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们风光霁月?》
1. 初探
夜色如墨,皎洁的月光洒在地面,为寂静的庭院增添了一丝亮光。
身着夜行衣的女子正小心前往金家家主的庭院,此时,她正在夜色遮掩下藏身于木槿树后。
一阵训练有序的脚步声再次袭来,院里的护卫还在尽职尽责地巡逻。
“这几日院里巡逻的护卫明显增多了。”她此时心里想着。
祁望舒谨慎地藏在树后,待护卫巡逻完毕离开,便立刻往前,双脚轻点地面,借力踏上金家家主书房的房梁之上。
随后,小心翼翼地趴下,轻轻挪开一块瓦片。
“啪!”
一茶盏被主人带着怒火用力摔在地面上。
“是谁!竟敢污蔑我金家!我金家百年来一向行医救人,何曾动过杀人之心?更何况那人还是魏老,”坐在上位的中年男人痛心疾首道。
“再者说,那百病医我们不是早就连同药方一起销毁了吗!”男人被气得呼吸急促,胸膛不断起伏。
“老金,你快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面容姣好的女子立在金德清身旁,轻抚他的肩背,柔声安慰他。
“幕后之人既能杀害魏老,说明其权势必然不小,如今嫁祸给我们,想来已经盯上我们了。”
金德清也心知,此时不是着急上火的时候,只是对于他人的污蔑感到气愤,对于百姓的不信任感到些许心寒。
他渐渐冷静下来,沉吟片刻,“这样,明天你吩咐下去,让他们……”
祁望舒正听到关键之处,便发现院子里又来人了,来者蒙着面,身着夜行衣。
显然也是来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的。
只不过这人刚踏上房梁,与同样蒙面的祁望舒对视一眼,便愣住了。
他可以肯定,眼前之人,便是那人。
然而,正当他想上前和祁望舒离得近些时,就被巡逻的护卫发现了。
“什么人!”
随这声怒喝而来的,便是一队队身着铠甲的护卫。
闻声,祁望舒暗道一声“倒霉!”,立刻将手中的瓦片扔下去吸引住护卫一瞬的目光,随即奋力往外逃,那蒙面男子也紧随其后。
金家的护卫反应极快,立即拿起手中尖锐的弓箭,清亮的月光帮助他们向上瞄准两位刺客,发射!
蒙面男子垫后,头也不回地拔剑斩断了瞄准两人的弓箭,然而射出的弓箭越来越多,一支支箭矢激射而出,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刺向两人。
箭林逼停了两人逃跑的步伐。
在两人忙于应付危险重重的箭林时,已有一队护卫飞身而来,这就导致两人不仅需要时时留意飞过来的横箭,还需近身搏击。
祁望舒旋身避过斜刺的长枪,左掌顺势拍击长枪中段。精铁震颤传导至持枪护卫的虎口,他吃痛松手的刹那,祁望舒飞身横踹,将持枪护卫及他身后几人一齐踹下房梁。
月光下的祁望舒双眸明亮,葱葱玉指紧握长剑,身姿矫健如燕,灵活地穿梭于护卫之间。
她抵挡住每一次的致命攻击,同时控制好力道给予护卫恰如其分的反击,保证既能让护卫短暂地无还手之力,又不会切实伤害到护卫。
护卫虽然实力一般,但怎奈何人数多,这场打斗持续时间越长对她越不利,正当祁望舒准备奋力一击,将团团围住她的护卫击退时,一支箭矢悄然瞄准她,离弦而出,穿破长空。
“噗呲。”锐箭刺入血肉的声音。
长箭并没有如预想般伤到祁望舒,而是刺入蒙面男子右肩。
在刚才,蒙面男子往后下腰躲避刺过来的长剑,右脚往上踢中护卫手腕处,并顺势翻了个后空翻,他抬手握住护卫方才被踢落的长剑。
他双手持剑,将对付自己的护卫全部击倒,刚一抬头,便见半空中的箭矢直奔祁望舒而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挡在了祁望舒身前。
那支箭矢直直的射入自己右肩。
等到祁望舒击退护卫回头时,便只看到自己背后那蒙面男子无力向下倒去的身躯。
他右肩处的布料逐渐被血洇湿,夜晚的凉风吹起他的衣袍,长剑也因双手无力而被抛弃在房梁之上。
她眉头紧蹙,此地不宜久留,一手持剑挥断不知停歇地向她而来的长箭,一手迅速向下扔去一个烟雾弹,带着蒙面男子飞身离开。
金府少爷院,婢女屋室。
宋娇娇正紧皱眉头在屋内来回走动。
她身量纤薄,肤如凝脂,圆润的眼眸如幼鹿般懵懂清亮,身着淡粉色罗裙,头上挽着高髻,只用素雅的木簪固定。
在听见约定好的有规律的敲门声后,立刻起身打开房门。
“祁姐姐,你回来啦……他是?”
只见祁望舒将一陌生男子拖进屋来,宋娇娇反应过来了什么,迅速伸头朝外望了望,见四周没人便立即关上房门。
“我在房梁打探消息时,他突然冒出来被护卫发现了,后来打斗时替我挡了箭。”祁望舒拖着蒙面男子,把他靠在墙边上,边说边摘下面罩。
宋娇娇听到她被护卫发现后,又关切地上前查看她有没有哪里受伤,“祁姐姐,那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进来前我看见金二身边的老钱刚走,金二喊我们去打牌?”
“对,我正想着过去呢。”
“你先去吧,我不去了,你就借口说我偶感风寒,方才一直在房里照顾我。我先在留这里给他处理伤口。”祁望舒说着,瞥了眼蒙面男子。
“好。”宋娇娇没有异议,垂头颔首,便去了金二那里。
祁望舒俯下身子,看着刚才被他扔到墙边的蒙面男子,伸手扯掉他的面罩,细细打量着他的面庞。
男子脸庞线条流畅,眉骨微微隆起,深邃的眼眸与高耸入云的鼻梁相得益彰,双眸紧闭,睫毛微微颤动,右眼眼角处还有一颗小小的红色泪痣。
她和他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以身犯险救自己呢?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是凶手来欣赏被他污蔑的金家如何暴躁,还是和她一样来查明真相的?
不过金家这箭上怕是有毒,还是先处理伤口更要紧。
所幸,她入金家前就打听好金家一般会在箭上涂什么毒药,并备好了解药。
她轻拍了拍躺在地上的男子。
“喂!醒醒,醒醒。”
习武之人体质确实比一般人好很多,蒙面男子还真缓缓睁开了双眼。
“姑娘,这箭有毒……咳咳”
男子声音沙哑,看来毒效发作迅速。
“能自己上药吗?我这里有解药。”
“可以,把药给我吧,多谢。”
蒙面男子声音虚弱,唇色苍白,却也顾及着男女之别。
祁望舒把药和纱布递给他后,便关门去了门口守着。
只听着屋内布料撕裂的声音,从血肉中拔出利箭的声音,拨开药瓶的声音,扯断纱布的声音,却从没听见男子叫疼。
屋内没发出什么大声响,来巡查的护卫们很容易就被祁望舒应付过去。
等祁望舒再次推门进屋时,他脸色已经好了很多,这药立竿见影。
“交代吧,你是谁,为什么救我,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祁望舒居高临下地看着男子。
“我叫裴云策,年20,户水人士,父母在我幼时便去世了。因为外面都在传是金家杀了魏宰相,我就想来一探究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救你,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箭刺中了。”
说完,裴云策还眨巴眨巴自己的眼睛,想让祁望舒相信他是无辜、无害的。
裴云策?祁望舒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他的佩剑。
虽心下诧异,面上却不显半分,“既然你已经处理好伤口,就赶紧离开这里吧。”
说完便站起身想走。
“哎~别走别走,”裴云策伸手轻扯她的衣袖,让祁望舒不得不停住离开的步伐。
“你刚刚也听到了,我自幼父母双亡,实在是没什么好的去处,你就收留收留我吧。”说完又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他微微抬头,多情的桃花眼楚楚可怜地望着祁望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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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裴云策轻皱了一下眉头,一手缓缓捂住自己中箭的右肩。
见祁望舒没什么反应,他又垂下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嘟囔着。
“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替人挡了一箭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没有人给自己拿药上药吗,不就是没有休养的地方吗,我就在街头小巷与蝇狗相伴过余生好了。”
他的声音不大,刚好能让祁望舒全部听清。
“……”
祁望舒无奈,祁望舒妥协,祁望舒不愿做忘恩负义的小人。
“好吧,你今晚先留在这里,明日我让宋娇娇带你离开金府,给你安排个住处。”
裴云策想要,裴云策得到,裴云策低头偷笑。
祁望舒把裴云策安排在了自己的房间,把一整瓶上好的金疮药都给了他,随后便换下夜行衣去了宋娇娇房里等她。
金二打牌真的是,又菜又爱玩,直到丑时才放宋娇娇回来。
翌日。
还没过饭点,金家家主金德清就派人喊金二去书房议事。
祁望舒身着金府婢女服饰跟在金家二少爷金明羽身后,光明正大地入了金家家主书房,这倒是方便了祁望舒更全面的观察。
书房上位坐着的仍然是金德清,下首左侧第一位便是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位美娇娘,也就是金家主母,付冬欢。
别看金二整日穿金戴银,非玉冠不束,非金带不系,他父母倒是衣着简朴。
整间书房采光极好,空间却不大,家主后方的书架上放的也都是一些医学书籍,书籍外表看起来磨损严重,看来家主经常翻阅这些书籍。
文人雅士的书房中常常会收藏一些字画,瓷器,摆一些象征其品性的植株,比如竹。
但金德清的书房中却没有这些,他在房间里挂的全是珍贵草药的画像,盆栽里中的也都是草药,致使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待金二坐定后,祁望舒却没有如寻常丫鬟般随金二走到他座位后面站着,而是负手立于大堂之间,朝金德清作揖,
“金家主。”
“你这是?”金德清不解道。
“小舒,你这是做什么呢?”金二也是一头雾水地看着祁望舒。
“在下祁望舒,是魏宰相在世前最后一位关门弟子。此次前来,是为查明家师被害真相。”
金二听到祁望舒道话,刚入口的茶差点喷出来。
“什么!你你你……不是乞丐啊?”
闻言,付冬欢起身面带微笑招呼着祁望舒坐下,“小舒啊,你先坐下,慢慢说。”
然后转身给了金明羽胳膊一巴掌,轻喝“你说谁乞丐呢!”
“小舒,那你是怎么进我金府的啊?我记得近日我们府上可没有招人。”付冬欢语气柔缓,继续问祁望舒。
如今的金家正处于风口浪尖,却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混了进来,不过既然祁望舒愿意主动暴露身份和她们交流,想来并没有听信谣传。
祁望舒看了一眼金二,“金二公子为人和善,在街头见我姐妹二人可怜,便将我们收入府中。”
实际上,那日,她与宋娇娇已想好了进入金府打探情况的法子,那天只不过是走累了,就在路边席地而坐,这傻小子上来就是:“你们两个,跟我回金府吧。以后你们再也不用坐在路边乞讨啦~”
结果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金德清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傻儿子,金明羽悄悄看了眼自己老爹,默默地低下了头,不禁腹诽:
我还以为我做了大好事呢,本少爷如同救世主一般出现在她们贫苦的生活里,帮助她们脱离苦海,进入金府只需要陪他打打牌就能赚月俸。
金德清眉头紧蹙,想着祁望舒刚才的回话,“那你怎么证明你自己的身份啊?”
“您派人去查探一番自会知晓我所言是真是假。只是,我的身份您什么时候去验证都可以,但此时此刻,您怕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处理。”
2. 商议
金德清闻言,神色未变,“哦?你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午时,有一妇女带着他丈夫的尸体去了裕丰街那家康医馆门口,哭诉你们家医馆把她那只是感染了风寒的丈夫给医死了。”
祁望舒娓娓道来,“当时正值饭点,裕丰街又是繁荣地段,医院门口看热闹的人可是不少。近来街上人们可是都传是金家杀了魏宰相。”
金德清与自己妻子对了个眼神,妻子却是微微摇头,这事儿在派人喊金二过来的时候没有跟他说,所以祁望舒不可能是通过金二知道的。
“什么!父亲,又有人给我们泼脏水,我得赶紧出门找人教训一下他们才行。”
金二义愤填膺,一拍桌子,起身就作势要往外跑。
家里他是一刻也待不下,这些事自有他父母妥善处置,哪怕父母不在,等大哥回来,大哥也会处理好一切事宜的。
“你给我坐下!”一声怒喝从金夫人,即付冬欢口中而出。
在她反应过来这里有外人在场之后,立刻变得温柔了许多,讪讪笑了两声,走到自己儿子面前,摸了摸他的头。
“呵呵,小羽快坐下,我看你教训人是假,出门和那些狐朋狗友打牌才是真吧。这段时间你不许踏出家门半步。”
金德清没有理会自己的儿子,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其实这件事情就连他们也是方才知晓的,这小姑娘又是怎么如此快得到消息的,还知道得这么详细。
思及此处,金德清神色一下变得严肃,这才开始正视自己眼前这个小姑娘。
“既然你是来查魏宰相被害真相的,现在满大街又在传是我金家杀的,你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不怕我杀了你吗?”
金德清言语之中逐渐狠厉。
祁望舒却丝毫没有受他的影响,“如果不是满大街都在说人是金家杀的,我确实还会更谨慎探查一下,但谁杀了人会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呢,想来金家也是被冤枉的。”
“更何况,即便金家想杀人,也不可能会用百病医,且不说它指向性太明显,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件事是金家做的。百病医一旦再次出世,金家可就再次成为了众矢之的。”
毕竟没有哪个世家大族、有权有势之人想让这样随时威胁自己生命的东西存在。
金家也不想让当年的“十金销丹”历史重现。
“小姑娘知道的倒是不少。”金德清在听了祁望舒这一番话后,眼神中多了些赏识。
“患者家属恰巧在今日闹事,想来也是幕后之人的手笔,想要一举搞垮金家。如今我们都想找出幕后凶手,目的相同,何不合作呢?”
祁望舒想要和金家合作,这样可以更快、更准确的获取信息,帮自己亦师亦父的魏宰相报仇。
同时,虽说她现在能确定不是金家家主杀的魏宰相,却不能确定金家有没有其他人在从中运作,和幕后凶手里应外合。
金德清没有回答祁望舒是否合作的问题,转而问她。
“昨晚那两个刺客,便是你和你的同伙吧?”
祁望舒没有迟疑。
“是。”
“昨天晚上府中门口的护卫没有看到有人出府,说明人还被你藏在府中。方才我便派人去请他们了,想来如今也快到了。”
金德清话音刚落,一位小厮便急忙赶来,凑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便退下了。
“一位弱女子,一位受了重伤的男人,竟能逃离我固若金汤的金府。”
金德清忍不住细细打量起自己眼前的姑娘,身材瘦高,仅是穿着金府最普遍的丫鬟服饰,竟也能穿出这般不可亵渎的气质,孤身一人进入他的领域,当堂和自己说明来意,要求合作,也能坦然承认自己是昨晚的刺客,有胆有识。
“好!”金德清同意了和祁望舒道合作。
“但这次找出凶手的事主要由你们负责,我们只能从旁辅助你。”
“没问题,您毕竟有自己需要做的事”,祁望舒意有所指,
“但我需要他陪同我们一起调查。”祁望舒抬手指向旁边双腿并拢、笑露八齿、装乖坐着的金明羽。
有金明羽这个受宠的金家少爷在,做很多事都会方便许多。
“这……”
金德清虽然看着脾气暴躁,却非常疼爱自己儿子。他有些犹豫,怕祁望舒她们伤害自己儿子。
“可以。”最终竟是由付冬欢拍板定下来的。
自己儿子从生下来一直在他们庇护下长大,他们总有不在的一天,儿子也需要长大,是时候去锻炼一下了,本来发生这档子事叫他过来也是想把这事交给他去办。
再者说,祁望舒所言非虚,刚刚来的小厮不仅带来了剩下两人不在府上的消息,也查明了祁望舒的身份,坦荡至此,她要脑子有脑子,要武力有武力,定能护金明羽周全,接下来府上可不会安宁。
金德清又看了一眼自己一脸傻笑的儿子,心里想什么一点也藏不住,此时金二定然觉得自己可以随心出去玩了。
金德清闭了闭眼,这一副没脸看的样子,却也没说什么,默许了付冬欢的决定。
而另一边,宋娇娇已经带着裴云策安然来到实惠客栈。
祁望舒交代过,给裴云策一个住处就行,不用时时盯着他。所以娇娇现在已经在自己房间躺下歇息了。
裴云策慵懒地斜倚在自己房间床头上,手中还拿着他之前搜集到的关于魏宰相被杀的资料。八角桌旁坐着一位白衣男子。
“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裴云策眼睛没有离开过手中资料,头也不抬地问了句。
“我有事找你,独眼他们告诉我你上这来了。”
“说。”
白衣男子便把患者家属在金家的康医馆门前闹事的事情完整讲述了一遍。
“医死人了啊”裴云策漫不经心地重复道,却没了下文。
裴云策这突然冷淡的态度着实让白衣男子有些惊讶。
“你这些天不是对金家很在意吗?怎么出了这事你又不关心了。”
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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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裴云策让白衣男子时刻关注金家,还把金家宅院的地图和护卫巡逻路线、时间搞了过来。
还没等裴云策回答,“哎,不对啊,护卫巡逻的路线、时间什么的你不是全都搞清楚了吗,怎么还会被护卫发现,甚至还中了一箭啊?”
“都是意外。”
“中箭也是意外啊,你怎么可能会被护卫射中?”白衣男子一脸的不可思议。
“那一箭啊,”说着,裴云策终于抬头看了眼白衣男子,“你不懂。”
“嘿,你小子!中那一箭疼死你得了。”
“放心,区区一箭,根本疼不到我。”裴云策无所谓地说。
“那……你给我解释解释是什么意外呗?你有事瞒着我。”白衣男子眯了眯眼,感觉自己发现了华点,一脸八卦地盯着裴云策。
裴云策轻咳一声,逃避着这个问题,“咳,事情说完你就可以走了。”不然一会儿祁望舒回来了。
他起身在白衣男子身后推着他出门。
“最近没什么大事不必来寻我。”
正如裴云策所想,祁望舒确实快回来了。
祁望舒已经带着金明羽走到了实惠客栈门口。
金明羽叉腰抬着头,看着自己眼前客栈上的牌匾,一字一顿地念出了客栈名字。
“实惠客栈,这名儿起得好啊,一看就不会坑人。”
闻言,祁望舒不禁赞赏的看了一眼金明羽,没想到这小子看着傻,却这么有品位!
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懂她起这个名字的深意了。
她给金明羽安排了个房间,考虑到接下来都要一起行事,住处安排在一起比较方便,金明羽便直接从家里搬出来了。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祁望舒便把宋娇娇和金明羽叫到自己房间里来议事。祁望舒坐在了中间,宋娇娇和金明羽分别坐在她左、右两侧。
“康医馆从我们房间窗户这往下看就可以看到,方便我们随时观察幕后黑手的动向。”宋娇娇给新来的金明羽简要介绍着。
“哎不,等等等等,你们真不是街头的乞丐啊?”金明羽显然还没有从被两人欺骗的事实中走出来。“那你们……哦……那……哦……所以你们本来就想进我金府,只不过恰好被本少爷买走,反倒帮了你们。”
宋娇娇听着他这刚刚醒悟的发言,抬手给他鼓了鼓掌,语气夸张,“哇塞!金二少爷终于明白啦!好聪明哦!”
金明羽吧,他也听不出来别人是夸他还是在阴阳他,手背朝上平着摆了摆,一脸骄傲,“一般般啦。”
两人闹差不多了,金明羽突然反应过来,“咦,当日不是有两个刺客吗,那个受伤的呢?”
祁望舒轻咳一声,“不用管他。我们来简单说一下接下来的安排。家属闹事是今日午时发生的,迟则生变,一会儿娇娇你和金二去康医馆再问一下具体情况,看他们接触过什么人,有什么特征。我去……”
“咚咚咚”
在祁望舒正分配着工作时,她房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3. 入伙
按理说,此时不该有小厮上来敲门服务啊。
金明羽自觉作为三人中唯一男士,起身给来者敲门。
来人早就褪下昨晚的夜行衣,身着一袭墨色劲装,腰间束着宽厚的腰带,宽肩窄腰,更衬得他身姿挺拔。
金二给他打开门后,他一眼便瞧见了屋内正对着门口坐着的祁望舒。
“祁姑娘!”
他站在门口和祁望舒打了个招呼,见金明羽并无阻拦之意,才抬脚踏入屋内,坐在祁望舒旁边的位置上,即刚刚金明羽的位置。
金明羽刚才听见祁望舒说“不用管他”时,未做他想,只以为是不想这个同伴受着伤还如此劳累,在裴云策进屋时未做阻拦,还闪身给他让了让。
他看裴云策走进来后他便谨慎关门,回去落座。
“伤口有些痛,我一个人在屋内实在是闲不住。”裴云策说着,左手指了一下自己右肩的伤口,“便想来寻你说说话。”
裴云策这个人的出现实在可疑,祁望舒闻言没有立即回答他。
看祁望舒这样冷淡的反应,裴云策开门见山,
“大街小巷里都传是金家杀了魏宰相,这事儿其实是我的人做的。”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却如平地放了一声响雷,炸在其余三人耳边。
“你说什么?!”金明羽拍案而起。
“你敢污蔑我们家!我们招你惹你了,给我们扣这么一大顶帽子。”
“呵,依我看,凶手其实就是你吧,杀了魏宰相之后有污蔑给我们家。”
裴云策却没有分给金明羽半点眼神,始终注视着祁望舒,缓缓道:“但这件事不是我指使的。是有人拿了五千两给他们,让他们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
“那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啊?不会是为了蒙骗我们特意编造的故事吧。”金明羽没有轻信他的话,接着逼问。
裴云策这才直视着金明羽,清楚说出了他这几日的动向。
“你自流言开始传起那日便被禁足家中,却每天假扮成护卫,婢女,或是藏在给金府送菜的桶里溜出来,往常你出府之后最爱去的便是本条街的赌坊,然而这家赌坊你父母是知道的,经常来这里抓你,所以最近你出府之后会去离你家最近的那家伪装成客栈的赌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入夜再从后门翻墙回家。”
“你跟踪我?”金明羽拿手指了指自己。
不是,他这几日的行踪裴云策怎么会知道地这么清楚。
“你从18号到20号,你一直都赌输了,前天和昨天赌赢了,还赢了不少。”裴云策继续输出。
“不是,你怎么连我赌输赌赢都这么清楚啊?”金明羽怀疑裴云策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他。
“金二少爷乐善好施,城中的乞丐最爱在你家门口蹲守,从赌坊出来后,你不忍看着乞丐大半夜还在乞讨,只要手里有钱都会给他们。”
看着金明羽这幅惊呆了的模样,裴云策决定给他张大的下巴一个合上去的机会。
“好了,这些都是城中的老毛叔告诉我的,”裴云策说了这么多话,口干舌燥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我知道你从小便生活在户水城的,你应当知道,本城所有的乞丐都听老毛指挥。”
金明羽和祁望舒、宋娇娇对了个眼神,裴云策所言非虚。
而祁望舒却在思索其他方面。
昨晚他向自己坦白身份,“一剑霜寒十四州”的裴云策,劫富济贫的孤侠,看他的佩剑“墨燃”便可确认他身份。
江湖上也确实有传言他是被一群乞丐养大的。
现下裴云策有意接近她们一起查案,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但若是裴云策可信的话,他确实可以成为她们查案的一大助力。
很快,祁望舒便知道了裴云策的目的。
“我可以告诉你们关于本案我所知道的所有消息,首先,散播谣言之人的消息我是知道一些的,走南闯北这么些年,一些家族官场的恩恩怨怨我也略知一二。”
“但我需要你们带我去祭拜魏宰相。”
“不可能。”祁望舒想也不想地就回绝了裴云策的要求。
她不可能带一个不清不楚的人去祭拜老师,再者说,现在老师被杀之案尚无头绪,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了老师安身之处,难保不会对老师遗体做些什么。
祁望舒回绝得果断,看着她的态度,裴云策便没有再浪费诸多口舌说服她,而是做出了让步。
“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们想要的消息,只要你们在认可我之后让我祭拜魏宰相。”
裴云策仿佛笃定了她们早晚会认可他。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
“因为魏宰相也曾是我的老师。”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祁望舒好像也没什么理由拒绝。若他所言非虚,她不能替老师拒绝自己学生的祭拜。
“也行。”
听到了肯定的回答,裴云策开始细说自己所知道的信息。
“散播谣言那日,有一男子找上了我们那一小孩,说是把金家谋害魏宰相的事儿传遍全城,事成之后给五千两银子。”
“据那小孩描述,该男子身着灰袍,体型不高,双手粗糙,掌心根部、食指内侧、虎口等位置都有厚重的茧子。”
“这人常年武剑。”祁望舒眯了眯眼,缓缓说道。
“没错。”
“但仅凭这点信息,我们也不能抓住凶手啊。”宋娇娇听到这,圆嘟嘟的小脸上露出了些许疑惑。
“确实,所以需要你们按我刚才的安排,去医馆查探情况,并且把这事儿解决了。”祁望舒安排她们继续去医馆查探情况。
金明羽听见这有些错愕,拿手指了指自己,“我们自己解决啊?”
“有问题?”
看着祁望舒不怀好意的眼神,金明羽直觉告诉他,还是没有问题比较合适。
“没没没……”
“不过,那你们呢?”
金明羽还不死心,满心想着去赌坊玩会儿。
祁望舒没回答他,只交待宋娇娇,“盯紧他,别让他离开你视线。”
“没问题!”
说完也不管金明羽那哀怨的眼神,拖着他就往外走。
“裴公子好好养伤吧。”
“等等,祁姑娘可是要去金家药库?”
金家作为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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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医学世家,有属于自己的药炉,种着各种珍稀药材;也培养了无数医学顶尖人物日夜研制新药,手握无数医药秘方。这些都于药库之中。
若是金家有百药医,秘方一定会在药库。
能安心放置药方的地点就那几个,祁望舒既然能和金府家主开诚布公,起码说明金府没有药方。
若是金家有人与外人勾结,那勾结之人要么在药库,要么就是当年“十金销丹”有漏网之鱼。
“我愿陪姑娘一同前往。”
祁望舒的眼神却落在了裴云策受伤的右肩。
“这伤不碍事的,绝不会给你拖后腿。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再做一次人肉盾牌。”
少年不羁地笑着,清冽的声音以开玩笑的方式泄漏了几分真心。
祁望舒望着他的笑脸,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随你。”
金家药库门外。
一高一矮两名男子正在门口和门卫们周旋。
“在下受金二公子之命前来视察药库,望理解。”
祁望舒刻意压低了声线和门卫解释着,还拿出了金二的手令。
一刀疤门卫走进接过手令,确认无误后和另一门卫对了个眼神。
金二确实每月都会派两人来药库几次。
借口说来视察,实则是学堂先生给他布置了作业,他不愿做,金府上下又被勒令不准替他写,他就只好派人来药库找他师兄师姐帮忙。
“二位看着眼生的很啊。”
另一门卫仍然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俩。
祁望舒左右望了望,走近那一门卫,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
“小的之前在赌坊苦苦研究过一段时间,有点手艺。”
说完,两人对了个眼神,默契地露出了微笑。
因为赌术高超而被金明羽提拔为身边之人,这事儿发生在金明羽身上,非常正常。
没等俩门卫继续询问,祁望舒紧接着介绍裴云策。
“这是老钱老家的侄子,最近来投奔老钱,提拔提拔他。”
都知道老钱是金二身边人,门卫就把两人放进去了。
临进药库前,裴云策偷摸地从怀里拿出点银子,分别递给两位门卫。
“小的头一次给金二公子办差,对这药库实在不熟悉,还望二位大哥指点一二。”
俩门卫环顾四周,见附近没人,掂量掂量了银子,就收下了。
“好说好说!”
“这药库啊,东西两侧都种着各种奇珍异草,你们可得小心着些,要是弄坏了,咱们这些小喽啰打八辈子工都还不起。”
“院中大厅是负责和各处医馆对接药品的,北侧全是负责研究新药品的。”
“你们进去之后,沿着主厅后面那条小路一直走,去北侧研究院随便找个人问问就行。”
“得嘞,谢谢两位大哥。”
说着,朝二位门卫作揖。
“哎对了,别怪哥没跟你们提醒啊,等去了研究院,问谁都行,就是别问那整日穿着青竹绿衫的瘦高个。”
“怎么说?”
门卫大哥这话倒是引起了两人注意。
4. 林铮
“你是不知道,他啊,自小家里条件就不行,苦读十余载,又在各个医馆打工,辗转来到户水城,家主看他确实对医学感兴趣,又颇有天赋,这才收了他来这药库。你想想……”
说到这,两人便懂了。
药库这里能够接触到的医学资源,在整个户水城、乃至整个钧天国都是顶级的。
人家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金明羽自一出生便能拥有,还不好好珍惜,隔三差五派人来这药库找人替他写作业,人家能给他好脸色才怪。
“好嘞,多谢两位大哥提点。”
说罢,两人抬步往药库正院走去。
整个药库都十分安静,抬眼望去,大厅中间匾额上的“仁心济世”抢先映入眼帘。微风习过,还能闻见些许草药味,院内也整齐摆放着需要晾晒的草药,诸如艾草、迷迭香等等。
“祁姑娘深谋远虑,竟正好准备了符合我们二人身形的衣裳。”
“彼此彼此,比不上裴公子算准我要来药库。”
祁望舒昨晚便知,裴云策接触她们带有自己的目的。要想实现自己的目的,就必须紧紧跟着她们。
原本想着给他准备件衣服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现在既然他已经开诚布公讲过了,和裴云策一起来药库也不是一件坏事。
听着祁望舒这话,裴云策垂头轻声笑了笑。
“你觉得刚刚门卫口中的瘦高个怎么样?”
“以医学为自己的道,一心只求道,不攀附权贵,坚韧且有气节。”
祁望舒也是从底层出来的,她最是知道,门卫口中寥寥几字,囊括了他这些年经历的多少磨难。
“不过,我说的是门卫口中的瘦高个,真人我还未曾见过,不好细说。”祁望舒又添了几句。
裴云策仔细听着祁望舒口中的话,没听出来半点对于瘦高个贫苦出身的不屑。
“我自幼父母双亡,后来被老毛叔捡回去养了几年,等大些了便自己孤身一人闯荡。”
他先是说了自己前些年的经历,然后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
“你呢?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呢?”
“差不多吧,埋尸的时候被师父看见了,后来就跟着他了。”
“埋尸?”
裴云策不禁停下往前走的步伐,垂头看向眼前这个未满二十的女孩。
他以为她这些年会好过些……
“怎么了?别停,马上到研究院了。”
祁望舒拉起裴云策继续往前走着,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想着一会儿的安排。
“药方一般都被放在藏书区,像‘百药医’这种自制的药方都是放在带锁的木匣子里。你会开锁吗?”
“会。”
“那一会儿你去找他们做先生留下的作业,拖住他们,我去藏书区找有没有‘百药医’药方。”
“啊?我说我会开锁。”
裴云策有些诧异,我会开锁啊,怎么这个安排还怪出乎人意料的。
“嗯,我听见了,我去找药方。”
祁望舒只是就这个情景多了解了解裴云策都会哪些技能,却没打算把这一步交给裴云策完成。
药库比想象中还要大,穿过九曲回廊,绕过亭台水榭,两人终于来到了研究院。
刚进屋,扑面而来的就是被捣碎的药粉肆意散发的草药香味,耳边接踵而至的药杵声。
药剂师们四处奔走,把刚采摘的药材送去晾晒,把晾晒好的药材送去制药区,又把加工好的材料送去炼丹房。
两人刚一进去,硬是没看见一个闲人。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向他们走了过来。
那人看着祁望舒手里拿着的册子,大约明白来意。
“你们是来给金二公子送作业来的吧?现下我们都没空,你先去藏书阁找今日看门的林铮做吧。”
“你们可千万别进藏书阁里面乱逛。”他又添了一句。
说完,便又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看门人是轮班制的,两人打眼一瞧。
青竹绿衫。
又瘦又高。
今日偏偏正逢那“常着青竹绿衫的瘦高个”林铮当值。
林铮端正地坐在屋内门口一侧,桌子正中间摊开放着本两寸厚的医书,此时他正皱着眉头在自己的册子上记录些晦涩的知识,时不时的抬头看看有没有人进藏书阁,桌子右上角摆放着本册子,便是用来让来往人员填写阅书记录的。
裴云策看着门卫口中“不好惹”的林铮,正准备对祁望舒说些什么。
“一会儿你直接……”
扭头却看不见祁望舒道身影。
另一边,祁望舒早已动作熟练地踏上藏书阁房梁,轻轻地挪动了几块瓦片,留出适宜大小的空间后,纵身一跃,翩然落地。
藏书阁内,二十余列通天书架如墨色山脉矗立,紫檀木料隐隐泛出暗金纹路,顶层的书需踩几阶云纹梯凳方可触及。
这些书籍摆放得着实整齐,若是有个木匣子,定能让人一眼瞧着。
祁望舒来来回回翻看了数遍,却没见木匣子半点踪影。
可这时,外面却有些骚动声越来越近。
“胡说,老子分明记得金银花需得放5钱!”
“你别不信,先生讲过,实际炼丹金银花得放8钱!这些先生已经在书里标注过了。你上课又走神了吧。”
“不可能!走啊,咱们去藏书阁看看到底谁对谁错。”
“走就走!”
二人争执声越来越近,已然踏入藏书阁门口。
藏书阁物品陈列简单又工整,没什么藏身之地,一旦二人进了这藏书阁,祁望舒怕是会被发现。
“林铮,你还记不记得先生前日授课时所用的书放哪了?”
“先生前日授课的书已经被宋文借走了,你们改日再来吧。”
一道陌生又清越的声线响起。
祁望舒抬头看着自己眼前的“2.15授课所用”眨了眨眼,林铮记错了?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把争执的两人搪塞过去。
可……那木匣子到底放在了哪呢?
