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上》
1. 边境风起云涌动1
晓云域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澄澈的流水环绕着一方清幽小镇,居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伴着云烟晚霞,何其怡然。
怎奈天公不作美,只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便轻松扰乱了这一方小小天地。
天上刀光剑影,法术横飞,地上屋墙瓦片肆虐,刀痕坑洞遍野,不消片刻便已血流成河。
世家权利争夺,最苦的往往是平民百姓。还没能来得及挣扎,就已永远消失于世间,渺无声息。
废墟中,上官黎身后的父母不知何时没了声息,黏稠的血液顺着她的脸颊流下,看着眼前惨景,她一阵恍惚,依稀间,好像又听见什么划过皮肉的声音……
待她再有记忆时,身体早已离开了那片人间炼狱,眼前天地辽阔,她却不知该何去何从,背后,父母的余温犹在,不料一阵风过,彻底冰凉。
上官黎猛地从梦中惊醒,待看清眼前的场景后,才反应过来今夕是何夕。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以前的事情了。
或许是此地流水人家,一片悠然,像极了她的故乡,才使得她坠入往事。
“小姐?”不远处,一位束发少年闻声望来,疑惑出声,目中满是关怀。
“没事。”上官黎浅浅一笑,隐去心事,正色道:“我们准备准备出发吧。”说着便自地上起身。
村落中,数家烟囱冒出烟雾。
“姑娘,你们还走不走的?”身旁农夫见上官黎对着房屋走神,不免催促。
“抱歉。”上官黎闻声道歉,上了牛车。
临走时,却是又看了此地一眼。
车轱辘碾过石子路,震得车身不断晃动,连带着车上几人也跟着摇晃,车上牛草的味道随着晃动,更加清晰地闯入几人鼻尖。
一阵发自心底的恶寒随青草味淹没临关的身躯,往日早已模糊的记忆又渐渐清晰,隐约间,耳畔传来阵阵讥讽,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屈辱。
他不禁万分嫌弃,无奈之下也只得用手微掩住口鼻,催促到:“老伯,可以再快点吗?”
“已经很快了,我还想早点回家吃饭呢!”老伯啧了一声,不耐回道。心中只觉这城里来的公子小姐就是事多矫情。
上官黎眼见老伯面色不善,只得无奈笑着赔礼道歉:“老伯,真是不好意思,他年纪小不懂事,还请您不要同他一般计较。”
老伯见上官黎温声细语的,也不好再说什么,冷哼一声,碎碎念着:“远来是客,远来是客……”
这个世界本是荒芜一片,直到某一日,天降使者,划分七域,制定法度,才得以有如今的繁华。
此时,上官黎与临关正处于七域之一——真镜域的边境。
不远处,幽深的密林似野兽般虎视眈眈,扫视着路过的行人,仿佛下一刻便要扑上来将人拆之入腹。偶尔间,还能听见深处传来的凄厉嘶吼,令人胆寒。
若是换了寻常人,远远瞧见便该思索着避开,可偏偏上官黎不走寻常路,硬要从此处入境。
“小姐,咱们做什么这么憋屈?”临关下了车便开始抱怨,“好好的出行工具不用,偏要跑到这里坐什么牛车,怪难受的。”
末了又捂着鼻子补了句,“臭死了!”
身后还未走远的老伯听了,白眼一翻,大声回敬:“你才臭!”随后便驾着牛车潇洒离去,只余临关暴跳如雷。
上官黎默默看着这一出闹剧,并未多言,只道:“你若实在受不了这类气味,下次可以自行过来,没必要为了我委屈自己。”
临关不赞同道:“这哪行呢?我得跟着您。倒是您金枝玉叶的,哪能受这样的苦?”
“苦?”上官黎似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不过少了朱轮华毂,便算苦吗?”
临关理所应当:“您的身份何其尊贵,莫说是朱轮华毂,便是这满天下的繁华都该属于您。”
上官黎无奈摇头,轻叹:“你还是不懂。繁华并不属于我,也不属于桓心域,更不属于上官氏。”
远处风吹草低,驾着牛车的老伯彻底消失于远方,上官黎挥手拿出一副地图,指着其上早已规划好的一条路线道:
“你从这里绕一圈,走东边进林子。”
“那小姐你呢?”临关发问。
上官黎收了地图,看向正前方,云淡风轻:“我从这里进。”
天边的烈阳逐渐西斜,幽暗的密林更显可怖,时不时传来的几道野兽嘶吼,惊起一片飞鸟。
暗探来报,真镜域领主病入膏肓,恐时日无多。由此,本就对那片领域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此时更加按捺不住,暗中朝真镜域聚集而去。只待真镜域领主归天,便群起而攻之。
上官黎在临关离开后,并没有立即进入密林,而是在不远处随意找了方平地,席地而坐,闭眼假寐。
时间渐渐流逝,飞鸟陆续飞回,轻盈的羽翼穿过树梢,带动片片绿叶。
远方,草地摩挲的声音传来,片刻,便到了上官黎跟前。
“你是上官家的?叫什么名字?”
身前,一道清亮却极具攻击性的声音响起。
上官黎闻言抬眼,只见身前正立着一位容颜俏丽,神色高傲的少女。
那少女遮住了背后的斜阳,身前的影子正好盖住上官黎,两人四目相对,剑拔弩张。
上官黎缓缓抬眼与其对视,默然道:
“问这个问题前,不该先报上自己的么?”
“呵,”那少女不屑一笑,后退一步,“看来是谈不拢了,直接动手吧。”
还未等上官黎动作,那少女身后通身贵气、穿着繁琐,却略显沉着稳定的少年忽地上前一步,按住了蠢蠢欲动的同伴。
“尤息,别急。”
言语间,那少年身上的金色配饰随着他的动作,沙沙作响。
那少女迟疑地收回了动作,满目疑惑。
“离林子太近了。”
那少年提醒道,面色沉静。
不料那少女听罢,更是轻蔑,“就当让让她好了。”
那少年见状,颇为无奈,只得后退一步,算是默认。
上官黎冷眼看罢,优雅起身,轻笑道:“素闻南璃氏独断专行,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这句话不知怎么触到了对面少女的逆鳞,顿时,那少女面色一沉,眉眼带怒,“是你找死!”
说着,素手一翻,提刀冲了上来。
周遭的气息随着她的身影变得可怖,原本熔金般的天空,一瞬间仿佛坠入永夜,黯淡无光。
忽地,那黑暗中又闪烁出几道红光,若隐若现,似真似幻。
铮!
兵刃相接。
眼前一片血红。
随南璃尤息而来的血色云雀,被一道刀波打散,片片翎羽散落风中,其间,两刀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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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绰约朦胧,何其惊艳。
忽地,几根手臂粗的藤条破土而出,直逼南璃尤息。
又是一阵刀光剑影,血红的云雀与青藤交错、纠缠不休。
周遭的空间随之扭曲、破裂。
一旁的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南璃尤息,紧握佩刀。
刷!
脚边,一根蛰伏已久的藤条抓准时机,径直朝南璃尤息扇去。
几乎是同时,那少年纵身一跃,碎光流转,藤条瞬间化为齑粉,一阵风过,无影无踪。
南璃尤息猛地回首,面上微恼,斥道:“谁要你帮忙了!”
话音未落,上官黎的攻击接踵而来,不留喘息。
南璃尤息只得专心应战。
反观那少年,却是在深深看了眼南璃尤息后,微叹一声,退回了原位。
夕阳隐没,月光微白,两人的攻击更加迅疾。
或是雀羽划破肌肤,或是藤枝抽打身躯,渐渐的,两人皆已满身狼狈。
天边的星辰在夜色的映衬下,格外明亮。
看着眼前纠缠已久的战斗,那少年似是失去了耐心,重新提起了刀,两指并拢,指尖拂过刀身,只见原本黯淡的刀身随之亮起点点星光,下一刻,挥刀,斩出数道白昼般明亮的刀光。
纵使上官黎及时召回藤条保护,也还是没能挡下所有的攻击。
撕拉一声,肌肤随着衣料破开,鲜血喷涌。
就在对面两人准备乘胜追击的时候,却见无数青藤自上官黎身后而起,气势汹涌,硬逼得他们后退了数步。
而上官黎则是趁此,纵身跃进了密林。
南璃尤息下意识去追,却被身边人一把拦下。
“莫追。”解归闲冷声道。
南璃尤息不解:“为什么不追?她都伤成那样了。”
“穷途末路罢了,不用我们出手。”
解归闲目光幽深地望向密林,夜色已深,林中却是寂静无比,隐约散发着一丝危险的气息,让人不适。
扭头,看着满身血色的南璃尤息,解归闲不免眉头微蹙,道:“你身上的伤……”
“没事,死不了的。”南璃尤息不以为意,“既然不追,那我们也快些走吧,别让另外几个捡便宜了。”
“行。”
言罢,二人便离开了此处。
林中,上官黎忍着腰上的疼痛,飞身越过树梢,侧目观察着身后的动静,嘲弄一笑。
居然没追上来么……
边境线上连绵无边的这片密林,向来被视作真镜域坚不可摧的防线之一,无关其他,只因为林中危机重重,数不清的毒虫猛兽、防不胜防的奇异活物,使得鲜少有人能活着越过这片森林。
树梢遮蔽月光,林中黑暗无比,上官黎心下一动,手上的刀随之化为枯藤,隐匿于黑暗。
林中悄然无声,一路上,别说猛兽,便是常在黑暗出没的隐虫也不得见,纵使自己有法器开道,也不至于一点动静都没有,实在古怪。
上官黎屏息凝神,警惕着四周,心中渐渐浮现几分不安。
唰!
忽地,黑暗中寒光一闪,几道暗影自不远处冲出,直击命门。
说时迟那时快,上官黎侧身一旋,堪堪躲过。
砰的一声,那几招正中树干,身后几人粗的树木应声开裂,压在另一颗树上,露出了一丝月光。
2. 边境风起云涌动2
下一刻,又是几道凌冽的杀气袭来,迅速猛烈,招招致命。
上官黎躲闪不及,折了一条手臂。
“稍等!”她冲黑暗中大喊一声。
黑暗中那人手一顿,停了动作。
上官黎见暗中没了动静,定下心神,沉着开口:“方才我与那两人交手时,阁下其实也在吧,不然怎么会在这儿堵我。”
只寂静了一瞬,还不等上官黎将话说完,那人一挥手,又是几道暗光。
与先前不同,这一次,几道暗光在将要靠近上官黎的时候,竟全部消失,下一刻,又出现在完全不同的位置,直叫人措手不及。
真正的杀招!
轰!
暗光直击上官黎,两股力量相撞,震落层层树叶,遮住了视野。
暗处那人瞧着眼前一幕,眉头紧锁。
不对!
几乎是下意识地,那人迅速向一旁闪身,刚巧,与突然袭来的藤蔓避开。
只见粗壮的藤蔓将上官黎团团围住,形成了个保护圈,其中,有两条自圈中抽离,穿过树叶,向风萧卿刺来。
上官黎心下微怒,强忍道:“阁下这么心急做什么?”
“你已负伤,机会难得。”
暗中,一道溪水般清冽的声音响起,下一刻,一张俊美无比的脸就这样暴露在月光下。
上官黎微微一怔,眼前这人的长相倒是与她所想相差甚远,她本以为,出手这般狠辣的人,眉目间至少会有一丝凶残。
只愣了一瞬,上官黎又开口道:“你该看见了,南璃尤息与解家那个已经联手,除了我们,至少还有两人,杀了我,你就不担心下一个死的会是自己么?”
风萧卿微微眨眼,思索片刻,道:“确实,若另外两人也联手,是有些不太好办。”
上官黎见状,松了一口气,可还没等这口气下去,却又听得那人话锋一转,“可那又如何,待他们四人相争,我依旧可以坐收渔翁。”
“……”
上官黎心下一梗,这人实在软硬不吃。
但她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你我联手,解决掉他们后再分个胜负不好么?还是说,你担心今日如果不解决我,来日必定败在我手上?”
风萧卿无悲无喜,道:“激将法对我没用,别费心机了。”
说着,竟是作势又要攻击。
“我诚心实意邀请你结盟,不愿意就算了。”
上官黎当即沉下脸色,进行最后通牒。暗中,却是在悄然收拢另一股力量。
怎料这时,风萧卿忽地收回了攻势,寒气逼人的匕首在空中打了个转,划过一阵银光,被那人自然地收回袖中。
随后,只见风萧卿微一颔首,认可道:
“你实力不俗,跟你结盟,有利无害。”
无奈,上官黎只好将刚收集的力量散回林中,心中只觉这人善变,不过也好,省得她过早暴露底牌。
身旁,两人止战后,风萧卿便自然地靠近了上官黎几分,上下打量一番后,递过一个小瓷瓶,道:“拿着。”
上官黎低头,正伸手欲拿,却见那修长的手上,横亘着一条骇人的刀疤,如白瓷之瑕,实在惹眼。
风萧卿见上官黎迟迟不动,有些疑惑,顺着视线看去,顿时明了,道:“旧伤而已。”
上官黎不禁蹙眉:“风萧家药术精绝,却连这种普通的刀疤都去不了么?”
风萧卿闻言,沉默片刻,眸光微闪,“受伤的时候没来得及用药,之后也懒得再管了,反正身上数不尽的伤疤,不差这一道。”
“数不尽……”上官黎喃喃,又抬眼仔细瞧了瞧风萧卿的脸庞,“你这样清秀的脸庞,倒是和你的经历不太相称。”
风萧卿无奈勾唇,抬了抬手:“这药不要么?”
“当然要。”上官黎低头,一把拿过风萧卿手上的药瓶,顺手收了起来,“谢了。”
“你不用?”风萧卿见上官黎没有要用的意思,目光忽暗:“你怕我下毒?”
上官黎抬眼,随意道:“别想多了,同伴是不会互相猜疑的,你尽管放心好了——我只是认为,你风萧少主的药,应该留在更危急的场合用。”
林中阴风阵阵,大抵是感受到了敌意的消失,周遭藤蔓渐渐松懈,顺从地匍匐在树下。
“我要疗伤,劳烦为我护法。”
语落,周遭藤蔓瞬间收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将上官黎与风萧卿二人围在中间。
上官黎自顾自地盘腿坐了下来,也不管一旁风萧卿的神情,抬手轻点,随着一道淡纹的出现,她的身前多了另外几瓶装着药物的瓷瓶。
只见她法力涌动,带动瓶中的药物,形色各异的药物被法力包裹着,一点点融进了伤口。
接着又是一道淡纹浮现,风青色的外袍随之出现,遮住了上官黎破碎的衣物。
“走吧。”
资料稀少的远古丛林总是格外令人胆寒,更何况是这第一凶林。自古以来,不知多少人葬身此处,尸骨无存。
鸟悲猿啼,瘴生雾起,一切都彰显着一个事实:稍有不慎,他们二人便会沦为此地养料。
上官黎指尖凝起法诀,控制青藤在树下密草中摩挲,探查着周遭情况,以便避开危险。
风萧卿则是快她两步,率先上前,扫清障碍。
只见数柄匕首夹杂着暗光,唰唰几声,干净利落。
未死的劲草不断蠕动,又被反手一刀,彻底砍碎。
“这草和你的藤气息很像。”风萧卿足尖轻点,衣角翻飞,顿时,入眼妖草尽数粉碎。
上官黎自树梢跃下,身姿轻盈,缓缓落于地面,“不只是这草,黑暗中,还有与你相近的气息。”
实在古怪。
“是可以学习旁人的功法么?”
上官黎向风萧卿靠近了几步,低声说道。
“看着像是。”风萧卿神色不变,却是悄悄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你觉得,等会儿会出现什么?”
上官黎轻聚法力,几条柔软的枯色藤蔓破土而出,在手边凝聚成了刀的模样。
“不知道。”风萧卿警惕地盯着暗处,回到。
轰!
措不及防的攻击。
上官黎瞬间做出防御姿势,顺着力量波动向后飞出了数十里,沿路的树木草丛被冲击波及,折断了枝干,向两侧倒去。
巨大的波动随之传开,却是惊动了另一处的某人。
临关原本正小心的按照地图前进,不料怀里裹着层层黑布的物件突然颤动,就在他将要以为上官黎出了什么意外的时候,怀里的物件又突然莫名停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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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不过半个时辰,又从身后传来一阵巨响,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震动。
小姐到底在做什么啊?
临关暗骂一声,强忍着不回头,加快了速度,飞身向前。
上官黎的话语犹在耳畔:
“不要停留,也不用担心我,速度入境。”
可是,怎么会不担心呢?
纵使小姐天赋异禀,可她终究是人,总会有受伤的时候。
这片密林,除了他走的这条路,其余区域可谓是危机四伏,没有任何资料,也没有任何标识,谁都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
但,如果不按小姐的命令来,会坏事的吧?
与此同时,边境道路上,铺满石板的路面,一只硕大的黑虎拉着一辆奢华的檀木车。
那车身镶满金玉,悬挂于侧面的数条金带随着车身晃动,百颗荧珠垂在金带之下,如繁星闪烁。
车内,南璃尤息不知何时换了一身水色长裙,其上,金丝勾勒着鸾鸟,栩栩如生。
“还以为能堵着上官温雅呢。”
南璃尤息撑着腮,满脸失望。
解归闲眸色深沉,安慰道:“没事的,总有机会遇见。”
南璃尤息无奈向外望去,眼前好似又出现了那把刀,色泽奇异,通体如枯叶,只刀锋泛着寒光。
“没想到桓心域另一位法器持有者竟然藏的这么深,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呢。”
“怎么没听说过?”解归闲望向南璃尤息,道:“桓心域领主亲信,阙令上官黎,上官家的养女,你不是早就知道。”
南璃尤息一撇嘴,道:“那谁能想到居然是她啊?让她当阙令就算了,还给她法器。让一个养女掌法器,上官家还真是大方。”
“所以,咱们更不能小瞧了她,能在上官家脱颖而出,必定不是什么善茬。”解归闲盘算着对手,面上满是慎重。
“那难道我是什么善茬吗?”不想,南璃尤息突然来了一句,话中的重点莫名偏移。
解归闲愣了一瞬,似是没想到南璃尤息的关注点会在这儿,片刻,无奈扶额,道:“……你也不是什么善茬,总之还是小心为上。”。
“切。”南璃尤息白眼一翻,不满扭头。
这厢,上官黎正面受了一击后,内脏搅动,本已压制的伤口尽数破裂,鲜血溢出,染红了衣袍。
她颤着身子起身,微喘着气,随意拂去了嘴角的血液,目光如炬,紧盯前方。
巨大的冲击折断了数不清的树木,却没有一丝月光渗入,密林顶部,不知何时出现一层雾气,遮蔽了天空。
周遭,满是危险的气息。
风萧卿这边,自上官黎被击飞后,便自暗中而来无数难觅踪迹的力量,接连不断地攻击着。纵使风萧卿身手敏捷,却还是被数不清的气弹击中,不过几个回合,便已浑身窟窿,十分可怖。
随着鲜血下渗,他正滴血的手上不知何时没了匕首,反而出现一把泛着银光的刀,刀身时隐时现,隐约可见暗紫色的光芒流转,却叫人感觉不到一丝气息。
他强撑着身体,握着刀,屏息凝神,目光不断搜寻着突破口。
就在此时,来自黑暗的攻击突然停了下来,四周寂静无声。
簌的一声,一道黑影从月光下窜过,消失在了森林深处。
3. 边境风起云涌动3
“看清是什么了吗?”
月光下,上官黎与风萧卿围着篝火而坐,面色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灰白。
“没有。”风萧卿说着,反手掏出一袋药,递给上官黎,“补补血吧。”
药袋悬在空中,对面迟迟没有接过的意思。
上官黎似笑非笑地瞧着眼前这人,微扬的眉眼满是打量。
直觉告诉她,这人肯定看见了些什么。
万籁俱静,两人目光相接,暗流涌动。
良久,看风萧卿实在没有开口的意思,上官黎才勉强接过。
“谢了。”
风萧卿随之收回目光,低头倒弄着药草。
那时,虽没看清面容,却看清了他的身形。
那道黑影,分明是个垂髫小儿。
与此同时,密林深处一片湖泊边。
一个身着纱裙,长发飞舞的女子正蜷坐在湖岸,素手一点,层层波澜向湖中心扩去,起伏不定的波光在月色下更显寒凉。
“你要是把他们玩死了,小心识天人不高兴。”
轻柔的声音在湖面回荡,空灵而又神秘。
“这不是正合他意,有什么不高兴的,一群蛀虫而已,死了倒清净。”
一道稚嫩的声音回到,语气中满是不在乎。
“小孩子不懂还是别捣乱了。”又是一道沙哑的声音。
那稚童似是不服,“年老体弱的妖精才该歇着才是吧。”
“你!”
就在二人争论之际,却见那薄纱女子指尖微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
下一刻,天边一道流星落下,直击湖面。
那女子随之化作一道水波跃入湖间。
“咦?刚才不是挺热闹的么?”一道疑惑的声音响起。
湖面之上,随着水雾散去,渐渐浮现两道人影。
远远望去,只觉那两人气度不凡,不似凡人,细看之下,周遭竟泛着一丝淡薄的圣光。
稍显儒雅的那位公子轻摇折扇,笑着对身边人嗔道:“谁叫你这么大动静。”
身边少年尴尬一笑,道:“那也不能怪我啊,谁叫这次出口在天上呢。”
湖面上,那两人的衣角随着夜风摆动,分明落在水面之上,可却是不沾染分毫湖水,仿佛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隔开了他们与湖面。
只见他二人衣角翻飞,足尖轻点,随即翩然落于岸边。
“锦的身体越发不好了,这些人还这么闹腾,真是麻烦。”
那儒雅公子轻敲折扇,眸中红光轻闪。
身旁少年恶劣一勾唇,尖锐的虎牙随之露出。
“你说,我们闹点事会怎么样?”
折扇轻开,那公子持扇捂住嘴,低低笑着。
“还是不要太过了罢。”
月影倒映在湖面,梦幻却虚假,倏一伸手,唯有冰凉的湖水。
真镜域,当今七域中唯一不在氏族掌控下的领域,甫至边境,迎面便是自在的百姓。街道熙熙攘攘,布衣华服错杂着,不分贵贱。
“我们去寻个客栈。”
上官黎摘下斗篷,对风萧卿道。
风萧卿闻言,回首,却见眼前人苍白的面庞上满是笑意,宛如得志猖狂的恶鬼,只叫他心下一阵发毛。
“伤这么重还是不要笑了。”他忍不住发言,顺手,也揭了斗篷,起身向前走去。
上官黎顿时僵住,笑容挂在脸上,紧随其后,“我笑起来很难看吗?”她忍不住问到。
“不难看,只是脸太白了,不好看。”风萧卿认真回答着,又突然止步。
上官黎一个没注意差点碰到这人,道:“你做什么?”
不曾想,风萧卿却是摸了摸袖口,陆续掏出了数十瓶药,随后转身一股脑全塞进上官黎怀里。
“拿着,补补血吧。”他动了动自己也略微发白的嘴唇,说到。
上官黎措不及防被塞了一堆药,想着这几天时不时的便会被这人硬塞各种药物,胃里不禁一阵翻涌,忙抬手全给塞了回去,道:“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我是吃不下了。”
风萧卿蹙眉,面上似是有些委屈,“你是嫌弃我的药么?”
不知为何,看着面前的风萧卿,上官黎心中莫名涌上一阵愧疚。
对啊,人家好心好意给你自家的密药,你还这样嫌弃,实在不对。
“……那就谢谢你吧。”上官黎又将刚塞进风萧卿手中的药拿了回来,顺口问了句:“我记得风萧氏的商铺没有这类药,应该是不对外出售的吧?你给我这么多合适吗?”
眼见着上官黎收了药,风萧卿眨眼间又恢复成了那一副不苟言笑的平静面孔,仿佛方才只是幻觉。
只见他缓缓开口,漫不经心道:“确实不对外出售,但我之前炼了很多,这一点不算什么。”
“这是你炼的?”上官黎道,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风萧卿疑惑地瞥了一眼上官黎,“这不是很正常?”
“……确实正常,我只不过没想到能有幸得到堂堂风萧氏少主亲自练就的药物。”上官黎恭维着,脸色却是一言难尽。她算是看出来了,这风萧氏少主在炼药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全身上下药物倒是不少,但无一例外全是补血的。
思索着,上官黎不动声色打量着风萧卿,可他的神情却总是如湖水般平静,瞧不出一丝波澜。
这边,风萧卿早早便察觉到了上官黎的动作,可对此他却没有任何表示,仿佛毫不知情。
街道两侧,数不清的房屋矗立,其中,客栈酒楼不在少数。可风萧卿却是直接无视,径直朝前走去。
“你去哪儿?”上官黎追上去问到。
风萧卿脚上不停,简单回到:“客栈。”
“这不是有么?”上官黎指了指手边。
风萧卿却是看都不看,只道:“我知道哪里最好。”
数日前,自两人联手后,便一路穿越密林来到了这真镜域边境最大的城池之一——榕城。
放眼望去,整个榕城之内人多且杂,但这周围的房屋建筑却总让人感觉有些过于简单了。紧凑的楼阁尽皆不超过三层,单调的绸带挂在窗边随风飘荡,数不清的小摊随意摆放在地面,偶尔,有人叫嚷小摊挡道,却总会被小摊摊主回以蔑视的目光,并道:“你懂什么?外来金耗子!”
通常,在听见一句“金耗子”后,对方也不会过多计较,充其量脸色一沉,愤愤离开,但偏巧这时,有个脾气爆的被啐了一口,霎那间火冒三丈,面色陡沉,扯了扯自己稍显柔顺的布料便气势汹汹上前:“你他娘的骂谁金耗子!”
说着,一拳砸过去,直砸地摊主眼冒金星。
大战,一触即发。
可周遭民众对此却是端得一副事不关己,只颇有兴味地上前围观,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喊着:“打啊!用力点!打死这个金耗子!别叫他嚣张!”
那摊主闻言,甩了甩发懵的脑袋,还真如周遭民众所说般冲了上去,一下便撂倒了那富人,几拳下去轻易便将那富人打得鲜血淋漓。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要停的意思,反倒在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中打得更加卖力。
见此情景,上官黎不禁皱眉,上前两步,抬脚便将那摊主踹飞了出去:“他都这样了你还不住手,就非得把人活活打死吗?”
那摊主受力在地上翻了个滚,茫然抬起猩红的双眼,待看清眼前人后,怒瞪双目:“好啊,原来还有一只。”
说着,便见他支起身体朝四周高呼:“这里金耗子这样嚣张,你们都不来管管?”
刹那,周遭大乱,原本聚集着看戏的民众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拥而上,纷纷叫嚣着要取上官黎狗命。
“快走。”
混乱中,风萧卿一个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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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巧挤到上官黎身旁,牵住上官黎便运起功法往外瞬移。
“金耗子是什么?”
待到了安全的地方,上官黎发问。
风萧卿微一蹙眉,似是匪夷所思:“你不知道么?这是真镜域人民对朱门贵胄的诨称。”
上官黎听罢了然:“难怪那人这样生气。不过这里打架都没人管的么?那人都要被打死了。”
风萧卿道:“自然是有人管的,但真镜不比其它,此地平头百姓地位更高,一向瞧不上继承祖业的富贵人家。尤其是边境几城,早年受朱门蹉跎最多,因此更加痛恨财主。纵使有官府管辖,但榕城官府中人也多为平民出身,两者相较,自然是帮衬平民更多,但你也无需担心闹出人命,如今真镜倡导贫富共生,他们不敢明着要人性命。”
自这段小插曲后,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了一条稍显偏僻的街道,人影逐渐减少。
“风萧少主来过这儿?”上官黎环视着周遭环境,问到。
“没来过,”风萧卿回:“恰好此地有风萧氏的产业罢了。”
上官黎玩味一笑,吹捧道:“早闻风萧氏权倾天下,如此看来,果真是名不……虚传……”
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起来。
“这就是你们家的……产业?”上官黎犹豫道,颇为难以置信。
只见眼前本就僻静的深巷中,一座色泽褪败的低层建筑矗立其间,除了擦的锃亮的匾牌,其余诸如门框墙壁般不甚重要之地,皆是斑驳不堪,老旧的漆油大片大片的掉落,露出木材原本的模样,格外刺眼。门边,两盏褪色的大红灯笼正随风飘零,格外凄凉。
任谁也想不到,这会是堂堂风萧氏的产业。
上官黎对着眼前客栈,嘴角抽搐,不可置信地扭头。
这座客栈与她所想实在是相差甚远。
风萧卿见此,脸上也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强撑着道:“正常,正常……”
语气却是明显的不自信。
虽说他早知道真境域厌恶奢华喜爱简朴,可这未免……简朴过头了吧?
“风萧家,已经没落至此了么?”
上官黎面带同情问到。
风萧卿收敛心神,瞥了眼上官黎藏在身后的手,一眼看穿,“是不是只要我点头,你就会动手?”
顿了顿,又道:“你就是这么对待盟友的?”
上官黎讪笑一声,收起手上法力,“开个玩笑,不要生气——不过,你们风萧家为什么要将自己的产业弄得如此……朴实无华?”
上官黎犹豫许久,才勉强挤出了一个相对好听的词语。
一语言罢,风萧卿难见的沉默许久,叹道:“我也没料到会如此简陋,还以为顶多设施简单些。”
上官黎瞬间捕捉到关键词,问到:“设施简单些?有什么讲究么?”
不料,这下轮到风萧卿震惊了。
“你不知道?”风萧卿问到,但很快又想通了关键:“是了,你连金耗子都不知,这该更不清楚了。”
上官黎又问:“你方才说此地平头百姓地位更高,是与这个有关?”
“确实,不过你好歹也是法器持有者,上官家这么不上心的么?”风萧卿无奈说道,同时迈步朝里走去,“先进来吧。”
客栈内,与门外的颓败截然不同,嬉笑不绝于耳,可谓是沸反盈天。
“掌柜的,还有房吗?”
风萧卿走向柜台,问到。
“还有嘞。”掌柜的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面而来,余光却是不动神色地打量面前二人。
只见,这二人皆穿着简单、配饰稀疏,但身上的面料与周身的气度无一不彰显着他们的出身不凡。更何况,这两人面上满是掩盖不住的沧桑与疲惫。周身,一丝若有若无的血气传来。几乎无需思考,掌柜的便能断定他们是这次竞位的参与者。就是不知,是出身哪家。
4. 边境风起云涌动4
“两间。”风萧卿面无表情,抬手递了一两银子。
掌柜的给了房牌,下意识便要将银子收进去,余光却见风萧卿一动不动地立在身前,一时,拿着银子的手就那样僵在半空中,片刻,才面露尴尬地开始找零。
风萧卿则是面不改色地站在那儿等了许久,一直等到掌柜的找完零钱方才上楼。
“好歹是个少爷,这么小气的么?”
围栏边,上官黎面带揶揄,打趣道。
风萧卿抬眼,神情无奈,示意上官黎看向大堂内坐满的人群,道:“要是不小气些,等会就得成他们的眼中钉了。”语罢,他率先走上楼,推开了门,回头看向上官黎:“进来吧。”
上官黎这才起身,不紧不慢地挪了进去。
甫一进门,便见风萧卿便挥手施法,一道浅光随之升起,笼罩整间屋子。
上官黎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身体微微斜靠,率先发问:“那掌柜不认识你?”
“自然不认识。”风萧卿道,“风萧氏附属从隶何其多,难道上官家麾下每一个人都认识你?”
上官黎理所当然:“那我不一样啊,我只是个养女而已,你可是少主。”
风萧卿微叹一口气:“巧舌如簧。”
上官黎得意一笑,道:“快说正事,到底有什么讲究?”
风萧卿伸手倒了两盏茶,又分别放了一粒药,瞬间,药溶于水,无影无踪。风萧卿将其中一杯置于上官黎面前,道:“你应该知道,如今的真镜域领主是草根出身,不仅如此,很大一批真镜域官员也是平民小户出身。”
上官黎道:“这不是很好?说明班领主擅长发掘人才。出身较差的在这儿也能有一席之地,天下大同啊。”
风萧卿却是无奈摇头,“理论上说,这确实很好,可不知怎么的,或许是为了迎合班以领主扶持平民打压氏族的政策,又或是源于自己对世家贵族的厌恶与仇视——那些出身较差的官员上位后,曾一度引导真镜域人民反富倡贫。”
“所以,为了避免成为眼中钉,你们就开始想方设法地将自己隐藏在普通人之中,并不断迎合他们的喜好?”上官黎接话道。
“对啊,不过……不是我们,是我们。”说着,风萧卿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上官黎,示意上官黎他们在这件事上是一条线,都是被排斥的对象。
上官黎见此,不置可否,只道:“氏族不愧是氏族,都是些狐狸啊。”
随后,又问:“但你们……我们能想到,班领主也会想到,更何况他一心想要拔除氏族的影响,又怎么会放任……我们耍小聪明?”
风萧卿颔首,“确实,班以领主不似寻常人,这种小把戏瞒不过他的。”
说着话锋一转,“但,旁的氏族便罢了,我们八姓可都是繁荣了数千年的望族,其根基之牢固岂是朝夕间便可动摇的?”
“所以你们……我们……算了还是你们吧,所以你们这是压根不把班领主放在眼里的意思咯?”
上官黎绕了半晌,道。
闻言,风萧卿略带无奈的瞥了眼上官黎,道:“这叫什么话?班以领主确是为一代枭雄,但如今的八姓可是无数枭雄共同积累的结果,不能一概而论。”
语落,便见上官黎面上难掩沮丧,哀叹道:“如此看来,想解决氏族还真是不太可能实现啊。”
风萧卿莫名其妙:“你没事解决氏族做什么?”
上官黎回到:“不做什么,一个难以实现的小想法而已。”
风萧卿脸上更加莫名,但随后不久,又赞同到:“确实不好实现——但若是真心想要对付,倒也并非什么难事,只需找到各自弱点,逐一击破。譬如各家多少都有些内斗,若是能巧妙利用,通过激化内部矛盾,再结合外界力量,说不准能打击一二……”
这厢,风萧卿侃侃而谈,身侧,上官黎却是面露诡异。
“怎么了?”风萧卿疑惑,“这副模样做什么?”
“……没什么。”上官黎摇摇头,“只是觉得你跟我认识的八姓子弟有点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风萧卿问。
上官黎犹豫一会,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嚣张至极的面孔,道:“我认识的八姓子弟为人骄傲猖狂,路上遇见谁都要叫嚣一句自己的出身,经常仗着自己的身份为非作歹,跟你很是不同。”
风萧卿闻言沉思,半晌,平静道:“不曾想上官家的弟子竟是这般,但我家不这样。”
“……”上官黎一时语塞。她总觉得这人是故意的,暗讽上官氏嚣张跋扈,顺便鼓吹他风萧氏谦逊讲理。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不知又过了多久,杯中的药茶已然见底,上官黎放下茶盏,起身欲离去。
“记得低调点,就当我们是普通行客。”
临出门时,风萧卿忽地来上一句。
上官黎不解回头:“为什么要隐藏身份?”
“没必要太高调。”风萧卿回到,抬眼,却见上官黎面色怪异,似是不理解他的做法。
忽感心凉。
“毕竟是对外的产业,鱼龙混杂,没必要将自己置身于他人视野,藏在暗处更有利于我们。”无法,风萧卿只得一字一句解释道。
上官黎面色恍然:“原是如此。”
微松一口气。
不料上官黎又突然发声:“但与其这样,倒不如散点消息,诱敌深入。”
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然后被各方追杀,狼狈逃窜?”风萧卿无情接话。
“怎么能这样说?”上官黎道:“凡事必有代价,只要能达成目的,过程怎样重要么?”
“你就这么笃定自己能赢?”风萧卿道:“如果当时在林中,我不接受你的提议,你当如何?”
满室寂静。
良久,上官黎方才幽幽开口:“你觉得呢?”
四目相接,微扬的眉眼下,暗流涌动。
其实,风萧卿早有直觉,如果当时他不停手,最后不死也会半残。毕竟,能拿到七域法器的,能有几个简单角色?
但任凭心下思绪如何起伏,他的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上官黎等了半晌,见风萧卿迟迟不作声,自觉没趣,摆摆手离开了。
真镜域这条边境线上出名的大城,除上官黎二人抵达的榕城外,还有一城,名唤泉城。
泉城不似榕城般直面密林,相反,泉城距密林数百里,完全避开了密林的阻碍,乃是官方认证的、最具权威的入境关隘。
此时,威严的城墙外,一辆金光闪动、奢华无比的檀木车被守卫拦在了城门口。车前,漆黑的巨虎匍匐着身躯,低低嘶吼着,似是随时要发起攻击。
“中大型座驾还请绕道走西门。”守卫冷着脸,无视黑虎的威胁,道。
“西门?”南璃尤息不可置信:“你知道西门离这多远吗?”
“规矩如此,我也不过奉公执法。”守卫目不斜视,道。
南璃尤息气上心头,道:“什么奉公啊?明明上次都不是这样,这才过了多久,规矩又变了,你们故意找事吧?”
守卫依旧面无表情,“这位小姐,还请配合。”
“你!”南璃尤息还欲说理,却被解归闲一把拉住。
“抱歉,我们这就绕道。”
解归闲谦和道,随即示意随行人员离开。
一旁围观的群众见状,纷纷收回目光,窃窃私语。
“外来的公子小姐就是脾气大哈。”
“可不是,也不看看这是哪儿?真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啊?大金耗子们!”
“哎呀呀,可别说了,一想到今天刚出门就遇上大金耗子,就浑身不自在!”
“别哎呀了,快去甘露女神像前拜拜吧,去去晦气。”
“哈哈哈哈哈……”
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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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笑。
南璃尤息指向一旁,怒道:“你听听!这要是……唔唔。”
话音未落,便被一股温热捂住了嘴。
身旁人似是无事发生般,满脸平静,也丝毫不理会南璃尤息的挣扎,优雅上了车,端得一副风度翩翩,前提是,忽视他正捂着南璃尤息的那只手。
上了车,南璃尤息一把掰开解归闲的手,大声道:“你干嘛!”
解归闲神色淡淡,并未理会。
倒是不远处的人群,听了这句,又开始躁动。
黑虎拉动檀木车,飞速向前行驶,几匹骏马尾随其后。
片刻过后,约摸着远离了人群,解归闲才出声:“太过了。”
南璃尤息收了表情,揣着手向后一靠,“什么太过了?我早看这儿不顺眼了,什么东西,还敢给我摆脸色?要不是原家和慕水家废物,我能受这个气?”
