚岿然觉得自己完全不能跟徐祁霁正常交流,他破罐破摔道:“你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又怎样,你家有两个浴室了不起啊?”徐祁霁还是不懂楚岿然到底在炫耀什么。
“就是了不起!”可楚岿然已经逃向了浴室,仿佛这样就可以忘掉这傻缺的一切。
两个小家伙吵得不可开交,住家阿姨乐呵呵地笑:“哎哟喂,年轻人就是精神好喔。”
17. 电影
“说吧。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男生洗澡向来比女生快得多,等徐祁霁慢吞吞收拾完出来时,楚岿然已经在房间里等了半小时。
这半小时足够他把今天所有事情在脑子里复盘三遍,现在他有一肚子问题要问清楚。
徐祁霁站在房门口,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睡衣下摆,在楚岿然审视的目光下,她支支吾吾半晌,最终憋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呃……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楚岿然一副“徐祁霁你果然脑子有问题吧”的模样,再三确认:“大暴雨,看电影?”
“不行吗?”徐祁霁虽然觉得自己非常站不住脚,可说都说了,只能硬着头皮圆,“雨是下得很大啦,但是电影院又不会漏水……”
“而且不是有句话说得很好吗,年轻就要醒着拼,你就说你拼不拼吧!”
“我不拼……”楚岿然拒绝得干脆利落,潇洒帅气,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又无可奈何地扶额,“什么啊……又被你带偏了,我是说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徐祁霁不死心,继续追问。
还能为什么,这种极端天气出门不就是找死吗?但楚岿然转念一想,徐祁霁那个脑子get不到这种正常想法,于是他只能曲线救国,臭屁地伸出食指——
食指成功吸引徐祁霁的目光,接着楚岿然利落地指向地下:“我家地下有影音室,为什么要出门看电影?”
徐祁霁:兄弟我有点仇富了。
“家里的影音室和外面商场里的电影院不一样!”徐祁霁据理力争,大脑疯狂转动,“肯定是外面的电影院更宽敞些,也更有氛围一些不是吗?”
楚岿然不为所动:“首先,我家的影音室很大,其次,我不想去看电影,我要写作业。”
徐祁霁拿出手机,打开班级群文件,点开楚岿然的上传图片:“你作业不是做完了吗?”
“还有其他的……”
“难道你是想把英语成绩补上去?”徐祁霁讲话跟豌豆射手一样突突突地把楚岿然的话堵完,“你早说啊,我教你迅速上分的办法……”
只是可惜剩下半句珍贵的上分办法永远也无法从徐祁霁口中吐出,因为楚岿然的那半记眼刀。
徐祁霁有种直觉,如果此时她还不明事理继续踩雷池,楚岿然就会把她连人带衣丢出别墅。
于是她选择当缩头乌龟,做了一个锁住嘴巴的动作。
徐祁霁看上去是安分了,但脑子里还想找些客观因素动摇楚岿然,只是楚岿然在意的显然不是这些,他沉默半晌,而后盯着徐祁霁的眼睛,问:“你就那么想去看电影?”
徐祁霁察觉楚岿然态度有所松动,立马接住这个台阶,兴奋地说:“对!好班长,你就陪我一块儿去看电影吧!”
二人行动力确实很强,到达商场时,一黄一绿的两个身影在空荡的大厅里显得分外扎眼。
楚岿然身上的这套青蛙雨衣,当然是徐祁霁专门带给他的。
一开始楚岿然百般不情愿,于是徐祁霁决定把身上的这套小黄鸭雨衣脱下来给他穿,被楚岿然双手拒绝,搞了这个一个拆屋效应后,楚岿然果然折中乖乖把绿得扎眼的青蛙雨衣穿上了。
这倒不是徐祁霁有恶趣味,而是越鲜艳越明显的雨衣在灰蒙蒙的雨天里更容易被发现,要是他俩一个不小心被水淹了,至少追着亮色的布料就能抓到对方。
“你要看什么电影?”一进影院,楚岿然就褪下塑料雨衣,生怕被熟人看见这滑稽模样。
如果影院没什么人,楚岿然倒不至于这么矫情,可偏偏来影院消磨时光的人还挺多。甚至影院旁边的那家台球室,也连带着接收了很多前来避雨的客人。
徐祁霁却丝毫不在意,仍然穿着扎眼的黄色雨衣,去置物架上抽了份影单,开始琢磨。
电影只是把楚岿然约出来的由头,到底要看什么电影,她还真不知道,于是她把选择的机会让给楚岿然:“你想看什么电影?”
楚岿然脸很臭:“你要我陪你出来看电影,结果你自己不知道要看哪一部?”