祁望舒望着自己眼前的各种陈设,青石玉案、通天书架、云纹梯凳、楠木牌匾、金丝木柱、八卦浮雕……
八卦浮雕!
祁望舒走进浮雕前,仔细端详这浮雕,以一定的顺序按了按,随着榫头咬合的闷响,浮雕正中央缓缓打开,漏出深藏里面的木匣子。
祁望舒取下自己头上的簪子,插入木匣子的锁孔内,来回转动簪子,和锁孔相磨合。
“咔嚓。”
开了。
祁望舒正检查着,本该守在门口、等待林铮替写作业的裴云策却悄然来到了祁望舒身边。
祁望舒手下动作不停。
“你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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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过来了?”
“我来告诉你,待会儿检查完后,你直接从正门走出去就好,不必再做梁上君子。”
从正门走出去?
“你和林铮是旧相识吧?”
祁望舒这话虽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若非如此,裴云策此时怎么能进藏书阁,林铮刚才又怎么会为帮他们而说谎。
裴云策挑了挑眉,“祁姑娘果然冰雪聪明。”
说话的功夫,祁望舒已经把木匣子里的一摞药方看完了,确实没有“百病医”。
她把浮雕恢复原样后,两人并肩往外走。
“林铮小时候因为体弱多病,家里人养不起,便把他遗弃在一条小巷里,恰好也被老毛叔捡了回来。”
“我们算是一起长大的,在老毛叔那,我们俩也是为数不多的四肢健全、心智正常的男子。”
裴云策诉说着两人的关系。
“怪不得他这么痴迷于医学。”
明明在寻常人家,他是求也求不来的男孩,头脑伶俐,却因为体弱多病,而被父母遗弃,从小失去倚靠……
“所以,你们那,最多的便是女孩吧。”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只有男性被认定为家族的传承,女性向来只作附庸。
“确实是这样。”
他们那最多的便是健康的女婴,即便是不健康的男婴也算少见。
裴云策看着祁望舒有些落寞的脸庞。
“你想去看看嘛?其实被老毛叔捡回来的孩子过得还可以,我可以带你去探望探望。”
“下次吧,还不知道宋娇娇她们那怎么样呢。”
康医馆。
宋娇娇和金明羽二人自下午便来了这里。
她们找当时在店内的医师问了问情况。
“来人是杨三娘,半月前曾带着他男人来这里看过一次病,她男人得了绝症,不能治愈,只能尽可能地遏制病情恶化。当时我们给开了药之后就已经跟他夫妻二人说清楚了,此病已伤及内脏,需静养,短期内不宜下地活动。
午时杨三娘来了门口之后,什么也不说就开始哭嚎,还拦着不让我们去给她男人检查验伤。
我看啊,她就是心里有鬼,存心想讹我们。”
“报官了吗?”宋娇娇问这医师。
“报了报了,现下杨三娘和他男人都被衙门的人带走了。”
“那就好。”
“走吧,金少爷。”
宋娇娇抬头看着漫不经心的金明羽。
“啊,去哪啊?”
“当然是官府喽~”
“咳咳,娇娇啊,我这个脑袋有些发晕,就不跟你一起去了吧。”
金明羽作势捂了捂自己的头。
“头晕啊?那正好啊,这是你家医馆,让你家医师给你开个药;要是不行,我看隔壁便是针灸馆,给你扎上几针,想来好得会更快些。”
宋娇娇面带着笑意,露出脸颊两侧甜甜的酒窝,狡黠地说着。
“那、那倒也不必,我头又不晕了,我们赶紧走吧。”
裕丰街最是繁荣,街上卖的商品琳琅满目,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哎,娇娇,这光天化日的,你老拿着把剑做什么?”
“本来我也没想拿的,但是祁姐姐特意叮嘱我别忘了拿剑。”
“你怎么这么听她的话?”
5. 三娘
户水城还是金明羽这个四处浪荡的纨绔更熟悉些,他带着宋娇娇左拐右拐地往官府的方向去。
既然人已经被收押到了官府,那便不急了。
两人就这样一路边逛边走,终于到了官府门口。
然而两人遇到的第一道难关,不是验尸,也不是提审犯人,而是走进官府。
宋娇娇回了客栈后便卸下了金府婢女服饰,换上自己素日喜爱的鹅黄色齐胸襦裙,垂挂髻缠同色系发带,和腕间的银铃铛一同随风而动。
金明羽仍着平日那套镶金锦袍,腰间束着金丝祥云纹的宽腰带。
官服的守门人一看这二人装扮,就知他们比不是来申冤的。
守门人上前一步,伸手止住他们继续向前迈的步伐,严明无私道;“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哎~大哥,我们可不是什么闲杂人等啊,我们来找今日从康医院门口押回来的那妇人。
你看我,我是谁?我是金家金明羽啊!这是我们自家的事,你就让我们进去吧。”
“既是当事人,此刻更需回避,恕在下不能通融。”
守门人仍然不为所动,他向金明羽低头示意,却不曾退步。
金明羽看着守门人这样的态度,和裴云策一样,先是走近守门人,悄悄从袖口里拿出了袋装满银子的荷包递到守门人手上,准备贿赂他。
但这官府的守门人只是低头扫了一眼什么东西,就收回了视线,并没有接。
既然贿赂之法行不通,那就别怪本少爷……
“啊!”
金明羽五官都皱在了一起,面色痛苦地捂着肚子往后踉跄,最后实在撑不住,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金明羽!”
宋娇娇看见金明羽这样疑似突然被袭击,立马就跑到金明羽身侧,蹲下身来查看伤得他怎么样。
金明羽颤抖地举起手,指着刚才那守门人说:“你……竟然敢偷袭本少爷……咳咳。”
见金明羽被伤成这样,宋娇娇迅速起身,想着去找守门人对峙。
可她刚一抬头,就看见一行身着便衣、身材相似的八个魁梧男人团团将守门人围住。
嗯?这是……
宋娇娇低头看见刚才还疼得冷汗马上冒出来的金明羽现在跟没事人一样冲她笑。
“快走。”
金明羽马上起身,看着宋娇娇轻声说道。
两人就这样悄悄进了官府内部。
“金明羽,你知道关押犯人的地方在哪吗?”
“啊?关押犯人。为什么要找大牢啊?他们在康艺馆门口闹事的结果还没出就把他们关起来了吗?”
宋娇娇:“……”
“你是不是没好好听。刚刚人家医师和我们说了,官府来人请她们过去的时候,杨三娘死活不让动他丈夫。甚至哭喊着爬起来挠衙役,给人家脸上抓了很长一道口子呢。”
宋娇娇解释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在说“很长一道口子”的时候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金明羽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咳,我……”
“蹲下!”
说着说着,金明羽突然看到前面回廊里有个影子正在往自己方向前进,立马拉着宋娇娇蹲下。
金明羽拉着宋娇娇的手腕蹲在灌木丛后,两个人低垂着脑袋,掌心与手腕的温度在二人之间传递。
他们二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藏在树后。
直到两人头上逐渐被阴影覆盖,他们才察觉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你们在这……娇娇?”
范恒世刚走到院中,就看见灌木丛后露出来的金色衣角。
正想上前质问他们躲在那里做什么,却没想到看见了宋娇娇。
宋娇娇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抬头便看见了气宇轩昂的范大哥。
“哎范大哥,你还在这啊。”
“正巧今日来递交辞呈。望舒呢?”
范恒世四下望了望,也没瞧见祁望舒道身影。
“祁姐姐今日有其他事,没跟我们一起来。”
接着他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金明羽,“这位是?”
金明羽整了整衣袖,豁然一笑。
“金家金明羽。”
范恒世知道了金明羽是身份,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今日之事,便说:“你们今日来这官府是因为有人在康医馆闹事?”
“没错。”
“那你们跟我来吧。正巧今日我来了官府,杨三娘丈夫的尸体是我验的。”
“那真是太好了!结果如何?”宋娇娇、金明羽和范恒世几人边走边说。
范恒世先看了一眼金明羽,然后才说。
“是百病医。”
宋娇娇和金明羽不禁停下来。
“范大哥您确定?”
“患者浑身器官衰竭,死态安详,面带微笑,错不了。”
二人对视一眼,恐怕杀害此人的凶手和害死魏宰相的真凶是同一个人。
几人说着便走到了大牢门口。
范恒世拿出了代表他仵作身份的令牌给守门人看。
“这二位是我新收的学生,今日我带他们学习学习。”
杨三娘的丈夫还没入土,她坚持要求把自己和丈夫关在一块。
守门人却比平时多问了一句。
“范仵作,您不是刚刚已经验过了吗?”
“刚刚一验是为公职,此一验是为教学。”
闻此,守门人便放他们进去了。
范恒世领着他们来到了杨三娘的牢房,并开了门进去。
杨三娘骤然看到两个穿戴华丽的陌生面孔,一下子紧张起来。
“你……你们干什么的。”
“杨三娘,你别怕,我们就是来找你问一下今日康医馆门口的情况。”
“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都给我出去!出去!”
杨三娘的情绪异常激动,说什么也不肯透露半点,甚至还想上手推他们出去。
宋娇娇看着杨三娘如今这情况,转头对二人说:“你们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和杨三娘聊聊。”
“不行。”
金明羽马上就拒绝了。
“咳……我那什么,就是看她情绪不稳定,要是伤了你我还得把你背回去。”
“没事,她伤不了我的。”
宋娇娇看了范恒世一眼,点点头。
范恒世就拉着金明羽出去了。
“那我们在门口等着你啊!”
宋娇娇缓缓走近杨三娘,在保持不让人感到冒犯的距离下坐下来。
“三娘,你先别激动,我听说你们二人向来恩爱……”
宋娇娇长得可爱又无害,温柔的声音如暖流汇入杨三娘心中,天然的亲和力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卸下心防,吐露心扉。
自她丈夫死后,她再也没有对别人这般诉说过自己的苦楚,也没有人能理解她。
金明羽和范恒世守在门口,直到他们听见杨三娘毫无顾忌的哭声,才放下心来。
宋娇娇把自己的手帕递给杨三娘,给了她一个拥抱,直到她的哭声减弱,才从牢房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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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
两人瞬间围了上来。
宋娇娇长舒一口气,“出去说吧。”
直到走出逼仄的牢房,重回院内,宋娇娇沉重的心情才舒缓了几分。
“方圆五里都知道,杨三娘和自己丈夫十分恩爱。只是天不遂人愿,月前杨三娘得知,自己丈夫得了绝症。
几天后,便有人找上门来,说,只要让她丈夫服下这瓶毒药,然后去康医馆闹事,就可以给她五百两,她和她儿子孤儿寡母的,下半辈子也算是衣食无忧了。
当天听见那人说这事,她马上就翻脸把那人打跑了。
可是,等她晚上回家后发现,自己丈夫已经服毒自尽了……”
宋娇娇说着,竟也有些哽咽。
金明羽安抚地拍了拍宋娇娇肩膀。
“即便这样,她也没想着去康医馆门口闹事。那男子又来找了她,和她说,她若不去,仍然拿不到这五百两银子,她丈夫便是白死了。她一介女流,能有什么营生方式呢,她又不愿改嫁,哪怕是为了她儿子下半辈子的生活,她也得去……”
此刻的牢房内。
杨三娘终于发泄完这些天堆积在自己内心的情绪,止住了哭啼。
她擦干净自己双手,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来一封信。
是她丈夫的遗书。
卿卿吾妻:
三娘,莫要为了我而哭泣,如今我再也不能为你拭去眼泪。是我不好,偏生得了这绝症,不能陪你走到最后。我最后能为你做的,恐怕只有这五百两和院内劈好的柴火,请原谅我走在你的前面,留你一人在世间苦苦照顾儿子。
我只希望在往后的日子里,你能另寻所爱,康乐顺遂。
信上开头的字体还非常工整,写到后面,字有些歪斜,甚至有些字也有了晕开的痕迹。
想必是在写遗书的时候犯了病,忍受着蚀骨般疼痛也要把信写完,毕竟这是最后一封家书了,也是他的遗书。
杨三娘逐渐模糊的视线从遗书转向了自己眼前静静躺着的丈夫……
范恒世领着金明羽和宋娇娇二人从后门出去后,就与二人分道扬镳了。
金明羽垂眸看着宋娇娇这样低落的情绪,突然和宋娇娇说:“娇娇,你在这等我一下。”然后就跑了出去。
但他回来的也很迅速,没让宋娇娇久等。
“给。”
金明羽递给了她一个做工精美的剑穗,去官府的路上,宋娇娇曾说过这个剑穗好看,只是当时赶着去官府,就没有买。
“谢谢。”
宋娇娇终于勾了勾嘴角,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哎!金二,今日官府门口那几个魁梧男子是怎么回事啊?”
“嗷,你说这个啊,我知道我这样出来我母亲肯定不放心,会派几个人跟着我。所以我就假装自己被打,引他们出来吸引视线。”
“那……那个守门人不会被打吧?”
金明羽笑着摆摆手:“不会不会。”
一整个下午,官府门口都是这样的……
四个男人站在一旁帮守门人尽职尽责地坚守岗位,四个男人围着守门人七嘴八舌地开始教育。
“怎么说你也是个给公家干活的,怎么能一言不合就开打呢?”
“你看我们家少爷也只是想进个官府,又没有什么不合律法之事,你这样打我们家少爷,我们也是可以把你告进官府的嗷。”
“可不嘛!要不是我们家少爷不追究……哎不对!老大,少爷不见了!!!”
6. 销丹
金明羽和宋娇娇两人并肩走在小巷中,小巷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来往。
宋娇娇此时正埋头把剑穗挂在自己的剑上,和衣裙同色系的发带垂在脸颊两侧,被微风轻轻吹起。
“娇娇,你还没跟我说,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听祁望舒的话耶?”
这一次,宋娇娇依然没回答他。
宋娇娇猛然抓住金明羽脖子后方的衣领往后扯,迫使金明羽往后下腰。
事情发生得太快,金明羽完全没反应过来,宋娇娇把他往后拉的时候,他差点摔倒。
“娇娇你……”
金明羽扭头正想问宋娇娇在干什么的时候,却顺着宋娇娇的视线看见,在自己身后的墙壁上,赫然深嵌着三枚石子。
他不禁倒吸了口凉气,不敢想,刚刚他要是没有躲开,这三枚石子会怎么嵌入他的骨头。
等他再转过头时,眼前出现了一戴着斗笠的灰衣男子站在小巷正中,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快躲起来!”
“那你……”
金明羽话都没说完,宋娇娇就已经拔剑冲过去了。
宋娇娇单手持剑,和灰衣男子在小巷中交锋。
两人打斗动作利落,不拖泥带水。
两柄长剑相碰,速度快得仿佛要“呲”出火花。
“把人让出来,我饶你不死。”
灰衣男子声音粗哑,说话间满是狠厉。
“不可能!”
宋娇娇软糯的声音让人听起来没有威慑力,但她会用自己手中的剑证明自己。
她招招朝着灰衣男子的斗笠而去,多次只差一点就能把斗笠打落,灰衣男子为了不让斗笠掉落,宁愿自己受伤,逐渐落入了下风。
再这么打下去,灰衣男子自己也知道,他的斗笠早晚会被摘落,甚至自己本人都会落入这个小姑娘之手。
灰衣男子开始朝着金明羽的方向去打,虽然每招都被拦下,可与金明羽的距离却越来越近。
两人交锋之间打碎了小巷里安然放置的一个小陶缸,陶片碎了一地。
不好!灰衣男子用长剑卷起地上数块陶片,右手用力向前一挥,小小陶片如刚才的石子一样,带着千万重力量被掷向金明羽。
一时之间,宋娇娇顾不得其他,马上回到金明羽身前,挥剑替他挡下陶片。
灰衣男子也趁这时飞身逃走了。
“你怎么样?”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候道。
“嗷,我没事儿,你没事吧?”
“没。”
“对不起啊,我拖累你了,不然你可能就直接把他抓住了。”
金明羽虽不会武,却也能看清场上局势,他知道,刚刚宋娇娇已经处于上风了。
没想到宋娇娇武功竟然这么厉害。
“没事,其实对面男子也很厉害,我不一定能抓住他。我们先回去跟祁姐姐说一声吧。”
“好。这一次,不用你回答,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听祁姐的话了。”
金明羽心悦诚服。
原来祁望舒不仅赌术高超,还能未卜先知。
等两人到实惠客栈时,已然黄昏。
在裴云策的坚持下,他终于把自己房间换到了祁望舒对面。
宋娇娇和金明羽一进祁望舒道房间,裴云策就听见了动静,也赶了过去。
几人又如午时那般坐在桌前。
他们开始互相交换信息。
宋娇娇先开口发言,她没有先说杨三娘的故事。
“我们刚刚碰见那个灰衣男子了,他果然是来刺杀金二的。”
“非常不好意思,因为我的缘故,让那个灰衣男子跑掉了。”
金明羽一脸愧疚地冲桌上几人道歉。
“无碍,活人的生命自然比什么都重要。人可以再抓,真相可以再找,命只有一次。”
祁望舒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安慰他,让他别太自责。
“不过祁姐你也太牛了,这你都能算到。”
金明羽现在已经不直呼祁望舒大名了,尊称“祁姐”。
“那人三番五次的给你们家找事,明显是想搞垮你们家。而把手无缚鸡之力的你杀了,是最简单的了。
最受宠爱的金家少爷被杀,你父母定会心急如焚,乱了阵脚。这可比什么诬陷你们家勾结外党简单得多。”
祁望舒难得用这样大段语言解释。
“那杨三娘呢?”
裴云策继续发问。
“根据杨三娘的形容,灰衣男子声音非常粗哑,这点我也证实过了,其他新信息的话,就是灰衣男子手心有道贯穿掌心的刀疤。”
宋娇娇依然捡着最重要的信息说。
“今天我和裴云策去了药库。”
“药库?你们怎么进去的啊。哎不对,你们去我们家药库干什么啊?”
这下轮到金明羽震惊了。
“金府没有卧底,不代表金家没有。最有可能出卧底的地方就是药库了。我们今天去看了,药库确实没有‘百药医’的药方。”
裴云策的解释和祁望舒心中所想一样。
“切~你还不信。”
“那么,你知道当年的‘十金销丹’吗?”
剩下最有可能的,就是当年“十金销丹”里的人物了。
“额……我知道的应该跟你们知道的差不多。你们也知道嘛,这事太过于惨烈,也确实是我父亲心中的伤痛,所以很避讳跟我提起这事。”
“那你先说说看你知道的。”
祁望舒决定先听金明羽讲一讲当年的故事。
“当年,也就是我爷爷那辈,他们那辈人才辈出,放在其他时代,个个能名扬九州。他们几人一起学习、一起研究、一起炼丹,终于炼出了‘百药医’。
这药之所以叫‘百药医’,是因为它确实能够治疗百余种病症,如果这药继续存在的话,相信大部分的医馆都不用开了,家里备着点‘百药医’就行。
可这药也有非常致命的一个缺点。”
“成瘾性。”
裴云策曾了解过这个事情。
“没错,一开始也只认为瘾性不大,没有大力监管这药的售卖。结果很多家庭都想着:家里常备点药不会出错,买了很多回去。
最后,成瘾的人越来越多,在各方势力的催化之下,医馆被抢,缺药之人神志不清,会武之人当街砍杀百姓,烧杀抢掠,那段时间,整个户水城都被笼罩在阴霾之下。
家里的长辈最终决定,让知道药方的人和‘百药医’一起销毁,也算是赎罪了。
一夜之间,家里十个爷爷辈的亲戚全都没了。”
金明羽当时还小,根本不知道什么“百药医”,不懂什么大道理,他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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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十个疼爱他的爷爷在一夜之间全都不见了,藏到了他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裴云策拿起桌上的茶倒了一杯,移到金明羽身前,又伸手拍了拍金明羽的肩膀。
随后,他就接着补充他所知道的另一方面。
“其实‘百药医’还有一个弊病,在于剂量问题。一旦食入过多,则会当场毙命。‘百药医’易溶于水,无色无味,且银针试毒根本无用,当时在杀手一行里已是利器。
没有哪个位高权重之人愿意这样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当年之事,定有他们的手笔。”
“那……我们知道的信息就这么多,接下来怎么做啊?”
他们所说的,宋娇娇和祁望舒早已知晓。
“明日我们再去金家拜访一下金家主,今日天色不早了,小厮应该快把饭送过来了,先休息吧。”
宋娇娇眼看着大家正事已经说完了,这才开始细讲杨三娘的故事。
故事令人唏嘘,听宋娇娇讲完之后,空气都寂静了一瞬。
其实很无力,无论怎么做,都不能挽回爱人的性命。
“杨三娘此生得此情深义重的爱人,是幸运的;可最后落得这般结局,也是不幸的。”
祁望舒简短地说了一下自己的感受。
“那……如果是你的话,你会宁愿自己从没有遇见这样的爱人吗?”
裴云策扭头,多情又勾人的桃花眼投向祁望舒精致的侧颜。
“会。”
祁望舒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不喜欢曾握在手中的美好消散,尤其是以这样的方式。”
曾经有个朋友,就是这样离开了她。
自以为对别人好,实际上却没有考虑到别人的感受,有没有可能,即便是苦难,只要一起面对,她们也甘之如饴。
裴云策听见了后半句话,眼神闪烁了一下。
入夜,弯弯弦月如钩。
家家户户都灭了烛火,柔和的月光穿过雕花窗的缝隙,洒在祁望舒安静的睡颜上。
蓦地,祁望舒猛然张开了双眼。
……她就说那小子今天怎么那么听话。
祁望舒动作利落地穿戴好衣服,起身推开房门往外走。
她刚打开房门,就和对面同样打算出去的裴云策打了个照面。
“祁姑娘这是要去哪啊?”
裴云策率先开口。
“你猜猜。”
祁望舒动作不停,转身关上房门后就径直往前走,裴云策紧随其后。
“我猜啊,你现在要去找金明羽。”
“我大半夜得找他做什么。”
“你不觉得他今天表现得太过乖顺了吗?说不定就是想等你们放松警惕,他再偷偷溜出去潇洒快活呢。”
裴云策确实说中了祁望舒心中所想,就怕金二真的二,今日被刺杀也打消不了快活的念头。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客栈二楼最西侧房间,也就是金明羽的房间。
祁望舒敲了两声门,无人应答。
她正打算抬脚破门而入时,却被裴云策伸手拦住了。
祁望舒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被裴云策拉住的手腕,一时没明白裴云策在这时候拦住她做什么。
裴云策发觉自己动作不妥后,立马松开了手。
“这毕竟是男子房间,还是先让我进去查看一下吧。”
7. 霸总
裴云策进去金明羽房间仔细查看了一番,果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祁望舒按了按眉心,头脑里迅速闪过金明羽可能去的所有地方。
“这样,我们分头行动。你去户水西南角和怡红院斜对面那两家赌坊,我去其他地方看看,一个时辰后,客栈见。”
“好!”
裴云策今晚穿得依旧利落干练,月白色的衣袍简单裁剪,勾勒出宽肩窄腰。
两人在客栈门口就分开了。
此时街上的店铺都已经关了门,路上也没什么人,安静到可以听见风的声音。
唯有赌坊,此时还灯火通明,喧嚣热闹。
然而……
一个时辰后。
裴云策和祁望舒坐在客栈大堂,面面相觑。
显然,两人都没有找到金明羽。
那金明羽会去哪呢……?
两人正思索着,一人嘴里哼着小曲,双手背在身后晃悠晃悠地从门口走了进来。
“哎!你们在这干什么呢?”
金明羽一进屋,就看见两人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莫名地,竟看得金明羽有些心虚。
“你们……不会是在等我吧?”
“不然呢,你今天刚被刺杀,大半夜的还敢一个人出去。”
裴云策有些惊叹于金明羽的心大。
他眼尖地发现金明羽衣袍上沾染了些许短短的白色毛发,在金明羽向他们走近的时候,裴云策默默地往后退了点。
“我本来确实是想出去玩会儿,但是,今天晚上我真的没进赌坊一步。我在赌坊外面听见有几只猫一直叫,就给它们寻了点吃的。”
金明羽说着,祁望舒却在想其他事情。
按理说,金明羽晚上一个人出去,绝对是灰衣男子最佳的动手时机。
她可不信灰衣男子白日里被打跑后,就放弃了刺杀金明羽。
除非,灰衣男子还有其他事情要紧急处理,这才没有下手。
不过这样也好,她们暂且不会被其他幺蛾子绊住,得趁这段时间抓紧调查。
“好了,既然你没事,就赶紧回房间睡觉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去金府。”
回房间的路上,裴云策一直跟金明羽保持着距离。
翌日清晨。
宋娇娇正在客栈后院练剑,“刺军剑法”招招凌厉,每一次挥剑都带着必胜的信心。
祁望舒坐在客栈大堂,左手拿着个话本看,右手端着茶杯,时不时地喝一口。
裴云策坐在祁望舒身边,也在祁望舒一众话本中挑了一本拿着阅读,时不时地点点头,偶尔皱皱眉,像是在看什么文学巨著。
而金明羽,因为起的晚,正坐在两人对面狼吞虎咽。
金明羽终于吃完了,他了擦嘴,“我先下去喊娇娇。”
祁望舒把手中的书放在桌上那一摞话本的上面,“我们也下去吧。”
“好。”
裴云策也把自己看的话本放在了那一摞书的最上面。
片刻后,几人就进了金府。
金明羽的母亲付冬欢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金德清站在她身后给她推,时不时地开几个玩笑,逗得付冬欢总是捂嘴欢笑。
“父亲,母亲,我回来啦!”
金明羽率先打破了这幅美好画面。
原本想象中亲子相拥的感人画面并没有出现。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闯祸啦?”
付冬欢倒是了解自己儿子跳脱的性子。
“我们这次回来可是有正事要说,快随我们去书房议事。”
金明羽说着,上前伸手从背后推着自己父亲往书房的方向走。
几人到了书房后,金明羽明白,在自己父亲眼中,祁望舒毕竟是外人,讲起他们金家的事可能会有些避讳。
他便率先开口,“父亲,之前爷爷他们销毁‘百病医’之事,你有没有什么细节遗漏了,没有同我讲过?”
金德清一听是这事,神色不禁凝重起来,他思索了一番后才说。
“这……这个方面我之前也考虑过,只是,当年知道药方的人和所有的‘百病医’确实一起长眠了。”
“冒昧问一下,当年,你们是怎么确定谁知道药方的呢?”
祁望舒问出了心中所想。
“当年,‘百病医’本是我父亲和大伯共同研制出来的,只是这丹药的炼制实在复杂,单靠他们二人是不足以支撑百姓的需求的,于是便告诉了家中其他长辈。
考虑到‘百病医’的特殊性,这药方从来没对外公布过,包括药库所有弟子。”
这样一听,仿佛也合理。
看来金德清也还没有察觉当年的漏网之鱼。
“金家主,我记得金家主家有两脉,当年那事不久之后,你们就分家了。”
裴云策又换了个方向继续聊。
“是啊。当初父亲膝下两子,却独偏爱我,对弟弟不闻不问。弟弟更被家中其他长辈偏爱。是父亲研制的‘百病医’,是父亲拉其他长辈入伙的,最后也是父亲提议共长眠的。
他本就不同意以人殉药,更何况,殉药的人是所有偏爱他的长辈。
他恨极了父亲,也恨极了我。”
金德清眼神逐渐虚焦,思绪飘向远方。
在两人很小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很是不错,无论是什么东西,他们都会为对方准备双份的。
走着走着,却走到了如今这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祁望舒一瞬就明白了裴云策真正想问的。
她便直说了,“那金家主觉得,当年,您弟弟接触到这份药方的可能性有多大?”
金德清几乎要下意识地回答“不可能”,但他顿了一下,祁望舒好像提醒了他自己脑海中被固有认知束缚的一部分。
他曾坚定地认为,长辈不会把药方给他们看,会把药方收好。
可那时,金德志确实和长辈们走得很近。
这样一深入思考,金德清真的想到了一件他不曾放在心上的事。
自己那长大后处处喜欢和自己攀比的弟弟,不愿再和他多说几句话,可有一天,他却突然对自己说,“我超过你了”。眼中还带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金家主?”
宋娇娇看金德清思考的时间实在过长,提醒了一句。
“嗷,你这么一说,确实有可能。”
金德清还把自己刚才想到的事也复述了一遍。
“父亲,那叔叔分家之后可能会去哪呢?”
“分家后你叔叔搬了几次家,我也不得而知了。”
线索到这又断了。
后来他们又问了金德清一些其他问题,却实在没什么太大的价值,于是便离开了。
离开前,金明羽还对着站在门口送他们的母亲嘱咐,不要再派人跟着他了。
他不想和小队里其他人不一样。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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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和他们成为一体。
在这样一筹莫展的情况下,裴云策觉得,老毛叔那说不定会有些发现,毕竟他们那人多,又成天在户水城晃悠。
“我……咳咳,你们跟我去老毛叔那问问。”
裴云策刚说一个字,就停下来,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有磁性。
“可以啊,带路吧。”
但是也没人注意裴云策这一点改变。
户水城在整个钧天国都算是繁华的都城,白日里,大街小巷上的吆喝声不断。摊上摆的商品也琳琅满目。
宋娇娇和金明羽玩心比较大,总是走走停停,祁望舒和裴云策就站在他俩身旁等着。
宋娇娇偏爱一些精美的饰品,红玉的,紫檀的,南海珍珠的,样样都要拿起来试试。
“祁姐姐,这个好不好看?嗷!还有这个,哪个更好看一些呀?”
“这个更衬你的肤色。”
祁望舒选了她右手边的滴血红玉璎珞。
“好!”
宋娇娇爽快地做了决定,转身就让老板把璎珞包起来,给了钱。
祁望舒百无聊赖地看着摊上其他的商品。
“老板,这个,这个,还有那个,这三个不要,其他的全给我包起来。”裴云策突然出声,然后对着祁望舒说,“女人,你的眼神曾停留在这些饰品上,这些都是我送给你的,你可喜欢?”
祁望舒:“……”
宋娇娇:“……”
金明羽:“……”
三人齐刷刷地往后退了一步,离裴云策远一些。
他们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裴云策,假装不认识裴云策这个人,然后低着头默默地离开了这个摊子,疾步往前走。
裴云策:“啊?这反应不对啊……”
裴云策并没有放弃,他也快速跟上前去,和几人并肩走着。
金明羽眼看着走到了云舒楼,便停下来招呼他们。
“已经到饭点了,不如我们吃完饭再去吧。这可是号称‘天下第一美食楼’的云舒楼哎!”
说着,搂起了裴云策的肩膀,企图怂恿裴云策同意他的想法。
“依你。”
裴云策不仅变得声音低沉,还惜字如金。
祁望舒和宋娇娇也没反对,几人便坐进了云舒楼。
然而吃饭的时候……
祁望舒:“给我来杯水,加冰。”
裴云策:“不加冰。”
祁望舒看着裴云策坚定的眼神,忍了。
祁望舒:“给我多加辣椒。”
裴云策:“不加辣椒。”
祁望舒深吸一口气,忍了。
祁望舒:“给我来壶酒。”
裴云策:“不要酒。”
祁望舒忍……忍不了了。
“裴云策!你什么意思?”
啊……裴云策直到现在看着祁望舒道怒容还没反应过来。
“啊……我……我还以为你会喜欢……”
裴云策吞吞吐吐地。
祁望舒按了按眉心,算了,你开心就好。
裴云策却在琢磨着,哪里出了问题?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呀。
他今日早晨特意挑了祁望舒平日里看得最多的话本仔细研读。
此时,祁望舒房间里的桌子上,在一摞话本最上方的,即裴云策看的那个话本,封面上赫然写着:霸道侯爷爱上我。
在书最底下还写了一行小字:绝世虐文,慎看。
8. 爱意
吃完饭,宋娇娇和金明羽刚走出门就又被小摊的其他物件吸引了目光,却没好意思再停下。
两人只是一味地一步三回头。
祁望舒无奈地笑了笑,“好了,你们去逛吧。我和裴云策去找老毛叔问清楚就好了。”
反正估计问完便天色渐晚,该休息了。
闻言,两人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身体却已经朝着小摊的方向走了。
在喧嚣嘈杂中,祁望舒和裴云策静静地走着。
许是意识到刚才那场闹剧不合时宜,裴云策没有再刻意“霸道侯爷”。
他们并肩而行,没有再做停留,走起来便快多了。
只是越走越偏远,路两侧没了商铺人家,取而代之的是片片树林。
直到看见眼前这一座年久失修的破庙,两人才停下了脚步。
能遮风避雨的破庙可比桥洞、城墙根底下好了太多。
所以一般捡来的孩子都养在这里。
不似寻常破庙的荒凉,这破庙前有许多稚童嬉笑打闹,倒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虽说这些孩子穿的没那么华丽体面,衣服上却没有补丁,干干净净地。
长发也被整整齐齐地梳了起来,用那些似是从旧衣服上裁下来的布条固定住。
而祁望舒和裴云策在进入破庙后所看到的场景,则非常符合寻常人对于破庙和乞丐的印象。
屋顶有些坍塌,梁柱歪斜,墙壁上的画也已经剥落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房柱之间结着片片蜘蛛网。
正殿中央的原本最神圣的雕像也破损严重,落满了尘土。
这些靠坐在墙边假寐的乞丐们,有的残了腿,有的没了胳膊。身体条件最好的,是没了根手指。
还有些乞丐,脸上已经有了诸多细纹,眼神却仍如孩童般纯净,安静地坐在破庙门口看那些真正的孩子玩,时不时地给她们鼓鼓掌。
这里的大人们,要么在身体上有缺陷,要么在智力上有缺陷。
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也没有过多的脏污,只是一个又一个不同颜色的补丁打在衣服上。
此时正坐在殿中的中年男子看见他们就笑着走了过来打招呼。
“小裴,你回来啦。”
老毛叔欣慰的看着自己这个从小养到大的孩子。
“哎!回来啦。”裴云策也回应了一句。“老毛叔,这是我朋友,祁望舒。”
裴云策给老毛叔简单介绍了一下祁望舒,又给祁望舒介绍了一下自己这位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叔叔。
“这是我们户水城的‘丐头’,我们都叫他‘老毛叔’。”
祁望舒打量着自己眼前戴着单眼罩、一脸凶相的男子,也和裴云策一样,喊了声“老毛叔”。
老毛叔拉着两人去前面坐下,许是裴云策有些日子没回来了,老毛叔拉着裴云策讲了许多趣事,有孩子们的,自己手下的,甚至还有林铮的。
说起林铮……
她刚刚仿佛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祁望舒扭头四下望了望,果然,在正殿的隔壁,支了一张小桌子,林铮正坐在桌边给那些小孩子们讲课。
他也不讲什么“四书五经”,不讲什么《女诫》,只教她们最简单的识字。
不知什么时候,裴云策也停下了和老毛叔的交谈,顺着祁望舒道视线望了过去。
“林铮他成绩很好,每月总会回来几天,教教这些孩子们。其实知识什么的都是虚的,只求能给他们树立些正确的思想便好。”
祁望舒点了点头,确实,当温饱都成问题的时候,没有人会在意什么文学功底、诗词歌赋。
只有这些正直的思想才能支撑他们走的更长远。
裴云策和老毛叔也寒暄的差不多了,裴云策便进入了正题。
“叔,你知道金德清的弟弟金德志,现在住在哪里吗?”