说着,冷哼一声。
“没事的,反正他们也得意不了多久了。”解归闲悠悠道。
南璃尤息脸色骤然转晴,相视一笑。
“也是。”
泉城中,某一处水清荷香的小院,有一人身披狐裘,手持书卷。
身旁,手下正汇报着这出城门口的闹剧。
那人不免好笑,眼角细碎的皱纹随着笑颜显现。
“这些小孩,真是的。”
另一侧,恭敬候在一旁的婢女垂着头,道:“敢问夫人,可要帮他们一把?”
那少妇笑着,嗔怪道:“就你聪明,去吧。”
夜色渐浓,真镜域全境在星光的照耀下,归于宁静。
与边境的和平不同,真镜域首府镜都的氛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压抑,所有的守军整装待发,对城市的管理更加严密,每逢深夜,待所有人陷入睡梦后,便有大量的守军巡逻。与此同时,几乎所有领主的亲信,都在暗中被上位者尽数调回。
领主官邸内,众人皆沉着脸,不发一言。数不清的医师来回进出,但神色却是一个比一个哀痛。
“大限将至。”
一位头发花白,颇有威信的神医抚着胡子,哀叹道。
其余众医者也纷纷摇头,目中满是痛心。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明明先生不久前还与原君大战过一场!”
苏神医压下心底酸涩,道:“阿琅,那一战已经耗尽了领主的生机——领主,早就不行了……”
“我不信!”少年满眼含泪,“明明,明明先生没有输……”
“但也没有赢!”苏神医色厉道:“阿琅,有些事情是改变不了的,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少年依旧洒着泪,抬眼却见苏神医立在眼前,急忙推搡了起来,口中大喊:“你怎么还在这儿,你别待在这儿,你进去,你快进去,你快救救先生!”
“够了!”
墙角,默默看着这一切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大斥一声。
“事已至此,再来几个苏神医也无济于事。阿琅,你不是小孩了。我知道你很伤心、很难过,但你抬起头看看,如今在这院子里的,哪个不伤心、不难过?”
说着,那人起身走来,伸出手,紧紧握住襄琅的肩。
“你是领主寄予厚望的人,你的身上,有我们所有人的期待,所以,擦擦眼泪吧,之后的路还有很长,你忍心就这样辜负我们所有人吗?”
襄琅咬着牙关,胡乱抹了把泪,哽咽道:“我知道了,冯叔叔……”
可任凭他如何用力的擦拭,每当手掌放下,眼角的泪水总会不受控的往下流。
冯曹见此,默默叹息一声。
忽地,他刷地一下单膝下跪,神态庄重,大喊:“还请阙令下令!”
院内,数十人齐刷刷地紧随跪下,表情凝重,大喊:“还请阙令下令!”
一时,巍峨的明心府内响声如鼓,振聋发聩。
5. 苦雨散尽恩镌骨1
襄琅双眼通红地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叔伯前辈们,闭了闭眼,强压泪水,再睁开时,眼中满是毅然。
“既然他们这样迫不及待,那我们就不用客气了,还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
大风起,吹乱了众人的发丝。
襄琅身姿挺立,随后庄重作揖。
院内,嘈杂的风似是停滞了片刻。
片刻,众人的声音回荡着,浩浩汤汤。
“愿为阙令清扫障碍!”
……
彦道府,是真镜域南部某一片土地的统称,在这里,矗立着十余座城池,其中,绝大部分被握在氏族手中,乃是真镜域掌权人最难驾驭之地。
寂静的街道上,浮动着危险的气息,高调奢华的府邸早已人去楼空。
临关抱着裹着黑布的刀,站在空荡的大厅内,指尖荧光轻闪,一道一指长的光线赫然出现。
“小姐,已经空了。”
上官黎坐在房内,面前,漂浮着一点微弱的青绿光芒,随着临关的声音微微闪动。
“……知道了,你找个地方,把那东西藏好。”上官黎道。
“是。”临关应到。
下一刻,光芒熄灭,断了通讯。
原本空荡的大厅,不知何时多了几道身影。
临关掐断通讯,缓缓回头。
只见有三人相依而立,皆浑身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其中,把玩着细鞭的女子,见临关回头,扬起了嘴角,笑容扯动了脸上骇人的长疤,倒显得有几分可怖。
“你们,是家养的杀手吧?”临关危险地眯了眯眼,道。
那女子舔了舔带血的鞭子,并未作答,反而一脸惋惜,道:“真是可惜了,你家主子怎么没来?还以为能立功呢。不过,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主子的法器吗?”
“关你什么事?”
临关冷呵一声,向前冲去,率先发动攻击,却在即将靠近几人的时候骤然消失,瞬间,又出现在三人身后,手持匕首向其砍去。
铮!
那匕首被一壮汉的大刀挡下。
临关眼疾手快,撤回了攻击,向后跃了几步。
“小子,你这样是不行的。”那壮汉提着刀,满眼轻蔑。
倒是那执鞭女子向前一步,问到:“法器哪去了?你该不会藏起来了吧。”
只见眼前,临关抱着的刀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柄通体寒凉的匕首。
“对啊,杀了我,你们也别想拿到。”临关恶劣勾唇,满目嘲讽。
那女子嗤笑一声,道:“无所谓,先杀了你再说。”
随即一挥手,一道残影划过,鞭子不知何时到了临关眼前。
唰地一下,临关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中,再出现时,已然到了那女子侧面。
不过,那女子是何等人也,只轻身一闪,便躲过了攻击,转手又是一鞭。
与此同时,另外两人也纷纷使出本事,朝临关攻去。
刀鞭接憧,衣裙翻飞。
不消片刻,临关便已遍体鳞伤,面容肉眼可见的没了血色。
那壮汉抹了把身上渗血的伤口,赞赏道;“看不出来,还有几分真本事。”
“哼,那是,打你足够了。”临关握紧手中匕首,随意擦过嘴角鲜血。
“但可惜了,今天我们有三个人。”那壮汉道,随后又惋惜般地摇摇头。
一语言罢,不等临关反应,那壮汉便如猛虎般扑了上来,攻势凶猛,势要一击拿下眼前人性命。
千钧一发之际,临关侧身一闪,退到了另一人身后。
法力大作,一片白雾,遮蔽了视野。
壮汉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兴致,“总算是有点意思了。”
“希望你玩的尽兴。”话音落下,临关彻底消失在雾中。
紧接着,寒光微闪,自四面八方而来,攻向雾内三人。
“以自身化雾,杀人的好手段啊,你跟风萧家什么关系?”执鞭女闪身躲避着寒光,道。
“没什么关系。”
雾中,传出一道缥缈虚幻的声音,似真似幻。
执鞭女拖长了音:“哦?那你怎么会簌千幻?这可是风萧家的立家之本、绝学之一,外人应该学不来吧?”
“这不是簌千幻,我看你真是眼睛瞎了。”一直未出声的瘦弱男子嗤笑一声,道:“这分明是簌千幻其下的仿术,封氏雾刃,虽然是同一体系,但可不属于正经簌千幻。”
“就你清楚?”执鞭女白眼一翻,侧身一旋,又躲开了几道寒光,“怕不是吃过亏吧。”
瘦弱男子低低一笑,眼神逐渐变得邪猾,“确实啊,我的一位同门师兄当年就是被这封氏雾刃折磨死的,死相凄惨,至今记忆尤深啊。没想到今日还能顺便报个仇,真好啊。”
随即,只见一阵黑雾自他体内窜出,嗖地一下,分裂为数道,混进了白雾中。
肉眼可见的,白雾的浓度淡了下来。
片刻,临关的身影显现。
“啧,怎么就停了,你还有力气的吧?”壮汉不满道。
临关苍白着脸,诡谲一笑,道:“没事的,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刹那间,三人才察觉不对。
不知何时,他们本已分散的站位又重新聚拢在了一处。
不好!
可终究是来不及了。
轰的一声,一道波动瞬间自大厅爆开。
随着爆炸,屋外老树瞬间赤裸,浑身的绿叶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走,化作屏障护在临关身前。
奢华的高楼顷刻间便已化为灰烬,轰然倒塌,方圆数十里,皆被夷为平地。
随着烟雾消散,废墟中,渐渐显露几道人影。
鲜血淋漓,肌肤破碎,白骨裸露,可却惊奇的没有死,仍旧留有一口气,苟延残喘。
“啧,居然没死。”临关紧了紧手中的武器,随时准备上前补刀。
那执鞭女颤抖着伸出已经被炸为白骨的手,痛苦地捂着脸,目光凶狠地盯着临关,咬牙切齿道:“真是好心机啊。”
一旁,本就瘦弱的男子经此一遭,明显不行了,却强撑着一口气,瘫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随后,渐渐没了声息。
局势瞬间翻转。
三位杀人无数的杀手,顷刻间,变作了待宰的羔羊。
临关走近,不屑道:“你们不会一直以为刚才是你们在玩我吧?”
执鞭女满眼戾气,死死瞪着临关,胸腔起伏,艰难出声:“刚才……刚才……你用雾刃,是为了……藏炸药吧?顺便……把我们……逼在一处,方便你炸……是不是?”
临关一笑,“真聪明,可惜没有奖励哦。”
“可……你为什么没事?这么强的炸药,便是我们……也……抵挡不住,你是怎么……挡住的?上官黎……在这儿,她帮你挡的?可……不对啊。”执鞭女强撑着一口气,道。
临关凑近,一挥手,血溅三尺。
“这么多废话,去地府说去吧。”
执鞭女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接下来,就是你了。”
临关缓缓回头,看向壮汉。
上官黎这边,临关的通讯甫一断开,便又收到了另一道传讯。
“上官温雅、上官温然皆已半月未露面,除此之外,上官氏并无其余异常。”
话音毕,传讯消失。
上官黎看向平静的窗外,拿出刀,轻柔地擦拭着。
枯叶般的刀身,盘旋交错着几根细藤,咋一看,还以为是哪处的破烂。
可谁能想到,这就是二十一法器中的一件呢?
传闻当年识天人创立规则时,为了保证领主的绝对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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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曾亲手打造了二十一把刀,皆有通天之能。
其中,专属于领主的则是那七把最强的刀,称主法器,其余十四把,则称从法器,起辅助之用。
上官黎手中的这把,便是桓心域从法器之一,名曰枯藤。
同时,此前与之交手的南璃尤息,持有的则是彼先域从法器,残血鸢。
窗外,黝黑的天空一望无际,寂如死水,可在某一瞬间,突然变得瘆人,让人害怕又向往,好似深渊。
上官黎手上不停,心下却是不断盘算着。
依照目前的信息看,上官家怕是从来没有想过让她拿到实权,这次班以濒死,真镜域势必要开启新一轮领主竞位,可上官氏却无由头地撤走了驻地弟子,像是生怕她得到助力,这般行径,只有可能是上官氏另有竞位人选。就是不知,来代替她的究竟是何人了。
但转念一想,如此也好,上官氏人员撤走,至少驻地方圆百里都不会被卷进这场风波。
彦道府,临关造成的那场爆炸,只用了不到半日,便迅速传开,可此时稍有实力的世家大族皆忙着争斗,没法过多理会,只得休整之余嘲弄一笑,道上官氏没落,连自己的地盘都守不住。
那日,临关杀了那三名杀手后,总算撑不住,踉跄倒地,身上,一直用法力压制的伤口开始不断地涌出鲜血。
这三名杀手,皆是上官氏麾下的翘楚,仅凭临关,怎么可能那样轻松,一切都不过是硬撑罢了,也幸得他们轻视临关,试图猫逗耗子,才给了他机会。
就在临关浑浑噩噩将要昏迷的时候,却猛然一惊,强撑着拿出上官黎交给他的物件,小心翼翼地将那裹着黑布的物件放在地面。
他好像大致猜到,这黑布之中,藏着什么了。虽说不可思议,但好像只有那样才解释得清。
随着黑布接触地面,霎那间,一阵绿色荧光掀开黑布,缓慢飘出,融进了土地。
而那黑布则是随之干瘪。
临关见此,才放心合眼。
时间回到临关入境前。
略显简陋的小木屋内,上官黎指着地图,交代完路线,才拿出一件条状物品,裹着厚重的黑布,阻挡了探查。
“小姐,这是?”临关问到。
上官黎道:“这是我们的底牌,现在交给你了,还要麻烦你带它入境,记住别让人瞧见了。”
“是。”临关看着眼前物件,一阵疑惑自心底升起。
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才会被小姐称为底牌。
“然后呢?”临关问到:“入境之后呢?”
上官黎道:“入境后,你去一趟彦道府上官氏据点,如若里面的人没有异动,你就表明身份,带着他们疏散当地的百姓及一些没有自保能力的家眷。”
临关问:“那如果有异动呢?”
上官黎暗了暗目光,一字一句道:“如果有异动,那就毁了它。不受我控制的力量,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是。”临关恭敬应到。
“但是,”上官黎又道:“据点内高手不少,仅凭你,恐怕不好对付,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一样东西,到时,你用这个就好。”
说着,上官黎又拿出一个黑匣子。
“这是……觞家的不外售炸药?”临关接过,惊诧道。
“对啊,威力最强的悄然烬系列,可费了我不少功夫。”上官黎笑道,又说:“不过它威力太强了,凭你挡不住,所以我在这里面加了点我的力量,爆炸的一瞬间,我的力量会牵动这个保护你。”
上官黎在黑布上轻点,示意临关,“你可不要让它离你太远,不然我就护不住你了。”
烛光映在面前人脸上,若隐若现。
临关只是满眼认真,静默地看着上官黎。
此时此刻,临关眼中的上官黎,是那样的运筹帷幄、睥睨天下,只一刹那,就让临关想起了初遇的那日……
6. 苦雨散尽恩镌骨2
临关出身世家,可他却不属于世家。
众所周知,当今世界有八姓,凌驾于众氏族之上,生杀予夺、睥睨天下。
风萧氏,便是其中一姓。
而封氏,则是风萧氏麾下最强氏族之一,毫无疑问的门阀贵族。
出身封氏的临关,本是众人艳羡的世家子弟,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的一生,不是成为封氏的中流砥柱,就是伴随风萧氏天之骄子走向至尊,但无论那条路,他的未来都会是光辉至极、叫人望尘莫及。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一场源自风萧氏的权力更迭,使得临关父母失势,也使得临关那一支没落。那时,不知是不是为了投诚,风萧家新家主甫一上任,族长便急不可耐的给临关一家安上了叛徒的名义,在以酷刑处死父亲后,又将临关与母亲流放至治下苦寒之地。
由此,以他的身份,无论是在氏族子弟中,还是在平民百姓中,都不受待见。任凭他术法武功学的再好,也逃不掉做一只阴沟臭虫的命运。
“哟,这不是大少爷吗?”
一群少年浩荡荡的逼向临关,围成个圈,面上皆是鄙夷。
为首的少年轻蔑的看向临关,道:“方才你是使了封家的秘技吧?可真不要脸的。”
“是啊,不要脸。”
另外几人纷纷附和。
“叛徒还敢偷学啊?果真是大少爷,脸皮就是不一样呢哈哈哈。”
一阵哄笑。
下流、卑鄙、下贱……
诸如此类,每一天,每一天,都是无尽的耻笑。
可母亲对此却是充耳不闻,漠不关心,一副与世隔绝的模样。
直到那天,一群小族子弟闯入他家,趁他不在,残暴的辱骂虐待母亲,此后,她才有了一点不一样的神情。
是痛苦,还是不甘?
城外二十里,有一处乱葬岗,成山的枯骨腐肉是玉魑花的最佳养料。
母亲有旧伤,需要这样被冠以邪恶之名的花株续命。
乱葬岗上,尸骸遍野,浓重的腐肉气息扑面而来,几只秃鹫停在腐烂的肉骨上,大快朵颐。
临关强忍着不适,在一堆血肉模糊的尸体中翻找着玉魑花。
一具又一具,不知翻了多少具,才堪堪找到一朵。
洁白的鲜花盛开在恶臭之中,便是成河的血液也玷污不了它分毫的圣洁。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身后,秃鹫不知何时倒在了血泊中。
一阵阴风吹过,寒气入骨。
临关心神一凝,瞬间闪出数十步,远离了原来的位置。
下一刻,一道阴森可怖的身影浮现。
轮廓似人,却无皮无骨,唯有一身血液,以及,数不清的裂瞳。
见此,临关瞳孔猛缩,心中震惊难以言表。
那身影眨了眨全身的裂瞳,略带疑惑的看向临关,缓缓靠近。
就在临关准备蓄力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浑身软绵,双眼不知何时变得模糊。
眼看着那恶鬼越来越近,临关不免心下一凉。
他还不想死,母亲,还在等着他……
簌的一声!
远方,几根青葱的藤条飞驰而来,缠住了临关,唰的一下,带走了他。
乱葬岗上,血瞳一身的恶鬼直愣愣的看着眼前一幕,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
“多谢。”
良久,临关神智清醒后,扑通一声跪下,朝着眼前人深深叩谢到。
“你这是做什么?”面前人一阵措不及防,慌忙扶起临关。
“你救了我,以后,无论刀山火海,只要你想,我都为你去——前提是,不影响我的母亲。”
那是少年这一生最真挚的承诺。
“哎,哪需要你做这些,我只是顺手而已。”少女摆摆手,拒绝了他。
哪成想,少年竟是以为少女不信,忙说道:“我是认真的。”
“知道你是认真的,我也是认真的。”少女回到,随后又放低了声音,“你还是先整理一下吧,衣服乱糟糟的,看着好埋汰的。”
临关面上一红,手忙脚乱的理了理衣服。
肆虐的风声下,是静默的天空。
“你在乱葬岗做什么呢?”
少女问到。
临关答:“找花,我母亲要用。”
少女指了指临关手中的玉魑花,道:“是你手上这个?可是这花治不了病的。”
临关神色瞬间黯淡,沉默片刻,闷闷道:“我知道……可这是唯一能给她续命的办法了。”
谁料,少女突然对上临关的目光,道:“要不这样吧,你给我做工,我帮你母亲治病。”
死水般寂静的内心,就这样突兀地被激起一圈涟漪,久久不息。
泉城之中,南璃尤息好不容易才与解归闲入了城,却迟迟寻不到住处。
偌大一座城池,别说可交易的独立院落,就连一座奢华些的客栈都寻不着。
更可气的是,那些档次低些的客栈在见了二人后,无不找各种理由推拒,死活不给入住。
“真是的,这泉城果然是见一次讨厌一次。”南璃尤息并肩走在解归闲身旁,小声嘀咕着。
街道上,过往的行人在看见衣着华丽的二人后,纷纷投以鄙夷厌恶的目光,让人不适。
解归闲无视众人目光,微微偏头看向南璃尤息,道:“既如此,不如快些出城,去下一处吧。”
“可是,要去下一座城,还得好久呢,而且……”南璃作势犹豫,欲言又止。
解归闲平静道:“无妨,城外百里处有个小村庄,那有解家人。”
“好吧。”南璃尤息无奈,顺从地跟了上去。
不成想,就在两人将要出城时,忽地从一旁窜出一队守卫,拦住了去路。
“且慢。”
为首那人直视二人,面无表情,道:“二位目前还不能离开此地。”
“凭什么?”南璃尤息上前一步,质问道:“进的时候拦着不让进,出的时候又拦着不让出,你们泉城还真是太久没见过世面了,搞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了?”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那守卫虽是如此说着,眼中却没有丝毫歉意,反而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看着就让人火大。
袖下,南璃尤息手中渐渐凝起一股法力,就在她准备动粗时,却忽地被一道女声打断。
“实在抱歉,两位贵客。”
闻声望去,只见一道清丽端庄的身影缓步走近,面上是得体的笑容,端得是平易近人。
那少妇模样的女人走进后,言笑晏晏,道:“都怪我,实在是太忙了,没能及时招待两位,还请见谅。”
南璃尤息与解归闲对视一眼,不发一言。
那少妇又道:“想来二位不识得我,我是领主的身边人,旁人都唤我荆夫人,二位若是不嫌弃,倒也可以叫我一声荆姐姐。”
“原来是荆姐姐啊。”南璃尤息收了法力,灿烂一笑,瞥向一旁的守卫,道:“就是不知道荆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拿我们当犯人呢?”
“啊,”荆夫人尴尬一笑,“瞧我,实在是疏忽了,没有交代清楚,才闹了这种误会,让两位不顺心了。”
说着,又厉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向两位贵客赔礼道歉。”
那一排守卫见此,犹豫着不情不愿地抱拳。
“什么态度!”荆夫人又是一道斥责。
那些守卫才稍稍收敛,端正行礼。
“都给我下去!一群没眼色的。”荆夫人满脸不忿,又转身朝南璃尤息笑着,“两位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已是十分疲惫,不如暂且随我去稍作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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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城郊外,有一山清水秀之地,其间,一方院落坐落此地,不算奢华,却雅致至极,青山绿水环绕,花香鸟鸣萦绕,好一副水墨丹青画。
门外,牌匾之上,“甘露”二字耀眼夺目,鎏金的墨水熠熠生辉,昭示着主人豪壮的过往以及崇高的地位。
“想不到,泉城还会有这样精致巧妙的地方,荆姐姐品味不俗,我瞧着倒是不输许多世家女了。”南璃尤息瞧着院中花草,笑意盈盈。
荆夫人装作没听出话中暗讽,一笑,道:“姑娘过誉了,不过是我喜欢清净,才将别院修作此般。”
恰巧,此时一名低眉顺眼的侍女自不远处而来。
“阿湘,”荆夫人唤道:“过来。”
那名作阿湘的侍女闻言,快步走来,躬身行礼,“夫人。”
荆夫人唤来阿湘,转头又对南璃尤息两人道:“两位贵客,实在抱歉,近日泉城事务繁忙,实在不便过多作陪,不如就让这丫头领二位去居所,稍作歇息。”
说着,将阿湘带至二人身前。
南璃尤息回以一笑,善解人意道:“既然荆姐姐没时间,那我们就不强留了,还要多谢荆姐姐的招待了。”
荆夫人端着笑容,道:“客气了,二位远道而来,这都是应该的,那我这便走了。”
说罢,微微颔首,优雅离去。
阿湘屈膝垂眼,待荆夫人离开,才恭敬道:“二位贵客,还请随我来。”
荆夫人为南璃尤息与解归闲安排的住处,乃是一方僻静清幽的院落,远离诸多烦杂,给足了二人空间。
方一进门,迎面便见几名正洒扫的婢女,南璃尤息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头,挥手道:“你们都下去,这里不需要你们。”说罢又对阿湘道:“还请姑娘回禀一声,此番谢过荆姐姐了。”
“是。”阿湘恭敬行礼,带着几名婢女有序退下。
片刻,在确认她们走远后,南璃尤息才轻轻一弹指,随之一缕青烟缓缓升起,覆盖整个小院,又渐渐向四周扩散。
随着青烟的四散,小院周围散布的探子一览无余。
南璃尤息露出些许讥讽,笑道:“果然不安好心。”
解归闲道:“荆夫人乃贱籍出身,又是班以领主枕边人,想来不会愿意真镜再次落入氏族手中。今日她此番作为,不过为了将我们置于她眼下,无论监视或清除,总要方便得多,你我还是要多加小心。”
南璃尤息不以为意,道:“我堂堂南璃氏天之骄子,对付一个满心情爱却连名分都捞不着的荆夫人,简直绰绰有余。”
解归闲低咳一声,打断道:“隔墙有耳,别什么话都往外说。”
南璃尤息道:“那又如何?她都这样明目张胆挑衅了,难道我要装作天真无邪什么都不知道吗?那还真是丢我南璃氏的脸。”
解归闲无奈,只得叮嘱:“出门在外,你还是稍稍收敛下脾气……罢了,随便你吧,我还有旁事,你自己多加小心,若是荆夫人对你不利,记得及时给我传讯。”
南璃尤息道:“知道了,你去吧,我能有什么事?你还是多注意注意自己,毕竟你的名声可比我大,若真要提前下黑手,怎么看都是你更危险。”
语落,便见一道蓝紫光芒自解归闲身后而起,勾勒出羽翼的形状。
“此前你与上官黎交手受了不少伤,这几日就好好休息,等我回来。”临走时,解归闲依旧是放心不下,转头再三叮嘱:“班以尚未归天,近几日荆夫人不会对你动手,你大可安心养伤,纵使要做什么也等伤好再说。”
“知道了,你放心。”南璃尤息笑着催促:“你快走吧,再等几日他们全该入境了。”
“一切小心。”解归闲深深看了南璃尤息一眼,下一刻,化作一道闪光飞驰而去。
南璃尤息望着解归闲的背影,淡了笑意,默了一瞬,转身回房。
7. 宝剑出鞘露锋芒
泉城,真镜域边境有名的大城,却不似其他城池般历史悠久,是完全由以荆夫人为首的底层人民建立而成的。
故此,大族出身的南璃尤息在此地,受到了明显的恶意。
“凭什么不让我进?”南璃尤息阴沉着脸,语气却是怪异至极的平静。
那店小二是装都懒得装一下,满是不耐烦,“不给进就是不给进,走走走!”说着又像驱赶什么污秽似的呵斥着。
南璃尤息紧了禁拳,强忍怒气,又换了一家。
可,街边的店铺,高耸的楼阁,在见到穿着华贵的南璃尤息后,纷纷找尽理由推拒。
“简直放肆!”
在某一处酒楼前,南璃尤息总算受不了,大发脾气,怒砸一通,丢出一袋金银,扬长而去。
待回到荆夫人的院落后,反锁房门,闭门不出。
书阁内,荆夫人听着阿湘的禀告,面上满是惊诧。
“她刚来的时候不是受了气吗,怎么还去找不痛快?”
阿湘摇摇头,茫然道:“不知道,或许是什么特别的喜好吧。”
荆夫人向后微倚,思量片刻,叹道:“真是搞不懂这小丫头在想些什么——罢了,好歹是在我的地盘上,也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你去安排一下,给她赔个不是吧。”
这厢,南璃尤息在城内晃了一圈回来,正百无聊赖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轻柔的脚步声,随后不久,一名婢女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南璃小姐,我们夫人请您去院中莲池小坐。”
婢女在门外恭敬道。
“不去!你们算什么东西,还要给本小姐气受吗?”
南璃尤息斥道,面上却无丝毫怒气,目光忽见窗边瓷瓶,一弹指,瓷瓶随之碎裂。
门外婢女听着屋内南璃尤息满含怒气的声音,又听着瓷瓶碎裂的声音,低眉顺眼道:“小姐,我们夫人说,此行惹得小姐不快活,是我们的过错,还请小姐看在夫人诚心实意赔礼的份上,赏脸出席。”
“说了不去,烦不烦啊!”南璃尤息大声道,一挥手,眼前桌椅开裂。
那婢女无奈,默了默,只得暂且退下。
院中,莲池之上,一座小阁矗立,轻纱飞扬,尽显清雅。
荆夫人轻轻拨动手中的茶水,缓缓开口:“真生气了?”
“瞧着像是。”方才那婢女斟酌着回话。
荆夫人浅酌一口,熄了声。
身旁,阿湘见状,向那婢女使了个眼色,让其退下。
“阿湘啊,你说这小丫头想做什么呢?我们泉城可不值得她算计啊。”
荆夫人缓声道,声音之中,听不出悲喜。
阿湘道:“不论她想做什么,终归逃不出夫人的掌心。”
荆夫人似是被取悦了般,轻笑一声,道:“这说的什么话,我可不会对她怎么样。”
阿湘闻言,恭维道:“夫人仁慈。”
池中,鱼戏莲叶,荆夫人隔着窗,静静观赏。
“从前,我与他也曾有过这样清闲安稳的日子,白日行商,夜晚对酌,平淡却真实,可惜了……”
说着,眸光黯淡,满目悲伤。
良久,才缓过神。
荆夫人道:“领主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阿湘张了张嘴,犹豫道:“听说……不太好了。”
“是么……”荆夫人目光悠远,喃喃道。
片刻,又问:“如今掌事的是谁?”
阿湘回:“……襄公子。”
领主府内,高堂之上,襄琅低垂着目光,道:
“探子来报,近日来,境外,以八姓为首的诸多世家蠢蠢欲动,只待先生归天,便一举攻入。不仅如此,域内不少地界也不安分,时至今日,势力换洗已经结束了一轮。”
“简直放肆!”其中一人大喝一声,“领主还在呢,就敢这样行事,简直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行了,你着什么急,都已经这样了,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我估摸着,这会儿八姓选派的竞位者该陆续入境了。”稍年长的前辈乌凉开口。
“是走沙漠还是密林?”冯曹淡淡出声。
乌凉回:“不知道,现下境内乱得很,消息闭塞,但我想大概率是密林,那边离彦道府近些,于他们而言更方便。”
“既如此,那就不用太着急了。”又一人晃着茶盏幽幽开口,“有荆夫人在,那些人短时间威胁不到我们。”
“但荆夫人势单力薄,届时八姓齐聚,若叫她强行驻留,恐有性命之忧。”冯曹面色紧绷,目中满是忧愁。
“既然这样,大不了我带人去一趟!”乌凉一拍大腿,道,“总归不会让他们进来碍事。”
“哼!”那人闻言,冷笑一声,“你去又如何呢?你以为,你弄得过八姓?若是旁人也就罢了,说不准运气好真能叫你拦在外面,但,你想让八姓也不入场?简直做梦!”
语落,一时间,屋内气氛陡然压抑,冯曹等几人皆愁眉不展,不发一言。
许久,襄琅闭了闭眼,抬眸,满是坚定,一字一句道:“我要去边境。”
话语清晰的传入几人耳内,激起一阵涟漪。
“不可!”乌凉首先出声,道:“边境有荆夫人坐镇,公子大可放心。”
襄琅却是摇摇头,道:“你们也说了,若是只留荆姨一个人,很可能有危险,而且,退一万步说,荆姨能挡外来强敌,难道还能挡外来竞位者吗?我不是小孩子了,想要什么东西不自己去争取,难道要坐在这里等着诸位叔伯前辈将东西送来吗?”
话语柔和却有力,一时间,堂下缄默无言。
襄琅软了软声音,又道:“外来竞位者已陆续入境,边境我怎么都得去一趟,在此期间,还要麻烦诸位前辈守好镜都、护好百姓。”
看着上方满目坚毅的襄琅,堂下诸人心下不免感慨万千,但终归是不再阻拦。
堂下,悠然坐着却始终不做反应的年轻书生轻叹一声,无奈道:“既如此,我也不得不拿出那件从法器了。”
众人闻言,皆目露惊诧,纷纷望向宋规。
“另一件居然在你那儿?”乌凉不可置信道。
“只是代为保管。”宋规道,“领主曾说,非万不得已不用,但我瞧着,眼下若再不用,阙令此去恐怕没有任何胜算。”
说罢,空气开始凝结,逐渐浮现一把蓝白长刀,刀身弯曲,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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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盖一层鱼鳞般的薄片,晨光流转,冰凉却不刺骨。
襄琅看着眼前夺目的法器,瞬间便被吸引了目光,片刻,走向那把刀,伸出手握了上去,口中喃喃:“这就是……随云吗,好美。”
宋规含笑看向襄琅,道:“阙令,从此刻起,这刀便是您的了。”
惊艳的目光刹那清明,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坚定的目光。
“阿琅定不负诸位厚望。”
襄琅收了刀,郑重抱拳。
随后,襄琅精挑细选了数十人,简单准备过后便朝着榕泉而去。至于那些颇有威望的前辈们,除去冯曹乌凉宋规等五人,其余几位则是暗中离开了镜都,去往境内不同的地界。
彦道府上官氏据点爆炸的消息传出后,虽说明面上各大势力不为所动,但暗中还是有数不清的探子连夜赶来,但几乎都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此时,废墟之中,除了三位杀手的残骸,再无其他。
有那样几位身披斗篷的神秘人,在四处探查一番后,低头交谈了几句,便四散离开了。
不远处,眼泛白光的夜莺眨了眨眼,扇动翅膀随之离开。与此同时,一缕青烟也自瓦片之中飘散空中。
临关自昏迷中醒来时,睁眼便是温馨的小屋。
身旁,几根青藤正卷着药瓶朝他身上撒药,见他醒来,瞬间呆滞,随后,见鬼似的接连丢了药瓶火速离开。
片刻,又你推我搡畏畏缩缩的捧着药碗返回。
其中,一根青藤试探着碰了碰临关,见临关不动,才僵着身躯伏在临关胸腔,听了听心跳后,转身圈起药勺,舀起药水便往临关嘴里塞。
“等等!”临关慌忙出声,撑着身体坐起。
“是小姐吗?”临关试探着问到。
随后,便见几根青藤晃着藤尖点头,全然忘了藤尖上还顶着药碗。
哐当一声,勺碗落地,药撒一地。
几根青藤刹那傻眼,石化般杵在原地。
“额……不好意思啊。”
临关尴尬的笑了笑。
几根青藤不做回应,片刻,狼狈的拖着身体缩了回去,离开前还不忘用身体擦了擦地面。
“怎么回事?”
屋内,一道光芒闪动,传来上官黎的声音。
临关这才发现,与小姐的通讯不知何时连接上了。
“小姐!”临关激动道。
“方才你怎么了?我听着有什么声音。”上官黎道。
临关看了看地面,眼角微抽,试图敷衍过去,道:“没什么,小姐不用担心。”
恰好,上官黎那边似是有什么事情,对此并未多管,只叮嘱道:“那行,给你准备的药记得喝,那可是风萧家的不外售秘药,很难得的,我这边还有事,不多说了。”
说罢,光芒熄灭,再无声响。
这厢,临关望了望地上散落的碗勺,沉默良久。
房梁上,青藤们不知何时又重新出现了,此刻正蜷缩在一处,鬼鬼祟祟地打探着临关的脸色,瑟缩着不敢上前。
夜色之中,凌厉的寒风削着脸颊,冰凉而又刺骨。
团团包围中,上官黎与风萧卿背对而立,全身戒备。
8. 宝剑出鞘露锋芒
风萧氏麾下的这家客栈,由于隐藏的较好,几乎从来没有被真镜域人民排斥过,数十年来,来往的行客络绎不绝。
半个时辰前,上官黎自房内而出,甫一出门,看见的便是神色异常,目光飘忽的几桌人。只一眼,上官黎便敏感的发觉了这几桌人的反常,但碍于目的不明,她只是稍稍留了个心眼,除此并未给予过多关注。
宽敞的大堂内,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你们听说没,咱们领主最近好像都没咋露面了。”一个似是有些醉酒的汉子说到。
“听说了,估计是偷摸跑到泉城会小情人去了,那泉城的荆夫人不是他的情缘吗。”又一人说到。
“啊?不会吧,那荆夫人都多大年纪了,他还喜欢啊?换我肯定不喜欢了。”
旁边一人翻了个白眼,不屑说道:“你懂什么?人家那叫不忘初心。”
“啧,你可别说,我上次去泉城,远远看见过一眼,虽然年纪是不小了,但那张脸,谁看了不迷糊啊。”又一人附和。
上官黎正听着,忽觉身旁坐下一人,与此同时,风萧卿的声音传来。
“你下来就是听这个的?”
上官黎一噎,无奈摊手,“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聊班领主的私事啊。”
随即话锋一转,道:“没想到他们消息还瞒得挺好的,下面这些人是一点风声都没听见啊。”
风萧卿瞥了一眼,道:“不在漩涡中心的人,自然不知道湖水下藏着什么——你要是想知道消息,还不如飞讯一封去问上官家。”
上官黎道:“算了吧,上官家天高路远的,还不如直接问你呢。”
风萧卿一笑,道:“那你是问错人了,我不了解这些,家里的情报网不归我管。”
上官黎闻言诧异:“你不是少主么,这点权力都没有?怕不是空架子吧?”
风萧卿却是一脸淡然,仿佛无欲无求般说到:“我不负责这块,我只负责出任务和修行,你要说我空架子也没错。”
上官黎默然,良久,认命般叹息道:“你这样,我还怎么在你身上拿好处?”
风萧卿心下不免有些好笑,一勾唇,道:“你拿了我那么多药,还不够么?”
“但那是你硬塞的,不是我想要的啊。”上官黎颓丧。
“那你想要什么?”风萧卿问。
话音未落,簌簌两声,两柄短刀飞来,直冲上官黎风萧卿两人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风萧卿不知何时甩出了匕首,铮的一下击飞了自己面前的短刀,随即一个回旋,又击飞了上官黎面前的那柄。
“哇真是吓死人了。”上官黎说着,却是面不改色,慢悠悠起身,用手示意了一个方向,对对面说到:“出去打。”
那伙人对视一眼,赞同的点点头,随后警惕的跟随上官黎挪步。刚一出门,便迅速将上官黎与风萧卿二人围在中间。
身后,被方才这一出惊出一身冷汗的众人,见他们出去了,依旧缩在角落不敢动弹,只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一眨不眨。
凌厉的夜风吹打着脸庞,风萧卿背对着上官黎,忽然开口道:
“你真散了消息?”
上官黎一时无言以对,道:“你真是高看我了,我们才来了多久,怎么可能这么快。”
“那他们是?”风萧卿又道。
上官黎一挑眉,道:“这不该问你?明显是冲着你来的。”
对面,数十人中,有一人捏了捏拳头,扭了扭脖子,开口:“卿小公子,好久不见啊,还记得老子我吗?”