“这不正是因为约你出来,所以要更加在意你的想法吗?”徐祁霁胡搅蛮缠得理直气壮,“我哪部电影都行,看你喜欢的。”
这样意义不明又模糊的一句话,让楚岿然心脏狂跳。而始作俑者却浑然不觉,自顾自地看着电影简介。
“……我去买吃的。”楚岿然突然对吃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啊?电影不是还没选好吗——”
“都行。”楚岿然硬邦邦地丢下两个字,逃也似的奔向前台零食区。
橙黄色的爆米花机在前台嗡嗡作响,甜腻的焦糖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楚岿然站在柜台前,指尖不耐烦地敲着台面,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后方——徐祁霁正蹲在电影海报前,歪着头研究演员表,发梢被空调风吹得轻轻晃动。
“您的爆米花。”店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楚岿然回过神,接过那桶热腾腾的爆米花,甜腻的焦糖味扑鼻而来,他盯着金灿灿的爆米花,突然觉得有点可笑——他居然因为一句随口的话,站在这里像个傻子一样胡思乱想。
“……可乐要加冰吗?”店员又问。
楚岿然下意识回头——徐祁霁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他旁边,专注地看饮料单,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碎的影子。
他迅速别过身,喉结动了动:“……你要加冰吗?”
“我都行,看你。”
楚岿然忍无可忍:“你要是都行,那你就别喝也别吃。”
徐祁霁立马顺毛:“呃,那就多加一点,我也挺热的。”
“已经买完了。”楚岿然把可乐贴在她额头上,“无糖常温。”
“那你还问我!”徐祁霁瞪大眼睛。
等他们抱着零食回到影厅入口,徐祁霁把已经取好的票拿出来——是那部《远山淡影》,海报上只有一片雾蒙蒙的山色和两个模糊的人影。
楚岿然盯着票根,愣了一瞬。
“为什么选这部?”他语气平静,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票根边缘。
“嗯?”徐祁霁正往嘴里塞爆米花,含糊不清地说,“你刚才看影单的时候,在这部的简介上停了至少十秒。”
她耸耸肩,“反正我对看什么无所谓,不如选个你可能感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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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岿然没说话。
原来她不是不在意。
她只是把所有的“都行”变成了“他最想要的那个选项”。
好吧,他确实有那么一点,只有一点高兴。
计划成功!
徐祁霁看着逐渐回升的好感度,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电影开场,果然影如其名,开篇就是起伏连绵的群山与层层叠叠的淡雾,风景拍的很好,两个人在互相打电话,不过主角讲话速度太慢,台词还云里雾里的,看得徐祁霁差点就要昏睡过去。
昨晚上太纠结楚岿然生气的点在哪里,导致徐祁霁一晚上都没睡好觉,而影院里光线又很昏暗,台词还催眠,最主要的是,沙发真的又软又舒服,徐祁霁眨了两下眼睛立马抖了个激灵,从下坠般的错觉里抓住右手杯托里的可乐,触之可及的冰凉。
徐祁霁怕自己睡懵了意识不清醒导致触觉出了毛病,便抓起纸杯,捏了捏杯身,能感觉到几块很大的冰互相摩擦。
这杯可乐里加了很多冰。
徐祁霁瘪瘪嘴,看着一旁观影十分专注的楚岿然,有点无奈地小声嘀咕:“明明都加冰了,还骗人。”
“嗯?”
楚岿然突然转头,把徐祁霁吓得抖了抖。
太可怕了!
原本看电影时专注到九头牛都拉不走的楚岿然,竟然只因为她小声嘟囔的一句坏话,就立刻侧头盯她——这货简直恐怖到极点!
徐祁霁在内心失控呐喊,面上却保持着冷静:“没什么,就是觉得可乐挺好喝的。”
楚岿然隐秘地轻笑两声,徐祁霁以为他心情好点,至少好感度会继续上升两点,谁知他面无表情地说:“你就喝吧,可乐喝多了容易得蛀牙。”
徐祁霁:她就知道楚岿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徐祁霁为了电影观感,没搭理楚岿然,只睨了一个“能耐我何”的眼神,至于黑灯瞎火的楚岿然看不看得到就是另一说了。
继续观影。徐祁霁喝了两口冰沁人的可乐,大脑稍微清醒了那么两秒,电影情节也似乎发展到了高潮部分,两位主角终于开始想要迫切地见上一面,可徐祁霁再怎么凝神往下细看,困倦却始终挥之不去。
“走吧。”
嗯?
徐祁霁恍惚纳闷着不是一个多小时的电影吗,这么快就结束了?