“金德志……非要闹分家的那个是吧?我记得他搬了很多次家,现在谁负责他那块地我还真记不清了。这样吧,我去给你问问,你坐这等我会儿。”
老毛叔为人直爽,做事风风火火地,边说边往乞丐聚集那块走。
只是,没有人会特意去记一个不那么阔绰的人是否搬了家,又是何时搬了家。
看这情况,估计得问一会儿了,索性,祁望舒就凑近了林铮教学那里听他给小孩讲课。
围在桌子旁的,全是自小便被遗弃的小女孩。
“这个字,念德。是品德的德,感恩戴德的德,也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德。”
林铮平日里没什么感情的声线此刻尽量放得平和,让孩子更容易接受。
“林铮哥哥,为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呀?”
“对呀,女子有才岂不是更好?男子和女子都可以为自己想做的事付出自己的才华,那不好吗?”
没有受过此时社会规训的女孩子自然想不通这世间的狗屁道理。
面对孩子们的发问,林铮是这样解释的。
“既然你们觉得这道理不对,你们就可以坚持你们自己心中认为对的。甚至可以付出努力,让旁人也坚持你所坚持的。”
林铮也不能解释或者认可这句话。
但那又如何,这便是世间的规矩。
祁望舒站在旁边,默默地听了会儿。
老毛叔问完之后马上朝他们走了过来,“他们最后一次见金德志是在五天前,他又搬了一次家。只是这次搬了家之后没人见过他。”
这说明,他新搬去的地方,要么出了户水,要么就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祁望舒更倾向于后者,毕竟金德志还要搞垮金家,若是不能亲眼看着金家覆灭,那还有什么意思。
“谢了,老毛叔。”裴云策揽着比自己矮几分的叔叔的肩膀。
“客气啥,这几日我让他们都给你们留意这些,有什么消息立马跟你们说。”
老毛叔爽朗地笑着,还热情地留他们一起用晚饭。
“有些时日没回来了,下午在这多待会儿,和你朋友一起留下来用晚饭吧。
祁姑娘,我们这条件有限,还望别嫌弃。”
许是顾及祁望舒和这里的人都不熟悉,难免会有些不自在,裴云策回绝了老毛叔的邀请。
“叔,今天我们回去还有事……”
“当然不会,那就叨扰老毛叔了。”
祁望舒能看出来,裴云策和老毛叔感情很深,应当是想留下来的。
裴云策诧异地看向祁望舒,她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裴云策却觉得此时的她,充满柔情。
日落西山,黄昏斜阳。
庙外玩闹的孩子也跑累了,围在桌前学习的孩子更是昏昏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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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
“开饭啦~”
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瞬间使所有人振奋起来。
老毛叔、林铮、裴云策、祁望舒和孩子们在一个桌子上,其他回来的乞丐们在另一个桌子上。
云娘把做好的饭都端到桌子上,然后也入了座。
祁望舒坐在裴云策和云娘中间。
裴云策给祁望舒介绍:“这位是云娘,这些年来,一直照顾着我们的饮食起居。”
“云娘。”
祁望舒冲着云娘颔首,打了个招呼。
云娘发间已然不少银丝,脸上已被岁月刻上了几道皱纹,却也能依稀看出,年少时必是个美人。
她温和地笑了笑,“我们女人实在不宜上街乞讨,我就在这给他们洗衣服做饭,也算是给自己讨了个活路。”
祁望舒很能理解,没了母家,又没嫁人,也没钱,根本没什么活路,无非是把自己卖进怡红院那种场所。
她们连上街乞讨都不行,凡是上街乞讨的女性,又有几个没怀孕的呢……
云娘拉过祁望舒的手,放到自己腿上,轻轻拍了拍,语重心长地说。
“我们阿策啊,从小就不爱说话,也不爱交朋友,鲜少见他身边有人。
他虽然性子冷,但心是好的,也有本事。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望祁姑娘多多包涵。你要是有什么用得到的事,尽管和他说,他对朋友也是义气得很。”
祁望舒听见“不爱说话”这几个字的时候,内心颇为怀疑,他……真的不爱说话吗?
但并没有表现出来,“云娘您放心,裴云策见多识广,武艺高强,和人交际更是得心应手,我们几人都很乐意与裴公子相处的。”
“那就好那就好。”
在祁望舒和云娘聊的时候,裴云策也在和坐在自己身旁的老毛叔聊。
“叔,这些年我给你们的钱你们怎么都没用啊?那些银子足够你们买个大宅子安然生活了。”
裴云策给老毛叔夹了离叔叔较远的菜到叔叔碗里。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拿到这么多钱的,但我知道一定不容易,你早晚会用到这些钱的,叔都给你攒着呢。”
“我没什么花销,你不用给我攒着。”
“你以后娶妻生子不用钱啊?”老毛叔白了裴云策一眼,“你得想长远一点。再说了,最近这不是刚拿到五千两银子吗?我们打算盘个店铺经营着,等这些女娃子长大了,也有个营生。
就算是营生不好,也够她们几辈子生活了。”
“倒是你,管好自己就行了。除了乞讨,每逢科举放榜、节庆日时,我约束好了手下这些人,官府都给我们赏钱;他们还能在清明的时候帮别人扫墓、中元节替别人烧纸钱,也能赚些外快。不用时常惦记着我们。”
还有一句话老毛叔没说,别让我们成了你的拖累。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虽然老毛叔和云娘并不是裴云策的亲生父母,却也已经没什么差别了。
裴云策快速的眨了眨眼,“给了你们,你们尽管花就是了。”然后便埋头吃起了饭。
这顿饭上,裴云策和林铮虽然交谈甚少,却也能从只言片语中感觉到他们很是熟稔。
晚饭结束,祁望舒和裴云策告别了这里的亲朋好友,往客栈走。
9. 百花
走在夜深人静的小巷中,哪怕不小心踩了一片树上落下的树叶,都显得格外刺耳。
月光朝二人的身上洒下柔和的光辉,他们就这样肩并肩走着,步伐一致,影子被拉得颀长。
裴云策又恢复了以往在祁望舒身旁吊儿郎当的样子。
“刚刚吃饭的时候,你是不是和云娘说,很乐意和我相处啊?”
裴云策脸上噙着笑意,垂头看向自己身边的祁望舒。
“没有”
祁望舒目不斜视,看向前方。
裴云策快走几步到祁望舒身前,两手交叉抱在胸前,一步一步倒着走,歪着头注视着祁望舒的神情,高挺的鼻梁和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侧影,发丝随着裴云策歪头的动作有些摇晃。
祁望舒不回答他,他便一遍一遍地问。
少年清澈如山间溪流般透亮的声音回荡在无人的小巷之中。
“没有嘛?”
“真的没有嘛?”
……
日升月落。
四人清晨穿戴整齐后便去了客栈大堂用早饭。
与往日不同的是,他们身上都挂着纹样相同、颜色却不同的香囊。
昨晚二人回到客栈时,宋娇娇和金明羽都已经睡下了。
客栈内寂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
祁望舒和裴云策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时,却都没有立刻开门,而是拿起了门口挂着的香囊。
祁望舒手中的是淡紫色的香囊,宋娇娇最是清楚自己的祁姐姐喜爱什么颜色。
裴云策手中的是黑色的香囊,他们不确定裴云策是否最喜欢黑色,但根据裴云策便服的颜色选了这个。
金明羽腰间挂着的是非常符合他气质的金色香囊,宋娇娇的则是粉色的。
“我们昨日逛街时还琢磨着怎的那么多卖香囊的,后来一想,今日是百花节,便买了些香囊回来。”
宋娇娇笑盈盈的看着眼前三人,露出脸颊两侧浅浅的酒窝。
“我很喜欢,谢谢你们。”
“有心了。”
祁望舒和裴云策摩挲着腰间的香囊,先后向两人道了谢。
“祁姐姐,既然老毛叔那里还没有什么线索,不如我们今晚去百花节凑凑热闹吧?”
“好啊!”
金明羽听着宋娇娇这出去玩的提议,原本因早起而低迷的精神一下子兴奋了起来,胳膊搭在裴云策的肩膀上,举起手说:“我们也要去!”
宋娇娇笑着回应,“好啊,反正人越多越热闹。”
白日里几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
祁望舒在思索着日后计划,偶尔拿起话本翻着看看。
裴云策接到了一封飞信后,便急匆匆的出门了。
宋娇娇仍然在院里挥着自己的长剑。
金明羽……没吃饱,又上街买了几个肉包子。
可能街上的狗能够清晰的分辨出谁怕自己,这狗哥闻着肉包子的味就开始当街追着金明羽跑。
最后,宋女侠仗义出手,抢过金明羽的肉包子喂给狗哥。
……
夜晚,华灯初上。
琉璃花灯被雕成了牡丹、芍药、木槿的模样,悬在檐角,整条长街宛如缀满星子的绸缎。暖光将青石板路照得透亮。沿街的摊贩都在自己的小摊上摆了支燃烧着的春花蜡。
街上出来游玩的女子偏多,头上都别着几朵鲜艳欲滴的花朵,极显气色。眉间也点上了牡丹花钿。
祁望舒和宋娇娇今日也盛装打扮了一番。
祁望舒今日身着白渐变藤紫的齐腰纱裙,在光下浮起暗纹。眼尾用黛青掺金粉勾勒出半只蝶翅,耳边以金蝶流苏饰之,腰间仍然挂着那淡紫色香囊。
宋娇娇仍然保持着一如往日的穿衣风格,白渐变樱花粉的齐胸襦裙,裙尾绣着鎏光的樱花。双髻各绑成团子状,缠着光滑缎带,缎带尾端饰以叮当作响的银质铃兰,眼尾在另一侧同样画了半只蝶翅。
裴云策还没回来,祁望舒、宋娇娇和金明羽三人便先在街上四处逛着。
新鲜玩意儿层出不穷,对宋娇娇而言,怎么逛也逛不腻。
她在这个摊上买一些,又去那个摊上挑一挑。
只是在这样人头攒动的街道,两个人在很轻易地就被冲散了。
宋娇娇沉迷于这些花灯首饰,还没发现两人已经分开了,继续往下一个摊贩那走。
偏偏这里正值十字路口,祁望舒不知道宋娇娇往哪个方向去了,便随意选了个方向先往前找宋娇娇。
在这样光线不清晰的夜晚,女子体型与穿着又和宋娇娇十分相仿。这条街走到头了,祁望舒也没寻见宋娇娇的身影。
正要往回走时,却见前方有些异动。
一群人在前方围了个圈,吵吵闹闹的,还夹杂着些孩子的哭喊声。
“我没有偷!这本就是我的东西!”
祁望舒挤进人群前排,就看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似乎是被人踹了一脚,正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
他紧皱着眉头,额角冒出冷汗,眼神却依旧恶狠狠地盯着旁边骂他的商贩。
“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家伙,年纪轻轻的手脚这么不干净,谁生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呸!”
前排其他围观的群众也在跟风附和着,指指点点着。
“我没有!你别胡说!分明就是你污蔑我。”
小男孩的眼眶有些泛红,却依然不肯示弱地为自己辩解。
商贩不管他的辩解,上前蹲下就开始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小男孩手中一直死死捂着一个精致的香膏盒。
这么看上去,这个精致的香膏盒确实与他浑身的穿着不相符。
祁望舒上前走了几步:“老伯,你可亲眼看见这小男孩偷了你的东西?”
“那还有假?这种香膏,整个户水城,就我这一处卖,你去别的地儿想买都买不到呢!”
商贩声音粗粝,嗓门确实不小。
“可您这话,并不能说明这孩子就是今日在您这摊子上偷的。可能是他在其他城里买的,带到了户水;也可能是他从前在您摊子上买的。”
商贩一听这话便急了:“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一大把年纪了还污蔑他不成?”
祁望舒没管身后的商贩,而是蹲下身和这个倔强的小男孩交涉。
“小朋友,可以让姐姐细看一下你这个香膏盒吗?”
小男孩抿着嘴,没说话,也没动。
“我不会把属于你的东西交给别人的,我能还你清白。”
祁望舒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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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黑白分明,坚定的目光望向小男孩,信誓旦旦地说着自己的承诺。
半响,小男孩把自己紧握着的香膏盒交到了祁望舒手中。
祁望舒刚刚在人群中就已经看出来,小男孩手中握着的香膏盒有一点磨损,虽然不明显,却已经足够还小男孩清白。
她站起身来,先是再问了商贩一遍:“你确定这个香膏盒是你的吗?”
“当……当然了。”
“诸位请看,在这个香膏盒上,这,这,还有旋开盖子这里,都已经有了一点磨损,磨损不明显,显然是因为使用者的细心呵护。
可这些磨损,即便再不明显,也不可能是一个未出售的产品该有的样子。”
祁望舒眼神锐利地射向商贩:“你既然坚定地承认这香膏盒是你的,那你可是故意向百姓售卖残次品啊。”
“我……”
祁望舒直接打断了商贩的辩解,继续说道:“诸位请再看,这香膏盒上,刻着的是月季而非玫瑰。”说着,顺手从商贩的摊上拿了一个香膏盒,左、右手中的香膏盒一对比就能看出来两者的不同。
“月季花朵大,颜色多,玫瑰则反之。这些年,因为宫中贵妃的原因,已经不准民间对外售月季香膏盒了。
你这是在违抗圣命吗?”
两个香膏盒先是在围观人群中展示了一圈,最后,稳稳地停在商贩眼前,让他自己看。
“啊……这……没有,我没有,绝无此心啊!”
商贩显然没想到,祁望舒能给他扣这么一大顶帽子,顿时慌了。
“好了好了,那你们就拿走这香膏吧,赶紧走吧。”
商贩不再说这香膏盒到底是不是他的,开始催促着小男孩和祁望舒赶紧离开他这里。
“等等,这香膏盒还是你的吗?”
祁望舒没有打算让他把这事情就此揭过。
“如果不是你的,还请你给这孩子道歉。不然我们就去官府评评理。”
若是其他人,商贩可能会继续混过去。可他看着祁望舒这绝不退步的样子,还随身携带长剑,倒是有些怯了。
“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你了。”
商贩拉着脸、声如蚊子般说完这句话,立刻回到自己摊位上收拾东西,今晚应是不准备接着摆下去了。
他也摆不下去了,周围的人们看事件反转,又开始指点这个辜负他们信任的商贩了。
小男孩此时已经被其他人扶了起来,祁望舒转身把香膏盒递给他。
小男孩之所以不自己把这些说出来,是因为一旦他松开了香膏盒,就不会有人再听他辩解什么。但祁望舒不一样,她是个大人,是个不好惹的大人,他们愿意听祁望舒把话说完。其实,在围观的群众当中,哪怕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多了解了解事情真相,都可以帮助这个无辜的孩子。
也许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欺软怕硬。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谢谢姐姐。”
小男孩不再像刚才那般排斥别人,真诚地对祁望舒道了谢。
“小朋友,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父亲出了远门,好几天没回来了。我母亲……她说每逢百花节时,她都会在我身边看着我,但我看不见她。姐姐,是妈妈让你来帮我的吗?”
10. 丁浩
当祁望舒看到,小男孩在周围人目光的凌迟下,如幼兽般蜷缩在地上时,她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曾经的自己也如这个小男孩一般无助,只是那时,并没有人站出来帮她。
“是啊,我收到你母亲的消息便过来帮助你了。你家在哪里啊,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好啊姐姐,不过我家比较远,姐姐有时间吗?”
小男孩看了看天色,若是没有这街道上的琉璃花灯,怕是很难分辨路况。
“我先带你去找另一个姐姐,和她说一声,就送你回家。”
时辰不早了,街道上的人也显了几少,祁望舒拉着小男孩的手去找宋娇娇和金明羽,不多时便来到了他们身边。
“你们继续逛着,我送这个小男孩回家。”
“祁姐姐,我们跟你一起去吧。”
宋娇娇和金明羽觉得,大晚上的,祁望舒一个女子送小孩子回家万一遇上危险怎么办,便提议一起去。
“没事,你们继续玩吧。我去去就回。”
祁望舒婉拒了她们好意,带着小男孩就离开了。
小男孩名叫丁晋昊,和祁望舒熟了起来之后,就变得非常活泼,恨不得把自己过往八年生活经验全部都告诉祁望舒。
“祁姐姐,我父亲的下巴上总有剪不完的胡茬,每一次抱我时都扎着我的脸……”
“祁姐姐,我母亲是不是非常漂亮、非常温柔呀……”
“祁姐姐,以前我家住在京城,家里有好多人,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搬来了户水,家里人也变少了……”
一般都是丁晋昊亮着眼睛,两手拉着祁望舒胳膊,抬头对她讲,祁望舒认真听着,时不时地给他些回应。
说是偏远,这样边说边走,倒也很快就到了丁晋昊家门口。
他家在户水的西南方向,确实有些偏僻,已经到了户水城边。
这附近没什么人家,却有个废弃了的酿酒厂。
祁望舒把丁晋昊送到了家里,虽说家的地理位置不是很好,但家里家具齐全,给小孩子玩的玩具也是各式各样的。
看得出来,他的父亲很疼爱他。
丁晋昊给祁望舒拿了些自己平日里喜欢吃的零嘴和糕点,招待这个送她回家的姐姐。
“你父亲经常不在家吗?”
“也不是,他是这几天才出去的。平常都是白天不在家,晚上回来。”
“那你白日里在哪吃饭啊?”
丁晋昊还没回答,一中年男子便急匆匆地推门走了进来。
“你这小子……”他话刚说一半,就看见屋内还坐着一位女子。“你是?”
丁晋昊抢先回答自己叔叔:“叔叔,我刚刚去了百花节,有人污蔑我说我偷了他们香膏盒,是这个姐姐帮了我,还把我送回了家。”
“多谢姑娘相助。”男子抬手向祁望舒微微作揖,“你这孩子,知不知道我看见你家没人的时候,我有多着急,我在街上找了你半天!要是你爹回来发现你不见了,你让我怎么向你爹交待啊。”
男子语气焦急地训斥了丁晋昊一番,又把他揽过来来回看看,“没有哪里受伤吧?”
丁晋昊乖乖地冲他笑着:“嘿嘿,没有没有。”
祁望舒看着两人相处亲昵,便提前离开了。
男子还在和丁晋昊说着:“你呀,可不许再独自一人上街了,你要是想出去玩,和叔叔说,听到了没有。”
丁晋昊如小鸡啄米般“嗯嗯嗯”地点头。
“晚饭还没吃吧?我看见你家亮了烛火,立刻就提上饭盒赶过来了……”
男子又在丁晋昊家待了许久,半晌才出来。
许是丁晋昊已然睡下,屋里熄了烛火。男子给丁家关好了大门,刚一转身。
“唰”
长剑出鞘,在月光下反射出一道亮光。
长剑紧紧抵在男子脖颈,迫使男子一动也不能动。
“金德志?”
昨晚从老毛叔那离开时,他们临时画了金德志的画像交给他们。
刚刚祁望舒在屋内看见金德志时便已经认出了他,可是在孩子面前说这些,终究不太好。
“姑娘这是做什么?金某和你应该从无交集才是。”
金德志脸上仍然维持着笑意。
“你就住在隔壁的酿酒厂吧?”祁望舒虽是疑问句,语气却极其肯定。“我刚刚去看过了,你在那儿炼了不少‘百病医’。”
金德志一听祁望舒是为了这事而来,脸上的笑意终于挂不住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祁望舒眼神逐渐带上狠意,“告诉我,是谁,杀了魏宰相,他现在在哪!”
说着,祁望舒把手中的长剑又往前推了推,在金德志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她看得出来,金德志不会武功,这样的人,即便有‘百病医’,也杀不了自己的师父。
“我……不知道。”
“不知道?”祁望舒眼神危险一眯,“那你去了官府就知道了。只要衙役一来,看见这满屋的‘百病医’,你猜他们是觉得杀魏宰相的人的你,还是和我一样,觉得另有其人。”
祁望舒继续慢悠悠地说道:“魏宰相这桩案子,全国轰动,如若他们能破了这桩案子,并且缴获一屋的‘百病医’,谁还会听你在为自己辩驳呢?”
“杀魏宰相和炼‘百病医’的罪名可不一样啊。”
祁望舒越说,他身体颤抖得越厉害。
金德志吞了一口口水:“我……我说,是丁晋昊他爹,是他爹杀了和我求的药。”
“你详细说说。”祁望舒神情始终不变,一双眼冷冰冰地盯着他。那柄长剑还横在他脖前,随时都能取他性命。
“当初,我刚成功炼出‘百病医’,丁浩就找到了我。他说,只要我给了他‘百病医’,他就能帮我灭了金家。”
“你给他药的时候,就没想过,他拿了药是救人还是害人,又会害谁吗?”
“我……”
“难道你们金家当年的事情还不够惨烈,还想重蹈覆辙吗?”
“可他们杀了所有疼爱我的人!”
一提起当年之事,金德志也变得异常激动。
“那时的我,爹不疼娘不爱,我受够了他们的区别对待,受够了下人们的拜高踩低。唯有叔叔们,唯有他们真心疼爱我。是我那父亲害了他们,是世人害了他们!”
金德志越说越激动,眼睛里迸发出疯狂的光芒。
“就算我知道丁浩要杀人又如何,管他杀的人是谁,都死了才最好。”
仿佛是想象到了所有人都惨死的画面,金德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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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狂笑不止。
这样癫狂的笑声在无人的深夜中显得格外恐怖。
祁望舒闭了闭眼,又实在忍不住,踹了他一脚:“别笑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丁浩人呢?”
“不知道。”
祁望舒道长剑威胁性的往前比了比。
“真不知道,他前几天突然出去了,我还想找他呢。”金家还没给我整垮呢。
后半句金德志没说出口,他要是说出口了,少不了再挨几脚。
“知道了。”祁望舒也没什么别的需要问的了,“你睡会儿吧。”
说完,在金德志脖颈后方快速一劈。
“明日醒了之后,你就可以吃上牢饭了。”
翌日清晨。
裴云策昨晚仍然没回来,所以今日便还是祁望舒、宋娇娇和金明羽三人一起出门。
祁望舒寻思着,金德志进了牢房,便没有人照顾丁晋昊了。于是,三人此刻正站在丁晋昊房前。
“咚、咚、咚!”
“你们是谁啊,我父亲不让我给陌生人开门。”
房内传出来一声稚嫩的男声。
“我是昨晚送你回来的祁姐姐,我带着我的朋友来看看你。”
丁晋昊一听是祁望舒,立刻跑出来开了门。
“祁姐姐!”
一出门,他便扑进了祁望舒怀里。
“你怎么来了呀?祁姐姐。”
丁晋昊雀跃地抬起头,问道。
“你的叔叔接下来几日都有事,便拜托我来照顾你。你收拾一下行李,和我们一起走吧。”
“去哪里呀?”
“去我家,在你父亲回来之前,便由我们这几个哥哥姐姐照顾你。”
“好哎!”丁晋昊本是欢呼了一声,自己终于不用过一个人的生活了。
“可是……若我父亲回来了,寻不到我怎么办?”
“简单!小弟弟你会写字吗?你给你父亲留封书信,等你父亲看见这封书信便知道你去了哪里。”
金明羽两手抱胸,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眼前这个小不点。
“你要是不会,姐姐可以教你呀!”
终于,宋娇娇不再是这个团队中年龄最小、身体最小的人了。
“好!”
丁晋昊领着大家进了屋,拿出笔墨纸砚就开始写了,小男孩会写的字不多,不会写的地方就用画画来表示。
一切收拾完毕,三人就带着小孩子开始搬家,小孩子行李不多,主要都是他父亲亲手给他雕的玩具。
只是这次,几人的目的地不再是实惠客栈。
祁望舒想了一下,带着个小男孩一直住在客栈也不是回事。而且,他们几人一直在客栈,影响自家生意,还不如置办一处房产来的划算。
于是,昨晚祁望舒回去之后,便紧急买了套房,带着宋娇娇和金明羽二人连夜搬家。
新家地段好,原主人觉得随时都可能会有人来买,便一直差人打扫着,主要宣传“随时都可拎包入住”。
这座气派的院落雄踞于户水城正中心,两扇黑漆大门用上等楠木打造,高两丈有余。门口侧方有两尊汉白玉石狮蹲守。门框上方还有出自当朝书法大家韩东谷之手的“清明盛世”鎏金牌匾。
只是……
那裴云策怎么办啊?
11. 男子
他们搬家前,就在实惠客栈那给裴云策留了纸条,上面清晰地写了搬家后的地址,但,多日过去了,裴云策却始终没有过来,连客栈也没有回去。
裴云策离开前并没说自己要去做什么,只说自己尽快回来。
“祁姐,你说,裴云策不会遇上什么麻烦了吧,怎么这么多天了都还没回来。”
金明羽有些想不通,他看出来,刚开始是裴云策非要加入他们这个团队的,现在他一去不回,说想要退出这个团队的可能性不大。
“对呀,裴公子还没有去祭拜魏老先生,应该不会一去不复返吧。”
这些时日,几人早已相处出了感情,宋娇娇也有些担忧裴云策。
祁望舒还在坐着,边看话本边喝茶,她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裴云策去了哪里。
“要不……我们去老毛叔那问问?他们知道的应该会比我们多。”
金明羽挠了挠头,想出去多问问裴云策的情况。
“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关心裴云策啊。”
祁望舒颇为惊奇地抬头看了眼金明羽。
他向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危险的地方也不愿去,如今,竟能对裴云策的下落这么上心。
“那当然了,他不在,我这满肚子的话都不知道和谁说。去不去嘛?”
“走。”
祁望舒收了手中的话本,拿起桌侧的剑,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祁姐姐,你们要去哪里呀?”
丁晋昊看见大家要出门,赶紧从屋里跑出来。
“我们去找一找另一个哥哥。”
“那晋昊可以去吗?”
丁晋昊在这清风苑也已住了些日子,没有人限制他的自由,可他却依然很黏祁望舒。
此刻,他站在院中,抬起小脸眼巴巴地望着祁望舒。
“祁姐姐,有我们俩在呢。”即便遇到危险,宋娇娇和祁望舒也可以保护他,“就当带着他出去踏青了。”
宋娇娇和祁望舒已经相处了多年,很清楚祁望舒的想法。
祁望舒确实是有些担心,但既然宋娇娇这么说了,那便随他吧。
“走吧。”
“耶!”丁晋昊欢呼了一声,赶紧跑到祁望舒身旁,拉住了她的手。
宋娇娇和金明羽从没去过老毛叔那里,此次便是由祁望舒带路。
小孩子走在路上,总有很多新奇的发现,有很强烈的分享欲。
丁晋昊稚嫩的声音响在路途中,倒也消磨了几分无聊。
“哥哥姐姐你们看!白天竟也能看见几颗星星。先生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如果我有星星的种子,是不是也可以种好多星星出来呀?”
“天上的云朵一直在飘,风也一直在动,这些云朵和风会不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永远不分开啊?”
祁望舒默默地听着他这些奇思妙想,宋娇娇和金明羽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还和他一起讨论着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我觉得可以种出来星星。这样的话,我们的夜晚也会变得越来越明朗啦!”
“我也觉得风和云会一直都是好朋友的。”
几人这样悠闲地往城边走,到了城边,已经没了人家,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森林。
本来去老毛叔那里是不用穿过这片森林的,但丁晋昊见今天天气这么好,突然提议想去森林里面玩会儿。
“哥哥姐姐们,我们去那里玩一会儿可以吗?就一小会儿,不耽误事的。”
祁望舒看着丁晋昊祈求的眼神,算了,已经这会儿了,早一时晚一时也不大差,那便玩会儿吧。
她在丁晋昊殷切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呜呼!”
然后便一溜烟儿地跑进了森林。
“哥哥姐姐你们来追我呀!”
“你小子可要快点啦,哥哥我马上就抓到你喽~”
金明羽紧跟其后。
“你宋姐姐也在你后面呢!”
宋娇娇也笑着跑过去了。
祁望舒并不想加入他们之间的打闹,便站在原地等他们玩累了集合。
今日出门时,还蓝天白云,晴空万里,阳光照得树叶生机勃勃。但他们玩了不多时,天就隐隐有转阴的迹象。
若是打雷下雨了,待在森林里可就就危险了。
几人心中也知分寸,刚集合完毕准备出了这森林时,却听见了刀刃相接的声音,而且,人还不少。
祁望舒和宋娇娇对视了一眼,此时只有她和宋娇娇会武,需要保护金明羽和丁晋昊,这种情形下,不宜掺和进去,得赶紧离开。
几人未做停留,立刻就往外走。
可那边的人却像是看见了四人,冲着这边喊着:“救命!几位公子姑娘,救救我!”
他们逐渐向祁望舒这个方向打了过来。离近了才看清,那是十几个官兵在围攻一位男子。
男子武功不错,可围攻之人实在多,这男子也便落了下风。
几人本没有插手的打算,可下一刻,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来人依旧着灰袍,头上却没再戴着斗笠,显然他也是一路追杀男子至此,看见男子的身影便立刻加入战斗。
“父亲!父亲!”
丁晋昊一看见灰袍男子,就兴奋地喊了起来。
可祁望舒在看见这男子的脸时,却顿了一下。怎么会是他……
宋娇娇冲祁望舒对了个眼神,点了点头,他就是那日欲杀金明羽之人。
也就是丁晋昊的父亲,丁浩。
只是似乎是距离有些远,刀剑间的声音也掩盖了些丁晋昊的声音,丁浩并没有听见自己儿子的声音。
当下情形,她们不得不出手了。
祁望舒给了金明羽一个眼神,他立刻带着丁晋昊躲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呆着。
祁望舒和宋娇娇两人拔开手中长剑便加入了战场。
只是二人只单单针对丁浩。
此时,场上的情形就变成了:祁望舒和宋娇娇二人齐杀丁浩,丁浩和官府之人齐杀男子。
姐妹二人牵制住了丁浩,长剑相抵时,丁浩有些不解,“你二人不是他的帮手,为何针对我?”
“自是因为你干了十恶不赦之事。”
长剑放开后,祁望舒和宋娇娇招招狠厉,眼神中尽显怒火。
当初,宋娇娇一人就差点抓住丁浩,如今两人联手,解决更是迅速。
二人迅速将其制服。想着丁浩既然放弃了搞垮金家,转而刺杀眼前之人,想必也是个有用的,宋娇娇就上前助男子一臂之力。
在树后藏着的金明羽,一手捂着丁晋昊的眼睛,一手扶着树,冒头去看前方战况。
突然,一只手从身后袭来,一把搭在金明羽肩头。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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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明羽吓了一跳,正要扯开嗓子喊的时候,却被捂住了嘴。
待他转过头看清楚自己身后究竟是谁之后,身体才慢慢放松。
他小声的说:“你怎么在这,知不知道我们找你很久了。”
裴云策和丁浩一样,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他没有回答金明羽的问题,只是用手指了指丁晋昊,又指了指丁浩,表示疑问的样子。
“亲儿子。他杀的魏宰相。”
金明羽也没有出声说,只是对着裴云策动了动嘴唇。
裴云策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他看了一眼孩子,说道:“现下你们不适合在这,快回去吧。”
说完,便不再管他们,往前面去找正在审丁浩的祁望舒。
“祁姑娘,好久不见。”裴云策吊儿郎当地笑着和祁望舒打招呼。
“裴云策?你怎么在这。”在这个地方看见裴云策,祁望舒属实有点惊讶。
“哎,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我回去跟你解释。先说说他吧。”
“是他杀了魏宰相。”祁望舒语气一如从前,淡淡地,眼神里却有着没藏住的杀意。
“说说吧,为什么杀,怎么杀,谁指使。”裴云策踢了丁浩一脚,就开始审问。
被捆住的丁浩只是闭着眼睛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为什么会是你呢?藏叔。”
魏宰相自致仕,便一直住在户水隔壁渡锦的一个小村落。
在那小村落里,藏叔白日里一直在街上转悠着卖魏宰相最爱吃的江花酥。
印象里,藏叔一直都是亲和、好说话的。
性格又好,卖的东西魏老先生又喜欢吃,难免和他多聊几句,一来二去便熟悉了。
这么说来,他能够成功杀了魏老先生,也便不奇怪了。
可他为了杀人,少说布局布了五年。这五年间,藏叔一天不落地去渡锦的村落卖江花酥,风雨无阻。
丁浩眼睫颤了颤,却还是没睁开,许是不想再看见祁望舒了吧。
祁望舒长舒了一口气,继续开口说道:“你还不知道吧,金德志前几天已经进去了。你的盟友可是什么都交代了。你若现在说,还能算你个自首。”
“嗤。”丁浩嗤笑一声,金德志能知道多少东西,说便说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看着丁浩这不屑一顾的样子,祁望舒逐渐握紧手中的剑,青筋暴起。
裴云策却拉了一下祁望舒道胳膊,示意她冷静。
“你有个儿子吧?”
“你什么意思!”