风萧卿细细打量对面一眼,似是在思考,许久,才道:“没印象,不记得了,想来是什么不重要的角色吧。”
那人闻言,怒发冲冠,道:“老子今天就打的你记住。”
“还挺自信。”上官黎轻笑一声,脚下,一根青藤破土而出,依偎在她脚边。
对面,众人看着两人狂妄自大、负材矜地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纷纷攥紧手中武器,相视一眼后便一股脑冲了上来。
“你小心些。”风萧卿撂下这样一句,闪身消失。
片刻,又在几人身后出现,一剑扫过,却不料扑了个空。
“果然。”
风萧卿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上官黎身旁,悄声道:“这些人用的是源自风萧氏的一种杀人阵法,别看现下的攻击杂乱无章,实际上那都只是幌子,目的就是要放松我们的警惕,并以此为基础消耗我们。片刻后,等阵法大成,阵法中担任阵眼人便会出手,由于有旁人的掩护和阵法的加持,很难防。”
“所以你的意思是先找阵眼?”上官黎问。
风萧卿环视一周,否认道:“不必了,他们实力有限,找阵眼更费时……”
“明白了,直接打。”上官黎颔首,接话道。语落,率先冲了出去。
风萧卿瞧着上官黎突如其来的动作,颇有些措不及防,无奈也只得提剑随之而去。
眼前,一砸一抡一劈,五花八门的攻击接连不断,上官黎控制着藤蔓,或困或抽或刺,陆续撂倒数人。
其实,早在那几人躲开风萧卿攻击的那一刻,她便大致看清了眼前这数十人的路数,虽说,貌似这个阵法提升了他们的五感和速度,但毕竟水平在那儿,只需要稍稍认真些,总能打到。
忽地,阵法气息大变,四周,化出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看样子是大成了。
上官黎与风萧卿迅速靠在一起,下一刻,便见方才还毫无章法的众人瞬间有序了起来,陆续发动攻击,一击接着一击,几乎不留任何喘息的机会。
铮铮锵锵的声音在阵内不断回响。
风萧卿手中的长剑不知何时又换成了他顺手的匕首,火星四溅,双手不断飞舞,挡住了所有的攻击。
地面,点点绿光升起,化为一把枯叶般的长刀,正是枯藤。
上官黎手握枯藤,在风萧卿防御的空挡发动攻击,一刀又一刀,很快,两人在一攻一防的配合下,移到了阵法边缘。
忽然,风萧卿眼眸一亮,一弹指,一道不起眼的法力飞了出去,击中了其中一人,虽说对面迅速调整,但还是露出了破绽,上官黎手疾眼快,左手一副炸药丢过去,炸碎了地面,也逼退了对方,同时,地下伸出几根粗壮的藤蔓,成保护姿态,覆盖住了两人。
“现在怎么办?这阵法出不去。”
上官黎戳了戳阵法边缘的屏障,道。
风萧卿收了已经豁口的匕首,拿出靴下短剑,道:“他们修为不够,支撑这个阵法本就困难,方才与我们纠缠时,又消耗掉了不少体力。我现在出去解决他们,你趁阵法不稳定,找个机会打破它。”
说干就干,还不等藤蔓松开,风萧卿便化作一道烟雾,自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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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消失。
下一刻,藤蔓外,此起彼伏的哀嚎响起,阵法随之波动,上官黎见状,一刀劈去,咔擦一声,屏障碎裂,阵法破碎,藤蔓也随之收回。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弥散,看着眼前惨烈的尸首,上官黎不禁皱眉,道:“下手也太狠了。”
风萧卿面无表情,道:“杀鸡儆猴。”
“行吧。”上官黎无奈收刀,“这样说,你是知道他们的来历了?”
“或许吧。”风萧卿道。
说着,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瑟瑟发抖的众人,道:“还以为,在处理叛徒之前,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呢。现下看来,也只能先离开了。”
随即作势离开。
“别急啊。”上官黎出声拦到,“既然都已经暴露了,还不如在这儿等着,总会有人来的。”
风萧卿无奈看了上官黎一眼,道:“你想做什么?”
“你家的解决了,我家的可还没有呢。”上官黎坦言。
风萧卿一默,“那好。”
上官黎见状,一笑,又瞥了眼地上残破的阵法痕迹,揶揄道:“这就是你们风萧家的杀阵?感觉不是很强啊。”
风萧卿一时沉默,不做回应,起身便朝房间走去。
“不会吧!真的吗?”上官黎则是跟在后头不断调侃,“就这样的杀阵,你们风萧家居然还在用,看来果真是没落了。要不你别争了,帮我吧,我赢了封你做辅政大臣。”
谁稀罕你的辅政大臣。
风萧卿听着上官黎戏弄般的打探,心下腹诽,嘴角一勾。
想知道风萧家的事情,偏不告诉你。
黑暗中,一道黑影默默注视着风萧卿离去的背影,打开了通讯。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他口中响起:“他身边有另一位法器持有者,我没有机会动手。”
“所以那几个是白死了?”一道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传来。
那黑影卑微下跪,道:“主人恕罪。”
“罢了,不出意外,之后还会有一次更好的机会,自己想办法把握。总归,事毕之后,要么他死,要么你死。”
话音一落,通讯关闭,黑影却是迟迟不起。
夜色隐退,晨曦初露,某一处低调闲适的小院,一富贵公子模样的少年正抛着鱼食,逗弄着池中金鲤。
身旁,一人恭敬行礼,随后上前附耳低语。
不过片刻,那公子哥便兴奋了起来,丢了鱼食,大呼:“既然自己找死,那我就不客气了,上官黎,你等着吧,我非玩死你哈哈哈!”
随即一阵大笑。
不远处的诸位下属听着这爽朗的笑声,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许久,那公子哥笑罢,猛地一回头,邪恶一笑,蛊惑道:“证明你们忠诚的时候到了,从现在开始,谁能伤到上官黎,谁就有资格随本公子回本家,成为我的亲信!”
底下,瞬间沸腾。
霎那间,不远处那些来自彦道府据点的下属便如一盘散沙,四散离开,全都朝着功绩奔去。
另外还有几人,气势明显不同于那些人,听闻此言,丝毫不为所动,只在众人散去后,才对着那公子哥道:“少爷何必将这些人浪费在内斗上?”
那公子哥一笑,重新捡起鱼食,道:“这些人,愚昧无知,贪心不足,留在后面只会碍事,还不如现在死了算了。”
9. 宝剑出鞘露锋芒
距离泉城千里处,有一座荒废已久的院落,杂草丛生,砖瓦破碎,房梁满是空洞,将落未落。
数道蓝色刀光划过,轰隆一声,残破的老屋轰然倒塌。
一旁高大的树木上,清丽的身影显现,目光淡漠,飘然若仙,一把配色简单却纹路复杂的刀悬在身侧,通体泛着蓝白光芒。
院内,荒草之上,解归闲正提刀防守。
“奚小姐,你确定要去泉城吗?”
解归闲抬首,对着树上那人说道。
奚眠只轻扫一眼,道:“你不愿让我去,为何?”
解归闲道:“你觉得,如果你去了泉城,那位荆夫人会轻易放过我们吗?届时泉城重兵把守,你我别说竞位,便是离开泉城都难。”
奚眠神色不变,道:“可我怎么听说你与那南璃尤息早便到了泉城,还闹出不小动静,如今看来,不是为我啊?”
解归闲一笑,道:“奚小姐既然明白,就还请行个方便,绕道去榕城吧,听说那里最近很有趣。”
奚眠低头看了解归闲一眼,良久,转身,踏云离去。
一晃数日,自那日上官黎风萧卿二人与那些人交手后,便有数不尽的杀手前来,一波接一波,络绎不绝,使得本就朴素的客栈更加残破,原本掉漆的装横也因鲜血的侵染而更加凄寒。
即便如此,来者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反倒更加激愤,究其原因,不过为了取两人的项上人头。
“这样下去,我们不会累死吧?真是想想就丢人。”上官黎击飞一人后,转头对风萧卿说到。
风萧卿手中寒光划过,取走一人性命,道:“不是你说的守株待兔么?”
“可这兔子也太多了吧。”上官黎侧身一闪,堪堪避过一人攻击,转身,一根藤蔓自地面而起,穿透那人躯体。
兵刃相接,屋内寒光大闪,一时间,天地充满了刀剑声。
就在二人专心对敌时,忽地,唰唰几声,几道紫光划过,屋内所有杀手尽数殒命。
上官黎看着眼前缓缓倒下的众人,目光不悦,对门外道:“阁下真是无聊。”
“你们太慢了,我实在忍不住,所以就帮你们一把咯,不用谢。”
门外,一道身影缓缓走进,黑纱飞扬,似鬼似妖。
上官黎收敛神色,警惕的看向来人。
倒是这边,风萧卿在看清来人面孔后,眉头微蹙,唤到:“风萧茗?”
“卿哥哥,好久不见啊。”风萧茗玩弄着手臂上的薄纱,眼神妖魅。
“你怎么在这?”风萧卿道。
风萧茗轻笑一声,道:“怎么,只准卿哥哥来,就不准我来啊?”
随后,又是几道媚眼轻抛,“人家这还不是想你了嘛……”
风萧卿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看着风萧茗。
那厢,风萧茗却是越挫越勇,扭着腰肢便朝风萧卿靠去。
上官黎眼瞧着气氛越来越怪异,恰巧此时门外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传来,便道:“外面还有人,里面交给你了。”
说罢飞速离开。
离开时,不经意与风萧茗双目对视,却见对面笑意满颜,可眼中却无一丝光亮。
突然,轰隆一声!
就在上官黎踏出屋门的一瞬间,一场爆炸以她为中心炸开,瞬间,碎瓦断木横飞。
风萧卿挡住了余波后,上前一步,就要向外走去。
“卿哥哥,别急啊,我的事还没有说呢。”
风萧卿低头瞥了眼拦在身前的手,又抬眼瞧了瞧门外,在看见那碎屑烟尘中的一抹绿后,停下了脚步,问:“什么事?”
风萧茗凑近,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小公子被人掳了。”
“什么?”风萧卿不可置信,“既然如此,族中为何没有消息?”
风萧茗道:“族里还不知道呢,小公子是在姑奶奶的地盘上被掳的,姑奶奶担心影响这次竞选,就把消息压下来了,这不,让我出来找找,不然你以为我稀罕来这儿?”
风萧卿闻言,又问:“他们将阿睿掳来了这儿?”
“对啊,”风萧茗一勾发丝,“不仅如此呢,对面甚至请了慕容家的人,我是没办法了,要不你把法器给我吧,反正你用不着。”
风萧卿垂眸,沉思片刻,道:“慕容家向来不问世事,怎么会掺和进来,有些古怪——姑奶奶知道么?”
风萧茗沮丧,道:“就是不知道啊,不然会只有我一个?我也是跟着他们来了这儿交手,才发现有慕容氏在,可是差点没逃出来呢。”
风萧卿问:“慕容家人多么?”
风萧茗答:“多倒是不多,就两三个,但里面有个高手,有他在,我所有隐匿的功法全都没用,简直跟废了没两样。”
风萧卿又看了看门外,只见门外一道又一道的爆炸,接连不断,而那道熟悉的身影则是在其中不断周旋。
思量片刻,风萧卿才对风萧茗道:“既然如此,我随你去。”
这厢,上官黎甫一出门,便吃了一招,好在她反应迅速,及时用藤蔓护住了自己,才得以避过。
片刻,爆炸结束后,上官黎自一团烟雾中跃出,可院中却是空无一人。
藏在暗处的少年见上官黎完好无损,青筋暴起,怒瞪身边人,低骂道:“废物!”
随后两指并拢,亲自甩了一道法术。
上官黎站定后,侧目一瞧,一道不起眼的光芒不知何时飞至她身前。
轰隆一声,措不及防地,又是一场爆炸。
烟雾散去,上官黎拍拍身上的灰,收回地上已成干尸的藤蔓。
簌簌几声,数不清的光芒向她袭来,飞跃、旋身,光芒皆擦身而过,击打在地面,轰隆隆,爆炸声不绝,地面被砸出一个又一个坑洞。
灰尘漫天飘散,原本干净整洁的上官黎经此一遭,衣裳顿时脏乱不堪。
“有种就出来,弄这些是想笑死我,还是想恶心死我?”上官黎在又躲过一波攻击后,道。
“你太嚣张了!”少年气急,自暗处冲了出来。
上官黎侧身躲过,笑道:“果然是你啊,弟、弟。”
“谁是你弟弟啊!”上官温然跳脚,手上飞速凝聚法力,向前轰去。
空中,不知何时开始,出现了数片泛着光的绿叶,漂浮舞动。
上官温然手上不停,可任凭他如何发功,上官黎总能轻松躲过。
“怎么亲自来了?”上官黎一个轻跃,跃至上官温然身前,问到。
上官温然怒目圆睁,“要你管!”随后又是一击。
轰的一下,又被藤蔓挡住。
如此,循环往复。
最终,上官温然无可奈何,只得咬牙切齿道:“今天先放你一马,下次必取你狗头!”
随后一转身,带着暗处数人离开此地。
与此同时,绿叶坠地,失了光泽。上官黎猛的喷出一口血,脸色略微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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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话说,上官温然好歹是上官家精心培养的天才,其实力绝对不弱,任凭她反应再快,准备再充分,终究是挡不住所有的波动,更何况,身上还有之前受的伤。旧伤添新伤,虽说面上云淡风轻,但内里却已近乎溃败,每一起爆炸的波动,几乎都搅动着她的内脏,避无可避。
风萧卿一出门,见到的便是面色发白的上官黎,忙上前喂了一颗药丸。
上官黎咽下药丸,明显感受到自己受伤的内脏在逐渐修复,瞥了眼风萧卿手上烙有风萧二字的瓷瓶后,笑道:“你们家的药真好用,要不要考虑做做生意?”
“跟上官家么?”风萧卿问。
上官黎道:“当然不是,是跟我做。”
风萧卿回:“那可不行。”
上官黎诧异,道:“为什么不行?”
风萧卿一本正经,“你太莽撞了,跟你做生意,我不放心。”
“……”上官黎心梗,“倒是第一次听人说我莽撞。”
身后,在风萧卿出来后,风萧茗也跟着挪了出来。
“哟。”风萧茗看着眼前两人,一挑眉,目光揶揄,凑了过来,道:“这才几天不见,卿哥哥身边就有新姐姐了?”
风萧卿回首,莫名其妙的瞥了眼风萧茗。
随后又朝向上官黎,道:“这位是我同族,风萧茗,说话做事向来有些不正常。”
“谁不正常啊?”风萧茗不满嘀咕。
上官黎礼貌一笑,道:“原来是茗小姐。”
风萧茗闻言瞬间变脸,笑容灿烂又勾人,“对啊对啊,不知这位姐姐是?”
还未等上官黎回答,风萧卿便转向风萧茗,率先开口:“这位是桓心域阙令,上官黎。”
语落,便见风萧茗不悦的扫了风萧卿一眼,随后又扬起笑容,柔柔一捂嘴,道:“那就见过上官阙令了,之后还要请阙令多多指教咯。”
说着,媚眼如丝,直勾勾看着上官黎,直看得上官黎浑身发毛。
身旁,风萧卿冷眼瞧着风萧茗开屏孔雀般的模样,一眼便看透了她那点小心思。
因此,还没等风萧茗开始勾引上官黎,便措不及防收到了来自风萧卿的一盆冷水。
“她不和我们去,你别勾了。”
风萧茗的表情瞬间凝固,不可思议回头,震惊道:“为什么?”
“自家私事,何必牵连旁人。”风萧卿理所应当。
“可你们不是结盟了吗?”风萧茗问,又道:“慕容家的功法又压制不了上官家,一起不是更有胜算?”
上官黎闻言,出声打断:“慕容家?他们也来了?”
风萧卿转头,神色平静,道:“你不用担心,慕容家不参与竞位,只是针对我们家而已。”
上官黎一时汗颜,“好端端的,你们怎么惹上他们了?”
风萧卿面不改色,“不清楚。”随后又掏出了几瓶带有风萧字样的药瓶,递给了上官黎,“我要离开一趟,你找个地方养伤,事毕之后,我会来找你的。”
“多谢。”上官黎接过药瓶,随口道:“感觉这药比你之前给我的那些效果好些。”
话音一落,便听见风萧茗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而风萧卿则是明显呆滞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神色。
“功效不一样吧。”风萧卿随口答道,又说:“那我就先走一步。”便消失在了视野中。
风萧茗见状,朝上官黎笑了笑,也随之消失。
10. 宝剑出鞘露锋芒
城外,风萧茗紧赶慢赶才追上风萧卿,“就不能等等人家么?”
风萧卿的身影随之显形,“你太慢了。”
“我慢?”风萧茗扬唇一笑,“那总好过卿哥哥做尽缺德事。”
风萧卿面不改色,“此话怎讲?”
风萧茗道:“卿哥哥自己心里没点数么?给人上官阙令吃废丹。”
风萧卿抵死不认:“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风萧茗笑:“我可没污蔑你,你实话说,你那些废丹是不是给了上官黎?说谎我就告诉人家哦。”
风萧卿无法,只得承认,又威胁道:“不许说出去。”
不料,风萧茗一听,竟是捂起嘴放肆大笑,“你看着挺正经的,怎么这么缺德啊,自己炼废了的丹舍不得毁掉,竟然喂给旁人吃。”
风萧卿辩解:“只是效果差了点,最基本的作用还是有的。”
风萧茗却是丝毫不听,依旧肆意嘲弄。
风萧卿忍无可忍,道:“你要是再笑,下个月就别想从族里拿药了。”
如此,风萧茗方才停下,“你也就会拿这个威胁我了。”
某一处原野,一群行迹古怪的人正带着一个小男孩。
“慕容先生,目标真的会来吗?”
其中一人朝着几名黑袍中的某一人问道。
那黑袍人似是被问烦了,不耐道:“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家主子?”
方才那人闻言慌忙垂首,“不敢,慕容先生严重了。”
随后,那位慕容先生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这人,只控制着身旁另外两名黑袍人布置法阵。
一旁,跟随而来的小男孩见状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瞅着那两名正在地上捣鼓的黑袍人,须臾,又转头问慕容先生:“大叔,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
慕容先生不做理会,反倒使唤方才问话的那人:“你,把这小孩眼睛蒙上,屏蔽他的五感。”
那男孩一听瞬间慌了,“别呀大叔,没有五感好难受的。”
被指示的那人也有些不解:“慕容先生,是不是太谨慎了?他就一个小孩而已。”
慕容先生默不作声,只阴沉的瞧着那人。
那人被瞧的一阵发怵,只得不情不愿的给那男孩蒙上眼睛,又施了一道法封住了他的五感。
慕容先生冷眼瞧着,心下一阵不屑,难怪这家人会输呢,手下的这样没脑子,可见上头的也没多少能力。
与榕城明面上人尽皆知的争斗不同,此时的泉城,平静无比,一派祥和。
城门口,几个穿着朴素的人靠近入口,出示证件后入了城,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直到进了城,一名男子才靠近最前方的一位少女,道:“姑娘,我们直接去吗?”
另外几人也装作不经意的靠近,等候着那少女的命令。
“时间已经不多了,当然直接去了。”那少女淡淡开口。
一位满脸胡茬的男子明显有些犹豫,道:“可尤息小姐如今在泉城荆夫人的别院中,直接动手,恐怕落不到好,不如找个地方引蛇出洞。”
那少女不屑轻笑一声,道:“你恐怕搞错了,我们才是蛇。更何况,你不会觉得,真镜域的人会帮南璃家的人吧?他们可是巴不得我们内斗呢,最好斗得两败俱伤,他们才好保住自己的地位啊。”
就在此时,一缕青烟自一旁屋檐下飘散,那少女微微侧目,瞧着那缕青烟消失,嘴角轻轻上扬。
南璃尤息,我来了,你可要准备好啊……
别院内,经历南璃尤息的几场大闹后,荆夫人的耐心明显耗尽了。起先,荆夫人还会找各种理由约她同游,如今,几日过去,已经彻底熄了声。
“真是麻烦,大家族的小姐这么难对付的吗?”荆夫人揉着眼角,颇为头痛道。
阿湘在一旁斟着茶,斟酌开口:“夫人,我瞧着那南黎小姐并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不如直接些……”
荆夫人沉着脸,思量片刻,才缓声问:“听说今早,有几个外来人员进城了?”
阿湘恭顺回应:“是。”
荆夫人一笑,“那行吧……”
南璃尤息坐在屋内,正把玩着指尖青烟,片刻,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开始整理衣物,作势便要出门。
“南璃小姐。”
不想,甫一出门,身侧便响起了荆夫人的声音。
南璃尤息止步,扬起笑容,转头,道:“荆姐姐,好久不见啊,怎么有心思躲在这儿吓人呢?”
荆夫人满眼温柔,掩嘴一笑,道:“南璃小姐真是说笑了,我不过恰好路过罢了。”
“是吗?”南璃尤息眸光一暗,作出失望神色,道:“我还以为荆姐姐是有什么事情呢,既然没有,我就先走了。”
荆夫人叫住了她,道:“南璃小姐希望我有什么事情?”
南璃尤息回眸一笑,道:“那得看荆姐姐愿意做什么了。”
屋外,洒扫的婢女不知何时被清空,偌大的院子,此时唯有南璃尤息与荆夫人二人。
荆夫人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卖关子了,实话说,我确实有一件事需要南璃小姐帮忙,作为交换,我愿意为南璃小姐的狩猎出一份力。”
……
这厢,南璃玄凤抵达别院后方时,正思考着如何进入,却见远处一人出现,正是南璃尤息。
多年不见,南璃尤息的穿着打扮依旧未曾改变,还是那样的奢华靓丽。
只见,南璃尤息慢慢靠近,开口第一句话居然是夸赞:“居然真追到这儿了,不愧是玄凤。”
眼前,南璃玄凤一袭简单素衣,全然不似当年模样,一时间,竟叫南璃尤息感慨万千。
“我们也有几年没见了吧?”南璃尤息又道。
南璃玄凤冷漠的瞧着南璃尤息,道:“只是你而已,这几年,我倒是能时常见到你。”
“监视我?”南璃尤息道。
南璃玄凤轻扯嘴角,目光淡漠,道:“对啊,毕竟是彼先域唯二的法器持有者,南璃家赫赫有名的天之骄子,自然会受到更多的关注。”
“那你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不好吗,现在出现是想做什么?想杀我?”南璃尤息道。
她不是没想过南璃玄凤会来,准确的说,这一局,只有她会来。但她心里总是存着一丝虚妄,幻想着她们还是当年模样,幻想着她们从未改变。
南璃玄凤听罢,眸光微颤,平静道:“你是南璃尤姜的一臂,对我威胁太大……对不起了。”
南璃尤息只目不转睛的瞧着玄凤,突然开始发笑,笑着笑着,眼眶却渐渐变红,开口道:“其实,我真的挺希望,来的人不是你。所以,你是要亲自动手吗?”
玄凤垂眸,低头不语。
“玄凤!”
花田中,不知是何人,用着略显稚嫩的声音唤道。
拿着花环的小姑娘慌忙将手藏在背后,面向那人。
只见,远处娇小的身影一晃一晃地跑近,气喘吁吁道:“玄凤,我找你好久,你怎么、怎么在这儿啊?”
玄凤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人,递出一张手帕,道:“你别跑太快了,出了好多汗。”
尤息一把接过,擦干了汗后,眼尖地瞧见了玄凤背在身后的手,问到:“玄凤,你拿的什么啊?”
玄凤脸颊一红,敷衍道:“没、没什么,就、就是、无聊。”
尤息咧嘴一笑,目光促狭,道:“真的吗?我不信!”
说着一把抢过玄凤手中未编完的花环。
“哇好好看,是送给我的吗?”
尤息见了那花环,不禁赞叹连连,一脸期待的看着玄凤。
顿时,玄凤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尤息见状,更高兴了,缠着玄凤非要问个明白。
“说嘛说嘛,就是送给我的是不是?”
“……是,但是、还没编完。”
夕阳下,花海中,两具幼小的身体紧紧相依。
“玄凤,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嗯!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勉强维持的回忆,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破碎。
南璃玄凤看着眼前眼眶微红的尤息,反而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
彻底撕破脸也好,至少不用再背负愧疚而活了。
“面向敌人,你都是这样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吗?”
南璃玄凤开口。
她实在见不得这副模样的尤息。
南璃尤息强压住酸涩,沉默的唤出了刀,道:“我没有时间和你耗,所以速战速决吧。”
南璃玄凤一勾唇,满意道:“正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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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空气瞬间凌厉,血红的云雀争相扑去。
下一刻,片片红羽被一掌击碎,化作碎片,洒满大地。
随即,一阵血蝶飞舞,穿过红羽,化作一刀,划过南璃玄凤。
咔嚓一声,腰间的玉佩碎裂,替她挡了这一招。
一旁围观的几人,见状都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这可是上好的防御法宝,居然这样轻易就被斩碎了?”一人出声。
“如此看来,这南璃尤息确实留不得,不如我们一起上,帮姑娘解决掉她。”又一人道。
语落,那人迟迟听不到同伴回应,疑惑回首,却见一位婢女模样的人站在身后。
阿湘见那人回首,微一挥手,一道烟粉自手心而出,那人随之轰然倒地。
南璃玄凤闻声侧目,奈何此时南璃尤息步步紧逼,纵使她发现了这边的异样,也束手无策。
“没想到你居然会和外人联手?”南璃玄凤道。
南璃尤息一刀过去,道:“你不早该想到的吗?我都住人家家里了,还不能合作一下?”
南璃玄凤加大力度,击出的法力接连向着南璃尤息攻去。
好在尤息反应迅速,化出了数不清的血色云雀替她抵挡,而她则是侧身一旋,寻了个空子,避开了开裂的空气。
下一刻,周遭青烟四起,覆盖了这片天空。
玄凤控制着青烟,道:“青烟所至之处,你的一举一动尽入我眼,如此,你还能怎么办?”
说着,一掌劈去,气势迫人。
南璃尤息控制着云雀,点着足尖躲避。
可玄凤总是能看出她的躲避方向,一掌又一掌,云雀的哀鸣不绝。
尤息也渐渐吃力了起来。
在又一次挡住玄凤的掌法后,尤息说到:“以你的实力,要想成为法器持有者简直易如反掌,为什么非得去祖宅?”
玄凤大喝一声,道:“你懂什么?倒是你,才过几年,以前学的倒是都忘记了?”
说着便加快了攻击。
尤息持刀防守,道:“没办法啊,南璃家功法我不如你,用那些肯定输。”
玄凤一掌劈去,尤息手中刀身微颤。
尤息自嘲道:“幸好我这是法器,不然今天就真折在这儿了。”
玄凤一套连招打完,向后跃了几步,道:“好歹是法器,应该不止这点威力吧?”
尤息见玄凤停下,道:“你想试试?”
玄凤道:“并不想,只是见不得你放水。”
尤息轻笑一声,松手,手中血红的刀身逐渐化为一堆血蝶,刀柄则是化作血雀,一齐朝玄凤冲去,铺天盖地。
玄凤收回了青烟,将法力尽数覆盖于掌心,动作迅猛,看不清楚,不消片刻,那片血红便尽数落于地面。
玄凤喘着气,道:“这就是……”
突然,措不及防的,数不净的薄刃自地面那片血红冲出,齐刷刷向着玄凤攻去。
避无可避。
却在距玄凤半指之时停住了。
“你走吧。”南璃尤息收回了那片血红,神色晦暗不明,道。
南璃玄凤目露惊诧,道:“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你若是此时放过我,当心后患无穷。”
南璃尤息垂着头,道:“今天,我本来就没想算计你。”
我只不过,想再见你一面……
南璃玄凤复杂的看了尤息一眼,又瞥了眼一旁的几个废物,转身离去。
当天傍晚,冷风肆意吹打着那几人,活生生将他们冻醒,一睁眼,却蓦然发现战斗不知何时结束了,自家姑娘也早已不见人影。
“姑娘这是,不管我们了?”一人哆嗦着,道。
“谁知道呢,快点去找人吧!”又一人道,面上,涕流不止。
泉榕两城交界处,有一家酒肆。
以襄琅为首的数人正围着酒桌而坐。
从离开镜都起,他们便一直处于监视中,这一路,大大小小的战斗数不胜数,尤其是自彦道府而来的八姓势力,高手如云,防不胜防,直叫他们损失惨重。
“公子,这是乌凉大人收集的最近几日的情报。”
一人递上了一份信件,道。
襄琅打开一瞧,神色严肃了起来,片刻,才说:“如此,就先去泉城拿另一件法器吧。”
11. 宝剑出鞘露锋芒
泉城之内,有一处密室,深藏于地底,其中放置的,正是真镜域另一件从法器——无仙羽。
潮湿的灌木,黏稠的空气,配着阴暗的天空,直叫跟在后头的南璃尤息满面愁容。
南璃尤息嫌弃的捂住口鼻,闷闷道:“还有多久?”
荆夫人走在前方,头也不回,道:“快了。”
南璃尤息无法,只得紧紧跟着荆夫人。
不知过了多久,待她们走出灌木,迎面又是一道裂隙,湿润无比,铺满了青苔。
“要从这里进吗?”南璃尤息难以置信,颇有些不能接受。
荆夫人却是神色如常,淡定点头。
南璃尤息瞬间崩溃,却被荆夫人一把拉了进去。
“我这衣服可是新做的!”
进了暗道后,南璃尤息皱着脸,在荆夫人身边怒道。
荆夫人平静如水,道:“出去了赔你。”
南璃尤息撇过头,“谁要你赔,这可不是一般的衣服,全天下可就这一件。”
荆夫人勾唇,一脸了然,“是解公子送的?”
南璃尤息身体一僵,强绷着脸,傲娇道:“谁说的,才不是呢。”
荆夫人有些好笑,打趣道:“既然不是,南璃小姐急什么?”
南璃尤息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幽深的暗道尽头,是一扇极其寻常的石门,门上镶着数面巴掌大的铜镜,映照着两人的脸。
或许是察觉到了两人的靠近,那扇门逐渐显现出其上的符文,白色的法力在其间流转,神圣而又不可侵犯。
南璃尤息满目赞叹,“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这种禁制,守门用的吗?”
荆夫人慎重地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试探,半晌,神情严肃地看向南璃尤息,道:“这道禁制是用来保护里面那件东西的,但是凭我打不开,但南璃小姐就不同了,南璃小姐持有法器,想来打开它轻而易举。接下来,就麻烦南璃小姐了。”
南璃尤息眯了眯眼,笑道:“荆姐姐,我这个人向来说到做到,帮我肯定是会帮的,但是还要麻烦荆姐姐告诉我这里面是个什么东西,毕竟当下情形紧张,荆姐姐明白的吧。”
荆夫人温柔一笑,道:“自然,不过南璃小姐无需担忧,这里面不过是领主当年留给我的护身法宝罢了,威胁不了小姐的。”
南璃尤息淡了淡笑意,质疑道:“是吗?可既然是留给荆姐姐护身用的,怎么会让荆姐姐拿不到呢?”
荆夫人惨淡一笑,似是勾起了什么伤心事,目光忧伤,“以前我确实能轻易拿到,可……”
欲言又止。
一阵沉默。
“抱歉,我实在是……不想说了。”
许久,荆夫人才哑声道。
南璃尤息见状,也只好止住,毕竟当一个人真的不想开口的时候,再怎么问都是没用的。
“行吧,算是感谢荆姐姐这几日的招待,这个忙,我便帮了,还请荆姐姐站远些。”
南璃尤息说着,唤出了法器残血鸢。
目光一凝,手中长刀一挥,数道红色刀光划过,劈向石门。
铮!
铜镜忽的发光,反射了那几招。
南璃尤息似是早已料到,轻身一跃,早早避开了。
只见那几道反射的刀光打在地面,劈开数道裂缝,灰尘四起。
好机会!
南璃尤息又顺势朝地上劈了几道,直劈的天地混沌,尘雾蒙蒙。
灰尘遮蔽镜面,使得铜镜无法及时发觉攻击。
南璃尤息趁此机会,一挥手,刀芒大作。
咔嚓数声,近乎一半的铜镜破裂。
“荆姐姐,你这宝贝藏的未免也太深了。”
南璃尤息揉了揉手腕,朝荆夫人道,“都这样了,居然还没破开。”
荆夫人远远站着,“实在是麻烦了,还请南璃小姐加大法力,不必留手。”
南璃尤息道:“确定?再重一点你这门上的防御可就保不住了。”
荆夫人点头,“确定。”
南璃尤息见状,也只得运起法力,加大了力度,一刀劈去,红光配着血鸢,气势恢宏。
与之而来的,是满门的铜镜乍然失色。
南璃尤息又挥出几刀,砍向了铜镜。
咔嚓几声,铜镜尽数碎裂。
石门唯一的防御手段失效。
南璃尤息站定,“接下来,就是那道禁制了吧。”
随着铜镜的碎裂,白色的符文更加耀眼,光芒之盛,覆盖整面石门。
南璃尤息缓缓向残血鸢注入修为,“这天下,纵使再厉害的禁制,在世界赐物的攻击下,也将变得不堪一击。”
红光大闪,轰隆一声,石门纹丝不动。
“……除非,也为世界赐物。”南璃尤息瞬间黑了脸,默默补完下一句。
能在残血鸢的全力一击下毫发无损,南璃尤息倒是有些好奇里面的东西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能犯得上用这样厉害的禁制守护。
莫非……是真镜域的法器。
南璃尤息如此想着,悄然瞥了荆夫人一眼。
只见荆夫人神色如常,无半点异样。
果然是老妖婆。
南璃尤息心下冷笑。
又是一阵红光闪烁,石门总算有了一丝松动。
吱呀一声,石门缓缓打开。
突然,一阵近乎透明的羽毛冲出,说时迟那时快,南璃尤息瞬间将长刀化蝶,护住了自己。
倒是一旁的荆夫人,似是早有防备,素色纸伞轻撑,挡下了攻击。
果然没安好心。
南璃尤息心下不满,道:“荆姐姐是想让我交代在这里吗?”
本以为荆夫人面对南璃尤息的质疑,好歹会为自己辩解一二,不料她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南璃尤息,道:“南璃小姐,我想,你应该一早就清楚我们是敌人吧。”
石门打开,目的达成,荆夫人干脆放下伪装,不再掩饰。
这厢,南璃尤息见状,波澜不惊,毫无惧色,自信开口:“荆姐姐,这我当然知道啊,但是,你凭什么认为,今天的赢家会是你呢?就凭里面那件不知道多少年没人用的法器?”
荆夫人缓缓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原本温柔寻常的笑,在这阴暗的地底到让人感到几分惊悚可怖。
只见她朱唇微启,道:“当然不是了。”
说罢,素手一挥,暗道轰然破碎,数不清的流水从缝隙间灌入。
南璃尤息大惊,“你疯了?这样我们都会死!”
荆夫人傲睨自若,满是自信,“不,死的只会是你而已。”
流水顺着空隙,哗哗朝里灌入,不消片刻便已没过腰间。
南璃尤息强压心下慌乱,扫视着四周,奈何,本就阴暗狭隘的密道经此一遭,更加压抑,南璃尤息举起刀,比划着头顶,一用力,轰的一声,红光击碎石层,可终究没能穿透地面。
南璃尤息举着刀,一阵绝望漫过心底。
余光,却忽的瞥见了神情自若的荆夫人。
只见荆夫人对此情景毫无畏惧,端得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想来是有别的出口。
南璃尤息深呼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缓缓放出自己的法力,探查着四周。
可,溪水越来越多,出口却还没有找到,渐渐的,将要没过头顶。
荆夫人看着难掩慌乱的南璃尤息,阴寒一笑,一头扎进了水里,再不见踪影。
黑暗中,随着水位的升高,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袭来,南璃尤息的意识逐渐模糊。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小姑。
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小姑,一袭紫裳,站在她面前,头一次对她露出那样严厉的表情。
“你这样,将来是想死在争斗中吗?”
小姑声音柔柔的,很好听,可这一刻,她却感受到了其中极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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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迫的气势,浑身止不住的发颤。
“既然到了这一步,就该拿出拼命的气势,只有堵上自己的性命,才能在最危险的时刻反败为胜!”
小姑又道。
面上,很生气的样子。
那天,她是因为什么,惹怒了小姑呢?
好像是……她怎么都学不会残血鸢的刀法。
尽管她已经很努力了,可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随着血雀冲出去的那刻,她的力量都会失控。
“你是在想,自己为什么失控吗?”
小姑好似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凑近了些,目光锐利,叫她无处可逃。
“嗯……”她颤抖着、哽咽着。
“因为你怕死。”
小姑撂下这样一句话,转身离去。
因为,怕死吗……
眼前,大片的红光闪过。
一瞬间,身体好似变轻了,流水不断经过她的身边,却侵染不了她分毫。
岸上,荆夫人拖着湿透的衣裙,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手里,是她好不容易得到的法器,一把形色普通的长刀,只刀柄悬着一枚羽毛式样的宝石。
她稍作歇息,待体力恢复后,却忽然瞥见一旁暗河中,大片血蝶穿过流水,自水面而起,化作南璃尤息的模样。
榕城,风萧卿两人走后不久,上官温然又返了回来。
这时,上官黎正坐在唯二完好的板凳上,还没来得及上药,就见方才火急火燎离开的上官温然又火急火燎的返回。
“你怎么又回来了?”上官黎挑眉,诧异。
上官温然瞪着眼,在另一个完好的板凳上坐下,道:“我仔细想了想,今天还是不能放过你,为了更好准备之后的事,我们这边得早点分出个结果才行,不能拖家族的后腿。”
面上,满是认真,一时间,上官黎都要信了他这番说辞。
一旁,跟随而来的几名下属,眼看着自家少爷面不改色的胡诌,不禁汗颜,纷纷低下头。
明明是自己反应慢,离开了才发现自己能够以多欺少,这才回来。什么叫不能拖家族后腿,真是对着镜子说漂亮,臭不要脸。
上官黎扫了一眼身旁,像是看穿了上官温然的想法,眼中满是调侃的笑意,道:“哦?你真这么想?”
众人看着略显精明的上官黎,纷纷在心下颔首。
总算有个聪明的,深感欣慰。
不成想,下一刻,又听见上官黎道:“不错啊,跟你姐姐一样,想来以后会有大出息。”
看着上官黎赞赏的目光,众人震惊。
这是……信了?
怎么突然,感觉此生无望了。
瞬间萎靡。
这边,上官温然则满是自豪骄傲,高昂着头,道:“那是自然,今日,本少爷就先拿你开刀,做我荣耀路上的第一块砖!”
噗嗤一声,上官黎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弟弟,我真是一看见你就好高兴啊。”
上官温然面上微红,恼羞成怒,“你笑什么!看招!”
一道耀眼的光团飞来,却与上官黎擦身而过,反在身后炸出个巨坑。
轰隆一声,上官黎淡定回眸,瞥了眼深不见底的坑洞,对上官温然道:“不错不错,威力强了些,就是这准头……怎么差了那么多?”