但楚岿然走得极快,徐祁霁只得一只手抱着爆米花,另一只手抓着可乐,吭哧吭哧跟在楚岿然身后,出了影院。
其余人都还安安分分坐在位置上,影片也在继续播放,也就是说,电影没结束,那楚岿然为什么要出去?
“就这么饿?”楚岿然转头见徐祁霁满满登登抱着家伙什,挑眉问道。
“总不能浪费吧。”徐祁霁又喝了一口可乐,“而且你买的,不喝白不喝。”
楚岿然本来还绷着脸,这么一听,笑了:“想占我便宜?”
“我可没说得那么直接。”徐祁霁立刻嘬了一大口可乐,鼓着腮帮子含含糊糊地哼了两声,眼神飘向天花板,脚还无意识地蹭了蹭地板。
“既然要占便宜,那不如占个大的。”
“什么?”
18. 网吧
“你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楚岿然眼神投向爆米花,“这个满足不了你,至少得坑我一顿大餐才算?”
“不继续看电影吗?”徐祁霁却追问,“那个导演我记得你还挺喜欢的。”
楚岿然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那个导演?”
徐祁霁:糟了,是上辈子的事。
“呃……”徐祁霁决定把锅推到龚嘉木身上,“你发小跟我说的。”
正当徐祁霁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圆谎圆得天衣无缝时,楚岿然的好感度却降了下去。
徐祁霁:不是??楚班长你又怎么啦?
楚岿然原本略带疑惑的眼神忽地一沉,眉梢也压了下来:“你什么时候跟龚嘉木那么熟了?”
“这个……”徐祁霁下意识瞥向右上角的好感度条,组织着语言唯恐又踩到楚岿然的雷池导致来之不易的好感度再次下降,“那是因为想投其所好呀。”
楚岿然闻言,眸光微微一闪,像是被烫到似的,迅速垂下了眼睫。他绷着脸,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翘起一点弧度,又被他强行压平,故作冷淡地侧过脸去。
“投其所好?”他嗓音低低的,带着点刻意维持的沉稳,但下一秒仿佛浑身不自在地东张西望,“……谁要你费这种心思。”
楚岿然说完,又像是不甘心被她看穿似的,抬起眼瞪了她一下,可那眼神非但不凶,反而透着一丝恼羞成怒的意味。
徐祁霁看着不断上爬的好感度,心道,口是心非,明明就很高兴嘛。
“所以啊,趁现在进去,还能看到后半部分呢。”徐祁霁趁热打铁,还想再赚点好感度。
楚岿然却摇头,态度很果断:“不用,这部我在国际电影节的时候就已经看完了。”
徐祁霁:?
徐祁霁:我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楚岿然适时顺毛,回到刚开始的提议:“礼尚往来,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但徐祁霁顿了顿,没说话。
“什么都可以。”
“真的……什么都可以?”徐祁霁狗狗祟祟试探道。
“再磨磨蹭蹭我就反悔了!”楚岿然皮笑肉不笑。
然后,亮色雨衣二人转战到了……网吧。
准确来说,是一个照相馆,店面非常平平无奇,一进门就是大张儿童满岁照片与表演活动的孩子们的定妆照。柜台上的招财猫摆件缺了个角,却还在不知疲倦地挥着手。
楚岿然纳闷徐祁霁又在搞什么鬼,总不能是来照相馆吃饭吧?还是说,她突然心血来潮想拍大头照?
倒是……也不是不行。
楚岿然望见老板从里间探出头,正准备招手招呼老板大头照怎么要价呢,就看着照相馆老板跟徐祁霁对视一笑,一副老熟人的姿态。
“今天带人啦?”
“嗯,开两台,麻烦老板咯。”徐祁霁从善如流地接话,解开雨衣,在店外抖落多数的雨滴,再团吧团吧放在一旁的塑料箱里,“还是老规矩,然后……”
徐祁霁接过楚岿然的雨衣,也一股脑塞进塑料箱里,青蛙被黄鸭挤得看不出型,末了她才笑着问:“楚班长,你要吃什么?”
“小伙子进来点,有菜单。”照相馆老板非常热情,笑眯眯掀起里间的帷幕,楚岿然这才发现内里的奥妙。
在满墙儿童照和全家福后面,藏着一条狭窄的走廊。走廊尽头隐约传来机械键盘的敲击声,还有年轻人压低声音的交谈。
“所以……”楚岿然挑眉,“你是带我来网吧?”
