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尸语》 1. 楔子 广西的孩子应该都常听老一辈讲古①,其中最令人害怕的故事是:人熊婆。 从前有两姐弟,父母不在家,留话外婆会来照顾。 天黑黑,又停电,有人敲门。 “阿姐阿弟,快快开门哦。” 弟弟下床想开门,姐姐拉住他,小声说:“妈妈讲过,一定要认清楚,门外是外婆还是人熊婆。” 弟弟说:“外面声音就是外婆。” 姐姐敲他头:“人熊婆上山变蚊子,下水变蚂蝗,进村变成人吃人,当然也会变成外婆。” 弟弟有些怕,“那怎么办?” 天黑要让外婆进屋,但如果是人熊婆呢? 这时门又敲响:“阿姐阿弟,快快开门哦。” 姐姐有了主意,出声问:“我妈妈叫什么名字?” “嘿嘿!”是低沉沙哑的老人声线,“你妈妈我五女儿,叫黄五妹。” 是对的,姐姐不放心,又问:“那外婆叫什么名字?” “咳咳~外婆的名字不好听,叫刘阿姐。” 也是对的,姐姐开道门缝看,烛光照见外婆眉心的乌痣。 “外婆!”姐姐终于确认,打开门扑进去外婆怀里。 “外婆!”弟弟也扑过去抱住外婆。 “嘿嘿,嘿嘿,好孩子们……”外婆抱着他们进屋,说,“晚上睡觉要洗香香哦。” 姐姐举手,“我要挨着外婆睡!” 弟弟有样学样,“我也要挨着外婆睡!” 外婆笑呵呵的,沙哑的声,“谁洗得最干净,谁就可以挨着外婆睡。” 两姐弟洗干净。 外婆牢牢地将门反锁。 一步步蹒跚地走近,张开手拥抱,在姐弟身上深深地闻了几口。 “我的好孩子们,来跟外婆睡觉啰。” 姐姐爬上床,占了好位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5018|1682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弟弟盯着外婆额头看,“外婆,你的痣呢?” 外婆手心一摸额头,放开后,痣还在。 “阿弟,在这呢。” “哦。”弟弟又看见痣了。 两姐弟左右靠着外婆睡觉。 半夜,弟弟被“嘎吱嘎吱”的声吵醒,迷迷糊糊问:“外婆你在吃什么好吃的?” 黑暗里,外婆沙哑的声,“我在床头吃黄豆,吃完就轮到你!” 弟弟听了,馋,爬起身,“我也想吃黄豆。” “嘎吱嘎吱” “嘿嘿,是吗?嘎吱嘎吱。” 外婆吃得好香,姐姐怎么不醒?她最喜欢吃炒黄豆。 弟弟伸手去摸。 外婆嘿嘿地笑,“来,你也吃黄豆。” 弟弟摸到外婆给的黄豆,软软的,温温的,有纹路…… 是手指。 姐姐的手指。 2. 2 阴历七月的第一天,酒店同事牙蔚发微信江湖救急,求闫禀玉去帮她替班4小时。 原本不想去,因为闫禀玉今天生日,就想在租房里躺一天,歇息歇息。 可奈不住牙蔚开出两倍时薪,闫禀玉一合计,两百块钱呢!够她饱腹一顿火锅了。 最后折腰于五斗米,微信给牙蔚发送:成交! 闫禀玉麻溜换衣服下楼。 去年刚毕业囊中羞涩,闫禀玉图便宜租住在西乡塘区的城中村万秀村,380月租的一室一厅,一直续住到现在。 楼底一层是房东辟出来给整幢楼租客停放电动车的空间,车辆众多,灯比较矇昧。闫禀玉的电驴是大众白色,有时会被移动位置,她花了几分钟才辨认出自己的车子。 推出电瓶车,用门禁牌开门,插钥匙将车开了出去,往朝阳广场开去。 闫禀玉普本天坑专业毕业,去年以应届生身份应聘,就被要求有三到五年的工作经验,广撒简历,面试无果。代账公司是肯要,要不试用期一千工资不包吃住,要不先销售后转岗,摆明坑劳动力,果然著名的毕业即失业。 最后她放下大学生面子入职了朝阳广场边上的“大瓜”连锁酒店,交五险,上二休二,工资保底五千。这可比南宁市普遍的两三千工资高多了,闫禀玉觉得很满足,她这十年的奋斗目标是买个小公寓安身。 朝阳广场距租房不到五公里,电动车过去十几分钟,抵达酒店恰好7点50分。 闫禀玉锁车进酒店,前台里的牙蔚早就化好全妆,看到她时眼睛一亮,“宝贝,你来啦!” “嗯。”闫禀玉走进前台,到右侧里间的夜班休息室拿工作服外衫套上。她一穿好,牙蔚便脱掉工作服,换下平底鞋,踩上细高跟红底裸色尖头鞋。 闫禀玉上下瞟了牙蔚两眼,“哇塞!粉色斜襟包臀旗袍,十二厘米的恨天高……” 她凑近看看,又闻了闻,“裸妆桃色口红,狐狸系假睫毛,爱马仕巴赫尼催情香,又纯又欲的,你这是什么约会?这么重视?” 牙蔚是壮族,浓眉大眼,眼眶深邃鼻峰高挺,唇形饱满,典型的壮系英气长相。但她两颊有梨涡,略有些娃娃脸,皮肤又白,中和了那股英气,使得她可盐可甜。 闫禀玉一副精明伶俐相,什么也逃不过她的眼,牙蔚抿嘴一笑,“就相亲啊,家族长辈定的,得去看看。” 闫禀玉听她提起过,“就那本地姓黄的?” “嗯~”牙蔚轻点头。 闫禀玉说:“看你这样,得有七成满意了吧。” “呵呵~”牙蔚轻推了下闫禀玉肩头,长眉一挑,“你懂的,条件好,又是世交情谊,还答应婚后生女同我姓。我也28了,不出意外就他了。” 闫禀玉低眼,目光从牙蔚旗袍高开的衩划过,笑言:“那就祝你旗开得胜。” “谢啦,我会早点回来接班,给你带好吃的啊!”牙蔚踩着细高跟,施施然离去。 手机摆电脑台,闫禀玉坐下翻看交班本,看今天有什么注意事项。 翻看完,放好交班本,不小心碰到手机,屏幕亮了,闫禀玉刚好低脸看一眼,就自动面部解锁了。 手机页面还停留在今天推送的幻日异象上,说是什么天垂象,在警示世人。评论里什么解析的都有,兵戈地震洪水灾荒之类的,全齐活了,总有能蒙对的。 闫禀玉觉得都是噱头,有那网上冲浪胡乱猜测恐慌的时间,不如去挣钱。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到手的红票子是真的。 酒店门铃拂动。 有客人了,闫禀玉关掉手机,端姿站起身,公式化的笑容。 “你好欢迎光临,请问是住宿吗?” 来客一前一后,是两个男人。 前边男人约莫二十七八,身长伟岸,平头面正,穿着蚕丝质的中式改良圆领衬衫和飘逸的黑长裤,行走阔步稳当,有种浮于表的文气。怎么说呢,就像满臂刺青的飙形大汉搓俩文玩核桃的那种表面感。 后面的男人年纪小点,面相稚嫩未退,皮肤十分苍白,跟失血过度似的,身架骨纤细,穿着普通短袖衬衣和牛仔裤,一直尾随在同伴身后。 中式男从裤兜掏出身份证,放在前台上,说:“住宿。” “好的。”闫禀玉接下身份证,迅速看了眼——是玉林市来的,也许游客,叫冯渐微。 闫禀玉询问:“先生是要开几间房?是大床还是标间?” “一间房,标间。” 闫禀玉保持笑容,“您对住宿方面有什么要求吗?” “安静一点的。” “好的,您身后的同伴也要出示身份证哦。” 冯渐微轻皱眉,“一个人不行吗?” 就职业敏感而言,这种组合只开一间房,又不愿意提供同伴的身份信息,大概率是有猫腻。闫禀玉忍住好奇心,微笑道:“必须要所有住宿人的身份证哦。” 这首府的规矩可真多,他转头喊:“活珠子,身份证拿过来。” 叫活珠子的人上前拿出身份证,闫禀玉伸手去接时,他手冷不防弹回去,不想接近闫禀玉的样子。 这是厌恶女人吗?闫禀玉和善地问:“怎么了?” 活珠子摇摇头,将身份证丢吧台上。 活珠子这一异常,也让冯渐微多注意了会闫禀玉。 收身份证时,闫禀玉下意识掸一眼,冯阿渺,十八岁。名字这么好听,干嘛要叫个屈头蛋的名字? 登入身份信息,开房间,刷房间卡,办好手续后闫禀玉将身份证和房卡一并归还。 冯渐微一起接过。 闫禀玉不动声色地将预防艾滋病的牌子,挪到前台醒目的位置,“308号房电梯直上三楼就是,慢走。” 冯渐微轻颔首,带着活珠子去等电梯。 “活珠子,一路上你看到哪里有白事铺吗?” “有,我记下了。” “那去买三千元宝,子时施孤。” …… 交谈间,电梯来了,两人上了电梯。 前台暂时没来客人,闫禀玉坐下拿手机,兴致冲冲地敲字,发送到前台聊天群里。 【八卦来了!】 几秒钟,五人的“大瓜小吃”群响应了三人,除了牙蔚不在,都给人炸出来了。 子不语:【啥情况?】 沉住气:【速速抬上!】 一路发:【啊——我想听!】 禀告财神爷:【308号外!二十八岁男子带小十岁小鲜肉开房!】 一路发:【我去!十八岁太小了吧,才高中毕业欸。】 子不语:【罪过罪过……老男人恶心。】 沉住气@禀告财神爷:【不是,你今天上班啊?】 禀告财神爷:【嗯。】 沉住气:【牙蔚又约会去了?】 禀告财神爷:【……】 这边微信正“蛐蛐”,冯渐微所住的308房里,喷嚏不断。 活珠子捧着纸巾盒,冯渐微坐在客房的软椅里,抽出一张又一张纸,“哈啾!哈~啾!怎么回事,今天这鼻子。” “家主,是不是房里不干净?”有时阴物的存在能让人身抱恙,活珠子的目光在标间里打转。 冯渐微摁住鼻子问:“你见到了吗?” 活珠子实说:“没。” “那就是没呗!哈啾!难道你连鬼都看不出来,那不就白在冯家待了吗?”鼻子酸死了,冯渐微泪眼模糊地说,“可能是空气潮湿,或者过敏了。” 活珠子苦恼,“那可怎么办?这里条件不比老宅。” “唉!适应一晚就好了。”冯渐微抹一把老泪,“对了,你刚刚是在怕那个前台?” 活珠子回想,他刚刚靠近那个女人,就感受到一阵类似火烧的焦灼感,让人难安。他说:“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一靠近她我就不舒服。” 冯渐微说:“你是阴生子,那女人让你不舒服也正常。” 活珠子歪着脑袋好奇,“为什么?” 冯渐微丢掉摁鼻子的纸巾,抽新的纸卷成卷,塞进两个鼻孔,总算止住喷嚏了。他瓮声解释道:“人额顶左肩右肩各有一盏火,分别为命火时火势火,那女人少见的三火鼎盛,所以寻常阴物近她会不适。” 活珠子:“三火鼎盛好吗?” “命格刚强,能成大事,为好。但命硬克亲,为不好。得看当事者意愿。”活珠子久待冯家老宅,这两年才被冯渐微带出来锻炼,他详尽地解惑。 “哦。” “你还得多接触接触阳间能量,过个两年就不惧阳气了。”冯渐微拔掉鼻孔的卷纸,眼睛找水壶。 “好。”活珠子放下纸巾盒,眼明手快地倒水端给冯渐微。 热水喝下去,鼻子也舒服多了,冯渐微又想起一事,嘱咐:“你子时施孤,趁机问问地头孤鬼,近日夜间南宁府有什么异常?” “好。”活珠子应道。 冯渐微喝完水,放下杯子,滑开手机查看今天中午拍的幻日,以及前晚的星图。他看了会,让活珠子在旁边软椅坐下,把星图放在桌面给活珠子看。 “你看星轨,前夜十一点二十八分,火星合月于升宿,二星相犯对地球引力增加,打破平衡,可能引发地动。” 活珠子想起来了,“今早八点五十分,河池天峨县发生4.1级地震。” “对,天垂象,地显形,形在天峨县地动。”冯渐微动手指划拉手机,划到今天的幻日图,继续说,“阴历七月一日午现幻日,这形应该显在南宁府,午时阴盛阳竭,且与阴物有关。” 活珠子问:“从哪里看出是南宁?” “联合前次星象,火星合月,火主威代权,所以直指南宁。” 活珠子听得晦涩,“这其中没有点名啊。” 冯渐微乐声,“小子,这你就不懂了吧,南宁是首府,掌权。因强首府战略,威及辖下十三个城市,合力供养。要不民众怎么戏称南宁自带十三个充电宝呢?” “原来如此。”活珠子明白了。家主突然从钦州转道到南宁,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5019|1682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为了这个‘形’。 说着话,时间来到九点,冯渐微说:“你准备准备,出去买元宝施孤,我先洗澡了。” 既然猜测形会显在南宁,且是阴物,怪不得家主会让自己询问地头孤鬼,活珠子心里有数了,应声拿钱出了房间。 —— 十一点五十分,牙蔚回来了,精致的穿搭,拎着几个简单的打包袋。 “大半夜的吃螺狮粉老友粉太胀了,我就给你买了糖水跟水果捞。”打包袋放前台,牙蔚先脱了高跟鞋换平底鞋。 恰好,闫禀玉本就不饿,“可以,谢谢捏。” 牙蔚穿上工作服,往前台一坐,“哪的话,客气啦宝!” 见她眉飞色舞的,闫禀玉问:“你这回,手拿把掐了吧?” “嗯~” 极尽妩媚的一声娇哼。 别说男人受不了,闫禀玉听到也起鸡皮疙瘩,她进休息室脱工作服,不禁感慨:“就没有你牙蔚搞不定的人。” 牙蔚款款声,“过奖啦。” “夸你就担着呗。”闫禀玉从休息室出来,拿上打包袋,“那我就先走了。” “好,加班费发你微信,记得领啊!” “好咧!” 到酒店外停车处,闫禀玉摁车钥匙解电动车锁,再打开底座放好食物,然后准备出发。 这时手机响了,拿出看了眼微信视频的名字,闫禀玉接通:“哈啰,滚梦萝。” “哈啰,闫禀玉。” 滚梦萝是闫禀玉儿时玩伴,也就她值得闫禀玉将手机放电动车的支架上,边骑车边跟她视频。 耳边风声呼呼,屏幕另一头滚梦萝在自己卧室,穿着叮当猫睡裙,脸突然凑近喊: “二十四岁生日快乐,我的祝福没迟到吧?” 风声大,但闫禀玉也听清了,她刚要回话,颈后像漏风似的突然感到冷飕飕的,她浑身哆嗦了下。 虽然已经农历七月,但南宁天气仍旧炎热,怎么她这会儿感到了寒冷? “刚好。我就是23:58分出生的。”没多想,闫禀玉加速骑车,觉得回到家就好了。 “你骑车要看路啊,别光顾着讲话。” “放心吧,我还是惜命的……等等,我好像看到钱了。” 滚梦萝见闫禀玉东张西望,车速慢了下来,“你停车干嘛?不会要去捡吧?这年头都手机支付了,哪还有现金掉路上。” 闫禀玉还真下车了,“我看看去。” 滚梦萝瞪大眼睛,“你还真去啊,这是七月,鬼门关开了,别大半夜地捡东西……” “怕什么?是钱更好,不是也没影响啊,我去确定确定。”闫禀玉的身影离开屏幕。 “我看你纯掉钱眼里了,可别捡些乱七八糟的甩不掉。”手机里的滚梦萝无奈极了。 “谁不爱钱啊?老头正等着我混不下去回去接替他看顾陵园呢,我大好年华才不回去,我得在城里扎根!阿萝,突然觉得大学好蹉跎时光,如果高中毕业就工作,现在我都快攒够公寓的钱了……” “况且我身正不怕鬼,平日里顶多缺点德,鬼还能管我阳德不成?” 闫禀玉声音越来越远,滚梦萝喊了几声,她也没回应。奇怪,就这会功夫,跑远了吗? 原本躺在地上的红色百元钞,在闫禀玉即将接近时,被一阵夜风吹掀开,她看到两面清晰的纹样,更加确认那就是真钱。 心一喜,闫禀玉跟着走了几步,忽被凭空起的一阵烟迷了视线。 “咳咳!咳咳!”咳嗽着,哪来的烟? 闫禀玉望望四周,她好像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十字路口。朝阳广场附近她逛遍了,对这个十字路口完全没有印象,这是哪? 路灯掩映下,她发现这个路口不设红绿灯,奇怪,城市道路怎么会没有红绿灯?还是半夜出故障了,未来得及修理,灯暗着所以深夜看不清? 闫禀玉转动目光,还看到路边有人在烧纸钱施孤。有人就行,她放心了些,刚那阵风烟就是烧纸钱的烟吧。 烟实在太呛,闫禀玉走开几步,躲避中踩了几脚烟灰,心里咯噔一下。这纸钱鬼当衣食,踩中了就相当于踢了人家的饭碗,即使她心正,也不免忌讳。 身周阴风又起,似乎还夹杂着鬼哭狼嚎的吼叫声。 闫禀玉只着短袖,桂南夏长,往年皆是国庆才稍微降温,不然一直是三十几度的天气。怎么会感觉冷?今晚很怪,她钱也不捡,当即决定掉头回去。 可四下烟雾,来路在哪来着?闫禀玉挥手赶烟,却见不远处隐约现出一窄身长影。 身影伫立,高有187往上,体型魁伟,是个男人。 那是谁? 视线逐渐清朗,闫禀玉看到那人身着暗色系清末长衫,圆领厂字襟,袖管垂顺而盈余。风将衣衫吹得猎猎而起,还有那束长辫,摇曳间被一枚缀在发尾的古钱币压下。 烟雾弥散中,路的尽头完全显现出一个编着清辫的男人,掐指点算,玉面阴云散开,扭曲地对她笑:“七杀格女命。” 3. 3 清朝装扮,言语也古,这是什么?有人大半夜出cos吗? 闫禀玉眨眨眼想再看清,烟雾却瞬息散尽,哪还有什么古人。 夜风凉凉,四野深秋般寂静,烧纸的人也消失了,闫禀玉才意识到一个可能——撞鬼。 拔腿就是跑!也不管是什么方向,先跑了再说! 当初几步的距离,闫禀玉跑到心急气喘才看到自己的电动车,车灯还在亮,手机却已熄屏。麻溜跨上车,转把拧到底,开! 耳膜里尽是自己的心跳节奏,风声什么的通通不闻。车速快,开过路面沉降的地方“哐当”一下,手机感应亮了,闫禀玉看到时间00点09分。 这十分不对劲! 与滚梦萝视频时是23点58分,两人说了一会话,经历下车捡钱,再到被烟雾困住,然后逃跑……闫禀玉坚信自己跑了有十几分钟,再加上骑车的时间,这一整个过程绝不可能只是现实的几分钟。 撞鬼的念头更加强烈。 “呜——!” 刺耳的轰油门的声。 几辆改装踏板车从旁边飞驰而过,瘦杆青年把住车头,抬高前轮与朋友互炫车技。 南宁城深夜常见klf练鬼火,网红飙车打卡点清川桥底自从被交警队摆上围栏后,这些小伙没地施展本事,偶尔在大街上胡乱游荡。 以往闫禀玉会觉吵闹,现在只觉得心安,城市夜空中的喧哗骤然笼罩下来,她慢慢平静。 终于回到万秀村,所幸闫禀玉租房在村头,不用经过村里黑窄的巷子。开门禁,车骑进去,拎出打包袋,快速锁上车。 一层的灯昏暗,静躺着几十辆电瓶车,墙角转弯没有光亮。往常不会注意,这会闫禀玉总觉得黑暗中会隐藏着什么。 闫禀玉从小生活在柳州三江的侗寨,老人们常聚在风雨楼里讲诡怪的古,她经常去听,但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害怕。因为她从来没碰到过灵异事件。 信念为上!从来如此!别慌,闫禀玉信步上楼梯,哒哒的脚步,声控灯应声而亮,都很正常…… 刚下夜班的社畜,怨气大到鬼都怕,所以没什么好胡思乱想的,往后注意点就成。特别是七月这种背时月,再也不能随便在半夜捡东西了…… 回到租房,滚梦萝的视频打过来,闫禀玉接通,走进卫生间插电烧洗澡水。 “阿萝,你怎么突然挂电话了?” “不是你先挂的吗?怎么捡到钱了,怕见者有份?” 闫禀玉愣了下,心中又忌讳起来,“没,不提这个了,你什么时候去上班?” 说到这个,滚梦萝叹气:“得再等几天,我家老辈子在我房门前放了蛊,我现在走不掉。” 侗寨老人都会养点蛊,没啥杀伤力,何况现在世道也不允许搞这些了。不过被这些小虫子缠上,也挺头大的,闫禀玉幸灾乐祸,“什么蛊,你能破吗?” “一种通风报信的虫子,我没学过蛊哪能解决呀!我奶老了,她的蛊只能保持两天,两天后我就溜,我才不接她侗医的班。” 闫禀玉扑哧一笑,她们俩在家庭处境上还真是同病相怜,“好吧,那祝你好运了。” “嗯,你也早点休息吧……” 结束通话,吃夜宵,洗个热热的澡,躺床上时已近两点。 往常闫禀玉会打开空调,但今晚好像不热。入睡后,她模模糊糊觉得,今晚不单不热,还越睡越阴冷…… 像在冬夜山里,下着冰棱雨的那种刺骨寒冻…… —— 活珠子一身烧纸钱的烟尘味回到宾馆。 冯渐微正倚窗观星,见着他人,捂了鼻子挥手,“快去洗身,这味儿恐怕又让我过敏。” 活珠子退后几步,说:“家主,我有件事拿不准,是现在禀告还是……” 冯渐微仍旧挥手,并扔过去一张黄符。 无风,黄符却飘了过来,稳稳落在活珠子掌中。这是让烧了符兑水洗澡,他称“是”,找衣服进卫生间洗澡。 几分钟后,活珠子焕然一新出来,冯渐微见他身周已无夜晚沾的鬼气,满意的点点头。 阴生子乃人与鬼物结合而生,介于阴阳,也堕轮回,不过早夭,通常岁不过40。所以需要修炼,以达平衡,既不属阴,也不惧阳,方可天年。 冯渐微既然将活珠子从老宅那污糟地带了出来,就得替他打点,大小事多操心些。 “好了,到茶几这里说,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的?”冯渐微在软椅坐下。 活珠子过去坐好,将子时施孤发生的怪事道出: “我买了金元宝之后,择了个僻静的十字路口施孤,火刚燃起,四方阴气流荡,孤魂野鬼涌抢。原先是顺利的,突然间燃烧的火烬化作火掌,擒向阴气当中,众鬼惊恐万状,发出痛苦的嚎叫声,登时化作青烟而去。” 冯渐微琢磨着,问:“那些青烟向哪个方位去?” 活珠子回忆道:“这才是诡谲之处,在半空中阴气横流为卦,似乾为天,又似坤为地,瞬时变幻不止。仅仅几秒,我所处周身一片混沌,既不见卦象,也再无孤鬼抢食。” 冯渐微倒不惊讶,轻轻笑了一声,“是起阴卦。” “起阴卦?”活珠子闻所未闻,但见冯渐微的表情微妙,眼中流窜着他熟悉的算计,还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疯狂。那疯狂被理智压制着,缓渐沉了下去。 活珠子从未见过这样的家主,即便在面对二爷冯式微夺掌家之权,他也只是淡然离开,隐忍屈辱静待筹谋,不曾露一丝声色。 冯渐微在座椅里翘起了二郎腿,双臂舒展在椅扶手,缓缓道来:“那是阴卦,起阴卦之人须摄阴魂而成卦象,方圆百里,无魂鬼不惧,当然不敢逗留。至于当时的混沌之象,是卦象遮蔽,非起卦之人允许,这世间无一物可窥全貌。” 当时鬼魂的惨叫言犹在耳,活珠子后怕地问:“那阴魂被摄,是否就烟消云散了?” 冯渐微:“对,以阴魂起卦,上窃天机,中窥曲径,下隐世道。这是极阴损之法,且必受反噬,只有十分密成之事,才值用此技法。” 活珠子:“为什么我没听过?” 冯渐微哼笑:“那是梧州府卢氏的秘门家传,别说你我,就连冯老头也未曾得见,这世间已百余年未现。” 这声笑听起来愉悦,活珠子更猜不透家主的心思,那起阴卦之人到底是谁?家主似乎很是期待。 冯渐微起身踱步,窗外月明,薄云笼绕,他道:“明天是个大好晴天。” 更觉此时心情舒爽,这午现幻日显的形,原来在此。 “活珠子,你下半夜去监视青秀区龙胤花园黄家,看看这幻日他们算出什么异像没有。” “是,家主。” —— 闫禀玉几乎一夜未睡,早起时手脚还哆嗦。起来活动一下,身体才渐渐回暖。 洗漱换衫,随便弄口早饭吃,闫禀玉将家里所有窗户打开通风,窗帘也大敞,让阳光晒进来。 出门下楼骑车,骑到万秀村临近的地铁口时,闫禀玉在朝阳中停车,晒了一会阳光。原本如往常般神色,浮现出一丝愁绪。 昨晚睡觉时就很不对劲,即使盖了两层被子,骨头也跟浸了寒气似的,冰冷刺痛。她十分确定有东西跟她回家了,该怎么处理呢? 到“大瓜”酒店,陈婷已经换上工作服坐前台里了,牙蔚早就交班走了。 今天是闫禀玉跟陈婷搭班。 陈婷打招呼:“早,吃过没?” “吃了。”闫禀玉进休息室换工作服。 陈婷抓杯甜豆浆吸,挑眼端详着闫禀玉无神的脸色,“怎么?昨晚没休息好?” 闫禀玉打个哈欠,“有点。” “该你的,老给她替什么班啊,今天还要熬12个钟呢。”陈婷嘀嘀咕咕,闫禀玉忽然笑吟吟地盯着自己。 “咋?奸笑。” 闫禀玉请求声,“午饭时间我迟点回,有点事做,得不得?” “肯定得啊,”陈婷杵她一肘,“这么客气,至于么你。” 