上官温然面红耳赤,狠狠地瞪了上官黎一眼,随即身上法力大作,身侧,一个又一个光球出现,随着他挥舞的双手而动,攻向上官黎。
轰隆声不绝于耳,淡黄的光芒与藤蔓交杂,空气中,满是灰尘,看不清其间二人。
跟随上官温然而来的几人,则是早早找好了位置,在一旁观战,时不时地点评一句。
“少爷这招不行啊,太急了,法力都没压缩好。”
“哎,少爷这招可以,记下回去告诉老爷。”
“哇哇哇,黎小姐这一藤抽的真好,啧啧,看着都疼。”
诸如此类。
12. 宝剑出鞘露锋芒
榕城外,约摸近百人的队伍正严阵以待,其中,领头那人警惕地盯着前方,一刻不敢松懈。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一道倩影显现,身姿翩然,正是奚眠。
奚眠远远瞧见城外众人,停了脚步,一挥手,如云化雾,法器散云烟赫然出现。
“尔等何人?”
奚眠冷淡的声音响起。
领头那人不做任何解释,在看见奚眠亮刀的一瞬间,便已指挥众人摆好阵型。
奚眠见状,泰然自若,引动法力在周遭流转。
大战,一触即发。
另一头,解归闲自离开泉城后,便不断游走在边境一带,或是指挥解家势力,或是拦截敌对势力,直至拦截奚眠的那日,才勉强得空,得以回城。
蓝紫的翅膀在空中轻扇,一震动便是数里,随着风声呼啸,解归闲的眼皮却是跳动的越来越快。
总感觉有些不妙。
指尖轻捏一诀,翅膀上的法力更甚,速度却没有太大的提升,已经到极限了。
该死!
解归闲暗骂一声,心头止不住的焦急。
这厢,南璃尤息化作血蝶,自水中而出,淡定的站在荆夫人身前。
“荆姐姐,玩的还高兴吗?”南璃尤息皮笑肉不笑,说到。
荆夫人眼瞧着南璃尤息出现,瞳孔微缩,“你居然没死?”
南璃尤息忽的一笑,“荆夫人这说的什么话,难道我在你心里这么弱的吗?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
语落,举刀,笑容阴寒,“荆夫人,一路走好咯。”
却不想,双手突然无力,晃荡一声,刀身落地,恰好擦过荆夫人的发丝。
南璃尤息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只见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奇丑无比的蓝纹,连带着封住了手部的穴位。
“你下毒?”南璃尤息难掩震惊。
荆夫人面露不屑,道:“我擅毒,下毒不是很正常?”
“可我早有准备,自入城那天起,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着你,怎么还会中你的毒?”南璃尤息逼近一步,质问。
她不是不知道荆夫人擅长使毒,相反,她还很了解荆夫人的手段,早在入境前,她便已经连夜翻阅过真镜域所有排的上号的人物资料,其中自然包括这位荆夫人。
这些天,各种避毒的法宝符文藏在身上,就连吃食住所也无一放过,尽皆防备着。
可即便如此……
荆夫人见南璃尤息丧失了攻击力,深松一口气,瘫在地上,冷笑连连,“毒,可是无孔不入的,空气、灌木、流水,都可以作为我毒的媒介,你防得住吗?今天,你是要不了我的命了,而且,说不准你还得留在这儿。”
说着,荆夫人挑衅般的晃了晃手中泛光的传讯。
南璃尤息目光冷冽,盯着荆夫人半晌,良久,一抬手,一所捆锁随之出现,捆住了荆夫人。
荆夫人一个不慎,再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捆锁限制了行动。
泥土粘在湿润的衣摆上,肮脏不堪,荆夫人几番挣扎,终究没能起身,只得无力的瘫在地上。
南璃尤息冷眼看着荆夫人狼狈的样子,挑衅一笑,转头,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了,“行啊,那我就跟你耗着,看是你的帮手先到,还是我的帮手先到。”
南璃尤息自信十足,要知道,这一路她可是留了不少讯息,只要解归闲回城,以他的速度,要不了多久就能到这儿。
荆夫人伏在地上,看着南璃尤息胜券在握的模样,心下百转千回。
时间一点点流逝,在场的两人心思各异。
南璃尤息瞧着眼前挣扎无果、得过且过的荆夫人,又瞧了瞧渐黑的天空,不免一阵烦躁,瞥了眼身旁的刀后,强行催动法力。
一时间,血雀争相出现,扑向荆夫人。
这一刻,荆夫人的眼中总算有了一丝慌张,手忙脚乱地在地上扑腾,迫切的想要避开。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蓝光闪过,替她挡下了这一击,又顺势斩断了她身上的锁链。
“荆姨,没事吧?”
襄琅挡在身前,关心到。
荆夫人眼中的恐惧还未完全散去,只满脸庆幸的看着襄琅,“阿琅!”
说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躲在了襄琅身后。
“阿琅,她觊觎领主留在此处的法器,欲杀我夺宝!”
眼前,好一出贼喊捉贼,南璃尤息不免感到一阵可笑,讥讽道:“就你那破玩意儿,我可看不上,别这样贬低我的眼光。”
此话一出,荆夫人倒是没有多大反应,反而是襄琅,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怒斥:“你这歹徒,竟敢出言不逊!”
“看招!”
襄琅大喝一声,手上刀身发亮,片片鱼鳞闪烁,几道蓝白刀光出现,向前攻去。
眼见着攻击越来越近,南璃尤息面不改色,甚至不考虑躲避。
铮!
那刀光在距她一指的位置停下了,随即被一道紫光逼回。
襄琅一个没站稳,向后栽去,被及时赶到的下属扶住。
解归闲收了羽翼,立在南璃尤息身前,缓缓转身。
南璃尤息则是满脸得意,冲着荆夫人道:“就你有帮手啊?我这个更强,略略略。”
说着又做了个鬼脸,满是挑衅。
解归闲无奈一笑,道:“攻击来了也不知道躲一下。”
南璃尤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道:“我躲的话岂不是很没面子,这不是还有你吗。”
身后,灌木丛中,有几缕青烟追随解归闲而来,又晃悠悠地聚在了南璃尤息指尖。
襄琅戒备的望着眼前这人,不禁眉头紧锁,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很强,如果要杀他,肯定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但,机不可失,此时他们一人中毒,战力削减,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襄琅朝身边使了个眼色,众人摩拳擦掌,正待一起上。
唰的一声,襄琅率先行动,众人紧随而上。
几乎是瞬间,解归闲反身一挥刀,一道橙黄光晕显现,围绕在两人周围。
蓝白的鳞光闪动,化作碎片状的光片,如大雨倾盆,却在靠近光晕的那一刻,尽数停滞,片刻,又朝来时的方向回弹。
噼啪一声,襄琅面前凝固出一道透明屏障,挡住了回弹的攻击,屏障开裂,光片消失。
而就在解归闲与襄琅交手的这一瞬,一人挥舞着双斧,趁解归闲抵挡襄琅攻击时,朝着光晕空隙便丢了进去,另一个见此,提着大刀,纵身一跃,自上方向解归闲砍去。
解归闲眼眸微抬,轻一转臂,光晕随之动作,包裹住了那双斧,与此同时,另一人的大刀强势攻来,却被解归闲一指抵住,咔嚓一声,刀身开裂,碎成裂片。
那人握着空荡的刀柄,满脸惊骇。
南璃尤息在一旁观战,看着解归闲压倒性的战斗,不免心身愉悦。此刻又见那男子被碎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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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满脸不解震惊的模样,心下一阵不屑,高傲开口:
“所以说无知刁民啊,打之前不知道先了解下别人吗?这是解家功法散攻指,注意哦,是攻击的攻。意思就是说,只要你们攻击,就逃不开这一指,方才是打碎了你的武器,待会再敢来的话,碎的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说着,南璃尤息又鄙夷看向荆夫人等人,冷哼一声,道:
“还真以为平民中出了个领主,自己也变贵族了吗?没涵养就是没涵养,没底蕴就是没底蕴,你们这样的,就是再出多少个领主,也不配与我们八姓氏族相提并论。”
解归闲无奈叹息,看着南璃尤息骄纵蛮横不饶人的模样,心知她被人摆了一道心中有气,出手更加迅疾了几分,眨眼间,襄琅那方除了两具法器,再无其它武器。
“怎么会?”
襄琅握着随云挡在众人身前,颇有些不解,这几位的武器可都是由最好的矿石打造而成,十余年不曾有过一丝磨损,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就被折碎,上一个有这样实力的,还是先生。
难道,真如他们所说,八姓氏族是不可违逆的存在吗……
解归闲见对面停了攻击,也罢了手,站在南璃尤息身前,冷声道:“将解药交出来,我们便停手,否则后果自负。”
襄琅闻言,瞧了瞧狼狈的荆夫人,又瞧了瞧身旁受挫的数人,内心挣扎,半晌说不出话。
荆夫人余光瞥见襄琅这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讽笑一声,片刻,又自嘲一笑。
良久,才对着解归闲道:“她中毒不深,要不了多久毒就能散,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我告诉你了,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襄琅出声阻拦:“荆姨!”
不料荆夫人竟是直接无视襄琅,捡起地上的法器无仙羽,侧身越过襄琅,离去。
襄琅等人见状,也不得不起身跟随,离开了此处。
“可惜了,明明有两件法器,却一件都不会用,实在浪费。”
南璃尤息揉着手腕,捡起残血鸢,道。
解归闲侧目瞧了南璃尤息一眼,沉默收了刀,道:“这样最好,真镜域没有竞争力,我们只需要解决掉另外的几个。对了,这几天,你的情报收集的怎么样了?”
南璃尤息手掌微张,一缕青烟显现,“边境一带,但凡重要些的位置都已经被我藏了青烟,只要有人来,都逃不过我的法眼。”
说着,得意一挑眉。
解归闲深呼一口气,“那便好,在正式开始前,还要多辛苦你了。”
“不辛苦。”南璃尤息笑道。
随后,又开口道:“但这次慕容家好像又没有来人。”
解归闲一脸平静,仿佛早已料到,“慕容家向来不参与外面的竞位,只守着环月域,这点大家心知肚明。”
南璃尤息却是一脸惆怅,“说是这样说,但我还没见过慕容家的人呢,好神秘,好想跟他们打一架啊。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带着南璃家的人,去把慕容家从环月域赶出来。同样都是八姓,他们未免太舒服了些,一个家族把握一整片领域,但我们呢?我们却要在外面跟各种各样的人抢,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解归闲目光紧盯南璃尤息,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往好的方面说,其他家族在外面或多或少都散布有势力,只慕容家深居简出,在外没有任何人脉势力。”
“哎,算了,也只能当他们不存在了。”南璃尤息认命般叹道。
13. 暗潮汹涌尽逐鹿
甘露别院,一进大堂,襄琅便垂着头,沮丧
而又自责:“对不起,没能解决掉他们,让你们失望了。”
荆夫人不知何时换了衣裳,又恢复了往日的端庄优雅。对此,她只是轻啄一口茶,道:“这也不怨你,你才拿到法器,不擅常使用,斗不过很正常。只是,你那犹豫不决、磨磨唧唧的性子要改了,像个小姑娘似的,也难怪旁人笑你领主府小小姐。”
襄琅闻言脸颊一红,诺诺道:“对不起……我会注意的。”
荆夫人侧目看他,目光晦暗,许久,冷笑出声,“行了,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就这样吧,你们先去休息一下。”
说罢,起身出门。
院内,无人注意的角落,荆夫人走到一颗树下,面无表情地折下一枝花,又将其握在掌心,捏断,眼神愤恨。
“为什么……”
榕城,破烂的客栈外,上官黎扯着藤蔓困住了上官温然。
“嚣张啊。”上官黎拽紧了藤蔓,道。
“你,你等着。”上官温然双手抓住脖间的藤蔓,满脸通红,面目狰狞,不断挣扎着。
上官黎笑道:“好啊,我等着。”
一旁,随上官温然而来的几人见状,对视一眼,慌忙上前,陪笑道:“黎小姐,麻烦下手轻点,要是打坏了我们不好交代。”
“这关我什么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上官黎狡黠一笑,拽走了上官温然腰间的荷包,坦然自若道:“偌大的真镜域,我可从来没见过上官温然这小子,只是不小心捡到他落下的宝贝罢了。”
那几人又一对视,唰的一下亮出来武器,接连向上官黎攻来。
一挥刀,一刺枪,配合默契,一时倒打了上官黎个措手不及。
松手,回防,上官温然就这样从手里落了出去,可还没等上官温然喘口气,上官黎又闪至他身前,眉眼弯弯,伸手,又是一条藤蔓。
好在这次上官温然有了经验,在藤蔓绑住他的那一瞬间,施法炸碎了藤蔓。
“呀,不错嘛。”上官黎轻盈落地,赞道。
那几名下属则是趁机来到上官温然身侧,提议道:“少爷,她受了不少伤,此时不过是硬撑罢了,我们一起上,就不信拿不下她。”
上官温然闻言扭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怒道:“那你们不早来!这么久都死哪去了?”
那几名下属眼神闪躲,找补道:“这不是,看少爷您大显神威么……”
说着说着,声音愈发小了。
上官温然闻言,气歪了鼻子,怒极,半晌不说话。
与此同时,某一处宽阔的山巅,风萧卿与风萧茗被围困在了人群之中,人群后,有三人身披黑袍,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黑紫色法力,手中,正抓着一个七八模样的男孩。
“我记得,彦道府还有三座城是效忠我们的吧,要是能从中调些人手就好了。”风萧茗低声一叹,目光随意的望向周遭。
风萧卿目不斜视,道:“不行的,此时局势混乱,正是争权夺利的好时候,就连我们八姓也避不开内斗,上行下效,他们不乱是不可能的。”
风萧茗闻言,瞟了一眼,翻了个白眼,道:“我知道,你不要一副说教的语气,我只是感叹一下。”
“……”风萧卿沉默,抬眼,隔着包围望向圈外那三人。
片刻,压低声音道:“分开行动。”
话落,身影消失,不见踪迹。
唰的一声,破空声袭来,只见风萧卿不知何时到了圈外,手挥长刀,一刀砍向为首那人。
刀光逼近,为首那人只微勾嘴角,诡异一笑,随即,簌的一下,化作幻影,叫风萧卿劈了个空。
空气中,若隐若现的丝线浮现,连接着那幻影,刀落一瞬,幻影消失,丝线大震,似无数触手般袭来,攻向风萧卿。
树叶停滞,风声止息,周遭空间扭曲,风萧卿又一次出现在了那人身后,挥手一刀,却是砍中了另外两人。
包围圈中的风萧茗见状,唰的一下拿出短剑,干净利落的解决掉了那数十人。
为首黑袍人隔着帽檐,讶然,轻笑,低沉的声音悠悠传来,飘幻虚浮,仿若隔着万水千山。
“原来是利用空间吗?在砍向我的一瞬间,利用你的法器,将攻击移动到了那两人身上,是吗?”
风萧卿面无表情,“你猜。”
随后又是一个瞬移,来到那人身前,夺过了手中的男孩。
“不得不承认,你们慕容家的功法很厉害,不仅可以看透我们风萧氏的功法,还能极大程度的增加旁人实力,要不是我有游觞,还真不太好办。”
风萧卿护着小男孩,缓缓开口。
风萧茗跃过尸骸,自风萧卿手里接过那男孩,“没事吧?”
却见那男孩满眼兴奋,激动的不能自已。
一阵怒上心头,风萧茗拍的一下便拍了上去,“你还挺兴奋?”
“哎呦!”那男孩捂着头,委屈道:“茗姐姐,你做什么呀,打头是会变笨的,知不知道?”
“呵,我看你已经够笨的了。”风萧茗冷哼一声。
语落,周遭突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氛围阴森。
风萧卿反应迅速,一把将风萧茗二人推了出去。
半透明的丝线起,覆盖了这方天地,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那黑袍人诡谲一笑,道:“你的实力确实不错,但,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天地间密布的细线压抑至极,直叫人喘不过气,灵魂,一阵脱离身体的痛楚,五感,在一瞬间尽数消失。
纵使风萧卿向来自持冷静,但在这时,还是不自禁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眼前,白茫茫一片,嗅觉听觉皆不能得用。脑中,思维不断被搅动,恍惚间,眼前划过一片熟悉的衣角。
轰的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倒地。
阵外的风萧茗多次想要冲进来,却总在靠近的一瞬间,不受控制的转身。
这厢,随着风萧卿倒地,阵法消失,细丝褪去。风萧茗也随之神智清醒,定睛一看,便看见不远处那具满是鲜血的躯体,瞳孔不禁猛震,慌忙上前,将各种秘药塞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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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风萧卿嘴中。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人措不及防。
风萧睿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呆在了原地,再回神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风萧茗翻了个遍。
“你就不能带点管用的药吗!”风萧茗一样样看去,怒吼。
风萧睿呆愣愣的看着风萧茗,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恰巧此时,黑色的天空缓慢染上红色。不消片刻,便已变得似鲜血般煞红。
风萧茗瞬间呆滞,僵硬抬头,满目震惊,喃喃道:“怎么会……”
随即,犹豫地看向风萧卿,一咬牙,挥手唤来一只庞大的金雕,扛上风萧卿抱着风萧睿便跳了上去。
事已至此,只能先回夜商域了。
血色天空自主城镜都开始向外蔓延,很快便覆盖了整个真镜域。
上官黎抓着上官温然,脚边,是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几名下属。
此时,看着血色天空,上官黎不禁蹙眉。
倒是上官温然,瞧见了血色天空,又挣扎了起来,手舞足蹈,大喊:“内斗结束!结束了!快放开我!”
上官黎没好气的瞥了手中人一眼,一把将他丢了出去。
上官温然一个没站稳,扑倒在地,又揉着大腿爬了起来,走到那几名正装死的下属前,用力一踹,“起来了!别死了!”
那几名下属笑呵呵的爬了起来,围着上官黎恭维道:“黎小姐果真是不同凡响啊,想来,这次竞位的赢家非黎小姐莫属了。”
“是啊是啊,黎小姐功力深厚,领主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啊。”
上官温然站在几人身后,看着谄媚的几人,面色不善,却又无可奈何。
解归闲方才与南璃尤息寻到处住处,便见天空变红,面色一沉,满脸严肃。
“太快了。”解归闲蓦然开口。
身旁,南璃尤息亦是一脸肃穆,“确实,按理说班以领主还能再撑几天才是。”
城外,一片血海中,有一人衣袂翩翩,似妖似仙,正是奚眠。
此刻,看着忽然变红的天空,奚眠一向从容的表情也有了一丝的不淡定。
“未免太快……”
泉城,荆夫人手握断枝,抬眼看向血红的天空,无悲无喜,只一片空洞。
下一刻,襄琅痛苦的哀嚎响起。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前。
镜都领主府内,自襄琅走回,众人便自动分配了工作,围绕都城四散离去,以备不时之需。
因此,这几日的领主府内,只有神医苏道人一人活动。
看着床上生机流失、身形消瘦的领主,苏道人心中一阵悲痛,手中,端着的药碗空了一次又一次,可领主却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反而气息更加虚弱。
就在苏道人端起碗,准备踏出门的一瞬间,身体突然像是被定住了般,动弹不得。
低眸一瞧,身上不知何时覆满青叶,盖住周身穴位。
与此同时,一道嚣张霸气的女声在屋内回荡。
“班以,怎么还不死?”
14. 暗潮汹涌尽逐鹿
屋外,风卷树叶,唰的一下吹开了窗,闯入屋内,化作一名女子,容颜绝世,朱唇皓齿,头上,一顶镶满宝石的金冠耀眼夺目。
苏道人背对着那人,看不见那人面容,只听见一阵风声,不免焦急难耐,却如何都挣脱不得。
可那女子却是直接无视了苏道人,反倒直直朝真镜域领主班以的床榻走去。
靠近后,微一抬手,一阵绿色光芒自袖间而出,融进了班以体内。
“时至今日,还在挣扎些什么呢?倒不如早早去了,也免得外头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那女子开口,语气中满是不可一世的傲气。
少顷,屋内又是另一道威严的声音。
“上官领主就这样迫不及待吗?”
竟是班以。
苏道人听闻此言,满目激动,可奈何被定在原地,无法回头。
上官满衣浅笑一声,看着床上双眼紧闭的躯体,镇定自若,道:“是又如何?”
随后,几片青叶自地面而起,盖住了苏道人的五官,直接屏蔽了苏道人的五感。
“上官领主这是什么意思?”
班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上官满衣道:“有些话,听了会死,我这也是为了那边那个好。”
班以讽笑,道:“那不知上官领主有什么话,值得遣人将桓心域主法器带来。”
上官满衣从容不迫,道:“这不是方便见你么。”
班以懒得与上官满衣绕弯子,便道:“节省时间,还请上官领主有话直说罢。”
上官满衣见状,朱唇微启。
“众所皆知,阙令一职乃是七域中除领主外最特殊的位置,按照法则,在每一任领主过世后的那一段空白期,阙令可以暂时拥有领主对该领域的调度权力,但,没有力量协助的权力,就如废纸一般,毫无用处。”
说着,上官满衣微一勾唇,满是自若,“据我所知,班领主有一名弟子……哦,还不能算作弟子,毕竟有实却无名。据说,这少年很小便被班领主任命为阙令,可谁知,就是这样一位众人眼中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却迟迟没能等到班领主的收徒大典,甚至,就连从法器也没能得到一件。”
“你到底想说什么?”班以开口,打断。
上官满衣轻笑,微微靠近了些,“我不过想说,我知道你的顾虑,相较于你那位弟子,我这里倒是有一位更好的人选……只希望,领主行个方便。”
班以闻言,沉默良久,才道:“上官领主耳通目达,就是不知是否真正知晓我心中所想?”
这是要她摊牌了。
上官满衣早便知晓班以不会这样轻易相信她,但,既然能够放任她的法器在此地肆意数日,想必班以也是有那方面的意图了。
上官满衣笑意依旧,唇齿开合间,一阵密语自口中而出,传入班以耳中。
许久之后,班以方才默许,又道:“最终结果如何,还得各凭本事,但若真如你所说,那么,在这期间,我便不计较你的逾矩了,但同时,你也要保证不在真镜乱来。”
上官满衣满意一笑,道:“班领主放心,规矩我还是懂的……所以,接下来,烦请班领主——归天。”
……
世界使者将这个世界划分为七域时,为了方便管理,制定了一套独特的七域领导人选拔制度。
按照规则,每一任领主去世后,在他所管辖的领域范围内,天空会为他化作血色,持续七日,以示哀悼。随后,在第八日的凌晨,血色天空便会缩小范围至以都城为中心的方圆两百里,同时,代表领主身份的金冠将会随机降临在血色天空下。争斗不限时间,直至有人拿到金冠,并得到世界的认可方能结束。
这,便是所谓的竞位。
同时,为了避免世界看走眼,领主德不配位,竞位制度制定若干年后,使者识天人又附加了夺位制度。可惜,夺位制度开启条件苛刻,时至今日,成功得到夺位机会并上位的人寥寥无几。
因此,诸势力都十分看重竞位机会,每一次血色天空出现,各大势力都会蜂拥而至,随之而来的,便是无边炼狱。
在诸多势力中,要说竞争力最强的,还得是八姓氏族,其中,除了上官黎所在的上官氏,风萧卿所在的风萧氏,南璃尤息所在的南璃氏,解归闲所在的解氏,奚眠所在的奚氏,还有慕容、慕水、原三大氏族。
八姓氏族无一例外皆是传承数千年的望族,其底蕴实力是其他无论哪一家势力都比不上的。
这些年来,对于八姓氏族而言,抢到领主位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哪家没抢到。譬如,当今在位的包括已归天的班以领主在内诸领主,无一人出自慕水家与原家。正因如此,这些年,这两家遭受了其余六姓数不尽的讥讽,走到哪儿都抬不起头。
随着血色天空出现,竞位正式开始,彦道府内各城镇都不约而同停止了争斗。
此时,一群或新或旧的城主面对而坐,身上,皆是还未来得及清理的血迹。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竟是无一人发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有一人坐不住,率先发言:“这次血天来的突然,我想,过不久襄阙令就要发令召集我们协助他了。届时,诸位想好是要帮襄琅,还是帮自己头上的了吗?”
这人面容年轻,任谁都想不到他会在这短短几日解决掉了彦道府两个不小的势力,并一举夺下一整座城的控制权。
在场十余位城主中,有一女子瞅了瞅身旁安静的诸人,不屑一笑,开口:“还能帮谁?不就是襄琅么,这是规则。既然我们属于真镜域,就得遵守规矩。”
这女子面容姣好,身形纤细,实在叫人难以相信她也是这次权力交替的胜者之一。
“可襄琅不过一个毛头小子,胜算有多少,到时候得罪了上头的,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又一人开口。
那女子轻笑,嗤之以鼻,道:“你想帮谁就帮谁呗。不过,我劝你搞清楚,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上头——这规矩可是识天人定下的,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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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八姓,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的吧?”
“识天人高居云端,哪有那样多的闲情管我们,倒是我们上头的,随时随地可以叫我们痛不欲生。”
“自己怕死就好好躲在家里吧,别出来丢人了,窝囊废!”
“嘿!你骂谁呢!你不怕你倒是别来啊!”
顿时,鸡飞狗跳,诸位刚从争斗中出来的城主正愁没地撒气,破口大骂,争执着到底该帮谁。
许久,听着他们肆意撒泼,上首一直未曾开口的男人终于不再沉默,一拍桌,暂时镇住了场。
那男人生的五大三粗,在彦道府颇有威名,要说有威名到什么程度呢?在这次争斗中,彦道府诸势力便是宁愿去死,也不敢在他的地盘造次。
要知道,彦道府势力是出了名的错综复杂,在彦道府,几乎所有稍大些的势力背后都有靠山存在,可这男人,却在没有任何靠山的情况下,硬是靠自己在这势力分割严重的彦道府屹立了数十年不倒。
众人见胡四一示威,皆闭了口,安静后,便见胡四一沉着脸,开口:“屁大点事还吵吵,真当自己小孩啊?多简单的问题,你们到时候保持联系别跟自己上头的人对上不就行了,好歹都是彦道府的,这点配合没有?叫外面的看见怎么想?真是丢脸!”
众人闻言,眼神交流一阵后,由最先开口的那男子确认:“胡大哥的意思是帮襄阙令?”
“不然呢?”胡四一冷冷剜他了一眼。
众人哑口,低头缄默。
就在众人有了结果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道来自真镜域权力之巅的命令显现,古朴的符文配着血红的光辉,格外刺眼。
众人默默对视一眼,无奈叹息,心道终究是要开始了。
却不料,符文解开,出现的命令内容却是叫他们大吃一惊。
“保护无关人员什么意思?叫我们保护平民吗?”一人出声。
胡四一目不转睛盯着上方内容,一言不发。
又一人道:“意思是不用我们去保护他?难不成他还有别的势力吗,护境军队?”
“不对啊,军队也被他派去保护边境百姓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这就放弃了?”
众人面面相觑,猜测着。
这时,胡四一仿佛才从命令中回过神,瞥了眼身后,冷厉道:“行了,猜来猜去也猜不到,不如安分点回去执行命令。”
说罢,率先离开。
众人无奈,只得跟随离开。
泉城别院内,荆夫人冷眼瞧着发号施令的襄琅,心下百感交集,思绪难平。
“荆姨,我们走吧。”
襄琅不知何时回了头,灿烂一笑,道。
荆夫人忙收敛表情,满是端庄和蔼,柔声应和。
此时血天开启,头等要事便是奔赴都城。
不仅襄琅,早已抵达真镜域的另外数人也踏上了去往都城的道路。
与此同时,仅一夜之间,便又有数不清的势力涌向真镜域。
15. 暗潮汹涌尽逐鹿
天际渐红,上官黎瞧着远天,自掌心聚拢起一道绿色法力,那法力隐约浮现着青叶的形状,其间,是真镜域全境所有人的动态。
这便是她带桓心域主法器来的最主要目的——监视所有对手。
主法器,世间只有七件,分别为七域领主所有,其力量之强盛足以覆盖整个领域。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将主法器带离其所在地,一是带离后领主难以第一时间察觉到本领域情况,二是为了维护七域的和平,毕竟,把自家压箱底的大杀器带去其它地方,怎么看都是挑衅吧。
上官黎不知道上官满衣用了什么方法,这么多天了,真镜域居然真的就放纵桓心域主法器嚣张,时至今日,主法器纵春华的力量已经布满整个真镜,可真镜的主法器却如同消失了般,毫无动静。
手上,绿光轻闪,脚下,源源不断的微芒聚集而来。
上官黎通过隐藏在地底的纵春华,得到了数不胜数的消息。
随着信息传入,上官黎的神情逐渐严肃,许久,转头,对上官温然道:“传个信,叫上官家的人别进来了,暂时在境外待命。”
“为什么?他们不来,那么多人我们怎么解决得了?”上官温然道。
上官黎收了法力,道:“情况有变,暂时用不上他们了。”
“行吧。”上官温然耸耸肩,捏了个诀,一挥手,一道传讯便自天边离去。
随后,又转头看向上官黎,问到:“接下来干嘛?”
“去跟临关汇合。”上官黎说着,迈步向外走去。
上官温然小跑跟上,“汇合?现在就开始吗?”
上官黎侧目,看傻子似的看向上官温然,道:“你要不要抬头看看天?这都什么时候了,不开始你是打算等什么?”
“……”上官温然沉默,又找补似的说到:“你好歹等等风萧家那个吧,多个盟友总是好些。”
不料上官黎却是遗憾的说道:“那你可能等不到了,他们大概率不会继续了。”
“什么意思?”上官温然疑惑。
上官黎却是忽地一笑,打趣道:“你和风萧家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这么关心他们?”
上官温然一愣,又一瞪眼,道:“我才不关心他们,我对他们可没兴趣。我只不过看你那么重的伤,怕你死太快,问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上官黎回到,语气瞬间淡漠。
“真不用?”上官温然狗皮膏药似的黏上去。
“真不用。”上官黎无奈。
不料上官温然闻言,高傲一仰头,趾高气扬道:“那你可悠着点,输了不要紧,别还没到都城就死了,我们上官氏可丢不起这个人。”
“……”上官黎一阵无言。
须臾,开口:“放心,我绝对不会死在你前面的,真有危险肯定第一时间让你挡,也好全了你忠义仁孝的美名。”
“谁稀罕这个名头啊!”上官温然跳脚。
身侧,几名下属缓缓看向上官温然,目光审视。
“……啊那就是我啊,我就喜欢这个名头。”上官温然颤颤巍巍改口,无声抹了把冷汗。
那几名下属闻言,又纷纷目露满意。
边境线上,远远望去,有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姿态恭敬,气势迫人,顺着他们的朝向望去,便见南璃尤息与解归闲二人正低声交谈着什么。
身旁,一缕青烟浮动,时不时逗弄下懒散卧地的黑虎。
片刻后,南璃尤息回头,对底下人道:“既然襄琅没有调派人手,那你们就先退出去找个地方待命吧,以多欺少,赢了也不光彩。”
“是!”
其中,一半人没有丝毫犹豫,领了命令便恭顺退下。
另一半人则是面面相觑,又不动声色的偷瞄解归闲,半晌,也跟着退下。
“走吧。”南璃尤息拍了拍解归闲,又对身旁几位高手招招手,道。
黑虎微睁着眼,瞧着南璃尤息离开,翻个身又慵懒的合上了眼。
另一侧,奚眠也已与奚氏来人汇合。
微风吹动发丝,飘动的轻纱拂过,一只夜莺落在奚眠手上,泛着白光的眼睛灵动眨着。
只对视一眼,奚眠便接收到了最新的消息。
伸手,夜莺回归天际。
奚眠回首,目光淡漠,朱唇微启,声音如飘零的落叶般沉寂。
“以多压少,胜之不武,你们不必跟了。”
语罢,足尖轻点,微微一跃,消失在了视野中。
与此同时,在真镜域另一条边境线上,满天的黄沙席卷,隔着风沙,有两方气势磅礴的人马遥遥相望。
身披棕色外袍的一人高声道:“慕水以默,你今日非要和我过不去吗?”
对面,领头的蓝袍人眼神犀利,道:“原非箫,明眼人都知道,这次的胜者无非从你我襄琅三人中选出。原本,为了避免风萧家横插一手,你我才勉强联手。如今风萧家已经撤离,你还装给谁看呢?”
原非箫闻言呵呵一笑,高声:“那你的意思是,现在就分出个胜负?”
慕水以默冷哼一声,“不是正合你意吗?”
话音一落,水波大起。
原非箫见状,浑身亢奋,大吼一声:“输了的滚。”便一掌拍向沙面。
霎那间,天光大暗,眼前,水流混风尘,仿佛搅动了天空。
慕水以默冷眼瞧着,双手捏诀,顿时,一道更为猛烈的激流冲出,直接撞散了眼前的浑水卷,与之同时,哗的一声,混着沙尘的浑水散漫天空,又径直滴落。
一阵狼狈。
慕水以默不知何时撑了伞,挡住了水滴与沙尘,面上一派悠然。
而原非箫则是黑脸撑开了屏障,怒视眼前人。
相较于两位主角的一尘不染,身后诸位下属就没么好运了,除了几位出身较好的天才少年,以及几位资历较老的高手,其余人皆是一身泥垢。
慕水以默慢吞吞收了伞,眉目间是掩盖不了的得意,“你所有的风沙都被我染上了水,你输了,滚吧。”
不想原非箫却是轻蔑一笑,扭头掰开了身旁一人的嘴。
下一刻,那人咳嗽一声,喷出一嘴干沙,在原非箫松手后又呸呸两声吐出了黏在嘴里的沙。
“这就是你所谓的所有?”原非箫嘲讽道。
慕水以默见状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又瞬间收敛表情。
“那就继续!”
随着一声高呼,两人又交起了手。
沙尘飞扬,水流冲刷,一时间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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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真镜域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不同,这会儿的夜商域正萦绕着一股愁云。
风萧茗连夜将风萧卿带至商都,甫一进城,便被早早得到消息的夜商域领主风萧鲢亲自带走。
夜商域都城名商都,在商都最北端,有一座占地近千亩的高塔,名曰冥冥葬仙塔,此塔风格瑰丽,建筑时采用了大量白色玉石与黑色耀石,低调而又奢华。从远处看,黑与白交织的配色在这座商都中并不算显眼,但奈何它实在是太过庞大,一层一层向上数去,竟足有百层之高。其中,上二十七层为领主专属,下二十层则归属都城守军。
此时,冥冥葬仙塔中部某一层中,偌大的床榻上正躺着一人,气息孱弱,正是风萧卿。
“怎么伤成这样了?”一位年轻女子一边检查一边摇头。
风萧鲢面不改色,只轻轻瞥了眼身边人。
紧接着,那人便上前一步,道:“云姑娘有所不知,少主这是被慕容家的老鬼害了。”
“慕容家?”那女子声音陡然拔高,随后又连连摆手,“那我治不了,慕容家伤的可是灵魂,我只能治疗躯体。”
说罢,忽觉一阵心悸,抬眼,刚巧与风萧鲢不怒自威的目光对视,顿时一个激灵跪在地上,“姑奶奶恕罪,云雏能力有限,实在没有办法。”
风萧鲢不动声色地瞧着她,半响,才不紧不慢地说到:“雏丫头慌什么,我有叫你治好他么?”
云雏闻言背后一阵冷汗,“不知姑奶奶是要?”
风萧鲢依旧是面无表情:“保他不死就行,其他的,让族里操心去吧。”
此言一出,云雏才敢起身:“是。”
此层之下,风萧茗正揣揣不安地等待着结果,却突然瞧见风萧鲢身旁的亲信粟漪自上层而下,忙上前一把拽住粟漪,问到:“粟姑姑,怎么样了?”
粟漪受风萧鲢命令而来,此时见风萧茗一脸惊慌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一遇见事就急了?”
风萧茗反驳道:“可这不是小事,要是让族里知道是因为我才被迫退出的,还连带着损失一位少主,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说着,风萧茗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绝望,“怎么办啊,我可怎么交待啊……”
粟漪抿嘴,没好气的说到:“冷静点,就你这样,怎么指望能拿法器?”
风萧茗强忍脸上的慌张,转过身来,一把抓住粟漪的手,双眼放光,开口:“好姑姑,你就告诉我吧,到底能不能治?”
粟漪无奈摆头,“不好说,反正云雏治不了,但你也不用太担忧了,明早带着风萧卿和风萧睿回苍华谷,让他们想办法去。”
“啊?”风萧茗闻言如天崩地裂,顿时瘫倒在地,“这是要我的命啊……”
粟漪见此情景,颇为头疼却又无可奈何,语气也不免生硬了几分:“到底去不去?”
“去……”风萧茗欲哭无泪,手上,不知何时拽住了粟漪的衣袂,紧抓不放。
粟漪本想抽身离去,奈何被风萧茗拽住,脱身不得。低头,又瞧见风萧茗如惊弓之鸟般可怜兮兮,终究不忍心,开口,莫名其妙说了句:“你我都是局内人,看不清,但且跟着领主走,就不会有错。”
16. 暗潮汹涌尽逐鹿
血色的天空下,亦是血色。
入眼,一片猩红,各大势力一拥而上,杀红了眼,各种法宝法术乱丢,飞溅的血液蒙蔽了双眼,一时竟分不出眼前是敌是友,反倒只一昧地攻击,意图除掉所有竞争对手。
高耸的城墙上,数不清的守卫聚起法力,阻挡着来自城外的各类攻击,以身躯守护这一方生机。城外,轰隆作响,时不时的有攻击偏离轨道砸向城墙之上众人凝聚而成的屏障,众多守卫军皆被震的东倒西歪,却还是会立马强撑着站住,并不断加大输出的法力。
“坚持不住的后退休息!”
最前方,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大声喊道,同时,他的法力输出也变得更加迅猛,似是打算以一己之力填补众多将士的空缺。
“那怎么行啊,我们要是走了,剩下的人怎么办?”
有一名脸冒虚汗、嘴唇发白明显快要撑不住的年轻人虚弱道。
“对啊!”又有一众人跟着附和。
最前方那人闻言,回头瞥了他们一眼,见众人神色坚决,也不便多说,只道:“那你们注意点,别把自己的命搭进来了。”
“当然。”身后,众人相视一笑。
墙外,一片混乱中,忽地有一气息怪异之人出现,只见他缓缓拿出一柄散发着诡异气息的短刀,出手一划,眼前数十人便轰然倒地,随后又是几招,杀尽了墙外所有人。
那人目光阴寒,低声赞叹:“不愧是仙人赐的法宝。”
随后,消失在了原地。
而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人,见那人消失,拿出一串珠串,注入法力,跟了上去。
“葛文辽!”