丁浩眼睛一下子射向裴云策,眉头紧紧一拧,开始扭动挣扎,试图挣开束缚着他的绳子。
“你先别激动。他很好,他一直都很好,将来也会很好。”
“我不是在威胁你,只是请你想一想,你的儿子还那么小,他还在等你回家。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难道不会觉得良心有愧吗?你杀了魏宰相,也许会有孩子没了亲人。
而且,你觉得你杀了魏宰相之后,你还能独善其身吗?你若死了,你的儿子怎么办呢?”
即便裴云策说了这么多,丁浩却依然不为所动。
“算了,把他带回去吧。连带着刚才救下的那名男子,等他醒了问问他。”
宋娇娇方才去救了那被追杀的男子,刚把那些官兵打倒,他就竭力倒在地上了。
12. 回来
祁望舒、裴云策和宋娇娇把丁浩和男子带了回去,金明羽和丁晋昊早就听裴云策的,回了宅子。
路上,裴云策看着祁望舒走的方向,不像是回实惠客栈的方向,有些疑惑:“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回家。”祁望舒言简意赅。
“裴大哥,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们搬了家,不住实惠客栈了。”宋娇娇转头看了看裴云策背上背着的男子,边把裴云策脱下来盖在男子身上的外衣往上扶,边回答裴云策。男子身上有多道伤口,裴云策脱下来的外衣正好遮一遮,不然,就这么走在大街上,太惹人注目了。
“嗷嗷,这样啊。”
裴云策面上没什么变化。
祁望舒看了他一眼,又补充道:“在客栈给你留了地址。”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们没有打算不要你。
裴云策听出来了,心里刚泛出来的一点酸涩又被冲散了。他轻勾了一下嘴角,又快速压下。
“你不用解释的,我没有多想。”
才怪。
和宋娇娇一左一右地“扶着”丁晋昊的祁望舒心想。她刚刚可没有错过裴云策垂下的眼眸。
再说,和裴云策相处这么久,她自然知道,裴云策虽不会表现出来,但内心却非常敏感。
此时的裴云策心里只想着:她这样沉默是金的性子,竟也愿意专门向他解释,还会特意在客栈为他留下纸条,以防他回来后找不到家。
“祁姐姐,”裴云策试探性地称呼祁望舒,见祁望舒没什么反应,便继续说正事:“你们怎么找到金德志和他儿子的呀?”
“百花节碰到了他儿子,他儿子家附近就是金德志的住所。”祁望舒简单叙述了一下经过。
上天眷顾,本以为找到金德志还得有几天,没想到意外救下的小男孩竟直接帮她找到了。
“你呢,你去做什么?”裴云策一连数日不见人影,属实有些奇怪。
“你们应该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吧?”
祁望舒点了点头:“略知一二。”
裴云策江湖人称“裴霜寒”,取自“一剑霜寒十四州”。剑艺高强,却从不恃强凌弱。反而会替天行道。他知道,官员们之间都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哪怕是干了些出格的事被捅了出来,也会被其他官员压下去。
当朝廷不能革除这些毒瘤时,裴云策往往就会发力。
在很多百姓眼中,裴云策就是他们最后的一点希望。
“那日我收到一封飞书,有人举报渡锦城的县丞贪污受贿,以权压人,强抢民女。我就赶过去搜集证据了。本来证据是齐全了的,但我看官服有一波人员调动异常,便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正好遇到了你们。”
“那你可知,他们追杀的人什么身份,又为什么追杀他?”
裴云策摇了摇头,“不知道,得等他清醒之后问问了。”这确实不清楚,县丞对于追杀此人之事格外谨慎。
谈着谈着,他们就已经走到了清风苑,他们的新家。
这是裴云策背上那男子,一路上一直没有醒,刚到家门口就醒了。
到清风苑时,已过了午时。
金明羽和丁晋昊尚未开饭,还在等他们回来。
“爹,祁姐姐,你们回来了!”
到了家门口,祁望舒把丁浩身上的绳子解了,手持匕首抵在他身后。
丁浩进门之后就看到了向他跑过来的丁晋昊,可他儿子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
丁浩眼神一变,凌厉如剑的眼神射向祁望舒,双手逐渐握拳,胸腔极速起伏。
他正要发作时,祁望舒手中的匕首往前抵了几分,然后轻声说:“我们无意用你儿子要挟你。”
“晋昊,我刚才给你买了你爱吃的糖画,卖糖画的叔叔正在做,我陪你去那里取回来好不好?”
丁浩眼看着宋娇娇带着丁晋昊高高兴兴地出了门。引开丁晋昊之后,祁望舒就迅速带着丁浩进屋,一把把他按在餐桌前的椅子上,用刚才的绳子把他的脚踝和椅子腿绑在一起。
餐桌上铺着长长的桌布,垂到地面,正好掩住丁浩被绑住的双脚。
毕竟,若是被丁晋昊看见了,都不好解释,还会惹孩子伤心。
即便祁望舒内心对丁浩充满恨意,可现在他还什么都没交代,饭还是得让他吃。
餐桌上除了有四人团队,还有丁浩、受伤的男子、和丁晋昊,显然不是一个问话谈话的好时机。
几人都只是默默地吃自己的饭,时不时地照顾着丁晋昊,他人小胳膊短,桌子上难免会有些菜夹不到。
金明羽性子活泼,丁晋昊和他倒是玩得来,已经处成了好朋友,会毫不犹豫地指使金明羽给他夹菜。
“金哥,我要吃这个。”
“好嘞,丁哥。”
“金哥,我还想吃这个。”
“马上给您夹。”
丁浩倒是没怎么。动桌上的饭菜,双眼一直注视着自己的儿子。
一餐结束,宋娇娇和金明羽又带着丁晋昊出去玩了。
祁望舒和裴云策坐在桌前,审问着丁浩和男子。
丁浩仍然面无表情地坐着,一言不发。
男子看丁浩不准备说话,便主动开口介绍自己:“我是渡锦人,后来去了京城做生意。从小,我便与方海花青梅出马,两情相悦,两家还订了娃娃亲。我二人原计划百花节后就成亲。可不成想……那县丞竟直接把小花掳了走。”
说到难处,男子神情也气愤了起来:“我不服,本想去找他讨理,却被他派人追杀至此。”
裴云策冲祁望舒点了点头,他这几天收集县丞罪证,确实有一被强抢走的女子名叫方海花。
“那怎么称呼你呢?”
“就叫我……苏轲宇吧。”
“那你可知,这人问什么追杀你,他和那些官兵可不像是一伙的。”裴云策问。
丁浩此时也抬起了头,看向苏柯宇。
“哈哈,这我怎么会知道呢,说不定是那县丞在哪找的江湖杀手吧。”
苏柯宇说完这些,便不想再待在这了。
“多谢几位出手相助,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向我提,我苏某定当竭尽全力。若没什么事,在下便先告辞了。”
苏柯宇说完这些,便转身往外走了。
如今餐桌上只剩下丁浩一人有待审问。
“丁浩,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祁望舒不愿再叫他“藏叔”,他根本不配。怪不得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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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原来本意是“躲藏”。
“多谢几位悉心照顾我儿子。”
他原本以为,自己儿子被他们抓了去作人质,可看到自己儿子和他们相处得这么和谐自然,他才相信了,她们确实无意拿自己儿子作为威胁自己的工具。
也是,她们既然能把金德志送进牢里,想来也就能发现丁晋昊的存在。若是没有他们的照顾,可能,丁晋昊早就没人照顾饿死了。
“我们照顾丁晋昊是因为他自己,不是因为你,你不用替他道谢。你也知道,我们想听的,根本不是这个。”
祁望舒半点废话都不想听这个杀“父”仇人说。
“我姓丁,是京城丁家的丁。原本入朝为官十几载,被魏巍抓住了错处,上报给了皇帝。我们丁家一百八十七口人,全被杀了!当初,我怎么求魏巍,他都不肯放过我。为什么?凭什么?偏偏抓着我不放。”丁浩越说情绪越激动,双目赤红,充着血丝。“呵!杀了他,活该!”
“本就是你犯了错事,不反省自己,反而去埋怨正常履行自己职责的人。”裴云策听着这人谋害师父的理由,简直荒谬得可笑。
“那你为何陷害金家?”祁望舒虽然已经听金德志说了一遍事情经过,却还想听听丁浩的口供。
“我要金德志的药,金德志要金家灭。”
他说的倒是和金德志所述一点不错。
但是,这里面还有一个大问题。
她师父魏巍曾和她说过,他住到渡锦城的小镇上,这件事实属高级机密,没什么人能知道,那……丁浩一个被抄了家的人,又是怎么知道魏巍的住址的?甚至比魏宰相住过去的时间还要早了几天。
这不对劲。
除非他背后有人指使,且那人位高权重。
“谁指使你的?”祁望舒一针见血地问道。
“啊?你听不见吗?老子那是在报私仇!没有人指使。”
丁浩却继续在装傻,在接下来的几个问题,丁浩都没有说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
罢了,此时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两人就把丁浩打晕,用绳子绑结实之后,扔进裴云策的房间。
裴云策拍了拍手上的灰,退出房门并把房间锁起来。
此时只有他们二人。
裴云策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他已经解释过他出现在那片森林的原因,可是却不知道,他们几人为什么会突然跑去森林。
这么想着,他也就问出了口。
“祁姐姐,我出现在那片森林是因为在追查县丞,那你们呢?怎么会出现在那片森林啊?”
祁望舒:“……”
祁望舒听到这个问题有些默了,她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为什么呀?”裴云策弯下腰,笑着注视祁望舒。
祁望舒一把把自己眼前突然放大的脸推开:“没什么。”
宋娇娇和金明羽、丁晋昊玩累了,便提前回来了。
她刚好听见了裴云策问出口的问题,就替祁望舒回答:“裴大哥,你这么多天不回来,也没有个消息,大家都很担心你。我们觉得老毛叔那里肯定知道得比我们多,就想着去老毛叔那里先打听打听情况,没想到你竟突然出现了。”
14. 渡锦
直接杀害魏宰相的凶手丁浩已经自杀了,他死也不肯说出幕后之人的身份,线索到这里也就断了。
但裴云策那边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他只是提前回了户水追踪那队人马,如今,还得重回渡锦城把那县丞解决了。
可这次,他不想自己一个人过去了。
于是……
在祁望舒吃饭时,裴云策边给她剥虾,边嘟囔着:“马上就要孤身一人去渡锦城,也没个朋友相互照应着。有什么事儿都没人能分享,连剥好的虾都不知道给谁吃啊~”
祁望舒:“……”
她放下筷子,站起身离开餐桌后,回自己房间看话本了。
裴云策熟知祁望舒的习惯,当她坐在自己桌前看话本时,裴云策给她燃了香,沏好茶水,又亲手做了些玫瑰饼端到书桌上。
他随手翻起一册话本,看似不经意地说:“这话本上的主人公也太悲情了,总是聚少离多,若能长久待在一起,岂不美哉?”
祁望舒:“……”
他这小心思全都写脸上了。
祁望舒放下刚喝了一口的茶杯,拿起身侧的“静心”剑,转身便去了院子里练剑。
祁望舒师承文臣之首魏巍,剑势不似宋娇娇的“破军剑法”那般带有嗜血之气,她杀招略少,剑法兼具力量与美感。剑锋掠地三尺,挑起的气流卷着桃红的残花形成螺旋,长臂向前一刺,残花便带着翻天倒海之势席卷而来。
裴云策一手端玫瑰饼,一手端茶,紧随祁望舒身后。他随便找了个台阶,席地而坐,时不时地鼓掌:“好!”
然后,用祁望舒刚好能听见的音量说:“可若是我走了,便少了一人为你喝彩啊!”
祁望舒有些受不了了,她手腕一旋收了剑,刚要往裴云策这里走,眼角却瞥见有一道熟悉的人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阿祁!”
来人正是那日宋娇娇和金明羽在官府碰到的仵作范恒世。
“范大哥。”
范恒世手里拎着些祁望舒和宋娇娇爱吃的糕点,他边说边进屋把糕点放下:“你们怎么搬了家也不告诉我一声啊?我想着,明日我便动身去京城了,今日来和你们道个别,不成想,去了实惠客栈之后,掌柜的告诉我你们已经搬走了。”
“搬家是临时起意,后面一忙起来便忘了。”
祁望舒抿了抿嘴。
“你呀~”范恒世唇角挂着温润如玉的笑意,“魏宰相那事如今怎么样了?自我验了魏宰相之后,你便没同我联系过了。”
“已经告一段落了,那日金德志入了地牢……”
祁望舒给范恒世讲着事情经过。裴云策却看着他们二人如此亲昵、旁若无人地说话,心里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有些闷闷地。
按他男人的直觉来说,这男人看祁望舒的眼神,实在不一般。
他虽然插不上话,却又想听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他开始收拾房间,把花瓶往左挪挪,又往右挪挪,然后移回原位。
又走过去,把祁望舒的话本们一册一册摞好,搬到另一半桌子上。
原本看着祁望舒说话的范恒世,眼神却突然移向裴云策那双抱着话本的手。
祁望舒向来珍爱自己的话本,非亲近之人断不让触碰的。
他又扭头看了看祁望舒,祁望舒脸色不变,没什么反应。
“明日我便走了,往后你们有什么事,我不能及时照应你们,凡事多留心,有事随时给我传书。”范恒世眼神中还有些担忧。
“放心吧。”
范恒世看天色不早,便起身道了别。
范恒世一走,裴云策就坐到了他刚才的位置上。
他手上又多了一块新抹布,边擦桌子边问:“你们很熟吗?”
“来到户水后认识的第一个人。”
“哦。”裴云策点了点头,仍然没有忘记自己方才的诉求,继续旁敲侧击:“他很担心你们自己在这边生活,不如和我一起去渡锦几日如何,就当游玩了。”
“嗯。”
祁望舒轻声回应了他。
“什么?”裴云策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还要多磨祁望舒会儿,没想到她现在就答应了。
“没听见算了。”祁望舒已经不想自己无论在干什么的时候,耳边都有裴云策的嘟囔声了。
“太好了!太好了!”裴云策立刻兴奋地站起身,“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你还需要什么行李,我去给你准备?”
“先不急,还没和娇娇他们说。”
“我去说我去说!”
裴云策大步流星地出了门去找宋娇娇和金明羽。
二人接下来也都没什么计划,欣然答应了去渡锦城的计划。
翌日一大早,四人便租了马车往渡锦城赶去。
裴云策和金明羽坐在马车外面驾车,祁望舒和宋娇娇在车厢内坐着。
“户水城有‘天下第一美食楼’,这渡锦城就有‘天下第一美人楼’,据说里面全是能歌载舞的美人儿,我朝名伎东珂便是出于此。”
金明羽一个世家纨绔,对于这些好吃的、好玩的所知甚多。
“而且啊,据说过几日暖玉楼的谢客宴,东珂也会亲自到场呢。她所奏之曲,简直是天上音!”
“是嘛?那到时候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好不好,祁姐姐。”
宋娇娇吃着零嘴,听金明羽讲这些颇感兴趣,转头问了问祁望舒意见。
“啊?”祁望舒刚刚听到东珂是便晃了神,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啊,去吧。”
她也许就没见东珂了。
户水和渡锦是临城,半日车程便到了。
祁望舒带着几人去了家客栈。
刚进门,小二就迎了上来:“祁姑娘,你们来啦!快请上二楼,你去打房间已经备好了。”
四人还没什么动作,一道带着怒气的声音却插了进来:“小二,你刚刚不是还说没房间吗?怎么这会儿他们来,你又说有房间了。”
男子面色不善地看着几人,上前几步,挡住了他们上楼的路。
小二一脸赔笑地给那男子解释道:“不好意思啊这位客官,这位姑娘昨日便和我们约好了房间,还请客官另寻他处下榻。”
说着,右胳膊往门口方向一伸,示意男子换家客栈。
结果小二这话一出,男子更生气了:“你别以为我是个外地人,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客栈不是从来不许别人预定房间吗,怎么如今还改了规矩?再说了,过几日就是暖玉楼的谢客宴,天下人都来了渡锦,你让老子去哪找客栈啊!”
说着,男子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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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解气,抬脚就想踹倒这小二。
宋娇娇离那小二最近,抬手就用剑鞘截了男子飞踢的腿。
那男子身形不稳,一下子就向后瘫倒在地。
“你竟敢打我?来人啊!老板呢,给我出来,你们店里顾客打人了!掌柜的!老板!”
那男子打人不成反倒被打,自觉没面,就开始躺在地上撒泼。
“别叫了,我就是这家客栈老板。”
祁望舒清冷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男子的嚎叫。
“我已眼见全程,你要继续闹下去报官还是现在就走?”
“就你?”
那男子看祁望舒只是一介弱女子,眼中不屑显而易见,语气中也充满轻蔑。
他正想上前几步时,裴云策、宋娇娇和金明羽齐刷刷地站到了祁望舒身前,眼神死盯着他。
“就是她,你当如何?”
裴云策眯了眯眼,看着那男子嚣张的气焰一下子灭了下去。
“没……没什么……”
说完,赶紧跑了出去。
这几人都人高马大的,看着可不像是好惹的。
别看宋娇娇在四人中是最矮的,但她仍比寻常女子高了不少。
眼看着那男子灰溜溜地逃走,几人才看向祁望舒。
“祁姐,这家客栈也是你的啊?”金明羽有些惊讶地看着祁望舒。
祁望舒点了点头。
只有裴云策察觉到了些问题:“什么叫‘也’啊?”
裴云策还有些懵。
“啊,裴哥你不知道吗?就我们在户水住的实惠客栈,是祁姐的产业。你就没想过住客栈的费用吗?”金明羽给裴云策解释着。
“……所以,你们住客栈都没交钱吗?”
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天天交钱喽?
“没有啊。”宋娇娇和金明羽都摇了摇头。
裴云策转头看向祁望舒,祁望舒有些心虚地扭过头去,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直视裴云策。
她确实是把这事也给忘了。
“祁姐,那你还有什么其他产业吗?”
“那可多了,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我们先上楼吧。”宋娇娇替祁望舒回答了这个问题。
祁望舒、宋娇娇和金明羽上了楼,裴云策却出了门。
他已经把那县丞的证据收集得差不多了,百姓举报之事属实,这些腌臜事确实是县丞做的。
按他的办事流程,都是先把证据交给官府,若是官府仍旧选择袒护罪人,裴云策就亲自出手。
不过此次之事,涉及到人,不管那县丞如何,他都得先把被强抢走的民女救出来。
县城果然贪了不少银两。
他的家宅地段好,所用家具全是由名贵物品打造,无一俗物。
看他家宅子的建造,怕是单独建了个院子来养那些被他强抢来的女子。
“呸!”
看着那县丞的作风,真是令人作呕。
想来县丞也没有想到,竟有人能胆大至此,光天化日之下,就来他的家宅救走这些女子。
所以,白日里,县丞家的护卫巡逻散漫,给了裴云策下手时机。
他翻身进了家院,径直往那片关押女子的院子走了过去。
他推开房门一看,屋内,有数十名女子正蜷缩在地上。
15. 暖玉
县丞为人荒淫无道,既强抢了民女,到手后却不珍惜。一夜过后,便把人扔到了别苑,无人照看,自生自灭。
裴云策早就打探好了县丞家宅的结构,别苑这些女子不受主母待见,被扔到了最偏远的院子,正好离家宅的后门近。
“诸位还能不能站起来,我带你们出去。”裴云策看着这些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女子,轻声道。
蜷缩在地上依偎取暖的女子一听到有人要带她们出去,眼中瞬间迸发出了光芒。
“你是什么人?”唯有一女子,眼中仍含戒备,她怕这是那县丞的把戏。
“在下裴霜寒。”也许她们不知道裴云策的真名,但她们一定知道“裴霜寒”这个名号。
裴霜寒?听到这个名字,她们开始窃窃私语,心中激动更甚。
“你真的能带我们出去?”那女子继续问。
“我可以,跟紧我便是。”裴云策眼神坚定地向她们承诺。
这群女子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跟在裴云策身后,亦步亦趋。
裴云策带着他们东拐西拐,躲着家宅里的下人,往后门的方向走。
在马上到后门时,刚一拐弯,迎面就碰上六个路过这里的侍女。
她们扭头就看见,一陌生男子带着所有被抢来的女子往后门那里走。
正当裴云策想要上前把她们打晕时,这六名侍女都心照不宣地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似地,垂着头继续往前走。
裴云策扭头看了看方才同他说话那女子,那女子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侍女会帮她们。也许,她们也不认可县丞的行为,可怜她们吧。
随后,裴云策就继续带着他们到了后门。
他已经提前撬开了后门,并且联系了这些人的家人。
在方海花档案上,她已没了父母,正巧裴云策认识自称是她的青梅竹马的苏柯宇,便把他叫了过来。
她们出去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最能给自己安全感的父母,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啜泣着扑到了父母怀里。
苏柯宇站在马车外面,一看到方海花,就立马走了过来。原来,方才和裴云策对话的女子便是方海花。
苏柯宇看着方海花并无大碍,便抬手对裴云策作揖,道:“多谢裴兄。”
方海花自然地站在苏柯宇身后,同样作揖。
“没事,往后照看好你朋友吧。”裴云策抬了抬苏柯宇的胳膊。
说完,他便想转身离开。
“裴兄,慢着。”苏柯宇继续上前走了几步,“不知在下可否请裴公子一起用膳,以表谢意。”
“不必了,举手之劳。我朋友还等着我呢。”裴云策只想完事了赶紧回客栈。
“祁姑娘她们也来了吗?”苏柯宇捕捉到了裴云策话里的意思,毕竟现在天色渐晚,若是赶回户水城,恐怕就到第二日凌晨了。
裴云策一听他专门提祁望舒,心中有些警惕,又转头看了一眼方海花,还是回答了他:“不错。我该回了,后会有期。”
苏柯宇看着裴云策离去的背影,似是在思索什么……
等裴云策回客栈后,祁望舒又在拿着本册子看地段,准备再购置一处房产。
宋娇娇坐在她身侧,和她说着:“祁姐姐,后日谢客宴就要开始了。据说,整个钧天国的文人骚客都会来,还有很多官员也会慕名而来,会无比热闹呢!”
“依你。”
祁望舒把手中的册子翻了一页,继续说道。
“嘿嘿嘿。”宋娇娇甜甜一笑,露出脸颊两个小酒窝。
她知道祁望舒向来不喜欢凑热闹,就在试图说服她陪自己一起去暖玉楼的谢客宴。
这两日,渡锦城的人明显多了起来。祁望舒知道,宋娇娇很期待谢客宴,人这么多,越早去越好,便挑了个离暖玉楼近的宅子。
第二日,她们就搬了进去。
这宅子的格局和她们在户水的那套宅子差不多,四个人在家里吵吵闹闹地过了一天。
翌日,戌时开始的谢客宴,她们酉时就出了门。
家宅离暖玉楼很近,步行一刻钟就到了。
此时,暖玉楼坐在的那一整条街,都挤满了人。
“哎,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乞丐啊?感觉全城的乞丐都来了。”宋娇娇有些疑惑,即便是遇到大型活动,乞丐们会聚集在此处也不为过,可这数量远不该如此。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暖玉楼的谢客宴,之所以叫谢客宴,不仅是因为他们在今天所有吃食一律打折,而且他们还会格外拿出吃食免费发给城中的乞丐们,来一个算一个。”
金明羽所知甚多,详细地解释道。
“快进去吧,一会儿坐不到你心心念念的前排了。”祁望舒提醒道。
“好!”
四人风光霁月,身形挺拔,肩并肩入了暖玉楼。
暖玉楼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楼”,楼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一楼大厅摆满了檀木桌椅,桌上也尽是美酒佳肴。
美人身披丝绸,头戴珠翠,穿梭在觥筹交错的宾客之间。
美人展现自己才艺的舞台并没有设在一楼,而是在二楼正中间。二楼皆是雅间,装饰奢华,连楼梯的墙上挂着的都是名贵字画。
三楼则是美人休息的场所,若非美人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四人来得甚早,虽说有人来得更早,在暖玉楼开门前便候着,但此刻他们的位置也算不错,在前排侧方。
雅间在月前就已经被预定完了。
四人刚坐下,等着开宴,一饱眼福,却又有不长眼的人上前找事。
“哎,哪来的下贱人,赶紧给本少爷滚开!”
祁望舒抬头一看,哟,还真是缘分不浅。
此人正是那日在客栈胡搅蛮缠之人。
只是,当日他应该是一个人提前来了渡锦,如今他的跟班儿也来了,其实倒显得很足。
显然,此时这男子也认出了四人,语气中的不善更甚:“原来是你们,赶紧滚开,不然别怪本少爷不客气。”
“公子,这位置是我们先来的,凭什么让我们走。”裴云策还在极有教养地和他讲道理。
“凭什么?就凭老子爹是京城户部侍郎。”男子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
他这样带着仆从气势汹汹地站在祁望舒桌前,早就引了不少人侧目,还大张旗鼓地说出自己来历,围观之人都在窃窃私语。
祁望舒看了看四周,第一排中间几人,衣物材质都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得到的,桌侧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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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长剑也应是出自名家之手;第一排右侧几人皆是威严长者,坐姿端正,一看就是有背景的人。
而他们四人,年纪轻轻,两名女子两名男子,衣着低调,看起来是最好惹的。
闻言,宋娇娇笑了一下:“怎么,户部侍郎的儿子就可以随意欺压百姓了吗?”
“老子说可以就是可以,你们不动是吧?”男子冷笑一声,“给老子上!”
一声令下,他身后的仆从拔出剑就往前冲过去。
楼内老鸨见状,也不再看热闹,急忙跑过来:“不要打啊,别打啊!”
但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冲了上来。
裴云策示意祁望舒他们不用动,他安然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指尖轻点茶杯里的茶水,反手一弹,便轻松将一个仆从定在原处。
他就这样在自己的位置上,施施然地重复这个动作,他们却怎么也近不了他的身。
暖玉楼内人本就多,男子并没有带很多仆从,只带了六个随他出行。
男子眼看着自己的仆从全部都被裴云策定在原地,目瞪圆睁,“你……你……你别动啊你别动。”
他眼看着自己的底气全都被定住,再次灰溜溜地离开了。
徒留下被定在原地的仆从们面面相觑。
裴云策只定住了他们一刻钟,一刻钟之后,自会解开。
那老鸨,倒是看得目瞪口呆,急忙走了过来,招呼着身边的小二:“快给这桌再上几个菜,多谢公子,若是真在我这暖玉楼里打起来,别说今日的谢客宴会被毁掉,我这楼内的陈设怕是也会被毁了大半啊。”
想在想起来刚才那剑拔弩张的画面,老鸨还心有余悸。
“没事。”裴云策礼貌示意。
“你会的还不少。”祁望舒淡淡道。
“我师父多,学的杂,都略懂一些。”裴云策解释道。
他自小便没了父母,流落在外,吃百家饭,后来被老毛叔捡走,大一点后,他就出来自己打工,结识了不少人,拜了很多师父。
“酉时到,开~宴~”
酉时一到,二楼便有人喊了“开宴”。
桌子上的前菜被撤了下去,真正的佳肴这才端了上来。
二楼正中的舞台也来了美人表演。
丝竹声渐起,十余名舞姬鱼贯而入,身形纤细,腰肢盈盈一握,白纱襦裙上系着金玉腰链,随歌起舞。
歌曲渐入高潮,一名舞姬走到台侧挥毫泼墨,一名歌姬走到台中间,唱出所写之诗。
此诗是去年在暖玉楼的谢客宴上,一名文人所写,被暖玉楼选中,单独为其做了新曲子,成为今年开场之诗。
诗成后,舞姬足尖轻点,踏上雕花栏杆,将墨卷凌空一展,台下所有人都可亲眼见到舞姬所写:金樽倾尽千杯醉。
“愿诸位,不醉不归。”
满座轰然叫好,争相竞买此墨卷。
“我愿出三十两购得此诗。”
“三十两算什么,五十两!”
“一百两!”
暖玉楼早就预料到此场景,老鸨站在一旁:“一百两一次!”
“一百两两次!”
听到此,有人直接解下了腰间玉带:“我这玉带可值八百两,这墨卷,归我了。”
16. 自尽
一曲开场舞结束后,诸多美人陆续上台表演节目,这场盛宴既承载着风雅的诗意,也弥漫着令人沉醉的奢靡气息。
备受期待的美人东珂自然是压轴出场。
雕花屏风后款步转出一位红衣女子,血红的裙裾曳地如流霞翻涌,腰间缀满银铃,每一步都漾起清脆涟漪。
她刚出场时拿了把金丝团扇半遮面,待她端坐古琴前,方才露出那宛若画中仙的容颜,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凝波,鼻梁高挺,唇色不点而朱。
东珂气质冷艳,坐下后没有看台下观众,纤细十指抚上玉琴,轻拢慢捻抹复挑,空灵的音色瞬间将在场所有人的心绪清空,被带入这首曲子的故事。
东珂之所以如此出名,便是得益于这一手琴技。她心有沟壑,从不拘泥于小情小爱,指尖扫弦如裂帛,观众仿佛听到了刀剑相杀的声音、战马嘶鸣的声音,弦声铮铮如戈矛相击,杀气漫卷。
一曲结束,人们却久久没有回神。
“啪啪啪。”
不知何时,才有人率先鼓起掌来。
众人也终于从曲子中走了出来,为这首曲子喝彩。
“好!”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此曲只应天上有啊!”
“兄台,可不能单单夸这曲子,此人也是天上仙啊!”
唯有祁望舒在听这首曲子时,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首曲子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悲哀。
东科演奏时,四人也沉浸于曲子之中。
宋娇娇一副彻底为东珂所折服的模样:“哇!怎么会有这么有才华的人啊。”
金明羽也惊叹道:“真不愧是东珂啊!也不知道今日谁能这么走运,被东珂叫上去。”
“被她叫上去?”祁望舒有些疑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回事。
“是啊,有小道消息称,今年东珂会叫人上去与她秉烛夜谈呢。”金明羽解释道。
“是老鸨要求的还是?”祁望舒蹙着眉头,继续问。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么多年了,东珂倒还从来没有接过客。”
金明羽后面那桌的人听见他们在讨论东珂,也加入了他们:“听说今年,谁花的钱最多,谁就能上去和东珂秉烛夜谈啊!”
“当真?那真是怪不得刚刚他们争相竞买那墨卷,原来是为了东珂。”金明羽也自然地和他们聊了起来。
祁望舒默默地听着。
彼时,老鸨已经拿着准备好了的东西走上了舞台中间。
“诸位,想必各位也都知道了,今晚消费最多的一位,可入东珂姑娘闺房,与其秉烛夜谈。”
老鸨的话刚一出,底下就一片欢呼,想来各位都踌躇满志。
“那么,话不多说,咱们直接开始!各位拿起桌上的玉牌便可加价。”说着,敲响了手中的铜锣。
“第一件拍品,便是咱们东珂姑娘的手帕。”暖玉楼没什么名贵字画瓷器,能拍卖的不过是姑娘们的贴身物品。“起拍价,一百两。”
满座哗然,光起拍价就一百两,普通老百姓一天最多能得个一百文,而这么一个帕子,就要一百两。
惊讶归惊讶,在座的来之前都略有准备,叫价声此起彼伏。
“我出一百一十两。”
“一百二十两。”
“一百五十两。”
“三百两。”祁望舒隔壁那桌也开始叫价,直接翻了一倍。
老鸨笑得合不拢嘴,又敲了铜锣:“三百两一次,还有没有加价的?”
“一千两。”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裴云策、宋娇娇和金明羽齐刷刷地看向单手举着玉牌的祁望舒。
尤其是裴云策,他看着祁望舒,不知在想些什么。
祁望舒不愿与他们纠缠,直接加了好几倍叫价。
隔壁桌的男子看向他们,见叫价的是一名女子,便与离他最近的裴云策商量着说:“兄弟,你就任由这娘们糟蹋你的钱啊?”
男子这话说得,倒是奇怪得很。
裴云策虽不喜男子先入为主的观念,却还是四两拨千斤地回他:“兄弟,不好意思啊,我是吃软饭的。你要是有实力就继续叫价,没实力就别怪别人太优秀了。”
说完,便不再理他。
“你……”
“芸娘!”这里的人都叫老鸨“芸娘”,那男子不服,便嚷嚷着:“这里叫价的是名女子,这不是故意找事呢嘛?”
芸娘才不管叫价的是男是女,只要有银子一切都好说。
“哎呀公子,这叫价之人的性别我们事先并没有做限制的,现下也不好不允许人家叫价啊……”
允不允许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不过是她不愿罢了。
那男子也知晓老鸨的意思,见老鸨不管,他拿了剑站起身走到祁望舒身前,嘲讽道:“呵,一名女子也配在这跟本公子抢,就算你抢到了,能干什么啊。”说完还冷笑了几声。
那男子一站起身,桌子上的其他几人也都分别站到了裴云策、宋娇娇和金明羽身后。
许是看见了裴云策用茶水定住别人,他们特意站到了裴云策不好施展此技的位置。
“抢便抢了,你当如何?”祁望舒甚至都不屑于给他一个眼神。
“就是啊,没钱就别在这虚张声势了。”宋娇娇附和道。
“回家找爹娘哭去吧,说不定还能再给你几锭银子呢。”金明羽也不甘示弱地阴阳他。
男子被这句话彻底激怒,眼看着就要拔剑相向。
祁望舒的手也默默地扶上自己的剑。
“冷静!”