闫禀玉顺势抱住陈婷胳膊,装娇道:“就这个姐姐好。” 陈婷今年三十有二,当得起这声姐,她受用地扬起下巴,“小样。” 电梯那边有人出来,小声嘟囔:“308怎么用这么多纸,都要两盒了。” “哪知道,小年轻没节制的。” 是客房部的两名阿姨,推着一大摞床单被套的清洁推车经过。 308呀,闫禀玉和陈婷相视一笑,就这眼神,已经蛐蛐上了。 到中午吃饭时间,闫禀玉骑车去了朝阳广场左侧的北宁路,她记得那巷里面有白事铺,一般这种来路都有看事人的联系方式。 北宁路离朝阳广场就隔条辅道,骑车五分钟就到,闫禀玉找到那间白事铺,名为“归鹤”。店门口摆了一些纸花,和四五辆纸扎车,都占道了。 闫禀玉探眼店内,两墙货架摆满了金银香烛,金元宝和天地银行纸币。有三个中年妇女在抹浆糊贴纸扎,忙到头也没空抬。 七月生意是好,烧往地府的快递估计收个不停。 闫禀玉走进店里,空气中浮动着纸墨的味道,还有些隐隐的檀香气。 “老板。” 近门的女人闻声抬头,“靓女买什么?” “我不买什么,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认识的道公。”闫禀玉说。 “是‘问事做解’①是吧?有,往后门走。”女人见怪不怪了,毕竟七月,她指个路又埋头贴起纸扎来。 店里是有个后门,闫禀玉道谢后走了进去,就见里面是一个极窄的平台,还架了副无扶手的木梯。四面是墙,这是要爬上去的意思么? 两米出头的层高,简单!闫禀玉抬腿踩梯,三两下攀爬上去。站直身,砰!冷不防撞到头,痛! 闫禀玉166的身高,都直不起身,这二层得多矮啊。她弓身往前走,这地方更像是仓库,众多的纸扎原材料堆砌,摆得也不齐整,东一摞西一摞,脚还得避开。 窗子也只有一个,淡淡的光亮,闫禀玉在杂物中费劲地看到张桌子,桌上摆置黄纸毛笔。应该就是那里,可是人呢?她走过去,杂物堆后一角被子初露端倪。 近了看到被子底下裹着的人形,果然,这位“道公”在睡着呢。 “你好。”闫禀玉没空等,只好出声打扰。 “嗯?”那人微微抬头,瞥了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5020|1682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禀玉一眼,又栽头下去。 什么情况,就这样做生意?闫禀玉的眉头皱到一半,被子骤然掀起,那人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盘腿端然坐好。 “来,靓女请这边坐。” 这道公头发杂乱,眼神矇昧,咂巴咂巴嘴,手指在抠眼角眼屎。真是……不修边幅啊。 坐就不坐了,这地方乱的,闫禀玉弯着腰说:“我昨晚行夜路,有不干净的东西跟着进了家,想问问怎么解决。” 道公撑手在桌,仰着头看闫禀玉,随性的姿态问:“你怎么察觉到‘东西’跟你进了家?” “这天气应该开着空调,可我盖了两层被子,依旧冻得刺骨,比下雨的冬天还厉害。”闫禀玉描述道。 “确实不正常,我给你两张符,贴房门床头,保你安眠。”道公说完,执笔沾朱砂画黄纸。 符是防御,闫禀玉不太喜欢处在被动,她近了蹲低身,悄声问:“你这里有没有一些能与脏东西抗衡的法器?” “什么?”道公画符出神,愣了两秒想起她问的话,嘿嘿笑一声,“小姑娘胆子蛮大哦。” 符画完,道公从身后杂物堆里扒拉出一柄桃木剑,摆在桌子上。 木剑平平无奇,要不是剑身上有一道朱红色陈旧敕令,闫禀玉还以为是哪个小孩不要的玩具。 “那,就这个驱邪桃木100块钱,再加上符箓,一共给我200块钱就成。”写好的黄符压在桃木剑上,道公算清帐。 “真有用?”闫禀玉问。 道公颔首,眼神锐利,手势劈砍,不言而喻。 给钱,拿货,闫禀玉饭也没吃上,赶回去上班。 饥肠辘辘熬到八点下班,闫禀玉先去吃了一份加猪脚炸蛋鸭脚腊肠的螺狮粉,热量炸弹,才能充沛体力。 连粉带汤喝完,全身热腾腾地回家。 家门贴符,用挂钩遮挡,床头贴符,用枕头遮住,桃木剑再压枕头底,闫禀玉洗完澡早早熄灯躺床上。实在困乏,即使装着事,她也睡了过去。 不知几时,又被刺骨的寒冷冻醒,闫禀玉意识清醒的瞬间,知道他又来了。从窗外的夜色看,已经深夜,那符没用吗?怎么驱赶不了? 闫禀玉没敢妄动,装睡思索对策。 她昨晚之所以没声张,忍着,将符藏住,是想麻痹鬼的警觉,一次将他赶走最好,省得折腾。 房间内越来越阴冷,就像开到16度的空调,凉气在空气中流窜。 等等,那股凉气是否就是阴气…… 闫禀玉似乎能感知阴气的流向,她闭眼翻个身,被子底下的手不着痕迹地摸向枕头。阴气从鬼身上散发,阴气在哪,鬼就在哪…… 抓住黄符,闫禀玉猛然睁眼,掀被迅疾起身,纵身一跃将黄符拍向那团阴气! 黄符在虚空中反弹飞开,闫禀玉落地时心脏狠撞了下,紧张,欣喜,那就是打中了! 昏暗中,她看到一团萦绕的黑气如轻纱般散开,复在半空豁然聚拢,隐约现出人的身廓。她赶忙去捡黄符,想再效仿一次刚才的攻击,不料手刚一接近,黄符突然起火,自燃起来。 闫禀玉着急收手,气得想骂脏,一计不成又心生一计,她速速转身从枕头底抽出桃木剑。踩踏上床,借力跃高,凭空划下一剑! 随着落地,阴气被她从中劈开,那就证明有用。可是阴气变幻无形,时而盘旋在窗台,时而从床底溜过,时而散作斑驳点点。 闫禀玉提剑去追,方位变换,几番追得够呛,累到靠在衣柜,撑着腰喘气。见她不动了,那团阴气停在天花板一角,逐渐化作人形,与她对峙着。 交手有好一会了,闫禀玉伤不到他,但他似乎也没打算反击她,只是闪躲。不过脾气也是不好,烧了黄符,又诱她鬼打墙似的跑。 阴气明明是一团黑,但是闫禀玉能感觉到他的眼睛在哪里,眼神或许嘲笑地盯住她。那点高度,他以为自己拿他没辙吗? 闫禀玉偏就不信邪,后退助跑,踩上椅子借力,她的身体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高,手抡桃木剑刺去! 老头在山里守陵墓,闫禀玉七八岁起就翻山越岭,半月一回地给他送生活物资。路遇蛇虫野兽,全凭一身敏捷的爬树本领,能躲就躲,躲不掉就跑,跑不了就硬刚,因此练就了一身好体能。 更别说侗寨风雨楼好几米高,她小时候翻进楼塔顶也是轻而易举的,就是为了躲避难得下山表现父爱的老头。 “哐!” 桃木剑刺过黑影,直插墙壁,紧接着应声而碎!闫禀玉顿足落地,扔掉已经断裂的剑柄,眼睛搜寻黑影。 而下一秒,所有桃木碎片自燃,闫禀玉转过目光,点点火焰摇曳在她瞳孔中,渐渐被黑暗熄灭。 符、桃木剑都没了。 闫禀玉想沉下愤怒,却更咬牙切齿。 替个班挣200,撞鬼花去200,白搭!真憋屈!凭什么啊? 即使赶不走杀不死那只鬼,她也从未想过搬家,这是她真金白银租的房,凭什么她要搬走,要走也是那鬼走! 闫禀玉瞪了半晌化形在空中的黑影,心里盘算再寻对策。 于是上床盖被睡觉,忍着冻骨的寒冷,她依旧睡着了。 4. 4(作话注解) 凌晨三点,楼下长巷又经过一阵车轮吵嚷。 踏踏碌碌的声,如同车马行过。 闫禀玉租住的城中村,私楼拥挤,三层的卧室因争阳光而将窗开成四扇,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那窗户之上,漂浮着一道黑影,静止不动,形却向外,仿佛被那阵声响吸引住了一般。 车轮声隐没在夜色中,黑影旋身掠坐于窗台上,斜倚一道,看着像是背靠窗,手臂搭在膝上那样的恣意姿势。面向床,又是许久未移。 “七杀格女命,孤煞入正官,亲缘薄弱,正印藏杀。所谓性野难驯,寡情刚强,幸机敏聪慧,世浊道而守心音……” “此女一身凛然正气,并不是天生自带的命格所致,似乎是有什么在滋养她的命运势三火……” 城市的夜并不空静,风声呜呼,时有车流划过。 隐隐约约似有人声私语,风一吹,又都散了,仿佛幻觉。 第二天,闫禀玉脚步漂浮面容如鬼一样去上班。 陈婷吓坏了,这青白面色,死气沉沉,怀疑她会猝死。 “友女,牙蔚今天休息,要不让她给你顶个班。” 闫禀玉进休息室,头沉重地磕在墙上,千万斤重一般,抬也难抬。 “不用……我还能坚持……坚持……” 这声,更有气无力了,陈婷担忧道:“你别有负担,反正你也常帮她。” “不是这个原因……”闫禀玉说着,套上工作服,一步步挪到工位,艰难地昂首微笑。 恰好308的客人经过,她温声打招呼,“早上好冯先生。” 听到声,冯渐微晃眼吓了一跳,猛然顿步。再细看,发现之前那三火鼎盛的前台顶着一张黑眼圈死白色的鬼脸,这很不对劲。 “活珠子,去办续住。” “哦。”活珠子拿了身份正办理续住,仍旧不敢近闫禀玉。 冯渐微得了机会,在前台边上观看那女生操作电脑。前台工作服上别扣名牌,他看到名字:闫禀玉。 印堂有晦,身沾阴气,看来是碰到脏东西了,绕是如此,这闫禀玉额肩三火不见孱弱,活珠子也不敢太过靠近她。 无因果,片叶不沾身,冯渐微没打算多管闲事,凭闫禀玉身上那火势,寻常鬼奈她不何。就算一时被压制,鬼最终也是无功而返的结果。 办理好续住,活珠子拿上身份证,和冯渐微离开酒店。 闫禀玉随后驼背丧脸,眼皮耷拉地趴桌上。 陈婷啧啧摇头,“何必呢你?” “没事没事,晚上下班就能休息了。”闫禀玉没好意思说她的工作宗旨:得全勤!得领整月工资!得存钱买公寓! —— 出了酒店,冯渐微在路边找了家粉店,进去吃早餐。 两份卷粉,两杯豆浆,冯渐微和活珠子吃起来。 活珠子别看瘦弱,但十分能吃,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三两口吃完卷粉,又点一份。等待期间,他询问今天的行程,“家主,今晚还去盯黄家宅子吗?” “嗯。”冯渐微口有食物,囫囵点头,“今晚你将追息蛊带上,看看黄尔仙那恶女跟她太公黄登池彻夜在谈什么事。” “追息蛊?”卷粉上得快,活珠子埋头继续吃,心中转念。 那晚在龙胤花园黄宅,黄家只有高寿120岁的太爷黄登池在,不见小爷黄尔爻。家主黄尔仙深夜才坐车回来,脚步沉重,面有忧思。黄尔仙和黄登池碰面,在二层议事厅点了彻夜的灯。 南宁府黄家本就积家于阳宅风水阴宅堪舆,这黄家宅内也暗藏奥妙。活珠子曾听家主解析过,黄宅背靠灵龟山,坐望邕江,明堂有照,是极好的阳宅风水。黄家几代靠风水术吸财纳富,截了不少天地之灵,怕行事招摇像钦州府刘家那样遭反噬人丁萧条,而在宅基化用了七星阵,藏魂退煞隐命,以保子孙天年。 但宅内入户地面灯带,却做成了五亮一灭的升卦,意含步步高升,更何况大厅的主灯,也是如此布置。可谓是有权有财成风气,既要又要还要,妄图千秋。 因为七星阵藏魂退煞,活珠子命有半阴,所以无法靠近,即使借敕令纸人行事也不可。也正因如此,家主才动了追息蛊的主意。 南宁之行始于午现幻日,除了监查黄家,活珠子心中还藏有一事。他将食物解决完,娓娓说道:“家主,我发现了与起阴卦那晚相同的阴气。” 冯渐微喝着豆浆,还剩最后一口顾不上解决,扔开忙道:“在哪?” “在三火身上。”因为三火鼎盛,活珠子就这样给闫禀玉现取了代号。 “闫禀玉?”冯渐微算出她撞阴,未想撞的是这阴,这之中细枝末梢,定有关联。 原还愁‘起阴卦’一事如何进展呢,果然水到穷处,自然而然。冯渐微当即决定,“晚上跟着她!” 活珠子说:“那黄家那边?” “哪还管他呢!”冯渐微一撂手。 广西八桂大地①风俗神秘各异,其中以八大流派②为势,在八个州府地界沿袭至今。因为母亲刘显致的缘故,冯渐微早前拜访过钦州府③,钦州府刘家一脉精通命理,擅避劫改命,多有逆天之为而遭反噬,家族已无能力过盛之人。 母亲早已身逝,刘家即便有意也助力不了冯渐微夺掌家之位。 而这南宁府黄家居高声远,确实有威望压制冯式微盘踞郁林州④多年的母家势力,但黄家也不定能推冯渐微重掌冯家,如能,那也是要付出比对等更高的代价。 因为如今声名富裕的黄家,这世上也没什么稀奇能让他们掌眼了,况且冯渐微也付不起如此酬劳。 现在,相对于去高攀黄家,冯渐微已有更适宜的打算,去筹谋家主之位。 对面活珠子询问:“那追息蛊呢?还放龙胤花园吗?” “不放,我另有重要用处。” 活珠子明了。 —— 靠着工作宗旨的信念,闫禀玉坚持到晚上七点。 也幸好另一位同事早了一个小时来接班,应该是陈婷张罗的,闫禀玉跟她们道谢,出酒店再次去了北宁路。 冯渐微和活珠子在闫禀玉后脚也出了酒店。 而闫禀玉身后,有一拃长纸片人,腾飞追随。 白事铺灯火朦胧,还在扎纸人。 铺里纸人落满地,闫禀玉瞧着连下脚地都没有,她在门口喊一声:“我来找道公。” 老板头一抬,视线对上,把手一点,言简意赅地说:“楼上。” “哦好。”闫禀玉进了白事铺,从白到发惨的纸人跟前过。这些纸人皆未点睛,所以少了点活气,恐怖谷效应大大减低。 开后门,爬楼梯,上去见到道公醒着,盘腿坐在桌前,正用研钵研磨红色的朱砂。 闫禀玉急奔几步,向桌子扑过去,“道公救我!” 道公撩起眼皮,惊愕一秒,颤颤声:“鬼呀!” 他指尖速速结印,桌上黄符飘起,袭向已经到跟前的闫禀玉面门。符遮视线,闫禀玉只听到连连几声: “退!退!退!” 闫禀玉伸手扯下符,心绪复杂。说道公没本事吧,却能威胁到鬼魂,说他有本事吧,却错拿她当鬼。 手顺道摸了把脸,闫禀玉寻思,还是自己脸色太差了,比鬼还鬼? 少顷,道公也意识到错眼,解印收符,“抱歉啦靓女,灯暗我眼神又不好……你这发生什么事了?脸色跟死人一样。” 唉~闫禀玉叹气,手臂压在桌面靠近,“那符和桃木剑都没用。” “什么?可别乱说,那符和法器都是请示过天尊真神,有加持的……” “符被烧了,还有桃木剑。” 道公神神叨叨,闻声惊愕,“什么烧了?什么?” 从闫禀玉凝重的眼神里,道公支支吾吾的确认,“是那鬼烧了符和桃木剑?” 闫禀玉点头。 “那不得了了!”道公激动拍桌,鬼能不惧真神加持灭了法器,这得是什么来路的鬼? “不得了了!那鬼……那鬼没伤你吧?” 只是冻她,倒没其他的,闫禀玉摇头。 道公可算松了口气,“这样吧,那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5021|1682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虽然本事大,但这几日并未伤人,想是只遵循天道法规的鬼。你就问他想要什么,好声好气满足了他,自然就走了。” “为什么要好声好气,你道行不够他赶走吗?”闫禀玉执着地问。 道公见她这副模样,好心劝道:“不是道行够不够的原因,是不可无故杀生,只能驱赶。” 闫禀玉抓住言语漏洞,“可你也没驱啊,还有你不是说那剑可以杀鬼吗?怎么又不能杀生?” “那鬼伤不到你,可不是起了驱赶作用吗?还有……”道公忙摆手,“我可没说过杀鬼啊!” 闫禀玉眼睛坚定,“你做劈砍的手势了。” “一个无言的手势,我没那意思。”道公干脆扯皮。 闫禀玉咧咧嘴,没法子了,手在桌上慢慢收回。 道公再好声建议,“你去跟他交涉,看他想要什么,满足他,他就自行离去了。和平解决,彼此都好。” 从白事铺出来,闫禀玉胸口堵着一口气。 骑电瓶车回家,她想了很多。 真的只能和气地满足他,才能送走吗?可是这样闫禀玉的心气不顺! 要不要去弄点黑狗血?……不行,洒翻了,退房不干净要扣押金。那就柚子树枝叶?挑带刺的,能去秽也能打鬼吧,并且鲜枝条不易燃,但不知道能不能将其赶走。 再想想,还有什么可行的法子呢…… 进入万秀村,路过一幢种有柚子树的楼房,鲜嫩的枝条伸出围墙。闫禀玉果断停车翻墙,去折了一支柚子树树枝。 柚子树树枝软而韧,末梢带尖刺,打不散鬼魂也能让鬼疼吧。 折完枝凌空站在墙上,闫禀玉擎枝条在空中比划两下,“咻咻”的破空声听起来十分带劲,搞得她跟使剑高手一样燃了起来。 不想楼房小屋突起狗吠:“汪汪!汪汪!” 就见一道矫捷的狗影朝闫禀玉狂奔过来!错眼功夫,狗子已追到墙根,龇牙咧嘴,前掌登墙,恨不能飞上去咬私闯民宅的贼。 闫禀玉位处高地,倒不惊慌,双手合掌地低语声“抱歉抱歉”,便咬住枝条,利落地爬下围墙。 路灯拓下的人影离开,狗子便也呜呜地转回屋檐下,蜷缩起身体,警惕地竖耳瞪眼,以防再有贼闯入。 骑车离开,回到租房门前,闫禀玉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再推开门进入。 屋里黑黢黢的,只有窗户投进的光亮。关上门,外面声源隔绝,房间彻底安静。 但闫禀玉清楚,租房的隔音并没有这么好,这个点正是夜间活跃时间,楼板之间也会传递动静。屋内的静谧,只能是鬼的特意为之。 没多会儿,她感觉到凉飕飕的阴冷。 他来了。 闫禀玉捉紧柚子枝,反手朝右侧劈下,再是后方,前方,上方……枝条虎虎生风,她听着也倍有力气。 可那阴气变幻极快,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闫禀玉胳膊都给抡圆了!忽下那一阵,她失误给自己小腿来了一鞭,夏衫薄,肯定刺皮透肉,出血了。 柚子叶抽散在房间各处,醒神的青气蔓延开来。 闫禀玉不动了。 黑影凝结在她正前方,似是在揣测她的下步动作。 跟一团不明物体较劲,偏偏形态飘忽,又不作声,闫禀玉现在就像疯子一般,独自群魔乱舞。 “啊——!” 闫禀玉突然暴吼一声,真是又气又怄!她扔掉柚子树枝条,赤手空拳挥击空气,“我看不见你,但是我知道你的存在,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出来吧你!” “住我的房子,还要吓我,你有礼貌吗?经过我同意了吗?A我房租了吗?” “快给我滚出来!” 这一吼,泄了闫禀玉所有心力,泪花也挤了出来。 猛然间,后背贴上一脉凉气,透衣入肤,游走时如一双保养得宜的秀手抚摸在闫禀玉背脊。寒意激发,她不忍战栗。 耳后气息渡来:“我不喜柚叶青气。” 声音压抑着,却能听其飞扬,犹如少年志满,意气风发。 5. 5 阴气贴背的瞬间,闫禀玉的手摸向口袋,她想反驳:你喜不喜欢关我屁事! 张口却不能言,想要出手时,更加发现身无法动。 后背凉气游动,向闫禀玉右臂移去,原本不能动作的右手被凭空抬起。随着手臂抬高,赤红色粉末从指缝中落下,纷纷扬扬。 “我未害你,你却想灭我。”鬼声带笑,却含着锱铢必较的讥诮。 闫禀玉身不能动,侧眸盯着朱砂洒落,更加气急。 那是她从白事铺里顺来的,想着说等鬼出来,再一把撒向他,伤了也好,只要离开她的租房,届时再在屋子各处贴符箓,使其不能近。出师未捷,计划败露,闫禀玉怒意涨胸,“浑蛋!” 骂声冷不防冲出,闫禀玉还愣了一下,她能说话了? “呵!” 凉气离开,一团黑雾聚在闫禀玉眼前,距离不足一丈。等型187的高度,俯视睥睨。 就见阴气似手拂起,闫禀玉脚边的朱砂粒被吸引一般,飞悬而起,浮在空中。砂砾飘扬烁金,散在两人身影之间,映得此时此景有些不合时宜的氛围感。 “你失算了,朱砂可伤不得我。” 话音刚落,像是证明言语不假,朱砂粒齐齐飞撞向黑雾! 一时光色飞闪,闫禀玉眼花缭乱,惊讶到忘了呼吸。却见朱砂撞透黑雾,再聚于阴气形廓,仿佛叫他塑了层金身。 这鬼,是丝毫没有受影响。 金身自古与佛挂钩,却被闫禀玉形容在阴鬼,她自己都觉得不伦不类。可是……朱砂至阳,制不了阴物,她还能怎么对抗? 思及此,闫禀玉的心顿时拔凉透了。 “世道遵循因果,我并未加害你,你却三番两次要我魂死,我该如何回敬你呢……” 用词回敬,那黑雾却膨胀数倍,周身如火焰般大张,状若愤怒。 巨物在前,闫禀玉犯怵,以往小打小闹,此刻真正的鬼力具象了,更何况这鬼还难以制服。她开始用道公的提议,好声好气,“我道歉行么?” 黑雾猛然突脸,幻化出狰狞的青面獠牙,距离闫禀玉不足一厘,“我不接受——!” 原本清亮的声线变得低沉,仿佛是从魂体深处发出来的声音,携着敲击人心的力量。 这么一个恐怖玩意当前,闫禀玉下意识退,但身体仍不能动。她硬生生被迫面对,紧皱眉道:“那你、要怎么办?” 即使装作镇定,语气也不由得怂了。 青面獠牙看进闫禀玉不甘的眼神里,哼出一声笑,粗着嗓缓缓道:“我要你帮我办件事。” 既然有求,那闫禀玉能稍微找回主场,她忍着眼前这张丑脸问:“什么事?” 如果无关紧要,那她肯定同意,尽早把这发瘟送走。 “契约签后,方可告知。” 还要签契约,那不就相当于卖身了吗?闫禀玉果断拒绝:“不说不签。” “你以为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青面獠牙怒声,阴气大盛,如冰过的细针顺着闫禀玉的毛孔刺进肉里骨里,冷得她牙齿直打颤。 绕是如此,闫禀玉仍坚持,“如果你要我做违法犯罪的事,那我宁愿死!” 杀人放火,违法犯罪是死,不如死在鬼手里,虽然憋屈,但算清白!起码不会上社会新闻,不会给家里老头丢脸。 闻言,鬼脸收敛阴气,语气也平静了些,“无关这些,倘若你能助我,我还会予你金银。” 跟鬼谋事,闫禀玉再贪钱也知轻重,她不打算答应。但看他情绪缓了下来,她可以先拖住,天亮再想对策。 “我可以签,但要明天。” 话说完,青面獠牙魂体动荡。 又准备发颠了,闫禀玉忙措辞安抚:“且等一等,君子言而有信。” 虽然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但闫禀玉直觉,他就是捡钱那晚出现的清鬼。现代通用纸币和数字支付,他说予她金银,显然不是新时代产物。既然是清鬼,那就用封建守信那套去言语。 “你是女子。”是怀疑她诚意的语气。 闫禀玉怼声,“君子指知行,不拘男女。” 青面獠牙既不言语,也无动作了,直直地对着闫禀玉,像是在研判什么。 越是沉默,闫禀玉越担忧变动发酵。她开始反省,是刚刚语气不好吗?要不要再缓和缓和气氛,狗腿一些? 思索间,阴气渐退,青面獠牙变回黑雾,状态稳定,似乎是被说服了。 闫禀玉松了口气,同时发现自己能动了,正高兴呢,忽闻声:“是我所思狭隘,那就以明日为期限。” 这声,回到了那把意气飞扬的少年音。衬着这把音色,一团鬼气倒也不那么可怖了。 “好!明日为期。” 总算安抚好,也暂且安全了。 闫禀玉平缓半晌,拾掇拾掇躺上床补觉。实在困顿,也无力反刍处境,直接大睡特睡过去。 室内只余轻浅的呼吸声。 静止在天花板上的黑雾,忽然瞬移到窗前,弹指击出一线阴气——阴气冲破气流,穿玻璃而出,如利剑刺向窗外监视的白色纸人。 纸人凌空自燃,一秒成烬,随进夜风消散。 黑雾化作人形,微微俯视,对上楼底路灯下的一道视线。 是施号敕令纸人者,那人也望见自己了,含笑间抬手点指,结了个剑诀。 剑印有镇定驱邪的作用,施在斋醮科仪里为划破三界,请神感鬼。用于此时,可作为一个友好的请示。 