手持珠串那人出现,叫住了前面那人。
葛文辽驻足,回首。
“你做什么杀那么多人?”方从质问。
葛文辽满眼嘲弄,道:“你是在说笑吗?这是战争,我们是对立面,不杀他们,难道等着他们来杀我吗?”
“可你不杀他们也能活,何必多造杀孽!”方从怒斥。
葛文辽只觉得眼前人天真,轻蔑一笑,道:“我活下去靠的又不是他们的怜悯,所以凭什么要求我对他们仁慈?”
“可他们并未对你出手啊。”方从又道,苦口婆心。
“还不是因为我先杀了他们。”
话不投机半句多,葛文辽满眼蔑视,不再理会方从,使着短刀上的力量,继续赶路。
方从见状,紧随其后。
葛文辽瞥了眼方从,无可奈何,任由他跟着。
身旁,狂风呼啸而过,山岚云雾化作模糊的光影,稍纵即逝。
“你就没有自己的事吗?”
许久,葛文辽不耐说道。
“我得盯着你。”方从义正言辞。
葛文辽略有些烦躁,“盯着我做什么?真是闲的。”
方从目光坚定,道:“仙人说了,不能用法宝伤害无辜的人,我得盯着你,免得你害人。”
“呵。”葛文辽无言以对,撇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另一侧,小桥春水碧,一女子轻握折扇,掩着口鼻,脚步悠然,迈过斑驳木桥。
一刻钟前,这里还是人满为患、争斗不休,可此时此地,唯有一片青绿、萱草映碧波。
……
空荡的城镇中,此时正有几人飞身越过。
青叶划开空气,红裳拂过瓦檐。
“就不能慢点吗?”
上官温然在身后大叫,面色通红,气喘如牛。
临关从其身旁经过,道:“小少爷还是快点吧,后面可有不少人呢。”
可上官温然实在受不住了,摆摆手便弯腰停下,双手撑膝,喘着粗气。
上官黎察觉到他的动静,足尖一点,便落在了角脊之上。
“你的坐骑呢?”
上官黎侧目,问到。
上官温然勉强抬起头,道:“那……那玩意太显眼了……”
“你要是把它带过来,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辛苦了。”上官黎戏谑道。
上官温然立即反驳,“那怎么行,我这次可是暗中行动,是要讲究隐蔽的。”
上官黎收回目光,不忍轻笑:“那你的暗中行动可真隐蔽,下次再藏记得把自己的尾巴也藏一下,你那么高调的人,半个月不露面,猪都能看出不对吧?”
听着上官黎的话,上官温然气的浑身颤抖,强撑道:“我这还不是怕猪看不出来,要真死了怎么办?我可不想捡你的破烂。”
“幼稚。”上官黎听着上官温然小孩子似的闹腾,只觉好笑,挖坑道:“就是不知道你口中的破烂是什么?莫非……是枯藤?”
身后,几名下属纷纷望向上官温然,目露审视。
上官温然看着笑意满面的上官黎,顿感阴寒。
要知道,枯藤可是桓心域从法器,是那二十一件世界赐物之一,代表的是权柄与荣耀。作为上官氏的一员,排斥枯藤就等于没有野心,没有野心就等于自甘堕落。
更何况,上官温然还是家族精心培养的天之骄子,要是他这种庸碌的思想被家族知道了,在被旁人添油加醋一番,轻则一顿家法,重则名誉降低。
不要啊……
上官黎真是好歹毒的心思啊……
上官温然内心哀嚎,面上却是强装镇定,“对啊!你那就是破烂,就算我要,也该是桓都的那一件。”
呜呜呜……这样的话要是被传到那些同辈耳朵里,光是想想都觉得好羞耻啊。
上官温然心下早已泪流满面,却还要忍着伤痛欢笑。
果不其然,身后几人在听见这一番豪云壮志后,皆面露满意。
这才是上官氏啊。
上官黎略显意外,倒是让这小子混过去了。
身后,一阵嘈杂袭来,在看见上官黎几人后,瞬间沸腾,举着兵器就冲了上来。
“兄弟们,他们就几个人,杀了他们为少爷开路!”
“呕吼!我要首功,都滚开!”
“少爷!等着小的们!”
上官温然惊愕回头,“不是吧,这么快?是疯了吗?”
上官黎漠然扫了他们一眼,唤出一根藤条握在手上,回手就是一鞭。
瞬间,风沙大作,一道几人深的裂隙横亘在两方人马之间。
对面那些人哪见过这种高手,当即愣在原地。
上官黎冷眼瞧着这群人的怂样,暗叹一声,道:“回家去吧,接下来的路,你们走不了。”
上官温然则满是不屑,嘀咕道:“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真觉得什么人都能当领主吗?”
随后话音一转,“当然,这也不怪他们,毕竟班以都能当领主,一人成名千人效仿,想想也就不奇怪了。”
上官黎目光转向上官温然,带了丝不满,道:“谁教你直呼人家领主姓名的?礼仪教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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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温然撇撇嘴,“知道了。”
就在几人收起武器准备继续赶路时,却不料对面有一人自簇拥中而出,摇着扇子,端得是一个风度翩翩、英俊潇洒。
只见,那人收了扇子,微一拱手,神情自傲,“姑娘说,接下来的路岑某走不了,那不知可否请姑娘与岑某对上一掌,若是岑某赢了,烦请姑娘捎岑某一段,若是岑某输了,不仅自此原路返回,还愿为姑娘留下一件在下的法宝。”
“谁稀罕你那破玩意。”上官温然表情讥讽,只觉这人自不量力。
那人却是直接无视上官温然,只浅笑着望向上官黎。
许久,风吹过脸颊,上官黎迟迟不发话,只一动不动的望着那人。
总感觉,有点奇怪。
“好,我同意了。”
又是片刻,上官黎点头,跃至他身前,伸出了手。
那人低头,看着上官黎的手,伸手,措不及防便是十指相扣。
见状,上官黎瞳孔猛震,运转法力便向前轰去。
另外几人远远看着也是惊愕不已,瞪大了双眼。
屋瓦肆意,衣袍振动。
那人竟是轻松接住了这一掌。
“我输了。”上官黎果断道,迅速抽回了手。
那人却是笑意不断,回味无穷。
“得意什么啊?”上官温然瞠目结舌,反应过来后怒不可遏,卷起袖子便要上前,幸得身边人反应迅速,抱住了他。
“作为条件,你可以跟我们一起,但你的人,不行。”上官黎冷淡道。
身后,那人的手下齐刷刷望向那人,目中满是不舍。
毕竟,实力强出手还阔绰的少爷如今可不多见了。
那人却是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一个劲的用眼神勾引上官黎,“那是当然。”
身后,突然失业的众人石化当场,痛哭流涕。
“接下来,还请诸位多照顾了。”那人跟随上官黎来到上官温然几人面前,春风得意。
几名上官氏下属倒是给足了脸面,一一见过。反观上官温然与临关,一人满面不屑与鄙夷,一人满眼凶气与警告,倒是不约而同的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对此,那人倒是没什么感觉,只一心盯着上官黎,孔雀开屏似的开口:“未曾请教小姐芳名?”
“上官黎。”
上官黎似乎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只给了这样三个字便挪向了一旁。
而那人却是完全无视上官黎的不情愿,一勾唇、一挑眉,搔首弄姿,做作道:“在下姓岑,至于名么,接天莲叶无穷碧,便是在下的名了。”
“这么长?”上官温然率先开口,斜着眼,一脸嫌弃。
那人神色不变,笑道:“非也,在下之名,乃此句之精髓,公子不妨猜猜?”
说着打开扇子摇了两下。
上官温然沉默一瞬,疑惑道:“天莲?”
那人摇摇头。
上官温然又沉默一瞬,犹豫道:“穷碧?”
“……”那人平静的面部总算有了一丝丝僵硬。
须臾,道:“在下名无穷。”
然后还不忘拉踩上官温然一把,“公子真是读书少,这都瞧不出来?”
“……”上官温然沉默,片刻,冲了上去,“我忍你很久了!”
岑无穷瞬间作防御之姿。
一阵花拳绣腿后,这场战斗,终是以两败俱伤落幕。
17. 暗潮汹涌尽逐鹿
一晃数日,随着各方人马的深入,竞争者的数量直线减少。
“已经遇不见什么人了。”
襄琅望向远方,道。
身旁,一日前赶来接应的乌凉冯曹等人道:“那是自然,接下来,对手只会更少,但相应的实力也会更强。”
襄琅道:“我知道的,等进入两百里红线后,才是真正的开始。”
血色天光照在脸上,一时间,大家都不免蒙上一层悲恸。
一旁,荆夫人见众人沉默不语,忽然扬起一抹笑,对着襄琅道:“阿琅,我记得,你的母族就在距都城两百里开外的西湘镇吧?既然这样,不如在那儿稍作休息,明天再进红线。”
襄琅听见西湘镇几个字,又想起久未谋面的亲人,心下一阵温暖,神情也不免放松了几分。
“还是荆姨考虑周到,那我们得稍微快些了,要尽量在天黑之前赶到。”
与此同时,上官黎正瞧着眼前闪烁的青叶,整理着最新的讯息,少顷,对身旁众人道:
“从密林方向入境,要去镜都只有西湘、东柳两条官路,青叶显示,大部分如南璃尤息与解归闲,已经朝东柳城去了,至于西湘镇方向,目前看来只有襄琅一行。”
“那我们是走东柳城吗?”上官温然问到。
上官黎思量片刻,目光一凝,道:“不,去西湘。”
话音一落,其余众人都微不可察的露出了一丝诧异。
按理说,对他们而言东柳城才是最好的选择。首先,以他们当前的位置,去往西湘至少要多绕数十里。其次,西湘方向属于氏族的势力太少,经济落后,药物也不充分,实在不利于他们的补充和修养。
上官温然不可置信地望着上官黎,怀疑道:“你脑子没问题吧?”
上官黎神色自若,道:“你才有问题,我不是说了吗,大部分人都朝东柳去了,我浑身的伤,现在去不是找死吗?”
“对啊,上官公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这么不会为人考虑呢?”岑无穷迅速接话,几乎是逮着机会就踩上上官温然一脚。
上官温然怒瞪岑无穷一眼,又看向上官黎,抽了抽嘴角,半晌,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行吧,你最大,都听你的。”
一旁,临关瞧着上官黎,心中产生了一丝怀疑,毕竟,其他人不了解上官黎,他可是极其了解的,怕死这种理由在上官黎这儿是绝对不可能成立的。依照上官黎的性格,当听见对手都朝着东柳城去了,第一时间想到的,应该是如何一网打尽,而不是避开。
不过……
临关眼眸微亮。
小姐这样做,必定是有她自己的考量,他只需要服从就好了。
身后,上官温然与岑无穷你一句我一句,孩童似的拌嘴。
前方,上官黎神情沧桑,目中满是疲惫,原本,只有上官温然的时候,她还可以勉强忍受,毕竟那小子充其量只会在她说话时呛上一声。可现下,来了个岑无穷,他们二人倒像是相见恨晚般,一路上止不住的吵,直吵的上官黎精神溃散。
实在受不了了……
上官黎运气法力,嗖嗖两下便窜了出去。
身旁,临关率先跟了上去。
“你才幼稚呢!”上官温然话音刚落,回头,却猛然发现身边众人不知何时没了影,大叫:“你们倒是等等我啊!”
说着撂下岑无穷便疯牛似的奔了出去。
岑无穷见状轻笑,摇着扇子慢悠悠地晃着。
他可不像上官温然那种没脑子的蠢货,别人激一激就急了。他偏就不信了,那几个人会真的撇下他。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空荡的前方迟迟没有动静,岑无穷总算着急了起来。
不是吧?真撇下了?
“等等我,这还有个人呐!”他大叫着,收了扇子不顾形象的疯跑,“我不认识路啊!”
苍华谷,乃是八姓之风萧氏的所在地。
其四面环山,位于两条大山脉之间,周遭深林野兽遍地,加之风萧氏的阵法符文与毒物,数千年来,难有外人闯入。
此时,一座阁楼之中,有一美妇端坐于上首,目光锋锐,气势迫人。
“屹族老怎么有闲心来我苍月阁?”
那美妇望向堂下那人,轻缓开口。
风萧屹神情倨傲,朝那美妇说到:“家主夫人,这次分明是大好机会,却偏偏被少主和睿少爷毁了,怎么着也得给族人个交代吧。”
家主夫人云鹿允轻笑一声,道:“怎么,是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让卿儿去了,你们好换个少主?还是说,让我们这一支为家族赔罪,你们好换个家主?”
风萧屹面容一黑,语气僵硬:“家主夫人真是说笑了,我们不过想要个解释而已。”
云鹿允又是一笑,意味深长道:“想要解释啊……那简单,你们直接去夜商域问鲢领主好了,刚巧帮我问问她,怎么连我儿子都护不住。也省得诸位族老屈身来我们这儿了。”
风萧屹面色煞青,额上青筋若隐若现,终是忍不住怒骂一句“你这悍妇!”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云鹿允见风萧屹离去,不屑低骂:“一群老东西,仗着自己年纪大,还敢给我脸色看,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
随后又转头瞧向身旁侍女允珠,问道:“卿儿怎么样了?”
允珠回到:“身体大抵无碍了,只不过魂魄略有些棘手。”
“嗯……这次是辛苦他了,我会想法子治的。”云鹿允沉思,片刻,又问:“睿儿没被吓坏吧?”
允珠回:“据说初时吓得不轻,但此刻已经没事了,正守在少主跟前呢。”
云鹿允闻言,向后一靠,“他们兄弟向来亲近,如此也好。”随即话锋一转,“沁如在那儿吧?”
“在呢,自从消息传回来时,二夫人便魂不守舍的,已经几日没合眼了。”允珠道,又问:“夫人可要去看看?”
云鹿允摆手,“算了,我晚些再去。倒是夜商域那丫头呢,在卿儿院里吗?”
允珠回:“不在的,茗小姐送回少主后,自言罪无可恕,已经去领了罚,此刻该是在祠堂罚跪呢。”
“领罚了?”云鹿允向前俯身,似是不可置信,“给了什么惩罚?”
“据说是去禾连山脉深处采药。”
云鹿允蹙眉,道:“那些老东西想什么呢,我就不信他们看不出里面的门道,给个说得过的惩罚就够了,怎么还打发人去采药呢。”
允珠俯身,问:“届时可要派人跟同?”
“再说吧,不急。”云鹿允一挥手,示意允珠退下,随后便合眼靠在椅子上小憩。
她于双十年华时嫁入风萧家,却并没有得到多好的待遇。那时,风萧具一脉掌权,并不断逼迫其同父异母的弟弟风萧翼,也就是她的公爹,以至于他们一脉举步维艰。
后来,一场竞位战要了风萧具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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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命,也极大打击了风萧具的势力。他们见此,深知机不可失,于是趁乱夺取了风萧具一脉的权力,奈何,风萧具树大根深,时至今日,仍旧有不少残余势力留在世上,蠢蠢欲动。
前些年,她与沁如曾闭关数月,耗费无数心血,又结合了风萧秉潮、秉渚两兄弟的法力,才得出一只气息近乎为零的追踪兽。
此后,他们便开始不断寻找合适的时机,试图一网打尽,可惜,一直没能找到那个最好的时机。
直到一个月前,真镜域密探传讯,领主班以重伤不治,时日无多,他们才得以找到,那个最好的时机。
众所皆知,竞位战时期,是八姓最乱的时期,各种内斗外斗层出不穷,正适合浑水摸鱼。
他们笃定,这个时候风萧具残余势力肯定会有所动作,因此一早便将她那只追踪兽乌鸣给了风萧卿,只要那些人对风萧卿动手,就逃不过被乌鸣缠上,如果运气好,说不准能一举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但,风萧卿实力超群,那些人肯定不敢轻举妄动,因此,这个时候又需要他们送上一个破绽了,而他们一脉最好的破绽,毋庸置疑便是她的儿子、家主的幼子——风萧睿了。
一个月前,风萧卿前脚刚离开苍华谷,后脚他们就将风萧睿送去了夜商域。旁人看来,他们是不想内斗波及风萧睿,才送他去夜商域避难,可只有他们知道,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
任凭那些人再有心机,也不会想到他们宁愿放弃领主竞位,也要对付他们。
如此这般,她就不信那帮人不上当。
这时,风萧卿的院落外,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传来。
随后,依稀听见一道男人的声音:“别太担心了,会有办法的,不是说不严重么。”
那女子一用力,推了那男人一把:“你知道什么?你就是个没情没义的怪物!他的灵魂被慕容氏伤了,现下是没事,可谁知道以后会怎样?”
那男人颇有些手足无措:“夫人,我保证,他绝对不会有事的,就是把我这条命搭进去,我也还你一个健康的卿儿。”
“然后好让我当寡妇是吗!”那女子怒道。
那男人更加无措,低垂的眉眼满是慌张。
那女子似是并未察觉,只一股脑说个不停,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全撒出来:“他们才多大,你们就非要把他们置于危险中,你以为,当诱饵是什么好事吗?你以为,你们真的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吗?这次他们能活着回来是他们运气好,可下次呢?难道非要叫他们像颖儿一样,一去不回吗!”
那女子说着说着,愈发激动了起来。
那男人像是一下被戳到了什么痛楚,瞬间呆愣了。
那女人说完这段,又哀伤了起来,哭卿卿道:“你们不心疼两个孩子,我可心疼,尤其是睿儿,还这么小……”
说着说着,那女子又激动了起来,指着那男人又是一顿骂:“你看看卿儿这些年笑过几次,天天垮着个脸,活像死了爹,就跟你一样!看着就让人来气!”
那男人一时别无他法,只得诺诺道:“我尽量……不让有下次了。”
“什么叫尽量?这种事,以后都不许发生了!如果非要诱饵,大不了我去!”那女子怒目圆睁,道。
那男人束手无策,只得勉强应下,又随之说道:“你当不了诱饵,你去他们不会信的。”
“你!”那女子闻言被气得一阵手抖,指着男人半晌说不出话。
18. 往昔历历化虚妄
夕阳西落,鎏金的光晕映照着血色天空,凄美而又哀恸。
西湘镇口,一群面容和善的老小,热情地迎向襄琅一行人。
“阿琅回来啦。”一位留着胡茬的中年男子满脸笑意。
另一旁,一位中年妇女亦是止不住的笑,本就不大的眼睛此时眯得只剩一条细缝。
“二舅舅!二舅母!”襄琅兴奋的挥手,扑了上去。
“哎呦,这孩子,多大了还撒娇呢。”那妇女被扑了个满怀,嗔怪道。
随后又慈爱的抚了抚襄琅的头,“好些年没见了,都成大伙子了。”
“嘿嘿,这么多年不见,舅母您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呢。”襄琅笑道。
“哟,贫嘴。”夏二夫人掩嘴一笑,明显心情不错。
“几位远道而来,夏某失敬,还请这边请。”夏林拱手,上前一步,在这欢乐的氛围下引着众人朝镇内走去。
荆夫人随着众人向前走去,瞧着眼前建筑精致的古镇,不禁赞叹道:“这西湘镇果真是不错,依山傍水、曲径通幽,看的我都想留在这儿了。”
夏林闻言,笑呵呵的凑了上来,道:“荆夫人妙赞,但荆夫人有所不知,在西湘镇东边桂花巷里,有一处小院,那才是真正的人间仙居。荆夫人若是喜欢,小人愿将那处小院赠与荆夫人,只愿荆夫人长乐未央。”
荆夫人闻言,笑意深沉,审视般瞥向夏林,良久,满意道:“那便谢过夏二爷了。”
夏府之中,其乐融融。
一群见过的没见过的见众人到来,都凑了上来,争着抢着向襄琅与荆夫人介绍自己。
“阿琅,我是你大表姐,你还记得么?”
一个姑娘揪着发丝,柔柔开口。
襄琅眉开眼笑,道:“记得的,大表姐去年还托人给我送了柿子,我很喜欢,谢谢大表姐。”
另一个较小些的姑娘见状,也凑了上来,道:“表哥,我是你表妹!”
襄琅疑惑。
大表姐见状,笑了,朝襄琅解释道:“这是四叔,也就是你四舅舅家的女儿,行四,你叫她小四就行。”
“原来是小四啊,我这里有糖你要吗?”襄琅翻了翻衣袋,掏出一颗糖,递给了小四。
小四高高兴兴接过,甜甜道:“谢谢表哥!”
那边,荆夫人处也是热闹非凡。
一个与夏二爷面容相似,却明显年轻些的男子走近,恭维道:“早听闻荆夫人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一看,何止是不让啊,简直是远远胜过。”
一旁,另外几人闻言纷纷笑着附和。
荆夫人喜笑颜开,掩着嘴低低笑着:“诸位真是说笑了,怎么还拿我打趣呢。”
“哎,荆夫人莫要谦虚,整个真镜域,谁人不知荆夫人当年以一己之力创立了泉城,使得不知多少饱受摧残的矿工得以自由,简直是旷世伟业,天下无双啊。”夏四爷激动道,情至深处,竟浑身颤抖了起来。
荆夫人眉眼是藏不住的笑意,却又有了一丝悲恸。
若干年前,她曾连同诸位故友,为同她们一般的贫苦人闯出一条生路,奈何,那时权贵当道,她们一行人不出意外的成了众矢之的。恰逢,班以出现,运筹帷幄、步步为营,帮助她们站稳了脚跟。
此后,或许是情爱蒙了心,她一意孤行,执意离开泉城帮助班以,从此,一去不复返,还连累不少昔日故友葬身于班以的宏图大道。
时至今日,当年那些人,所剩无几,只有一些没有跟随她离开的尚存于世,把控着泉城。
荆夫人强压下心头思绪,笑言:“夏四爷妙赞,我不过一介女流,若是没有身边人协助,也建不了泉城。”
夏四爷哈哈大笑,恭维:“荆夫人谦虚了,还得是您智谋无双,才得以有人前赴后继追随您啊。”
一片欢笑。
相较于襄琅与荆夫人身旁的热闹氛围,乌凉冯曹那处就显得冷清多了,周遭竟无一人。
夏林见此,轱辘转着眼睛,跨步上前,道:
“早听闻两位大人忠勇无比,是领主委以重任的身边人,想来,知道不少我家襄琅的事吧?”
冯曹打量夏林一眼,毫不客气道:“有话直说。”
夏林嘿嘿一笑,开口:“小人就是想问一句,我家襄琅为何迟迟没有被领主收下,是哪儿做的不好吗?”
说罢,一双眼睛止不住的偷瞄冯曹乌凉脸色,面上,则是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冯曹乌凉二人冷眼瞧着夏二爷,对于夏二爷此番谄媚作态,皆有些不喜,但碍于襄琅,也不好表露出来,只道:“夏二爷不必过于忧心,无论阿琅名义如何,他在我们心里的地位都不会改变。”
说罢,转身离去,“快到时间了,夏二爷也该开席了。”
摆明了不想同夏林多说废话。
夏林在笑着目送冯曹乌凉转身后,假笑的面目瞬间狰狞,心下愤恨。
装什么装啊,不就攀上个好主子,等着瞧吧……
下一瞬,夏林狰狞的面目又被满脸的笑意覆盖,转身安排众人入座。
觥筹交错,起坐喧哗,众人围着饭桌歌舞狂欢,进行着生死存亡前最后的放肆。
傍晚,幽静的府邸依旧存留着肆意后的痕迹。洒扫的仆从反复打扫着庭院,不知过去了多久,人影渐少,偌大的夏府,一片寂静。
冯曹醉了酒,早早便在房内歇下了,昏暗的烛火轻轻摇曳,烛光伴着月辉打在冯曹脸上,窗外,是染得血红的黑夜。
就在这寂寥黑夜,半梦半醒间,冯曹忽觉身体一阵撕扯,好似有什么要破体而出。
他猛的惊醒,迅速凭着本能封住自身大穴。可,身体的异样依旧在持续,法力开始消散,瞳孔开始充血,口鼻在不知不觉中流出了血液。
同时,随着法力与血液的流失,冯曹的神智也渐渐变得恍惚。突然,撕拉一声,他竟将自己的半条手臂划开,试图以此保持清醒。
只见他强撑着运转法力,强行压制着毒素,待体内毒素好不容易得到缓解后,他第一时间撑着身体踉跄着出了门,试图寻找襄琅。
这边,襄琅晚饭过后不久,便被荆夫人寻了个理由带去了桂花巷。
“阿琅,荆姨很少离开泉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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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不知道,今天好不容易来了趟西湘镇,你就陪荆姨去瞧瞧吧。”荆夫人挽过襄琅,柔声说道。
身后,乌黑一片的小巷在泛红的夜空下格外渗人。
襄琅无奈,“好的,荆姨,您就算不说,我也会陪您的。”
荆夫人眉眼微弯,高兴道:“那便谢过阿琅了。”
襄琅笑着,道:“荆姨,我们还是要快点才行,太晚了外头不安全。”
荆夫人道:“没事的,阿琅你不用太担心,这里很安全,而且,冯曹他们功夫好,有点什么动静都能及时赶过来。”
襄琅摇头,道:“虽说如此,但还是尽量不要麻烦他们了,这一路他们也够累了。”
荆夫人无奈,只得应道:“说的也是,是该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
两人并肩走在小径上,一时无言。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那时,年幼的襄琅被荆夫人牵着手,身旁,则是跟随着班以。
三人一起向前走去,暖色的夕阳映在身上,格外温暖。
“荆姨,我们好久没有这样一起走过了。”
襄琅忽的开口,不知为何,此时他竟莫名的想起了从前。
荆夫人回以一笑,“是啊,自前些年我回了泉城后,就再也没有和你一起散过步了。”
襄琅垂眸,道:“那时,我每每同先生一起,都想着您什么时候能回来。”
荆夫人依旧容颜温和,接话道:“都过去了,人得向前看。”
襄琅不语,默然良久,才道:“荆姨,先生这一生,真的很累,您不要怪他,好吗?”
荆夫人笑容一僵,“傻孩子,说什么怪不怪呢,有些事是注定的,改变不了啊。”
襄琅不语,目中,却是不禁染上一丝水雾。
若是此去他能赢,往后,便将荆姨接去镜都吧,生前不得相守,死后总该共眠。
小径迂回盘旋,很快,眼前便出现了一扇做工精巧的门,门上镂空雕刻的花纹无一不彰显了主人的用心。其上,朱红色的牌匾配上金黄色的字体,在这深夜格外显眼。
荆夫人见状,目光微颤,口中喃喃:“是这里吗?”
襄琅散去目中水雾,重拾笑意,看着牌匾上的“长乐院”,点了点头,“就是这儿,荆姨,快进去吧。”
荆夫人得到肯定,双目一亮,却在推门的时候又犹豫了。
“你说,我从你二舅手里要了这小院,是不是不太好啊,我做错了吗?”
荆夫人淡了笑意,眼中,染上一层异样的茫然。
襄琅有些疑惑,看向荆夫人道:“荆姨,你想什么呢?反正这院子我二舅也用不上,恰好您喜欢,给了您也没什么。要是您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大不了我回头给他们点补偿,算是买卖。”
襄琅看着荆夫人,目中满是认真,仿佛只要荆夫人点头,他就能掏空家底为荆夫人换来这一座庭院。
听闻此言,荆夫人似是放下了心,褪去了眼中异样,片刻,又问:“那你觉得,我配的上‘长乐’二字吗?”
哗的一下,凄寒的夜风拂过,惊动周遭飞鸟。
19. 往昔历历化虚妄
“那你觉得,我配的上‘长乐’二字吗?”
荆夫人唇齿开合,语调温柔,又有些轻薄,仿佛风一吹便会散了。
多少年前,她也曾怀揣着少女心事,跟随一人走遍千山、看遍万水,可惜,终究有缘无分,时至今日,竟是天人永隔。
夜鸦惊起,树梢颤动。
荆夫人的神色明显哀恸了起来。
襄琅看着眼前稍显忧伤的荆夫人,也不免感到几分伤感,却还是强撑着安慰道:“荆姨自然是配的上长乐的。”
闻言,荆夫人勉强一笑,又深深看了一眼襄琅,才道:“那我们便进去吧。”
嘎吱一声,门缓缓打开。
漆黑的庭院水流声不断,淅淅沥沥,滴滴答答,有小溪流过回廊,有水花轻溅玉石。
襄琅抬手一挥,法力飞向四方,照亮了整座庭院。
入眼,满是干涸血迹,空气中,依稀可以闻见血液中的腥味。
只见,那骇人的血红不知被谁勾勒成了遍地的符文,一圈又一圈,如恶鬼凄厉。
襄琅瞳孔猛缩,震惊的望向荆夫人,一时惊慌失语,脑海里,无数种可能闪过,可都没有合理的解释。
“那个二舅,连自己的院子都看不住吗?”襄琅猛的转身,作势要去找夏林。
不料却被荆夫人一把拦住。
“荆姨,您拦我做什么?”襄琅望向荆夫人,眼中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怀疑。
荆夫人瞥见襄琅的目光,心下一阵难言,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只静静瞧着,目光复杂。
“荆姨?”襄琅又唤了一声。
荆夫人终是收回了手,挪开目光,道:“阿琅,不必去了,就留在这儿吧。”
襄琅有些急了,道:“留在这儿是什么意思?这种东西不知道是谁弄出来的,留在这儿不安全。”
说着说着,襄琅见荆夫人神色平静,一丝波纹也无,声音渐小。
许久,襄琅强压心头酸涩,哽咽道:
“荆姨,我不信。”
闻言,荆夫人似是释怀了,发自内心一笑,缓缓转过头,对着襄琅道:“阿琅,你有什么好不信的呢?我不是教过你吗,既然已经怀疑了,就该相信自己的判断。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像个没断奶的幼儿,一遇见问题就到处找娘。”
襄琅终是接受不了,双眼朦胧,噙着一层泪花,嘴上嗫嚅?却迟迟发不出声音。
良久,才道:“为什么?”
荆夫人缓缓牵起襄琅的手,道:“阿琅啊,你要知道,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并不是什么事都会有个理由的。在现实面前,你只需要想着怎么解决问题就好,别的,就不用想了。”
说着,一把拉过襄琅,目光温柔,语气却如毒蛇绕颈,“所以,你想到怎么破局了吗?”
话音一落,轰隆一声,门重重合上。
与此同时,院内血光大闪,阵法启动,无数黑红符文化作触手,朝襄琅袭来。
电光火石之间,襄琅猛的甩开荆夫人的手,朝一旁避开。
下一刻,一阵蓝光大盛,水波般的刀光接连不断,砍断了无数触手。
趁着空隙,襄琅操控着随云,果断劈向地上阵法,却不料,一片半透明羽毛划过,铮的一声挡住了随云。
随后,一把低调质朴的刀身显现,刀柄尾端,一片半透的羽毛宝石垂落,赫然是真镜域另一件法器——无仙羽。
襄琅无法,只得暂时唤回随云,不成想,无仙羽紧随而来,一招接一招,死咬着不放。
身前,随云与无仙羽对峙,身侧,数不清的符文袭来。
荆夫人望着襄琅不断逃窜的身影,冷漠道:“别挣扎了,你逃不掉的,就听话待在这里吧。”
襄琅不做理会,反而运起功力,道:“我还有先生教的功夫呢!”
一拳又一拳,眼瞧着襄琅砸完了袭击的符文,荆夫人终是抬起眼,阴森一笑。
与此同时,襄琅猛的喷出一口血,拳上的法力也随之散去。
低头,只见一条蓝纹自手掌蔓延,格外显眼。
他不可置信的望向荆夫人,眼神如幼犬般懵懂可怜,“荆姨,你下毒?”
荆夫人无奈苦笑,道:“阿琅,有些道理你总是记不住,我只能亲自让你体验一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擅毒,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提前防备呢?”
随着荆夫人的话语,襄琅眼中逐渐溢满灰暗,心中,不禁如死灰般寂静。纵使他心下再如何不愿,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接受现实了。
身旁,随云光芒大作,流光在刀身中流转,使得鱼鳞闪烁不断。襄琅见此,试图伸手靠近随云,随云可以清理体内的毒素,只要拿到随云……
突然,嗡的一声,方才还震动不断的随云霎那间便没了光芒,抬眼一瞧,竟是荆夫人使着无仙羽压制了随云。
一时间,两刀相互抗衡,竟叫随云无暇顾及襄琅。
襄琅见此,深知穷途末路,抬手,默默停下随云,缓缓坐下。天空,依旧是血一般的红色,可在襄琅眼中,却逐渐变成了绚丽的晨光。
那是多少年前,一对样貌般配的男女路过褴褛的孩童,驻足停留,片刻,伸来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小可怜,愿不愿意跟我们回去啊?”
温柔的嗓音拂过头顶,那孩童懵懂抬头,入眼,是一张盈盈的笑脸。
“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子将孩童打理干净后,问到。
“……襄琅。”孩童呆呆回应。
女子瞧着襄琅呆愣的模样,忍俊不禁,逗弄道:“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襄琅目光呆滞,缓缓摇头。
“我叫如愿。”女子开口。
襄琅瞪大了双眼,看向如愿,满眼认真,一字一句乖巧道:“如愿好。”
如愿闻言,忍不住捂嘴轻笑,襄琅见状,更加迷茫。
一旁,威武的男子见此情景也忍不住笑了,半晌,笑道:“行了阿荆,何必捉弄他呢。”
如愿笑着打量那男子一眼,道:“你不也笑得挺开心的?”
此后,一晃便是数年。
“荆姨,你当时为什么要带我走呢?”
襄琅望着头顶无边无际的血色天空,缓缓开口。
荆夫人立在一旁,道:“我不是说过了,并非什么事都得有个理由。”
话落,襄琅轻笑出声,神情无奈。
夜晚的风肆意凌冽,身后,潺潺的流水流过湖中假山,又流过院中回廊,径直朝着墙边暗口而去,最终流向镇外江河。
荆夫人眼瞧着襄琅没了反抗,上前一步,欲拿随云。
啪的一下,襄琅按住了随云。
“荆姨,你是什么时候下的毒,又是把毒下在哪儿了?”
襄琅抬眸,晦暗不明。
荆夫人止住手,道:“你觉得呢?”
襄琅心下一抽。
荆夫人这毒,之前对南璃尤息也用过,但明显没有他严重。相较于他,南璃尤息仅仅只是被封住了力量,除此并无任何不良反应。
而且,据她们当时的对话来看,南璃尤息很大概率只是皮肤接触到了一点,因此中毒不深。
“毒在酒里!”
襄琅猛的一惊,双眼蓦然瞪大,忽的看向荆夫人,急迫道:“冯叔和乌凉前辈他们!他们怎么样了?”
荆夫人瞧着眼前气息不稳、濒临崩溃的襄琅,无动于衷,只冷冷道:“你觉得呢?他们喝了那么多。”
顿时,恍如晴天霹雳。
襄琅一阵头脑发晕,不知是毒还是什么,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好似将要脱离身体,眼前,虚虚实实,恍惚间,又看见了冯曹乌凉的笑容。
画面扭曲,一瞬间,又变成荆夫人的面容。
短短数日,发生了太多变故,一时间倒叫襄琅精神崩溃。
只见他痛苦的抱住头,踉跄倒地,口中喃喃:“为什为……为什么……荆姨,您若是想要我的命,直说就是,为什么要残害旁人,他们可都是与你相识了数十年的人啊,就算再冷漠,这么多年,也该有感情了吧?”
语落,目中已是溢满血泪。
荆夫人神色不变,“他们若是活着,对我威胁太大。”
襄琅满眼震惊,似是不可置信,“荆姨,您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荆夫人垂眼,看不清神色,“我不该是这样,该是哪样呢?难道我就该忍气吞声蜷缩在泉城吗?难道我就该呕心沥血大公无私吗?我跟了他那么多年,他却连一个名分都不肯给我,我微末时的姐妹为了他们,全都死了,可他依旧没有表示,无动于衷,何其狠心!”
说着,荆夫人胸腔剧烈起伏,却又在落音后平息,仿佛总算吐出了一口恶气。
襄琅震惊地瞧着荆夫人,这一刻,他第一次这样清楚的了解到荆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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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为人知的心事。
他颤动着嘴唇,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先生他根本就不是您说的这样,这些年,他从未停止过对故友的祭拜,甚至,在您离开镜都后,先生经常在忠烈庙一坐就是一整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那我呢?”荆夫人嘲弄一笑,语气平静。
襄琅顿时红了眼,“荆姨,这么多年了,您总该知道先生的心意,他只是……身在其位,命不由己……”
“好啊,那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不由己!”荆夫人道,一挥袖,转身不再言语。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毒素越来越强,襄琅的双眼渐渐溢出血泪,事已至此,他已无心去想当下,脑海里,止不住的回忆往昔。
“阿琅,你这拳不对啊,怎么跟领主的差那么多,怕不是授课时梦南柯去了?”
身旁,好似又听见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哎呀,你损不损,到时候给他说的要不好意思了。”
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记忆逐渐远去,血液化作的符文不知何时攀上了襄琅,一圈又一圈,绕满了全身。而他却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只呆呆的坐在那儿,宛如提线木偶,无魂无神。
荆夫人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少年,目光深暗,低眉沉思。片刻,再次伸出手,朝随云而去。
这一次,襄琅没有再阻拦。
就在荆夫人以为尘埃将落时,不料,唰地一声,一根藤条卷起了随云,又卷起了襄琅。随后,又是一阵轰隆作响,炸毁了院中所有符文。
荆夫人诧异望向上方,大斥一声:“谁!”
“是你上官爷爷!”
屋瓦之上,一道身影跃出,嚣张跋扈。
随后,又是一道身影出现,还带着卷了襄琅的藤条。
“荆夫人,久仰大名,在下上官黎。”
上官黎微微作揖。
身后,藤条缓缓将襄琅放下。
荆夫人大怒,“上官家的小孩儿,多管什么闲事!”
随后又怒瞪襄琅,“你居然敢与上官家苟合?”
襄琅双眼空洞,僵硬的偏着头,此时此刻,纵使有谁出现,他都难以做出任何反应。接二连三的痛苦席卷,早已将他冲刷的麻木了。
眼前,再发生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了。
这厢,上官黎张了张口,正欲说话,却不料上官温然忽的跳出来,满脸嚣张,道:“这位夫人,现在,你是猎物了。”
此话一出,只叫上官黎无言以对,在面无表情的瞧了眼上官温然后,又不忍直视的转了回去。
有点丢脸。
“笑话!”荆夫人冷笑一声,控制着无仙羽便攻了上来。
瞬间,一阵看不真切的羽毛如漫天飞雪般攻了过来,片片凌厉,如刀锋一般。
咣当一声,青藤显现,轻松挡住了攻击。
上官温然见此,气焰更盛,“老妖婆,你当这是谁,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桓心域阙令,你以为跟你们家那没用的半吊子一样啊?”