第一排右侧坐着威严长者的那桌有人站起身,往这边走过来。
“这位小公子,凡事都有规则,暖玉楼也有暖玉楼的规矩。这姑娘可并没有破坏暖玉楼规矩,公子若实在想要这机会,大可继续竞价,何必如此。”
长者须发微白,却身姿挺拔,说话虽声音不大却有力量。
“你算哪门子……”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即便近日渡锦来了诸多名人,他父亲也曾让他留意些,他却仍没放在心上,反正不管什么事,他爹肯定都能给他摆平。
男子嚣张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长者打断了。
“家父是渡锦县丞吧?”暖玉楼知道县丞家公子要来时,特意给他留的座位。
可当他听见对方搬出了自己父亲,却还是慌乱了一瞬。
“怎……怎么了。”
“你父亲约了我一起喝茶,一块去吧。”
说完,也不管男子什么态度,愿不愿意去,就让手下之人把他和他的随从带走了。
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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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临走前,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祁望舒的佩剑。
他走过去给了祁望舒一个纸条,便也出了暖玉楼。
徒留下祁望舒盯着手中被塞下的纸条出了神。
老鸨看这场闹剧结束了,急忙展示接下来的拍品。
她也不再想着,多停留一会儿时间,让价格再涨涨,只要价格达到了自己心里水平,就立刻敲铜锣,生怕出什么变故,把自己的暖玉楼砸了。
后面凡是东珂的物件,祁望舒统统都买了下来。
她不愿与人纠缠,出口便是几千两,毫无疑问,她是全场消费最高者,也便获得了上三楼的权利。
老鸨亲自走了过来,笑盈盈地对祁望舒说:“姑娘,请随我来。”
祁望舒看了眼三人,说:“他们不能随我一同进去吗?”
老鸨面上有些犹疑:“这……”
“再加一千两。”祁望舒坚信没有什么钱办不到的事,如果有,那就是钱不够。
“得嘞!几位公子姑娘请随我来。”老鸨脸上表情变得迅速,立马引几人上楼。
“我靠祁姐,你也太有钱啦!”金明羽第一次见这么财大气粗的人,一千两说得就跟一两似的,说给就给出去了。
宋娇娇拍了拍金明羽肩膀,一副见多不怪的模样:“跟着祁姐姐,从来不需要为钱而发愁。”
当他们都在感叹祁望舒的钱时,只有裴云策默默地垂着头走在后面,思索着为什么祁望舒为了一位美人豪掷千金……
马上,他们就走到了三楼东珂屋前。
老鸨把她们送到这里,就下去了。
祁望舒敲了敲门,等了半晌,里面都没有应答。
她尝试着推门,却已经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她知道了。
祁望舒闭了闭眼,舌尖抵了抵脸颊一侧,上前一脚踹开了门。
果然,一道红色身影被挂在房梁上,脚下还有没被踢开的凳子。
“东珂!”
祁望舒气得直接吼了她一声。
东珂在听见这声音时,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她愣了一瞬,一点点地把头转了过来。
当她看见祁望舒这熟悉的脸庞时,还有些懵。
祁望舒快步上前,把东珂从凳子上抱了下来,慢慢把她放到一侧的床榻上,又轻轻扯走她手中的白绫。
东珂的眼眶中却悄悄蓄满了泪水,她一把抱住祁望舒,窝在她怀里,心有余悸的情绪再也忍不下去:“阿祁!”
祁望舒向来不擅长安慰别人,只是站在她身旁,任由她抱着自己,两手在她背上安抚性地拍了拍。
“没事了,没事了。属于你的东西也都被我拿过来了。”
东珂哭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她从祁望舒道怀里抬起头,说话还带着鼻音:“阿祁,你又救了我。”
祁望舒垂眸冲她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你不欠我。”
“祁姐,你们……”
“我们俩自小便认识了,一起生活了许多年。”东珂回答道。
“哦哦。”
“你们快也请坐。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
东珂抿了抿嘴,颇难为情地说。
“不会不会,东珂姐姐,你刚才那首曲子很棒呢!”
宋娇娇眼神真挚地夸赞着东珂的曲子。
17. 梁伦
宋娇娇从来不吝于对她人的夸奖。
听见宋娇娇夸赞自己的琴技,东珂也笑了笑:“谢谢。”
祁望舒见东柯情绪稳定了下来,便坐到了她身旁,扭头问她:“怎么芸娘也开始逼你接客了?”
东珂一直都是暖玉楼的“活招牌”,可以说,如果没有东珂,暖玉楼绝对走不到如今这地步。
“原也不至此,只是……”
在暖玉楼的这么些年,东珂早就攒够了给自己赎身的钱,她拿着钱去找了芸娘。
“芸娘,在暖玉楼这些年,我一直尽心尽力,也给暖玉楼招揽了不少客户。如今,我想出去走走了。
在暖玉楼这些年,入眼皆是纸醉金迷,可我知道,这样的生活并不属于我。这是五百两,我想赎回我的卖身契,剩下的钱就当作孝敬您这些年的栽培了。”
芸娘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东珂,两人确实已经相处近十年了。可……如今的暖玉楼之所以能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楼”,说到底还是靠着东珂。
若是东珂走了,那暖玉楼和寻常那些青楼又有什么区别。
芸娘扫了一眼东珂放到桌子上的钱,又转头看着东珂,蓦地笑了一声,笑意不达眼底,柔柔的声音对她说道:“小珂啊,你要是突然走了,芸娘这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晚些时候再走吧。”
“芸娘,我去意已决。”东珂眼神坚定地看向芸娘。
芸娘面色不变,只说:“既然你已经做好决定了,那就回去收拾东西吧,临走之前过来和我说一声,我把卖身契给了你。”
东珂对芸娘道谢后便回了自己房间,芸娘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眸色逐渐幽深。
很快,东珂便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正准备去找芸娘拿卖身契时,她刚一开门,就得了闷头一棒,失了意识,瞬间昏倒在地。
等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她的四肢已经被绑到了自己房间的床上,她们限制了她的自由,不让她出去,不让她与人通话、通信,也就没办法把消息传给祁望舒。
芸娘在看着东珂时,也突然想到,东珂如今已有二十,年纪不小了,容颜必然会随时光而失去光彩。正好这时东珂非要离开暖玉楼,不如趁这次“谢客宴”的机会,夺了她的清白。
这样,失了清白的东珂也无处可去,还能助暖玉楼的发展“更上一层楼”。
直到刚才上台表演,才把束缚她的绳子解开。
东珂娓娓道来,把这几天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全盘托出。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这次祁望舒在场,可以把她救下。
可既然有了第一次,芸娘定不会只让东珂接一次客,往后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多,祁望舒不可能每次都在。
东珂……不会再次自杀吧。
“我……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再想不开自杀了。现在我也觉得我是一时昏了头脑,不能仅仅因为清白而放弃我的性命。”
东珂还没想好自己下一步计划,却也意识到自杀并不是个好的选择。
祁望舒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清冷的声音缓缓说:“那你可以慢慢想。”
有她在,她可以一直慢慢想。
正事说完了,她就站起身准备和东珂告别,金明羽这时拉了拉祁望舒袖子,眼巴巴地看着她。
祁望舒一下把自己袖子扯出来,她知道金明羽非常欣赏东珂的才艺,想再听东珂弹几首曲子,顺便表达一下自己的仰慕之情。
但以后还有的是时间,此时,她们该出去了。
祁望舒看了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然后对着东珂说:“东珂,送我们出去吧。”
“好。”
几人谈话没用了多长时间,最多不过一炷香。
他们一齐下了楼,祁望舒边走边大声说:“东珂姑娘果真才华横溢,竟对词曲之意理解颇深。”
宋娇娇和祁望舒相处多年,也明白了祁望舒的用意,附和道:“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啊!此曲原是由东珂姑娘一人独创。”
重要的不是她们说的内容,而是她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四人和东珂在闺房内仅谈了诗词歌赋,其他的,什么也没做,也没时间做。
由东珂亲自出门送他们出来,在场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东珂身上的衣服还是刚才演奏时那套,没有半点凌乱。
还了东珂清白。
临离开前,东珂又给了芸娘一笔钱,接下来三日内,不能强迫东珂做什么事,尤其不能强迫其接客。
虽说芸娘对于东珂接客这件事多半会采取“物以稀为贵”的策略,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给这个“守财奴”些许银两更心安。
四人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暖玉楼,却没有注意到,在二楼雅间,有一双眼睛还在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然而今夜,他们的事情还没结束。
祁望舒拿出了方才帮他们的长者留下的纸条,上面是一个地址。
“祁姐姐,你认识方才那名老者吗?”
宋娇娇看着祁望舒手中的纸条。
“不认识,但我猜会和魏叔有关。”祁望舒也注意到,那名老者在看到她的佩剑时,瞳孔猛的缩了一下,随后,他的视线便时不时地往这边瞟。
她的佩剑,是魏巍前宰相生前的佩剑。
而裴云策自从进了东珂房间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
“你怎么了?”祁望舒看着他疑惑道。
裴云策却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又不想敷衍着祁望舒说“没事”,便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那什么,我们快去这个纸条上的位置吧。”
说完,便率先提步走了。
纸条上是个住宅,也在城中心,他们走了不多时便到了。
这个住宅颇为古朴,带着厚重的年代感,却不陈旧,依旧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裴云策叩了叩门,开门的是位老管家。
他和那长者一样,先看了一眼他们的佩剑,视线在祁望舒的佩剑上停留了一瞬。
“你们来啦,快进来。”老管家笑呵呵地领他们进去。
“老爷已经派人和老奴吩咐过了,他马上就回来了,还请几位稍等片刻。”老管家一边引着他们往前走,一边说。
很快,便到了正厅,这偌大的院子里似乎是只有老管家一人,他亲自泡了茶给四人端上来。
“不知……您口中的这位老爷找我们有何要事?”
裴云策还不能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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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判定确定此人是敌是友。
老管家阅人无数,自然能看出其心中所想,他站在一旁,沧桑的声音回复道:“公子放心,我们并无冲突,反而都有着共同的目的。”
共同的目的?
很难不让人想到魏巍前宰相。
“老伯,敢问这老爷是何人?”祁望舒仍琢磨不准他的身份。
“老爷和魏宰相是旧相识,具体的,老奴也不清楚,还是等老爷回来亲自和你们说吧。”
老管家很有分寸,不管他清不清楚,他都不该说太多。
祁望舒点了点头,并没有为难他老人家。
老管家说完便下去了,留下四个人静静地坐在屋内。
“祁姐姐,你可知魏宰相生前和谁交情不错吗?”宋娇娇不禁发问。
祁望舒摇了摇头,她也有些拿不准。魏叔虽然经常会同她讲一些朝堂之事,却都是客观描述,极少带有主观感情,她也不知交情的深浅。
四人没多等一会儿,老管家口中的“老爷”很快就回来了。
然而,这位长者似乎很清楚祁望舒的身份。
他坐在上位后,对着祁望舒说:“祁姑娘,可否让老夫再看看这把剑啊?”
祁望舒可从来没有向他介绍过自己的姓名,方才在暖玉楼,也没有人当众唤过她,他怎么会知道她姓什么?
长者看着祁望舒并未有所动作,才后知后觉,他还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
“哦~忘了忘了,老夫先介绍一下自己,老夫当年是魏老的手下,唤他一声‘大哥’,也就是当朝吏部尚书,梁伦。”
说到梁伦,祁望舒确实有印象,甚至,不止祁望舒,恐怕在座几人都听过他的名号。
梁伦老先生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两袖清风,不攀附权贵,满国皆知。
当初魏宰相告老还乡后,所有人都认为接替魏巍之职的人会是他。
梁伦抚了抚自己的胡子,浑厚的声音继续说道:“当初魏大哥告老还乡,我偷偷回来看过他。大哥一生膝下无子,晚年间还能有你相伴,应是无憾了。”
在他的印象中,他的魏大哥向来独来独往,一生为民操劳,他知道他这样的性子若是娶妻生子,怕是会耽误了人家,毕竟他把毕生精力都放在了朝堂之上,没有余力再顾看家庭,此生便没再娶妻。
当他去户水时,看到魏大哥在教小姑娘读书写字,亲自指导她练剑,满目慈爱地看着她嬉笑时,顿时觉得,魏大哥如今的生活也不错。
却没想到,几年后,大哥却惨被他人所害。
梁伦走到祁望舒面前,拿起她放在桌子上那柄长剑,祁望舒并没有加以阻拦。
他双手珍视地捧起,细细摩挲,眼神仿佛在透过这柄长剑,穿越时空,望向他那许久未见的、尽心提携他的大哥,也是他此生的知己好友。
片刻后,他又把长剑还给了祁望舒,叮嘱她:“一定要收好这把剑。”
祁望舒点了点头,不用他说,她也会的。
梁伦重新入座后,便又问起了其他问题:“你们是不是在查魏大哥死亡的真相,查到哪一步了?”
其实很快消息便会传遍全国,只不过现在消息传的慢,梁伦还不知道。
18. 取钱
祁望舒言简意赅地说了这几天所查到的信息:“被抄家的丁浩从金德志那里拿了‘百病医’,害了魏叔。”
她又补充了一句两人的结局:“金德志入狱,丁浩自杀。”
梁伦沉吟片刻,他知道丁浩,当年他贪污行贿,数额巨大,五万两金,两百万银子,金首饰十箱,珍珠两柜,玉带一千五百束,玳瑁、玛瑙、象牙、琥珀杯盘箸一百余件……
恐是怀恨在心,但他很快也反应过来,一个被抄了家的人,无权无势无钱,不可能知道已“致仕”的魏宰相的下落。
梁伦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眼神却转向在座的其他三人。
祁望舒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解释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可信。”
裴云策偏头看向祁望舒,眼角的泪痣在烛光摇曳中若隐若现。
然后逐一介绍,她先看向自己对面的裴云策:“这位是裴云策,也曾是魏叔的学生。”
“梁尚书。”
裴云策起身作揖,正要回座时,梁伦却蓦地开口:“学生?我怎么不记得魏大哥的学生中有你。”
面对梁伦的质疑,裴云策神色不变,继续不卑不亢道:“魏宰相桃李满天下,学生众多,梁尚书怎么会对我有印象。”
梁伦想着,也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这是……”祁望舒在介绍宋娇娇时停顿了一下,“我多年好友,宋娇娇。”
“梁尚书。”
宋娇娇也起身作揖。
“这是户水金家次子金明羽。”
金明羽也如上起身作揖。
梁伦对这二人身份倒是没多做疑问。
听到祁望舒肯定的回答,梁伦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随后,他起身从身后锁着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
木盒不像是被尘封已久的样子,反倒像是经常被人拿出来摩挲。
梁伦把这个木盒放到桌上,右手轻轻打开盖子,露出里面放着的光洁透亮的玉环。
“这是……魏大哥的,如今,我拿着已没什么意义,不如送给你,留个念想。”
祁望舒的眼神从梁伦的脸上转向桌上放着的玉环,魏叔的遗物。
魏叔的遗体是在一片废墟中被发现的,整座宅子都被烧了,幸亏附近的村民发现得早,魏叔的遗体还完整。
只是,魏叔珍藏的那些典籍、孤本都被烧了。在那片废墟中,甚至没有一点东西能够作为魏叔的遗物。
只有自己手中的这把剑,是魏叔死前几天亲手交到她手上的。
祁望舒起身向梁伦致谢,冷冷的声音中染了写情绪:“多谢梁尚书。”
只是,祁望舒刚把这玉环收起来,梁伦就直视着她的眼睛,温和的声音中也多了些不容反对:“但,我希望你们能停手,就查到这里为止。”
祁望舒歪了歪头,有些不解。
没等她发问,梁伦看向众人,继续解释道:“你们应该也清楚,这背后必定有人在操盘,而此人,身份不一般。你们若是继续查下去,有危险的就是你们了。”
随后,他又把目光定在祁望舒身上:“魏大哥教养你这么多年,定然不想你……”他还是不忍心说重话,只补充道:“他只想你好好活着。”
“多谢梁尚书劝诫,只是,这魏叔与我而言,亦师亦父。杀父之仇,不可不报。”祁望舒言语间铿锵有力。
梁伦看着眼前祁望舒这有些执拗的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不愧是魏大哥教养这么多年的孩子啊。”
他这副摸样,和当年的大哥如出一辙。
“罢了罢了,就知道老夫也说不动你,你们走吧。”说着,梁伦像是累了,冲他们挥了挥手。
“若是有事,定要来找我。”
他不希望在看到悲剧重演。
“多谢梁尚书。”
四人起身冲梁伦行礼后,便出了门。
梁伦背靠在檀木椅子上,眼神虚焦,看向空中一处,略带些无奈的语气说:“你说说你,走那么早干嘛。”
四人从梁伦宅子里出来后便回了家。
祁望舒坐在自己房间里,手中还拿着那个木盒,眼神凝视这盒中的玉环,也在想,魏叔叔,你怎么走那么早呢……
翌日。
祁望舒还有事没有解决,她需要回一趟户水。
“祁姐姐,我和你一起去吧。”宋娇娇看祁望舒像是一个人回户水的样子,想陪她一起去。
“祁姐祁姐,我也陪你一起去吧。”
宋娇娇想陪她去,她理解,但这好不容易没人管着他的时候,他居然不是想着出去玩,而是回户水。
“你有什么事?”祁望舒直截了当得问。
“嘿嘿嘿。”金明羽挠了挠头,“每年这个时候,户水的云舒楼都会出新品,限量的哎!今年限定,其他时候就没有啦。”
金明羽往年都会提早去云舒楼等着试新品,今年大家都在渡锦,都有正事,他就没好意思说。
好吧,就知道金明羽这小子没什么正事,脑子里装的只有吃喝玩乐。
裴云策正在想自己应该找个什么借口一起去,金明羽这个说法正中他下怀。
“我也听说啊,这云舒楼的菜一绝!”裴云策煞有其事道。
“是吧!”金明羽像是找到知音了一般高声赞同。
“那就一起去吧。”祁望舒无奈道。
这几日来来回回,四人已经熟悉了路线,比之前在路上耗的时间少了些。
正巧,午时便到了户水。
在金明羽的强烈建议下,四人先去了云舒楼吃饭。
金明羽经常在这吃,是店里的大客户。他带几人轻车熟路地进了雅间,小厮就有眼力见地凑了过来。
“客官,您今日要点些什么?”
“你们店不是今天出春季新品吗,把所有新品都上一遍。”金明羽阔气道。
“哎呦客官,真是不好意思,本店的新品在半个时辰前就卖光了,您只能点些其他的了。”小厮弓着腰赔笑道。
“啊?”金明羽显然没料到,今年新品竟卖的这么快。
“往年不是过了午时才会卖光吗?”
“许是今年本店限定菜的名声打出去了,一早就有人在开门前候着了。”
小厮继续给金明羽解释着。
“好吧。”金明羽大失所望,原先亮着期待的眸子一下子没了光彩,抿了抿嘴。
“你们想吃什么点吧,小爷买单。”金明羽虽然没能吃的自己想吃的,但还是请他们吃饭。
祁望舒看着这失魂落魄的样子,转头对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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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把你们掌柜的喊过来。”
金明羽听见祁望舒这话,惊讶地转过头去:“祁姐,没事的,吃不到就吃不到吧,不用……和他们商议的。”不用给他们找事的。
祁望舒一听就知道金明羽误会了,却也没解释,对着那小厮重复了一遍,让他把掌柜的叫过来。
小厮看着祁望舒冷冰冰的脸,还是回去把掌柜的喊过来了。
那掌柜的本就在忙着算账本,心中正是烦躁,嘴里还嘟囔着那小厮:“没什么大事别老是……”叫我出来。
掌柜的嘟囔着的嘴在看到祁望舒脸的那一刻就停下了,一脸烦躁的表情立马喜笑颜开,笑容满面。
“老板啊~你终于回来啦!”
说着,就往祁望舒身上扑。
“停停停。”祁望舒伸手挡住她靠近自己的身体。
“去让后厨把新品再做一遍端上来。”祁望舒淡淡吩咐道。
“哎,什么时候店里的菜也能吸引您来啦,早说这样,我们就该天天出新品。”
掌柜的颇为惊奇,老板一年也不见得来店里几次,这次居然为了春季新品而来。
祁望舒给了她个眼神,掌柜的立刻懂了:“好吧好吧,这就去吩咐,马上给您端上来~”
说完,便笑着往后厨走了。
“……祁姐,你是说,‘天下第一美食楼’云舒楼也是您的产业吼。”金明羽已经眼神呆滞,这可是云舒楼啊!多少人想吃都吃不到,居然是自己身边的祁姐的产业。
“祁姐姐,你居然这么厉害!那岂不是以后在云舒楼,我们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宋娇娇水汪汪的大眼睛也注视着祁望舒。
祁望舒挑了挑眉:“当然,免费。”
“啊!”宋娇娇激动地一下子扑到了祁望舒怀里。
裴云策却一反常态地没有说什么。
后厨动作很快,马上就把菜端上来了。
此次春季推出的新菜品添加了些时节花瓣,在原本的美味上更增添了些清香。
裴云策慢悠悠地吃着,吃相极好,颇为矜贵。
金明羽虽然一直在狼吞虎咽,吃得很急,却不会显得狼狈,只会让旁人看得食欲大增。
几人吃饭时没有谈论什么,很快便吃好了。
裴云策擦了擦嘴,问祁望舒:“祁姐姐,你来户水要做什么?”
“取点钱。”
“取钱?”金明羽听着这两个字,还有些惊讶,“祁姐,你没钱了跟我说啊,我还有不少呢。”
祁望舒摇了摇头,道:“不够。”
“祁姐,你可不能小瞧我啊,我这银子,不说三年,管我们四人两年吃喝都不成问题。”
金明羽偏偏想要向祁望舒展示自己的财力。
“吃饱了我们就回去吧。”祁望舒不愿与他多说,看他们都吃好了,便想着趁早回去。
待几人下楼后看到自己马车时,着实有些不敢认。
原本她们还在怀疑,为何祁望舒租赁这么大的马车,来的时候,马车里面空荡荡地,都能再躺下几个人。
可此时,他们的马车里被一箱又一箱的银子填满,云舒楼的人还在不停地搬。
搬完之后,偌大的马车里就只能勉强挤下祁望舒和宋娇娇了。
19. 收获
掌柜的看着祁望舒他们离开的身影,长舒一口气,心想:可算是走了。
老板只有在需要钱的时候才会过来,这下,云舒楼的小金库又空了大半。
哎……不对,这次没轮到他们云舒楼啊,上次就是从云舒楼取的钱啊。
“老板!老板……”掌柜的恍然察觉自己亏了,连自己的形象都不顾不上,追在祁望舒马车后面喊。
可惜,祁望舒的马车已走了很远,听不见她的哀嚎。
“祁姐姐,你要把这些钱用在何处啊?”裴云策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斜倚着马车,坐在外面有一下没一下地鞭着马。
祁望舒坐在车厢里面看着话本,漫不经心道:“暖玉楼。”
四人出了户水后,便直奔渡锦的暖玉楼而去。
未及傍晚,几人就站到了暖玉楼门口。
祁望舒率先走了进去,三人跟在她身后。
祁望舒一进去,她的身影就被老鸨芸娘捕捉到。
经过昨晚之事,芸娘知晓祁望舒是个不缺钱且非常愿意为东珂掏钱的主儿,急忙凑了过来。
“哎呦姑娘,您是来找东珂的吧?”芸娘一近身,胭脂水粉的味道也随之而来,“自您昨日走了之后,东珂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没人敢阻拦她,也并未让她接客。”
祁望舒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开口却说:“但我今日并不是来找她的。”
芸娘眼珠子一转,立刻回复道:“哈哈,咱们这的姑娘个个温柔小意,才艺双绝,您要是想和哪个接触接触,尽管和我说。”
要是暖玉楼哪个姑娘能把祁望舒留住,那可就赚大发了,这可是个大款。
“我是来找你的。”
芸娘一脸错愕:“啊?我吗”芸娘心思百转,自己就自己吧,只要能留住她,接着打量起祁望舒,这小姑娘的模样生得真不错,若是她的话……
祁望舒看芸娘眼前这幅表情,便知道她想错了,却也没多说什么。
她只吩咐芸娘:“你派人去把我马车上的东西搬到你房间。”
芸娘忙点了点头。
握着手帕、涂了蔻红的手指随意指了几个厅内的小厮去搬。
祁望舒看着她就指了这么点人,补充道:“这几人不够。”
芸娘显然以为,祁望舒马车上的无非是些送给她们的金银首饰,讨她们欢心,能有多少。
但祁望舒都这么说了,她也不能表现出来,便又指了几个人一起去搬。
“你们几个,也过去搬吧。”
然后转头,唇角微微勾起,眼神魅惑如丝,深情注视着祁望舒,捏起嗓子:“那……姑娘随我去房间议事可好?”
祁望舒没说话,越过她直接上了三楼,上次东珂和她讲述那些往事时,她便留意了芸娘的房间在什么位置。
她上了三楼后径直走进了芸娘的房间。
芸娘跟在祁望舒身后,她看着祁望舒进了自己房间后,裴云策、金明羽和宋娇娇也想一起进去。
她张了张嘴,最后却也没说什么。
四人像是进了自己房间似的,找了个座便坐下了,倒是芸娘,看着四人在自己房间里,她却显得像个外人,颇为手足无措。
四人静静地看着小厮们搬马车上的箱子。
芸娘看着小厮们几人合伙抬一个箱子,一箱一箱地送上来,鱼贯而入。
搬了许久,却还没搬完。
她这屋子已经显得很拥挤了。
小厮们又搬了许久,芸娘的屋内已经没什么可下脚的地方了。
小厮们搬完了马车上所有箱子后,和芸娘说了一声,便关门退下了。
芸娘看着这些箱子,心里却有些忐忑,再也没了方才旖旎心思。
就算一个箱子里只有一套普通规格的首饰,那也是一笔巨大的数额。
更不用说,这箱子需要几个常年干力气活的小厮一起搬了。
芸娘斟酌了措辞,抬眸试探问道:“姑娘,这箱子里是?”
“银子。”
祁望舒一挥手,这些箱子全都被挥开,露出里面银子的真实面目。
银子一露出,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光芒乍现,刺得芸娘眼睛都睁不开。
她从没见过这么些银子,若是箱子里是被真的银子堆满,恐怕把整个暖玉楼买下来都不为过。
“银子归你,暖玉楼归我。”
祁望舒此时说出的话正是芸娘方才所想。
祁望舒就是想把这暖玉楼收入囊中。
“这……”
一下子收到这么有冲击力的话语,芸娘还没反应过来。
暖玉楼在这渡锦城开了数十年,可从来没有人说过想买下暖玉楼。
也可能有的人有贼心没贼胆,不能一下拿出这么多现银。
“这恐怕不合规矩吧,暖玉楼是自家几十年的生意了,哪怕生意不好,也是不让卖出去的。”
芸娘眼睛止不住地去瞟地上放着的那些银子,嘴上却拒绝了祁望舒。
“芸娘,这暖玉楼之前的主人不是你吧。”裴云策听着芸娘口中拒绝之意,忍不住开口。
“若我没记错,暖玉楼之前的主人是凤琴吧,而这暖玉楼,正是她家的产业。”
芸娘却没有被戳穿的样子,只是说:“那又如何,凤琴姐和我本就是一家,她不愿意要这暖玉楼便给了我。”
裴云策撇了撇嘴,伸出跟手指摇了摇:“不对哦,你和凤琴顶多就是相识。五年前暖玉楼出了点事,本来这点事被压下去也便罢了,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暖玉楼一时遭人抵制、唾弃,你正好趁机盘下了暖玉楼。”
芸娘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事她做得非常隐蔽,鲜少有人知晓。她一直对外说是凤琴姐把这产业给了她,就连凤琴也不知道当年之事有她的手笔。
“你……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我干的?”芸娘吞了口口水,紧张道。
“在你拿下暖玉楼之后,有好几家关门有一段时间的脂粉铺子突然开了张,一问便知。”
就算一问不知,他也有点拳脚功夫。
裴云策无所谓地一笑:“你别紧张,我没兴趣对外说这些,也没兴趣管你的往事,只是我身边这位想要暖玉楼。”
芸娘最担心的也不是裴云策对外说,毕竟她本就是青楼老鸨,能有什么好名声。
只是当年之事她联络了不少人,打点了不少关系,包括当时官府里那些人。他们做事都隐蔽,裴云策若是能知晓,他这人身份定然不简单。
说是几间脂粉铺子,可是没有普通人会留意到几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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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生意的铺子何时开了张,却确定自己和铺子有联系。
既然裴云策能得知这个消息,估计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他全都知晓了。
芸娘不得不思考,若是裴云策身后真有些关系,到那时,就算她不卖暖玉楼,估计暖玉楼也不能长久了。
就在芸娘深深地陷入对未来的思考时,祁望舒这个一贯没什么耐心的人只好让她思考眼前了。
她随手拿了支芸娘桌子上放着的簪子,往芸娘脖颈的方向扔了过去。
芸娘虚焦的眼神瞬间聚焦,这簪子来得太急,芸娘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她就那么看着自己平日里心爱的簪子成为随时可以取她性命凶器擦着自己的脖子而过,在脖颈处留下一道血丝,然后,直直地钉入墙里。
将近整支簪子都陷到了墙里面。
祁望舒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擦拭自己的剑。
宋娇娇也在把玩着自己前几日在集市里买的匕首。
金明羽生得人高马大,脸上不带笑意时还挺唬人。
裴云策斜倚在芸娘的梳妆台前,双手抱胸,怀里也抱着柄长剑。
芸娘眼神继续往下移,看见桌子上给他们四人备的茶水时,不禁想起了那晚裴云策仅用茶水就制住了多名侍卫。
芸娘打了个寒颤,她从没想过,那晚令她感激不尽的武功招式在今天随时可能用在她身上。
此时,几人什么话也不说了,却比说话更可怕。
芸娘揪紧了手中的帕子,转头看自己房间里放着的银子时,眼前又被银光一闪。
“好!暖玉楼归你,银子归我。”
芸娘终于做下了决定。
祁望舒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芸娘。
芸娘立刻明白,起身去了一个带着锁的柜子里把地契、卖身契那些东西都找了出来,伸手递给祁望舒。
只是,祁望舒看着她这幅明明有话想说,却要说不说的样子,主动开了口:“还有什么事吗?”
“姑娘如今得了暖玉楼,不知是否找了管事的?我自觉在这做了这么些年,还算有些经验。”
芸娘并不想做一个坐吃山空的人,趁自己年轻,就应该多备些银子,谁会嫌银子多呢。如今,便对着祁望舒自荐。
祁望舒原本不打算留下她,听了芸娘的话,开始打量起芸娘。
她确实不错,有手段,当年可以从原主人手里拿下暖玉楼,也豁得出去,在暖玉楼也管事多年,且识时务。
“可以是可以,”祁望舒想了想,继续补充道,“但我不接受楼内姑娘卖身,你只能辅导她们才艺。最重要的一点是,楼内不再向外购买女孩,也不把女孩们卖出去。”
“好嘞,您是老板,自然您说了算。”
芸娘明知道,这样暖玉楼的收入短时间内会大打折扣,却也没有异议。
“具体事项,过几天新来的掌柜的会和你详谈。”
她和芸娘不熟,不能完全信任,若是贸然来一个新的掌柜的,怕是一时也很难下手,有个芸娘在这里帮衬她,怕是会好很多。
“得嘞!”
芸娘笑眯眯地应下。
拿着那些地契、卖身契们从芸娘的房间出来后,祁望舒几人就直奔东珂房间而去。
20. 过往
几人径直往东珂房间的方向走去,祁望舒敲了敲门。
东珂马上起身推开了门。此时的东珂妆容素净,不施粉黛,三千青丝仅用一支银簪简单绾起。
她见到祁望舒时眼前一亮。
“阿祁,你怎么来啦?”
祁望舒把自己手里的地契和卖身契全都塞给了东珂,往屋里走。
屋内被东珂收拾得很整洁,妆点了些鲜花,屋内一股馨香,桌面上还摆放着本摊开的史书。
进去后,四人找了个位置坐下。
东珂关了门后,才拿起怀里的东西仔细看。
待她看清自己怀里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猛然抬起头看向祁望舒,眼神中带着些不可置信。
“阿祁……”
“没事,你不用管其他的,只需要想好,你想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出去走走。”
千言万语,东珂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能说些什么。
她震惊于祁望舒的财力滔天,更震惊于祁望舒竟愿意为了她买下暖玉楼,将她从泥潭中拉出来,也将暖玉楼216名女子从泥潭中拉出来。
看东珂没什么反应,宋娇娇转移了话题,让东珂先消化一下这个信息:“东珂姐姐,你之前为什么想要离开暖玉楼呀?”
“其实在我提出离开暖玉楼之前,芸娘没说过想让我也接客,我也没提过想离开。
前段时间,有一户京城子弟请我去京城奏乐,这是我第一次离渡锦这么远。
沿途,我见到了负笈书生在枫树下歇脚时都不忘拿出竹简;我见到了驼铃商队踏起烟尘,奔走于各地;我在路边见到了《百草图》里的草药;我也见到了《水经注疏》里‘龙断汴水’的真实样貌;我更见到了戍边归来的士兵、被流放的百姓。
至京城时,我见到城墙比三月的杨花还高,朱雀大街酒旗招展,女子也出来做活,波斯商人在街头卖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东珂的思绪逐渐飘远,回神时,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想,这个世界比我想象的更要多姿多彩,而我,想要享受这个世界。”
在座之人,无人不为东珂所言而动容。
东珂之所以这么出名,深受文人墨客青睐,便是因为她格局大,心怀宽广,能容得下整个世界。
她从不拘泥于情爱与世俗,永远热烈。
“那现在的你,还想出去吗?”裴云策问道。
东珂犹豫了一下,仍旧坚定道:“我想。”
“好。”祁望舒起身,把东珂手中她的卖身契撕掉,继续道,“你和其他姐妹们熟悉,可以去问问她们是走是留,卖身契归她们。”
祁望舒把东珂递过来地契的手推回去,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暖玉楼永远是你的依靠。”
说完之后,祁望舒看着东珂眼眶有些湿润,又抢在她开口前道:“好了,你快收拾收拾规划自己的行程吧,我们先走了。若是有事,随时可以去实惠客栈给我传消息。”
说完,就和三人一齐出了门。
只是,三人刚出门,就见一青衫男子火急火燎地上楼,去了东珂的房间。
他边敲门边整理自己的衣衫、发型。
东珂打开门看见他,并没有什么抗拒的表情,打开门欣然让他进来。
几人看到东珂这样的动作,才安心地离开。
天色渐晚,街上百姓仍旧川流不息,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裴云策推了推走在自己旁边金明羽的胳膊,给了他一个眼神。
“啊?”金明羽清澈的眼神看向裴云策。
裴云策双眼渐渐威胁性地眯起。
“额……嗷嗷,”金明羽突然反应过来,转头问祁望舒:“祁姐,你和东珂很熟悉吗?”