略加思索,黑雾穿墙而出。 只一息,冯渐微面前现出一个人形身廓的黑影。 活珠子不知冯渐微与黑影无形的交流,见有阴物接近家主,便先劈掌而出! 黑影轻轻挥袖,平地忽漩起阴风,把活珠子卷带在内,将他的攻势给化了回去。 劲力成倍卸到活珠子身上,他承受不住,连退几步!还是冯渐微拉了一把,才帮他立住身形。 “阿渺,我这边没事,你先下去。”冯渐微发话了,恐活珠子在场会激怒黑影。 活珠子缓了缓身上的闷痛,心知家主喊他名字,是有重要事办理。 “是。”活珠子退到远处守候。 冯渐微目光回到黑影身上,活珠子走后,阴风绕转在黑影身周,模糊掉一切可窥视的途径,更显其神秘莫测。 阴风忽如火苗一般炸了下,冯渐微晃神,才知黑影不喜人窥探。他请罪般拱手,说:“小辈冯渐微,见过卢氏前辈。” 黑影出声:“你认得我?” 朗朗少年飞扬音,听着不过二十余年纪,冯渐微道:“那夜恰逢见过你起阴卦。” 知晓起阴卦的,惟有八大流派之人,冯渐微,莫不是冯氏…… “你是郁林州守鬼门关①的冯氏?” “正是。”冯渐微点头,听得他声冷然存疑。 “为何你会使钦州府的敕令纸人?” 原来存疑因此,冯渐微忙解释:“钦州府是我母家,耳濡目染,得以习传。” 黑影再问:“冯乘隼是你何人?” 冯渐微拱手向天,以示敬重,“是我冯氏老祖。” 黑影沉默半晌。 “这世道已去一百六十载,山河易主,天翻地覆……” 随着话语,阴风隐去,黑影渐而显形。 冯渐微看到一位身高逼近一米九、穿着清末长衫的青年,玉面长眼,神有余威。他双手负立,发辫在后随风垂绦,俨然一副世家子弟的倨傲身姿。 眼一眯,冯渐微看清长辫上压尾发的金钱币——钱币明刻光明正大,通体点缀暗八仙图样,边廓饰以云纹,正是出自乾隆御制祈福金钱的十二枚之一。 这套金钱现世十枚,不少藏家辗转各地想要收集余下两枚,却经年无果,最后以缺二之相拍卖,也拍出了惊人的中千万价格。至此,一钱抵万金的传言在掘地虫的暗圈里疯狂流传,干盗墓勾当的都发过梦,要是得那么一枚钱币,便也可以洗手金盆了,但无一人得见两枚金钱真容。 只有八大流派内才知情,这余下的两枚乾隆祈福金钱一直收归于梧州府卢氏,门君卢行歧佩光明正大金钱,二爷卢庭呈佩和风甘雨金钱,皆用以压辫尾,示以谨言慎行。 这个缘由是从老祖那代传闻下来的,冯渐微常听老头提及前辈旧事,感卢氏人才显赫,也叹天妒英才,整个卢氏家族不得善终。 那眼前这位以光明正大金钱压辫尾的清鬼,便是百年前卢氏的门君卢行歧了。 冯渐微俯首恭敬一声,“门君有礼。” 真是许久未听过这个称谓,卢行歧挑眉觑这位聪明到让他提防的青年,“你从几时知道我的身份?” 冯渐微不打算隐瞒,“天象,午现幻日,猜测显在南宁府。再到起阴卦,才确认。” “郁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5022|1682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州冯氏摸骨识命之术独先,凭一风一叶一星探天相的本领也大成,你有此术数,倒没丢你老祖的脸面。”卢行歧眼瞥冯渐微,似是而非地道。 冯渐微谦笑,避了那道探究,但也知自己居心难掩,便声明:“那可否让我助你一助?” 他意有所指地挑眼望了三楼窗户,虽然不清楚卢行歧为什么会缠着闫禀玉,不过他作为人,行事比鬼身容易,在这世间能助卢行歧成事。 “薰莸不同器②,你我道不同。”卢行歧断然拒绝。 谁薰谁莸呢?倒是有卢氏的傲气,冯渐微不甘放弃,想借此机会建立联系,为以后谋算。他脚步向前,“门君——” 卢行歧忽然伸手,纤长十指在空中快速划过,指间气流拂动,忽如暗夜流星。 动作优雅利落,冯渐微怎么也联想不到这是在施法,待他开始警惕,有什么物质早已穿进他瞳孔,似一线针尖入目,隐隐作痛,视物也变得模糊。 “你做了什么?”冯渐微捂住双眼,暗嘲大意,着了卢行歧的道。 “一叶障目,你近期是观不得相了。”既然有意探寻,那心机不可谓不防,卢行歧意有警告。 这是封闭五感的术法,卢行歧是在敲打冯渐微别多事,毕竟是他行敕令纸人跟踪在先。忍着疼痛,他依旧平静,“假设我强行观相呢?” 卢行歧讽道:“阴毒会损伤筋脉,如果你不想当个看不见鬼的术士的话。” 冯渐微默了默,问:“多久能好?” “十五日后自行缓解。” 扔下这句话,卢行歧便遁形消失。 活珠子天生耳目灵敏,最远可捕捉到三公里外的声和景,然而今晚只距几十米,他却不闻不见。意识到是那阴鬼设了禁制,他焦急等候。 随着强大的阴气消失,禁制撤下,活珠子忙赶到冯渐微身边,见他掩盖双目,担忧地问:“家主你没事吧?” “没事。”疼痛已消失,冯渐微放开手,极目所望,天地浑然,不见一丝阴气。 活珠子询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继续……” 冯渐微竖指打断活珠子的话,微微摇头。 活珠子闭口,后知后觉隔墙有耳。 两人回到酒店。 活珠子马不停蹄地烫了热毛巾,递给躺在软椅的冯渐微。 冯渐微接了热毛巾敷在眼睛,心思不停,在琢磨今晚的事。 一叶障目封的是五感,卢行歧手下留情,只断了他十五日的阴眼,已经算是客气了。如果他再纠缠,就不止一叶障目这么无关痛痒,即使他万分不甘。 活珠子候在一旁,见家主搁在椅把的手逐渐收力,似在忍受什么。即使颜色如常,情绪显然波动。 在热毛巾的作用下,眼睛疲乏感减弱,冯渐微的心情也随之松放。经过今晚,才明白老头口中所叹:卢氏人才显赫。 以阴身施敕令,甚至于杀敕令,往前推三百年,如卢行歧这般的存在也不出其二。试想一只能抗衡符箓法器的鬼,内核得多超然可怖,更何况卢氏门君血脉内藏大乾坤,不是冯渐微能抗衡得了的。 为人时术法超脱,为鬼时亦是鬼中翘楚,果然,是金子身处何处都会发光。冯渐微必不能与之为敌,得想办法与之为友。 毛巾凉了,冯渐微拿开,活珠子上前接手。他捏着毛巾,小心说话,“家主,事没成吗?” 虽然活珠子也不知家主什么打算,只隐约得知,他在那鬼身上有谋划。 “未成,也成。”冯渐微讳莫如深一句。 活珠子半知半解地去放毛巾,回来时见到家主找出了簕竹竹筒,里面封存着二十年前柳州府滚氏家主送给冯氏前任家主的追息蛊。以气息激活,能追踪飞递消息半月之久,家主手里只剩珍贵的两只。 “家主……”活珠子迟疑地喊了声。 “他给我下一叶障目,我也摄了他一缕阴气,养在追息蛊里,谁也没讨到谁便宜。”冯渐微说着,走到敞开的窗前,举起掌心向窗外。 追息蛊不止能追活人之踪,更能精准地攫取阴物之息。 那鬼本事不同寻常,活珠子说:“会被发现吗?” “如果他是卢氏门君卢行歧,这种不堪入目的小把戏肯定瞒不过,但现在他是一缕借天象破世的残魂,还是有几率赌一把的。” 言语间,一只通体透明的飞虫于冯渐微掌心起飞,急速向空中隐去。 6. 6 这一晚,闫禀玉睡了个舒服觉,没感觉阴冷。起床时,已经是大中午了,她甚至出了一身薄汗。 卧室安静,闫禀玉转眼看,天花板上无黑影,地下无朱砂,那鬼……走了吗?还以为事态回归正常了,如果床头没有摆放一张黄底契约纸的话。 她抓着契约起身,走去卫生间,从头到尾看一遍: 在不违背世俗规则的基础上,__应承__一事,签订契约后详细告知,如有违反契约…… 下面接着一道敕令,这不是道家符箓吗?怎么鬼也能写?敕令代表着什么?不履行承诺的惩罚吗? 敕令下则是闫禀玉的八字,和鬼的八字,他居然是道光十八年生人,换算也就是1838年。 1838年在闫禀玉的历史记忆里,是林则徐被任命为钦差大臣,前往广东查禁鸦片。真的好古早啊。 因为不知彼此名姓,所以__是空格,闫禀玉更觉莫名其妙,不管是清鬼,还是这张契约。人际往来互道称谓的次序,在她这里颠了个大倒。 刷牙洗脸,草草对付一口早饭,装上契约纸,闫禀玉出了门。 今天休息,出门也是漫无目的,她不想待在租房,总感觉自己的人身自由被扼制住了。所以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再琢磨琢磨新思路,该怎么对付那只鬼。 骑着电动车,肌肉记忆般骑到朝阳广场,闫禀玉干脆又去了北宁路。那里不止一间白事铺,应当还有其他的道公。 到北宁路,绕过之前的归鹤白事铺,闫禀玉往巷子深处去。 因为位处市中心,这种巷子不窄,且干净疏朗。闫禀玉在南宁待了一年半,忙着挣钱很少四处走动,对这里也不熟悉,没到过巷子最里面。往里去时,除了一些小店,还有棋馆,算命馆,进出老人比较多。 闫禀玉随机进了一家合眼缘的算命馆,名叫“黄道仙”,因为门口摆放的看事问解红纸牌比较老旧,应该是有资历的道公。 挺小的门面,只有一桌两椅,看着整齐利落,就是……坐椅子里的道公比较年轻,且还是“熟人”。 “冯先生你好。”闫禀玉的职业笑容先起,尽管心中一万个问号。 “……”冯渐微转脸看见人,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是你呀。” 活珠子座位背对门口,闻声转头,也看见了闫禀玉,面色有些难言。不得不承认,真是“冤家路窄”。 “你在这里做什么?这有什么好玩的吗?”闫禀玉以为他是游客,而北宁路巷子不是有名景点。 冯渐微说:“我在这里看事。” 看他们两人坐位的姿态,很是随意,店里也无其他人,难不成冯先生是道公?闫禀玉问:“你会‘问事做解’?” 相命解惑本是冯渐微老本行,他老实说:“会啊。” “冯先生这么年轻怎么想到做这行?” 冯渐微还是老实说:“家族传承。” “那就对了!”闫禀玉雀跃出声。 外面招牌那么老,原来是家族继承,再联想起买金元宝施孤,闫禀玉更加确定他是正儿八经的道公。至于为什么要住酒店,她意味深长地看眼叫冯阿渺的少年,应该是家里不承认性取向,所以干脆不回家以示对抗。 “走投无路”之际,闫禀玉如溺水见舟,扑向了看事桌! 她一个箭步冲过来,满身火烈阳气吓得活珠子跳起身,一脸惊慌地离开座位。 闫禀玉不知缘由地朝活珠子笑笑,毫无客气坐下他离开的椅子,怀里掏出那张契约纸,摊开在桌上,“冯先生你帮我看看,这种契约签了会有什么后果?” 纸上内容两三行,冯渐微一目过去,眉角微微抽动。 活珠子看到了纸上的敕令,不太懂,但直觉这种带阴的东西,人还是别接触的好。 对面人好一会儿不吭声,闫禀玉弱弱地问:“下面的符令真有问题吧?” 冯渐微“哈”一声,挠挠头,搓搓眼角,一连串莫名的动作,最后将错就错地说:“也无妨……“ “无妨什么?” “我说,这契约上有鬼气,你是来问这件事的吧?既然他需要你帮忙,能力范围内就帮了他,让他心甘情愿地走,才不会再纠缠。” 和白事铺的道公说法类同,凭什么鬼威胁在先,还要哄着他走呀!闫禀玉有些失望,“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冯渐微没立刻答,而是观了闫禀玉的面相。 一张鹅蛋脸,细眉圆眼,笑时甜美相。眉骨鼻峰却又挺俊,唇形两沿如山峦缓缓落,不笑时冷而锐气,是副本自具足的骨相。再根据契约上的八字推算,七杀格女命最是聪伶机敏,杀伐果断,但并不算特别,为什么卢行歧非要跟她结契约? 想到那位傲然的卢氏门君,冯渐微甩开最后那丁点儿犹豫,露出游刃有余的专业表情,侃侃而谈:“人撞阴也当因缘,把果了结了,自然就各行各道,人间地下再无联系。” “只有这样最妥当吗?”闫禀玉问道,已经开始接受这个可能。 冯渐微明确地说:“是。” 问完事,闫禀玉付钱,冯渐微收了适当的因果价。 闫禀玉脚步沉重地离去。 活珠子目送她的背影,万分不解。那契约分明透着不详的戾气,为什么家主会让三火签订? 想要问话,但听铺面后门乍然传出走路声响,是真正的道公来了。活珠子耳目顺风,竟然没有察觉道公此前的动静,他微微疑惑。 “抱歉抱歉,我来迟了,这朱砂为保存得当,被我放在了阁楼向阳干燥处,杂物堆积,实在难找。”道公开了后门,口中念叨着出来。五十多的年纪,头发全白,嘴边两撇黑色八字胡,因着急走路而呼呼喘气。 “无妨,朱砂在哪?我看看品相。”冯渐微起身迎接。 朱砂粉裹于黄纸中,道公双手捧着,小心传递。 冯渐微接了,用手捻抹,指上一道暗红,光影间略微泛紫,是正宗的上等品。卢行歧封了他的阴眼,用朱砂一样可观相,事总有出路不是。 “老先生,这些朱砂我都要了。” “啊?都要呀?”道公只肯卖一部分,毕竟这些朱砂是多年藏品,现在难买品相这么好的了。 冯渐微将朱砂收于掌中,事半功倍地说:“加价可成?” 道公手指抚抚八字胡,嫣然道:“成。” 生意成交,冯渐微和活珠子一身清爽走出铺子。 —— 闫禀玉在外犹豫到半夜十一点,离明日期限只剩一个钟。 车也没骑,她就在朝阳广场的花池砖沿坐着,眼看人经过一拨又一拨,从熙熙攘攘到三两余声。 “唉~~” 再次叹气,闫禀玉清楚自己该回去了,迟早得面对的。 电瓶车停在附近辅路的人行道树下,因为这附近没有什么夜市,大商场早关门了,所以闫禀玉一路走过去,已经没几个行人。 路灯昏昏渺渺,她看见树下自己的电动车,正欲过去。平地忽起妖风,将树枝吹的簌簌响,卷带起尘土落叶,挡住了去路。 闫禀玉抬手遮风,细眼瞧,瞧见风中有缕缕黑雾萦绕,她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 冷静了一晚上,闫禀玉心态放平,“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妖风瞬止,黑雾袅袅成人影,声音轻扬:“期限将至。” 倒是准时,闫禀玉放下手,心中冷哼,“你是真一分不错啊。” 黑影说道:“君子守诺。” 文诌诌的老古董,闫禀玉又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找我签契约?” “我为鬼魂,在人世有诸多限制,需有人协助。” “这世上有六十几亿人,任何人都可以帮你做事,为什么偏偏是我?” “只是一个时机,你可当做游人饥渴遇驿站,风雨中行路遇楼亭,如此的时机。” 这种解释就是说,她活该倒霉呗。闫禀玉更是无奈叹气,“那要做的到底是什么事?” 黑影不言语。 闫禀玉发觉自己口袋动了,低眼看,口袋里的契约纸竟飘了出来,虚空中仿佛有只手,将其徐徐展开。 “契约后告知。”黑影还是那句。 纸张凌空在黑影和闫禀玉之间,大半夜的,她皱眉看四周,路上有人,但都对于他们这里的异常视若无睹。她因此发觉周围静了许多,是那种被隔绝世外的空静,尽管他们身处在深夜的街区。 跟灵异故事里描述的鬼打墙一般,结界里外不通,超脱认知的超自然现象,让闫禀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是这鬼的掌中之物。做最坏的打算,既然契约非签不可,她也要保障自己的利益。 “你昨夜说签订契约会予我金银。” “是。” “我要先见金银。” 黑影没说什么,拂手划过空中,面前透明的空气立时如水波般流动,仿佛风中河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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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重诺!” “好,我签。”闫禀玉摸身上口袋,“可我没带笔,要怎么签?” 黑影说:“你道名字便成,为表诚意,我先自报家门:鄙姓卢,鹿卢剑的卢,行为五行,歧为歧路,梧州府卢氏卢行歧。” 闫禀玉也自我介绍:“我姓闫,门内三横,叫禀玉,来自柳州。” “可是禀道毓德,讲艺立言的禀毓?” 闫禀玉听着这段引经据典的话,觉得脸皮烫了下,“是禀告玉石娘娘的禀玉,小时候我爸说我身弱,教我认了玉石做干娘。” 黑影抖晃一下,似是疑惑,她命格刚强,三火鼎盛,不该身弱。估计家中长辈被哪个江湖骗子诓了,胡乱堆砌说辞。 说话间,空中画面隐没,浮现出原来的契约。 闫禀玉也被这转瞬间的变化吸引。 黑影吸纳吐气,赫赫有声地诵: “在不违背世俗规则的基础上,闫禀玉应承卢行歧一事,签订契约后详细告知,如有违反契约……” 黑影手并剑指,在空中照契约划敕令,手势行云流水,敕令最后连笔蜿蜒而下,止在一点。 闫禀玉观看契约签订过程,夜空骤然闪了下,是远边的雷电,整片天地被瞬即的青光笼盖。 同时,浮挂的契约上空格一栏,虚空着墨,笔画呈现,竟似人手书写一般,续上了闫禀玉和卢行歧的名字。 闫禀玉望着自己的名字,在契约上与卢行歧之名两相呼应,这种默然的联系,让她的心有些不明所以的慌。 再之后,世间嘈杂忽涌入耳。 结界似乎撤了。 契约像是失去张力,缓缓下坠,闫禀玉视线跟随,发现一只苍白素手接住了纸。 视线由手往上,猝不及防,她看见黑影真实的“相”。 他玉面阴柔,鼻若葱直,但眼如上扬长刀,锋利烁寒光。身后长辫不时风动,辫尾一枚金钱币濯濯发耀。 那晚撞见的清鬼,就是卢行歧。 纠缠几天,闫禀玉问:“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事?” 卢行歧负手而立,仰视向天,缓缓道:“替我行走阳世,查清家族覆灭原因。” 7. 7 大瓜酒店。 晴空擦过一道雷。 冯渐微一直在窗前守候,雷电闪亮夜色,他手拍窗沿,朗声笑,“成了!” 此时深夜,活珠子陪着等,闻状更加不解,为什么家主要促成三火签契约? 冯渐微关上窗,入座软椅,心情大好的样子。 修行人行奉因果,也最忌因果,万不得已不会插手他人命运,但是家主却揽着事上身。自从星象有异,活珠子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家主,我有一事不明。”他出声道。 “哦,说说。” “那契约我瞧着不太好,可你让三火去签,难道是我看错了吗?” 冯渐微哼笑,“那契约确实不好。” “那为什么……” “阿渺。”冯渐微招手,活珠子打住话语,凑身过去。 冯渐微摸摸他脑袋,抑制着狂喜的心情说:“契约上所书敕令是借寿符,阴阳两契约,共享天寿。” “我虽不甚清楚卢行歧破世是因何,但他想在闫禀玉身上获得什么,我便助了他。他讲薰莸不同器,那我就非要走到他那条道上,看看怎么个不同法。” 那三火岂不是吃了大亏?家主虽不算尽善,但鲜少行阴私之为,活珠子猜测道:“你想方设法与他为伍,是为了冯氏掌家之位吗?” 冯渐微但笑不语,神色却已言明。 近在咫尺,活珠子再次看见家主眼中的疯意,就跟得知起阴卦那晚一样。他迟疑道:“家主,在万秀村那鬼真是出自梧州府卢氏吗?” 冯渐微:“对。” 活珠子:“可是梧州府卢氏百年前不就被灭族了吗?传闻后世七大家曾拿卢府旧物入阴司招魂,听说魂魄不召,彻底灰飞烟灭。” 此传闻冯渐微听过,也从老头口中得知,确实为真,但他另有见解。 “阿渺,八桂大地八大流派绝学,你知晓吗?” 活珠子数冯家旁支,在冯家时存在边缘,根本没有途径了解这些玄机,他只略微知道几家,并不全识。 活珠子摇了摇头。 冯渐微笑了笑,背靠椅背,右脚跷于左膝,琅琅道声:“梧州府卢氏,走阴人入世,血藏乾坤,以阴魂起卦,通天地之晓。” “桂林府班氏,驱嬲①生魂,代代再生,可遁前世。” “柳州府滚氏,侗地阴师,擅巫驱蛊,寄生人心。” “庆远府②操氏,飞头族遗民,夜落头而出,黎明下降归返,五海取命如探囊。” “百色厅③牙氏,母系家族,传女鸡鬼,悍出龙州。” “钦州府刘家,驱役敕令,精通命理,避劫改生道。” “郁林州冯氏,摸骨识命,以万相卦,探星象守鬼门。” “南宁府黄家,阳宅风水,阴宅堪舆,敛财积家,素手点金。” 这是活珠子第一次听到这么详细的八大流派解释,可是这跟卢氏魂魄不召有什么关系?他依旧疑惑,看着家主。 冯渐微斜眼瞥他,手指点点,“你就是被拘在老宅,眼界也看短了。” 冯渐微放下腿,倾身过来,以指划桌,写了阴差二字。 活珠子似有所悟,“卢氏血脉能通阴府?” “卢氏祖上是活人阴差,受阴司荫蔽也无可厚非,我猜测,这是魂魄不召的其中一个原因。”冯渐微认同了这点,但显然还有后话。 活珠子静候。 “卢氏一脉可溯源至明前,是真正的风水门第,经年大成,不似其余七大家受地域限制。八桂大地八大流派,卢氏能精通六门,能这么轻易魂飞魄散?” 活珠子:“家主的意思是,当年灭族一事,另有隐衷?” 冯渐微默认。 “那他……是为当年的灭门之事而来的吗?”活珠子又问。 “也许吧。” “家主可知缘由?” 冯渐微摇头,面上却甚笃,“阿公病重时,我时年八岁,作为冯氏第十七代长孙守夜。他临终之时,用尽最后一口心力为卢氏批命:卢氏一门含冤,终有一日破土显象。我到现在也不懂,为什么他至死记挂的是他人,不过倒是将这句话记了二十年。至于卢氏含的什么冤,谁知道呢?稷黍熟了一百六十回,早已不是旧时天地。” —— 契约成后,按照约定,卢行歧引闫禀玉去取金。 现在,半夜十二点,闫禀玉骑着小电驴,正前往城东二十公里外的卧弓山——因山形似弓倒而得名,是改革开放后的死刑犯枪决场。 尽管从90年开始改造,一部分开发成街道,一部分开辟成居民休闲登山道,但剩余部分仍旧封闭。闫禀玉以前路过,看到封闭的后山口用粗沉铁链拦阻,并插了立牌:危险山道,禁止攀登。 也是贪心作祟,闫禀玉顶着夜露骑行。 即使白天炎热,夜晚阵阵的凉风,刺入皮肤,寒凉到闫禀玉几近发抖。 “哧——” 刹车,猛然停下来! 闫禀玉忍不下去,终于停车,站立到地面。昏暗路灯下,四面八方的凉风穿透过她身体,她目不斜视,但余光可见凉风中幻化的阴森人脸。 凉风是隐黑的阴气,一路骑行闫禀玉一直在撞鬼,不知怎的,她突然就能看清鬼物了。因为怕被盯上,她硬是忍着没吱声,骑车也是被死状惨象的鬼突脸,吓得控不住车把,好几次险些摔倒。 这都什么事?! 记忆回到半小时前: 查灭族真相?百年前的事了,如果他家族有名的话,那善用网络搜索就能得知。这事,闫禀玉预感简单,现在主要是将定金拿到手。 “契约结了,那金子在哪?” “城东卧弓山后背。” “什么,在后山那?”闫禀玉愁得抓了抓头发。 那是解放后的枪决刑场,死了好多人,传闻一脚就能踩到人骨的地方,阴气重到诡闻频起,官方都拉铁链封锁了。 不过……闫禀玉去推电动车,边说:“先回家睡一觉,明天白天再去取。” 车推出,坐上去,插钥匙启动,给电门到最大,车轮纹丝不动,就像坠了千斤锁一般。闫禀玉奇怪地回头,却见车后轮被一缕黑气缠锁,而黑气的另一头结在卢行歧食指。 他悠悠然绕转食指,不知道在施什么鬼术,闫禀玉沉着脸,“你什么意思?” 卢行歧寻常道:“现在去取。” “为什么这么急?” 卢行歧煞有其事低声:“财不外露,就得深夜行事。” 