襄琅闻言,本就受伤的心灵又受重创,噗嗤一口鲜血,随后白眼一翻晕了过去,直直倒地。
半透的羽毛化作利刃,划过周遭藤蔓,荆夫人收敛心神,一心对付这些藤蔓,奈何,她对法器的掌控远不如上官黎,几个回合下来,已经明显招架不住,额上,冷汗连连。
她心知,今日是绝不可能带走襄琅和随云了,可惜,任她千算万算,也无论如何没有算到会有人横插一脚。
这一次,终究是败了……
或许,是天意如此吧。
只是,总有些不甘心。
荆夫人闭了闭眼,良久,无奈睁眼,“罢了,这次,是我输了。”
说着垂手,丢了刀。
“之后,任君处置。”荆夫人又道。
上官黎见荆夫人丢了刀,也随之收了藤蔓,轻身跃了下来。
“带他先走。”
上官温然只听见这样一句,就见上官黎跳了下去,茫然间,下意识问到:“你干嘛?”
“不用管我,我一会去找你们。”
只听的一句自风中而来的话语,上官温然纵使疑惑,却还是不自禁的点头应和,扛起襄琅就此离去。
半晌,当扛着襄琅的上官温然走到一处伸手不见五指黑的小巷时,他才惊觉,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丧失了对自己的控制权。
该死的上官黎!
20. 往昔历历化虚妄
小院中,流水潺潺,上官黎与荆夫人四目相对。
荆夫人神色淡淡,看了上官黎半晌,问:“上官家的丫头,什么目的?”
“你觉得呢?”上官黎反问。
荆夫人冷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奉劝你不要打阿琅的主意。”
上官黎面作不解:“夫人不是已经对襄琅下手了吗?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
荆夫人一顿,“你懂什么?我自有我的考量与打算。”
上官黎道:“既然这样,你又何须担心我对襄琅怎么样,总归你翻不了身了,以后的事情,终究与你无关了。”
荆夫人目光锐利,片刻,竟是主动越过了这个话题,转而说道:“小丫头,你留下来做什么,总不会是怕我跑了,专程看守吧?”
乍一听,竟是带了几分玩笑的意思。
上官黎闻言,回道:“那倒不是,我只不过是想亲眼看看传闻中的甘露城主。”
话里,满是真挚,一时间倒叫荆夫人分不出真假。
但,是真是假于荆夫人而言,早就无所谓了。
只不过,“甘露”二字还是措不及防的触动了荆夫人的心弦。
只见她神情呆滞片刻,忽的,抬头看了看天空,眼中,是天空映下的红光,以及,一丝不甚真切的水雾。
“不过是世人的吹捧。”
良久,荆夫人才发出一声叹息。
哀怨中,上官黎听了这话,道:“夫人,其实我很小就听过您的故事,我听说,您是悲悯众生的活仙,是倡导自由的女神,是带领众生追求幸福的救世主。那时候,我每天都幻想着能够走到您的治下。因为那样,我才不会挨饿。”
荆夫人神色微动,“哦?你不是上官家的姑娘吗,还会挨饿?”
上官黎立即否认:“我不是上官家的人。”
荆夫人道:“可你姓上官。”
上官黎沉默一瞬,“姓氏不代表归属。”
荆夫人似是有些好笑:“谁管你的归属,只要你姓上官,在别人眼里,你就是上官家的。”
上官黎又沉默一瞬,“我……”
不料,却被荆夫人打断,“我对你是不是上官家的不感兴趣,你接着说为什么会挨饿吧。”
上官黎咽回了想要说的话,道:“我幼时曾经流浪过,那会经常吃不饱。”
“是经常没得吃吧。”荆夫人无情拆穿。
上官黎顿了顿,缓缓点头,“……是。”
荆夫人眉眼一勾,“你是难民出身?”
上官黎道:“是。”
荆夫人一笑,道:“倒是没有想到,我还以为,能成为八姓的养女,至少也得是个不小的家族。”
上官黎低头:“我是个特例而已。”
荆夫人目光悠远地打量上官黎一眼,忽道:“你运气好。”
上官黎不然,“我运气不好。”
荆夫人笑:“运气不好能从难民一跃成为上官家小姐?甚至还是最受看重的法器持有者。”
瞬间,上官黎眼前又好似出现了那时的血红,情绪不禁低落:“如果这是运气好的话,那我宁愿不要。”
荆夫人不知看出了什么,苦涩一笑,又扭头望向血夜,目光却逐渐黯淡,神色也随之多了几分哀伤。
“世人也说我运气好。”
荆夫人道:“能从一个矿洞罪奴一跃成为一城之主,甚至一跃成为真镜域领主的亲信——可谁又知道,这期间我吃了多少苦,经历了多少离别呢?”
血色的天际煞是刺眼,荆夫人心头一时难掩悲伤,却又很快调整过来,转而问到:“丫头,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又是怎么知道我的计划的?”
上官黎随之掩住悲伤,道:“我并不知道您的计划,我只不过是在煞血之天开启的那日,看了一场精彩的对峙。”
荆夫人诧异,回忆起了那日密室的种种,道:“那天你也在?不应该啊。”
上官黎道:“我确实不在,不过是用了些隐秘的方法,看见了。”
荆夫人扯了扯嘴角,并未追问方法,只道:“就凭这个,你就不远千里来追我?不嫌麻烦吗?”
上官黎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想不明白,要想破开那门上的禁制,明明襄琅就够了,可您为什么非得冒险让南璃尤息帮忙,总不会是为了坑她一把吧?”
荆夫人无奈叹息,又饶有趣味道:“所以你是猜到了我与襄琅不同心,才特意来横插一脚?真是的,不要跟那些个氏族学这些坑人的东西啊。”
说着,轻笑一声。
上官黎随之一笑,“我没有那种闲情,只是襄琅很重要,我不能让他止步西湘镇,至少,也得走到红线才行。”
荆夫人道:“倒是有点不明白你的想法了,你不会想助襄琅上位吧?”
上官黎置之一笑,不作回答。
荆夫人见此,仰天长叹,“没想到啊,我算来算去,最终还是被人搅了局。只是可怜了襄琅,身边那么多人,却不是背叛就是死。”
上官黎瞧着叹息连连的荆夫人,许久,问到:“夫人,您觉得襄琅会如何处置您呢?”
闻言,荆夫人不觉扯动眼角,“还能如何呢,最坏也不过是寻个地方将我软禁罢了。只是他那些所谓的亲人,怕是难以善终了。”
说着,她眼眸一亮,似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一个窑子里,那会,他还很小,颤颤巍巍的,明明站都站不稳,但还是凶狠的盯着面前的老鸨,像个幼犬似的,真是可爱又可怜。后来,再见到他时,他浑身脏兮兮的,像个乞儿——不对,那时,他就是乞儿,没了母亲也没了庇护,可不就是乞儿吗。我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样的他时,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带他回家。”
说着,荆夫人温柔一笑,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幸福的事情,浑身溢满了柔和。
“……真好啊。”良久,荆夫人方才叹到。
抬眸,目光悠远,满是回忆。
夜色下,一时静默无言。
许久许久,荆夫人忽的发问:“丫头,你来真镜做什么?”
上官黎道:“……自然是竞位。”
荆夫人又道:“你知道我不是问的这个,我问的是,你是为了什么?”
上官黎默了一瞬,反问:“夫人先别问我了,您呢,您又是为了什么?”
荆夫人一时忍俊不禁,道:“不是我先问的吗,怎么又把问题抛回来了。”
夜光下,血色间,双目相对,时空静止。
两人心照不宣的闭口不言。
一个时辰前,在上官黎一行人进入西湘镇后,便迅速兵分两路,一路朝着长乐院,另一路则是去了夏府。
夜色漆黑,临关等人还未到夏府,便远远看见小巷中匍匐着一人,身后,拖着煞红的血液,尽管如此,那人还是艰难地蠕动着身体,朝着某一个方向而去。
今夜的夏府,在晚宴过后,便陆续进入宁静。夜色渐浓,烛火熄灭,偌大的宅院一片黑暗,只有一丝来自天空的血光映在屋檐。而在这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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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映衬下,有几人深藏于墙角的身影显得格外卑劣,如阴沟之鼠般见不得光。
“怎么还没动静?”
夏四夫人压低了声音道。
“急什么?”夏四爷警告地瞪了一眼。
相较于夏四夫人的急切,夏林则显得格外冷静,始终一言不发的盯着院子。
终于,不知过去了多久,院里总算陆续传来痛苦的呼声。
夏四爷眼眸一亮,作势便要出去,却被夏林一把拦住。
“别急,再等等。”
夏四爷无法,只得忍着急切缩回来。
不知又过了多久,院里的呻吟渐渐停息,夏林方才带着几人步入院中。
不出意外的,房外,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众人,靠近一探,皆没了鼻息。
“还有两个呢?”夏二夫人数了数,问道。
话音刚落,身后,一阵阴风袭来,掀飞了几人。
抬眼一看,正是乌凉。
此时,乌凉眼中布满阴寒的杀气,只一眼,便叫人遍体生寒。他中毒严重,明显有些走不稳了,但此时此刻,也只得强撑着运功。毕竟,眼前的这些歹人,还活蹦乱跳的。
今日,就算他死,也要替襄琅除了这些歹毒的亲戚。
夏林起初被乌凉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此时瞧着眼前如强弩之末般的乌凉,不禁讽笑一声,反手掏出了一件布满尖刺的球状物,向前一丢,瞬间爆开,射出无数尖刺,尽数扎在乌凉身上。
噗嗤数声,使得乌凉身形连连踉跄,但终究没有倒地。
只见他硬抗下这一招后,艰难抬起布满蓝纹的手,一阵稀薄的法力自掌心涌出,对准了夏林。
刺啦一声,措不及防的,有一刀自身后而来,直中心脏。
乌凉艰难回头,入眼,是一张清秀的脸庞。
那姑娘惊恐地瞪大了眼,颤颤巍巍的松手,又在感觉到手上温热的血液后猛的跳开。
最终,乌凉带着怨恨倒地,死不瞑目。
夏二夫人有惊无险的拍着胸脯,道:“闺女,幸好有你啊。”
一旁,夏四夫人见乌凉倒地,畏畏缩缩地靠近,戳了戳乌凉逐渐冰凉的身体,又猛的一惊,“啊!”
“叫什么?吓死人了。”夏四爷被连带着吓了一跳,恼羞成怒道。
夏四夫人颤抖着手指,指着乌凉,“真……真死了……”
夏四爷不耐烦的瞟了一眼,“怕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说着便要抬起一旁的尸体。
夏四夫人碍于夏四爷,也只得不情不愿的拈起手指,扒拉着尸体。
“弄什么呢?你当摘花啊?”夏四爷又呵道。
夏四夫人浑身一震,只得忍着恶心拖起尸身。
这边,大表姐夏蕴缓了许久才勉强回神,看着眼前横七竖八的尸体,不免一时茫然,抬眼望向夏林夫妇,怔怔开口:“爹、娘,你们这是?”
夏林皱眉,并未解释,反倒催促夏蕴离开。
夏蕴倔强着不走,只一个劲问发生了什么,许久,看着眼前众人怪异的神色,心下不禁浮现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
“你们是糊涂了吗!如今什么关头你们不知道吗?居然还敢害阿琅的随从。”
夏蕴不可置信道。
随后,像是反应了过来,颤巍巍看向自己染血的双手,颇有些不能接受。
片刻,似是下定了决心,道:“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要去找阿琅了。”
说着转身离开,却在刚要出门时,迎面撞上一人。
21. 往昔历历化虚妄
夏蕴抬眼,一张俊俏又花哨的面庞赫然出现。
那人轻摇折扇,优雅开口:“哎呀,看来是来晚了。”
说罢低头,道:“敢问这位姑娘,着急忙慌的是要去哪呢?”
夏蕴戒备的望向这人,攥紧了掌心,强稳心神,“你是何人?”
岑无穷翩翩一笑,微昂起头,露出自己优越的脖颈,自信道:“金风玉露一相逢,在下姓岑名无穷,不知姑娘芳名?”
说着,不忘对夏蕴抛了个媚眼。
“你在做什么?”
身后,一道阴沉的声音传来,细听还能听见其中隐藏的丝丝不耐。
岑无穷浑身一震,若无其事般自然回头,道:“我在问话呢。”
临关冷冷扫了他一眼,懒得理会,径直从旁边越过。其后,紧随着的几名下属则是扛着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夏蕴眼尖,一眼便瞧出那人是冯曹,忙上前问道:“你们有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吗?跟着一个女人,不出意外的话他可能要出事了,能帮帮忙吗?”
临关面无表情,看都不朝她看一眼,只道:“我家小姐去救了。”
闻言,夏蕴顿时松了一口气。
随后,便见临关一脸淡定的绑完了院里所有人。
而院中众人则是面面相觑,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等上官温然赶到时,临关等人早已恭候多时。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原来大名鼎鼎的上官公子也会临阵脱逃啊?”岑无穷率先挑衅。
“你眼睛瞎了,没看见我肩上这么大一人吗?”上官温然毫不客气回怼。
岑无穷闻言,毫不在意的耸耸肩,摇着扇子走到临关身旁。
而这边,夏蕴在看见上官温然肩上面色惨白的襄琅后,唰的一下便来到了上官温然身边,接下了襄琅。
上官温然疑惑看向夏蕴,问临关:“这是谁啊,怎么不绑?”
临关不动声色蔑视一眼,道:“没有绑的必要。”
夜幕降临,苍华谷灵籁祠中,风萧茗正面无表情的跪着,身姿挺立,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数位先辈的灵牌。
淡淡的紫雾萦绕四周,偌大的祠堂一眼望不见尽头,各式各样的药花悬于头顶,散发出点点荧光。由玉石混杂了各种药物打造而成的灵牌稀稀散散浮在空中,其上银色的名字绕着紫雾,映入风萧茗眼中。
忽地,一阵浅雾飘进灵籁祠,吹动了祠内紫雾,却没有惊动风萧茗半分。
那雾凝聚在风萧茗身后,缓缓化作风萧卿的模样。
风萧茗感受到了身后动静,对此无动于衷,依旧直挺挺的跪着。
“风萧茗。”
风萧卿率先开口。
风萧茗此时才有了些反应,麻木开口:“我只问一个问题,这次,你是真心想要竞位的吗?”
风萧卿沉默一瞬,走到风萧茗身旁并排跪下,干脆道:“是,但……”
“但什么?是没想到有慕容家,失算了吗?”风萧茗打断。
风萧卿却是摇头:“那慕容氏确实很强,但我有法器,不怕他,只不过是将计就计,顺势而为。”
“顺势而为?你们到底想做什么?”风萧茗回首警惕盯着风萧卿。
风萧卿却道:“这次,伯父伯母一心做局追踪余党,对竞位兴趣不大。至于我,做这出戏不过是帮伯父一个小忙,事毕后,肯定是按原计划继续参与竞位——只不过,在我入境之后,突然又有了新的打算。”
“新的打算?还有什么比竞位更重要?”风萧茗皱眉。
风萧卿抬眼,气势低沉了些,一字一句道:“自然是真相,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真镜域边境万罚森林里到底是些什么吗?”
苍月阁内,云鹿允与风萧秉潮等人正听风萧睿回忆细节。
“那个阵法很邪,我光看着就感觉身体飘飘的,脑子也不是很清楚。”风萧睿认真回忆着当时的阵法。
“你还记得那个阵法的画法吗?”
家主风萧秉潮开口问到。
风萧睿摇了摇头,“不记得,他们把我眼睛蒙住了,没看完,后来虽然哥哥来了,但是太混乱了也没看清。只不过,那个阵法的开头和我们的缚灵阵有点像。”
“缚灵阵?”云鹿允蹙眉,“缚灵阵的效果是模糊神智、影响思考,但慕容氏这阵法却是直接动了灵魂,纵使开头相似也代表不了什么,有点难办。”
风萧秉潮也是一副严肃神情,“慕容氏避世太久,这些年几乎就缩在环月域,我们已经很久没与他们打过交道了,对他们如今的功法路数也不是很了解。且,当年那些与他们有过交手经验的老前辈也上了年纪,大多避世,实在是不好找。”
风萧秉渚当即接话:“不如家主下道令,我去请老前辈出山。”
风萧秉潮却是摇头:“时间不够了,那些老前辈天南海北四处散落,实在是不好找,等你找到,早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了。”
一时,气氛严肃。
堂下,风萧卿的母亲封沁如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本就担忧的心此时更加焦急。
封沁如见众人商讨不出个结果,低眉拭泪:“不如我去一趟环月域,届时不管是求也好换也好,总能找到法子。”
“沁如,不要莽撞。”
云鹿允率先驳回。
“那你们说怎么办?”封沁如一挥帕子,“总不能让卿儿一直这样吧?”
风萧秉渚忙安抚:“不要着急,不是说没什么大碍吗。”
“没什么大碍?卿儿可是灵魂受伤!”封沁如略有些激动,说罢又垂首啜泣。
云鹿允目有心疼:“沁如,别急,总会寻到法子,这段时日还是先帮卿儿养好身体,他身上致命伤太多,少不了药材,劳烦你费心。”
封沁如目中噙泪,委屈应到:“好……我会看着的。”
不料这时,云鹿允安排在风萧卿身边的侍女允翡突然冲了进来,满脸慌忙,扑通一声跪下:“夫人恕罪,属下没看住少主,让少主走了。”
说着呈上一封用符文封好的信件。
封沁如一听,差点一口气没背过去,急忙上前解开信件,却在看清内容后,大怒,摔了信件便含泪奔了出去。
风萧秉渚不明所以,下意识追了上去,却在门口时停了下来,回头望了一眼屋内哥嫂,见他们颔首,便回头彻底没了身影。
这厢,见封沁如摔了信,云鹿允下意识起身,却在看见风萧秉渚追上去时停住了,只给了个担忧的眼神便俯身拾起信件。
随着信件的内容,云鹿允的神色逐渐从震惊到担忧。
“写了什么?”风萧秉潮见状问。
云鹿允揉了揉额间,将信件递了过去,“自己看。”
又回头对地上的允翡道:“你别跪了,将消息封好,别让人知道卿儿的动向。至于风萧茗,就说她领罚去禾连山脉采药去了。”
允翡应了一声“是。”便退了出去。
“怎么办?”待允翡退下后,云鹿允望向风萧秉潮问,“他的伤可不轻,这一醒就往外跑,要是别的地方都好说,可,那是万罚森林啊。重伤未愈,贸然去万罚森林只怕是不好。”
风萧秉潮抬手毁了信件,气定神闲:“还能怎么办,我这就传讯让霖爷肖爷去密林外接应。”
“不拦一下?”云鹿允问。
“拦得住?”风萧秉潮反问。
苍华谷外围,风萧秉渚好不容易才追上封沁如,却被一把推开。
“你来做什么?”
封沁如满脸悲愤,“总归你们父子俩都有自己的主意,到头来我劳心劳力倒是成了恶人。”
“沁如,你怎么能这样说。”
风萧秉渚靠近了些,试图安抚,“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多需要你,如果没有你,我们乃至大哥大嫂都没法安心解决族中事务。”
封沁如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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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都用这话糊弄我,什么需要我,不过是需要一个听话的管事,好给你们行方便!”
“沁如……”风萧秉渚伸手握住封沁如的手,“这些年是你受委屈了,但我们真不是这样想的,如果……”
“好啊,既然你们不是这样想的,那就证明给我看啊,别打扰我找儿子!”封沁如打断风萧秉渚,又一把甩开他的手,随着一道术法打出消失在了原地。
风萧秉渚无奈叹息,向着天际发出一道讯息后,便紧随封沁如而去。
天际之上,庞大的金雕乘风飞翔,背上,正坐着两人。
风萧茗看着面色苍白,不断给自己塞药的风萧卿,道:“你伤很重,怎么不休息几天,就这么急吗?”
风萧卿将一把药塞入口中,又引着法力在体内游走化解药力,片刻,才道:“不急不行,待真镜域事了,上官黎定然要插上一手。”
风萧茗道:“什么意思,这事她也知道?”
风萧卿点头:“当时,我与她具在。”
风萧茗应道:“那确实该早些。”
说着又揶揄挑眉:“不过不带她不好吧,卿哥哥你可是难得交个朋友。”
风萧卿闻言,轻笑一声,“什么朋友,不过是因利益暂时走到一起的盟友。”
风萧茗叹一口气,佯装失望:“看来是我多想了,卿哥哥你可比我更没心,就是不知道卿哥哥更看重家族还是亲人呢?”
风萧卿道:“你觉得呢?”
风萧茗凑近了些,妩媚一笑:“你一定更看重亲人,所以我会帮你们解决掉那伙人,之后,还请你以家族为重。”
风萧卿面上毫无波澜:“就算你这样说,我们也不会告诉你之后的计划。”
风萧茗作势无奈:“卿哥哥你还真会伤人心呢,利用旁人就算了,还不给我透透风。”
风萧卿不欲过多废话,只道:“有些事情,知道太多了不好。”
风萧茗道:“你不说怎么知道不好?或许,我真的能祝你们一臂之力呢?”
要说家族年轻一辈谁的天赋最好,那肯定不是风萧茗,但要论谁最关心家族发展,那风萧茗毋庸置疑是第一,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风萧茗的父母是族里出了名的死脑筋,一心只想着家族发展,并不惜以自身为代价,最后双双赴死,只留下了年幼的风萧茗。或许是受他们的影响,风萧茗自幼便天天想着如何壮大风萧氏。也正因如此,风萧茗格外忍受不了将家族命运置之不理的事情。
这次,风萧卿他们的所作所为着实是惹怒了她,若只是将她作为棋子利用便罢了,可偏偏为了什么可笑的内斗放弃竞位,实在是本末倒置。明明,天下皆知,姑奶奶年纪过大,风萧家急需一位新领主,可他们不仅不吸取十年前的教训,甚至愈发放肆,竟然直接为了内斗放弃竞位,简直是不可理喻。
但是,如果风萧卿能拿出更有价值的筹码,她也不是不能原谅,总之,只要有利于家族,什么都可以。
思及至此,风萧茗道:“如果,你们能拿出理由,说不准我真会发自内心的帮你们呢?”
风萧卿道:“帮我们?怎么帮?”
风萧茗毫不犹疑:“只要对家族足够有利,就算你叫我去死,也不是不行啊。”
风萧卿闻言,只淡淡一笑,道:“那倒不至于,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事情吧,旁的自有他们去操心。”
夜空中,偌大的金鹏挥动翅膀,朝着夜商域而去。
对于万罚密林的异样,风萧卿心中有一个猜测,如果真的如他所想,或许,世界赐物才是安全通过密林的关键。
往昔数年,几乎无人能活着走出密林,后来,经历无数高手开发,才勉强得到一条生路,尽管如此,万罚森林依旧被世人视作禁地,可想而知其危险程度之高。可偏偏,此前他与上官黎居然能够避开生路自密林逃出,如今想想,那时他与上官黎全身只有一样东西相似——八域法器。
22. 往昔历历化虚妄
金雕一挥翅,瞬间越过数里,夜空中,一道来自苍华谷的传讯紧随其后,簌的一下落入风萧卿手中。
“谁的?”风萧茗用下颌点了点传讯,问到。
风萧卿挥手散了传讯,漫不经心道:“我父母。”
风萧茗问:“什么事?”
风萧卿瞥了一眼,道:“没什么事,不过是看了我留的信,追上来了。”
风萧茗道:“叫你不要留信,怎么还留,要不要等等?”
风萧卿摇头:“不了,我们快些,别真叫他们追上来了。”
风萧茗皱眉,无法,只得控制金雕加了速。
将至商都时,远远望去,只一片看不清的黑白建筑,在这片黑与白中,唯有高耸入云的冥冥葬仙塔格外突出。
天际之上,一道身影飘在空中,镶满黑白玉石的金冠在黑暗中依旧耀眼,用极难染就的意菁沉曦布缝制而成的华丽衣袍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待风萧卿二人乘着金雕靠近了些,那人只一个瞬息便来到了金雕之上。
“姑奶奶。”风萧卿二人恭敬行礼道。
风萧鲢淡漠点头,一把紫光流转,若隐若现的弯刀随之浮现。只见,那刀身之上,凹陷的月纹不知被什么染黑了,在这紫光之中,格外引人注意。
这便是夜商域从法器之一,名月夜。
风萧鲢不怒自威:“这刀,暂借你二人,此事毕了,再凭本事来拿。”
风萧茗一喜,忙回到:“定不负姑奶奶厚望!”
风萧卿随之说道:“还请姑奶奶放心。”
风萧鲢瞥了风萧茗一眼,又扫了风萧卿一眼,平静点头,一挥手,朝二人眉心打了两道印记,“万罚森林不比其他,未知数太多,此印名为寿心印,源自天命万物印,虽说不是万物印,但毕竟沾染了万物印的气息,面对它,普通妖魔不敢放肆,可以最大程度保你二人性命。”
风萧卿与风萧茗闻言,难掩震惊:“这……”
风萧鲢明显不欲多言,一摆手,化作烟雾散去。
待风萧鲢离去,风萧茗眼中讶然不散,转头望向风萧卿:“我没听错吧,源自万物印?”
风萧卿只震惊片刻便恢复了平静,“你没听错,确实是万物印。”
风萧茗眼中,霎时流露出一丝向往,运起法力陶醉式的感受着那印记的气息,不禁感叹连连:“原来,万物印是这样的气息啊。如果我也能拥有自己的万物印就好了。”
说着心下一阵无名火,瞪了风萧卿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可惜了,明明你有那么好的机会得到它,却不知道珍惜,真是眼界狭隘。”
风萧卿道:“……我不是说过原因了么?”
风萧茗道:“我知道啊,你是说过,但事情的真实性谁又知道呢?此行的收获谁又能说的准呢?总归,在没有看见明显的好处前,这都是你们的过错。”
晨光熹微,昨晚,襄琅在神志稍稍清醒后,便起身来到冯曹屋内,一直待到现在。
“他功力深厚,才能勉强在这剧毒的侵蚀下保住性命,但能不能醒就不好说了,不过,就算他能醒,从今往后,多半也是废了。”
上官黎依着窗台,平静说道。
襄琅余光见她唇齿轻启,可吐露出的话语却如利刃般深深刺入心底。
听闻此言,襄琅不禁痛上心头,目中,不觉溢满悲怆。他呆呆看着床上沧桑的人,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是吗?应该还有别的办法的吧,我会找到办法的,我一定会的……”
上官黎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人,良久良久,才道:
“去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没事的。”襄琅摇头,眼眶微红。
随后,又道:“这次多谢你了。”
上官黎道:“不用谢,我不过是有自己的考量,倒是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襄琅目光茫然,“我也不知道……”
上官黎问:“不知道?是对哪件事下不了决心?还是说,你这就放弃了?”
襄琅低头不语。
上官黎又道:“那你不如先说说竞位准备怎么办吧,总不能真的就此罢手。”
襄琅垂了垂眼眸,漆黑的瞳孔黯淡无光。
良久,哑声道:“可我已经没有胜算了……原本,我就是各方势力的眼中钉,如今,我既没有援助,就连冯叔叔和乌凉前辈……事已至此,那些人就算是凭借数量,也足够将我困死在外面。所以,作为报答,也作为选择,我愿意将真镜的两件从法器给你,以你的实力和上官家的势力,再加上三件法器从旁辅佐,胜者毋庸置疑就是你了。”
上官黎听罢,眉头微皱,有些不理解与不赞成:“你就这么信任我?这可是班领主数十年的心血呢。”
襄琅无奈一笑,“还能怎么办呢,与其让它落在旁人手上,还不如落在你手上,好歹你是救过我的。”
上官黎神色不明的打量襄琅一二,忽然发问:“襄琅,你怕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成为领主?”
襄琅闻言,苦涩一笑:“怎么可能?我做梦都想回应先生的期待。”
上官黎道:“可从你这些天的做法,我没看出来你有多想当领主。如果你真的像你自己说的那样渴求,那你为什么放着阙令权利不用?如果从一开始,你就调动真镜域全境的官方势力,那你不至于走到无人可用的这一步。好好的权利不用,真不知道是真蠢还是假蠢。”
不料襄琅却道:“你以为,我是不想吗?是不能,我不能任由那些氏族残害百姓,如果我调离了他们,那些百姓怎么办?氏族杀红了眼,可不会管前面的人无不无辜。”
说着说着,襄琅越发红了眼。
上官黎看着眼前人激动的样子,脑海中,恍惚间又浮现起了那一片废墟与血红。
或许是当年受了刺激,对于幼时的事情,她多数已经记不清了,除了那日的惨状,其余事,她只能偶尔在梦中回忆起一些零碎的片段,又在梦醒时遗忘。
这些年,她时常在想,如果当年运气好,争斗没有波及她的故乡,如今会不会是另一番光景,尽管没有什么所谓的法器,尽管没有什么所谓的地位,至少,她会记得亲人的面孔,会记得家的温暖。
“如果,那时候是你就好了。”
襄琅瞪大了泛红的双眼,却见上官黎神色不明的看着他,半晌后,又忽地感叹。
“什么?”襄琅不解。
上官黎收敛表情:“没什么。现在距离最后的竞位没几天了,有竞争实力的基本已经靠近了红线,其余没那个实力的,经过这段时间的消耗,也该没有余力了——从某种程度上看,外面的百姓已经足够安全。如果你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调动镜内所有官方势力,甚至是边关军队。”
不成想襄琅却是果断拒绝,“山高路远,现在召集,最终赶过来的能有几人呢?更何况,他们的命也是命,经过这些天的苦战,我想,他们不会再愿意靠近死亡了。”
上官黎默默看着眼前明明满是遗憾却又不得故作刚强的襄琅,开口:“这些天,你不清楚旁人的消息吧?”
襄琅一愣,点头,颇有些不好意思,“这几天太乱了,确实不太清楚。”
“那我实话告诉你吧,包括上官家在内的八姓之五,都撤走了大部队。其中,风萧家甚至直接放弃了这次竞位——这样,你还敢说自己没有胜算么?”上官黎道。
襄琅闻言,不禁震惊:“撤走了?为什么?”
上官黎满不在乎:“谁知道呢。”
屋外,树叶纷飞,缓缓荡进阁楼。
襄琅的心中,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旁边院落中,被捆绑住的众人由于迟迟等不到襄琅,不免如惊弓之鸟般难掩心慌。
原本,他们想着若是能助荆夫人成事,那么日后,他们便是有着从龙之功的大功臣,成为大家世族指日可待。可谁能想到,堂堂荆夫人居然败给了襄琅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想着,夏林心中不免一阵气愤。
不知过了多久,余光中,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只是那目光却越看越觉得冷酷。
众人不免后背一凉,却还是强撑着笑意。
“阿琅,我们只是……”
夏四夫人见到来人,目光一亮,匍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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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蠕动到襄琅脚边,讨好着开口。
光芒下,襄琅的影子覆盖着夏四夫人,夏四夫人只是稍稍抬了下头,便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未说完的话就这样梗在了喉间。
襄琅感受到夏四夫人的动作,顿了顿,又果断跨过她,走向院中放置着的梨木交椅,一撩袍,正襟危坐。
“为什么这么做?”
襄琅问到,目中不禁溢上一丝痛色。
夏四夫人慌忙蠕上前,痛哭流涕:“阿琅,都是那个姓荆的逼我们的啊,我们是亲人啊,怎么会舍得害你呢?”
说着,不知又想起什么,神色慌张的环视周围,“对了、对了……还有你大表姐,她当时还想着找你呢,你看,我们还是疼你的吧?我们真的不想害你啊!”
“对啊对啊,阿琅,我们都很爱你的,我们一直把你当自己孩子的。”夏二夫人又慌忙接话。
一旁,夏四爷厌恶的瞥了眼慌张无措的夏四夫人,又转头谄媚的望向襄琅,“阿琅,你当时认祖归宗还是四舅帮的忙呢。而且,你娘活着的时候最疼四舅了,四舅就是犯了个小错,你就看在你娘的份上,原谅四舅吧。”
闻言,襄琅不禁冷哼一声,道:“你还有脸提我娘?我问你,当年我娘到底是因为什么落难的,真的是她自己赌气离家出走吗?”
此言一出,脚边众人都不免心虚低头,片刻,夏四爷又抬起头叫道:“阿琅,当年四舅没有拦住你娘是四舅错了,这些年,四舅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够了!”襄琅大喝一声,怒斥:“你们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早该看清你们的,当年你们能为了点蝇头小利就舍弃我娘,如今自然也能舍弃我!是我太天真、太无知,以为恶魔真的会悔过。”
随后又浮现几分悲伤,自语:“难怪先生迟迟不肯接受我,如今看来,防的就是你们。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先生真是有远见,要是让你们这种人得到权利地位,还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一阵怒斥驳的夏四爷等人哑口无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皆是藏不住的慌张。
“阿琅,你听四舅解释……”夏四爷还欲挣扎。
“够了!”夏林忽的大喝一声,随即鄙视的瞥向襄琅,“你不过就是运气好些,在我这装什么?这么多年了,不仅没能让班以接受你,还平白连累我们,要不是你,我们至于现在还缩在这破地吗!”
襄琅目光一沉:“你什么意思?”
夏林嗤笑,“还能什么意思,就像你说的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家好先生为了防止我们跟着你升天,这些年可没少暗中使绊子。我真是受够了这种日子,班以这样,等你上位了多半也得这样,既然如此,还不如跟着姓荆那娘们赌一把!”
襄琅听着听着,不禁感到几分可笑,“你们要是踏踏实实的,先生自然不会动你们,究其根本,到底还是你们自己贪心不足。”
夏林张口,还欲反驳什么,却被襄琅不耐打断。
“行了。”襄琅冷冷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事已至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看在咱们这几年表面亲情的份上,我准许你们选个不那么痛苦的死法。绞刑还是凌迟,自己选吧。”
顿时,几人瞳孔大震,慌忙的想要上前,却碍于绳索只得在地上蠕动。
“你真要动我们?我们是你长辈!”
“阿琅,四舅母可没有想害他们啊,都是夏林的意思,阿琅,我们是亲人啊。”
“阿琅,我们错了,四舅错了,四舅真的错了。”
襄琅冷眼瞧着他们临死前丑陋的面孔,一发狠,一道劲风打碎了几人的下颚骨,随即痛苦的闭眼,喃喃道:“是我有罪,我对不起死去的叔伯、对不起死去的前辈——更,对不起先生。”
这一遭,终以襄琅众叛亲离而告终。
远方的孤雁划过天际,在血色的映照下更显孤寂。
荆夫人坐于院内,呆呆望着天,门外,一道身影缓缓靠近,犹豫良久终究还是转身离去。
荆夫人感受着那人到来,又感受着那人离开,不禁笑了起来,面上,是藏不住的苦涩。
23. 朱红着前墨压境
“风儿轻,鸟儿鸣,田野里的娃娃笑哈哈,一手掰断了芸薹花,一脚踹翻了小竹篮,回头却见阿娘怒,阿娘怒,提棍来,直打的娃娃哇哇哭……”
夏府大厅内,夏蕴正抱着小四夏昕,唱着故乡的童谣。
可唱着唱着,夏蕴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眼角,一丝泪水滑下。
夏昕乖巧地坐在她怀里,嘟囔着嘴道:“姐姐,我不小了,你还给我唱这个做什么?”
夏蕴不漏痕迹的擦了泪,“没什么,突然想唱了。”
“哦。”夏昕晃了晃腿,又问:“姐姐,我们在这儿做什么啊?”
“等人。”夏蕴道。
“等谁啊?”夏昕又问。
“等襄表哥。”夏蕴答。
夏昕闻言双眸一亮,高兴道:“那襄表哥会给我带糖吗?”
瞬间,夏蕴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少顷,又若无其事的开口:“小四啊,襄表哥有自己的事情,你不能总想着找他要糖啊。”
夏昕一嘟嘴,反驳道:“哪有总想着。”
语落,门边的光芒忽然被一道阴影遮盖。
夏蕴抬头一看,连忙放下夏昕起身。
一阵风过,带起几片落叶,晃晃悠悠,飘至夏蕴脚边。
“抱歉。”夏蕴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上首,襄琅淡然自若地坐着。
“这与你无关,大表姐。”
襄琅淡淡开口,辨不出喜怒。
“无论如何,是我们对不起你。”夏蕴说道,随后,又将身后不明所以的夏昕推上前,“但小四什么都不知道,她还小,我们怎样无所谓,只求你看在这么多年亲人的份上,放她一条生路。”
夏蕴抬头,目中满是祈求。却见襄琅正直直瞧着她,眸色深沉,不发一言。
看着气势明显不同于往日的襄琅,夏蕴一时茫然,倒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阿……琅。”夏蕴张张嘴,试探唤到。
襄琅依旧没有动作,许久,才缓缓开口:“大表姐,你带着小四走吧,去哪都行,只要……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闻言,夏蕴神色一震,满是不可置信,随后,像是想通了什么,目中不禁噙上一丝泪光,恭敬一拜,哽咽开口:“谢过……襄阙令。”
梦中。
金盏流香,青纱账暖,墨色的衣裙侵入酒渍,一室旖旎色。油头肥耳的大老爷餍足后离去,只留一貌美女妇拾起衣物,穿戴整齐。
忽的,嘎吱一声,角落的屏风不知被谁撞动,惊动了那女子。
那女子面目惊诧,不可置信地靠近,推开屏风,赫然是一两三岁男童。
年幼的身躯颤颤巍巍,不知所措地捂住口鼻,见女人靠近,委屈大哭。
女人无奈一笑,“你怎么又躲这儿,不是说有外人在的时候不要进来吗?”
男孩撇着嘴,满脸泪水:“娘,我想爹,我想回家,我们不要待在这里好不好?他们总是欺负娘。”
女人温柔的笑着,抹去了男孩的泪水:“没事的,他们不是欺负娘,他们是和娘做生意呢,不要哭啦,要乖哦,等阿琅长大些了爹爹就会和舅舅一起来接我们了。”
男孩抬头,双眼通红:“真的吗?爹爹真的会和舅舅一起来接我们吗?”
女人抱起了男孩,道:“当然了,爹爹办完事情就会去找舅舅接我们回家了。说起来,阿琅你还没有见过舅舅们呢,等大些了就可以见到了,开不开心?”