“嗯。”祁望舒淡淡道。
看着祁望舒这么冷淡的回应,金明羽有些无措地看向裴云策。
裴云策冲他昂了昂头,示意他继续。
金明羽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然后扭头小心翼翼地对祁望舒说:“祁姐啊,那你方不方便多说一点你们的故事呢?”
听了金明羽这话,祁望舒似笑非笑地扭头,却不是看向金明羽,而是看向裴云策:“想知道啊?”
裴云策抿着嘴,把头转向前方,目不斜视,然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那……你教金明羽武功。”祁望舒想了想,提出了一个条件。
“啊?”
“啊?”
两人显然都有些惊讶。
“啊什么啊,你们有异议?”祁望舒扭头,一个眼刀杀过去。
“不是,祁姐,我……”没必要了吧。
金明羽话还没说完,就被裴云策捂住了嘴。
“没异议没异议,谨遵祁姐指示!”裴云策说完点了点头,立刻带着被捂住嘴的金明羽往前走,生怕他反悔。
“呜呜呜我呜呜不……”
宋娇娇扭头看向祁望舒,他们不知道,但她知道。
祁姐姐和东珂的过去,避不开那几年在外人看来不堪的过往。
把自己的过去讲给别人听,也是对自己的审判。
“祁姐姐……”
“没关系。”祁望舒安抚性地看了看宋娇娇。
既然如今他们是一个团体,那就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有足够信任,他们才能一起走下去。
四人回家后便用了晚膳。
此时已繁星满天,他们坐在房顶上,寂静的夜光罩得每个人的脸都有些朦胧。
祁望舒娓娓道来的声音也被晚风吹得不那么真切。
“既然你们问到了这个问题,我便从开头讲起吧。”
祁望舒出生在一个贫苦家庭,捉襟见肘。在她五岁时,母亲生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孩,便把她卖给了暖玉楼。
暖玉楼见她模样生的漂亮,还多给了父母一锭银子,一共六两银子,就把她卖了。
那里的女人们都惺惺相惜,从不会为了一个客人给自己姐妹下绊子,抢客。
东珂比她早些时日进暖玉楼,也比她大几个月。
两人算是同龄人,常常相互照拂,姐姐们给的吃食两人也经常分享。
那时,暖玉楼的主人还不是芸娘,是凤琴。
她比芸娘严苛很多,祁望舒和东珂年岁尚小,不宜接客,她便让二人白天学习琴棋书画,晚上给姐姐们洗衣做饭,不论酷暑寒冬,洗得手上生了冻疮也不管。
即便她们十岁后,便以清倌的身份亮相于暖玉楼,日子仍要这么过。
这样的日子,她们相伴过了十年。
这十年间,若是没有对方,恐怕两人都撑不下去。
可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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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祁望舒十五岁时,有一官宦子弟看中了她,偏要祁望舒接客。
即便凤琴觉得,以祁望舒之姿,未来十年的头牌非她莫属,初夜必能卖出个好价钱。
可她终究不想得罪有钱有势的少爷,便把她迷晕放到自己房间,任人宰割。
祁望舒话语间没什么感情地讲述着自己曾经的苦难,这些已经过去了,她不觉得有什么,可眼前三人的眼神却让自己内心掀起波澜。
她又接着说后续。
后面,她体质好,很快就清醒了,一睁眼就看着刚脱下外袍的少爷,那人显然没想到她能醒这么快,也惊诧了一瞬,却又觉得醒了又如何,还不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没当一回事。
祁望舒知道,此时自己已身处牢笼,不好轻举妄动。
她主动走过去,替少爷拆了发冠,在他放松警惕后,拿着自己趁他不注意藏起来的镇纸死磕在他头上。
他一下就晕了过去。
祁望舒走到门口前,停了一瞬,又转身去窗边往下看,幸好那时的她住在三楼,她拿起床单绑在窗口,一点点顺着趴下去。
只可惜,青楼的床单质量极差,祁望舒还没往下爬几步,就听见了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床单彻底断裂后,她就“嘭”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这声音不小,引得楼内的人纷纷寻找声音来源。
祁望舒来不及停留,只是认准了一个方向就往外跑。
跑的途中,她听见了东珂焦急的声音:“快!走水啦!快来救火!”
东珂这声响一下子把人们的注意力都拉了过去。
祁望舒趁机逃脱。
她逃了之后没多久,就又被暖玉楼的人抓住了。
祁望舒说到这里时,裴云策眼神落寞了一瞬,心脏也有些压抑。
被暖玉楼的人抓住后,她不愿接客,拿了个利器划破了脸颊。
艳红的鲜血横流。
少爷见她性子倔,便要求把她卖到乡下去。
“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埋尸?”祁望舒转头看向裴云策。
裴云策点了点头,自然记得。
她被卖给乡下一个老头,那老头想不顾她意愿强行行房。
她在反击的时候用力过猛,那男人的头颅瞬间喷射鲜血,祁望舒脸上也被鲜血沾染。
她表情没什么变化,异常地冷静。
十五岁的瘦弱身躯拖着一个五十岁的男子尸体,一步一步地往后山走。
她不敢停留,生怕被人看见。
到后山之后,她也没什么工具,便用小手生生地给男子刨坑。
夜晚的后山,豺狼虎豹,鬼哭狼嚎,树影摇曳,夜光照耀下根本分不清是人是鬼。
她穿得很薄,被冻得微微发抖。
脸上却没有一丝害怕的神情。
她刨着刨着,突然抬头,见自己正前方站着一壮年男子,正盯着他。
她没有大喊大叫,只是悄悄地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用作自己防身的武器,眼神中充满了戒备。
她缓缓站起身,压低自己的声音:“你要做什么?”
她不关心对面到底是谁,只想知道他想干什么,会不会害她,会不会把她告发。
那男子没说什么,只是慢慢走近祁望舒,看了眼地上被祁望舒随意丢在地上的男子。
21. 邪戾
待他走近后,祁望舒才发现,男人虽然身姿挺拔,面庞上却已被岁月留下了痕迹,发须微白。
“是魏宰相?”裴云策听着祁望舒所述,心中有了猜测。
“没错。”祁望舒点了点头,“剩下的事你们大概都知道了,魏叔把我带了回去,耐心教导我。”
众人心下了然。
既然氛围衬托到这里……
“那你呢?你的过往。”祁望舒看向裴云策。
裴云策面色不变,笑了笑道:“我不是在初次见面时就都交代了吗,还有什么要说的?”
“比如,你真的是魏叔的学生吗?”祁望舒眼神直直地盯着裴云策。
裴云策眼神闪烁了一瞬,抿了抿嘴。
他陷入了沉默,夜晚也变得更加寂静无声。
半晌,裴云策开口道:“说是魏老的学生也不准确,因为他根本不认识。
在魏老先生告老还乡之前,每逢休沐,魏老都会回到户水在南街授课,不要学费,教孩子们认些字。
我每月都最期待这一天。”
裴云策说话间眼神逐渐落寞,小时候,他能够学习的渠道只有南街魏老的免费授课。
魏老告老还乡后便销声匿迹,南街的孩子们等了又等,再也等不到自己的老师。
裴云策说出这些话时,内心还有些忐忑。
祁望舒点了点头,道:“那入京前,我们一起去祭拜魏老吧。”
祁望舒仿佛断定,他们早晚会有入京的一天。
他们三人也都清楚。
“娇娇,你和祁姐怎么认识的啊?”金明羽问道。
“我离家出走之后,正好碰到祁姐帮了我。”宋娇娇说着,转头冲祁望舒笑了笑。
“没想到你居然会离家出走。”金明羽有些惊诧,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宋娇娇是一个乖乖的女孩。
“是吧,这也是我攒了很大勇气后做出的决定。”
“所以,你和祁姐姐的产业也有关系?”裴云策脑子转得很快,宋娇娇离家出走,武艺高强,能遇上的麻烦无非就是钱不够花了。
“没错!”宋娇娇点了点头,“一开始的实惠客栈是我和祁姐姐一起经营的,后来赚钱之后,我就把钱交给祁姐姐作为我的投资了。所以,后来具体有什么产业我也不太清楚了。”
怪不得,宋娇娇也不知道云舒楼是祁望舒的产业。
“我的家底都被你们知道了,我都没什么好分享的了。”金明羽撇了撇嘴,双手抱胸。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吧,今天你为什么帮裴云策打听我?”白日里两人的小动作想不让人发现都难,不过祁望舒却不知道金明羽是为了点什么。
“额……”金明羽眼神飘忽,求助似地一直往裴云策那边瞟。
裴云策接收到他的信号,立马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哎呀呀,怎么都这么晚了,我明天还有事,先去睡觉了。”
说着,他就往旁边走。
“你……”金明羽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裴云策。
等他扭头回来,祁望舒和宋娇娇还在盯着他。
裴云策往回走了一半,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转头又对着两人说:“哎,金明羽不会轻功,我把他一起带下去吧。”
说完,也不顾两人反应,一把抓住金明羽后脖领子,揪着他从房顶上跳下去。
祁望舒看着两人狼狈为奸的背影,眯了眯眼。
……
一般裴云策在把整理好的证据呈上去之后,都会留几天给官府判决,若是官府不判,他便替官府判。
几日过去,官府那边迟迟没有传来消息。
白日里,裴云策本来陪金明羽一同走着,却听见道上大娘唉声叹气地。
大娘旁边的妇人关切问道:“陆大娘,你今儿怎么兴致不高啊?”
陆大娘摇了摇头:“别提了,我家老头原在县丞府里当差,今天县丞就把府里所有人都遣走了。也不知道我家老头子还能去哪里干活。”
裴云策偶然听见这话,顿住了脚步。
把家奴全部遣散?
“怎么不走啦,裴哥?”金明羽看着突然停下的裴云策,一头雾水。
裴云策眼底隐隐有藏不住的戾气,他冷笑一声:“你先去吧,我酉正前去找你。”
说完,便转身换了个方向,大步流星往前走。
县丞府离裴云策那不算近,但裴云策走得快,不多时便到了县丞门口。
大门门口确实有小厮不停地进进出出。
裴云策又绕到了县丞府的后门,那里放了几辆马车,几个小厮抬着东西往马车上放。
裴云策没管那些小厮,避着他们进了后院。
全府上下都忙忙碌碌地,奔走于各个院子。
看着这些着急忙慌的身影,裴云策随意抓了个落单的,把他拎到无人处,问他:“你们县丞在哪?”
那小厮一脸惊恐地看向裴云策:“我……我不……不知道啊。”
“不说?”裴云策揪着小厮领子的手紧了紧。
“我……我真不知道,今日还没见过县丞大人。”小厮死命地摇头,表示自己确实不知道。
“那怎么今日你们都开始收拾东西了?”裴云策接着问。
“昨晚县丞喝得酩酊大醉,回来就吩咐我们赶紧收拾东西,离开渡锦。”
裴云策点了点头,想来这小厮也问不出什么了,便伸手砍在他后脖颈子,小厮瞬间晕倒在地。
正当裴云策思索着去找谁问县丞下落时,最佳人选自己出现了。
“喂!你谁啊,怎么在我家?”
一道飞扬跋扈的声音响在耳边。
等裴云策转身看过去,还没做什么反应,那男子反应倒是大得很:“是你这个小白脸,你还有脸来我家?”
这男子就是暖玉楼谢客宴那晚自称是县丞家公子的男人——高骏。
高骏看见裴云策就来气,东珂的初夜他本势在必得,结果却被一个女人截了胡。
“说你呢,来我家干嘛?”高骏昂了昂头。
“你爹呢?”裴云策直截了当问。
“你管我爹……”没等高骏把话说完,裴云策就快走两步至高骏身前,拔出自己的长剑,抵在他脖子上。
“我再问你一遍,你爹呢?”裴云策的声音都比平日里低沉了许多。
“大姐,大姐,快出来管管你家小白脸!”
高骏别的没记住,却深深地把裴云策那晚一句“我是吃软饭”刻入脑海,下意识地以为祁望舒也在,裴云策是受了祁望舒指使而来。
裴云策都要被高骏蠢笑了。
见他这不以为意的态度,裴云策长剑入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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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扫堂腿把高骏绊倒在地。
高骏看裴云策收起长剑,脸上得意的笑意还没露出,就躺倒在地,疼得他龇牙咧嘴。
裴云策蹲下身,左手从靴子那拔出一柄匕首,眼神凌厉,一刀下去杵进高骏右肩。
“啊!”一声凄厉而短促的哀嚎响起。
裴云策立即捂住了他的嘴。
“不过是跟在姐姐身边玩乐,你还真以为我是个菜鸡?”
说完之后,又迅速抬手把匕首从高骏肩膀处拔出来。
顿时,血溅遍地,溅了高骏满脸,也溅到裴云策脸上,鲜红的血珠衬得他白皙的脸庞添了一丝邪气。
不似在祁望舒身边刻意做出来的少年音色,低沉的声音如恶魔低语般响在高骏耳畔:“同样的问题别让我问第三遍,自己交代。”
高骏看向裴云策的眼神早已充满了恐惧,忙不迭地赶紧点头。
裴云策放了了捂着高骏嘴巴的手。
“我说,我说,我爹今日去暖玉楼了。”
暖玉楼?
如今这种情形他还去暖玉楼潇洒?
高骏看着裴云策怀疑的眼神,浑身一抖,赶忙说:“我没骗你,真的!真去暖玉楼了。”
裴云策不置可否,只说:“限你在半炷香内,让所有小厮离开县丞府。”
高骏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随后,他艰难地爬起来,裴云策的匕首抵在他腰后。
裴云策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去了前厅。
高骏按照裴云策的话吩咐下去,小厮们很快就走光了。
如今,前厅只剩下裴云策和高骏两人。
二人坐在屋内,静候县丞高威。
裴云策还要去找金明羽,刚想站起身杀进暖玉楼。
门口一大腹便便的男子就醉醺醺地踉跄进来,嘴里还嘟囔着:“什么狗屁暖玉楼,只让听曲儿你还算什么‘天下第一美人楼’,趁早让位算了。”
来的正好。
裴云策手里的匕首朝着高威直直地飞过去,擦着高威的头发丝,钉入其身后的木门。
空中还飘着几缕发丝。
这匕首比世间任何醒酒药都好使,吓得高威一下子醒了酒。
他抬起手指着裴云策:“你什么人啊,敢偷袭本官?”
“找的就是你。”
裴云策飞身闪到高威身后,剑鞘攻向高威腿窝,高威双腿无力,“咣”地一声跪倒在地。
“贪污受贿,强抢民女,证据确凿,按律当斩。今日,我便是来送你上路的。”
听到这,高威也猜到眼前之人便是“一剑霜寒十四州”的裴公子。
他看了眼裴云策的佩剑,确认了心下猜测。
他们这些当官的,私底下都把裴云策的佩剑画了图,传了个遍。
“裴公子裴公子,这其中定有误会啊!”
“哦?什么误会。”
裴云策饶有兴致地看着高威,给了他为自己狡辩的机会。
“额……就是,我贪的银两不多啊,我这里还剩下两百万两银子,你一半我一半可好啊……”高威看着裴云策眼神不对,立马改口:“全给你,全都给你。”
裴云策看着他勾了勾嘴角,邪笑一声,行贿行到我身上来了,胆子挺大。
“你放心走好吧,我只杀你一人。”
22. 赌坊
裴云策一步一步走近高威,脚步声到了高威耳朵里,如同阎王索命的倒计时,他手里那把“墨燃”剑也如同夺命刀。
高威浑身颤抖不止,额头上逐渐冒出冷汗。
裴云策走到他面前,挥剑的动作突然一停,温和一笑:“流程忘了。”
然后,从怀里掏出些文书物证扔到他膝盖旁边,想以往一样说道:“你先看看,这些是你做的没错吧。”
高威弯下腰,手指颤抖着去捡地上那些纸,混沌的眼神逐渐聚拢,聚焦于手中的罪状。
看清上面的字迹时,高威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证据确凿,你要是承认了,赏你痛快一死,要是不承认,就赏你……‘百柳叶’可好啊?”
说着,裴云策把长剑收起来,又拿出了方才刺伤高骏的匕首,在手里把玩。
‘百柳叶’这名字起得好听,其实就是千刀万剐,最让人生不如死。
对于不同的罪臣,裴云策有不一样的方法让他们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重视名声的清流就让他陷入舆论危机,信奉神佛的就装神弄鬼,尚有良知的就重现罪恶,投其所恶就好喽~
而高威这种贪生怕死之辈最是简单,武力稍一恐吓就都招了。
可高威不仅贪生怕死,而且不知天高地厚。
他并没有如裴云策所想立即供认罪行。
高威和裴云策身后的高骏对视了一眼,而后,高骏轻轻拿起桌上摆着的蓝釉高柄烛台,放缓脚步,一步一步地往裴云策那里挪动。
裴云策眼神还直勾勾地盯着高威,看他作何反应,完全没注意到高骏的小动作。
在高骏离裴云策仅差半步远时,猛地举起手里的烛台往裴云策头上招呼。
说时迟那时快,裴云策在感受到身后一股凉风袭来时,马上低头弯腰绕到高威身后,一把揪着高威领子把他提溜起来,拎到自己面前,替自己挡住高骏用尽全力的一击。
铜制的烛台在砸到高威脑门那一刻,立刻鲜血淋漓,顺着他的脸颊直流而下。
高威脑袋一歪,身体无力,失去了意识。
裴云策手一松,刚被烛台砸过的高威又摔倒在地上。
他看着高骏,拍了拍手,有点被这父子俩蠢笑了。
可能他俩只是听过裴云策的名声,以为都是世人瞎传的,不信邪,非要和裴云策杠上一杠。
本来一剑封喉的事,现在又要耽误时间了。
他还急着去和金明羽会合呢。
“你老实待着别动。你作为既得利益的享受者,今日这一刀你挨的不冤,但罪不至死。”
裴云策话语间听不出什么感情,冷淡道。
说完,在高骏反应过来之前,近他身后点了他的穴位,使他不能发声,也不能移动。
裴云策扭头回看地上如同一滩烂泥般的高威。
裴云策优越的侧脸在地上投下阴影,眼尾的泪痣在日光下异常闪耀。
他迈开步子走过去,蹲下后就对着高威的脸左右开弓。
左一巴掌,右一巴掌。
“啪!”
“啪!”
“啪!”
原本吓得惨白的脸逐渐泛起血气,红润,红肿。
裴云策扇了有一会儿,高威才慢慢转醒。
刚被烛台砸了脑袋,又被扇了好一会儿耳光,高威脑瓜子“嗡嗡”地,什么也不知道,反应不过来。
刚一睁眼就只能看见裴云策高高抬起的巴掌,他只一味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
“罪证有误吗?”裴云策凉凉的声音响起。
高威瞥了一眼地上的罪证,转头就被裴云策充满危险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承认:“没,没有,是我干的。”
高威话音刚落,裴云策就一刀封喉,了结了他。
方才还在地上痛哭流涕着求饶的人没了动静,也没了温度。
可这是他应得的。
他贪了这么些银两,征收苛捐杂税,天灾人祸时无数个家庭都因为他而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他们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连官府都在为难他们,他们还能向谁求助呢?
那些原本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与人生的姑娘,因为他的恶行,不仅给自己留下了阴影,也让她们的人生蒙尘。在这个把贞洁看得比什么都重的时代,她们一辈子都会被戳脊梁骨,谁会可怜她们呢?
高威没了气息后,裴云策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他。
裴云策也没管身后的高骏,边往外走边说:“你和家人没犯错,我不杀你们,若是想报仇,随时欢迎。”
为虎作伥十几载的县丞府仿佛被遗忘在时间里,正厅内,满地鲜血中躺着无数百姓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罪人,县城儿子一动不动,肩膀处的伤口也停止流血,只有眼神还在恶狠狠地盯着离开的裴云策。
裴云策走得潇洒,大步流星地朝城南的赌坊而去。
只希望他早点到,别等他到了金明羽输得裤衩都不剩。
相处这些日子,金明羽的赌术他也早已一清二楚。
金明羽去赌坊,纯粹是为了赌赢时的成就感,倒是和钱没什么关系,即便没有赌注他照样喜欢玩。
不过金明羽有的是钱,也不在乎赌坊中的得失。
你猜怎么着,还真被裴云策猜对了。
等裴云策到的时候,金明羽正准备解自己腰间玉带抵债……
裴云策扶额。
他走过去按住金明羽的手,从怀里掏出钱袋子扔给金明羽,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输了多少?”
“就……差不多二十两……吧。”金明羽心虚地说着,转念又一想,不对啊,是裴云策今天突然鸽了他。
金明羽又撇了撇嘴道:“还不是你刚出门就走了,你不是说今日要带我赢遍整个赌坊吗?”
裴云策勾了勾嘴角,不以为意道:“看好了,哥给你赢回来。”
金明羽所在的这桌是最简单赌大小。
骰子手看金明羽把上一局输的钱交了之后,就开了下一局。
檀木赌桌在烛火下泛着幽光,青瓷骰盅贴着桌面如蛇般游走,三颗骰子在骰盅内叮当作响。
骰子手瘦长的手死死扣住盅底,手腕一抖,凌空而起,骰盅在空中摇出幻影。
裴云策右耳微微一动。
“咚!”
摇好的骰盅重新落回桌子上。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啦~”
“我押大!”裴云策把剩下所有的前都往前推。
其他人早就听见了金明羽和裴云策的对话,此时看金明羽这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拿出了点钱试探地跟着裴云策下了一局。
那骰子手一看如今赌桌上的局势,和人群中一男子对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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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
“咔嗒。”
裴云策耳朵一动,听见了一道细微的声响。
他不屑地笑了笑,没什么动作。
在人头攒动、喧嚣沸腾中,裴云策赶在骰子手开盅的前一刻,状似不经意地拍了拍桌子,嘴里还嘟囔着:“快点啊。”
骰子手掀开盖子后,人群中一片欢呼。
“赢了赢了!”
“我去,兄弟你还真有两把刷子啊。”
金明羽也两眼放光,道:“裴哥,你真会啊!”
“那是,你哥我以前就是靠这吃饭的。”
全场只有骰子手和和那人群中的男子傻了眼。
裴云策带着金明羽在赌大小这桌再赢了一把就离开了。
赢得太惹人注目就不好走了。
裴云策带着金明羽,在一个赌桌上赢两局就换下一桌,换的每一桌玩法都不同。
但,裴云策从无败绩。
当两人辗转到最后一桌时,在这里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祁望舒。
明令禁止所有人,尤其是金明羽赌博的祁望舒。
坐着的祁望舒悠悠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一眼二人,没什么感情道:“坐。”
显然,祁望舒坐在麻将桌前已经有一会儿了,且战绩不错,她身后站满了“谋士”。
两人心虚地笑着,默默走到空出的两个位置上坐下。
“祁姐,你怎么来啦?”金明羽赔笑道。
“八万。”
祁望舒打出了一张牌。
原本没指望着祁望舒回答自己的金明羽,却听见祁望舒道:“赢你。”
金明羽脸上挤出个笑脸,跟着祁望舒扔了一张“八万”后继续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啊?”
金明羽寻思着他们昨晚也没露馅啊。
听见金明羽的问题,裴云策随手扔了个“八万”后,也抬头看向祁望舒。
“你最容易被裴云策拿捏的,无非就是赌术了,而这家赌坊,是整个渡锦花样最多的赌坊。”
祁望舒解释着,话音刚落,就拿出三张牌往外一摆,“杠。”
然后扔了个没用的“二条”,金明羽连自己有什么牌都没有摆整齐,看自己也有“二条”就继续跟着祁望舒扔。
裴云策心思也不在麻将上,扫了一眼牌后道:“二条。”
这麻将桌上,除了这三个人,剩下的那个人心思也不在牌桌上,眼神不断地往推牌九那桌瞟。
整局麻将,只有祁望舒在专心玩。
结果也毫无疑问,祁望舒赢。
“走了。”
祁望舒站起身,扔下两个字后就率先出了赌场。
裴云策紧跟其后。
金明羽替祁望舒收了赢下的钱,抱着此前在裴云策的帮助下赢的十几个满袋荷包也往外走。
出了赌坊他们才知道祁望舒到底为什么找过来。
赌坊内烛火通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两人在里面玩得忘乎所以。
可此时,看这天色,怕是已过子时。
放到平时,别说子时,就是一天不回去也没事。
可如今,几人已经把杀害魏宰相的凶手抓住,“百病医”制造者被迫伏诛,背后之人很可能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更别说,裴云策替天行道,县丞被杀之事已传遍了整座渡锦城。
23. 重现
夜空中,月亮借给他们一丝朦胧的光亮。
凉风习习,吹起走在前面祁望舒的发丝,吹起她的翩翩衣衫,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
祁望舒面无表情,月光照在她的侧脸上,翘长的睫毛遮住她的眸子,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裴云策和金明羽两人跟在祁望舒身后,心里愈发地没底。
他俩今日出来的借口是:裴云策教金明羽习武。
祁望舒回去后,也没说什么,就回自己房间补觉了。
……
既然裴云策这事儿已经解决了,几人也是时候回户水了。
金明羽陪宋娇娇去逛集市了,裴云策跟着祁望舒去了暖玉楼和东珂告别。
祁望舒买下暖玉楼没几日,东珂尚未离开。
“祁姐姐,裴大哥,你们快请进。”东珂给二人开了门,招呼二人进来。
两人进屋后发现,东珂房间里还有一人,正是那晚几人离开暖玉楼时所看见的,急匆匆地往东珂房间跑去的男子。
那人正跪坐在古琴前,想必方才正在听东珂抚琴。
看到两人进屋,男子也站起身冲二人点了点头。
待二人落座后,东珂给二人添了新茶,坐到祁望舒身边。
东珂给男子简单介绍了一下二人,而后又介绍起男子:“这是严煜城,户水严家的三公子,同我志趣相投,常常泼墨抚琴。”
“公子便是裴云策?那个‘一剑霜寒十四州’的裴云策吗?”严煜城听着东珂的介绍,异常激动。
裴云策有些不明所以,却仍旧点了点头,谦和道:“正是。”
可异常激动的严煜城却只是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裴云策看他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主动问道:“公子可是有事?”
“我……若是想向您举报,该怎么告诉您呢?”严煜城犹疑道。
虽然裴云策就坐在他面前,他却没有说出来,可能是有什么顾忌。
裴云策没有让他此刻直接说,只告诉他:“若是想我来帮忙,你就连续三天去你们那的县衙击鼓鸣冤,自会有人跟踪事情进展。若是官府没有作为,我便来相助。”
严煜城神色晦暗不明,只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东珂看着严煜城没有继续问话的意思,才开口询问祁望舒:“祁姐姐,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我们明日就启程回户水了,来跟你道个别。”祁望舒向东珂解释道。
“那这个别你可道不了。”东珂笑了笑,也说自己这几天的打算,“我们也打算去一趟户水。”
“你们?”东珂有些疑惑。
“我和煜城一起走。”东珂看着祁望舒的眼神,补充了一句,“这几年我们常谈天说地,吹箫弹琴,志趣相投,正巧他家里有些烦心事,我二天便结伴同行。”
祁望舒点了点头,也好,东珂这样的美人独自出游危险重重。
“不若一起?”祁望舒邀请他们一同回去,顺路看看严煜城这个人怎么样。
东珂看了看严煜城,见他没什么意见,点头答应下来。
裴云策在东珂和严煜城之间转了转,又在祁望舒和东珂之间流连。
心里长舒一口气,幸好自己不用防男又防女。
第二日,几人都收拾好了行李,祁望舒租赁的大马车早早就在房门口候着了。
四人来渡锦时间不长,没什么行李,主要都是宋娇娇昨日买的四人份纪念品。
此次回户水不着急,祁望舒便顺便约了车夫。
车夫坐在车厢外驾车去暖玉楼,这里离暖玉楼很近,不多时便到了。
东珂和严煜城带着行李在门口侯着了,芸娘也在替他们张望着马车。
“吁~祁姑娘,暖玉楼到了。”
祁望舒掀开车帘,招呼着东珂她们上来。
东珂背着个小包袱率先上了马车,严煜城怀里抱着几个大箱子,笨重地上来。
东珂坐在宋娇娇旁边,东珂身边的位置完全可以再坐几个人,但严煜城却坐在了金明羽身侧,和东珂面对面的位置。
即便户水和渡锦离得近,坐马车也得要几个时辰。
严煜城怕东珂饿,从怀里拿出了自己方才买的东珂最爱吃的雪片糕,给东珂递过去。
东珂自然地接过来,给宋娇娇和祁望舒她们分了一些,又问问金明羽、裴云策他们要不要。
裴云策和金明羽还不饿,就摆了摆手。
金明羽虽然昨天没在暖玉楼,没有听见东珂的话,但此时看着严煜城和东珂的互动,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
他用胳膊肘轻轻地杵了杵严煜城,戏谑的眼神停留在他脸上。
金明羽什么话也没说,又好像什么也说了。
严煜城有些招架不住金明羽这想要起哄的样子,脸色红了红,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你们去户水做什么?”祁望舒问道。
“我打算陪煜城回家道别之后再启程。”东珂道。
“离了户水,你最想去哪里游玩?”
“再去一趟京城吧,上次在京城走马观花,希望这次我能更深切地体验京城的氛围。”东珂眼中有些憧憬的光芒。
“那你呢?”裴云策转头问严煜城。
裴云策发现,严煜城的眼神除了看东珂就是盯着自己。
严煜城看自己半天,却也不发一言。
严煜城一下子对上裴云策的眼神,没反应过来:“啊,我……”
他回忆了一下东珂刚刚说了什么,温润的嗓音回复道:“我跟着东珂姑娘走就行,她去哪我就去哪。”
说着,还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东珂。
脸色愈加泛红。
下午几人才抵达户水城,打算先送东珂和严煜城回去。
“你和他一起回去道别吗?”
祁望舒想着,若是严煜城有事耽搁,可以去她那住。
“嗯,估计今晚就能出发了。”东珂边打开自己的包袱翻找什么东西,边回应。
既然东珂都这么说了,祁望舒就没说其他的,只道:“若是有事,随时来找我。”
“好。”
祁望舒早就和她描述过自己的清风苑所在。
东珂从包袱里拿出给祁望舒买的新话本。
东珂把话本递给祁望舒,柔和道:“这是‘归一’新写的话本,想着你这段时间忙着,应该还没买,我就给你买了回来。”
祁望舒把书接过去后,左手轻抚书页。
东珂掀开车窗帘子探头往外望了一下,眼看着严府就要到了。
又转头对祁望舒说:“你知道我擅长些什么,若有需要,随时写信。”
其实,下次再见,就已经不知是何时了。
“到了。”严煜城看着马车停在了严府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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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先下去了,后会有期。”
东珂和严煜城下车后,对着车上几人挥了挥手。
四人就此回了清风苑。
在他们离开这段时间,祁望舒找了些人打理这座府邸。
管家给他们开了门,府邸内即便多日未曾住人,也一尘不染。
只是,距离金德志伏法、丁浩自杀已有多日,他们却还没有新的线索去查背后之人。
裴云策看着祁望舒蹙着的眉头,走过去拍了拍她肩头:“在想魏老的事情?”
祁望舒点了点头。
“你可知当年魏老为何突然告老还乡?”裴云策换了个角度问。
祁望舒侧眸看向裴云策,这她还真不知道。
魏宰相在世的时候,很少和她提及朝堂之事,最多也不过是说些朝堂中挚友的事,就像梁伦。
“我听过一些传闻,魏宰相仿佛是查到了一些高官私铸铜钱之事。”
裴云策消息网发达,听过不少传闻,这是里面可能性最大的。
祁望舒眯了眯眼眸,这事可不小,诛九族的罪。
“魏老来户水,一方面是因为这里是他的故乡,另一方面,是因为私铸的源头就在这里。”
这些消息终归是传闻,不那么可靠,若不是一直没线索,裴云策也不会把这些拿出来说。
祁望舒也知道,这只是传闻,但此时确实没有其他方向,只能往这上面查了。
几人吃了晚饭后便准备歇息了。
祁望舒手里拿着新话本,正准备回自己房间时,就听见了外面的喧哗。
声音颇像东珂。
东珂神色慌张,惊恐未褪,正快步走进来。
“祁姐姐,祁姐姐!”
她一看见祁望舒,就立刻扑了上去。
和自杀那日一模一样。
东珂走得急,轻喘着气,眼眶红润,却始终没有掉下眼泪,她强迫着让自己变冷静些。
看着东珂这副模样,其他三人也纷纷站起身围了过来。
祁望舒伸手轻拍了拍东珂的后背,柔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东珂双手还不自主颤抖着。
“严煜城……严煜城他死了……”
“什么?”
裴云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他应该是……被别人杀害的。”
祁望舒扶着东珂赶紧坐下,宋娇娇给东珂倒了杯温茶。
东珂囫囵喝了口茶,继续说道:“而且,他应该也是死于‘百病医’。”
东珂这句话彻底在每个人心里炸开。
“百病医”又出现了。
这事还没完。
东珂开始仔细说着他们去了严府之后所发生的事。
“严煜城母亲早年间就去世了,他在府里很不受宠。本来道声别我们就该走的,他和我说去找些什么东西,让我在门口马车里等他。
可他一直没出来,等我再进府找他时,透过门缝,正巧看见他倒在他父亲的书房里,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我……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就先来找你了。”
东珂现在想起当时的情景都觉得后怕。
一时之间,屋内众人都有些忧郁。
明明白日里还曾一起说笑,到了晚上,却已天人永隔,他再也不会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面对金明羽的调侃了。
24. 严府
但此时已经还不是悲痛的时候,他们得尽快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晚了这些痕迹就可能被严府抹去。
“阿珂,”祁望舒轻声唤东珂闺名,“他可曾跟你说过家里的事?”