闫禀玉思索片刻,到底黄金的诱惑大,“你也去吗?” “嗯。”卢行歧把头一点。 他这张脸,敬慎端整,天然就是讲事实的长相。好吧,有鬼陪伴好过没有,况且他挺有本事,闫禀玉下决定,“那去吧。” 话音刚落,电动车“呜”一声飞一般冲出绿化带,闯到了马路中央! 她忘记松手把了! “啊——” 闫禀玉大叫,整个人被冲劲带得身体后仰,车头几乎腾空,不知情的路人还以为她在炫车技呢。 这时,一群klf青年骑车经过,见闫禀玉做出这么高难度的动作,纷纷拧油门按喇叭以示鼓励,并高低声叫喊:“加油小姐姐!” …… 思绪回归,闫禀玉气呼呼地嚷:“卢行歧!卢行歧!” “你给我出来!卢行歧!” 连名带姓,就怕把别的鬼给招来。 “出来!卢……” 喊声戛然而止,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闪现在眼前,闫禀玉话不多说,挥拳招呼上去! 卢行歧脚步后挪,左肩稍侧,像寻常人般躲开这招。 拳头落空,闫禀玉也没补上,她心知自己碰不到他实体,因为路上的鬼都能从她身体穿过,她丝毫没有触碰的实质感。一张张死状恐怖的鬼脸,就从你的眼睛里近距离飘过,真是让人惊惧,仔细想来是因为那张契约。 那以后呢?每到夜晚这些东西都会在眼前飘吗?闫禀玉又惊又怒,拳头就不由自主挥出去了。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签了契约鬼物就无所遁形了?” 在卢行歧的视线里,她两手捏拳,手臂垂得硬邦邦的,两颊鼓鼓,呼气急速,显然气愤。他开口解释:“你命格刚强,身旺火盛,寻常鬼物难影响到你,只要忽视掉。” “怎么忽视?大晚上路上过个人影我都难分人鬼,还有,他们就从我身体里眼睛里穿过,血肉模糊惨象各状,让我怎么忽视?”闫禀玉越想越气,梗起脖子,持续输出,“因为我刚强就活该被你算计吗?我一个女人我刚什么刚强?哈?!” 被姑娘这般当街怒骂,卢行歧君子气度也不免难堪。他缓缓转过脸,轻咳一声,想不到做鬼还能感受到尴尬。 “你不要金子了?路到一半,放弃可惜。”言到此,多了些他不擅长的哄声。 闫禀玉恨恨瞪眼卢行歧,掉头去扶车,跨坐上车,踢起脚撑。她才不会跟钱过不去,况且事做一半也不是她的风格。 电瓶车继续行驶起来,一通发泄,闫禀玉已经调整好心态。但是几分钟过去,再没撞见阴物,无意中瞟一眼,她从后视镜中看到一道身影——卢行歧凌空立于车后座上,身形岿然,风吹发辫,衣袂翩飞。 阴物绕道,或许与他坐镇有关。也是,他为鬼实力强大,就如同顶级掠食者行山,山中万兽尽退避。 不过这画面实在割裂,被夜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5024|1682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吹得眯眼看路的现代闫禀玉,骑着白色的现代小金龟电动车,载着一名意气风发身姿卓越的清代鬼。 无鬼挡路,闫禀玉的情绪缓了两分,她心中一直有疑问,开口道:“为什么没签契约前,那天晚上我能看见你。” 身后声音回答:“是因有人施孤,众鬼抢食,阴气相撞泄了我的形。” “哦,还有,你要我查卢氏灭族原因,我得了解当时的情况,才能知道从哪里查起。” 沉默。 闫禀玉不禁望了眼后视镜。 “日后再详细告知你。”卢行歧最后说道。 二十分钟后,闫禀玉到了卧弓山后山,只依靠昏黄的手机照灯。 月光森冷,树影僮僮,四面阴风,呼呼有如鬼涌。 如果不是卢行歧在身侧,闫禀玉丝毫不怀疑阴风中的含鬼量。 面前成人臂粗的链锁昭示着危险,闫禀玉咽了口唾沫,心底叩问自己:真的要进去吗? “怎么?” 声起,闫禀玉看过去,卢行歧已经越过链锁,到了禁止地界,正扬眼瞥她。 那眼神,颇有种看轻的意味。 激将法,闫禀玉才不会上当,她冒险只是为了黄金。 压下犹豫,闫禀玉毅然决然迈步,铁链架设得高,可不妨碍她身段灵巧,手撑住立柱双腿前跃,身体稳稳当当落地。她看也不看卢行歧,傲娇地往山林里去。 树密遮风,按理说风减寒削,可闫禀玉却更觉阴冷。头顶枝叶飒飒的摇,拓下的树影张牙舞抓,一枝一叶的延伸都像是要试图擒住她脚步,脚底也似乎沉重了。 放眼望去,月色下的山林如拢青色,在一片幽青的包围下,手中这豆光亮像是不受欢迎的入侵者。随着闫禀玉的深入,一些夜鸟惊飞,并聒噪地叫唤,唰啦唰啦,从这枝飞到那枝,控诉的叫声交替不绝,传出很远,又回荡于树林中。 不知为什么,卧弓山后山的树木长得异常笔直茂盛,像是吸饱了养分一般,幽暗中的树木伫立如人型,枝桠似躯干,举起簇簇繁叶。凄厉的鸟叫盘桓,树影摇动如无数的人影在奔跑,这些声音景象变成恐惧,挤压着闫禀玉和唯一照明的光亮,她握紧自己的手机,不禁想起老南宁之间关于刑场的传闻。 后山原本不是山,只是卧弓山底下的一条槽谷,以前无人认领的刑犯尸体都随意往底下扔,尸骨久积成坡成山。八十年代发展城市周边,对于骨山的处理方式是就地掩埋,毕竟无主,安排墓地又不实际。 可即使埋土再深,二三十年的风吹雨淋,野地里露骨常有。特别是夏季暴雨冲刷后,带着风化痕迹的各部位尸骨如雨后春笋般涌出地面,那画面不寒而栗。闫禀玉曾在古老的天涯蓬莱鬼话板块,看到过一张卧弓山后山夜晚的照片,即使经过黑白处理,仍旧能看出地里涌冒的干枯的尸手尸脚,层层叠叠挠抓不尽,仿佛是从地狱里争竞爬出的群魔恶鬼。 二三十年已经冲出这么多尸骨,现在应该没什么了吧,闫禀玉安抚地想。按脚程来推算,她已经走到埋骨中心,低眼更集中在脚下,同时心中默念: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是路过,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手机壳后垫有黄纸真朱砂的平安符,手机挂饰是一个针织毛线包裹的吊坠,里头装着小时候认亲的玉石干娘,这些都是闫禀玉的心令,能稍稍给她安慰。鬼悄无声息,但不至于入后山这么久,卢行歧半点声不吭吧?他……还在自己身后吗? 夜间行路断不可回头,会把真火扑灭,胆气要壮,身正影不斜,闫禀玉记着小时候老头交代的话。她忍住回头的念头,心胆也浸了一丝寒。 思索间,脚底磕碰,啪!清脆一声,响彻在鸟停树止的瞬间。 踩到什么了? 脚感脆而硬,不会是人骨吧,被她……踩碎了? 这一瞬间,闫禀玉头皮发麻,脚下一脉热流惶恐地窜上心脏,心跳加剧!还管什么,抽腿就跑啊! 绕路绕路!飞快离开!打死她也不图快往这边走了,森然白骨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比主观见鬼的冲击力更大。转身没跑两步,灯光晃动中照亮几米外半空吊着的一双鞋,这死鬼倒是飘得悠悠然,闫禀玉奔跑在树林里,气急声嘶地喊:“卢行歧快让开!别、挡路……” 可是鞋子并不听话,依旧吊在那,闫禀玉不敢歇,已经跑到鞋子跟前,刹脚也停不住,几乎要撞上去。 “走开,卢、卢……” 着急中看清那双鞋是现代球鞋,视线再疑惑地往上瞟,闫禀玉倒抽一口冷气: 照灯倒映出一张灰若青白的脸,头低垂,眼珠暴突,眼神僵硬,整根舌头以一种夸张的方式长长吐出。 脖间麻绳紧缠,身如破袋摇晃,那是一个上吊的死人。 8. 8 那双脚属于一个上吊的死人,不是卢行歧。 眼见就要撞上去,闫禀玉已经刹不住力,千钧一发之际,她低下身体,生生将力道往地上撞! 四脚着地,肩胛碰撞疼痛,脸擦过地面,也啃了一嘴泥。不过,也比撞上尸体强。 顾不上疼,闫禀玉爬起身,抹掉脸上嘴上的泥土,眼睛搜索刚刚从手里甩出去的手机。 就见一米外的地面上,手机照灯依旧,光线之上是一棵横生粗枝的树,有一身影横卧枝节,撑额支膝,长衫一角悠悠垂落,绸缎质感光色可浮。他正闲适地望着狼狈满身的闫禀玉,仿佛现今所处之地是一片好风景。 可现实是,月高风黑,荒山野岭,脚底尸骨海海,狗屁的好风景! 闫禀玉很是不爽,站起来正欲发作,身后突有重物坠地声,“砰”一下吓了她大跳。回头看,是那上吊尸体掉下来了。 差点忘了这茬,那尸体怎么办? 身为良好国民,遇见尸体首先是报警,可金子还没找到,一报案要做笔录,警察还会搜山,届时搜走金子怎么办?可是不报警,惹上嫌疑更糟糕…… 闫禀玉低着脸,踌躇几回,忽听有人喊: “禀玉姑娘,小心。” 小心什么?闫禀玉抬眼,登时惊吓。 妈呀!尸体竟站起来了!眼变青光竖瞳,脸斜嘴歪,肢体卡顿地慢挪,嘴里哈哈滋气,像极了末世片里的丧尸。 这是诈尸了吗?! 闫禀玉连连后退,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她张着口,想大叫救命!但如鲠在喉,根本叫唤不出。 山林偌大,那尸体不去别处,还专朝闫禀玉这边挪动,并且有越走越顺的趋势。要命!她捡起手机关掉灯,躲在卢行歧栖身的树后。 原以为是灯光问题,但闫禀玉已经灭灯躲起来了,尸体双目荧绿,仍精准辨别方向,双臂卡顿地朝树后挥舞。 月光凛凛,又是荒山密林,这幅丧尸移动的画面别提多惊悚! 脚下有石头,闫禀玉捡起几颗,瞄准……可犹豫着不敢砸,怕之后警方验尸解释不清。 闫禀玉左右为难,突然抬头看向卢行歧,进后山前的趾高气昂全化为乌有,她放下面子去求救,“卢行歧,你告诉我诈尸要怎么对付?” 树上鬼影未动,声音寻常传来:“人死时一口气未散,被生灵惊着了,那尸折腾不成气候,你且等等,或许片刻后便归尘土。” 被生灵惊着了?难道尸体上面的绿眼睛是什么动物?怪不得看着是竖瞳,原来是有东西附在尸身头上。闫禀玉望眼尸体,距离自己还差四五步,她着急再问:“片刻后是多久?” “未知。” 哈?条理分明地讲解一番,然后结论是未知?这不废话吗! 可如今能求助的只有他,闫禀玉忍下那口恶气,再说:“你不是会隔空起火吗?帮我把那绿眼睛东西烧下去。” 她猜测,既然是被生灵惊扰,那离开生灵后尸体应该就回归本来状态了。 “抱歉,黑猫身有阴力,能号阴魂,我靠近会不适。”卢行歧懒洋洋的腔调。 隔空起火又不需要靠近,他摆明了就是不想帮忙。眼看尸变一步之隔,闫禀玉跳离树身,试着拿架势,“卢行歧我告诉你,我今天要有个三长两短契约就作废了,届时无人能帮你查明真相!” 他十分肯定地说:“你不会有事。” 尸体复追来,没完没了,闫禀玉连跑带躲皆抛不开,跟沾上狗皮膏药似的。想骂卢行歧凉薄,忙着逃窜也没机会骂。 困境之下,她心生损招,掉头急步返回树下,等尸体快追过来,手脚抱树三两下攀了上去。 卢行歧依旧横卧,意态疏懒,闫禀玉伸长手就能够他小腿,她如蛰伏的兽般一掌擒了过去! 脚下异动,卢行歧惊讶挑眼,却见闫禀玉满脸错愕,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可下一瞬她忽冲他笑了,那笑蔫儿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5025|1682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不及预料,她猛地扑身过来,牢牢抱紧他双腿,拧身以坠力将他拖下树! 树底下正是那具阴尸,闫禀玉倒是狠招,为报复他的冷眼旁观,竟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逼迫他去面对。 拽卢行歧时,须闫禀玉在身下才能拽动,那就意味着下坠时也是她垫在下。但是她丝毫未怕,紧抱大腿不放。 下坠时,卢行歧忽在半空旋转身体,一人一鬼身位转变。他伸手揪住闫禀玉后衣领,将她提溜到胸前,同一瞬间脚尖一踢树身,势如轻燕般带着她飞升上树! 落到树上,卢行歧便丢开闫禀玉,如弃之敝履,再无半点君子气度。 闫禀玉被卢行歧扔得摇摇晃晃,只好张手抱树保持稳定,她眼里全是算计得逞的促狭,不见一丝恼怒。 赌对了!她还有利用价值,卢行歧不会放任她出事。况且即使这鬼不出手,三米的高度也摔不死人,她自小爬树爬惯了的,摔也摔出技术巧劲来。 绕是反应之快,卢行歧垫身在下时仍被黑猫抓伤了,手背三道细小口子,阴气就从这几道伤口中快速流失。他皱着眉并食中两指,在手背上划了道安魂符。 没多久,阴气神奇地止住了,卢行歧的脸色却越难看,低眉沉眼,戾气难抑。 空中骤起狂风,刮得闫禀玉站立不稳,她借助微渺月光观望,只见风势局限,只在卢行歧身周。他通体阴气流动,如披黑色帛纱,衬得身姿更是卓越岸然。 这风并非寻常夜风,夹带着针刺似的寒冷,深入骨头。 阴风大盛,在卢行歧身周绕转成风墙,他双手合握捏诀,发辫飞荡,扬眼间杀气毕露。 “斩祟刃,出!” 四指并成剑,剑刃直指黑猫青眼,一道黑色阴气如离弦的箭一般疾速飞射而出! 只听到噼啪一下,像是什么炸裂的声音,闫禀玉循声望去,发现青光竖瞳消失了。 “喵——嗷!” 凄厉惨绝的叫声。 9. 9 只见一只全黑的猫嘶叫着跳下尸身,逃窜而去。 猫身一离,底下尸体如枯木轰然倒塌,落地不起。 不过几秒,林中彻底没了动静。 卢行歧收手于袖,阴风即止。对付吸食人死后三魄的黑猫,原也用不上斩祟刃,但对于损害他阴身的东西,他从不吝啬对付。 阴风过后仍旧好冷,闫禀玉抖了抖,抱紧树身,心底生出一丝后怕来。后背被什么刺着,她讷讷转头,接收到卢行歧冰冷的眼神。 “丁点小事也要劳动我。”他冷声哼道。 许是被他气势影响,丝绸衫摆垂成锋利的弧度,那眼神似冰锥,仿佛要将她盯穿一般。 今晚是谁先起的头来着?闫禀玉何其无辜,她不甘示弱地回瞪一眼,趾高气昂地鼻孔哼声。 “呵!”卢行歧一声呵笑。 细听,隐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 树上信号好,闫禀玉打了报警电话,警察让她留在原地,等警方出警。 尸体移动,第一现场被毁,如今事态,立即报警是正确的。先撇清嫌疑,金子不金子的,以后再说,反正卢行歧说过他家祖传金银最不值,总不能还少了她。 折腾整晚,实在累,闫禀玉坐树枝上。凌空视线广阔,比暴露在荒野安生,况且地下还是座尸山。 枝桠另头是卢行歧,他站立姿势,仰面望天。 一人一鬼,短暂的和平。 “禀玉姑娘。” 朗朗腔调,打破平静。 变脸怪,刚刚还是一副想生吞她的口气,现在这么客套。闫禀玉看过去,冷冷地说:“怎么?” “你此刻最好去解下吊绳,拿来抽打几下那具尸体。”声音不咸不淡。 有病才去解上吊绳鞭尸,闫禀玉没好气的翻白眼,“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吊死魂高于人头,戾气盛,须抽打几下灭其气焰,不然戾气跟随,不得安宁。”卢行歧解释时一直未看闫禀玉,仿佛对她的处境毫无在意。 还有这种说法?除了惊讶外,闫禀玉更多的是对卢行歧的怨怼,今晚种种还不是拜他所赐,原以为有他随行能让鬼退避,没曾想他才是那个火坑! 但作为一个被鬼缠过的人,她没多惊慌,很快便权衡考虑起来:卢行歧的说法有几分可信?他是否又存了什么意图?鞭打尸身会带来怎样后果? 闫禀玉沉默片刻,卢行歧的视线终于从月色离开。 “不信?”他眼锋瞟过来,嘴边却是淡淡的笑意,“后果自负哟。” 闫禀玉回视他的警告,暗自揣摩他的心思。从接触以来,这鬼霸道蛮横,又自负高傲,但似乎……尚存理智,并不嗜血暴戾。 同是阴物,卢行歧的话确实有可信度,纵使心中一万个不情愿,闫禀玉还是爬下树。打开手机灯,转回原先遇见尸体的树林,找到拴着吊绳的树,她爬上去用纸巾包裹着手解绳,怕留下指纹。 拽着未接触尸体的绳子部分回去,闫禀玉全程快步快手,担心树林里会再窜出个什么东西,或者脚下再踩个什么尸骨。 尸体呈趴姿,背上有衣服,闫禀玉握绳抽打几下,没下力气,这种死肉不至于留痕。抽完扔掉绳子,她瞪眼向树上,卢行歧不知是正好低眼,还是一直在看着她,视线冷不防撞上。 他忽冲她轻轻一笑,说道:“孺子可教。” 闫禀玉听着怒火更盛,心里骂骂咧咧地爬上树,离他远远地坐好,等待警察。 同一时间,四五辆警车开到卧弓山脚下,打着数道光亮进山。 闫禀玉在树上远远地瞧见光亮,不得不说,警察身份的正面意义将山林的阴秽都驱散不少。随着人类越近,她心有感慨,眼中竟有热意。 真是能诉说恐惧的同类来了,委屈也崩了,闫禀玉吸吸酸涩的鼻子,再一转眼,原先立在枝桠另一端的卢行歧不见了。 打头阵的警察先扫到地上的死尸,手电光穿梭过树林,疑惑地嘀咕:“奇怪,报警的人呢?” “这呢,在这……” 忽闻人声,警察顺着抬头,灯光照到闫禀玉的脸,她正在表示友好地招手。 警察移开手电,向后报告:“尸体在这!目击者在树上!” 很快,其余人一窝蜂地围过来,检查尸体,招呼闫禀玉下树,搜查附近区域,各自分工有序。 闫禀玉自下树后整个人都在发抖,眼圈红红,鼻子抽嗒。年轻警察面有同情,觉得她一个小姑娘经历这些,够倒霉的,便好颜色地安慰:“没事的,我们人来了,你安全了。” “嗯……”闫禀玉瓮声说。 一边老警察则眯着眼,锐利地打量闫禀玉,不偏不倚地问:“这位小姐,你三更半夜跑到深山做什么?” 闫禀玉红着眼低声说:“我……夜跑呢。” “到这夜跑?”老警察拔高音量,表情不可置信。 “嗯,我这个人比较具有冒险精神,虽然我看起来不像,但我就是这样的。”闫禀玉用柔柔弱弱的泫然欲泣相,回答着。 老警察又问:“你到时死者就呈现这种体态吗?” 闫禀玉带泪回:“是的。” 她这样凄凄惨惨戚戚切切,老警察倒不好发难了,质疑的话咽了又咽,一脸难言。 加之搜寻后没发现异常,绳索断裂死者体态改变,大概率是自杀,老警察便放下了疑心,跟闫禀玉说:“为了配合后续调查,还请你跟我们回警局一趟做笔录。” 闫禀玉配合道:“应该的,可是我的电动车还在山下。” 老警察扫一眼现场,担架已经进场抬尸体,法医跟随,痕检还在清理,一部分人手要撤了。 “小徐,”老警察点人,“等会你骑目击证人的电瓶车回警局。” 小徐就是那年轻警察,他爽快应声:“哦!” 闫禀玉将车钥匙交给小徐,“谢谢了。” 小徐忙摆手,“没事。” 老警察开路,闫禀玉跟着他下山,心思是百转了又百转。 警车没有鸣笛,平稳地驶向城市,车内昏暗,气氛也冷静,同乘的三名警察正襟危坐,不苟言笑。闫禀玉将脸面向车窗外,下颌角不留余力地咬紧,目如火炬,哪还有刚刚虚弱的样子。 也许是警察气场和警徽带朱砂的原因,车窗外没有鬼脸突近。闫禀玉想起早溜了的卢行歧,不禁恨声: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我的黄金呀! 回到警局,做完笔录,警方联系到死者家属,确认死者有自杀倾向且不认识闫禀玉。而闫禀玉只是纯倒霉路过,即使路过动机不够充分。 出了警察局,已是凌晨三点,勤快的早点店都出摊了。闫禀玉饥肠辘辘,困乏到行路打飘。 小徐警察说电动车就停在外边的公用单车停车点,警察局出来左转就是。闫禀玉忍着饥饿找到车子,正想着赶紧回家洗个澡睡觉,冷不然被一道金光闪了眼。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5026|1682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定睛一看,车座上赫然放着一块金,和卢行歧幻境里的大黄鱼分毫不差。闫禀玉登时醒神,掩声急喊:“卢行歧!卢行歧!” 后背寒凉逼近,闫禀玉猛然转身,话未出口,只见化形的卢行歧下颔微仰,不可一世的语气,“毋需谢我。” 闫禀玉愣了一秒,随后气笑了,真是好大的自以为是! “那是签订契约应得的报酬,我要感谢你什么?” 闫禀玉面容冷笑,丝毫不见喜色,卢行歧有些不解,“你不喜爱黄金吗?” 今晚被已经被黄金狠狠坑了一次,如今卢行歧再提及,闫禀玉怒不可遏,反手抓起金子摔他身上! 金子砸过去的瞬间,卢行歧的身体变幻透明,只有个烟渺的虚影。当金子穿透虚影,他再次化型,眼神蓦然变了。 闫禀玉没被他露狠的目光逼退,今晚也算探了这鬼的底限,他需要她办事,她也算拿捏住他这一点,恐惧少了大半。 她细数算账:“你能拿金,为什么要引我进卧弓山?是故意的吧,看我惊吓看我出丑很得意是吗?你心不诚,还敢提契约,你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还要怎么算计我?” 条条罪状,比金子砸得更狠,卢行歧眸中危险消退,同时升起疑惑。 “不说是吧?心虚了是吧?哈?”闫禀玉撸了撸没有袖子的手臂,叉腰更来劲了,“半哄半骗半恐吓地让我签契约,谁知以后还有什么阴招?虽然我爱钱但我也惜命,我现在就通知你我不干了!金子也不要了!什么契约都统统作废!老娘不伺候了!” 闫禀玉说完,决绝转身,跨过电动车想开走。 “别走。”卢行歧直接伸手将她从车上拽了下来。 在被劈头盖脸的指责下,他甚至忘了自己是用人的行为去拦住闫禀玉。 闫禀玉被卢行歧扯得站地不稳,惊吓,缺觉,愤怒,令她心跳加速。她喘着气,瞪着血丝散布的眼睛,喝声:“滚!” 为人时受一方敬仰,为鬼即使破世艰难,卢行歧也未受过这般言语屈辱。他周身阴气波动,隐有发怒的征兆。 悚惧之后的闫禀玉只剩一身胆了,她放声讽笑:“怎么?是打算像折损黄符和桃木剑一样处理掉我吗?来呀!你是鬼不归阳间法律,可我告诉你,假如我今日命丧你手,这天道法则也不能饶了你!” 话落,眼见阴气有收敛迹象,闫禀玉心底冷哼,阴阳天道,这旧时代鬼果然还是认的。重新骑到电瓶车上,闫禀玉插钥匙打开关,车灯骤亮。 “你可知你签的是何契约?” 身后一道凉飕飕的声音传来。 闫禀玉不想搭理,踢起车子脚撑,准备启动。 “契约后尾敕令是一道共寿符。” 闫禀玉皱眉扭头,“什么意思?” 共寿,是她理解的那个共寿吗? 卢行歧却不开口,长衫落拓,神色漠然。 闫禀玉转念一想,说:“你休想再诓我,那契约我问过冯先生,他明明说过签了无碍。” 冯先生,这世上之事鲜有凑巧,怕不是那郁林州冯氏见搭讪不成,另谋的路子。卢行歧默默将这道梁子结下了。 卢行歧冷漠地道:“那他可有跟你提过,撕毁契约的后果是折寿?” “折什么寿?”闫禀玉脸上担忧之色浮现。 卢行歧知她已有猜测,继续道:“阴阳两契约,共寿到阴阳,假若你命本寿到八十,这契约一毁,就只能活半四十。” 10. 10 契约一毁,就只能活到四十? 闫禀玉感到不可思议。 她今年24岁,十年买公寓的话,34岁攒完房款还没享受就快要死了?况且她本寿也不定有八十。那不就是存钱的期间就有可能死掉,这世上最大的痛苦就是钱没花了人却没了,想想都心痛到窒息。 不可能!她绝对不能接受这种结局! 