男孩点头,“开心,但是舅舅会不会像王妈妈那样啊?凶巴巴的,我不喜欢。”
女人噗嗤一笑:“说什么呢,舅舅们从小跟娘一起长大,肯定跟娘一样啦,难道你觉得娘凶?”
温馨的过去恍若昨日,和熙的话音犹在耳畔,当年的种种铭刻心底,久久不能忘记。
襄琅幼时随母亲流落勾栏,后母亲离世,辗转街头,又幸得荆夫人收养。那时,过度思念母亲的他,纵使已经有了明心府众人的疼爱,也还是没有放弃寻找自己的几位舅舅。
或许是幼时凄怆少亲情,又或许是母亲日思夜想念故亲,找到他们后,纵使心知他们没有想象中那样良善,襄琅也还是忍不住靠近,感受着那一丝与母亲相似的温存。
奈何,一切终究不过梦一场,到头来,什么都没有留下。
真境的阳光向来热烈,养活了幽深可怖的密林,也创造了一望无际的原野。
数人慢悠悠地走着,乍一看倒不像是舞刀弄剑的,反像是游山玩水的。
身旁,襄琅时不时地朝上官黎撇去,终于,在一条乡野小径上,上官黎接受到了信号,随即与襄琅一同装作无意远离众人。
“你为什么帮我?你想要什么?”
襄琅与上官黎远远走在前方,见身后几人距离渐远,襄琅才出声问到。
上官黎回眸望他,看着襄琅无辜懵懂又天真的神情,深知世上没有简单的人,能做到一境阙令,她可不信襄琅真的如表面上看去那般优柔寡断,天真无邪。纵使真的心性纯良,也绝不是什么木讷愚昧之辈。
思及至此,上官黎只道:“你不用管我想要什么,你只需要记住,这次的胜者只能是你或我,其余人,无论是谁,都不行。”
襄琅闻言,瞳孔震动,似有不解。
“原因你以后会知道的。”上官黎许是看出了襄琅的疑惑与怀疑,笑道。
自见面以来,她对襄琅释放的善意太多,这无论从哪个方向说,都显得古怪。可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了,不尽快找到一个盟友,她怕是连金冠的影子都看不到。
这一路走来,身边恶虎环绕,尽管是看似一条心的上官温然,心底也难免埋着不可告人的隐秘。她不知道上官温然这一遭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她只知道,就算表现得再亲近,氏族大家的子弟,都不可信。
这个世界,没有人值得信任,尤其是——利益至上的氏族。
在沙漠与草原的交界处,有那样一座客栈,置于草地,面迎沙尘。
慕水以默与原非箫抵达此处后不久,便又打了起来,你一招我一招,好不热闹。
“输了就快滚!”原非箫呵斥道,手上,又是一道风卷沙尘。
“该滚的是你吧。”慕水以默不屑回到,手起,一阵潮流冲刷。
一旁,围观的人群中有那样几人,面容稍显青涩,瞧着都是些十几岁的少年少女。
“哎,你们说这次又得打多久?”
一位扎着长马尾,干净利落的少女远远望着,对身边人道。
“你可别说了,上次他们在边境打了一天,结果还是什么事都没有,倒是给我们弄得一身脏。”
一旁,一位深衣少年开口说道。
只见那少年面容愁苦,眉头紧蹙,像是对面前正打斗的两人深恶痛绝却又无可奈何。
“可不是吗,跟着他们出来,衣服都得多带十几套。”闻言,又是一人被勾起了痛事,随之指控道。
就在这两人抱团控诉之时,有一位身着淡蓝色长裙的翩翩少女却是忽然冷笑一声。
哗的一下,在场几人纷纷望向那蓝裙少女。
“抱歉,看你们一脸悲愤的样子,实在忍不住。”那蓝裙少女平静道。
恰巧就在此时,先前那马尾少女眼尖瞧见了那蓝裙少女衣角的污渍,疑惑:“这不是前几天的那件吗?怎么还穿着?”
听闻此言,那蓝裙少女终是忍不住,平静的脸颊瞬间开裂,咬牙切齿道:“这还不都怨我们家那位好公子啊——我原本好好的在外面休假,谁知道他发什么疯,突然叫我来帮忙,连回去取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只能临时凑了几件,结果这还没到呢就全给我霍霍完了!”
说着说着,那蓝裙少女越发气愤,胸腔不断起伏着,目光如刀锋般瞪着远处的原非箫,好似随时都要冲上去拼命。
一旁几人听着她这明显悲惨数倍的经历,不免汗颜,低下了头,又单薄无力的来了句:“你别气了,大家都这样……”
“对啊,”又一人小声开口,“那天我在家,听说他们两个不知道发什么疯,居然联手了,瞬间就知道完蛋了。这不,这次我可是带了足足三十套衣裳。”
说着,脸上竟显现出了一丝自豪。
而蓝裙少女瞧着莲玉琏略显骄傲的神色,心下更是气愤,瞪着原非箫的目光更加怨毒。
旁边歇息的随从下属们瞧着这几人肆无忌惮的议论着自家主子,不仅不敢制止,还得装作一副视若无睹的模样。
究其原因,不为其他,只因为,正控诉着原非箫与慕水以默的这几人,皆是来自于原氏或慕水氏麾下最强附属氏族的天之骄子。
那位长马尾,英姿飒爽的少女,正是出身于慕水氏麾下粟氏族的天才少女,名唤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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缨。而那位最先接她话的深衣少年,则是她的族兄,粟溶。至于之后的那位少年,与他们一样,也出身慕水氏附属氏族,名唤莲辛荣。后面那位性情柔和的少女,是他的姐姐,叫莲玉琏。
旁边,目光幽怨的蓝裙少女则是出身于那几人主子的死对头——原氏麾下,姓绫,名漱冰。她还有个出色的妹妹,名唤濯雪,姐妹两并称为绫氏双姝,在众氏族中颇有盛名。只可惜此次妹妹濯雪并未参与进来,因此不能得见。
除漱冰以外,还有一位少年与一位少女,也是出身原氏麾下,其中,少女名唤越怜儿,少年则是越惊穹。或许是他们与另外几人不甚相熟,此时正远远站着,专心观战。
天边烈阳渐渐西斜,又是一日将要过去。可远处交战的双方却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依旧你来我往打得火热。
“他们两个这么打不累吗?”粟溶看着渐暗的天色,略有些不满。
“谁知道呢?不过我看他们真挺适合联手的。”粟缨一摆手,平淡道。
“然后创个组合技是吧?”莲辛荣嬉笑着接话。
“泥石流,是吗?哈哈哈哈……”粟溶默契道。
顿时,哄堂大笑。
漱冰捂嘴笑了半晌,好不容易止了笑意,道:“要真这样,我看他们出招都不用管威力怎么样了,反正对面不是被恶心死就是被笑死。”
又是一阵哄笑。
身后,不知何时结束战斗的原非箫正黑着脸,听着他们捉弄嘲讽,半晌,忍无可忍,怒吼:“漱冰!”
漱冰措不及防被吓了一跳,闻声转头,一见是原非箫,面色一沉,满是不耐,只回了句“知道了。”便自顾自离开。
原非箫见漱冰这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哆嗦着身体跟了上去。
而这厢,粟溶几人早早便察觉到了不对,止了话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了一副嘴脸,笑容灿烂的向慕水以默奔去。
“公子,您可真强,看那原非箫脸都黑了。”
莲辛荣率先恭维。
“那肯定啊,咱们公子是谁,那原非箫又是谁?”
粟缨晃着马尾,骄傲接话。
紧接着又与莲辛荣你一句我一句,直夸的天花乱坠。
慕水以默听着这些早就腻了的夸赞,似笑非笑的瞧着眼前几人,末了,问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呢?”
时间静止,空气停滞。
几人冷汗连连,支支吾吾半晌。
“没……没说什么啊。”莲辛荣目光躲闪。
莲玉琏见势不对,趁众人不注意,悄悄挪进了人群。
“莲小姐?”一名随从疑惑望向莲玉琏。
“嘘嘘。”莲玉琏忙作噤声状,示意那人闭嘴。
“确定?”慕水以默神色不变,装作没看见莲玉琏的小动作,只盯着眼前不动的几人。
莲辛荣心虚别开眼,刚巧与一旁的粟缨对视上了,急忙示意粟缨帮忙。
可粟缨却在对视一瞬后,急忙低下了头,不自然的摆弄着裙摆。
见莲辛荣不说话,慕水以默又将目光移向粟溶,“粟溶,你知道吗?”
粟溶浑身一震,果断求饶:“公子我错了。”
“错哪儿了?”慕水以默问。
粟溶强颜欢笑:“哪儿都错了。”
“那你呢?”慕水以默又看向莲辛荣。
莲辛荣欲哭无泪:“我也错了。”
“还敢吗?”
“……不敢了。”
这边,漱冰远离了人群后,便停下了脚步。
“你好好的说我做什么?”
身后,原非箫见状快步上前,满面委屈,怒瞪漱冰,指控道。
不想漱冰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私下说的还少了?”
闻言,原非箫瞳孔地震,微拔高了声音:“可这是在外面!这么多人!”
漱冰一惊,忙上前捂嘴,低骂:“你小声点!让别人听见了!注意形象。”
原非箫冷冷一笑,道:“我还有形象?”
漱冰不自然的笑了笑:“您大人有大量,我下次不说了还不行吗?”
原非箫傲娇昂头,哼了一声:“你道歉。”
漱冰无奈假笑:“对不起,我错了。”
原非箫又是一哼:“勉强原谅你了。”
24. 朱红着前墨压境
风吹树梢,镜都红线外,一女子手持折扇,含笑瞧着眼前三人,神情自若。
“你是什么人?识相的就离开!”
对面一男子持剑呵道。
那女子不慌不忙,反问:“你又是什么人呢?既叫我离开,总得留个姓氏吧。”
那男子不屑一笑,挽了个剑花:“凭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说罢率先冲上前。
剑起风云,势如破竹。
哗的一声!
那男子悬在半空中的身体突然停滞,手中的剑气随之散去,下一刻,□□化作水流,散落地面。
一个活生生的人,瞬间化作水雾,消失于天地。
只一眼,便吓得同行那两人呼吸急促,不敢言语。他二人惊恐望去,却见那持扇女子端庄娴雅,轻摇折扇。
“你们,还要上吗?”
那女子温柔一笑,似是在询问,却又在下一刻,素手一挥,也将那两人化作水流,滋润大地。
裙摆微动,那女子正欲离去,不料,忽闻一阵鼓掌声。
循声望去,一旁阴暗中,一人缓缓走出,朴素的衣裙,戏谑的神情,正是南璃玄凤。
那女子一笑:“这不是小凤凰么?”
南璃玄凤靠近,瞥了眼地面的水渍,笑道:“皎皎姐功力越发深厚了。”
慕水云皎收了折扇,含笑低头,伸手抚了抚南璃玄凤的脸,道:“小凤凰不是做正事去了吗?怎么来这儿了?”
南璃玄凤一把握住慕水云皎的手,轻轻蹭了蹭,目光勾人:“皎皎姐,我这不是输了么。倒是皎皎姐,你怎么来这儿了?”
慕水云皎感受着南璃玄凤温暖的手心,以及柔软的脸颊,惬意的眯了眯眼:“我闲来无事,来瞧瞧,不插手。”
说着又靠近了南璃玄凤几分,灼热的气息呼在南璃玄凤脸颊:“小凤凰,输了要不要姐姐给你报仇啊?”
南璃玄凤轻轻放开慕水云皎的手,装作无意避开了她的脸,道:“家事就不劳烦皎皎姐了。”
慕水云皎轻笑,哪里看不出来南璃玄凤的排斥,随之站直了身体,道:“既然小凤凰不需要姐姐,那这会出来找姐姐是做什么呢?”
南璃玄凤主动靠近一步,缓声道:“这次的情况想必皎皎姐亦有所耳闻,不瞒皎皎姐说,除了慕水氏与原氏,其余几家都只带了寥寥数人。”
慕水云皎悠然自得,眉眼含笑:“所以小凤凰这是什么意思呢?”
南璃玄凤忽然正色,恳求道:“玄凤别无所求,只愿皎皎姐届时务必让慕水氏困住南璃尤息,万万不能叫她拿了领主位。”
慕水云皎似笑非笑审视着南璃玄凤,忽地噗嗤一笑:“什么嘛,小凤凰这不还是要姐姐帮忙。”
夕阳渐沉,南璃玄凤望着慕水云皎离去的背影,一动不动,直至彻底感受不到她的气息,才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
慕水云皎,你可千万不要叫我失望啊。
身旁,解归闲不知何时来到了南璃玄凤身侧,目视着慕水云皎离去的方向。
南璃玄凤察觉到身边人,道:“怎么,解少主是不放心我?大老远瞒着南璃尤息来找我,也不嫌累?”
解归闲道:“玄凤小姐说笑了,您办事在下放心,在下不过想来看看慕水家传闻中的准封君。”
南璃玄凤冷哼:“那你看见了,可以走了?”
解归闲道:“看见了当然可以走,只不过还希望玄凤小姐说到做到。”
南璃玄凤道:“这就不劳解少主操心了,慕水云皎的性格我很清楚,既然这次大家都想要个和平的竞争,她会插手的。毕竟,她就喜欢到处耍威风。”
解归闲轻叹:“但愿吧。”
南璃玄凤待答不理。
她实在不喜欢这人,面上一副贤良恭顺,背地里不知道使了多少手段,可偏偏南璃尤息那个蠢货还当他清风朗月,护的跟什么似的。
日夜交替,时间一晃便来到了血天开启的第五天,此时,八姓外能参与最终竞争的竞位者大都陆续抵达镜都。
众人或御物,或乘兽,浮在天空中,放眼望去,镜都如庞然大物般耸立眼前,一眼望不见头。
南璃尤息走在空旷的大街上,看着空无一人的房屋,随意寻了处客栈便住下了。
“真荒凉。”南璃尤息进入房间,随性坐下,道:“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解归闲在对面坐下:“他们又不傻,明知道要打起来,怎么可能一点防备没有。就是不知道是躲在了明心府,还是躲在了地下城。”
南璃尤息伏身,半趴在桌子上,手指把弄着不知何时出现的青烟,道:“反正躲哪儿都无所谓,班以肯定会留下力量保护他们的。”
说着眼眸一亮:“你说我要是找着了他们的藏身之地,会不会引来真镜域的主法器?”
解归闲一笑,叮嘱道:“或许吧,不过你说说就算了,还是别试,真引出来了我们都不好过。”
南璃尤息耸肩,遗憾:“那真是可惜了,跟着小姑的时候就经常见不到胧迭,没想到来了这儿也见不到主法器。真不知道他们放着这么强的法器不用,藏着做什么。”
解归闲满眼笑意,道:“你要是真好奇,下次跟着我去观星域,我把昭回星请出来给你看。”
南璃尤息啧了一声,嘟囔道:“算了吧,要让诉琴老爷子知道了,你就完了。”
解归闲道:“没事的,要是让爷爷知道是借给你看的,肯定不会说什么的。”
闻言,南璃尤息刷的一下竖起来,满眼警惕:“什么意思?不会老爷子还惦记着我那点点心吧?”
解归闲忍不住轻笑:“你手艺好,惦记也是正常的。”
南璃尤息忙摆手:“算了算了,我可不敢给他做,那天他吃了,观星域的人可连着几天没给我好脸色。”
解归闲忍俊不禁,道:“那是他们的问题,你别跟他们一般计较。”
语落,屋内突然一片寂静。
只见南璃尤息忽然神色古怪地看向解归闲,满脸神秘。
解归闲疑惑,抹了把脸,“你看什么?”
南璃尤息半眯着眼,开口:“我说怎么感觉你最近有点不对,对我比以前殷勤多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啊。”
解归闲哑然失笑,“我对你好点你不开心吗,非得给我安上个图谋不轨的罪名?”
南璃尤息道:“是挺开心的,但事出反常必有妖,肯定有鬼!”
解归闲无奈扶额:“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说着起身离开。
南璃尤息看着解归闲离去的背影,张嘴喊道:“心虚了?你别走啊,我就说你有鬼吧。”
可那人却只是无奈一笑,轻柔的合上了门,再无动静。
指尖的青烟轻轻摇曳,南璃尤息注入法力阅览着所有青烟带回来的消息,可其中有用的消息量却是大幅度减少。
想来也是,时至今日,但凡有点能力的,都不会愿意继续暴露自己的行踪,多半用了什么方法把自己掩盖住了。不过好在前几日收集了不少消息,完全可以根据那些消息推断其余人的大致动向。
桌上,几日未换的茶水早已凉透,南璃尤息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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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散了青烟,打开茶壶瞧了一眼,又嫌弃盖上。随后掏出一块做工精美的手帕,拿起一个较好的茶杯,便仔细擦拭了起来,片刻,待确定茶杯干净后,才掏出一壶清酒,缓缓倒入一杯,轻轻抿了起来。
清酒入喉,甘洌又浓郁,南璃尤息伴着这酒,不禁心下忧伤,伸手,沾了点酒水,一笔一划在桌上写下“玄凤”二字。
那时,年少无忧,南璃尤息偷拿了酒肆老板的酒方,一回族,便找来了各种道具酿酒,而南璃玄凤则是全程跟着打掩护、打下手,原本,这件事情被她们两个掩藏的很好,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可偏偏那一天,不知道是步骤还是原料导致的错误,一杯亲自酿出来的酒就那样将她二人毒倒,再醒来时,人已经在祠堂了,周遭,是各式各样的家法刑具。
酒水渗入木桌,南璃尤息看着将干的痕迹,忍不住苦笑。
那时年幼,饮酒被族里禁止,更何况还有盗窃这一大罪,自然免不了一顿罚。或许是太过丢人,又或许是太过心虚,那之后一连数年,她和玄凤都没敢再提起这事。
后来,玄凤离开沽疆,她旧事重提,却发现再也没有人听了。
窗外红光满目,隔壁解归闲已经没了动静,大概是设了屏障,南璃尤息侧耳偷听无果,收了手中的酒,在桌上比比划划。
时至今日,她都还记得那年。
一处荒山忽现恶鬼,控山害了不少人,恰巧某日南璃氏麾下一氏族少主路过,那少主天生一副侠义心肠,见恶鬼作乱,二话不说便拔剑与与之相斗,怎奈终不敌恶鬼,遗憾身死。事后,恶鬼将那少主尸首制成人偶,悬挂于山门,做尽挑衅之态。那少主家族不忍受辱,连派数名高手前往,可惜,无一人是其对手,最终尽皆落了个死无全尸。
见此,恶鬼更是嚣张,放言要灭了那氏族全
族,那氏族闻讯是恼怒至极,万般无奈下只得求助南璃氏。南璃氏得讯,见自家麾下被如此欺辱,只觉冒犯,一气之下派了数十名精英弟子前往,美其名曰历练。
其中,就有南璃玄凤。
那时,按理说南璃尤息也该与之同去,可不巧,由于功法修炼问题,南璃尤息不得不闭关数月,只得拒绝了历练,一心埋头苦修。
怎料,待她再出来时,见到的不是南璃玄凤,而是一封祖宅新招弟子名单,名单之上,赫然印着南璃玄凤的名字。
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南璃玄凤,甚至,就连她的消息也很少听见。
众所周知,这些年来,南璃氏曾经历数次迁徙,居所不断在变换,时至今日,除了常驻地沽疆,还有一处祖宅留存,其名为透寥山。
通常情况下,包括外派弟子及附属氏族等麾下势力,都会统一由沽疆管辖。可这其中,却有特例,便是透寥山。
透寥山上,居住着诸多族老,在族中皆有名望。或许是活久了没意思,又或许是单纯想巩固势权,每一年,他们都会下发招收令,在南璃氏乃至外姓中,招收他们以为资质较好的弟子,并亲自培养。
对于非核心弟子而言,这或许是个一飞冲天的好机会,可对于南璃玄凤那样的核心弟子来说,只会大大减少她未来发展的可能性。
原本,以南璃玄凤的资质,想要成为法器持有者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想要得到家族的帮助竞争领主位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可她却非要效力于祖宅,从此只能成为那些老古董手中的一枚棋子,再无自由可言。
到现在,南璃尤息也没法理解南璃玄凤当时的决定。甚至,她总是在想,如果当时她没有闭关,而是跟着南璃玄凤去出任务,一切,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25. 朱红着前墨压境
红线处的波涛翻涌不息,上官黎等人一靠近便有几人现身,或戏谑,或冷漠。
“上官阙令好啊。”其中,一位面容干净的大叔笑道:“阙令不好好在桓心域待着,来真镜蹚什么浑水?”
上官黎冷眼瞧着,还未发话,身旁的上官温然便跳了出来,做尽挑衅之态:“关你什么事,你算什么东西?”
那大叔闻言却是毫无怒气,依旧笑眯眯的,转头望向上官温然,恭维道:“想必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上官温然公子吧?真是闻名不如一见,果真如传闻般开朗热情呢。”
“噗嗤!”
身后,岑无穷听了这话,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嘀咕道:“开朗热情,真会夸人。”
说罢,抬眼,却见上官温然斜着眼瞪他,岑无穷见状愣了一瞬,若无其事别开了眼,挪到了上官黎身后,又戏谑的冲上官温然笑了笑。
上官温然气上心头,作势便要一拳砸去,不料却被临关一把拦住。
临关抓住上官温然的手,冷漠道:“上官公子,这是在外面,还请注意一下。”
上官温然一个用力抽回了手,揉了揉,不忿哼道:“知道了。”又转头望向方才那大叔,道:“你什么人,报上名来,免得待会儿没人给你收尸!”
那大叔笑意依旧,面上一派和气:“小人贱名张三堂,有幸陪我家公子竞位。”
上官温然揉了揉耳朵,轻蔑道:“张三堂?没听说过。你家公子是谁?”
张三堂道:“我家公子不比几位出身高贵,乃是金玉商会大公子。”
上官温然鄙夷笑道:“既然知道拿不出手,就不要拿出手了,真是好笑,还不快滚开!万一不小心下手重了,影响交情就不好了。”
上官黎微微挑眉,瞥向临关,疑惑问道:“金玉商会?”
临关见状,靠近了上官黎几分,悄声道:“就是夜商域的一个大商会,很有钱,他们的大公子叫乐明,经商很有一套,不过听说为人奸佞,不太好相处。”
上官黎压低了声音,问:“夜商域?跟风萧家什么关系?”
临关嘀咕:“没什么关系,只是有点生意上的往来,至少表面是这样了。小姐你也真是的,早就说要多了解了解外面,结果还是整天待在楼里闭关,活像个神仙,不问世事。”
上官黎一抬手,无奈道:“打住,停,我知道了,你别说了,下次一定改。”
临关张张嘴,还欲说什么,一抬眼,却见上官温然正幽怨而又悲愤的盯着上官黎,无奈,只得收敛表情,端正身姿。
上官温然一眨不眨的望了上官黎二人半晌,此刻见两人看他,才咬牙切齿道:“说完了?”
上官黎疑惑点头:“说完了。”
上官温然忽的一笑:“说完了就好,到你了。”
说罢一个侧身,一道劲风直直冲来。还好上官黎反应迅速,及时用藤蔓护住了自己。
轰的一声!
劲风散去,藤蔓撤下,上官黎缓缓抬眼,气极反笑:“上官温然,你弄什么?”
上官温然摊手,满不在意:“没弄什么啊。”
话音未落,又是几道劲风袭来。
上官黎等人及时跳开,那厚重的力量随之砸在地面上,瞬间出现几个大坑。
张三堂扎着马步,见几人避开,呵了一声:“上!”又是连续几拳攻来,气势磅礴,功力深厚。
与此同时,他身边另外几人也得令上前,看准了目标便开始攻击,招招迅疾,不留余地。
上官黎一边控制着藤蔓攻击对手,一边冲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最后面的上官温然道:“别看戏了,叫你的人帮忙!”
此话一出,身边那几名上官氏麾下才纵身上前,一人拦一个,道:“少爷小姐,你们先走!”
上官黎等人得了空,一个飞跃便自打斗中抽身。待离得远了些,临关才道:“温然少爷,你的人反应未免也太慢了,怎么非得下令了才动。”
上官温然尴尬一笑:“哈哈,我哪儿知道啊,是没眼力见,回去了一定好好说说。”
上官黎瞥了眼上官温然,发问:“方才不是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
上官温然摸了摸鼻子,不自然道:“这……谁知道啊,他们气量小呗。”
岑无穷跟在身后,嗤道:“确实气量小,你不过就是骂了他们公子全家而已。”
上官温然慌忙上前捂嘴,又朝上官黎傻笑:“你别听这货瞎说,他就喜欢造谣我。”
上官黎目光怀疑,明显不信,质问:“你真骂了人家全家?”
岑无穷挣扎着扒开上官温然的手,道:“可不是么,都听见了,就你没听见。”
上官温然怒瞪岑无穷,低骂:“闭嘴吧,就你话多!”
又转头朝上官黎破罐破摔道:“反正他们那样子就是要打的,打之前让我骂骂怎么了?”
这边,岑无穷不知何时挣脱了上官温然的掣肘,闻言,满脸鄙夷:“那你倒是别躲啊。”
“关你什么事!”上官温然恼羞成怒。
上官黎见此,无奈冷笑一声:“行吧,反正我是管不了你。”
上官温然闻言,脑海中忽地闪过一张冷漠又高傲的脸,顿时警惕心起,慌忙上前,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会要告诉我姐吧?我告诉你,你不能这样!亏我还帮你,你就这样报答我的吗!告诉我姐你有什么好处,除了害我被打一顿你还能得到什么?”
上官黎冷眼以待,默默看着上官温然发疯,片刻,等上官温然一句话说完喘气的空隙,才道:“你再说下去,我就真没法保证你姐知不知道了。”
上官温然顿时心里一紧,连忙闭嘴,讨好一笑:“黎阙令,黎姐姐,您行行好,大人有大量,别告诉我姐我骂人。”
襄琅默默瞧着眼前几人斗嘴吵闹,只觉得一阵温馨,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想起昔日在明心府的生活,美好至极,仿佛就在昨日,可如今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襄琅轻呼一口气,勉强扬起笑容,对上官黎道:“上官阙令,距离此处不远有一处密道,我们从那里进城吧。”
不料上官黎却是拒绝:“你走密道吧,如今竞位者齐聚,对你确实不友好,至于我们,还是正常走大门。”
襄琅愣了一下,但还是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入城后再见吧。镜都西城有我的一处私宅,届时去那汇合。”
上官黎道:“可以,襄阙令保重。”
襄琅拱手:“保重。”随即一个转身便朝那密道而去。
镜都城外某处,一片荒芜间,有几具尸体横陈。
葛文辽把玩着手中气息诡谲的短刀,踹了脚边尸体一脚,嗤道:“什么东西,也敢挡我的道?”
身后,一道身影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喘着粗气道:“人都死了,何必羞辱他们?”
葛文辽无言以对,从尸体上挪开了脚,自顾自向前走去。
方从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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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顾不得疲惫,忙跟了上去。
葛文辽不屑瞥了眼方从,讽笑:“这么弱就不要跟着蹚浑水了,回去好好练练吧。”
方从不依:“我不过体力差点,论修为还不见得谁赢呢。”
葛文辽满是轻视,敷衍道:“是是,你修为好,那就千万跟紧我哦。”
语落,又不见了身影。
方从无奈,只得一边追踪葛文辽的气息,一边赶路。
镜都城外,上官黎等人刚一抵达,便迎面撞见外出的南璃尤息等人。
恰巧,此时留在红线处解决张三堂等人的麾下赶到。
一时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南璃尤息朝着上官黎挑衅一笑:“哟,这不是上官家的吗?又见面了。”
上官黎回以一笑:“上次怎么不跟着我进密林?不然这会儿我说不准早死了。”
南璃尤息轻嗤:“得了吧,你那点心思我们能不知道吗?我又不蠢,干嘛上赶着找坑。”
临关在一旁听着二人言语,目光微沉,心下百转千回。
上官温然则是凑近了些,问道:“你认识她?这人谁啊?”
上官黎低声道:“南璃家的法器持有者,南璃尤息。”
上官温然了然点头,冲着南璃尤息道:“原来是南璃家的啊,不知道你拦在这儿做什么,听没听过好狗不挡道,让开!”
南璃尤息愠怒:“上官家的都这么没教养吗?”
上官温然满脸不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家的没教养,在这儿狺狺狂吠。”
南璃尤息身旁几人闻言,面色一沉,拔出武器便要攻击,不想却被南璃尤息制止:“别冲动,之后有他好受的。”
随即狠狠瞪了上官温然一眼,冷笑:“我可不是拦你们的,要进快进,别碍事!”
上官温然往前一蹦,还欲挑衅,却被上官黎一把拉回,“少惹事,我们先进城。”
无奈,上官温然只得不满撇嘴,跟着上官黎从南璃尤息身旁入城。
就在两方人马擦肩之时,上官黎忽的出声:“如果南璃小姐是要等襄阙令,那就不用等了,请回吧。”
南璃尤息猛的回头:“你什么意思?”
上官黎面不改色,道:“襄琅已经入城了,你再怎么等也等不到的。”
南璃尤息问:“你怎么知道他入城了?莫非,你们联盟了?我就说你放着好好的东柳不走,走什么西湘。”
上官黎道:“南璃小姐多心了,任谁都知道,襄琅帮不得,我又不是傻,干嘛要帮最大的竞争对手呢?”
南璃尤息明显不信,靠近了几步,“那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动向的?自他进入西湘镇后,所有的踪迹便被法器盖住了,就连我南璃氏的追踪青烟都找不到。”
上官黎不欲废话,一个眼神递给上官温然。
下一刻,上官温然嚣张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得了吧,谁家还没点秘术了,你家那青烟不好使,就不要怪别人家的厉害了。”
说罢还不忘做个鬼脸挑衅:“小狗狗。”
南璃尤息气得浑身发颤,许久,才从嘴里憋出几个字:“上官家的,不要太嚣张了!”
随即一摆手,气急道:“走!”
城墙之上,有一道翩翩倩影正冷眼瞧着这一幕,待几人入城后,轻轻一跃,落至城门口。
一抬手,白纱般的法力翻涌,顷刻间,一道法阵便自脚下形成,符文简单,却蕴含着磅礴法力。
26. 朱红着前墨压境
镜都中央,有一座占地千余亩的府邸,名曰明心府,其府分为东西南北央五大府,其中央府为领主专属。
此时,央府之中,宋规等人正严阵以待,忽觉有人闯入,忙提剑赶去,到时却见一身疲惫的襄琅。
宋规连忙上前,关心道:“阙令,你怎么弄成这幅样子?冯掌事他们呢?”
周遭,熟悉的面孔唰的一下全围了上来,皆是满目关怀。
望着亲切的众人,襄琅心中压抑的委屈与痛苦总算忍不住爆发,一头便扎进了宋规怀里,哽咽着叙述了近几日的事情。
宋规听罢,顿时如晴天霹雳般惊骇,不可置信道:“怎么会呢?荆夫人与冯掌事他们相交多年,怎么可能害他们,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襄琅理了理心绪,道:“我不知道,不过我用法器的力量将荆姨锁在了夏府,等这一切事情结束后,再做打算吧。”
任凭宋规心下如何波澜起伏,此时也只得强作镇定的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如果领主还在……”
说着灵光一闪,“领主的法器千面素羽号称可以看透人心万象,如果阿琅你能拿到那件法器,说不准就能……”
襄琅闻言,眼眸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来:“话虽如此,可要拿到领主位凭我实在是……”
宋规点了点襄琅额头,温声道:“你还有我们呢,别担心。”
襄琅依旧是愁眉不展:“可如今府上的高手大多外派,仅剩的几位也要保护镜都的百姓。”
宋规道:“没事的,我们跟着你去,百姓们都在明心府,旁人轻易不会靠近,不会有事的。”
襄琅道:“就算旁人不来明心府,但那时众多高手法器交手,产生的波动太大,足够影响整个镜都了。如果你们不守,等战争结束,镜都也保不住了。”
宋规无奈一笑,道:“阿琅啊,你是不是忘了还有领主的法器啊,保护镜都哪里需要我们多操心?外头的姑且可以说是担心千面素羽力不从心,但这里可在它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出问题,没事的。你就让我们跟着你去,不然这次要是赢不了,我们也没什么未来了。”
闻言,襄琅才勉强同意宋规的决定,“宋规哥说的是,是我浅薄了。”
宋规道:“你哪里浅薄,你的心思是最适合当领主的,能事事以百姓为主,这是真镜的幸运。只可恨这该死的规则,注定了每一次竞位都会血流成河,可悲啊。”
襄琅低头,不语。
片刻,才道:“那宋规哥准备准备,叫上几位前辈随我出去吧。”
宋规疑惑:“只我们几人,不用守卫军?”
襄琅摇头:“不用,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保护百姓就行,而且,这次八姓也没带多少人来,不用这样大费周章,也免得他们白白送死。”
宋规闻言,心下感叹,转身依言去叫了尚留在明心府的数名高手。
夜晚,天空暗沉,血色压抑。
上官黎进入镜都后便径直去了襄琅在西城的那座私人院落,恰巧此时,襄琅也带着宋规等人经暗道到此。
两方人马见面,一时溢满警惕,气氛紧张。
襄琅对着警觉过头的一位前辈道:“万松前辈,这是盟友,桓心域阙令上官黎,之前在西湘镇救过我。”
万松闻言,却是丝毫不减锐利,片刻,对着上官黎开口:“既然是盟友,那老夫可否冒昧问一句,上官阙令为何要与我家阙令联手?您既出身上官氏,也该知道这种时候最忌讳与原领主麾下联手。”
上官黎坦然自若,笑道:“前辈说笑了,什么忌讳不忌讳的,总归最后的赢家只有一位,我不过希望与我做最后一决的能是襄阙令,实话说,其他人,都不适合真镜域。”
万松拖长了音,“哦?上官阙令就如此肯定最后之争会是您与我家阙令?”
上官黎面不改色:“谈不上肯定,此番高手如云,天骄汇集,我也不能保证。”
说罢朝旁边一瞥,本意示意临关接话,却不小心对上了上官温然的目光,心里一咯噔,暗道不好。
下一刻,上官温然不出所料的咋呼了起来:“要不怎么叫你们合作呢?我们反正肯定没问题,至于你们……”
说着轻蔑地瞥了眼襄琅带来的众人,“就不好说了,或许有我们帮忙能行吧。”
上官黎听着上官温然嚣张的声音,有些无奈又头疼,警告道:“上官温然!”
临关见状忙上前拉回了上官温然,又礼貌朝万松等人一拱手,道:“诸位莫怪,我们不过觉得,如今情形,南璃氏与解氏早已联手,原氏与慕水氏向来亲近,奚氏虽无盟友,却实力强劲,余下还有不知多少旁的势力,我们两方联手是最好的选择,否则,单打独斗,第一个被排开的便是我们。”
临关言罢,襄琅紧接着顺着他的话,冲着万松宋规等人道:“诸位前辈,我与上官阙令一见如故,深觉上官阙令值得信任,还请诸位为了我,为了真镜,暂与上官阙令联手。”
宋规本在一旁悠然自得,此刻听襄琅这一番话,两步上前,朝万松道:“万老爷,知道你多疑,但这会就听阙令的吧,别到时候这么一把老骨头还得被阙令拿命令压。”
万松没好气瞥了宋规一眼,摸了摸胡须,道:“我等凡事自然以阙令为准。”
随后又郑重作揖:“这几日还要请诸位指教了。”
上官黎忙扶起万松道:“不敢,既是盟友,谈不上指教。”
如此一番后,两方人马暂时放下了作为对手的警惕,一一见过后便暂且分开,各自休息。
夜深,无光,唯有屋内一盏微弱的烛火摇曳。泛黄的光晕映在上官黎脸上,平添一丝寂寥。上官温然跟在身后,一脸嫌弃道:“怎么非得这么寒酸,是少了烛火还是少了法宝,就一盏灯你看得见吗?”
上官黎不置可否:“谁知道呢,眼虽不见,神思却在。”
上官温然面色难言:“什么东西,你又犯什么病?”
上官黎轻笑:“没什么,就当是我神智失常,倒是你,先前那么冲做什么,是想毁了我跟襄琅的盟约么?”
上官温然不可置信:“哈?不是你给我使眼色吗?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上官黎无言以对:“……我没跟你使眼色,你看岔了,再说了,你好歹是个世家公子,一点脑子都没有吗?”
上官温然冷笑一声:“那谁知道你想什么?一会这样一会那样的,鬼都得被你绕晕。我又不是妓子,学不会看人脸色。”
或许是妓子二字太过刺耳,上官黎面色微不可查的一沉,直接略过这个话题,道:“行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今晚不要管旁人了。”
上官温然闻言,并未察觉上官黎的异样,只狐疑道:“你确定不趁着夜黑风高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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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一波?”
上官黎道:“不了,我这些天受伤太多,还是养养吧。”
“行吧。”无奈,上官温然只得离开。
院外,岑无穷摇着扇子,慵懒地倚靠在树边,见上官温然出现,嘲弄的声音瞬间响起:“怎么看上官公子不是很高兴啊?”
上官温然白眼一翻,两步便冲到了岑无穷身边,对着他便是一拳。
“你有病啊!”
岑无穷慌忙躲开,怒骂。
与此同时,身后的树瞬间倒塌,压碎了一旁的屋瓦。
屋内,哗啦啦一阵木屑纷飞,临关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收拾出来的房间被糟践,硬了硬拳头,扭头便朝上官黎屋内奔去。
“小姐,你看看他们!”
临关指着屋外两人,委屈控诉。
上官黎无奈揉了揉眉头,无力的安慰道:“你忍忍吧,就这几天了。”
临关欲哭无泪:“小姐,我已经忍了他们很多天了!天天吵、天天打,烦死了!”