“错!”徐祁霁竖起食指晃了晃,“是‘可以顺便上网的照相馆’。”
接着她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而且老板儿子是电竞退役选手,这里的设备可比普通网吧强多了。”
“确实,还有就餐服务呢。”楚岿然嘴角抽了抽,看着琳琅满目花里胡哨的菜单,微微皱了点眉,清一色的油炸食物,以及充斥着酱料的糖油混合物,他纠结了两秒,对老板说:“我跟她一样。”
很快端上来两盘红彤彤的火鸡面,外加解辣的珍奶,楚岿然一脸“我就知道”地象征性喝了两口珍奶,再很不经意地去看徐祁霁的操作。
她熟门熟路地打开电脑,插上硬盘,接着再去点桌面上一个绿黄相间,黑色方块中间写着白色大写字母PC的软件。
楚岿然出门没带眼镜,稍微眯了眯,才在一晃闪过的全英文弹窗里看清单词:PyCharm。
徐祁霁发现楚岿然一点动作都没有,只一小口一小口喝着珍奶,乐了:“怎么不玩?”
楚岿然显然对徐祁霁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更感兴趣:“你这个是什么?”
徐祁霁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她太熟悉楚岿然这种外行人盯着代码时那茫然又好奇的眼神了,就像小学生盯着高数课本似的。
所以她非常享受这种微妙的优越感,毕竟,能在某件事上碾压这位向来游刃有余的学霸,机会可不多。
在楚岿然无声的催促里,徐祁霁满足他的好奇心,拖动鼠标去点页面右上角的绿色小三角,相应的,屏幕上,Python解释器流畅地执行着她的脚本,黑色终端里跳出几行简洁的输出。
紧接着,浏览器自动跳转,页面加载出一个设计极简的在线刷题平台。
徐祁霁点进个人页面,在收藏那一栏点击蓝色高亮的题库,屏幕一闪,一道英语选择题赫然呈现——正是上届英语调研组的经典试题。
“试试?”徐祁霁把显示屏扭向楚岿然,语气里藏着点狡黠的期待。
楚岿然的目光在题目上一顿,眉梢微挑,这些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题目。
他拖动鼠标点击选项,因为太过熟悉题目,所以点击选项的时间很短,直到最后一道完形填空也完成了选择。页面的最下方,相应出现一个标蓝的提交,在徐祁霁的提示下,楚岿然点击蓝色方框。
系统立即弹出评分界面:
【用时:7分23秒】
【正确率:100%】
楚岿然盯着那个满分的数字,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原来你平时都在用这个。”
徐祁霁回忆起痛苦记忆,哀嚎两声:“你可别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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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起来就难受得想吐。”
“对了,还没结束呢。”徐祁霁凑近屏幕,发梢扫过楚岿然的手臂,“你再点这个。”
她引导着他的手按下“重新开始”,刹那间,所有的标记瞬间消失,题目恢复如初,仿佛从未被触碰过。
这太方便了。
楚岿然不由得想起以前,以往他刷题时,总是用铅笔在试卷上勾画,对完答案后,再用橡皮小心翼翼地擦掉。可无论他如何小心,纸张上总会残留淡淡的痕迹——有时是隐约的划痕,有时是未擦净的字母轮廓,甚至还有指甲在反复擦拭中留下的压痕。
这些细小的线索像是一种作弊,让他在第二次、第三次重刷时,不自觉地被引导向正确答案。
为此,他只能将答案誊写到草稿纸,尽量保持卷面干净,亦或是将草纸横着放,挡住曾经的做题痕迹,但这样做很麻烦,还不如重新复印一份新的。
楚岿然有想过复印,但喵喵机打印的纸张太小,包含不了太多错题,而且刷题也刷不爽,种种原因,他只能回归最原始的方法。
而现在——
他只需要轻点“重新开始”,题目就会再次变得崭新。没有橡皮碎屑,没有磨损的纸面,没有那些干扰他的、不需要的痕迹。
他可以纯粹的、无限重复的练习,就像每一次都是第一次。
楚岿然微微偏头,看向身旁的徐祁霁。她正咬着吸管,一脸若无其事地滑动鼠标,仿佛这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可他知道,这绝不普通。
能将试题录入系统,设计出如此流畅的交互,甚至还能实时记录错题,统计正确率——这背后需要多少代码,多少调试,多少他完全无法想象的技术?
而她竟然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做出来了,甚至可能只是为了自己刷题方便。
“这……”楚岿然顿了顿,罕见地有些词穷,“是你自己写的?”
徐祁霁耸耸肩,眼底却闪过一丝得意:“嗯,闲着没事搞的。”
她故意用吸管搅动着杯底的珍珠,发出咕啾咕啾的水声,然后把自己的压箱底功夫都掏了出来,“不仅可以顺序练习,还可以打乱练习,要不要试试?”