闫禀玉跳下车,噔噔走到卢行歧面前,忍着揪住他领口质问的冲动,仰起头问:“契约毁,当真减寿?” 卢行歧道:“当真。” 胃里空空,灼烧到喉,加之心事重重,闫禀玉难受得抿抿嘴,再说:“你起誓,没有坑骗我。” “不信?你细想想,我何曾诓骗过你?”卢行歧嘴边讥诮。 是没骗,左不过有意隐瞒,拿她当猴耍。闫禀玉坚持,“你要是心里没鬼,就该立刻起誓!” 卢行歧凉而无绪的目光落到闫禀玉脸上,片刻后,终是竖指朝天,沉声道:“我以卢氏一门起誓,共寿一言属实。” “那契约……能解吗?” “能,完成约定抑或施敕令者斩缘。” 闫禀玉以为卢行歧不会说,不想他回答了,不过这回答跟没回一样,他不会好心到主动给她解契约。 至于共寿,古时看重家族亲缘,卢行歧能以门第起誓,证明了契约之真,闫禀玉的最后一分怀疑落实到十分。她低下头,昂着的肩也塌了,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蹶不起。 只见她绕过卢行歧,走到他身后不远处,慢慢蹲了下来。 眼下是刚刚扔的那块大黄鱼,金光闪闪,被闫禀玉拾进手心里。世人眼中倾注炽热的金银,本质寒凉无比。 抬眼再远处,黑夜里时不时歘过一张鬼脸,生活无法平静,注定是无回头之路了。 闫禀玉打小就被放养长大,娘失踪爹不管,厨艺有限做不出家常美食,常厚脸皮去村子人家讨吃的,端的就是能屈能伸的志气。 思及此,她低声说服自己:“这是我的报酬,反正已经起了头,惊吓也受过了,不拿不就白瞎了,亏本的事可不兴做……“ 卢行歧在后面听闫禀玉喋喋不休,自我安抚,只觉趣味,嘴边笑意泛开。却在她转过身时,笑意僵住。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今天必须说清楚,不然我真的宁死不屈!” 闫禀玉就站在那里,数丈之遥,眼中带泪的倔强让卢行歧的心恻隐一瞬,不过少倾便烟消云散。他扬眼笑着,和气说道:“你我合作关系,当有知情之权。” “好,”闫禀玉走过卢行歧面前,坐回到车上,脚踩在电动车踏板上,手臂搁膝上撑着脑袋看他,“现在,你说。” 态度较真,端的是一副不说不罢休的对峙姿态。 卢行歧不意再瞒,整理过思绪,缓缓述说:“同治三年,曾国藩率兵攻克天京,洪秀全丧命,太平天国灭亡。即使下场骇然,但各地民间势力仍蠢蠢欲动,朝廷倍感威胁,深怕再有蛟蛇升天。中华气脉延绵数千年,每出一代共主便耗损一条龙脉,如今真龙之地困厄,我卢氏就在此时接下一条密令。” 卢行歧顿了顿声。 黑夜的神秘故事,有小时候讲古的氛围,闫禀玉好奇,迫不及待地问:“什么密令?” 他继续说道:“那密令道明:影响国运的最后一道龙势就隐匿于广西省。于是卢氏一门受命携八桂大地其余七大流派踏遍广西境内,寻龙点脉,以续清廷……” 听到这里,闫禀玉慌忙凑身去捂住卢行歧的话语,她面露惶色地望望四周,再转过来警告:“你在警察局外讲寻龙点脉,以续清廷,这不是虎口里拔牙吗?被人听到保不齐要将我打成间谍,被你连带遭殃。” “禀玉姑娘,我设了禁制,外人听不见我们谈话。” 闫禀玉还捂着卢行歧的口,他的声音是从哪发出的? 疑惑间,掌中实在的皮肉感愈发明显,似乎还有冰凉的气息。意识到这是男人的身体,她忙松开手,呵呵两声,缓解尴尬。 “听不到就好,就好……” 即使有些尴尬,闫禀玉不忘正题,狐疑问:“那你现在想干嘛?现时代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你要反了这天吗?” 卢行歧还未回,闫禀玉连连甩手,坚决地表明立场:“你该不会是什么封建清朝余孽吧?叛国可比违法犯罪更严重,这事打死我也不能干!” 卢行歧摇了摇头,“你说错了,我是汉人,不是清人。” 闫禀玉手往上指,“可你头上有辫子。” “辫子在头顶,不在心底,只要百姓安居乐业,无人关心谁掌权。” “那你还说寻龙脉?” “我只想寻找被灭族的真相,而密令是起因。” “确定不是谋反?” 卢行歧无谓笑笑,带着一丝苦意,“我一人之力,怎么反了这天?” 那就好,闫禀玉就前后推理,“你卢氏一门的死真跟龙脉密令有关?” 过往沉重,卢行歧低了声音,“据我所知,是。” 闫禀玉问:“那你具体要我做什么?” “找人,问事。” 太平天国灭亡是在1864年,一百六十载已去,闫禀玉说:“那个年代的人早死了,要怎么找?怎么问?” 卢行歧只道:“我自有方法。” 闫禀玉对之后要做的事心里有谱了,揣好沉甸甸的金块,她嚷嚷着启动电瓶车,“饿死了!我先去吃早饭。” 闫禀玉车速快,溜烟就不见了人影,风风火火的行为,将卢行歧沉浸过往的情绪给打断。 月西行,天将晓,秩序交替,阴阳守则。 卢行歧化为一团黑雾,遁形而去。 再次找到闫禀玉时,她正踞在路边的宵夜摊吃粉,吃的还是配料丰富螺狮点缀的米粉。 原先想遁隐,但不知怎的,卢行歧就跟着到了这里。 距离阳世活动时间还早,宵夜摊在备外卖,路边几张桌椅只坐了闫禀玉一人,她右手捏筷子夹炸猪肘,左手握手机百度卢行歧的名字——可惜,有些同名的混乱信息,但地域跟年代合不上,没查出个所以然。 干脆就放下手机,啃猪肘,嗦辣油米粉,吃得很是尽兴。 “我二弟也衷爱这个。” 凭空有声,这几日经历非人,闫禀玉悲催的见怪不怪了,埋头再咬一口浸满汤汁的炸蛋,她问:“清代也有螺狮粉吗?” 原来这碗红彤彤的食物叫螺狮粉,卢行歧说:“我二弟衷爱的是酸食。” 酸食是指粉上的配菜酸笋吧,闫禀玉夹一筷子放嘴里,嘎嘣脆的口感,她发出慨叹:“英雄所见略同,天热不吃点酸,都没胃口。” 余光中,卢行歧阴身半隐,立在桌子对面。 螺狮粉够辣,但酸味少了,闫禀玉转眼找醋瓶,发现在隔壁桌,她伸手去捞,老差一点。正要起身,醋瓶却自动移近,刚好够她手能抓到的距离。 闫禀玉知道是卢行歧所为,她将醋瓶拿到自己桌,又想起今晚遭的罪,美味的螺狮粉也压不下去胸口的怄气。 她抬眼阴阳道:“现在总算让我见识到了,你这虚体能拿实物。” 对面卢行歧出声:“我并未说过不能御物。” 闫禀玉哽住了,因为这话却是事实。郁闷,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5027|1682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龈都咬碎了,她开醋瓶狂往螺狮粉里倒醋——多吃点醋好,软化血管,美容养颜! 放开醋瓶,闫禀玉埋头吃,好片刻安静。 “我不吃酸。” 不知道为什么,卢行歧忽又开口,话家常的语气。 金子沉沉坠在口袋,闫禀玉不看僧面看佛面地敷衍,“那你都吃什么?” “清汤沙河粉。” 沙河粉是湿粉的旧称,闫禀玉抬眼看,卢行歧身姿笔挺,长衫垂顺,眉目敞亮,与这油烟热火的晚市各自天地。她转念一想,百年前的世家少爷,穿着讲究,也会像她这样坐路边嗦粉吗? 想起那个画面就觉得好笑,闫禀玉咯咯笑出声,好不开怀。 卢行歧好奇,“你为何笑?” 她眼睛弯弯,“不告诉你。” 就不告诉你!让你想不出猜不到,最好给你添堵。 吃完粉,结账,闫禀玉乐呵呵地去骑电动车。 回家洗澡躺上床,身体被热水烘得软绵绵的,闫禀玉舒坦地在床上滚圈,停下来时正对窗户。 卢行歧不知几时来的,靠坐在窗台处,左腿屈膝支在窗沿,右腿踏在地面,手自然地垂放。眼神向窗外,也不知道在望什么。 闫禀玉很困,但心中有个小计较,暂时叫她睡不着——金子是有了,可要怎么变现?突然拿着一整块古董金去金店,太招摇了…… 闫禀玉在床上翻来翻去,明明动作很轻,却惹来卢行歧的目光,他就远望着她,也不作声。本来卧房有只鬼就挺膈应,这鬼还是男性,她再坦荡也做不到熟视无睹他的目光。 闫禀玉坐起身,冲窗台喊:“你看什么看?” 过了片刻,卢行歧出声问:“你心思忧虑?” 难道他还有看穿人心的本事?闫禀玉皱眉咕哝:“你又知道?” “气味不同。” 闫禀玉低脸闻了闻睡衣,明明没味儿呀,况且心情跟气味有什么关系?她寻思着,也许是气场感应之类的,毕竟鬼是更趋向微粒的存在,自然能识微。 “要是大黄鱼能变成一块块就好了,这样更方便变现。”她说出自己的烦恼。 “我略懂融金之术。”说完,卢行歧再次望向窗外。 这是要帮忙的意思吗?闫禀玉想细问,但看窗外夜色如水,在月光的映照下,他的鬼影寂静而孤伶。 算了,将大黄鱼放床头柜上,闫禀玉转过身拉被子,闭上眼睛。 室内静能闻针。 闫禀玉在脑海里回顾今日,和打算以后。 契约解不了,只能依照约定去做,虽然目前被动,但她迟早有天要将立场讨回来!还有那姓冯的,弄虚作假的神棍,她落到这番田地,他也脱不得干系! 思路理一遍,冤仇理一遍,闫禀玉安然入睡。 东方欲晓,阳界逗留的阴魂横冲直撞,寻找地方遁形。 闫禀玉三层的卧室正对进村的Y型路口,剪刀煞直冲,阴魂易引此处。空中一团团飘荡的阴气试图冲向三层,但见窗台上的卢行歧,阴身浑厚煞气极盛,便都悚然而离。 听气息,闫禀玉已经安睡,卢行歧转眼看向那张铺着粉色床单的床,被下是缺乏安全感的蜷缩睡姿。 望着望着,卢行歧忽而露出一笑。 胆大心细,机灵聪明,杀伐果断,虽然算计了他,但正衬他意。 天光已泄,窗外一缕无法遁形的游魂,竟慌不择路的要撞进窗来。 卢行歧头也不回,屈指向外弹出一道阴气。 阴气穿墙而过,游魂惊吓后退,被突破天际的第一缕光给灼烧成烟尘,洋洋洒洒,了无痕迹。 11. 11(小修) 闫禀玉一觉睡到天黑,醒来时还迷糊,从被窝里抬头:怎么还没天亮? 随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到屏幕日历已跳一页,她竟然睡了整整一天! 好在今天休息,时间富余,闫禀玉丢开手机,眠足意满地在床上打滚,伸展身体。被子卷了满身,余光冷不丁瞧见什么,她忙要坐起来。 但被被子缠住,无法大动作,她往回滚,甩掉被子撑手臂在床上爬了两步,摸下枕头边上的碎金块,顺带开了灯。 那大黄鱼竟被融成了五块小金饼,卢行歧说懂融金之术,果然没骗人!闫禀玉兴冲冲地盘腿坐起,将五块金饼摞掌心里,翻来覆去地看,嘴角翘得老高。 钱啊,这些都是钱啊! “可还满意?” 声音乍然响起。 闫禀玉忙不迭点头,“满意,很满意。” 每一块金细细观摩,闫禀玉发现金饼上面还余留些模糊的戳印,隐约有个什么“棠棣”的字样。 “那就收拾行李,我们即刻出发。” “即刻?出发?”闫禀玉还在低头研究戳印的字,没太在意。 “是。” 意识到话意,闫禀玉猛然抬头,“现在就要走?” “正是。”话音刚落,卢行歧的身形浮现,双袖束于后,脚尖点在虚空。 卢行歧本就个高,闫禀玉坐在床上低他大半截,她收好金饼,站起来问:“去哪?可我明天还要工作呢。” “那就辞掉工作。” 冷冰冰的词,张口就值五千。 闫禀玉略微不爽地转圜,“既然非去不可……那我先去请假。” 卢行歧淡道:“这一程少则一月。” “那……多则呢?”闫禀玉弱弱地问。 “多则数月。” “这么久?!”闫禀玉发出尖叫。 卢行歧面无波澜,轻点下颔。 可闫禀玉根本不想放弃工作,筹划着,“我去试试,先请一个月长假……至于后事,那就以后再说……” 行事在前,最忌讳犹豫不决,卢行歧微微倾身,盯着闫禀玉的脸问:“我予你的少吗?” 室内窗户紧闭,无风却有气流拂面。几日相处,闫禀玉明白是卢行歧的缘故,他周身气势波动,情绪不悦。 当然给的不少,不然闫禀玉不会在这既要又要,“为什么非要辞职?我能请到假,不会耽误契约的事。” 卢行歧缓缓伸直身体,眼神静谧,无动于衷。 真是拿人手短,闫禀玉再靠近去,试图说服:“你知道现世工作多难找吗?今年可有一千多万应届毕业生涌入社会,竞争残酷,更要保住饭碗……” 话音骤停,闫禀玉突然伸出手,卢行歧立即闪身躲开。他目有怀疑,袖中已成招式。 只见闫禀玉伸出掌心,眨着好奇的眼睛,无害地问他,“这是什么?” 卢行歧愣了愣,袖中招式化解,而闫禀玉的掌心赫然停着一只透体飞虫,掸翅搓腿,安然得很。他凝视片刻,指尖向上释放出一缕阴气。 飞虫转颈,显然被阴息吸引,欲去追踪,却惧于什么,着急地在原地徘徊。 卢行歧不回话,闫禀玉更是奇怪,“你身上怎么会有虫子?这虫子好怪,浑身透明,它也能见鬼吗?” 心中有了论断,卢行歧伸指捻过飞虫,解释道:“这是一种蛊,隐形传踪,追息而死,名唤追息蛊。” 蛊虫?闫禀玉对这些并不陌生,但真正见过的少,更何况是通体透明的奇特虫子。再看去,卢行歧指尖起火,飞虫一秒化为灰烬,面不改色的平常。 闫禀玉艰难地咽了咽喉咙,仿佛有了被扼颈的实质感。 收回手,卢行歧再次看向闫禀玉,心中怀疑。追息蛊一旦咬息至死不从,但闫禀玉能压制它的使命,蛊只惧养蛊人,难道她身上有养蛊人的血脉? “你出自柳州何处?”他忽然问。 闫禀玉不疑有他地回:“柳州三江。” 卢行歧不禁深看她一眼,眉目平缓清色,面廓并不算深邃,不太似侗地之人。他再问:“三江多有侗族聚集,你是侗族?” “是。” 卢行歧点点头,了然。 —— 洗漱换衣,闫禀玉顺利出门。 骑着电动车,一路琢磨:她搞不懂为什么卢行歧又不着急出发了,还好心给她时间去请假。 十几分钟后到达大瓜酒店,闫禀玉也不纠结了,直奔夜班李经理办公室请假。 因为是先斩后奏的请假,李经理第一反应是拒绝:“小闫你也太不厚道了,一时间让我去哪找人给你顶班?你这不符合流程,没这么请假的。” 闫禀玉苦哈哈地解释:“经理呀,我也不想,家里是真有事,要回去一趟,短时间赶不回来,您就批了我的假吧。” 经理连连摆手,“我可没那么大权利,还是那句话,事假走流程。” 眼见不成,闫禀玉打算给老头的身体情况造谣,编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借口。 恰巧夜班交接,白班下班的牙蔚来经理室交房款现金,闫禀玉向她投去求助的眼神,她回以狡黠一笑。 了解起因经过后,牙蔚靠住林经理的办公桌,弯弯眼看着李经理,“我能找到人,经理就给她批假呗,流程问题,我跟五叔说说就好啦。” 牙蔚是关系户,她的五叔是这家酒店的二把手,这个面子和方便应该要给,李经理踌躇不定。 “好嘛,李经理就批了吧。”牙蔚用手推推李经理手臂,声音又嗲又甜。 李经理听得眉开眼笑,松了口,“这个嘛,你找的人是熟手的话,那就好说好说。” “当然啦,人家都干这行几年了,最近有空可以帮忙。” …… 出了经理室,闫禀玉如愿请到假,她开怀地抱住牙蔚手臂,“蔚呀!爱死你了!” 牙蔚轻轻一笑,“礼尚往来,还你之前帮忙的情谊。” 燃眉之急解除,闫禀玉无以为报,只能紧紧地拥抱牙蔚,并豪言壮语地承诺:“回来后我请你吃大餐,真正意义上的大餐!” 牙蔚眼睛眨眨,乐道:“那我就拭目以待啰。” 闫禀玉认真地点头,陡地想起一事,“对了,308房客人还在吗?” 牙蔚稍回想,“那冯先生啊,在七点多退房了。” 时间恰好在闫禀玉赶到酒店之前,她恨恨地想,算他走运。 不过没关系,闫禀玉回到前台,私自记录下冯渐微的户籍籍贯和联络方式,一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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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出百来米,她心虚地用余光瞧后视镜,就见卢行歧纵身高空,向着她掠飞过来。 虽然说鬼没有重量,但在卢行歧稳稳立在车后座时,闫禀玉感觉到车身顿了顿,像是承载重了一些。 闫禀玉硬着头皮打招呼,“你也出来办事呀?” 诶~不吭声。 闫禀玉再嘀咕:“你自己回去更快,‘乘’我这车不是累赘?” 卢行歧并不回答,望着前方,目光炯炯,自有神思。 闫禀玉倍感无趣,专心开车。 追息蛊追踪需咬息,唯一有机会近身摄取阴息的只有郁林州冯渐微,卢行歧眉头轻轻一挑,讽刺自己阴身道行不及,被人算计了去。 这冯渐微也算个人才,在追息蛊失效后,竟洞烛机先地逃跑了。会施刘家的敕令纸人,还握有柳州府滚氏的追息蛊,这之中究竟是一门意愿,还是七大流派都沾了一手? 卢氏一门覆灭时,卢行歧当时身在外省,和阿爹二弟最后共处的人是七大流派,要查清当年缘由,需于此下手。既然冯渐微母家出自钦州府,卢行歧如今势单力薄,那就先挑了这人丁凋零的刘家。 “禀玉姑娘。” “嗯?” “我们即刻前往钦州府。” 钦州府是钦州吧,闫禀玉问:“去那干嘛?” 卢行歧微微一笑,“会旧友。” 闫禀玉从后视镜瞥过去,卢行歧脸上那笑阴邪的很,想起刚刚他掐鬼威胁的样子,她意识到此非寻常的会旧友,更像是去寻衅找碴的架势。 闫禀玉欲言又止,但贼船都上了,只能附和:“好。” 12. 12 钦州离南宁很近,半个小时的车程。 既然假已请,钱入账,闫禀玉秉着早完事早自由的想法,雷厉风行地用手机订了去钦州的最后一张动车票——距离开车时间仅剩58分钟。 回家收拾行李,路途近带两身换洗衣裳足够,夏季衣服轻,再拿件睡裙,全塞进背包。带点现金,闫禀玉出门打车直奔南宁东站。 到了东站,直奔进站口。 现在乘车不用取票,闫禀玉排队进站,事先准备地掏钱包拿身份证,预备刷脸进站。 前面就剩五六个人,闫禀玉张望着,跟随队伍移动,耳后忽感到一阵凉凉的气息。紧接着,她听到卢行歧的声音。 “你未替我付车马钱。” 急急忙忙的,竟忘了这老鬼存在。闫禀玉眼观周边,没人注意这边,她小声说道:“鬼不占座,不需要车马钱。” “付钱。” 又是冷冰冰的命令语气。 闫禀玉皱了眉,侧过脸看见卢行歧正站在她身旁,语气不自觉重了,“即使买了,也没法检你的票啊。” 后头排队的小哥惊疑地盯着闫禀玉自言自语,他不动声色地挪远了些。 闫禀玉尴尬地转回头,她应该被人当作神经病了。 “我卢氏行事光明,立身磊落,绝不做此等偷票之事。” 又来!闫禀玉抚额,用力地搓搓脑门,咬着牙说:“好!我买!” 好在之前给滚梦萝订过车票,12306里有她的身份信息,闫禀玉几下操作购买好票,然后抬起手机屏幕给身旁的卢行歧看。 再看时间,离发车时间就剩十五分钟,轮到闫禀玉刷脸进站了。她提紧背包带,边刷脸边恨道:“要是赶不上车就全赖你这死鬼!” 卢行歧目送闫禀玉过安检,她穿着白T长裤的身影在候车厅快速奔跑起来。 赶车的人行色匆匆地从卢行歧魂体穿过,他浑然无谓,摸摸鼻子,暗叹:真是粗鄙的骂语。 叹的正是那句“死鬼”。 闫禀玉在截止检票时间进了乘车闸,踩着点上了动车。 本身非节假日,又是晚班车,座位大半都是空的。反正就一站路,不存在占座就到了,闫禀玉在就近的过道空位坐下。 卸下背包,动车缓缓启动,闫禀玉坐车习惯看外面,卢行歧不知道几时跟到了靠窗的位置。腰杆挺直,手放膝上松松握拳,正襟危坐的姿态。 这幅模样确实像人,他明明会飘,会瞬移,但夜晚会坐在窗台雅趣望月,他似乎在特意维持一些“人性”的习惯。 思及此,闫禀玉对于卢行歧执意买票的不满,有了一分理解。 车开出站,城市霓虹过后,便是一片银月荒野。 短程怕错过,闫禀玉拿出手机刷,避免自己睡着。不知道过去多久,短视频刷得人急躁,她时而抬眼,卢行歧依旧在望车窗外。 顺着他的视线,闫禀玉瞥见动车开始进入钦州地界,荒原里的星点灯火逐渐成片,燃彻夜空。 很快到站下车,已经快十点。 闫禀玉背好背包,跟随人群验票过闸出站。 在钦州东站前的阶梯上,身边陆陆续续通过奔向目的地的路人,闫禀玉立住脚步,茫然地问卢行歧,“我们接下来去哪?” 卢行歧道:“龙门七十二泾。” 闫禀玉没去过钦州,但因为广西第一座跨海大桥龙门大桥通车的新闻,粗略了解过这个地方。 龙门七十二泾是钦州著名的八景之一,位于茅尾海内海,错落着一百多个大小不一的岛屿。泾是水道,七十二数,足见水况曲折复杂。海面常起湿雾,海潮急退急涨,行船危险易生意外,这片海域也因此衍生出许多灵异诡谲的传闻。 “那只是一片海岛,深更半夜的去那找人?” 卢行歧只说:“七十二泾百数之岛,岛上素有居民。” 大半夜的出海,闫禀玉不禁想起七十二泾的诡怪传闻,她商量道:“现在很晚了,白天去不是一样吗?” 卢行歧撩眼皮斜她一眼,“我白日化形不便。” 好吧,是闫禀玉思虑不周。她认同了,向前迈步,眼睛搜寻打出租车的地方。 车站广场外马路就有出租车泊车待客,闫禀玉边走过去边说:“这个点公共交通几乎没了,我只能打车,但你给我的大黄鱼是酬劳,可不包括路上吃喝花销……” “我懂。”卢行歧随在她身侧,抢话道。 “你懂什么?”闫禀玉顿足反问,仰着视线看他。 那如龙眼般黑白剔透的双目里,满是对金钱的渴望,卢行歧无奈答复:“事成再补酬劳。” “OK!”闫禀玉捏个响指,继而跑去打车。 司机师傅降下车窗,探出头对跑过来的闫禀玉喊:“靓妹去哪呀?” “龙门七十二泾。” “哦,龙门港镇那儿呀,挺远,得过龙门大桥呢,白天还能看茅尾海红树林风景,晚上就没啥好看的了……”司机唠唠叨叨缩回驾驶座,“那快上车吧。” 闫禀玉去拉车门,忽被卢行歧拦下,她不解地看他。 “龙门岛与世隔绝,与七十二泾同属一域,素有居民生活,要去七十二泾需经由龙门岛,方便食宿补给。登岛则从钦州府码头渡船,这车夫说什么经过大桥,言辞有问题。”卢行歧言语间已经开始怀疑司机。 闫禀玉怕他又搞什么幺蛾子,掩声说:“龙门岛早在八十年前就填海筑堤与陆地相连,龙门大桥则是跨海大桥,直接跨过七十二泾海域直抵龙门港镇,人司机师傅没讲错呀。” “填海连陆,跨海大桥?”卢行歧似乎无法理解。 现在没法解释太多,以卢行歧清朝的眼界去看现代发展,堪比天上人间,即使讲了他也无法想象。闫禀玉拽住他手臂,将他带上车。 上车后放开卢行歧,闫禀玉说:“等等你就能看见了。” 出租车开始行驶,约40公里的路途,比动车时间还长。还有得熬夜呢,闫禀玉打算眯一觉,靠着车座歪脑袋准备闭目。 颠簸间,视线晃过卢行歧,他又在望窗外。车水马龙,灯火繁盛,路道打下的光影穿透过他的身体。 这副场景印在闫禀玉脑海里,导致她短暂睡了一觉之后,醒来下意识找卢行歧。他仍旧姿势不换,到底在望什么呢? 车过龙门大桥,一直沉默的司机开口提醒,将两人当成了外地游客。 “靓妹你看,我们现在行驶在龙门大桥上,桥下就是茅尾海的红树林,七十二泾就在这里了。” 闫禀玉闻言按下车窗,趴出去看:海风狂劲,吹来黏糊糊的腥气,月光不清,夜晚海面视野犹如蒙尘,灰雾一片。不过隐约可见水泾波光,岛屿罗列,如珠嵌银河。 “诶你看,你旧友在哪座岛上?等会到龙门港镇还得找船出海,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闫禀玉边说边转头,车座空空如也——卢行歧不见了。 