东珂思索了一下他二人以往的相处。
“他母亲在他儿时便去世了,父亲续了弦后,亲爹也成了后爹。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家里嫡子,按照严府未来家主培养的,前段时间他仿佛和家里闹了矛盾,家里人把他关在家里。
再见他时便是谢客宴之后,他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对,但只问了我一句话,大义灭亲这种事是否是正确的。”
“那东珂姐姐怎么回答的?”宋娇娇敏锐察觉到,东珂对严煜城非常重要,她的话可能会影响严煜城的作为。
东珂摇了摇头,道:“我没有直接回答他,只说,凡事随心。”
她不可能要求严煜城亲手将亲人绳之以法,也不会在严煜城“灭亲”之后谴责他没有心。
她知道严煜城自己也在承受着家人和世人两方面的道德裹挟,难以抉择。
剩下的,东珂也没有想起来有什么异常。
既然话说完了,东珂安排道:“娇娇,你和金明羽留下守着东珂。”
金明羽不会武,不适合过去,宋娇娇擅长安慰人,武功高强,留在这里最适合不过。
毕竟,东珂在门口进去出来,都被门口护卫看在眼里。
她能走出严府,说明消息还没有传给护卫。
但严家人早晚会察觉到东珂知道此事,到时候只怕到处找东珂。
祁望舒和裴云策对视一眼后,继续道:“我和裴云策去严府。”
随后,二人便一起出了门。
白日里他们的马车刚在严府停留过,他们此时还记得路。
严府没什么喧哗吵闹声,甚至比寻常府里都要安静上几分。
风声簌簌,甚至能听见树叶吹落的声音。
祁望舒和裴云策二人猫在书房上。
挪开一块青瓦往下检查,书房内布置怡人,燃着烛火,整洁明亮,毫无半点死了人的迹象。
想来严府动作迅速,已经把严煜城的尸体转移了。
正当二人思索之际,下面有两名侍卫正路过这里。
“你别说,严公子也是好福气,生前还能和东珂那样的大美人搞到一起去。”男子“啧啧”道。
“哎,东珂跟了他也是倒霉,我二哥刚刚得令,这几天全城搜捕东珂。”另一男子分享着自己刚刚得知的消息。
“啊……那岂不是全城的人都知道严公子死了?”男子还有些讶异。
另一男子拍了一下男子的头:“你傻呀!”
随后转头突然看向祁望舒的方向,大喊道:“谁在那?”
祁望舒眨了眨眼,扭头和裴云策对视,以他们二人的功夫,能被严府的普通侍卫发现?
二人还没动作,那喊话男子就扭过头去对男子解释道:“别害怕,我就是唬一下别人,看看有没有偷听的。”
喊话男子见没人出现,就放下心来,压低声音和男子说:“我刚才在老爷房间门口可是都听见了,到时候就说,东珂是个狐媚子,勾得严公子想求严府家产,严公子不愿意,他就把严公子杀了,然后畏罪潜逃。”
喊话男子虽然压低了声音,但祁望舒和裴云策都是练武之人,耳聪目明,一字不落地全都听清了。
祁望舒握了握手里的剑,舔了一下嘴唇,嘴角微微地勾起了一个瘆人的笑。
裴云策修长的手落到祁望舒手腕处,示意她别冲动。
随后,裴云策率先飞身下去,落到他们面前。
趁男子没反应过来,先抬手把他砍晕,留下那个明显知情比较多的喊话男子。
裴云策一手捂住喊话男子的嘴,一手胳膊勾住他的脖子。
贴近男子耳畔,低沉的声音带有满满的威胁:“严家主为什么杀严煜城?”
裴云策开门见山问喊话男子。
“你要是回答我就点点头。”
原本还在挣扎的男主立刻急忙点头。
祁望舒此时也来到了他身边,一起听他讲述。
“我不……不知道,”喊话男子刚说出口这几个字,就被二人的眼神吓住,立刻转了口风,“但是,我知道严公子和家主之间是什么时候不对劲的。”
裴云策冲他昂了昂头:“继续说。”
男主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我记得最开始,是家主准备培养公子,带他去了个地方,回来后二人就不说话了。直到那天,严公子急忙从街上回来,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消息。他一回来就直奔家主书房,二人在书房大吵一架,吵完架之后,家主就把公子关起来了。”
“那你可知,他们二人去了什么地方,严煜城又是因为什么吵架?”祁望舒紧接着喊话男子所述继续问。
男主摇了摇头,这类消息他怎么可能知道。
“那你可还记得,严煜城吵架那天是哪天?”
男子皱着眉头想了会儿,不太确定道:“好像是……百花节前几天,大概是前三四天。”
百花节前三四天,“百病医”的重现,这些都在说明此事和魏宰相那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严煜城的尸体放哪了?”祁望舒冷着声音问。
“不不……不知道。”
“那你还知道些什么?”裴云策压了压男子的脖颈,有些不耐烦。
男主猛摇头:“不不不……真不知道了,知道的都说了。”
话音刚落,他就被裴云策劈倒在地。
祁望舒和裴云策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了,看着瘫倒在地上的两个人,他们生出了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片刻后,祁望舒和裴云策身着严府小厮外袍,身板挺直,规矩地行走于严府之中。
二人装作巡逻的样子,在整个严府逛了一圈。
最异常的便是偏僻地的柴房,其他更重要的地方,像是库房这些,也就一两个侍卫驻守,而柴房,却有四个侍卫守在门口。
裴云策主动说道:“我不会验尸,但可以拟声。”
祁望舒知道他跟的师傅多,学的杂,却也没想到这种江湖伎俩他竟然也会。
这就好办了。
正好她会验尸。
柴房内没有点灯,屋外看不清脸色,正好方便裴云策去前面吸引护卫的视线。
裴云策变了体态,模仿着刚才那喊话男子的行走动作,一时之间,还真让人分辨不出来。
走近了之后,自然地用喊话男子的声音和他们打招呼。
与此同时,祁望舒悄悄溜去窗户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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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窗而进,轻盈落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祁望舒在夜间的视力比常人都要好,毕竟她能在夜间拖着一男子入山挖坑。
跳入房间内,祁望舒一眼便瞧见了中间盖着白布的尸体。
祁望舒轻轻走过去,用着之前范恒世教她的方法,给严煜城仔细验尸。
检查完之后,祁望舒就翻窗出来了。
裴云策余光瞥见之后,也跟眼前几人道了别,随着祁望舒的方向跟了过去。
“他身上没有外伤,‘百病医’就是死因。”祁望舒和裴云策边走边说。
今晚还没结束,二人又去了严家家主那里偷听。
可……他显然没有把严煜城身死当回事儿,即便是亲生骨肉刚死没两个时辰,依然能在床上跟自己的女人翻云覆雨。
偷听的两人闭了闭眼,默默退出严府。
能打探的两人打探了差不多,剩下的只能等明天再说,看看严府打算怎么处理。
等到二人回清风苑时,几人都待在宋娇娇屋内。
金明羽已经困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宋娇娇也困得不住的点头,剑却仍然被她紧紧握在手里。
唯有东珂,眼眶泛红,眼内遍布血丝,双手握拳,靠坐在宋娇娇床上。
东珂一看见祁望舒进来,眼神立刻聚焦,她张了张嘴,瞥见桌上的两人,又没出声。
祁望舒打算把宋娇娇手里的剑取出来,手刚一碰上宋娇娇的剑,宋娇娇便警觉地醒了。
见眼前之人是祁望舒,才放下警惕。
祁望舒摸了摸宋娇娇的头,轻声道:“快去睡吧,有什么事明天说。”
宋娇娇点了点头:“好。”
裴云策把金明羽送回了房间。
祁望舒拉着东珂回了自己房间。
许是对于东珂而言,祁望舒实在太过熟悉、太让人信任,有安全感,她躺在祁望舒身边,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祁望舒却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
几人早早便起来了,严煜城之事不易耽搁。
在几人围在一起吃饭时,祁望舒兀然开口道:“金二,你家的冤情已经洗清,只要你想,随时可以回家。”
埋头吃饭的金明羽一愣,呆呆道:“祁姐,你不要我了吗?”
说完,还不等祁望舒反应就放下饭碗,拎着凳子坐到祁望舒和裴云策中间,扯着祁望舒袖子准备大哭一场。
“不要啊祁姐!”金明羽脑瓜子从来没转这么快过,他飞速地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我发誓我再也不去赌了啊……”
祁望舒一点点地把自己袖子从金明羽手里拽出来,解释道:“不是……”
祁望舒解释道:“前路多坎坷,你不会武,危险万分。”
他们几人总有照顾不到金明羽的时候。
严煜城这事祁望舒已经有了猜测,往后的路不好走。
她不希望,她从金家领出来的人不能完好地回到父母的怀抱。
“我……祁姐,我不会拖累你们的,你放心!”
“我不是说你拖累,我只是怕照顾不好你。”
和金明羽相处这段日子,他们都和金明羽产生了感情。
祁望舒从来不会觉得朋友是自己的拖累,不论是什么样的朋友。
25. 引导
只要她认定了是她的朋友,她便会想办法护住,如果没护住,只能怪自己还不够强大。
“祁姐,我……我不要回家啊!”
金明羽的声音炸在祁望舒耳畔。
祁望舒捂了捂耳朵,无奈道:“看你的意愿。你要是留下来的话,最好继续习武。”
祁望舒说着,给了裴云策一个眼神。
之前两人就给祁望舒保证过,裴云策教习金明羽武艺。
“好!”祁望舒话音刚落,金明羽连连应下。
刚刚吃饭时,管家老丁扒拉了两口饭就去门口了。
老丁是祁望舒从实惠客栈临时调过来的,早年受祁望舒恩惠,在实惠客栈做工多年,算是可信。
老丁回来坐到自己位置上,和饭桌上几人说:“严府一早就开始办丧礼了。”
如若真如昨晚那二人所说,要把严煜城之死推到东珂身上……
“昨晚你过来时,可有人看到?”祁望舒拿起东珂的汤碗,给她舀了碗汤。
东珂摇了摇头,道:“没有,从严府出来后我带了面纱,他们不知道我去了哪里。”
没人看见就好说。
但昨天他们几人是和严煜城一同回户水的,很快就会查到他们身上来。
祁望舒想着这些,直接说道:“一会儿我去那边看看,等我消息。”
“我和你一起吧。”祁望舒刚说完,裴云策紧接着说。
祁望舒本想让裴云策教习金明羽武艺,但转念想到他在消息这方面比较灵通。
“行。”祁望舒点了点头,“娇娇,那你有空教金明羽习武吧。”
“好。”宋娇娇点了点头,“祁姐姐注意安全。”
“嗯。”
片刻后,两人便出了门。
然而,当他们走到严府门口时,眼前景象却有些出乎意料。
门口并不像寻常大户人家站着守卫,核实进府之人身份。
附近商贩、普通农户、街上乞丐……都在往里走,似乎是个人都能进去。
裴云策随便抓了个准备进去的人,准备问问情况:“哎,大哥,怎么这么多人都去严府吊唁啊?”
那留着胡茬的大哥拍了拍裴云策,道:“这你都不知道啊?据说,严府此后就不再干工匠生意了,这几日,谁都能前去吊唁,吃口饭,算是给死去的儿子积点德了。”
“这严府不是世代干工匠吗,怎么说不干就不干啦?”裴云策接着胡茬大哥的话头继续问。
“都说是东珂因为得不到严府的家产才杀了严大公子,估计严家主也是被伤透了心啊。”胡茬大哥说完还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
祁望舒和裴云策已然明了,冲那大哥道了谢。
“走吧,和你娘子一起去蹭口饭。”胡茬大哥说着,这免费的饭不吃白不吃。
裴云策听到后立马瞟了一眼祁望舒,连忙解释道:“不不,大哥,她还不是我夫人。”
胡茬大哥看着两人的相处,一脸“我懂”的模样,豪放道:“嗐!早晚的事儿嘛。”
说完,也不管两人,直接迈开步子往严府去了。
对于胡茬大哥的揶揄,祁望舒没什么反应,倒是裴云策,一脸娇羞。
“走啦,进去了。”
祁望舒扔下这一句,也往严府去了。
裴云策紧紧跟上。
进严府后,满院都被严府摆上了酒桌,各形各色的人都有。
每桌上都摆着菜和酒水,但也就只有几道凉菜,酒水也是最便宜的浊酒。
“祁姐!裴哥!”
祁望舒和裴云策正打量着,突然听见呼喊他们的声音。
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也是个熟人。
正是苏轲宇。
被丁浩追杀的苏轲宇,也就是被裴云策救下青梅的男子。
苏轲宇自己一个人一桌,两人就往他那个方向走去。
和他坐在一桌。
“苏兄,你怎么也在这?”裴云策率先发问。
“听说这里可以蹭饭,就来凑个热闹。”苏轲宇笑道。
“怎么没有和方海花姑娘一起?”苏轲宇自己一个人来这蹭饭,没有带着无父无母的方海花。
苏轲宇摇了摇头,无奈道:“她不愿意来这种地方。”
也是,这种死了人的地方,很多人都会嫌晦气。
“说是宴请全城百姓,竟也没让百姓去给严大公子上个香,连严公子的遗体都没有抬出来。”苏轲宇看似不经意道。
不抬出来遗体让百姓吊唁,是因为不想在世人眼中,严府和“百病医”之事也有关系。
但祁望舒又想到,方才胡茬大哥的话,严府像是故意要让全城百姓都知道,严府不做工匠了。
偏偏在这个节点。
裴云策之前说过,魏宰相来户水一大原因就是这里有人私铸铜钱。
想来问题就出在这了。
祁望舒和裴云策对视一眼,显然两人都想到了这个问题。
严煜城死前是要去书房找些什么东西,那这严府的书房他们非去不可了。
只是……怎么过去呢。
“祁姐,我记得你偏爱读书。听说,严府家主也有收藏孤本的爱好。”苏轲宇吃了口凉菜,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放下筷子对祁望舒说着。
“哦,是吗?”祁望舒不冷不热回答道。
祁望舒冷淡的反应并没有降低苏轲宇说话的热情,他继续说道:“是啊,不信你问问。”
说着,正好有一个严府的小厮在这边安排菜,苏轲宇揪住一个小厮,道:“小哥,你们严家主是不是收藏了许多名书孤本啊?”
那小厮对待苏轲宇也很礼貌,回答道:“没错,我们家主都将其视若珍宝,每天都派些丫鬟去整理呢,非一般人可不准进书房。”
小厮说完,苏轲宇侧头看向祁望舒,骄傲道:“我说的没错吧。”
“嗯,苏公子所知甚多,”祁望舒给了苏轲宇肯定,然后试探道,“那想必严家主和我挺谈得来?”
“应当是。”苏轲宇也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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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的回答。
祁望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行,谢了。”
祁望舒莫名像苏轲宇道了声谢,说完和裴云策就离开了饭桌。
而苏轲宇望向他们的眼神,和在暖玉楼望向他们背影的眼神,如出一辙。
一炷香后,两名严府丫鬟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严府书房旁。
祁望舒看着裴云策这装扮,艰难地压了压自己勾起的嘴角。
注意到祁望舒眼神的裴云策,涂了脂粉的脸更加羞耻,使劲把衣衫往下拉,双手扶了扶自己沉重的发髻。
祁望舒扯了扯他手臂,止住他胡乱的动作,道:“好了,其实挺好看的。”
祁望舒这话还真不是这安慰他。
裴云策本就生得白净,皮肤光滑,挑不出一点瑕疵,高挺的鼻梁放在这张脂粉装饰的脸上倒显英气,眼角的泪痣给他添了一丝楚楚可怜的韵味。
“真的吗?”裴云策那双桃花眼望向祁望舒,眼中只能盛下祁望舒一人。
“别撒娇。”祁望舒别过视线,不再看他的眼睛。
两人给后窗开了个洞,确定里面没人后,才进去探查。
严府的书房占地不大,书却是不少。
严府世代工匠,工类书籍自然少不了,只是没想到,文学类的书籍也比比皆是。
严家主显然防备心很重,除了这些书籍都摆放在书架上,其他的柜子都是上了锁的。
怪不得书房明明放着那么重要的东西,严家主还允许丫鬟日日来书房清扫。
正当二人打算撬锁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来人疾步越过树丛,显露出面目,正是严家家主严志鹏。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祁望舒和裴云策反应迅速,即刻飞身从后窗跃出。
两人刚跃出去,严志鹏就大步流星地走进了书房。
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见了两人跃出窗户时发出的声响,他进屋后先来窗户这检查了一番。
祁望舒和裴云策后背紧紧贴着墙根,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严志鹏见没什么发现,就又回到了门口,四下张望,确定前面也没人后给书房上了锁。
前院都是宾客,严志鹏这时候回书房做什么。
随后,两人就看到,严志鹏走到书房内最不起眼的一个柜子处,从怀里拿出钥匙开了锁。
严志鹏背对着二人,他到底拿了什么二人也看不真切。
只能看到他拿了什么东西藏到怀里,又拿了些瓶瓶罐罐放到袖子里。
严志鹏抱着目的进书房,很快就干完了自己的事,走出书房后也不忘继续给书房上锁。
但,他除了书房之后,竟没有回前厅,而是换了个方向,朝着严府花园走了。
祁望舒和裴云策继续跟在他身后,看看严志鹏到底想干什么。
严府的花园不过是严志鹏为讨后院美人欢心弄的,没有多么细致,甚至旁边还放着些木质工具和铁锹。
这倒方便了严志鹏。
26. 投诚
他从衣袖中取出刚刚拿的药瓶,把塞子打开,白色的药粉倾洒在地上。
拿起旁边的铁锹随意铲了铲,把药粉翻到下面。
翻了之后,还拿铁锹拍了拍,用脚踢了踢地面上的尘土,使之看不出端倪。
做完这一切,严志鹏才重回前厅。
这么来看,他这书房也没有必要再进去搜了。
祁望舒和裴云策等严志鹏走远后才现身,两人去了刚刚严志鹏洒药粉那里。
裴云策用手扒拉了两下土,就显露出一些药粉。
祁望舒白皙的指尖沾了点药粉,凑到自己鼻尖嗅了嗅,冲裴云策点了个头。
确实是“百病医”。
严志鹏杀自己儿子严煜城是临时起意,宴请全城百姓也是临时起意。
想来,他是怕前厅鱼龙混杂,有他们这样的人摸到书房,找到些不该出现的东西。
那估计,他放到怀里的东西,才是重点。
等二人重回宴席时,苏轲宇还自己坐一桌,时不时地夹菜吃上一口。
他虽衣着朴素,却面容俊秀,坐姿端正。即便一举一动间有意放松,却也遮掩不了骨子里的尊贵。
上次把他救回清风苑时,祁望舒就发现了。不过,当时问题的重心毕竟不在他身上,祁望舒就没有多管他的事。
但如今,苏轲宇和魏宰相之事似乎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思绪百转千回,祁望舒面上却不显半分,仍旧坐回了苏轲宇那桌。
二人坐下后,苏轲宇只是打了个招呼,并没有问什么。
虽说桌上摆的只是寻常百姓家常吃的野菜,却似乎很和苏轲宇口味。
他自顾自吃着,加了好几次户水特有的野菜。
祁望舒原以为他会有话想对她二人说,可苏轲宇吃了半天,也没见他开口。
看着苏轲宇不慌不忙的动作,祁望舒站起身就准备离开严府。
苏轲宇眼神依旧盯着盘子里的野菜,挑选卖相好点的夹着吃,在瞥见祁望舒要走时,突然冒出一句:“你们要的东西在我这。”
闻言,祁望舒和裴云策都有些疑惑。
苏轲宇朝着一个方向昂了昂头,示意他们看那边。
二人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见严志鹏。
只是,此时的他眉头紧锁,紧紧抿着嘴。
他正往书房那个方向走着,道上碰见个小厮,随意把他抓到身前,斜睨着他,小声问话。
他和祁望舒距离太远,实在是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裴云策也顺着苏轲宇的方向看过去了。
严志鹏问完话之后,继续低着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裴云策凑到祁望舒耳畔,轻声道:“他说,有没有看到一个黑色匣子。那小厮摇头,说没有。他便吩咐小厮但凡在府上看见的黑色匣子都得拿到他那过目。”
对话的信息她知道了,但祁望舒还是有些惊异,裴云策还会读唇语。
感受到祁望舒的眼神,裴云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冲祁望舒眨了眨眼。
苏轲宇趁二人看向严志鹏,又多吃了两口野菜,心满意足后才从袖子里掏出手帕,优雅地沾了沾嘴角。
“走吧。”
说完,苏轲宇就起身率先走出了严府。
他自顾自地往前走,祁望舒和裴云策跟在他身后。
他的步调中带着些傲然,仿佛祁望舒和裴云策跟在她身后走是应该的。
他走的那个那个方向,正是去往清风苑的方向。
上次苏轲宇被救下后,他们把他带回了清风苑。
如今的苏轲宇,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不多时,便到了清风苑门口,他叩了叩门。
里面没什么反应。
苏轲宇再度叩了叩门,声响更大了些。
脚步声由远及近,丁管家没有贸然开门,先是问了句:“谁啊?”
苏轲宇看向祁望舒,示意祁望舒说话。
祁望舒扭过头去,没理。
他又转头看向裴云策,想让裴云策出声。
奈何裴云策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苏轲宇只好自己开口道:“在下苏轲宇,前来拜访……金公子和宋姑娘。”
丁管家似乎是思索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得给门开了个缝。
见眼前之人确实不是官兵和严府护卫,这才把门彻底打开。
只是,他这一打开,就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某人暴露了。
苏轲宇看着眼前,高高提着厨房的菜刀,随时要将他人斩于刀下的娇憨女子,愣了一下。
他立刻转头朝祁望舒看去。
这是要做什么?
要是他刚刚直接闯进去,恐怕此时已经尸首分离了……
祁望舒微微挑眉,冲他歪了歪头,唇角勾着点笑意。
苏轲宇身前的宋娇娇看清眼前之后,立刻把菜刀藏到自己身后,冲苏轲宇尴尬一笑。
丁管家见跟他身后的祁望舒也没什么反应,就闪身让苏轲宇进去了。
门口的小意外没人放在心上,毕竟宋娇娇也是为了一屋人着想。
此时,东珂、祁望舒四人和苏轲宇都坐在屋内圆桌上。
苏轲宇修长的手指捏着茶杯,微酌一口。
他缓缓放下茶杯,才从怀里掏出个黑匣子,摆在桌子正中,似乎完全不怕四人把他谈判的筹码拿走。
联想严志鹏在严府时的描述以及苏轲宇先前的话语,祁望舒和裴云策两人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
但二人并未出声,只等着苏轲宇说出自己的目的。
苏轲宇显然知道,这个团队中,做主的是祁望舒。
他直视祁望舒的眼睛,声音温润中却带着些不容置疑,道:“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加入我们?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从前金明羽就是户水城的二世祖,甚少有人用这语气和他说话。
听着苏轲宇说要加入他们,虽不说有多么抗拒,却也忍不住出口质疑。
“这是自然,丁浩和你叔叔金德志都是你们查出来的。”
苏轲宇不仅知道他们查魏宰相之事的成果,也知道金明羽的身份,甚至不止金明羽的身份。
他继续道:“我也是为了魏宰相之事而来。因为魏宰相也曾是我的老师。”
祁望舒听着这话,不由得瞟了一眼裴云策。
怎么是个来路不明的人都喜欢自称是魏宰相的学生。
“这些年我能在京城做生意,全是因为受过魏宰相指点,若能让魏宰相之死真相大白,也算不愧对他老人家的教诲。”说着,神情中也带了点落寞。
“那我们为什么要接受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呢?”裴云策皱了皱眉,潜台词是:你能给我们带来什么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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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城经营数年,我也积攒了些人脉,家族官场之间的恩恩怨怨略知一二。”苏轲宇淡定应对。
只是……众人听着这话有些耳熟啊,仿佛前不久才听过有人这么说。
也自称魏宰相学生,也想要和他们一起。
裴云策若无其事地挠了挠头。
“我也只是想查出真相。你们现在不相信我也是应该的,但你们可以相信这个黑匣子。”
说着,还主动打开了黑匣子,露出里面的东西。然后,重新放回桌子中央。
看见里面的东西,一直沉默的东珂却伸手把它拿了过来。
这个东西似乎牵扯出了一些没有被东珂意识到的回忆。
在严煜城被关起来之前,曾来找过东珂。
他向东珂提过,他父亲准备带他去见识家族产业的核心,给他看过一个地形图,待他回来,他在家里会有更多话语权。
只是当时,严煜城的话隐喻在对东珂曲子的赏析,说得隐晦。
东珂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如今亲眼看见从严家带出来的地图,才勾出了回忆。
碍于苏轲宇在场,祁望舒还没说是否接纳苏轲宇,东珂便没发声解释。
只冲祁望舒使了个眼神。
祁望舒心下了然。
“既然想查清魏宰相之事,又有京城友人相助,何必加入我们呢。”祁望舒却没有立即同意。
“夏虫不可语冰,他们并不能和我付出同等的精力做此事。”
“那你的青梅呢?”宋娇娇发声问道。
虽然苏轲宇被救回来诉说往事时她没在,裴云策解救方海花时她也没在,但,他们内部的消息会经常统一告知,无所隐瞒。
所以,宋娇娇也知道,苏轲宇有个被掳进县丞府的青梅。
蓦然听到青梅,苏轲宇还反应了一下,接着道:“我自会照顾好她。”
说完,微微一笑。
宋娇娇点了点头,没再有什么意见。
但凡苏轲宇说出什么对青梅嫌弃的理论,宋娇娇都不会愿意苏轲宇加入他们。
其他人也没有再说什么,祁望舒见他们没有意见,便同意了苏轲宇的话。
如今,只看苏轲宇拿到的东西是不是真的了。
祁望舒看向东珂。
收到祁望舒目光的东珂,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开口像众人解释了自己方才想起的内容。
“所以,你的意思是,跟着这个地图走,我们就能知道严煜城当初经历了什么才会发生转折?”
宋娇娇这次很快反应过来了东珂的意思。
东珂笃定地点了点头。
“那大家稍事休整,一炷香后我们便出发。”祁望舒拍板定下接下来的行程。
众人纷纷回了房间收拾,唯有裴云策还坐在原处。
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祁望舒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有。”
裴云策点了点头。
“说。”
“当初我加入你们的时候,你们并没有这么多问题。
你是不是给我放水了啊?”
裴云策煞有其事道。
祁望舒:“……”
她还以为有什么正事要讨论。
他能顺利入伙,全靠江湖上响当当的“裴霜寒”这个名声。
27. 埋伏
看地图上被圈出来的那块地方,似是在城东的一片山林之中。
几人只换了方便行动的衣服,拿上剑便出发了。
穿越闹市,六人越走越偏僻,簌簌树叶随风而动。
一路上,几人只是随便找个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倒也有些百无聊赖。
踢着地上小石块的宋娇娇惆怅道:“上次这样走在山间小路上的时候,还有丁晋昊小朋友和我们一起玩闹,这次路上好安静。”
“就是啊,也不知道如今他过得怎么样。”金明羽立刻接腔。
上次出行,他和宋娇娇最喜欢逗丁晋昊玩了。
只是这样想着,他的心里也雾蒙蒙地。
丁浩把他儿子送到那宅子里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丁晋昊了。
刚开始,他们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丁晋昊,不敢去见他。
后来,他们偷偷去了那宅子里,却发现丁晋昊早已搬了家,不知道搬去了哪里。
若是无缘,只怕此生不复相见。
然而,祁望舒还未出言宽慰二人,就侧耳听见了什么声响。
“戒备!”
裴云策率先拔剑,提醒余下几人注意身旁情况。
宋娇娇和金明羽也立刻收拾好情绪,谨慎观察四周。
东珂和苏轲宇面对如此情景,也丝毫不显害怕,只面容严肃,在脑海里思索着对策。
原本分散的几个人逐渐聚拢,围成一个圈,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
六人刚聚在一起,便被从山林中冒出来的蒙面黑衣人团团围住。
一眼便能看出,来者并非等闲之辈。
他们身上充满嗜杀之气,眼神狠厉,手上茧子厚重,估计身上背了不少人命。
个个人高马大,青天白日里,在地上投下一片阴影,笼罩住六人身形。
祁望舒大致扫了一眼,居然冒出来了将近三十人。
怪不得他们在山林之中走了一路,都没有听见鸟鸣声。
能在山林中藏这么多五大三粗的男人,也确实有点实力。
“大哥!我有钱,我有的是钱,先让我们过去吧。”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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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羽盯着为首的黑衣人,嬉皮笑脸道。
他决定先利诱一番。
黑衣人却像是没听到一般,根本不理会金明羽的话。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又抬头看了看他们,粗粝的声音吩咐道:“就是他们,一个不留!”
话音刚落,就拔剑上前。
他身为一行人的头儿,特意挑选了一个在他看来实力最强悍的人做对手,裴云策。
他下手不拖泥带水,动作利落,一招一式皆是杀招,奔着取裴云策项上人头而去。
面对黑衣人的杀招,裴云策一开始还在专心和他交手,准备速战速决。
但他看着黑衣人出剑的招式套路,心下一动。
裴云策微微翻动手腕,直冲黑衣人脖颈而去的长剑偏离原本的轨道,和脖颈擦边而过,留下一道血丝。
而后,裴云策不再和黑衣人对打,他却只是一味地躲避,而不出手反击。
不多时,黑衣人使尽浑身解数,也未能再近裴云策之身。倒是他的招数,全都被裴云策看了个遍。
28. 重遇
他身为一行人的头儿,特意挑选了一个在他看来实力最强悍的人做对手,裴云策。
他下手不拖泥带水,动作利落,一招一式皆是杀招,奔着取裴云策项上人头而去。
面对黑衣人的杀招,裴云策一开始还在专心和他交手,准备速战速决。
但他看着黑衣人出剑的招式套路,心下一动。
裴云策微微翻动手腕,直冲黑衣人脖颈而去的长剑偏离原本的轨道,和脖颈擦边而过,留下一道血丝。
而后,裴云策不再和黑衣人对打,他却只是一味地躲避,而不出手反击。
不多时,黑衣人使尽浑身解数,也未能再近裴云策之身。
其他几名黑衣人发现这边的异常情况后,转而围攻裴云策来解救他们老大。
七八个死侍一起围攻裴云策,他们可不是家里的护院,不仅有单打独斗的能力,也训练了阵型。
迅速成型的队伍把裴云策紧紧围在中间,准备瓮中捉鳖。
怎奈何,他们终究是来晚了。
黑衣人的招数,在刚才全都被裴云策看了个遍。
裴云策手起刀落,一击致命。
围着他的人齐齐倒下。
在裴云策和为首的黑衣男子纠缠时,其他几人也在被黑衣人围攻。
祁望舒和宋娇娇二人分别保护着东珂和金明羽,苏轲宇略懂些武艺,能勉强在黑衣人手下求生。
东珂虽不会武,但好在身形异常柔软,动作敏捷,在祁望舒分不开身时,她次次都能以死侍想不到的角度躲过攻击。
裴云策在把围攻自己的人杀了之后,并没有上前去帮几人一起应付黑衣人。
他负手而立,看着眼前的黑衣人一息之间全部倒地。
紧紧握着剑的手突然脱力,一柄柄剑纷纷摔落到地上,扬起尘埃。
看着战斗结束,裴云策又立马上前,凑到祁望舒身边。
正要准备开口时,却被金明羽抢了先。
“我去,祁姐!你也太牛啦!你怎么知道这会有埋伏啊?”
金明羽一脸惊叹道。
早在上次离开金府时,祁望舒就叮嘱他备些有些药的毒药,但一直没有用上。
从清风苑出发之前,祁望舒让他取些解药提前给几人吃下,然后再把毒药分发下去。
即使遇到特殊情况,尤其像是东珂和金明羽这样不会武的人也可以自保。
原本他还以为是祁望舒多虑了,出门前信誓旦旦地跟祁望舒说:“严府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发现是我们们偷走了黑匣子,而且还这么快布置好埋伏。”
没想到啊没想到……
祁望舒却摇了摇头,一边向前走,张望着可疑的地方,一边回答金明羽的话:“我只知道他们是故意引我们来这的,不知道具体设下了什么埋伏。”
祁望舒回复金明羽的声音不大不小,一行人全都能听清,包括苏轲宇。
苏轲宇听见祁望舒的话,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他们是故意引我们来这的?!”金明羽大吃一惊,原本挥开草丛想要仔细查看一番的动作顿了顿。
他又转过头去看了看其他几人的神情,好像又是只有他一人处在震惊之中。
站在祁望舒身旁的裴云策脸上依旧挂着几分笑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向他的眼神有些不善。
金明羽讪讪地笑了两声。
宋娇娇对这些事情一向不是很在意,她只要听祁望舒的话就好了。
东珂的心思似乎没在这,好看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还在思索着什么。
苏轲宇也没有流露出一丝诧异的神情,双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不像他们这般探查地仔细,只是转了转头,四处观察。
不对啊……那黑匣子分明是苏轲宇给他们的。
但他并没有直接问出来,只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现。
裴云策看金明羽愣愣的样子,怕他再问祁望舒一堆问题,他都没有插嘴的时候,开口给他解释道:“因为黑匣子里面的东西是地图。”
“是地图有什么不妥吗?”金明羽还没有明白。
“地图上没有问题,但地图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我问你,你去户水城的赌坊需要看地图吗?”
金明羽摇了摇头自然是不需要的,他闭着眼都能走进去。
“那不就得了,他祖辈流传下来的基业他还需要看地图吗?”
金明羽继续摇头,不需要。
“哦~~~”金明羽恍然大悟。
所以黑匣子里放着的不管是什么东西,都不可能是地图。
“那……既然明明知道这里有坑,我们为什么还要跳呀?”