题目重置不止是单纯的题干顺序重置,就连选项顺序都彻底重组,这不是简单的“随机排序”,楚岿然非常好奇背后的原理:“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徐祁霁眼睛一亮,轻咳两声——她等这个问题等很久了。
“原理非常简单。”她伸手按了几个快捷键,屏幕突然切换回代码界面,密密麻麻的Python脚本铺满窗口,“题库我用全能扫描王转换成Word,把word导入进去就行,至于随机排序也只需要用一个Shuffle函数。”
“所以,你就这样完成了‘洗牌’?”
“没错,英语跟代码息息相关。”徐祁霁调动起楚岿然的好奇心,趁机推荐道:“你要不要试试……”
“小鬼们,要不要参加我的集训会?”
突然,一个站在他们身后许久的网管插进他们的对话,带着欣赏口吻,问道。
19. 朋友
徐祁霁呼吸骤停。
这个穿着深灰色立领衬衫的男人,正是ACM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的评委,中科院计算所最年轻的研究员,也是她上辈子高二暑假信奥夏令营的魔鬼教练。
梁稼佑。
但这个时候梁教练不应该在杭州准备CNCC大会吗?
十月初的中国计算机大会是学术界盛世,梁稼佑作为中科院计算所的代表,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在南漳,更不应该出现在这家网吧里呀?
但更令徐祁霁震惊的是——
楚岿然竟然也认识梁稼佑,甚至他们很熟。
“梁老师?”楚岿然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轻快,甚至没等对方走近就站了起来,“您什么时候回的南漳?”
梁稼佑很自然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像是长辈对待自家小孩:“回来看朋友,结果碰见特大暴雨,朋友没见成,就只能来这避雨了。”
“那您要在南漳待多久?”
“后天就飞。”梁佑稼顿了顿,目光扫过徐祁霁,又落回楚岿然身上,“帮我向你妈妈问句好。”
“梁老师还是亲自跟她说吧。”楚岿然揶揄地晃了晃手机,“您二位又不是没有联系方式。”
梁稼佑闻言立刻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往后退了半步:“别别别——”
“去年校友会林学姐拎着茅台挨桌敬酒……”梁稼佑似乎是回忆起什么恐怖画面,下意识摸了摸胃部,“她要是知道我在南漳,铁定拉我去组酒局,我这孱弱的胃可经受不住第二次摧残。”
“您当年不是号称千杯不醉吗?”楚岿然故意拖长音调。
“那是因为没遇见你妈!”梁稼佑愤然摇头摆手,接着立马转移话题,“小鬼,别说我,说说你,你这是跟……”
“朋友。”
“同学。”
楚岿然与徐祁霁异口同声,不过前者说的“朋友”,后者说的“同学”。
楚岿然蹙着眉头,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朋友。”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比方才低了些,还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
梁稼佑挑眉,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突然很刻意地清了清嗓子:“那什么……小朋友之间的事自己解决哈。”
“嗯……总之——”梁稼佑转回正题,“你们俩都对编程感兴趣吗?”
“喜欢。”徐祁霁答得很痛快。
楚岿然却没回话,梁稼佑有点担心:“难道林学姐不让你学这玩意吗?”
楚岿然摇头,很轻松地回答:“没有,我妈巴不得我一直跟在你背后转呢。”
“行,那就说好了,你们俩小鬼明天这个时候到这来见我。”梁稼佑从口袋里抽出一张便签纸,龙飞凤舞地写下一行地址与时间,递给楚岿然。
徐祁霁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梁稼佑手里的宝珠笔——
等等,这笔……
笔身上刻着ISSTA2018的字样,金属光泽冷冽而低调。
这该不会是ISSTA会议的限定纪念品吧,不愧是梁教练,太厉害了。
徐祁霁的震撼值直接拉满。
楚岿然看着徐祁霁崇拜的模样,莫名有些觉得不是滋味,喉结动了动,说:“别看了,梁老师都走远好久了。”
他声音闷闷的,连带着委屈也上了头:“而且,梁老师是有青梅竹马的。”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徐祁霁这才收回视线,眨了眨眼:“我就是一时见到名人觉得稀奇。”她顺手把楚岿然手边的奶茶往他那边推了推,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在桌面留下一圈湿痕。
但楚岿然的表情还是绷着,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他盯着那圈水渍看了两秒,突然伸手把它抹乱了。
徐祁霁:这是……洁癖又犯了?
“……”徐祁霁直觉这个时候得问一嘴,于是她歪头状似无意地问,“怎么了,楚大班长?”
楚岿然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过来:“那你觉得,你跟田齐瑞是什么关系?”
徐祁霁脱口而出:“同学啊。”
楚岿然继续问:“那……龚嘉木呢?”
“同、学?”徐祁霁没明白楚岿然到底再搞什么名堂,以为自己说错词了,于是缓慢地又重复了一次。
楚岿然不死心,又扯了一个例子:“那于胜呢?”