闫禀玉视线在车内扫一遍,不见卢行歧踪影,她又将头探出车窗,看看他是不是像影视剧里的鬼一样,贴着车飞。然而依旧不见他。 到底哪儿去了? 闫禀玉缩回座位,猛然间从后视镜发觉卢行歧的身影。他站立在车顶,背手在后,长身玉立,遥望龙门大桥下的七十二泾。 此前卢行歧对跨海大桥存疑,不知如今亲眼看到,会不会跟1896年李鸿章访美,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5029|1682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高楼大厦时的那般震撼和难以言表。 他的背影遗世独立,透露着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无奈,他此时,会是什么思绪呢? 闫禀玉回身坐回座位,蓦然起了一丝共情的情绪,不知是为历史,还是为卢行歧。 下龙门大桥,就快到龙门港镇了,闫禀玉倾身向前面车座,问出租师傅哪里能租到晚上夜游七十二泾的船。 七十二泾水道复杂,红树林夜晚森然,司机驾车多年,遇到过许多想去冒险的游客,他扶着方向盘细心回答:“你要是白天来坐游船,就从七十二泾码头登船,但是夜晚只有龙门港镇的蚝农才会出海。现在就想夜游的话,我载你到马路头的进港航道,那边上停靠着许多蚝农的船,你可以去询问愿不愿意带你出海。” 闫禀玉听了,点点头,跟司机道谢。 出租车驶下桥,开了几分钟到达进港口,就是所谓的马路头。 四周黑黢黢无人影,唯有航道两岸和灯塔的光。 闫禀玉付车费,下了车。 司机降车窗,探头出来叮嘱:“虽说现在世道安全了,但大半夜的,你一个小姑娘还是小心点好。如果真有什么事,靠岸相望的那幢楼是景点将军楼,里头有管理人员,你只管去求助。” 顺着司机所指方向,闫禀玉打眼远望,十几米的距离外有座坡,坡顶确有一幢楼:三层楼高度带阁楼,外延人字楼梯可直上二层,每层楼外连廊连结,阳台巧砌成半圆拱状,寥落的灯光从里渗出。 原来那就是将军楼,是民国八属军副指挥申葆藩在1919年修建的,因位处龙门最高点,可观测到潮汐和四方海面,楼顶四角阁楼便是炮楼,居住与防卫属性一体。 闫禀玉再次道谢。 出租车开走了,卢行歧也现身了。 他站在闫禀玉身旁,循着她的目光方位望过去,轻声道:“楼顶四角设有炮台。” 闫禀玉转过视线,暗夜中卢行歧眉色深沉,她问:“炮台怎么了?” 卢行歧没立即回,而是收回目光,放在进港航道上。 闫禀玉暗地嘀咕,又开始装神秘了。不远处有渔船灯火,她正欲过去,不料卢行歧倏然出声。 “龙门岛扼守猫尾海通往外海的水道,是进出钦州城的水上门户,顺治和康熙年间,郑成功抗清多次从海路攻占龙门岛,由龙门岛登入,攻打钦州城。那楼名曰将军楼,位处最高地,略有风水学通天点烛之势,楼前群岛似兵卒,四面炮台视野宽广,有守有攻,筑建之人倒有几分真本事。” 卢行歧说的猫尾海,是茅尾海的旧称,闫禀玉忽而明白了他情绪的变化。清末社会动荡,内忧外患,缺的是硬骨头和这样的冷兵器。 “是可攻可守,不过那将军楼是民国所建,跟清朝扯不上关系。解放战争后,这里曾是驻龙门港海军司令部,与越南隔海对峙,后又改为海军招待所,再之后我国与越南边邻关系缓和,海军撤走,留下这里成为一处景点。” 闫禀玉说着,返身走向亮灯的渔船,卢行歧悄无声息地跟随,表情琢磨。 她犹豫了下,多嘴解释:“解放战争你知道吗?清朝灭亡后,经过军阀割据的民国时期,再之后日军侵华,到解放战争取得全面胜利,中华人民共和国诞生——真正的民主时代到来了。” 卢行歧微微愕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闫禀玉所述的历史,还是懵懂于新时代的词语。 “妹妹仔,你在同谁讲话?” 船主人正巧出船仓解缆绳,听闻人声,只见一名女生正走朝这边走来。此时近十一点,岸无行人,他狐疑开口。 “没呢,我在、在自言自语。”闫禀玉回答,一转眼,卢行歧又消失了。 13. 13 船是那种驾驶位露天,中央带个隔间大船仓的小型渔船。船家穿着浆洗多次松垮泛白的短袖汗衫,昏暗灯光下,仍可见发丝斑白,估摸着得有六十岁年纪了。一眼最大的记忆点是那双耳朵,型长而高于眉。 钦州一带讲白话,本地老人讲普通话都带白话,就像南宁本地普通话夹壮一样。船家的口音也如此,称呼小女生为妹妹仔。 闫禀玉见状快步过去,询问:“阿伯,你是不是要出海啊?” 近了,船家打量闫禀的玉面容和脚底——容光焕发,脚踏实地,确是人。 “夜了,妹妹仔赶快回家,别在这玩。”船家收绳准备出发,不意多言。 闫禀玉不肯轻易放过机会,船靠岸边,她伸脚自作主张地踏了过去,船身登时一阵摇晃。 “诶你——!怎么回事?”船家惊讶道。 站稳身后,闫禀玉厚脸皮地笑道:“阿伯,你是不是要出海?就带带我吧,多少船费我给,听说晚上的七十二泾很是神秘美丽呢,难得来一次,不去见识见识可惜了。” 船家板起脸,“真是乱来,晚上水道危险,你们这些游客就老老实实白天去坐游船吧!” 船家扬手,作势驱赶闫禀玉。 闫禀玉笑眯眯的,丝毫不慌,也不挪脚,双手合十好声求:“拜托拜托嘛~” 伸手不打笑脸人,船家竟狠不下心真将闫禀玉赶下船去,手干杵在那里,不上不下的。再看四周,渔船成排停靠码头,也许今晚就他这条船出海。 因为龙门大桥的建立,七十二泾或许要大力发展旅游业,往后清退蚝排是必然的事,现在生意也不像以前好做,许多蚝农都计划着转行。如果他不带这个小姑娘,估计她今晚就等不到船了。 船家叹气,手放下来,“你这妹仔真是胆大,我女五岁时调皮,我讲人熊婆的故事吓她,她也这样对着我笑,一点唔惊。” 果真是广西孩子童年最大的恐惧,闫禀玉小时候也被人熊婆吓过,她知道阿伯愿意带她出海了,嘴甜道:“阿伯面善,讲恐怖故事也不吓人。” “哈哈!”船家爽朗笑两声,迈步穿过船仓到船头,声音隔着传来,“妹妹仔,我姓韩,就住玉井流香①所在的北村。我要去看蚝排,只能带你转一圈水路,转完你得回去了啊!至于船费嘛,就给80行了,讨个利是。” “诶,好的。” 船仓门大敞,里头有盏昏灯,灯下摆矮凳矮桌,桌上还有套红陶茶具。引擎启动,船身抖动,闫禀玉依韩伯嘱咐进船里坐下,将随身的背包放好。 渔船从码头开出,匀速行驶出航道,进入海域。 船身稳当点后,闫禀玉迫不及待地探身出去瞧传说中的七十二泾。 远处观望时,只觉七十二泾海面生烟,十分雾矇,神秘诡谲。身在近处又是另一种观感,晴朗月色下,水波粼粼,轻风微拂,途经的岛屿上生长着大片的红树林,蓬勃茂盛。 轰隆隆的行船动静,也将深夜的幽深给驱散不少。 虽然望远依旧视物朦胧,但对于闫禀玉没什么影响,七十二泾岛屿分布密集,岛之间的水域便是水道,渔船穿梭时能轻易地看清。同样的,岛上树林深处隐约的熄灯楼宅也看得很是清楚,孤伶伫立,也不知道有无人居住。 船身狭窄,卢行歧出现在船舱外,离闫禀玉两步远。今天来钦州的目的就是找住岛上的旧友,韩伯在船头,引擎声又大,她不用特意收着声,便问卢行歧,“不知道地方有没有变动,你看到眼熟的岛没有?” “还未。”卢行歧头也不回地答。 “哦。”七十二泾水道本就扑朔迷离,海面多浮有蚝排,船要避开,更是拐来弯去的,闫禀玉看了会风景便缩回船仓坐好。 说来也奇,海上驾船波动较大,但舱内那套茶具纹丝不动,就连桌旁的热水瓶也是丝毫不晃。闫禀玉寻思,虽然她感觉到摇摆,但韩伯出海多年,也许驾驶技术能将船仓内物品保持和船身摇晃的维度一致,相对平衡就不会打破现状。 闫禀玉就坐仓内,看外面风景掠过,反正她也不认得地方,闲来无事开口聊天:“卢行歧,你小时候父母会用人熊婆的故事吓你吗?” 稍顷,卢行歧不回,闫禀玉探头出去,恰巧他目光回转,望着她,神色警觉。 “……怎么?” 闫禀玉看着卢行歧的脸,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可神思飘然,又似在捕捉什么。 这样的卢行歧,让闫禀玉预感不妙。 难不成……她背后有什么? 卧弓山的恐怖历历在目,一股阴森之感从脊背爬上,闫禀玉猛地站起身,二话不说冲卢行歧奔去! 他是鬼,且有本事,大半夜的又是在海上,无处可躲,不拿他当挡箭牌当什么? 卢行歧不动如山,任闫禀玉躲在自己身后,她伸出头后怕地问:“到底怎么……” 从卢行歧的视线角度看去,闫禀玉猛然噤声。她发觉近处也起雾了,夜色下雾气流动,以弥散的趋势迅速侵占海面。 空气也变得好湿!闫禀玉的呼吸变沉重了,觉得气管和肺部都像被灌了水蒸气,难受得几乎窒息。 这时,渔船停了下来。 “妹妹仔,我们等会再行船。”韩伯说着,弯腰进船舱,似乎习以为常。 韩伯身后探灯照出更广泛的海域,雾蒙雾如处云海,这渔船渺小得飘摇,闫禀玉弱声,“阿伯……起雾了。” “是的,每晚都这样,过会就好了。”韩伯在矮凳坐下,稀松平常地倒热水泡茶。 看韩伯这么轻松,估计没问题,闫禀玉暂时松了口气。眨眼间卢行歧又不见踪影,她独身在船尾,四周水面深静透黑,有些渗人,她也弯腰进了船仓。 “把门关上,能挡点湿气。”韩伯说道,泡茶倒茶,将茶汤斟入一只干净的陶杯,“喝点茶,去去湿。” “哦,好。”闫禀玉拢上门,坐下喝茶。热茶一入喉,那种潮湿的窒息感缓解许多。 渔船陈旧,船仓门早不是原装,是后补的透明塑料门,关上仍能观外。海上雾气弥散,无孔不入,漫到了船仓前,灯光也照不透,凭生压抑感。 闫禀玉又担心起来,身在陆地还好说,可以躲。但在海面,她凫水不太行,假设真出意外,她绝游不到岸。 想到此,心生埋怨,都怪那只鬼!还有那破契约! 见闫禀玉面带忧虑地看外面,韩伯出声:“这七十二泾的夜雾我们当地称幻瘴,等雾散我们就往左去,再转个十来分钟就可以返程了。” 闫禀玉转过脸,新奇地问:“什么是幻瘴?” “就……就雾,雾而已,很快会散……”韩伯言有迟疑,似乎在躲避闫禀玉的问题。 但雾也常见,为何取个幻瘴的诡异称谓?闫禀玉琢磨着,心底压了一丝忧虑。 “我都话了,夜晚七十二泾真没白天好看……晚上你回去睡一觉,早上起来吃两个油角,一碗锅烧粉,饱肚了,再去坐一遍游船……”韩伯和声说着,缓解气氛,还介绍起他那套中国四大名陶之一的钦州非遗坭兴陶茶具。 闫禀玉礼貌接话,“阿伯你能在船上摆非遗茶具,肯定对自己的驾船技术十分得意。” “那当然!”说到这个,韩伯兴趣盎然,“我们当地有句老话:‘开船不经三十六曲七十二泾,都不算会驾船’。我都跑了40几年船了,大小水路熟呢!不然哪敢带游客夜游……” 船仓内一派和睦,茶水清醇,安静谧远。 但船外浓雾,四野森然未知,海面深远色静,似乎藏纳着什么巨物,只待时机,骤然破水而出…… 还有临近岛屿上的一幢楼宅,浓雾中稀疏见一角,黑漆漆的充满鬼气,确是荒废许久…… 闫禀玉望着望着,心有余悸。 不久后,韩伯突然起身推开船仓门,说:“可以行船了。” 话音刚过,验证似的起了微微海风,将雾推散了些。 韩伯出仓走向船头。 卢行歧不知所踪,岛上楼宅又近,闫禀玉实在不想独自待着,就跟着到船头去。 船头的照灯明亮,但仍照不透前方的雾。 韩伯开船掌舵,水泾弯曲,凭手感打方向靠近楼宅所在的岛屿。他见闫禀玉一副畏畏缩缩的表情,猜想她是害怕那幢老宅。 不过也疑惑,大半夜出海是她硬要跟着来的,怎么这会又怕上了?就跟家里女儿一样,年轻人总是心气狂大,缺乏阅历。 “岛上这些楼历史好久了,空了近百年,质量真好,也没见塌。”韩伯说。 怪不得鬼气森森的,这些楼还不少,闫禀玉说:“真的都没人住了吗?” 韩伯:“嗯,你看那外窗,拱形的,上楼下廊,立柱撑檐,是骑楼风格。清末民初那时,兵荒马乱,民生艰难,很多人被迫下南洋讨生活,就跟现在八九十年代去广东打工一样,就是俗称的洋中介‘卖猪仔’啦,将人当牲畜卖到南洋。迁移路途遥远,有些人命丧半道,有些人运气不好,被骗了囚禁起来打黑工,有些人拼死闯出了名堂,寄钱回来盖的这种楼,之后也是各种原因回不来了…… 韩伯叹气:“以前日子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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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间,海面又起变化,密密麻麻的漩涡忽然彼此吸附,形成更大的涡流,将海面搅得波涛起伏。船受水势影响,摇摆不止,船速因此骤减! “怎么回事?!” 那边是韩伯惊讶的叫声。 闫禀玉这边也好不到哪去,身体摇来摆去,没有可依靠之物,只能蹲下身体双臂拼命抱住栏杆。她张口欲喊卢行歧,只听闻一声气沉丹田的:“渊海之势,起!” 巨大的“哗啦”一声,带起大片水花,好似有什么巨物破水应召而出! 闫禀玉被溅了一身湿,心惊抬头,正撞见数道水柱腾空而起,如龙行一般,咆哮着直冲船头卢行歧所在方向! 而卢行歧依旧浮在半空,维持着施法手势,阴风将衣袂发辫吹得猎猎飞扬。但他身形悍然不动,神色间隐隐有丝邪异的得意,连发尾坠着的那枚古钱币也亮得慑人。 “轰隆——咔!咔!” 又是一连串巨响。 船身一阵剧烈摇晃,前头韩伯高喊:“糟了糟了!螺旋桨被什么东西搅停了!” 闫禀玉用力抓住栏杆,仍被这阵晃荡甩得撞来撞去,她惊惧地想卢行歧到底在发什么神经?心底早就没了轻视之意。 “幻瘴……幻瘴……不是过了吗?”韩伯碎碎叨叨的声隐约在浪涛中。 突然间,船不晃了。 闫禀玉惊魂未定。 “船……船……起、起了!!”韩伯又哆哆嗦嗦地嘟囔。 闻声,闫禀玉怔然抬头,然而入目所见,迅速将她扯进适才的恐惧中: 水龙似有灵性,盘绕在卢行歧身周,龙口呼啸,龙尾潜水,竟硬生生将船头转向,举了起来! 船身猛然立直,几乎呈九十度,差点将闫禀玉掀下海去!好在她反应灵敏,死死地攀住了栏杆。 再看韩伯也是如此,抱住船舵不放,身体吊着,双腿晃荡在闫禀玉眼前。 接二连三的,闫禀玉被吓到心慌气紧,也烦不了那么多了,当着韩伯的面,她高喊出声:“卢行歧——!” 话未尽,卢行歧霍然变换手势,收归阴息。 他凌空在上,闫禀玉望着收止的阴气,猜测施法结束了。可是船头还高高翘在半空,她顿感不妙,不是吧,不带这么玩的啊! “住手!”闫禀玉惊惧大喊。 话刚落,船身猛地下坠! 14. 14 船坠海的瞬间,激起数丈浪花,闫禀玉也随船掉了下去!后背触底,砸得一口气差点出不来。 翻起的浪拍进船内,闫禀玉被泼了一身,好不狼狈。她忍着潮湿和疼痛坐起身,拨开散在脸上湿答答的头发,眼神还有些矇昧。 片刻之后,思绪回笼,处境当下,闫禀玉看到韩伯已经站起身,在试图掌控船舵。她因此察觉船重新行驶起来了,可是不对劲,船太稳了,没有在海面乘风破浪的颠簸。 闫禀玉探身出船围,却见是水龙在托着船行驶,所过之处,劈风破浪,吞雾化雨。 今晚经历这么多,这水龙运船也见怪不怪了,那卢行歧呢?那个…… “那个混蛋!” 闫禀玉愤怒出声,拉扯到伤痛处,五官顿时皱挤。余光一转,卢行歧不知几时站到她身边,长衫垂顺,气度清雅。 和自己的狼狈一对比,怒从中来,闫禀玉恶狠狠地朝他吐出口中咸腥的海水。 卢行歧阴身隐没,躲过闫禀玉粗鲁的行为。他再次化形,斜眼朝她皱了皱眉,颇有种嫌弃的意味。 闫禀玉哪还管什么形象,重重擦掉脸上黏腻的海水,咬着牙低声:“你到底想干什么?” 卢行歧平平常常,“寻访旧友。” “召唤水龙,起船再坠船,差点将我抛海里,你就是这么寻……”闫禀玉气吼吼地,忽而愣住了,“你让右转,是找到地方了?” 卢行歧“唔”一声。 闫禀玉再说:“好,这也算事出有因,可跟韩伯好好讲不就行了,为什么搞这么周折?” 卢行歧扬手展袖,问道:“此时与适才有何不同?” 闫禀玉顺话思索片刻,“……船稳了,雾散去。” “水龙腾云化雨,亦可吞雾,要想去伏波渡,必须将雾驱散,否则行船迷途。”卢行歧淡声解释。 有理有据,闫禀玉万般气性又被堵了回去。好吧,她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况且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 船平稳行驶,闫禀玉想起自己的背包,越过卢行歧,进船仓找去了。 后面细声切切,韩伯不知有无听到,神情肃穆地扭转船舵。也许惊吓后迟钝,他此刻才发觉引擎没有启动,所以说……船是自行在行驶! 意识到此,韩伯手脚发软,一屁股坐倒在地。行船数十年,泰然自若的心态早不稳了,他双目懊丧,机械般呢喃那句祖辈遗留的传言:“幻瘴迷眼,伏波渡外,七十二泾……诡物出。” 幸好出船仓时顺手关了门,背包安然无恙,手机和现金放里面,也妥妥的。可惜的是,韩伯那套坭兴陶茶具摔碎了。 韩伯念叨的诡异话语,闫禀玉也听到了,卢行歧刚刚也说了伏波渡,那是个什么地方?她低身出船仓,见人坐地上,奇怪地喊了声:“阿伯你没事吧?” 韩伯怔怔转头,眼光颤抖,嘴唇哆嗦,痴痴地说:“来了……” “什么来了?”闫禀玉不明白。 雾散,船行,前方水泾又见一座岛,岛上露出一角木楼。 四海平静,难道又出状况了吗? 但看“头号乱子”卢行歧安然立身,闫禀玉又将这个念头挥去。不至于吧,没那么倒霉的,她自嘲地撇撇嘴。 下一秒,闫禀玉庆幸的表情僵住。她听到了一些诡怪的声音,远远的,如深空呼啸,深海鲸鸣,余音缠绕不绝。 不妙之感骤然升起,这悲催的熟悉感——不是吧,又来?! “卢……”刚张口,那些声音陡然变调,锐利无比,仿佛从远处飞来一把尖刀,直戳刺进耳膜!闫禀玉神色痛苦,抱头捂紧耳朵,企图隔绝声源。 可是隔绝不了丁点,那利声如同穿皮透骨一般,直捣进头颅,搅得脑袋沉痛难抑。 船越行前,疼痛更加剧。 “卢、卢行歧……停……” 闫禀玉艰难地喊出声,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她不知道卢行歧回头看了她一眼:眼无波动,阴身凌空,继续施法。 水龙行船更快了。 随之而来的是更剧烈的痛苦。 “呃——啊!”闫禀玉痛到呻吟出声,整个人都在发抖,身子几乎立不住。她抖着身体,抬眼看见卢行歧在半空施法,胸口一口郁气哽得她几欲吐血,又是他! 伏波渡外不容孤魂野鬼,卢行歧极目所望,也不见阴气。而这尖利之声变幻莫测,更像拟音,只有物化的煞才善拟音,因为物无法言语,只可拟化熟悉之音。 七十二泾海面宽泛,人烟稀少,这作祟的东西就在近处,卢行歧猜测是在前方那座岛上。 再看韩伯怔坐在地,表情皱紧,但看着反应不大。而闫禀玉年轻,耳清目明,又因身正,于阴煞所不容,所以痛苦更甚。 但只要冲破过去,就能抵达刘家老宅所在的伏波渡,隐忍百余年,才寻得机会入世,卢行歧不甘心放弃即将到手的机会。他并指向前,令出,声随:“闫禀玉,再忍忍,破过去就好了!” 耳膜刺痛,头颅似乎被铁钉凿锤,闫禀玉痛到呼吸困难,喘着气,她真的忍不了了!同时耳朵眼睛有什么湿湿的流出,像是血…… 再无力气支撑,闫禀玉摔倒在地,疼得打滚,也不忘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骂道:“卢行歧——你他么混蛋!” 卢行歧眉角一跳,权衡几秒,他下了决定,并指向内,喝声:“收!” 瞬息间,水龙潜没,船缓缓停下。 声音也远了。 疼痛消散,闫禀玉缓慢睁眼,视线模糊,入目隐约有一道血帘。 —— 半小时后。 渔船停靠马路头,此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 韩伯率先走下船,脸色虽已恢复平常,但脚站到实地,才真正落得轻松。 闫禀玉背着包随后下船。 韩伯看她脚步虚浮,精神状态极差,便说:“妹妹仔,夜了难找旅馆,要不你去我家对付一晚吧,刚好我女儿的房间空着。” 闫禀玉看着韩伯,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又改口,“好,谢谢阿伯。” “那你跟我走。”韩伯在前带路。 闫禀玉安静地跟在后面。 从码头进村要经过一座高高的台阶,共七十二级,名唤青云梯,是明清时进入龙门岛的唯一官道。 月光下,台阶泛着敦厚的青泽,闫禀玉拾阶而上,不免想起卢行歧。从韩伯重新掌握船舵,他就不见了,不知道是单独前往伏波渡,还是去了哪。 也就十分钟的路程,夜深人静,经过人家院子,脚步时常惊起狗吠叫。 韩伯家在村头的位置,座向朝大路,两层小楼,没有砌围墙。路灯直照到门前,门口左侧堆了些劈好的木柴,柴上铺晾着一张渔网。 大厅窗户透出灯光,听到外面声响,有人开门。 走出来一位婶子,和韩伯年龄相当,衣着朴实。她看看韩伯,又望望闫禀玉,不解道:“怎么回事?” 韩伯摇摇头,语气疲乏,“今晚不太好,你先带游客上女儿房间休息,晚点我们讲话。” “诶好,”韩婶回过头对闫禀玉说,“妹妹仔,你跟我来。” 闫禀玉乖觉地点头。 韩婶指路二楼。 闫禀玉上楼前忽跟韩伯说了句“阿伯,对不起”。 韩伯愣了片刻,随后摆手道:“没事,那地方啊……就是这样的。别想太多,先休息好。” 闫禀玉就跟韩婶上了二楼。 韩伯夫妻住楼下,一双儿女住楼上,但都在外地工作,难得回来一次,所以房间都空着。 韩婶介绍了卫生间的位置,跟闫禀玉交代几句别客气,便下楼了。 房间有床和衣柜,一套小桌椅,整洁干净。闫禀玉放下背包,关上门,在椅子坐下,最后一点劲头也卸下了。 椅子是方正的木椅,小小的,她也将身体缩成小小的,埋头紧紧抱住自己。 良久后,抬起头擦干眼角的泪,闫禀玉起身拿衣服出去洗澡。 楼下韩婶简单做了瘦肉汤粉,给韩伯盛了一碗,剩下的单独用保温盒装好。 受了一番惊吓,现在和缓下来,韩伯肚子早饥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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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疲态,眼睛红血丝涨红,应该是在七十二泾受了伤,但举止磊落,大方明朗,眼神亮晶晶,看着就喜气。韩婶怜爱心起,给了吹风机,又给了家里种的火龙果和香蕉。 闫禀玉收获满满地道谢。 韩婶说着没什么,下楼去了。 关上门,闫禀玉插吹风机吹头发。 她的头发黑密又长,吹个七八分钟还没干,吹风机“呜呜”的声,吵得周围声音消失。 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这种感觉,当洗头或者吹头,听力受到阻碍时,闫禀玉会没有安全感,背后发毛,必须要回头看看。 