金明羽挠了挠头。
“不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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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就没有线索。”裴云策看了一眼祁望舒,继续道,“祁姐应该也是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闻言,祁望舒也没有反驳。
谈论间,几人已经走到地图上圈出来的地方了。
眼前,不过是一间简陋的小木屋。
地处丛林之中,四周都没了人影。
但祁望舒、裴云策和宋娇娇都能感觉出来,屋内有人。
隐隐还能闻见些许血腥气。
宋娇娇带着金明羽走到屋门一侧。
原本祁望舒准备让裴云策守在另一侧,自己破开屋门。
却被裴云策伸手扯住衣袖,她顺着裴云策的手看过去,有些不明所以。
裴云策立刻松开拉住祁望舒衣袖的手,冲祁望舒摆了个手势,示意她去屋门另一侧。
因为祁望舒需要保护东珂,而跟着裴云策的苏轲宇多少会些武艺。
祁望舒只是习惯了冲在所有人前面,如今看着裴云策和苏轲宇,确实比自己亲自破开屋门保险一些。
随后,她点了点头,拉着东珂藏在屋门另一侧,等待裴云策下一步动作。
裴云策缓缓拔出剑,放轻脚步,一点点靠近屋门。
冲宋娇娇和祁望舒点头示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踹开屋门。
这木屋应是许久没有住过人了,乍一被踹开门,扬起了些许尘埃。
只是,裴云策却只是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屋内满地尸体,鲜血横流。
屋子正中,一中年男子还坐在桌旁悠哉悠哉地喝着热茶,他身后站着两位抱着剑的男子。
宋娇娇和祁望舒见裴云策没动,便也凑了过来看看屋内什么情况。
那中年男子听见有人踹开房门,才扭头看去。
“小祁?”他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祁望舒,有些讶异。
此人正是吏部尚书,梁伦。
梁伦看了看眼前几人,眼神在苏轲宇身上停留了一瞬后,便立刻离开了。
他继续道:“你们终究还是没有放弃。”语气中带着些感慨。
“梁尚书。”
上次见过梁伦的四人纷纷朝他作揖,打了招呼。
“梁尚书,您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在这里看见梁伦,祁望舒也同样有些惊讶。
“怎么,只准你们放火,不准老夫点灯啦?”梁伦玩笑道。
29. 偷的
宋娇娇和祁望舒见裴云策没动,便也凑了过来看看屋内什么情况。
那中年男子听见有人踹开房门,才扭头看去。
“小祁?”他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祁望舒,有些讶异。
此人正是吏部尚书,梁伦。
梁伦大致扫了一下眼前几人,眼神在苏轲宇身上停留了一瞬后,便立刻离开了。
他继续道:“你们终究还是没有放弃。”语气中带着些感慨。
“梁尚书。”
上次见过梁伦的四人纷纷朝他作揖,打了招呼。
“梁尚书,您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在这里看见梁伦,祁望舒也同样有些惊讶。
“怎么,只准你们放火,不准老夫点灯啦?”梁伦开了个玩笑,揶揄道。
接着,他又解释道:“想必你们也听过一个传闻,魏兄回户水是因为查到这里有私铸铜钱的嫌疑。
严家作为户水的匠户世家,我便也想去探探。
说起来,那日我还看见你们了呢。”
“哦?”裴云策初进严府时,就把整个外场都扫了一圈,不记得看见过梁伦。
看着后辈们脸上疑惑的表情,梁伦就明白了他们在想什么。
他抚着胡子笑了两声,道:“老夫可是当朝尚书,严府还不把我当座上宾招待啊。”
那倒也是。
“至于我为什么会来这嘛……”说到这,梁伦停顿了一下,眼神再次落到了苏轲宇身上,“你们这个小兄弟没告诉你们?”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苏轲宇。
苏轲宇镇定自若,脸上略含歉意地冲梁伦颔首,道:“抱歉,确实是我顺走了原属于你们的东西。”
此话一出,梁伦后面一位如同木头人般持剑站立的男人动了。
他三两步走到苏轲宇面前,微微拔出剑,以示威胁:“交出来。”
“退下。”梁伦饱含威严的声音响起。
那男子转身,对着梁伦单膝跪地,垂头抱手,一副负荆请罪的样子:“属下有错,请大人责罚。”
梁伦和蔼的神情不变,他睨了一眼跪在自己身前的人,道:“无碍,你先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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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是,谢大人宽宏大量。”
梁伦继续给几位后辈解释道:“那日我看见你们去了严府书房,怕你们在严府难免有些顾及不到的地方,我特意派他们俩在外面候着。
结果,你们还没出来,倒是先等到了严志鹏,他胸前应是藏了什么东西,出来之后不断地往你们之前坐着的位置看去。
为免他给你们下绊子,我便让他二人先去把那黑匣子搞到手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你们手里。”
梁伦笑着摇了摇头,像是在感慨些什么。
“不过也幸好,这里的埋伏老夫提前解决了。”梁伦是指地上那堆尸体。
“多谢梁尚书,既然这里事情已了,不如同我们一起回家用膳。”祁望舒道。
不管怎样,梁伦也是帮了他们。
“不必了,老夫休沐结束,马上要启程回京了。”说着,他便站起来,轻轻抚平衣裳的褶皱。
“你们若是有事,随时给老夫来信。”
说完这句话,梁伦就带着身后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30. 意外
目前他们脚底下踩的地方正是地图上标出来的地方。
一路来到这里,却无所获。
几人只好也返程回去了。
只是回去的路上,难免多了几分沮丧,尤其是满怀期待的东珂。
宋娇娇为人细腻敏感,没次都能最先发觉他人情绪的变化。
她快走两步,凑到东珂面前,甜甜道:“东珂姐姐,别灰心,只要严府还在,我们总会查出真相的。”
“是啊,像他们这种心里有鬼的人,一定会露出马脚的。”金明羽听见宋娇娇说的话,也走上前来安慰东珂。
“况且,我们还有祁姐在呢。”金明羽又补了一句,他现在已经深深被祁望舒所折服。
祁望舒白了金明羽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她确实把查出真相作为自己的责任。
现下她也不适合自谦,不能让东珂一直这么丧下去,得让她有点希望。
“哎!”金明羽突然惊奇叫道。
他指着远方一个方向,咧着嘴笑道:“那里有很多向阳花哎!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买摘回来!”
话音刚落,他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祁望舒扶额。
不会武功还跑这么快。
裴云策冲祁望舒颔首,紧随他而去。
为防金明羽和裴云策一会儿回来后找不到他们,他们就先原地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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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休息着。
苏轲宇顾及着男女之别,找了个理她们不远不近的地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席地而坐,只倚在树上乘凉。
金明羽许是怕她们等急了,今天跑得格外快。
裴云策抱着剑跟在他身后慢悠悠晃着。
等金明羽跑到那片向阳花地时,顿觉视野辽阔。
这里不像刚才的树林里,每棵树都生得高大,遮挡住了视线。
他细细挑选了三朵向阳花,用裴云策的剑把花砍下来,切面砍得极为平整。
考虑到这里应该就是人家精心种下、等待收成的农作物,金明羽又从怀里拿出几锭银子,埋在土里,以防被有心之人拿走。
31. 上山
眼下,几人已经来到了山脚下。
不禁想起来方才在路上碰见的一个老婆婆。
几人正常走在路上,跟在金明羽身后准备去和裴云策汇合。
却见前方有一满头银丝的老婆婆正拄着拐杖迎面走来,她似乎也要上山。
四人没有多想,只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
倒是那老婆婆,从背后叫住了他们。
“你们这是要往山上去?”老婆婆面容饱经风霜,嗓音沙哑问道。
“是啊婆婆,您是也准备去山上吗?”宋娇娇回应道。
“那你们赶紧回去吧,别再上去了。”老婆婆说话语速慢,一字一顿。
“是上面有什么危险吗?”宋娇娇有些疑惑。
“上面没有危险,但你们若是上去就惹上麻烦了。
这附近有一块土匪窝,他们天天就守在上面,不让人靠近,一旦有人靠近,就要把人抓走呢。
这不,刚才还抓走了一个小伙子。”
听到这,几人对视一眼。
怪不得没看见裴云策,被抓走的那人应该就是裴云策了。
“婆婆,既然您知道地这么清楚,那您为何还要上山去?”祁望舒问道。
老婆婆看起来腿脚不好,上山之路难行,定是有什么重要原因。
然而,这话似是提到了老婆婆的伤心事。
老婆婆本就沧桑了的面庞此刻更是愁云密布,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而后,继续道:“我那不争气的小儿子,原本在山上负责给他们烧饭,这几日不知为何,突然被那群土匪抓了去。”
老婆婆混沌的眼睛隐隐闪烁。
“我老婆子一个,也救不出他,就想着……死之前要是能见上一面,那也是好的。”
老婆婆发须全白,衣服上打了好几个补丁,因长期劳累而生了茧子的手也被太阳晒得黢黑,手里的拐杖也不过是随手拾的枯树枝。
看着老婆婆如今这副模样,几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被抓走那人是我们朋友,反正我们也是要上山的。”祁望舒先解释了一下,她不希望老婆婆心理有负担。
“若您儿子还活着,我们就尽量给您带回来。”祁望舒没有忍心说出另一种可能。
只能祈求那帮土匪尚未完全泯灭人性,没有把他儿子杀了。
可即便祁望舒没有说出口,老婆婆也意识到,他儿子生死未卜。
看眼前几个年轻人身上都配着剑,俨然一副侠客模样,应当也是有能力的。
即便他们不能把儿子带回来,也比她这个老婆子过去强,她过去甚至都不一定能真的见到儿子。
他们也能带回来儿子的消息。
“好好好……”老婆婆扔掉拐杖,两手紧紧握住祁望舒的手,拍了拍。
眼眸愈加湿润。
老婆婆张了张口,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只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几人微微一笑,不碍事的。
他们看着老婆婆佝偻着背,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去了……
那就带着老婆婆的这一份一起上去吧。
也不知道裴云策那边情况如何。
一边觉得他堂堂“裴霜寒”,应该不能被土匪怎么样,一边又怕土匪人多势众,裴云策应付不过来。
几人加快了脚步,往山上走去。
快步行进间,几人恍惚听见了泣血般的唢呐声。
声音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今日有人出殡。”东珂听着唢呐声,肯定道。
出殡的队伍也随之而来。
四人立刻闪到道旁,给人家让出位置。
一行人披麻戴孝,一人在队伍前方执举引魂幡,两人抬举铭旌,八人抬着棺材,后面的妻儿亲戚一脸悲痛,垂丧着脑袋不发一言。
唢呐的声音在荒郊野岭间格外刺耳。
“不对劲。”
宋娇娇放低了声音,小声提醒道。
几人目光转向宋娇娇,用眼神询问她有什么不妥之处。
“他们这些人中,没有一个人眼神内含有悲伤之感,更多的是麻木,就像是……”宋娇娇眯了眯眼,仔细感受了一下,“像是在完成一个无所谓的流程。”
如果因为什么原因,自家亲戚巴不得他死,也不太可能没有一个人为他的离世感到动容。
祁望舒冲宋娇娇点了点头,道:“确实是这样。而且你们看,从他前面的规格能看出,死的只是普通人家。”
稍微富裕点的家庭抬棺都是十六抬,甚至官宦或世家都是三十二抬、六十四抬,他们这队伍只是最简单的八抬。
举持的素幡也不过是三幡,大户人家都是10-20幡。
原本这些也不足以造成问题,可……
“但你们看,他们的陪葬品却足足有十几抬。”祁望舒继续道。
经祁望舒这么一提醒,几人才发觉,怪不得他们老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如此。
看前面,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出殡队伍,配置简单,可在陪葬这一块却有着意外的豪华。
那行出殡队伍像是没看到人一样,目不斜视地越过他们,岔开路口后便消失在他们视线里。
但他们此时还有事要去处理,不是探究这问题的时候。
便没再管他们,继续走。
果然,正如老婆婆所说,他们走了没多久,便有人跳出来拦住他们。
许是些土匪间的小喽啰,祁望舒刚踏步向前,就感受到了埋伏在森林之间那些人的气息。
祁望舒冲余下几人使了个眼神。
随后,几人做出一副浑然未觉的模样,继续谈笑。
“不许动!”
一个刀疤男率先跳出来,肩上扛着长刀。
其身后跟着十几个小弟见他现了身,也随他跳出来,团团围住祁望舒四人。
“没听说过我们天狼谷的名号啊,还敢上来!”
粗犷的声音中带着明晃晃的威胁。
“识相的,给老子跪地上磕三个响头就放过你们。”
刀疤男此话一出,引得其身后一帮小弟哄堂大笑。
“什么天狼谷啊,老子根本没听说过。”金明羽一脸不屑道。
“你听说过吗?你听说过吗?你听说过吗?”被金明羽看到的祁望舒、宋娇娇和东珂纷纷摇头。
“哈哈哈都没听说过你那什么拨浪鼓,在老子这耍什么威风呢?”
金明羽此时的嘴跟淬了毒似的,不断地喷向刀疤男。
不愧是当了二十来年纨绔,在激怒旁人这方面,金明羽简直一骑绝尘。
在刀疤男一群小弟面前,彻底落了刀疤男的面子。
他要是再不发火,以后还怎么立足。
刀疤男的眼神中怒气渐甚,声音都裹挟着几分杀意,呵道:“把他们几个都给老子捆起来!”
为了顺利打入敌人内部,余下三人也学着金明羽那不学无术的样子,放弃了抵抗,任他们把自己绑起来。
刀疤男看着他们四人彻底被控制住后,快步向前走到金明羽身前。
他用了狠劲,一脚踹到金明羽身上,踹得金明羽往后踉跄了几步,勉强才能维持住身形。
还在他的金衣印出一个深深的脚印。
刀疤男见他还能站住,不解气,使出十足的力气照着那个脚印又踹了一脚。
这一次,金明羽彻底没了力气,瘫倒在地上,两手捂着腹部。
这情景看的几人甚是着急。
就在刀疤男准备再次伸脚时,祁望舒瞅准了时机,右手微翻,中指指尖隐隐冒出些银光。
“呲~”
“哎哟哎哟……”刀疤男伸到半空的脚突然顿住,“快来扶我一下,我腿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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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银针刺入刀疤男体内。
他的腿麻到没什么知觉,只能靠别人搀扶才能勉强站立。
刀疤男恶狠狠地盯着金明羽,威胁道:“算你好运,等你到了老大那,有你好果子吃的。”
说完,就率先转身,在小弟的搀扶下一跳一蹦地往前走。
隐约间还能听见他在嘟囔着:“怎么今天一个两个的这么刺头,专挑难听的话说……”
其余小弟见老大已经走了,便把金明羽从地上拽起来,推着往前走。
金明羽起身后,看见三人担忧的眼神,还俏皮地眨了眨左眼。
刚走没两步,刀疤男又回身吩咐小弟们给几人蒙上眼罩。
四人便这样,如愿混入天狼谷内部。
但似乎是他们的老大还在忙,刀疤男就吩咐手下把他们先押去地牢。
一个土匪窝竟还专门建了地牢。
被蒙着眼睛的祁望舒一路上只能靠听觉判定自己身处的环境。
到了地牢,小弟们终于把几人的眼罩摘了下来。
“进去!”
那小弟还用力地推了一把金明羽。
随后,又用锁链把那间地牢的门锁上。
他们把四人关在了一间地牢内。
四人刚到这新环境,还没打量打量这里的摆设,就听见有人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用气声说:“一二三四五。”
听到这声音,四人眼前一亮,金明羽也鬼鬼祟祟地凑过去,用气声和他对暗号:“上山打老虎。”
关在他们隔壁的正是裴云策。
“你们来得也太慢了。”
裴云策已经在这地牢里待了有一会儿了,快无聊死了。
“你有什么发现吗?”祁望舒问道,她还以为他有什么消息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
“……没有,我一上山就被抓来了。”
裴云策丧丧道。
“那这地牢里可有其他人?”
祁望舒没有忘记答应老婆婆的事,向裴云策打听打听老婆婆的儿子。
“没有吧……”
裴云策话刚说一半,就被一道弱弱的声音打断了。
“有……”
“我靠,你吓死人了……”裴云策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那我问半天有没有人你怎么也不搭理我?”裴云策气呼呼地质问道。
“……我觉得你不像是好人……”男子说话虽气势弱,杀伤力却一点都不小。
得,这回答还不如不说呢。
“你今年是不是已经二十五了?”
“没错。”男子此时还有些不明所以。
“你是不是原本在这山头做工,突然被抓起来了?”
“也是。”
“你是不是胳膊上有两个痣?”
“……是。”
“你是不是……”
男子逐渐意识到不对劲。
“你……认识我?”
男子怀疑对方认识自己,甚至很熟悉,不然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可仔细想想,自己又好像没有听过这个声音。
“不认识,但我认识你娘。”
“你怎么骂人呢你!”
祁望舒扯了扯嘴角,回复了句:“……爱信不信。”
男子已经被祁望舒问得逐渐怀疑自己,声音越来越小。
祁望舒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娘叫什么?”
“戴红梅。”
祁望舒点了点头,就没再问话了。
在祁望舒盘问男子时,一直能听见裴云策那边传来细微的铁链移动的声音。
她刚盘问结束,基本确定男子为老婆婆儿子后,就看见裴云策出现在自己面前。
隔着地牢的铁栏,看见了裴云策那张在昏暗的地牢里白到发光的脸庞。
32. 策反
在祁望舒来之前,裴云策一直规规矩矩地蹲在地牢里,等候传唤。
如今见祁望舒来了,他迫不及待想见到她。
即便二人根本没有分开多久。
裴云策发动自己撬锁的小技术,“哐哐哐”就放自己自由了。
然后,又“哐哐哐”把祁望舒那间地牢的锁打开,走进去,锁上。
“……”
裴云策刚过来,还没坐下,就听见祁望舒吩咐道:“把戴晓飞也带过来。”
和他们隔空对话的男子名叫戴晓飞。
裴云策听话地转身,撬锁,走出去,撬戴晓飞的锁,带他过来,重新上锁。
地牢的锁如同虚设。
戴晓飞看了看眼前五人,他确实都不认识,见都没见过。
祁望舒看出他心中疑虑,简单给他讲了一下今日和他母亲相识的经过。
戴晓飞点了点头,他就说嘛,要不是亲近之人,怎么可能知道他那么多事情,连他六岁尿床的事都知道。
看着眼前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戴晓飞,祁望舒发问:“你不是在这里烧饭吗,怎么会被关到地牢?”
“哎,我在这做饭已经做了有五年了。前几天我想着给他们改善一下伙食,去后山抓几只鸡炖炖,结果,刚进后山没几步就被抓过来了。”
戴晓飞说着都想给自己两拳,工作这么尽心尽力干什么。
裴云策却抓住了重点:“你们不让进后山吗?”
“五年前我刚来的时候还是让的,后来就严令禁止所有人入内。平时我也不去后山,没把这禁令当回事儿,前几天过去的时候一时也没想起来这码事。”
后山……
那估计问题就在这了。
片刻后,便有小弟来叫几人出去。
来人头裹布巾,身着灰褐色短衣,外罩兽皮坎肩。
来地牢一看,三男子三女子正蹲坐在一间地牢阖目休息。
小弟揉了揉眼。
六人还是坐在一起。
“你们怎么在这?”小弟中气十足的声音中还透露出一丝惊讶。
“我们不该在这吗?”裴云策眨了眨眼,无辜道。
“不对啊,你们不是被关在胳膊吗?”
“大哥,你记错了。”裴云策语气中有些无奈。
“你看看这锁,我们还能打开锁溜进来再把锁合上吗?”裴云策用手指了指旁边的铁栏上的锁链。
“我们要是有这能力,那岂不是早就跑了。”
小弟听着裴云策的话,思绪百转千回。
小弟粗野的声音响起:“你别胡诌!”
面容恶狠狠地盯着裴云策。
“你们是我亲自押进来的,我能不知道吗?”
“我当初就是把你们都押进同一间地牢。方才不过是在试探你们。”
几人:“……”
小弟走过去用钥匙把锁链打开,瞪着他们:“快走,别在这儿给我磨蹭,一会儿见了老大有你们好果子吃。”
这次,几人出了地牢倒是没再戴眼罩,方便他们看看天狼谷的布置格局。
天狼谷深藏于荒郊野岭之间,其中摆设必不会多么奢华。
不过是一些木石堆砌的房屋,不似户水城中那般井然有序,这里一切的建筑花草都杂乱无章,透露着些许野性。
路上,祁望舒打量着小弟,状似无意问道:“你们这最近有人死了吗?”
“没有啊。”小弟马上回应道。
他还觉得祁望舒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这是干什么,咒他们早点死?
不对……
“额……不是,最近确实啊,确实我姑姑家的表舅家的堂弟的二伯母的丈夫去世了,我很难过。”小弟说完,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祁望舒:“……”
这土匪窝估计不会长久了。
天狼谷不大,几人一会儿就走到了他们口中“老大”的地盘。
但,天狼谷从外面看简陋无比,他们老大屋内却陈列着不少珍品。
“哇!好奢华,好富贵!”金明羽这吃喝玩乐的纨绔可不是白做的,对于这些珍品他倒是件件都有耳闻。
“哇!这是琉璃碎空盏,几年前有人出价三千两银子买它,人家都没卖。
我靠!这个,这可是珐琅彩霞鼎,传说在日光照耀下可以出现不同的海市蜃楼,当年众多官员争相抢购,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金明羽不住地摇头,万万没想到,这些传闻中的珍品居然让他在一个土匪窝里见到了。
“你给老子住手!”
金明羽正凑上前摸那些珍品,沉迷其中,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突然传来一声怒呵。
金明羽吓得浑身一抖,差点把那琉璃碎空盏摔碎。
见这些珍品的主人来了,金明羽赶紧把这些放回原位,走回原本该站的位置。
老大风风火火地走到自己位置上,先是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自己的宝贝,见无碍后放下心来。
他抬起头在祁望舒等人脸上扫视了一圈,却没什么印象。
老大面无表情地瞟了一眼小弟,道:“他们是什么人?”
“回老大,他们这是这几天试图上山的贼子,一定心怀不轨,还望老大狠狠惩罚!”小弟上前一步,抱拳行礼,低着头恭敬地回复老大。
“上山……”
老大心里还在思索着,那小弟却抢在前面率先开口:“是啊老大,这可不行啊!虽然他们上山的时候,山上没什么人,可千万不能轻易放过他们,不然以后可怎么立威啊?”
“那你说怎么办?”
“当然是千刀万剐,再让他们尸首分离,挂在天狼谷外示众,让所有人都看看咱们天狼谷的威风!”小弟大言不惭道。
“这……不太好吧。”反倒是老大,听着小弟这番话有些犹豫。
“这有什么,正好他们都像个弱鸡,对付起来就是洒洒水。虽然他们一个个的看起来胆小怕事,别说什么也没看见,就算是真看见了,也肯定不敢说出去。
但是,咱们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最好,到时候把他们家人也全都掳来杀了。”
“你!”戴晓飞听见小弟这话,声音不再如同在地牢里那般微弱,前所未有的中气十足。
小弟连看都没看戴晓飞一眼,只看着老大,那架势仿佛只要老大一声令下,他就能立马动手。
“老七啊,你有点暴躁了。你也说了,他们应该什么也没看见,就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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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也不敢说出去,就没必要这么残忍了吧。”
“有的老大,有的!”小弟仍然坚持让他们受罚。
“你平日里不是最宅心仁厚又耳根子软吗,怎么如今态度这么强硬?”老大看着这小弟,有些不解。
“老大,此事事关重大,。就算他们刚进山口就被拦下了,也活该被杀全家。”
老大看着小弟眼里的杀意都要溢出来了,皱了皱眉:“老七!你这行事风格比我都残暴了,你该下去歇歇了,怎么处置他们,我自有定夺。”
老七看着老大同样坚决的态度,可惜地叹了口气。
垂着头就往外走,途中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祁望舒。
“好了,我小弟今日怕是心情不佳。既然你们刚进山就被拦下来了,那罪不至死。”
“谢谢老大!谢谢老大!”金明羽紧随其后,恭维老大。
“但是,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你们再去地牢关上半个月,半个月之后,放你们自由。”老大狂野的声音大方道。
“不要啊老大!”金明羽又赶紧说,生怕老大离开,“我们一行人上山就是想要追随您的!早就听闻天狼谷的威名,我们姐弟几人特意来投靠您的。”
“哦?”老大侧了侧身子,睨了金明羽一眼。
金明羽蹲坐在地上就开始表演,哭道:“我们在山下,吃……”不饱穿不暖……正说着,金明羽瞅见了自己腰上的玉带。
“我们爹不疼娘不爱,非打即骂,能给我们的就只有钱了。还成天禁锢我们的自由,听说天狼谷的老大待兄弟格外义气,我们慕名而来,就是为了投靠您啊啊啊啊啊”
老大听着金明羽哭丧的声,偏了偏头,掏了掏耳朵,实在是被金明羽吵到了。
“行了,闭嘴。”老大不耐烦道。
“既然想留下来,那你们都会干什么?”
祁望舒:“我会养花。”
裴云策:“我会砍柴。”
宋娇娇:“我会缝衣服。”
东珂:“我会奏乐。”
戴晓飞:“我会做饭。”
几人纷纷说着自己的能力,却迟迟不见金明羽开口。
屋内众人的目光都聚集于金明羽身上。
“我……”金明羽的小眼神在屋内上下乱瞟,“嗷,我会养护这些珍品。”
“老大,我跟你讲,像这个琉璃碎空盏,不能放在这,一直被日光晒着,迟早会坏的。”
老大斟酌了一下,天狼谷还真不差他们几个人,但看着他们眼中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对自己的孺慕之情,他终究是没有狠下心来把他们赶出去。
“那行吧,你们先在这里待两天,几天之后,视你们各种情况而定你们是走是留。”老大下了最后通牒。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老大把他们全都赶了出去。
“等一下,”老大抬起手指着金明羽,“你留下。”
金明羽错愕地用手指了指自己,我吗?
裴云策临走前,拍了拍金明羽的肩。
走出去之后,他们才看见,小弟并没有走远,还在老大房子一侧等着他们。
见他们出来,小弟还上前走了两步。
几人对视一笑,先后和小弟击了掌。
33. 成功
“怎么样?”小弟迫不及待问。
“成功!”裴云策最后一个和他击掌,狠狠地和他的手对上。
“等金明羽出来,你直接找他要就行。”祁望舒说道。
“好嘞!”
原来几人在小弟带他们来这的时候,就已经把小弟策反了。
小弟刚才在老大那边的说辞,全是祁望舒等人教他的,故意提出一个比老大预设的更残暴的方案,且在话语间透露出几人的无辜。
要说小弟说的话中,关于他们是无辜的这件事,其实是很明显的。
只是因为说话的人是平日里最老实的老七,老大才没有多想。
小弟临出屋时,看向祁望舒的眼神也不是在瞪她,而是示意她,我演的牛不牛*。
只是小弟面庞强悍,肤色略暗,比常人带着些凶相。
在带他们去老大地盘时,路上只有他一个人看管他们。
在几人的旁敲侧击下,小弟交代了很多自己的事情。
他并不是天狼谷的小弟,而是核心人物,老大也很信任他。
据他所言,是因为他的聪明才智得老大赏识。
但……据几人观察,老大应该是因为觉得他没什么心眼所以才信任他吧。
俗称,傻。
后来,几人心中便萌生了一个计划。
在祁望舒问了小弟关于死人的事后,小弟脱口而出的“没有啊”早已把事情败露。
即使他后面还找补了一堆:“额……不是,最近确实啊,确实我姑姑家的表舅家的堂弟的二伯母的丈夫去世了,我很难过。”
但无济于事。
他自己也清楚,祁望舒他们已经知道答案了。
“哦~”裴云策如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所以根本没有人死,你们这天狼谷藏着点不可见人的秘密。”
“没……没有,你听错了。”小弟说话磕绊了一下。
“我明白了,你们想冒着杀头的罪把这天狼谷的东西偷偷运出去。为了掩人耳目,才特意弄成丧礼的样式,把东西藏到了棺材里。”祁望舒紧盯这小弟的神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你怎么……”小弟话说一半,突然止住,“不可能,你别瞎猜!”
“那东西就藏在后山吧。”东珂也祁望舒一样,出口诈小弟。
小弟听见东珂所说,眼睛一下子瞪大,她怎么连这都知道?
看见小弟这反应,几人都明白了,事实和他们所猜测的大差不差。
“好了,看你这反应,看来我们都猜对了。”见猜测都得到证实,裴云策不再逗他。
“你们诈我?”小弟听了裴云策的话,心中甚是恼火。
“那又如何?”裴云策挑了挑眉,唇角微勾。
“你……哼!等一会儿到了老大那,可别向我跪地上磕头求饶。”小弟一脸不屑。
“你确定?”祁望舒唇角也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什么意思?”
“你要清楚,我们如今能知道这么多消息,你可是‘功不可没’啊。”祁望舒语气中还带了点嘲讽。
“到时候,你也少不了一顿磋磨啊~”金明羽宛若叹息般添油加醋。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明明就是你们诈我,我才……”小弟明显有些语无伦次,开始为自己辩解。
“可那不还是从你嘴巴里知道的?”宋娇娇补刀道。
“哎呀,不对,不是这样的……”小弟急得满脸涨红。
“不过呢,你也别急。”裴云策悠悠开口。
“只要你不说,我们不说,谁会知道你泄露了谷内机密呢。”裴云策的语气倒是轻松,和旁边紧张得直咽口水、头脑飞速转动的小弟形成鲜明对比。
“是啊。”宋娇娇接着道,“你如今也二十有五了吧,整日待在天狼谷为老大效劳,还没成家立业吧。”
宋娇娇看了看小弟衣服上潦草到马上又要掉下来的补丁,温柔的声音如同泉水顺着缝隙流入小弟心扉。
“看着你的同龄人都妻儿成群,不会羡慕吗?不管多晚回家,都有一碗热乎乎的饭在等着自己,家里的烛火还在为你亮着,家里也始终有人牵挂着你。”
小弟低垂着眼眸,宋娇娇的话确实戳中了他近些时日的困扰。
他有个发小,如今整日温香暖玉在怀,儿女双全,侍奉双亲。
着实令他羡慕不已。
但小弟并没有沉溺于这种情绪之中,很快反应过来:“你们说这些干什么?”
“我们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别让你们老大杀了我们就行。”裴云策双手抱胸说着。
“最好啊,还能让我们留下来投靠他。”裴云策的眼神真挚地望着小弟。
“这……”小弟还有些犹疑不定。
裴云策修长的手指着金明羽的玉质腰带,毫不客气道:“看见没,他这玉腰带价值二十两银子。你要是同意了,这腰带就归你了。”
“可我还没同意啊!”小弟说话之前,金明羽抢先开口。
不是,我什么时候说要把我的玉腰带送出去的。
“哎~”裴云策嗔怪一声,“大局为重。”
说着,还重重的拍了拍金明羽肩膀。
金明羽也清楚眼前形势,他们只有成功留下来才能继续探查内幕。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做出了妥协,点了点头。
“不对。”金明羽又开口道。
嗯?不是同意了吗?
“不是二十两,是二十五两八钱。”金明羽郑重其事道。
众人扶额:“……”
随后,众人又重新把视线放回小弟身上,面对如此巨款,小弟竟还在犹豫。
东珂转了转眼珠。
扶风弱柳般的身姿款步向前,离小弟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小弟都能闻到东珂身上淡淡的花香味。
东珂轻咬嘴唇,眼眶泛红,眼角的泪珠要掉不掉,在眼眶中打转。
“大哥,相信您也不愿意看我们一行人就此埋骨吧。我们早就听闻天狼谷以义气闻名,走了半月的路程才到这里,可若是不能留下,那还不如埋骨于此,也算是死在心结之处了。”
东珂惹人怜爱的话语说完之后,晶莹剔透的泪珠才精准留下来。
东珂顺势从怀里掏出自己洁□□致的小手帕,放到眼下轻轻擦拭。
“我……姑娘你先别哭,我大哥对我情深义重,我实在是不愿……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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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藏在东珂藏在手帕下的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
“可是,你只是帮助我们留在天狼谷,这明明是在帮你们老大招贤纳士啊,怎么能是背叛呢?”东珂抓住问题,柔弱的声音接着说道。
“是啊,而且,你也不需要非得把我们留下来,只需要按照我们说的做,最终决定权还是在你们大哥手里的呀。”宋娇娇乘胜追击。
小弟皱着眉头,思索良久。
半晌,粗粝的声音才想起:“行。”
众人都有了几分笑意,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但,还有最后一步。
祁望舒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突然拔剑指向小弟,剑尖紧紧挨着小弟的脸庞擦边而过。
惊得小弟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呆愣在原地。
之后,祁望舒又重新把剑尖递到小弟眼前。
小弟失了焦的眼神逐渐聚焦于此,看清了剑上是一根白头发。
祁望舒像没事人一样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帮你弄掉一根白头发。”。
小弟看着眼前这跟白头发,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她的剑法居然如此精准……
现在回想刚才的情景,只觉得自己命大,要是她真想杀自己,恐怕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就已经死了。
两腿都有些发软。
看着小弟这般敬畏的状态,几人很满意。
威逼利诱,攻心震慑,全都上了一遍。
不过,不管怎么说,几人终于成功留在了天狼谷。
只是,没有什么时间一起去后山查探。
因为他们在……
“阿祁,你去把这些盆栽养养,一会儿去把天狼谷的树都浇一遍,浇完之后,再把这里和那里的草拔了。”
“小裴,你去把东南角的树都砍了,运过来,劈成柴火,再一垛垛摞好了。”
“哎小宋你别走呢,我这还有衣服呢。哎哎哎还有这件,这件,他还有一件,都给我们缝好啊。”
“东珂,换一首,不听这一首了,你把你会的所有曲子都给老子弹一遍。”
“小戴,你回来啦。正好,我这还缺好几道菜没做呢,你都做好吧,我先去歇会儿。”
处于不同场景中的人都有着相同的忙碌。
不同的是金明羽。
他还在刚才那屋里和老大普及这些绝世珍品的养护指南。
金明羽讲得头头是道,老大也听得津津有味。
两人平起平坐,老大亲自为金明羽斟茶。
不出半日,金明羽已经凭借自己做纨绔那二十年的经验,成功混到天狼谷的座上宾。
但,这也就意味着金明羽成了几人探查后山的“保护伞”。
夜深人静之时,正是偷鸡摸狗的绝佳时机。
这事,几人已经干得很熟练了。
金明羽此时还留在老大屋里和他秉烛夜谈,拖住老大,尽量给他们留出更长的时间。
祁望舒从金明羽那拿了点药粉,交给负责整个天狼谷膳食的戴晓飞。
这药也不会让他们怎么样,顶多就是多睡会儿,睡得沉一些。
剩下的祁望舒、裴云策、宋娇娇和东珂便一起去了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