徐祁霁想了好久,仔细复盘刚刚的词语,确实也没什么踩人雷池的嫌疑呀,但楚岿然都已经那么反常了,那就一定有他反常的道理,于是她琢磨着又加了两个字。
“呃……同班同学?”
……同学、同学、同学。
楚岿然盯着徐祁霁茫然的表情,胸口那股闷气越积越重,像被人塞了一团湿棉花。
回答得这么敷衍,难道、她对谁都这样?
田齐瑞、龚嘉木、于胜……乃至于他自己。
原来在徐祁霁眼里,他们全都是一样的——只是“同学”?
楚岿然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胸口的烦闷愈演愈烈。
那她为什么那么在意他?明明可以在队伍里躺平,为什么要拖家带口的把小组成员都带来?为什么要骗他去医院做那些检查?为什么明明身体那么差,还要坚持上课……还要不管不顾地穿过暴雨来见他?
为什么,她不想见自己难过。
这些都只是“同学”就可以做到的吗?
这些种种总不可能是他楚岿然一个人的错觉吧?
可过了一会儿,他又忽然觉得有点可笑,自己到底在这较什么劲?徐祁霁本来就没说过他们是什么“朋友”,更没承诺过别的。
是他自己擅自期待,擅自失望。
“没什么。”楚岿然垂下眼,把桌上的那杯奶茶往旁边推了推,水渍在桌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弧线。
他楚岿然朋友多的是,何必纠结吊死在一棵树上。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心里就猛地一刺,为什么。
楚岿然,骗骗别人就算了,别把自己也骗过去了,你其实就是不甘心。
那又怎样,他就是不甘心,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更何况他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关系是要靠争取得来的,而他刚准备说出的话就被徐祁霁堵住了。
“你……”
“楚岿然。”
徐祁霁叫住了他的名字。
而后是短促的一阵沉默。
徐祁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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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以来,她对任何事都报以消极的态度,甚至因为自己本就不是这里的人,所以她一直若有似无地与他人保持距离,换句话说,其实她一直都在把所有人拒之门外。
但,她现在,此刻,她看着他低垂着眼,看着他落寞的神情,其实她很意外,向来完美无缺,无法被打倒的楚岿然原来也有这么一副表情,有点丧、有点委屈,就好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徐祁霁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心里突然腾升起的这种奇怪感情,是怜悯吗?好像也不见得是,只是她本能地觉得,楚岿然在难过,是因为她而难过。
所以她不可避免地,有那么一丝……雀跃?又或者说是一种,被需要的感觉。
认知到这一点,徐祁霁颇有那么一些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释然,可根深蒂固的习惯总是拉扯阻挠着她的行动,经年累月的经验总是告诉她,保持距离才不会受伤。
人与人之间总要留点空间喘息。
总不能因为你的一时在意,就给别人造成莫大的麻烦吧。
而且,徐祁霁敏锐地察觉到,这里的节点不对,不正常,是根本无法被承认的if线。
她当然把楚岿然认作朋友,虽说是单方面的,但她跟楚岿然真正认识的时间段是在高二的暑假,而不是现在,不是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十月。
她不了解楚岿然,不明白,等经过那道“分水岭”之后,他们还会不会是朋友,是否……一切幻想的if线会回归正轨,是否还是跟上辈子那样,楚岿然对自己的存在不搭不理,而自己单方面地追赶楚岿然?
那样的话,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怎么可以接近了,又分开呢?
所以她想加快进程,让楚岿然快点知道信奥的存在,或许有了这么一份连接,他们之间至少不会到断联的地步。
但眼前的楚岿然,好像跟上辈子的截然不同。
网吧嘈杂的背景音忽然变得很远,徐祁霁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离谱,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叫住楚岿然了。
说什么,快说些什么。
于是,她说,用比自己想象中更轻却更坚定的声音说:“你等一等我,等我想明白了……我会告诉你的。”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她恍惚看见少年眼底倏然亮起又强行压下的光,像夜航船突然望见的灯塔,又迅速被雾遮住。
他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很轻地点了点头。
*
林昭珩工作结束,惯例打电话给楚岿然,却久久没接通,她疑惑着又去打住家阿姨的电话。
“年姨,岿然在家里做什么呢?”
年姨乐呵呵地回:“夫人,岿然今天跟朋友出去看电影了。”
暴雨天,出去看电影?
林昭珩打开天气预报,确定上面实打实写着红色预警,于是她又问:“跟女生出去的吗?”
“哎哟,不愧是夫人。”年姨肯定道,“夫人怎么知道岿然是跟女孩出去的呀?”