就这么一回头,她看见了卢行歧,静悄悄站在她身后,面无异色。他们之间距离不足一掌,她回头时黑发甚至甩过他的下颔和脖子。 他明明会隐身,但是她的发丝却确确实实地落在他身上,再柔柔地垂下去。 “你来干什么?”闫禀玉冷硬的声。 卢行歧瞥她一眼,默不作声地走到窗边,只留个冷漠的背影。 窗外是月初的上弦月,细弯一条,孤伶伶又瘦小。 闫禀玉不想管,拿他当无物,坐下开始吃汤粉。 吃饱喝足,已经凌晨两点,困意上头,闫禀玉躺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或因今晚经历太过诡谲,入睡后闫禀玉依旧陷进恐惧里:她身在船上,船头高高翘起,她几乎被摔下海去,双臂支撑身体,快坚持不下去了…… 海面沸腾,无数的漩涡,正待将她吞噬。 终于力竭,梦里的闫禀玉惊叫着掉进海里。 床上的闫禀玉手脚猛一抽动,终于醒来,出了浑身冷汗。 屋里昏暗,视线中隐约见一人影,腰微弯,伸出手臂,五指张开,正在她的脖颈之上——那是一个标准的掐脖手势。 闫禀玉伸手抓住那只手臂,触感冰凉,她说:“卢行歧,我阻碍你去伏波渡,你想报复我吗?” 安静。 那声质问,还有委屈。 15. 15 “报复你?” 卢行歧用另只手,捉开闫禀玉的手指,再轻轻放下,“说什么胡话,魔怔了么。” 闫禀玉盯着他,他指尖在她眼前划过,结了一个漂亮的符印。 闫禀玉不知道卢行歧要做什么,但她现在真的无力反抗,在七十二泾时耳目出血,现在还隐痛。 最后,卢行歧的食指点在她眉心,传递来脉脉的清凉。 “我暂时封掉你一些五感。” 话语轻声,仿佛不忍惊夜。 “封掉五感?那我会变成聋子瞎子吗?”闫禀玉平静地问出来。其实她有点恍惚,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的醒来了。 卢行歧收回食指,直起身说:“不会,只是减轻疼痛。” 他的回话突然像沉进了水里,洇湿般模糊不清,闫禀玉又问:“你说什么?” 五感被扰,视力听觉当有混沌。卢行歧半蹲下来,向闫禀玉耳边附过去,重复一遍:“你不会聋不会瞎,封了五感,会让你不疼。” “你怎么知道我疼?……真的……好像不疼了……”闫禀玉嘀咕着,倏然出手摸上卢行歧近在咫尺的脸,他破天荒地没躲,由她确认。 签订契约后,闫禀玉能轻易触碰他的阴身。确定了,此刻是真的。 她有了些精神,收回手撑起身,微低脸,居高临下地向卢行歧撒怨气,“即使你现在为我好,我还是会讨厌你。虽然我贪心是我咎由自取,但不至于被你玩弄惊吓,还差点丢掉性命。” “我不会让你死。”卢行歧仍旧半蹲,目光仰看。 又是这句话,闫禀玉愤怒反驳:“你嘴上说得好听,可害我的事没少做一件。” 卢行歧默了默,然后开口:“那我道歉。” “你说什么?” “我道歉。” “哈?我听不到~” 黑暗里的那道语气,藏了小意的戏谑。 闫禀玉看不清,不代表卢行歧看不清,他早察觉她嘴角一抹调皮的笑意。 卢行歧没点破,隐去身形。 “听不到便算了。” 闫禀玉彻底看不见他了,只隐约辨得他的声音离着距离。 跑什么跑,心虚了吧!闫禀玉嗤声。 “少时爹娘用来吓唬我和二弟的鬼怪,不是人熊婆,而是灵蕴于百色厅岑王老山的妖——澄林祖。” 卢行歧的声音又响起。 之前的问题,他现在才回答。 闫禀玉好奇百年前小朋友的阴影故事,不计较地问:“澄林祖是一种妖的类别,还是妖怪的名字?” 卢行歧说:“流传已久,无从得知。” 月黑风高,正是听“古”的好时候,闫禀玉拉被子裹住身体,以这个安全感满满的姿势,兴致冲冲地问:“那他怎么吓人了?” “相传她是靖西的巫婆,当地称这种人为蚂蚁婆,身负问鬼点津、祈神得愿的本事。澄林祖少时家中贫困,饥寒交迫长大,在十岁时因兄长娶亲缺银钱,而被爹娘卖给了老蚂蚁婆,开始跟着学习做法事。老蚂蚁婆是邪巫,算尽天寿而惧,便用童女的精血来炼身,妄求长生……” 卢行歧的身影似乎是在椅子那里,坐着的,面向闫禀玉这边,娓娓道来。 “老蚂蚁婆是坏人,那澄林祖不是很危险?之后呢,她逃跑了吗?她都十岁了,有自我认知和基本的生存能力,怎么任由父母将她卖掉呢?”这些故事受迫害的怎么总是女孩,闫禀玉着急地问,替澄林祖捏了一把汗。 卢行歧回道:“她未逃,也不会逃。” 闫禀玉十分不理解,“为什么呀?” 卢行歧:“澄林祖喜食柚子,虽家中有棵老柚树,但当时柚果可换粮,她并不能吃上,即使品相不好的柚果兑不到粮,也会被兄长纳入腹中。当初爹娘就是以柚子果诱哄卖掉她,也确实,老蚂蚁婆兑现承诺,每天都予她一颗柚子。饥寒交迫,冷暖自知长大,偶得温情,又怎会逃?” 最后一句反问,倒把闫禀玉给问怔了。从小被丢着长大,渴求温暖的孤独她也尝过,假若身处在同样处境下,她也未必清醒。 “那之后呢?” “从十岁起,澄林祖开始学习通灵法术,老蚂蚁婆每晚都要取她指尖七魄血,取完次日,她便能独自得一柚果。魄血取完,再取眉间、喉口、心头三魂血。人有三魂七魄,精血尽去,无力回天,澄林祖抱着最后得到的一颗柚果,被老蚂蚁婆丢进了岑王老山。” “也是造化,澄林祖非但没死而是灵蕴成妖,化妖后出山,去寻老蚂蚁婆报仇。老蚂蚁婆吃了数十童女,重返年轻,变成三十有余的妇女,法术也更邪异精进。而澄林祖成妖后性格大变,传闻可拟变百物,巨可变虎豹,微可成虫蚊。但老蚂蚁婆心术不端,邪术更是出其不意,初次交手,澄林祖就败于她的诡计之下……” 卢行歧的声音清朗平缓,节奏舒服。闫禀玉听着听着,已经变坐为躺,侧枕着枕头,安静地看着他的方向,认真地听。 “之后澄林祖效仿老蚂蚁婆的成邪方法,欲招了童男童女的魂魄助力,自此后,百色厅闻澄林祖之名色变,家中有孩童者皆求神拜符保安,夜中更是捂紧儿口,生怕哭啼惹起澄林祖注意。那段时间,街巷异常寂静,每家每户无出夜哭郎。” “终于到两人再次斗法,是夜雷鸣闪电,鬼哭狼嚎,众人紧闭门窗,噤若寒蝉,无人敢心奇耳语。那晚的斗法结局谁也不知,有人见老蚂蚁婆面庞垂垂老矣,肚穿肠露,破了法相,没多久便归西。但澄林祖活了下来,她的传闻也就流传了下去……” 真是跌宕起伏的故事,闫禀玉替澄林祖可惜的同时,也害怕老蚂蚁婆的毒狠,特别是刚经历了七十二泾的惊险,她情绪还未真正平静。 为鬼能察细微变化,卢行歧感知到闫禀玉的‘气味’,澄林祖故事结尾的话锋顺其自然地一转:“澄林祖喜食柚子,恰好我卢府宅中也有一颗百年柚树,我儿时和二弟同馨常去攀爬,折枝落果,以此为趣。树木百年初具灵识,夜晚入我梦中恐吓我,次日我便携同馨去报复,折损枝条,使弹弓砸落果子,顽皮更甚。” 闫禀玉的情绪被卢行歧的少时趣事安抚了些,她听了后,不由发表句:“没想到你平日这么端,也是个熊孩子呀。” 卢行歧不知‘端’是何意,只闻闫禀玉语态轻松。既然如此,他接着道:“也是实在无策,树灵再次入梦,不过这次入的是我阿爹的梦。梦中祂痛哭流涕,斥责两小儿恶行,阿爹敬天地奉神灵,更不忍树灵百年修行艰辛,醒来后便叫仆人将我和同馨带去柚树下。折损的柚树枝条已被拾起摞在一旁,整整齐齐,像是方便与人拿取。我心下暗道不妙,给同馨使眼色,让他假装腹痛,我好趁乱逃跑,先躲过阿爹的气头再说……” 听到有趣处,闫禀玉掩嘴咯咯低笑了两声,身子翻过趴着,惬意地枕着下巴,看向卢行歧。 闫禀玉的目光过于直白,且她变换姿势时,被子落开,露出睡裙下的裸足。非礼勿视,卢行歧为人时也不曾被女子这么看过,他微不适地偏了偏身,面向窗外,继续说: “不想阿爹洞察先机,直接抓起柚树枝条抽打我们,那枝条带刺,打在身上时叶片纷飞,锥肤刺肉,青气混着血腥气的味道,让我十分记得。打完后,阿爹又让我们在树下罚跪,并忏言千遍。那次从白日跪到夜晚,实在累,我和同馨毕竟小,双双哭哭啼啼起来,娘本就对阿爹罚跪一事不满,阿爹怕哭声惹来娘心疼,便在月黑风高的夜晚讲了澄林祖的故事吓唬我们,哭声会引来吸食魂魄的妖,我和同馨闭紧嘴就不敢哭了……” “呵呵,两个小屁孩……”闫禀玉咕哝着,“原来,你讨厌柚子叶的青气,是因为这个呀……” 然后没声了。 卢行歧静静地等,等来了闫禀玉轻轻的呼吸声。 她再次入睡了。 月儿将逝,月光拉得长又长,照过了屋内的桌椅。 卢行歧低眼看地面,月光也照过他的阴身,落地无影。 而窗外,目光所及是青云梯所在方向。 世道千变万化,历史正在以他陌生的轨迹发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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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禀玉也料到了,他们专程到钦州,也是为了这件事。她可以接受完成契约的危险,但无法容忍卢行歧私自行为造成的惊吓。 她对着他警告:“下次你再有什么行动之前,要提前告知我,我好有心理准备。虽然我也不太信任你,但合作的诚意要有吧,假设再出现卧弓山和昨夜的情况,小心我——” 闫禀玉作势拉窗帘,卢行歧快一步捉住她手,终于递了个警告的眼神。 闫禀玉哼声,甩开他的手,“开个玩笑而已,哪像你,整我是往死里整。” 卢行歧瞥了眼闫禀玉怨气的脸,终于承诺:“我答应你。” “好,那我收拾收拾去找船出海。”闫禀玉风风火火地拿衣服,想去卫生间换。 卢行歧伸手虚拦了下闫禀玉,说:“不用找,就在这。” 她抱着衣服问:“什么意思?” 卢行歧说:“我略通相面之术,那韩伯面廓硬朗,耳高于眉,肾气天足,胆色高,他比常人更适合送我们去伏波渡。” 闫禀玉另有己见,“可昨晚那样,他看着害怕极了,还愿意去吗?” 卢行歧摇头,“他不是胆小之人。” “面相能相这么准?”闫禀玉不太信,但是细想想,韩伯说幻瘴时言语保留,也许对那制造魔音的诡物早有预知,那水龙也瞧见了吧。还有当时她喊了不存在的名字,那么古怪,也敢收留她。 也许真如卢行歧所言,他不似表面的样子,闫禀玉说:“那等会我去透透他的口风?” “可。”卢行歧颔首。 说好了,闫禀玉便先去换衣服,换完衣服回房,睡裙随意甩到床上,拿手机下了楼。 闫禀玉的睡裙是笼袖方领,月白色垂纱边,柔软地铺在床上,卢行歧不是第一次见。 窗帘下的光亮无几,应该入夜了,卢行歧对着空空的房间,有些局促地说:“日头已落,禀玉姑娘,我随你去……” 16. 16 闫禀玉到了楼下,大厅没人,门敞开着。 外面天色昏暗,天际残留一抹灰白。 走出门口,见一背影弯腰坐在院中,右手握木梭子在修补渔网,是韩婶。 再看附近,没见韩伯,他去哪儿了? “阿婶。”闫禀玉唤声。 “诶~”韩婶回头,冲闫禀玉笑了笑,“你可醒了,睡好了吧?” 睡了整个白天呢,闫禀玉怪不好意思的,抓抓脸,呵呵尬笑两声。 “厨房有玉米粥,放凉了,清爽得很,你吃吗?我给你弄来。”韩婶说着,撑膝起身。 哪个柳州人能拒绝软糯清爽的玉米粥呢,闫禀玉爽快道:“好的,谢谢,我跟你一起去吧。” 韩婶冲闫禀玉招手,她快步过来,满脸期待,那样子迫不及待呢。 “我炒了豆芽,还有小米辣呛黄瓜皮,辣椒炒豆豉,可好吃了。” “哇,阿婶你说得我都要流口水了,这些都是松粥的绝佳小菜。”闫禀玉抿抿嘴,饿了馋了。 韩婶看她,又是笑,“走,我们一起去厨房。” “好!” 两人去厨房舀了玉米粥,端小菜到客厅,一起坐下。 “那我开始吃了。”闫禀玉端起碗。 韩婶笑眯眯点头。 闫禀玉也不客气,各样菜夹一遍,吃起来。 韩婶吃过了,就在一旁看着闫禀玉吃,她吃相端正,夹菜不逾矩,是越看越觉喜气可人。 大大方方,肯张嘴,到哪都饿不着。韩婶这样年纪的人,就喜欢这样的孩子。 “好吃吗?”韩婶不由关心。 闫禀玉咀嚼的间隙回:“好吃呀!” “那来点五彩泡椒吗?我腌制的。” “好呀,我最爱吃辣了。” 得话,韩婶又笑眯眯地去装泡椒了。 连吃两碗玉米粥,闫禀玉放下碗筷,说:“阿婶,我吃饱了。” “诶好。”韩婶起身收拾。 闫禀玉也帮着弄。 收拾完,路灯亮起,天彻底黑了。 没多会,韩伯回来了,臂弯抱个用蛇皮袋裹住的长条东西,看着沉甸甸的。 闫禀玉和韩婶坐在大厅沙发,搭着《情深深雨濛濛》何书桓的神情告白声吃水果捞,韩伯乍见她俩时,怔愣了下,觉得这种组合有点神奇。 “你回来啦。”韩婶举着牙签招呼声,眼神依旧放在电视剧情上。 “……哦,嗯。” “韩伯。”闫禀玉在沙发里探头。 韩伯点点下巴,“你们,你们吃。” 在门角放下东西,韩伯表情奇怪地到外面去。 闫禀玉见状也起来,跟韩婶说:“我去跟阿伯说两句话。” 剧情正到依萍跳水的高潮,韩婶挥手,让她赶紧去,自己则全身心投入到电视里。 院里有个露天水龙头,韩伯正在洗手。 闫禀玉过去,怯怯低喊:“阿伯。” 毕竟她有愧于心,现在又带着目的。 韩伯关上水龙头,甩甩手晾干,“怎么了,妹妹仔?” “嗯……呃……阿伯……”闫禀玉艰难措辞。 韩伯盯着她的表情,平声说:“你还要出海,去伏波渡?” 一言即中,闫禀玉讶异,“你怎么知道?” 韩伯指天上那弯月亮,说:“你说你来龙门港镇,是为了看七十二泾风光,昨晚无缘,但你却睡了一个白天,对于游客来说那么重要的游玩时间呢。” 被戳中心思,闫禀玉闹个红脸,“阿伯,你真厉害,看人门清。” 韩伯又说:“我可以送你一趟,但你要告诉我,去那做什么?” 闫禀玉也不便再瞒,实说:“找人,问事。” 岛上废楼较多,有些人偷偷住上了,也不奇怪,韩伯问:“那为什么白天不去?” 闫禀玉:“不方便。” 韩伯看眼闫禀玉,再看看她身周,“是因为……那个姓卢的东西?” 果真被发现了,闫禀玉硬着头皮说“是”。 韩伯早有预料,“好,我知道了,待会准备准备,夜了我们出海。” “嗯,谢谢阿伯!那船费多少,我多给你也没事。”闫禀玉作势掏钱。 韩伯阻止她的动作,“不用了,我去伏波渡不是为这个。” 说完,便进屋去了。 现在院里只有闫禀玉,和一盏高瘦的昏黄路灯。 虽然不知道韩伯去伏波渡是为了什么,但事办成了。 二楼窗户是昨夜住宿的房间,闫禀玉对着那儿低喊:“卢行歧,卢行歧……” 没回应。 没听到吗?不应该呀,鬼的知觉那么厉害,闫禀玉再喊:“卢行歧,姓卢的东西……” “我在此。” 声突然,闫禀玉赫然转身。 院外一片青竹,卢行歧翩翩身姿,月下遗世独立。 人端就算了,出场方式也这么端。 不过无所谓,闫禀玉高兴,她欣然对卢行歧捏个响指,清脆有声,“如你所料,今晚成了!” 被她情绪感染,卢行歧笑道:“甚好。” —— 深夜十一点,到了出发的时间。 客厅里,韩婶将备好的不锈钢茶壶给韩伯,迟疑地问:“今晚真要去啊?” 韩伯低腰捞起墙角的东西,肯定道:“是的,都说好了。” 韩婶这心不上不下的,“那诡物……很难对付吧。” “有这个呢,怕什么。”韩伯拍拍怀中的东西,让放心。 韩婶嗔怪地锤他胸口一下,“这顶什么事?鬼怪要真这么好处理,不至于岸上跳了多年岭头,也无济于事。” 妻子担忧,韩伯能理解,他轻声告诉:“那妹妹仔不是一般人,她养了个厉害东西,能召唤水龙王行船,挺有本事,应该不会出差错。” 韩婶想起韩伯说的,船带他去的伏波渡,就是这水龙王所为吧。那小姑娘,还真看不出是带这个的人。 为贴补家用,韩伯没事时会接点游客游七十二泾,但这次,显然不是为了钱。韩婶问:“你是不是有其他的想法?” 韩伯冲妻子笑笑,有些讨好地弯了身子,更靠近过去,“七十二泾风景美丽,往后发现旅游业是必然的,我们改变不了政策。如果还想养蚝维生,就要另想办法,伏波渡那片海,空了那么多年,可惜呀。要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解决了最好,也有条后路可退。” 韩伯说着,决心满满,目光凛凛,有年轻时的那股拼劲。韩婶看着他的眼神,由担忧变成柔软,逐渐带着崇敬。 男人就该要这么有担当,韩婶松口:“那你多加小心。” “嗯!”韩伯重重点头,如往常般说,“那我就先走了,晚上做好夜宵等我。” 韩婶笑眯眯地,“是是是。” 韩伯出门了。 闫禀玉没啥好收拾的,空手早在院子等着了。 两人一同向马路头走去。 韩婶目送他们许久。 到了船停靠的岸边,闫禀玉第一件事就是问韩伯要救生衣。 救生衣有,韩伯拿给闫禀玉后,就上船准备去了。 救生衣橙红色的,有些年头了,且日久使用散发些汗味,闫禀玉也不嫌弃,往头上套进,仔仔细细扣好袢带。 被整怕了,以防万一,装备好,闫禀玉上了船。正找位置坐呢,卢行歧突然从她身旁飘过去,幽幽一句:“你防着我?” 似是看穿她的内心想法。 闫禀玉不动声色地笑笑,“哪有,没,没有的事。” 行事当前,还是得和平相处,以防卢行歧哪根筋搭错了,又给她整一出。 卢行歧没说什么,飘走了。 笑着笑着,闫禀玉咬牙切齿,暗地里做了个鬼脸。 船启动,闫禀玉进船仓坐好。 附近停船不少,但今晚好像也只有他们这条船出海。 韩伯驾船,再次驶出进港航道,入七十二泾海域。 月光如银,海水波光。 过岛屿,见红树林,海面平涛,四野俱清。 今晚无风浪,行船稳妥,闫禀玉还有机会倒了杯茶水喝。 估摸着航程,要到昨夜起雾的海域了。 放下茶杯,闫禀玉心底起了一丝紧张。 船速慢下来了。 闫禀玉嗅到空气中的潮湿,谨慎地将船仓门关好。 即使有心理准备,在见到海面弥漫过来的湿雾时,还是不免担忧。 “妹妹仔,茶桌底有撬棍,你拿起来防身。”韩伯的声音从船头传来。 闫禀玉听话地从桌底抽出撬棍,握在身前。 船还在行进,那么大雾,不停下吗? 闫禀玉高声问:“阿伯你不停吗?” “不了,我试试直接右行,看是否能冲破雾气到伏波渡。” “那……看得清吗?” 韩伯笑声,“这条水路我行了几十年,哪座岛上有什么树,哪道水泾转弯多少度,了然于心。” 韩伯有信心,但闫禀玉还是忧虑,因为卢行歧说过,雾不驱,恐迷途。 紧要关头,这鬼又跑哪儿去了?闫禀玉扒仓门看外面,尝试喊:“卢行歧,卢行歧,你在哪啊?” 白雾中突近一张轮廓,囫囵一眼,吓了闫禀玉一大跳! 整个人往后倒,差点撞到桌椅。 “唤我何事?”卢行歧一张脸在雾中,就这么隔着透明的仓门问。 闫禀玉直起身子,真是没脾气了,对面要是人,她指定一撬棍就砸过去了! 现在正事要紧,她问:“雾那么大,行船安全吗?” “暂且安全。” 暂且这词,一听就不谨慎,闫禀玉又问:“你不召唤水龙行船吗?” 卢行歧指正:“那是借势,借渊海之力。” 闫禀玉听不懂,再次强调,“反正你认识水龙,就喊祂出来帮个忙呗。” 卢行歧哼笑反问:“我认识祂?” “不然祂怎么听你使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08527|1682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道法修至无为境,便知世间万物不为我所有,但皆可为我所用,何必相识。”卢行歧说着,面庞远去了。 道法闫禀玉不懂,这句话在她听来实在是大言不惭。不过,虽然语气自负,但这确是道德经的精髓之言。 可是,跟现在有什么关系?闫禀玉想求的是安心。 “卢行歧,卢行歧……” 喊了两声,他没应,闫禀玉决定出船仓找。 抱上撬棍,开舱门,视物模糊,她屏紧呼吸,用空余的另只手在雾中摸索,行走在船尾。 也就两三平米的空间,闫禀玉很快摸到船围,卢行歧又变幻到哪了? 转身欲回船仓,手臂倏然被握住,那冰凉的触感,闫禀玉脱口而出:“你在这呀。” 卢行歧拉着她,近自己一步,两者之间透着一层薄雾。 他轻声告知:“禀玉姑娘,雾散了。” 闫禀玉当即朝海面望去,果然,雾气稀薄许多。她又探身往船下看,有水龙伴于船两侧游水吞雾,船还是韩伯在掌舵。 船头韩伯心喜雾的变化,对于驾船进伏波渡更有信心,隔空让闫禀玉传话,“妹妹仔,帮我谢谢你的朋友。” “诶你听到了吗?韩伯说……” “我们已在伏波渡外。”卢行歧轻声打断。 伏波渡外,那诡物魔音是不是就要…… 心念起,空远的声音倏至,闫禀玉微微听到了。她紧抓撬棍,有点害怕预想到的痛苦。 声音传遍水泾,海面起了波澜,卢行歧警惕运势,不忘安抚:“封了五感,不会再像上次疼痛。” “真的吗?”闫禀玉畏畏缩缩的语气。 “嗯。”卢行歧回答,抬手掌心叠于手背,拇指扣印,反推出去。 他施了道术法,伴游两侧的水龙齐齐游近,潜进船底,托船而行。 闫禀玉猜测卢行歧所为,是为防韩伯被声音扰乱,失了航向。 脑海中声音逐渐尖利,但如卢行歧所言,还能忍耐。 水泾海面也随之翻起层层浪花,涛声哗然,听着惊悚。 “这些古怪变化的声音,是鬼发出的吗?”闫禀玉问道,向卢行歧再靠近些。 卢行歧摇头,“七十二泾,伏波渡外,不容孤魂野鬼。” 闫禀玉:“青山处处埋骨,还能有没鬼的地方?” 那是前程往事,卢行歧缓声道:“龙门岛扼守海路,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战争无数,死伤必然无数。尸身落海,怨气困厄,夜晚阳衰阴盛,便破幽海而成诡物蜃象,迷船惑人,扰害不绝。当年,钦州府刘家邀我阿爹商议,想用卢氏的起阴卦以绝怨魂,阿爹却认为此法过于残忍。考察过实地后,便在伏波渡八方岛屿中埋下卦阵,形成吸纳困守之局,有魂拘魂,无魂困守,拘来的鬼魂则由刘家处理,或破地狱或渡黄泉或附于敕令纸人。” “所以刘家门第之围,皆有卦阵困守,伏波渡外,绝不容孤魂野鬼。” 闫禀玉略一思索,“不对呀,你也是鬼,怎么能在伏波渡外?” 卢行歧淡淡瞟她一眼,有些无奈的意味,“因这阵法是我阿爹所施,万不能伤我,就如同施蛊人的蛊,也惧其后代血脉。” “啊~懂了。”他声音平平缓缓,闫禀玉听着,确实能降低对外界的感知力。 一旦静下来,脑中魔音更厉,耳中浪涛更巨。 “吼——吼嗷——” 水龙骤然呼啸。 船身一阵剧烈摇晃。 卢行歧眼神一厉,旋身掠飞出去。 闫禀玉扒着船栏杆,目送他立在船头,在帮助水龙对抗着什么。 韩伯身在船舵边,擒住撬棍,随时警惕。 形势不太妙,闫禀玉扶了额头,流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她晃晃愈剧痛的脑袋,假装平常,忍着什么都没说。 拟音似铜锣,似鼓点,唱贺声沸腾,变化犀利,声浪如同无形的剑,劈砍着有形的形体,和灵识。 水龙灵力被扰,咆哮着抵抗。 声浪无形,阴气也无形,或许可以与之抗衡。卢行歧点足飞出去,不再压制阴气,任其外泄,化转至指锋,喝令:“破——!” 下一刻,阴气穿雾携雨,似一剑银河划开天堑! 而半空中,有什么被阴气撕裂开,所过之处,又豁然合拢,竟是丝毫未损。 卢行歧看着,神色不明,眼中隐约阴戾。收势回身时,不经意扫到船尾的闫禀玉,未加考虑,他掠身向她而去。 “你怎么……”闫禀玉一直关注着船头施法的卢行歧,疑惑他怎么过来了。 