林昭珩摘下眼镜,捏了捏山根,有些无奈,又很笃定:“能让他在这种天气出门的,除了心上人还能是谁?”
她眯起眼睛,手指轻敲桌面——接着,她又拨了一通电话。
“刘老师。”
20. 故意
红色警报撤下后,又开始正常上学。
徐祁霁一边走在路上,一边放空大脑,忽然,她想起许久未见的客服,便招呼了一声。
徐祁霁:客服。
【宿主!我来了!请问有什么需要笑笑的?】
徐祁霁:楚岿然现在的好感度是多少?
【目标人物现在的好感度是50,恭喜宿主,好感度突飞猛进呀,任务完成指日可待】
徐祁霁摸了摸下巴,心道:刚好在一半的程度,上不去但很有可能骤降。
于是她继续问:那之后发布任务,如果任务前好感度是50,任务后好感度还是50,生命值是0吗?
【当然不是!只要目标人物的好感度一直处在正向,那么宿主的生命就会一直稳定,如果任务前好感度是50,任务后好感度还是50,那么生命值会增加50天!】
徐祁霁思考了两秒,突然想出了一个绝佳的卡bug方法:如果她一直跟楚岿然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关系,好感度一直保持的50或60的区间,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一直在这个世界里存活?
……虽然需要重新打拼一下事业,还要重新来一次高考,但这样不温不火、得过且过地生活下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同,甚至,因为她对未来的事有所了解,还可以根据这个信息差搞一点小钱。
然而客服笑笑却猛地跳出来弹大字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徐祁霁冷脸: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后期有一段分水岭剧情!如果宿主不尽快刷满目标人物的好感度的话,分水岭剧情后,目标人物就会跳楼自杀的!】
徐祁霁有点恼了:所以分水岭剧情到底是什么?
客服却偃旗息鼓,怎么都唤不出来。
“祁霁!”一道轻快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是薛荣,“好巧,在路上碰到你了,没想到我们都住在紫藤家园啊。”
徐祁霁:紫藤家园本来就是学区房,要是碰不见学生那这个地皮估计就废了。
自动吐槽结束,徐祁霁扬起商业微笑:“是啊,好巧。”
但薛荣寒暄完却不准备离开,而是亦步亦趋地紧挨着徐祁霁:“祁霁啊,你……”她斟酌着语句,在想怎么说才不会显得自己的笑容太过灿烂。
“怎么了吗?”
薛荣轻咳两声,极力隐藏面中的八卦之意:“月考结束了,你应该还是跟楚岿然坐一块吧。”
明明该是疑问的句子却被她说成了肯定句。
徐祁霁这下才突然回想起来,之前为了能看清黑板,她跟龚嘉木换了位置,相应的,龚嘉木也坐到了她的位置上,也就是说,薛荣现在的同桌就是龚嘉木。
徐祁霁嘴角慢慢翘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在薛荣脸上逡巡了一圈——
“哦~”
这一声拖得又轻又长,带着点恍然大悟的促狭,又藏着几分“被我抓到了”的得意。
她故意停顿两秒,才慢悠悠地补了句:“你这可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薛荣的脸“腾”地红了:“哎呀,好祁霁,你就成全我这个前同桌吧,而且,你都跟楚岿然暴雨天出去看电影了,你俩关系那么好,你肯定也是想跟楚岿然坐一块儿的吧?龚嘉木跟楚岿然又是发小,他俩的关系肯定……”
“等下。”徐祁霁警觉,“你怎么知道我跟楚岿然出去看电影的?”
薛荣见说漏了嘴,也不瞒了,全盘托出,原来是当天有其他班的同学看到了楚岿然,把照片发到了群里,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自然也逃不过八卦之王薛荣的法眼。
徐祁霁一时不知到底该吐槽楚岿然风头太盛,还是吐槽这帮高中生太无聊。
也罢,学习久了太枯燥,找点乐子也是正常的。
于是徐祁霁也很直白地说:“只是看个电影而已。至于换座位的事,你还是直接去问龚嘉木吧,我坐哪都行,如果龚嘉木要换回来的话,我也没办法。”
“就是不能问龚嘉木呀!”薛荣着急了,“他……”
忽然,一道修长的影子从她们身侧掠过,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徐祁霁抬头,只来得及看见楚岿然的背影——冬季校服穿着规规矩矩,后颈线条利落,黑发被风吹得微乱。
他走得很快,甚至没给她们一个余光。
薛荣的声音戛然而止,有点怵:“……那是楚岿然吧?”
没人回应。
徐祁霁盯着那道越走越远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掐紧了书包带。
——不对劲。
楚岿然平日总是以好班长好脾气的人设待人,就算不熟,要是对上视线了也应该会点头示意,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直接无视她们走过去,尤其是这种“故意”忽略,非常明显。
薛荣显然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压低声音问:“……怎么突然感觉他今天好凶,这是发生啥事了,难道你们吵架了?”