眼看他在自己身前停下,五指流过她眼前,一脉清凉直入眉心,她摸摸额头,说:“你又封了我的五感?” 卢行歧无言,神色有些冷。 只这一次,五感不能再封,不然损伤真体,难以恢复。 今晚是去不成伏波渡了,卢行歧冷哼,望向前方岛屿,傲然道:“祂阻我二次,便要因此付出代价。” 他令声:“韩伯,前方停船上岛。” 17. 17(补) “好咧!” 水龙潜没,韩伯重掌船舵,高声呼喝。 水龙化雾后,海面只余稀薄的水气,影响不了视线。 波涛依旧凶猛,韩伯依经验驾船航行。 前方一座岛屿森然而现。 幻瘴迷眼,伏波渡诡物出——听了多年的诡异声名,如今要亲眼所见了吗? 越靠近,韩伯越期待,多少年了,从未这般心血沸腾过,仿佛年迈的躯体重返年轻。 岛屿中央,木楼隐现,卢行歧飞身到船头去。 五感再次被封后,痛苦确实减轻不少,副作用是声音混沌,视线也微微模糊。闫禀玉更不敢留在后头,跟着到船头去。 即将靠岸,船头探灯照亮岛上一角,闫禀玉看见一大片竹林,枝影条条,葱郁森然,林中木楼独伫,不点灯火。 广西沿海地区,河岸多竹,因雨水丰沃,竹根发达,能固水土。这座岛罕见地未生长红树林,这些青竹应该是以前人为栽种的。 “砰”一声磕碰,船头并岸。 韩伯拎起撬棍,带上手电筒,率先上了岸。 卢行歧也飞下船。 还剩闫禀玉杵在船上解救生衣。 还未到伏波渡,卢行歧又说什么付出代价的,闫禀玉猜测阻拦他们行进的诡物,就在这座岛上。现在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上岸不需要救生衣,穿着影响动作,倘若真有什么事,跑不快还嫌拖累。 于是脱了救生衣,抱紧撬棍,一步跳下了船。 韩伯递上另一只手电筒,问:“现在怎么做?” 韩伯无法见卢行歧,闫禀玉拿好手电,转问道:“我们……真要进去吗?” 卢行歧背身在前,凝望竹林中的木楼,难得提醒:“物煞善拟外界之音,切记耳目分辨。” 物煞就是当地称的诡物吧,闫禀玉和韩伯都听到了,进去是必然的,他们点头表示清楚。 “随我来吧。”卢行歧如人般往前迈步,先行开道。 闫禀玉跟韩伯说:“我们走吧。” 韩伯点头,错开一步垫在闫禀玉身后。 后面船头探灯将人影拉得细长,也照亮脚下的路,和四边瘦佻的竹子。 两人一鬼先后走入竹林。 林下落叶堆叠,但可看出铺着一道石径,不难猜测这就是通往木楼的路。 于是几人默契地走到石径上,深入竹林。 探灯光线被森茂的竹林阻挡,寥寥无几了。 此时无风,叶影静置,林中稀稀落落的是他们踩踏枯叶的碎响。响声散出去,又荡开在竹林,空泛幽深。 大半夜的,连个虫鸣鸟叫都没有,周围环境安静得诡异。闫禀玉抱紧唯一的武器撬棍,抓稳手电筒,走着走着骤然顿步。 安静?那些让她疼痛的声音呢? 察觉到什么,卢行歧回身看了一眼闫禀玉。 韩伯也上前一步,小声问:“怎么了?” 闫禀玉将发现道出:“阿伯,那些声音没了。” “我知道……”韩伯回答着,耳目仍保持谨慎。 闫禀玉再望向卢行歧,他已经转过身去,继续行路。 从踏上岛的那一刻,诡物魔音就消失了,原来他们都清楚。闫禀玉不再声张,跟上卢行歧的脚步。 韩伯依旧错开一步,垫在后面。 闫禀玉认真看路,身后韩伯脚步稳重,听着并不害怕。而卢行歧背影淡定,似是胸有成竹。 石径曲折,走了几分钟还未到。 闫禀玉只觉时间漫长,手握撬棍都握麻了。 夜深林幽,再行片刻,竹影间隙依稀可见孤伶昏暗的木楼。 快到了,即便预知危险,也比惴惴吊着胆强。 闫禀玉深呼吸一口气,默默活动开手脚。 唰啦啦枝叶摇晃,有风袭来,携带着一片夜雾。 那木楼淡于雾中,卢行歧驻步观望。 他们未行,几息后,雾却自行绕开,木楼豁然而现。 适才瞧着还有距离,这会一步没迈,楼却近在眼前了。 饶是有心理准备,这转瞬变化,仍让韩伯倒抽冷气。 盘踞在伏波渡的诡物,就在这吗? 闫禀玉打手电照看木楼,楼为方正形,木墙雕窗黛瓦,檐下垂挂两只大肚灯笼,泛旧白色,丝穗也褪成了淡色,稀稀疏疏,风吹飘扬。楼前延下三道阶梯,看着也是腐朽的黑褐色。 这楼有些年头了,至少不是近代产物。 闫禀玉打灯的时候,卢行歧在木楼外围踏了几步,大致看过。 “檐过山墙为悬山,粱木出墙抬顶,抬梁式宅屋,明清常有,至少得有百余年了。那煞年头不小,怪不得有些本事。”卢行歧的话是夸奖,听着却是淡淡讽意。 听语气,卢行歧是确定了物煞的位置,闫禀玉细声问:“那东西真的在这吗?” 卢行歧转眼看她,不回答,而是伸出手拉住她手臂,带她踏上一级阶梯。 同一时间,檐下灯笼双双亮起。 细微光影,摇晃在他们身上,像是在欢迎来客。 年代久远,灯笼里不可能还有燃料,闫禀玉生生将疑问吞下,那东西是真的在这…… 韩伯也被这变化惊得瞪大双眼。 卢行歧径直到门前,声调张扬地喊:“既然阻拦我,还不速速开门!” 话音刚落,门扇“砰”一声从里撞开,露出漆黑的内部来。 卢行歧提起长衫一角,先一步踏进楼里。 闫禀玉忙打手电,韩伯动作更快,先她照亮木楼内部——里面是正厅带左右厢房的格局,左右各立两根盘龙飞凤的梁柱,厅后有一垂门,过门似乎是走廊,至于走廊里面是什么地方,照不见了。 韩伯拎起撬棍挡在身前,和闫禀玉交换眼神,随后进入楼里。 撬棍凉冰冰的,颇有重量,也许对诡怪无用,不过总聊胜于无吧。闫禀玉揣稳撬棍,跟着踏进去。 进到厅堂,诡物倒没见着,楼内的空气尽是沉沉霉味和灰尘味,韩伯忍不住地咳嗽。 闫禀玉也没好到哪儿去,被这阵晦涩难闻的味儿呛到喷嚏不停。 就卢行歧跟个没事人一样,站在正厅正位的条案供桌旁,用手翻看两张旧纸片。 闫禀玉捂紧口鼻,开始打量木楼:正厅摆置一目明了,正位摆条案供桌,桌面有一龛位,朱笔描写:林氏祖为良。龛里应该曾供族谱,现在是空的,可能房主人离开时带走了。 条案下是一套主桌,虫蛀去不少,缺腿少扶手的,蜘蛛网灰尘覆盖,破烂不堪。 除此外再无其他家具,左右厢房门锁皆坏,松垮垮的半敞开,里头影影绰绰露出些月光。 房子开间不大,喊个声就能照料到,韩伯提出到左侧去查看,方便节省时间。 闫禀玉没想到韩伯行事如此胆大,敢自己一个人去找,她说:“阿伯,那你小心点,有事就喊。” “好,你这边也是。”说完,韩伯打灯推开左边厢房,探头谨慎地照亮一遍,再走进去。 闫禀玉听了会儿,厢房里没特别动静,放心了些。心里更是对韩伯刮目相看,同时也对卢行歧的相面术更信一分。 卢行歧还在条案那边,不知到底在琢磨什么,闫禀玉没往那儿凑,而是寻找别处。 正厅四面是雕饰木板,同样尘灰覆积,蛛网漫盖,无甚可看。闫禀玉将灯光一抬,看到乌黑的挑高房顶,十数条粗壮的梁木穿墙而出,其中主梁木上粘贴了张画像。 光亮打在上面,画像色彩褪去大半,依稀能分辨出是位关帝君,阔面长髯,持长刀怒目,凶神恶煞的。 谁会把关二爷供房梁上,怪异得很,这会不会是“煞”的形? “诶卢行歧。”闫禀玉轻声喊,偷偷指房梁上。 卢行歧望了眼画像,便慌忙低头,像是特意避开视线。 闫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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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前,撬棍先往里划拉两下,扯掉半空的蜘蛛丝,闫禀玉再缓步迈入。 因为窗扇坏了,平日有通风,所以这间房并无难闻气味。闫禀玉打光细细看来,发现木板对面墙壁挂了块锦布,旧色了,但能看出原来的红艳,上有丝线绣字,隐约是绣着什么师、王的,布腐蚀了辨不太清。 闫禀玉踏步在屋内转,光亮扫转,房顶也看过了,除了这块破锦布,她没再察到异常,想着可以出去了。 窗下竹影摇摆,闫禀玉背身经过时,身后的昏暗变成逼仄感涌来,手中的灯光晃了晃,她定心跟自己说:别回头,背后什么都没有。 灯光再一转到门口,视线余光中猛然跳过个巨影,吓了闫禀玉大跳,愣在原地。那影子状似活物,是煞吗? 是去确认,还是先跑?她犹豫着。 心脏砰砰剧跳,手脚血液倒流,跟麻痹了似的。现在给她跑,也跑不掉了,还是……回头确认吧…… 闫禀玉先清清嗓子,以便有情况及时喊救兵。她转动僵硬的脖子,缓缓地,用余光去确认——身后一片窗影,不见其他。 刚刚影子太逼真,难不成真的看错?闫禀玉转身回去,手电灯光一寸寸地扫。扫到墙角时,冷不防撞见一挂着的狮子布偶,颜色和木头一似,所以难察觉。 光打在布偶身上时,影子放大出兽形。 看到这,疑惑明了,闫禀玉才松出一口气。 左厢房里。 韩伯在用撬棍翻开地面散落的木板,掀出阵阵烟尘,连个虫子都没有。屋里空荡,房梁上掉下来两截旧赭色绢纱,他正试着用手拽掉。 如果上面没什么的话,韩伯打算出去了。 “阿伯。” 有人在后面喊,听着是那妹妹仔。 韩伯头也不回地说:“你也来了。” 身后没有回话。 绢纱挂的时间长了,好像扎进梁木,韩伯一拽就断了,绢纱飘下,扬起洋洋洒洒的灰。灰眯了眼,他用手搓揉,没防住那纱当头罩了下来,视线一时受阻。 “阿伯。” 声又响。 细听,微有不着情绪的木然。 可韩伯着急拉扯绢纱,没察觉。 尝试几下也没能把绢纱拽掉,他边扯边说:“妹妹仔,来帮我把纱弄下来。” 等得片刻,又是默声。 韩伯奇怪转身,绢纱薄质,他若隐若现窥到窗前站个人影,更确切点说那不是人影——因为其头大如斗,张冠绒球,身形极为壮硕。 人影不是妹妹仔,那适才的声音……也不是她的。 韩伯脑海里响起卢行歧之前警醒的那句话:物煞善拟外界之音,切记耳目分辨。 “阿伯。” 人影歪着头,绒球颤巍,木然发声。 18. 18 韩伯年轻时学过点拳脚功夫,现在虽老迈,不代表就怯了这个诡物。 他力气往下沉,抡起撬棍三两步砸上前,也不管绢纱还罩头上。 那人影头还歪着,撬棍以疾雷之势兜头劈下,从肩脖处将其铡开! 撬棍并没开刃,人影竟如同纸片般被撕开,头颈分离,颤颤巍巍地粘连着。 视线模糊中,韩伯惊诧地看着这变化。 “阿——” 那东西还在尝试拟音。 猛然间停声。 人影身形摇晃两下,耷拉着头颅突然逼近! 速度之快,也就眨眼间的事,韩伯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见那东西生生穿透自己身体,那一刻呼吸都忘了。 随后一口气泄出来,韩伯察觉身体没事,回身看去,发现那东西拖着残缺的躯体直愣愣站在后面。 惊极怒生,韩伯三两下撕开绢纱,当即操撬棍劈砍过去! 人影躲闪两下,拽着头颅奔出门。 韩伯立刻追出去。 追到正厅,那影子消失无踪。 而此时,闫禀玉从右厢房出来,灯光照见韩伯,同样喊了声:“阿伯。” 韩伯看着她,没吭声。 物煞善拟音,那模样呢?会不会幻化? 韩伯定定站在对面,用陌生的眼神打量着闫禀玉,她再唤了声:“阿伯,你那里有什么情况?” 手心依旧紧握撬棍,韩伯反问:“你那边呢?” 闫禀玉回道:“右厢房没有。” 韩伯说:“我这边也还好。” “不知道卢行歧那里怎么样了……”闫禀玉说着,向韩伯走过去。 韩伯盯着她靠近的脚步,忽然出声问:“晚上吃饱了吗?菜好吃吗?” 闫禀玉说:“好吃呀,特别是五彩泡椒。” 确定了,韩伯松开手劲。 五彩泡椒是在家中吃的,在船上和岛上都未提及过,物煞拟也拟不出来。况且这个“妹妹仔”对话自如,并不像刚才只会喊“阿伯”。 闫禀玉走近的过程中,察觉韩伯浑身都是灰,脸色异常奇怪,语态表情有种僵硬的卡顿感,还有问的莫名其妙的问题,心里对他没发现情况的说法持疑。 他在左厢房里肯定是经历过什么,但是,为什么要隐瞒呢? 真古怪,就连刚刚得到证实的兽影也在闫禀玉心里活跃起来。她停下脚步,与韩伯隔着两米的距离。 韩伯顺着闫禀玉之前的话说:“我们去找卢先生吧。” “好。”闫禀玉应着,指方向,“他进了垂门。” “那走吧。”韩伯大阔步往垂门走去。 闫禀玉落在后头。 到了垂门前,韩伯反倒停下了。 闫禀玉也跟着停,“阿伯,怎么了?” “我在后面吧。”韩伯侧了侧身,将门让出来。 因为进竹林时,就是韩伯在后,闫禀玉没合适理由拒绝,只好在前进垂门。 垂门后是一道弯斜的走廊,幽深无窗,手电的光照不尽。前路未知,后面又是有些古怪的韩伯,闫禀玉进门前喊了声:“卢行歧。” 声音往走廊里扩出去,到了某一段像被吃掉一样,彻底失去回音。 等了会,没回应,闫禀玉不得不进入垂门。 韩伯跟随在后,打着手电光。 闫禀玉踩着光亮走路,她的手电照过两面墙壁,再上移到走廊顶部。顶部做了类似藻井的装饰,梯形叠加相扣,富有空间感,同时在昏暗中形似一只只眼睛,在向下窥视着。 闫禀玉不敢久看,将灯光目光放在前路上。 可一旦产生这样的意识,四面如同长满了视线,令人如火炙烤。危险的预感也如流水般潜入空气中,让人对周遭产生怀疑。 也许各自心思,两人进走廊都没有再说话。 手电光照出前方的两扇门,应该是两间耳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修在房屋后尾。 卢行歧可能在那,闫禀玉不禁加快脚步。 木楼地板是青石板所铺,踩踏重了会发出沉厚的“踏踏”声。 除闫禀玉的脚步之外,还重叠了另一个脚步,“踏踏”紧跟,甚至比她的速度还快。 “妹妹仔。” “妹妹仔。” 喊就喊,为什么还要追过来啊?起初闫禀玉就觉得这个“韩伯”古怪,这会更加确定了。她没回,提脚速想着快些走出走廊。 “妹妹仔。” 不想“韩伯”的声音固执,随着脚步追上。 “妹妹仔。” 眼看“他”的影子已缠过来,闫禀玉牙一咬,拿着撬棍赫然转身:“怎么了阿伯?” 韩伯怔愣地回:“什么?” “你不是喊我了吗?” 韩伯奇怪地歪头,“我没有喊你呀。” 再看距离,韩伯隔在三米开外,根本没有逼近。闫禀玉感到悚然至极,那追她的是谁的脚步?谁的影子?还有,是谁发出的声音? 闫禀玉一脸难言,韩伯关怀地上前。 “怎么了,妹妹仔?” “妹妹仔。” 两种声音,同时发出,就像一人口语,同时腹语。 闫禀玉自小胆大,所以见鬼见水龙找物煞都尚能应对,但是现在,真的太诡异了! 是那种照着照着镜子,突然发觉镜子里的自己,做出不属于自己的表情的那种毛骨悚然感。 闫禀玉擎撬棍乱挥,彻底没了主意,抱着最后希望大喊:“卢行歧——!” 由于撬棍,韩伯没办法靠近闫禀玉,闫禀边挥击边后退,直到面上荡过一股熟悉的阴凉感。 是阴气! 只见卢行歧现身在前,随后推掌拍向韩伯肩膀! 韩伯被掌力震得后退好几步,从身上掉下个东西,圆滚滚地骨碌滚开。 闫禀玉趁机躲到卢行歧身后。 韩伯摇摇晃晃地站住身,望望周围,露出个疑惑的表情,问:“我怎么到这来了?” 闫禀玉对他怀疑,警惕地盯着他。 卢行歧已经捡起韩伯身上掉下的东西,那是一颗红色绒球。 物煞善拟音,韩伯的古怪腔调肯定是因为祂,闫禀玉在卢行歧背后问:“这些都是那物煞搞的鬼吗?” “嗯。”绒球在指间,卢行歧两指对捻,释放阴力。 闫禀玉:“那‘他’还是韩伯吗?” 被置之一旁的韩伯摸摸脸,更奇怪,“我怎么不是我了?” 绒球在卢行歧指间化为齑粉,他只道:“你们随我来。” 你们?卢行歧让一起行动,闫禀玉释然了,那韩伯还是原来的韩伯。 卢行歧带路进了靠尾的一间耳房。 闫禀玉间隙问韩伯,“阿伯你没事吧?” 韩伯爽朗道:“没事没事,放心。” 闫禀玉吁出一口浊气,今晚的经历,又是些什么事呀~! 耳房较正厅厢房稍矮,有扇高高的小气窗,里头堆了几张残缺的废弃桌椅,地面还放着几口木箱子,箱子里有衣料木具,一看就像储物间。但是门口正对位置有张实木条案,完好无损,条案上端整地摆了一颗垂垂老矣的狮头。 闫禀玉一进门就注意到了那颗被时间摧残布满尘灰的狮头:狮头静置状态下狮口大张,两侧獠牙露出,两腮绘蓝白色祥云海浪,两眼点睛炯炯立起,绘色红白黄绿纷杂;额顶竖起一圈跳红绿色的绒球,眼鼻间还有两粒翘起的红色绒球,耳朵小小的坠在脑后。 这狮头看着并不威吓,反而有股气定神闲的淡然,不是常见醒狮的那种狮头。 进入耳房后,卢行歧和韩伯就分站在条案左右两边。 闫禀玉看着狮头问:“这是什么狮子?” 卢行歧:“猫狮。” 韩伯:“这是猫狮。” 异口同声地答。 闫禀玉闻所未闻,“是猫咪的那个猫狮吗?” “是,”韩伯讲解,“猫狮是钦州老一辈舞的狮子,起源于明,盛行在清,狮头重达百斤,平地舞起来需要扎实的马步功夫。不像醒狮登高踩低的,动作花样多,很多人嫌不气派,渐渐地就没什么人舞了。” 闫禀玉细看,狮头确实有猫的神韵,怪不得叫猫狮。她走近一些,更发现额顶绒球少了一颗,按跳色规律,恰好是红色。 韩伯身上掉出来的绒球正是红色的,闫禀玉心惊于发现,“难道这就是真正的物煞?” 卢行歧说是,伸手将她拦远,“别近身,物煞本体的煞气可惑人心智。” “啊?”闫禀玉忙退远,“祂现在还有危险吗?” 卢行歧摇头,“暂无。” 即便如此,闫禀玉还是惜命地再离远些,她说:“所以韩伯刚刚就是被狮头的煞气影响,才会那样怪异。” 说到自己,韩伯又是不明所以,现在也不是问清的时候,便忍着疑问。 卢行歧说:“是,我在这祂无法脱出本身,便褪去本体一部分去迷惑人,顺便捕捉环境拟音。” 迷惑人这事,韩伯门儿清,“怪不得我听到妹妹仔喊我,却没看到人,只有个影子忽现忽隐的。” 听了韩伯的话,闫禀玉也明白当时他为什么对自己隐瞒左厢房里的事,还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原来怕她是物煞变幻的。转念一想,她和韩伯都碰到了物煞拟音,那卢行歧呢? 闫禀玉有些蔫坏地好奇,“卢行歧,你有碰到祂唤你名字吗?” 卢行歧看过去,看到她眼中熟悉的狡黠。 闫禀玉又说:“我和韩伯都吃了一堑,你没上当?” 最终,卢行歧回应地翻了个优雅的白眼。 为什么形容优雅,因为白眼只翻了一半,露出下三白,看着不屑中又带点嚣张——仿佛在说,我怎会上这种当。 嘶~这自负鬼,闫禀玉着实又被堵了一回。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猫狮对于老钦州人来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32437|1682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情怀深厚,韩伯如何也想不出,盘踞在伏波渡二十五年的诡物,竟然是祂。 这里怎么会存在猫狮,还有为什么钦州人喜爱的猫狮会成煞?韩伯思索着,心中有些复杂,还有些微可惜,至于可惜什么,他也说不清。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韩伯问。 物煞找到了,那接下来呢?闫禀玉看向卢行歧,等他拿主意。 而卢行歧的目光落在狮头上,半低着眼,不知情绪。片刻后,他道:“先走吧,这物煞百年修成人的灵智,我们人多势众,祂不会轻易现身。” 就这样走了?对于物煞,他们什么都没了解呢,闫禀玉抱着疑问。可这一行是卢行歧促成的,也只有他懂这些诡物,理应由他决策,她只好跟着走。 韩伯依旧在后,打光照亮路。 耳房气窗透进些月光,看月影角度,早过十二点了,闫禀玉看看卢行歧的背影,又转眸看看那颗陈旧的狮头。不经意的一眼,她发现猫狮的双眼晃动了下,灰尘似乎抖落,露出漆黑发亮的眼睛,像是一直在注视着他们。 诧异中再定睛一看,狮头眼睛又恢复如常。 是幻觉吗?还是五感被封的混沌错觉? 闫禀玉独自纳闷,低着眼瞧路,有些漫不经心。她脚踩自己的影子,卢行歧脚下也是,踩着自己的影子。 等等!闫禀玉豁然停下,惊讶声:“鬼怎么会有影子?” 话音未落,卢行歧早已返身,伏身狼视,手叩成鹰爪虚空抓影,抡砸向墙壁!!! 抓时无形,砸到墙上却砰地巨响,竟现出一只身披五彩狮披活灵活现的狮子来! “韩伯后退!”卢行歧动手时,闫禀玉预感先至,早先一步闪开,并提醒韩伯。 韩伯又是不明所以地退到墙根。 那狮子咆哮着,从墙上跌落在地,又急速跳起身,前掌蹬向卢行歧,与其缠斗起来! 躲开一劫的闫禀玉庆幸不已,真是经验丰富的超绝下意识反应啊。 韩伯看不见阴身和物煞,只听遽然一响,墙壁竟被什么东西砸碎了,那四分五裂的洞口能直观正厅,竟是被砸通了!他也是后怕地抚着胸口。 闫禀玉能看见,躲起来的同时,也在紧密关注战况。狮子体型优势,适才用前掌踩踏卢行歧时,被他一个闪躲避开,狮腿落地难再瞬间抬起,它便扭头张开巨口想吞掉卢行歧。 卢行歧的体型在人类里算高挑的,但在绝对力量前,显得那么瘦弱。狮子咆哮着张口覆下,他竟生生以手挡下,用臂力去撑举狮口! 那狮口龇牙咧嘴在卢行歧头顶,闫禀玉观战观得一颗心脏都要吊到嗓子眼了,他明明术法高超,这次为什么不施法制服? 再看那狮头,绘七彩冠绒球,与条案上的猫狮一样。闫禀玉才明白,这才是物煞真正的“形”。 狮口撑那么大,闫禀玉手中刚好有撬棍,她呼喝声:“卢行歧接住!” 将撬棍扔了过去。 卢行歧听到了,脱手精准接到撬棍,就猛往狮口里怼! 怼到祂呜呜晃头,卢行歧脱身出来。 “吼——呜嗷——” 猫狮疼得吼叫,碰到什么撞什么,桌椅木箱全都没能幸免,包括墙洞,也给撞得大开口。 耳房小,闫禀玉和韩伯心有灵犀地一同躲到条案下,这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物煞已离体,煞气应该大大减低,祂的本体在这,不至于砸自己老家吧。 撬棍是铁的,但也经不住猫狮癫狂的力量,撬棍被咬凹折后从口中掉落。 猫狮得了自由,双目恶狠狠地寻向卢行歧,疾奔过去! 耳房小,物煞体型硕大,闫禀玉和韩伯又在场,卢行歧有顾虑,便一个隐身,遁形到正厅。 猫狮下一刻便嗅着味儿从洞口追了出去。 耳房一地狼藉,闫禀玉从条案下出来,迟疑了几秒,捡起韩伯完好的撬棍,也从洞口跨了出去。 韩伯没有任何犹豫,跟随在后。 正厅里,猫狮奔来跳起,在各个角落狂怒。 洞口旁边就是正位的供桌,闫禀玉依旧躲在下面,看到卢行歧遁形在逗引猫狮,依旧不懂他的意图。 其实卢行歧的意图很简单,遁形是为了耗,耗物煞的能耐,再给予最后一击。为何会用如此不体面的方法,因为他在一个时辰前才得知,阴身施法对物煞无用。 猫狮也确实被激怒了,狂吼一声,大门像得到指令豁然阖关! 之后,一片寂静。 手电不能打,连月光也没了,闫禀玉在昏暗中干着急。 “卢行歧。” 忽闻声,闫禀玉惊了。 “卢行歧。” “卢行歧。” 喊声依旧。 为什么惊?因为这是闫禀玉自己的声音。物煞拟音,让她在第三视角听到自己的声音。 “孽障!休想再用拟音诓我。”卢行歧愤然出声。 他现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