徐祁霁收回视线,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谁知道呢,可能今天心情不好吧。”
徐祁霁表面上这么说,但心里带了点烦躁。
右上角的好感度没升也没降,所以——楚岿然,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到达教室,徐祁霁看着书桌里的书没“被迫”转移到薛荣旁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趁刘老头还没在监督早读,她快步走到楚岿然旁边,利索地从书包里掏出温热的手抓饼:“哝,里脊肉松,沙拉番茄酱,多加生菜。”
楚岿然正在批改的语文摘抄本上,红笔尖突然洇开一个小圆点。他睫毛都没抬:“多谢,吃过了。”
徐祁霁有点恼:“你不是让我给你带早餐吗?”
“约定只带一星期。”楚岿然合上笔帽,“昨天到期。”
末了他还非常大公无私地提醒:“交语文摘抄。”——这是语文老师昨天下午布置的作文好词好句摘抄作业。
徐祁霁被堵得哑口无言,但她心里腾着一股无名火,刚想发作,楚岿然就自行到了讲台前,充当班长的义务,组织学生进行早读。
徐祁霁:呵,你继续装,我就不信下午集训会你也装跟我不熟。
只是可惜徐祁霁沸腾的火焰很快就被亓信鸥浇灭,上午大家都在进行阳光大课间,徐祁霁因为身体原因以及数学成绩的原因,来到了办公室接受亓老师的私教补课。
大课间的办公室空荡安静,只有亓信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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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徐祁霁坐在她对面,盯着她刚推过来的手写试卷——题目不多,但每一道都精准踩中她在月考里犯错的类型。
“你最近错的题,很特别。”亓信鸥头也不抬,笔尖在纸上点了点,“不是粗心,也不是不会——”
她抬眸,镜片后的目光锐利:“更像是突然忘了最基础的东西。”
徐祁霁心头一跳。
她确实是忘了,十年过去,高中知识早就模糊,可偏偏这些漏洞在亓信鸥眼里无所遁形。
“三角函数转换、数列求和、导数定义……”她慢条斯理地念出她最近错过的知识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全是基础中的基础,可你偏偏在这些地方栽跟头。”
徐祁霁抿了抿唇,没吭声。
亓信鸥也不追问,只是从抽屉里抽出一沓手写习题:“既然基础不稳,那就从最根本的补起。”她推过来的卷子上,每一道题都针对她近期考试暴露的弱点,“做吧,我看着。”
徐祁霁低头审题,越看越心惊——这些题目简直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完全针对她的知识盲区。
徐祁霁抬头,忍不住问:“老师,你怎么……”
亓信鸥端起保温杯,轻描淡写道:“改卷子改多了,自然能看出问题。”
她吹散热气,抿了口茶:“你做题的思路不差,可总在最简单的地方卡壳,这不是能力问题,是记忆问题。”
徐祁霁捏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看出来了?
亓信鸥没再多说,只是指了指卷子:“抓紧时间,做完再分析。”
窗外,久违的烈阳透过绿玻璃洒在桌面上,徐祁霁低头做题,心里却忍不住想:
亓信鸥这人……敏锐得可怕。
“今下午没什么事吧?”亓信鸥见徐祁霁愣住,打趣说:“放心,不会占用你的吃饭时间,等你吃完后来办公室,我有另一套卷子给你。”
徐祁霁挠挠头,委婉拒绝:“亓老师,今天下午可能不空,能改到明天吗?”
“怎么,这是嫌弃我来了?”亓信鸥挑眉。
“没有没有!”徐祁霁摇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只是我今下午要去参加一个会。”
亓信鸥难得卡壳,试探地问:“……不会是梁稼佑的那个会吧?”
“亓老师你认识梁教练?”
“呵,孽缘。”亓信鸥毫不遮掩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过依你的能力,参加他的小会绰绰有余。”
“好好听,可千万别给你亓老师丢脸。”
“放心吧亓老师!我跟楚岿然肯定不会给您丢脸的!”
徐祁霁元气满满地答应,毕竟在信奥上她徐祁霁可算不上新手,而且楚岿然学习能力不差,还是亓信鸥的得意门生,自然不会掉链子,只是……徐祁霁问:“亓老师,这个小会,还有其他同学吗?”
她依稀记得梁稼佑高二暑假才正式在学校推广了一个竞赛训练小班,原来这东西在高一就已经存在了?
亓信鸥点头:“不止你们高一生,还有冲刺今年NOI的高二的学长学姐在。”
“说起来,今年有个特别的黑马学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