上官黎汗颜,避开临关的目光,良久,才道:“要不这样吧,城外红线边有一处村落,是柏先知的老家,你去襄琅那儿邀柏先知一起,帮我办件事,顺便盯下红线,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传讯回来。”
临关得令,面色才稍好些,但还是忍不住道:“小姐以后还是离上官公子远些吧,我总觉得他有些不正常。”
随后,临关又同上官黎说了些话才离开。
离开院落时,临关冷漠瞥了眼正在互殴的两人,满眼嫌弃,不经意抽了抽嘴角,迈步离开。
“你干什么?”岑无穷一扇扇飞上官温然的法力,直直将一旁的高墙砸了个窟窿,问道。
上官温然不语,只一心攻击,一道又一道如圆珠般小巧的法力自他手中而出,以迅雷之势飞向岑无穷,又在其周身炸开。
而这厢,岑无穷见上官温然使出家传功法,似是不留余手,也敛了笑意,专心对付。一枚又一枚法力珠被他扇飞,四处轰炸,不消片刻便将院落砸的七零八碎。
上官黎端坐屋内,听着屋外不堪忍受的轰乱声,颇有些心力交瘁,就在她准备起身制止的时候,轰的一声,一道法力直冲她而来,撞烂了窗,又在距她一指处炸开。
终于,上官黎忍无可忍,自烟尘废墟中撤了身前的藤蔓,微一抬手,几道手臂粗的藤蔓自那二人脚下破土而出,顷刻间便将那二人捆成了粽子。
那二人还欲挣扎,上官黎见状,加大了力度,只捆的那二人喘不来气。
一时,院落回归宁静。
上官黎缓缓将头朝向上官温然,道:“上官温然,你记得赔钱,看看这院子都成什么样了,你平时在族里也这样么?”
随后又望了眼岑无穷:“你这是弄什么?他犯贱你也跟着?”
上官温然没好气的将脸扭向一旁,岑无穷见此,啐了一口,向上官黎控诉:“上官阙令,你可要管管,这人一言不发就开打,我纯属自保啊。”
上官黎低叹,无奈,控制着藤蔓将那二人抛至空中,又一藤抽过去,直将那二人抽飞出去。
“要打滚远点,我还要休息。”
夜空之中,两道身躯如流星般划过,上官温然与岑无穷顺着上官黎的力道,落在了城中街道,一个转身,撞见了正在游荡的奚眠。
三人六目相对,空气一时停滞。
27. 朱红着前墨压境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两人,奚眠神色不变,礼貌道:“二位何意?”
岑无穷只呆愣了一瞬,见对面仙姿绰约,立即扬起了笑容,理了理衣装,自作风度的凑过去:“芙蓉不及美人妆,在下斗胆,敢问姑娘芳名?”
而这边,上官温然在见到奚眠的第一眼,就深觉此人不好惹,恰逢岑无穷这个不怕死的凑了上去,心下一庆幸,悄然往后退了几步,直退到转角处,一个转身便飞奔起来。
奚眠无视凑上来的岑无穷,只越过他向后看去,平静的瞧着上官温然鬼鬼祟祟地逃离,随后,只铮的一声,一柄纹路复杂的刀便突兀地悬在了上官温然眼前,直直逼停了上官温然。
上官温然定睛一瞧,哪里认不出这刀,正是晓云域从法器之一散云烟,与此同时,身后那人的身份也呼之欲出。
“奚小姐,我们无冤无仇,要不,放我一马?”
上官温然开口说道,身体一动不敢动,冷汗连连。
而岑无穷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的改变,依旧一个劲的开屏叫“姑娘”。
奚眠不耐,一把推开岑无穷,神情淡漠地走向上官温然,道:“你是上官家的公子,上官温然。”
上官温然应道:“对,我是上官温然,但我不参与竞位,能不能麻烦奚小姐高抬贵手啊。”说着回头讨好笑了笑。
奚眠无动于衷,自顾自道:“既如此,上官阙令在何处?”
上官温然一听,顿时警觉:“奚小姐,您一路风尘仆仆的难道不累吗?而且这离血天缩减还有两天呢,您完全可以不用急的。要不休息一下,过两天再打?”
奚眠依旧不听,只道:“上官阙令实力非凡,早想一睹风采,劳烦上官公子引路。”
上官温然还欲劝阻:“现下大家都挺疲惫的,状态不好,要不还是改日吧……”
奚眠无视,越过上官温然,走了几步,回头:“上官公子?”
语落,刀尖离上官温然又近了些。
上官温然看着眼前距他眉间仅一指的刀尖,犹豫了一瞬,随即飞快的摇头,抵死不从,双脚死死抓地,绝不迈出一步。
不想,一旁被美色所诱惑的岑无穷瞬间叛变:“这位姑娘,这种小事就不用劳烦上官公子了,在下可以带您去的,如果,您愿意告诉在下您的芳名。”
说着用扇子掩嘴低笑,作害羞状。
上官温然闻言,怒瞪岑无穷,大骂:“你个没用的!死叛徒!”
岑无穷不以为意:“上官公子,在下原本就是竞位者,此番不过是顺路而已,算什么叛徒啊?”
说罢又笑眯眯望向奚眠,道:“姑娘?您看……”
一语未尽,哐的一下,岑无穷被刀柄击中,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上。
岑无穷捂着被击中的肚子,瘫坐在地上,气急败坏道:“不说就不说,干嘛打我!”
“啰嗦。”奚眠淡淡开口,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了几步后,又回头,语气警告:“上官公子?”
柏先知,襄琅麾下不甚显眼的随侍,早些年由于相对出众的实力,以及在朝为官的舅父,得以被选中来到襄琅身边,但这些年他不争不抢,为人内敛,由此在央府格外不起眼。
此时此刻,看着眼前谦虚有礼的临关,柏先知不免一阵意外,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会儿会有人邀请他做任务。
临关见柏先知不说话,又朝他拱了拱手:“柏兄,不知可否一道前往红线处?”
座上,襄琅亦望向柏先知,开口:“柏先知,如今境内混乱,确实需要有人侦查,恰好,你老家在那边,不如就去一趟吧。”
柏先知见襄琅发话,恭敬一行礼,只得应下这份差事。
待两人走后,万松谨慎开口:“阙令,这上官黎我们不得不防啊,柏先知的故乡就连守卫军都很少有人知道,可她居然这么清楚,只怕是口腹蜜剑、笑里藏刀啊。”
襄琅笑着摇头:“没事的,不用担心,我有自己的打算,她可以信任。”
万松张口,还欲再劝。
“万松。”襄琅猛的目光一凝,警告道。
万松下意识怔住,不知为何,这一瞬间,面前的襄琅就好像变了个人,让他有些不敢过度冒犯。
此时此刻,西湘镇外,一名配饰简单、身着素色衣裙的女子经历数日艰辛的赶路,总算到了西湘镇口。她循着事先准备好的地图,摸索着找到了夏府。一进门,引入眼帘的便是满地鲜血,她只惊诧了一下,便掩着口鼻离开了正院。
荆夫人所在的小院外,一道又一道由法器法力构成的符文闪烁,将这座小院死死封住,荆夫人抬头看向窗外,夜幕下一道泛光的讯息徘徊在墙上,不断冲击着法力屏障。
忽的,院外,一声猫叫吸引了荆夫人的注意,她眉目一凝,慢慢靠近墙角。
“阿湘?”
阿湘应声:“是我,夫人。”
荆夫人道:“最近乱的很,你不好好待在泉城,跑这儿来做什么?”
阿湘道:“夫人迟迟不传讯,我得不到消息便来了,此事副城主他们都是知道的。”
荆夫人道:“他们叫你来打探?”
阿湘嗯了一声,又很快否认:“不是的,是我自己。”
荆夫人轻叹一声,道:“我败了,没能替代掉襄琅,你回去跟他们说吧,好自为之。”
阿湘道:“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荆夫人道:“没什么意思,你原话回禀就是。”
阿湘闻言,心里冷不丁一沉,晦暗不明的脸色在黑暗中格外阴沉,良久,她才应道:“我知道了,夫人,明日我再来看您。”
荆夫人却道:“你以后不必来了,我知道你这些年存了不少钱,足够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阿湘并不应声,沉默片刻后无声站起,安静的离开了。
窗外,一片荒凉,宛如那年深秋。
“抱歉,阿荆,或许……我暂时不能娶你了。”
刚登上领主位的男人满脸愧疚。
“为什么?莫非你变心了?”荆夫人不明白,明明在竞位前,他还信誓旦旦的说要风光娶她做领主夫人,可如今不过才几日,怎么就变了。
班以忙道:“不是的,是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荆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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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逼问。
班以不忍的看向荆夫人,欲言又止,最终,只含糊其辞道:“对不起,我身在其位,身不由己。”
呵。
回忆至此,荆夫人不禁苦笑连连,亏得她那时还天真以为班以初登高位,需要她帮忙平定四方,因此才没办法那样快成亲。如今想想,不过是防备泉城罢了。
可恨她一腔深情错付,害人又害己。
“阿喜,阿宗,对不起,我没法感受他们所谓的身不由己了。”
荆夫人喃喃自语,眼角,一丝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
“我真的,好想你们啊……”
夏府外,黑暗中,寂静无人的小巷,有一黑纱覆面、身形窈窕的女子正紧盯着大门,其细长的眉眼晕满狠厉,薄纱之下的手中似是拿着什么东西,奈何轻纱覆盖,看不清晰。
阿湘自夏府走出,远远便闻见一股奇异的药草香,抬头,恰巧与远处那人对视。
她快步走进,开口:“你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出现了?”
那女子桀桀笑着,低沉的嗓音略有些沙哑,“哪里大摇大摆了,这不是没人么?”
阿湘皱眉,又问:“路上没被谁看见吧?”
那女子道:“怎么,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么?”
阿湘道:“哎,这不是你见不见的人的事啊。”
那女子又是桀桀两声,沙哑的嗓音只教人头皮发麻:“我知道,符湘姑娘要做的有些见不得光,放心,我很有职业素养的。只不过,符湘姑娘托我做的东西有些贵重,我得亲自来送才安心啊。”
……
夜深微凉,面对满是窟窿的院落,上官黎深感疲倦,这些天,她是真不知道这上官温然是来帮她的,还是来折磨她的了。
她控制着藤蔓卷起散落的砖瓦,一点点和院中的残缺对齐,又唤出发丝般纤细的藤蔓进行加固,如此才得以勉强将这座院落拼凑完整。
看着经历了一场毁灭式打击后的院落,上官黎脑中不受控制的回荡起起上官温然的那句“我又不是妓子,学不会看人脸色”。
渐渐的,竟与记忆深处的某句话重叠:“我不过一介妓女,从小学的就是如何供人取乐,这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恍惚间,有一位温柔似水的姐姐正轻轻抚摸着幼年的她,语调轻柔,让人忍不住沉醉,奈何,却看不清她的面容,只一片模糊。
记忆中,关于那位姐姐的样貌,上官黎早已经记不清了,只清晰记得,在她玉葱般洁白的手上,经常会有一道深可见骨的鞭痕,触目惊心,无论那姐姐如何遮掩都遮盖不住。
那位姐姐,是位妓子,也是那些年给了她为数不多温暖的人。只可惜,红颜薄命,暴虐的官老爷以折磨美人为乐,那位姐姐终究没能等到她的自由。
时过境迁,她遇见上官领主后,苦学本领,好不容易有了力量,日夜奔赴,见到的,却是那官老爷的残骸。或许是对家,或许是仇敌,总归,她终究没能亲手为那位姐姐报仇。只不过,在再次路过那家妓院的时候,进去问了句名姓,意外的,院中所有人都记得她的名字——花鸢,不是花名,而是她真正的名字。
28. 朱红着前墨压境
上官温然被强迫着带到院中时,见到的就是满眼哀愁的上官黎。
一阵幽怨,上官温然大喝:“上官黎!”
上官黎回神,目中,是还未散去的悲伤。
奚眠见状,不免一愣,深知打扰,下意识说了句“抱歉”。
上官黎回头,见到的便是悲愤至极的上官温然,以及,一旁高傲清冷的奚眠,心中悲伤一瞬间便被无尽的疲倦与无奈代替。
不用想,这人绝对是又受气了。
上官黎朝奚眠道:“想必这位便是奚眠小姐了吧?”
奚眠礼貌拱手:“见过上官阙令,上官阙令自数日前便隐了行踪,我追查不到,恰好今晚撞上上官公子,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说罢,轻轻一推便将上官温然送至上官黎身边。
上官黎无视没用的上官温然,瞧着奚眠,问到:“奚眠小姐寻我何事?”
奚眠道:“素闻上官阙令实力超群、天资卓越,令无数同龄人汗颜,不知我可否有幸请教一番?”
上官黎道:“两日后,血天缩减,竞位开始,有的是机会交手,奚眠小姐何必急于这一时?”
奚眠闻言,不语,片刻,赞同道:“确实,那就叨扰了。”
说罢自然地走进上官黎的房间,找了张软榻坐下了。
“奚眠小姐这是?”上官黎眼睁睁看着奚眠进屋,颇有些不解。
奚眠坐在榻上面不改色:“上官阙令不必管我,我有此榻足够了。”
上官黎沉默。
……
深夜,烛影摇曳,听着外头软榻上轻柔的呼吸声,上官黎一阵难眠,实话说,她有些搞不懂奚眠的心思了。
于情于理,她与奚眠素不相识,且同为领主位的竞争者,怎么想都不该睡在同一屋檐下,可此时此刻,这件事就这样荒谬的发生了,而且,与她的彻夜难眠不同,外头那人貌似毫不担心她会趁机下黑手,睡得别提多安稳了。
哎……
人生无奈。
与此同时,另一间屋子内,上官温然与岑无穷正挤在一张床榻上,究其原因,不过是之前两人联手毁了院子,此时,除了上官黎的那间屋子,也唯有这间稍微完整些。
狭小的床榻上,两个互看不顺眼的人你推我搡,手脚并用,都想着把另一个人挤下去。
“不是还有一床被子吗,你睡那床不行?”
上官温然咬牙切齿,铆足了劲推岑无穷下床。
岑无穷死死扒住床沿,扯着被子道:“你要是喜欢你去睡啊,我才不睡地上!”
上官温然一脚踹去:“你就不能给我下去,老实点睡地上行吗?”
岑无穷一个翻身,避开了上官温然的腿,反跨坐在上官温然身上,两手死死束缚住上官温然的手,一脚蹬在上官温然脸上:“要下去你下去,求饶小爷就放了你!”
上官温然被蹬的面目全非,艰难道:“本少爷才不下去,死叛徒,要下也该是你下,背叛了别人还有脸住别人的房?”
岑无穷一听,止不住阴阳怪气:“呦呦呦,也不知道哪个没骨气的带人来了这儿,还说我呢?”
上官温然反驳:“我那是身不由己,逼不得已!”
岑无穷继续阴阳:“哟,还身不由己呢?你这一路给上官阙令惹的麻烦还不够多?”
上官温然满脸不服:“哪有你的多!”
岑无穷不屑道:“是是是,是没我的多,但我可不像某人,取个水都能遇上水怪,还得上官阙令亲自去救,要不然说不准就能救下襄琅那小子的随从了。”
上官温然闻言,脸一黑,强撑道:“那也就那一回,至少不像你,路上看到个姑娘就想撩拨一下!”
岑无穷不屑的轻哼一声:“你懂什么?我那叫人间风月,尽赏春光。难得遇上美人,不得停下来好好观赏观赏?”
说着还不忘嘲讽:“真是没品味。”
上官温然气急:“先前打你就该再重点的,最好一拳打的你半身不遂!”
岑无穷道:“还叫嚣呢?就你那点水平,都不够爷爷我塞牙呢,你该感谢我大人有大量,饶了你一命。”
咿咿呀呀一阵吵嘴,直至天明。
城门口,随着浩瀚人群的到来,一只停歇半晚的白瞳夜莺扑簌飞去。地面,一阵不甚惹眼绿光随之延伸。
南璃尤息的青烟早在数日前便失去了功效,只得派人守在城门口,此时得到了消息,立即起身前去。
甫一抵达,便见几乎她能叫上名的所有人都到了。而城外,则是来自慕水氏与原氏的联合大军,气势磅礴,势头逼人。
上官黎悄声站在一旁,默默观察着众人神色,却见众人皆是从容不迫,丝毫没有实力严重不对等的紧迫感。
有意思,看来都是有底牌的。
就是不知道,这次,他们准备怎么解决这浩荡的联合大军呢。
奚眠侧目见上官黎隐于众人身后,也默然跟了上来,传音道:“我已布了阵法,足够解决大部分。”
上官黎诧异挑眉,回:“你就这么告诉我了?不趁着机会尽可能的解决我?”
奚眠回:“没必要,我只想要公平一点。”
传音间,有数不清的血色蝴蝶自远处飞来,相拥着扑来,却在距离两家大军不远处停下。
众人瞧去,便见南璃尤息神色自若,身边,法器残血鸢熠熠生辉。
“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南璃尤息一改寻常脾性,平静道,“我知道你们敢孤身前来,多少都是有手段的,此时不出手,真想他们带着人马踏过我们的尸首?”
闻言,上官黎无奈浅笑,果然,氏族没一个简单的。看来这次,也是用不上纵春华了。
“你要不也把阵法开了吧。”
上官黎对奚眠道。
奚眠道:“不急,不妨且先等等。”
上官黎道:“还等什么?是我现在就开了。”
说罢纵身一跃,一眼找到阵眼,注入法力,顿时,白色阵法夹杂着绿色法力,照亮这方大地。
奚眠见状,神色微动。
“两位公子,不妨撤了你们的人吧,这次大家都不过想要个公平,你们总不会真打算同时对上其余所有竞位者吧?”
上官黎道,其声注入法力,远远传入原非箫与慕水以默耳中。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点头。
随即,慕水以默回道:“你们自己作茧自缚,怎么还要求我们陪你们玩小儿把戏呢?总归最后赢家只有一位,你们一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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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免得我们一个个打了。”
“哼,真是嚣张。”南璃尤息冷嗤,手上加重了力度,驱使血蝶发起先攻。
一时间,天地布满红色蝴蝶,密密麻麻蜂拥而上。
与此同时,奚眠布下的阵法也开始发动,掺杂着绿光的白色法力瞬间爆开,波动惊人。
轰的一声,光芒散去,一道倩影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她的身后,是二氏毫发无损的联合大军。
霎那间,众人神色各异。
还不及众人反应,便见那女子姿态自如,只微微抬手,顷刻间所有血蝶化作污水,洒落大地。
在场众人,顿时警觉。
“真是没意思,做什么打打杀杀的,显得自己很能吗?”
那女子微一侧目,眉目间皆是睥睨。
慕水以默自那女子出现时,便早早来到了她身边,此时,也只得恭顺唤道:“云皎姐姐。”
慕水云皎神情淡漠,随意道:“好久不见,你也是越发嚣张了。”
慕水以默不敢顶撞,只含糊着应下,问:“云皎姐姐怎么来了?”
慕水云皎一笑,并未作答,反倒对城门边警觉的众人说道:“诸位不必担忧,我不过途径此处,顺道来瞧瞧。”
随即又转头对原非箫道:“原家小子,不如撤了你们的人,大家都公平点,就别搞得像以前那样血腥了。”
“我们也要撤吗?”慕水以默忍不住发问。
慕水云皎冷冷瞥了慕水以默一眼,“你觉得呢?”
慕水以默顿时不敢吱声,摆摆手示意慕水氏众人退下,却发现除了跟随他的几位附属天骄,其余慕水氏人马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踪影。
不禁沉默。
还真是些会见风使舵的。
离开的路上,上官黎问奚眠:“方才那人是谁,看着很厉害的样子。”
奚眠道:“慕水云皎,慕水氏准封君。”
上官黎诧异:“准封君?”
奚眠道:“听闻数年前她曾有幸得封一次,不过失败了。”
上官黎道:“失败了?怎么失败的?”
奚眠道:“其中缘由,我不甚清楚。只不过历来封君都是极端之徒,不是极善便是极恶,可我却从未听过这慕水云皎有过什么至善义举,恰巧她的功法邪门,这些年要了不少人命,极大可能是极恶封君。对于此人,还是尽量远离为好。”
身后,在听见“封君”二字后,上官温然的目光微不可察的暗沉了几分。
封君,与八域领主一样,皆由世界使者亲封,只不过,领主位可以通过竞争获得,封君却只能凭借个人实力以及极强的运气。若说领主是自己走向世界,并请求世界的认可,那么封君便是世界主动上门,要为其冠名。
正因如此,历年来,封君就如同旷世珍宝般寥寥无几。时至今日,在世的封君也不过原氏的一位耄耋老人,以及慕容氏的一位绝世天才。
至于慕水云皎,之所以称她为准封君,皆因她数年前曾接受过一次封君仪式,虽不知是因何失败,但这千万年来封君数次才得以成功的大有人在,只要能进行第一次,就不愁之后进行不了第二次,她这一生还很长,相较于那些终其一生都没能被世界注意到的人来说,她还有的是机会。
29. 甘霖淅沥渐沉寂
真镜域边境万罚森林内,最深处的那片湖泊中,身着纱裙的长发女子一如往日般悠闲,慵懒地坐在湖边,足尖一点,脚踝上玉石打造的足串随之轻晃。
在她的身边,有一老树妖正悠闲的用树丫勾着鱼,另一侧,还有一稚童伏地,一手撑腮,一手洒水。
“那两位大人下来也有几天了,也不知道是做什么来的。”
那稚童闷闷道。
放在往常,他们这些生灵就是这片土地上最强的存在,一举一动自在随性,完全不用考虑旁人。可偏偏,那两位大人降临此地,尽管此时他们不在密林中,但毕竟同处一片天地,做事难免有些顾虑。
那女子不以为然:“谁知道呢,反正他们这次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对我们又没有什么影响,我们就照常生活好了。”
稚童道:“行吧,只不过这几天去真镜的人还挺多的,怎么不走林子啊,我都要无聊死了。”
女子轻笑:“谁叫你们以前下手那么重,如今谁还敢来这儿啊。”
稚童不满嘟囔:“那还不是为了防止外人闯进来搞破坏啊。”
语落,便见女子脸上的笑意突然沉了下来,随之替代的是满眼的戒备。
稚童见状,忙起身警戒:“是有人吗?”
女子不语,反倒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惊恐的事情,猛的抬头一瞧,“快躲起来!”,又一头扎进了水中。
下一刻,天边紫雾缭绕,一道婀娜的身影自其中走出,缓缓落于湖边。
只见那女子绷带缠身,只一双锐利的鹰眼露在外面,橙色的瞳孔溢满精明。她缓缓扫视一圈,阴寒道:“还不现身?”
一语落罢,有一股强压以她为中心压下,直逼得林中几人不得不现身。
“大人息怒。”长发女子率先伏地求饶,姿态卑微的仿佛要低进尘埃。
另两人见状,也学着那女子的模样伏身,“大人息怒。”
橙瞳女子冷漠瞧了一眼,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朝长发女子靠近了些,伸手,轻轻捏住她的下颚,将她的脸微微抬了起来,端详一阵,问:“你是幻月姐姐的分身?”
长发女子垂下眼眸,作恭顺状,“奴不敢与那位大人相提并论。”
橙瞳女子一把甩开手,冷哼:“就凭你也配?”
长发女子忙伏地叩拜:“奴自知不配,能有幻月大人千万分之一的力量便已是奴此生之幸事奴怎敢将自己与幻月大人放在一处谈论。”
橙瞳女子神情高傲,道:“你是该感恩戴德,一个只有一丝分魂的下位灵偶,说分身都算是抬举你了。”
语落,又问:“他们在哪儿?”
长发女子回道:“敢问大人问的可是前些日子降临的两位大人?”
橙瞳女子不耐:“废话!”
长发女子垂首,低眉顺眼道:“那两位大人降临后便不知所踪了,奴实在是不知道他们在何处。”
橙瞳女子怀疑的眯了眯眼,“你真不知道?”
长发女子面不改色,“确实不知。”
忽地,橙瞳女子冷不防讽笑出声:“你当我傻呢?要说这方天地谁最强,那毋庸置疑是你们这些分身了,怎么,找个人找不着?”
长发女子忙回:“大人息怒,实在是奴等不敢滥用力量,识天人曾严令奴等安分守常,在密林以外用法力是万万不可为的。”
橙瞳女子目光一暗,带了丝丝危险,语气也阴沉了起来:“你是觉得,他比我们更管用?”
一时间,气氛紧张,橙瞳女子的威压不断威胁着他们,只叫他们浑身战栗。
长发女子似是终于有些害怕了,战战兢兢道:“奴生来便是服务诸位大人的,若是没有诸位大人的命令,奴是切不敢随意作为的。”
这时,令人胆颤的威压才稍稍撤去,那橙瞳女子似是满意一笑,“那我现在给你这个权限,替我找到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紫雾消失,几人才敢瘫倒身体。
“真是吓死我了,怎么比之前那两位还恐怖。”稚童拍了拍胸口,顺了口气,说道。
“可不是么,简直不敢惹。”老树妖用着沙哑的声音附和着。
长发女子缓缓站起身,敛去了面上的惊恐神色,不急不缓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着方才那橙瞳女子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良久,才低声自语道:“或许,真的要有什么不同了。”
身后,年迈的老树妖只听见长发女子那里传来什么蟋蟋蟀蟀的声音,却听不清内容,忍不住发问:
“镜湖,你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镜湖转身,“没什么,倒是你们,就跪那儿一句话都不说,存心只让我去触霉头啊?”
苍梧桐尴尬一笑,“这不是,只有你见过大世面,能接得上话么。”
幼夜随之说道:“我年纪比你们小,这种事就没必要我上了吧。”
镜湖没好气白了二人一人一眼,转身回湖了。
湖面,点点涟漪渐渐散去,直至消失。
苍梧桐与幼夜对视一眼,“我们也休息去?”
“好啊。”
密林,又归为寂静。
西湘镇中,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阿湘正拿着昨晚从窦俞娘处得来的匣子,犹豫了片刻,终于是下定决心朝外走去。
突然,一道绿光闪过,拦在了她面前。
“什么人!”阿湘大喝一声。
紧接着,那绿光缓缓化作一道虚影,依稀是名姑娘。
……
偌大的夏府内,偶尔有几名丫鬟婢女经过,虽说夏府已散,但为了照顾重伤的冯曹和荆夫人,襄琅遣散夏府众人时,还是留了几名婢女。
这时,正有一名婢女提着食盒前往荆夫人那边,却在将要抵达时被一股力量击晕。
阿湘苍白着脸,接住了将要倒地的婢女,将她放在一旁的凉亭中后,便拿走了食盒。
荆夫人一如往日般坐在窗边看天,听见身后推门的动静,以为是送餐的婢女,并未多做理会,直到那句熟悉的夫人二字出现,她才不可置信的回头。
“阿湘?你怎么进来了?”
荆夫人忙起身上前,扶住阿湘,待看见阿湘苍白的脸颊,以及毫无法力波动的身体,哪还有什么不明白,一时顿感心痛,“你怎么这么傻啊,好好的废了自己的修为做什么?”
阿湘勉强一笑,“没办法啊,外头的屏障会拦截一切法力波动,我不废去这一身修为,实在是进不来。不过这也没什么,就算是全了我与夫人间的这一场主仆情谊。”
说罢,端起一旁刚倒满的酒杯,对荆夫人道:“夫人,这是副城主叫奴婢从泉城带来的酒,还请夫人略作品尝。”
荆夫人连连点头,扶着阿湘坐下,“好,我这就尝尝。”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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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接过酒杯,瞥了一眼发觉没有问题便一饮而下,“味道很是香甜,该不会是城主府埋了十多年的那批吧。”
阿湘一笑,“确实,夫人真厉害,一下便猜到了。”
语落,面色陡沉,方才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目中,几分压抑多年的恨意显现,语气也随之阴寒了几分:“那不知夫人如此聪慧,有没有猜到我此行的真正目的呢?”
……
一个时辰前。
绿光拦在了阿湘身前,只逼得阿湘后退一步,满眼警惕:“你是什么人?”
绿光开口:“你不用管我是什么人,我这里有笔交易,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做?”
阿湘道:“我对你的什么交易不感兴趣。”转身果断离去。
绿光及时开口:“如果说,我可以让姑娘毫发无损的进入荆夫人的院子呢?”
阿湘怔住。
“你要什么?”阿湘问。
绿光却道:“姑娘为了这一日等了许多年,真的放心一个毒师么?”
阿湘道:“你什么意思?”
绿光轻笑:“姑娘知道,荆夫人本身便是毒术超群的毒师,你手上的毒,确定不会被她察觉么?不如姑娘把这毒给我,我这里有更合适的东西,同时,我愿意送姑娘进院。当然了,姑娘也不必怀疑我别有居心,我不过是对窦毒师的毒感兴趣而已。”
说着,绿光拿出一枚暗沉的珠子,递给阿湘。
阿湘戒备的打量着那珠子,“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的?”
绿光道:“我骗你做什么?你有什么是值得我算计的?你也感受得到我的实力吧,骗你可比直接抢麻烦多了,我既然有心与你做交易,这珠子自然是没有问题的,理由自然也是不会作假的。如果姑娘不放心这珠子的效果,大可以寻一只活物来试试。”
恰巧,一旁墙角处经过一只枯瘦的老鼠,绿光见状,伸手便将那老鼠捉在手上,一把将珠子喂了进去,不消片刻,那老鼠便全身僵硬,明显是死了。
“看吧,效果还是不错的,只不过我这不是毒,荆夫人肯定发现不了,比你那个保险太多了。”
闻言,阿湘也不得不暂时打消心底的怀疑了,确实,此前她不是没有担心过毒物不起作用,但以她的实力,实在是找不到别的办法。
“行,我与你交换。”阿湘拿过珠子,将手中的匣子递了出去。
绿光见状,收下匣子便欲带走阿湘,“那我现在帮你进去。”
阿湘急忙打断:“这就不必了,我自己有办法。”
绿光疑惑:“你有什么办法?那屏障可是用法器设下的,凭你,进不去的。”
阿湘却反驳道:“不,我进得去,每日给夫人送饭的婢女都进得去,我自然也进得去。”
绿光提醒:“那可不一样,那些婢女没有法力,不在屏障的拦截范围内,当然进得去了,可你的法力不弱,一靠近就能被发现,进得去才怪。”
说着,绿光忽然瞥见阿湘坚决的目光,心里不禁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不会要自废修为吧?”
阿湘点头,算是认下了,“确实,我是有这个打算,不过我没做过这种事,不知道该废成什么样才算没有法力波动。能麻烦你帮帮我吗?”
绿光无奈,“行吧,我说过要帮你进去的,既然你自己选了这种方式,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可能有点疼,你忍一下。”
30. 甘霖淅沥渐沉寂
屋内,荆夫人震惊的望着勃然变脸的阿湘,难以置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湘悲凉的勾了勾嘴角,冷笑一声,缓缓起身,逼近荆夫人:“夫人,您还不明白吗,我从来都不过是为了要你的性命。在您身边这数十年,我可谓是心力交瘁,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取你性命。原本,我见您为情所困,想着若是有朝一日您能因爱生恨,去造那班以的反,那该多好,届时,也不必我出手了。”
荆夫人闻言,苦笑一声,愤愤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你才是藏的最深的那个。我说你怎么那样共情我,每每提起班以,你总是有意无意挑拨离间,原来是在这儿挖了个坑啊。但我对你不好吗,值得你潜伏数十年,甚至毁了全身修为也要杀我。”
阿湘低头,又无奈摇头,“哈,你懂什么?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救世主懂什么!你们总是高高在上,看不见旁人,只看得见目光所及那寥寥数尺。”
说着说着,阿湘似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一瞬间变得悲伤起来,目中,不知不觉溢满了泪,哽咽连连:“夫人可知,我原本也是有姓氏的,我原本也该是阖家欢聚,美满一生的,奈何,不幸遇见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无病呻吟的人!”
阿湘的声音一时又变得怨恨,“虽说那时父亲时常外出,但我们一家也还算得快乐——可惜,直到那一天,你带着那群人冲了进来,他们烧杀抢掠,丝毫不管自己杀的人是善是恶,只一心觉得自己是受尽压迫的弱者、是敢于反抗的英雄。多少人的家,就这样被你们毁了,可你们却没有丝毫愧疚,反而理所应当的认为,这都是应该的,这都是我们这些富贵人家欠你们的!可这,真的是我们欠你们的吗?”
此时,荆夫人平静的脸色总算有了一丝丝裂隙,“不可能啊,我们那时杀的明明都是些欺压百姓、残害矿奴的恶霸财主啊。如果你家受难,那一定是你家作恶多端,这才引起公愤,绝不可能是我们弄错了!”
阿湘忍不住讥讽一笑,“哈哈,真是可笑啊,荆夫人啊,你到底知不知道,对于那时的泉城一带而言,做没做过恶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为了平分旁人的财产,白的也能被说成黑的,只要人人都来踩上一脚,那你们就没有错,只要人人都来指责一番,那你们就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只是可恨偏偏要我全家白受了这无妄之灾!却无处说理……”
说罢,阿湘又忽的凑到荆夫人跟前,阴翳的望着她,扬起嘴角,勾勒出一道扭曲的笑容。
“荆夫人啊,有些事情,您不知道吧——不,您或许知道,但我还是要跟您说一说。”
阿湘眼中疯狂闪烁着癫狂,只见她轻轻开口:“您觉得,穷人成为富人,那他还是穷人吗?”
荆夫人冷漠偏头,“穷人既然成了富人,那他自然不是穷人了。”
“哈哈哈哈!”谁料,听了这话,阿湘突然大笑。
“对啊,您也说,穷人成了富人,他就不是穷人了,既然如此,您又为何要肖想当年与您一同得势的那些人,会真的如您所愿善待泉城诸人呢?大家原本同在深渊,自然无事发生,可只要有人爬出来,那表面的平静便会瞬间变得不堪一击。爬出来前,或许是同类,但爬出来后,就不一定了。相较于成为通向出口的藤,他们更加可能成为另一条毒蛇。您知道吗,这些年带给泉城苦难的,正是当年自诩的英雄们。可惜啊,您如今满脑子只有爱恨情仇,怕是没机会注意这些吧?”
说罢一叹:“高高在上的荆夫人啊,吃了那么多苦,怎么就是看不清人心呢?”
听着阿湘句句讥讽,荆夫人终是站立不住,一个不甚跌倒在地,颤抖着说:“你说,他们做了什么?莫非,他们除了嚣张一点、跋扈一点、仗势欺人一点,还做了什么其他的事吗?”
阿湘随之蹲下,“原来您也知道他们嚣张跋扈啊,那您有没有想过,他们都这样嚣张了,害几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您以为,当您建立泉城后,那些人身份水涨船高,心中还记得自己的过去吗?他们被压迫久了,从来没有尝过权利的味道,一朝得势,行事只会更加猖狂。实话告诉您,他们掌权后,如您一般出身的人,不仅没能得到救赎,反而坠入了更深的深渊。可这些,您都看见了吗?您就没有一点悔意吗?都是因为你,害死了那么多人,你就是个披着神圣光环的罪人,便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听着符湘字字泣血,这一刻,荆夫人心心念念的信仰终于崩塌,她终是忍受不住,崩溃大喊:“原来,我所谓的甘露之泉,到头来不过一场荒诞的笑话!哈哈哈哈……”
她又哭又笑,神情疯魔,声音凄厉。
最终,一头撞上一旁的柱子,鲜血喷涌,却又瞬间被一道绿光止住。
窗外,依旧是血一样的天,可却有一丝光晕越过血色落在荆夫人的脸上,一如当年,晨曦初露时。
如果能重来,我再也不要耽于情爱了。
好想……让大家都能得到真正的自由,与幸福……
合眼前,荆如愿如是想着。
符湘看着荆夫人逐渐冰凉的身体,又看了看窗外的天,内心一阵无名的悲凉与恍惚。
这一刻,她终于卸下了半生的仇恨,但也,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夫人,阿湘送您回泉城,好吗?”
……
镜都城内,上官黎看着绿叶的讯息,心下微叹。
原本换了符湘的毒,给了她那枚法力凝成的珠子,是为了驱使发丝般细密的草木根系麻痹荆夫人的感官,好使她走得没那么痛苦。可谁知道,还没等那枚珠子发动,荆夫人便一头撞上了柱子,害得她险些没来得及麻痹痛苦。
真是……哎。
夕阳渐落,余晖四散。
橙瞳女子循着镜湖所给的信息一路追到镜都,将要入城时,挥手一道术法,便抹除了自己在此间的踪迹。
她迎着余晖踏遍整座城池,才堪堪在一处破败的院落找到那两位的气息。
一眼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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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又不是那两位,而是很普通的两个人,一人手持短刀,一人手捏珠串,其中散发着的,正是所寻那两位的气息。
橙瞳女子悄然靠近,瞳中光芒乍现,呼吸间便轻松控制住了两人。
“你们手里的法宝,哪儿来的?”橙瞳女子阴鸷开口,仿佛只要那两人回答的不称心意,便能瞬间取那两人性命。
“我们……手里的法宝……是……”葛文辽木讷的开口,却在将要说出口时意外的失声,呆滞的神情瞬间变得疑惑。
橙瞳女子见这人问不出来,又将目标对准另一人,“那你告诉我,怎么来的。”
一旁的方从被控制后也是一脸的呆滞,听闻此言,下意识就要回答,却在将要张口时莫名停住了。
橙瞳女子见状不禁一恼,只道那两位该死,偷跑下来就算了,怎么好端端的还设了防探查的术法。
不过……
橙瞳女子又玩味地瞧了葛文辽与方从一眼。
“这次就姑且当作不知情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唱出个什么戏。”
说罢一摆手,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葛文辽与方从二人身上的控制也随之消失。
两人晃荡着身体勉强站稳,面面相觑。
“刚才是发生了什么吗,我怎么感觉怪怪的。”方从疑惑看向葛文辽,问到。
葛文辽古怪的扫视了一圈院落,道:“能有什么奇怪的,你想多了。”
闻言,方从半信半疑地点头,“哦。”
随后又顺着院子转了一圈,兴奋道:“这院子看起来很久没有人住过了,你说要不我们以后就干脆住这儿得了,这可是镜都城内啊,多好。”
葛文辽忍不住嘲弄一笑:“你的意思是不修行了,就待在镜都城荒废一生?”
方从无奈:“哎,你这说的什么话,反正在哪儿修不是修,这里也一样,而且这里高手多,说不准我们能遇见个能人一飞冲天呢。”
葛文辽又忍不住嘲讽:“你要是想一飞冲天,现在就有个好机会。”
方从立即停下手里的事,不可置信道:“你不会真的想去跟那些人抢领主位吧,你疯啦?”
葛文辽微一挑眉,目光痞气,“不可以?”
方从忙上前:“你是有什么资本敢跟他们抢,是有他们的家族底蕴,还是有他们的超绝实力?”
葛文辽漫不经心地把玩手中的短刀,道:“是有仙人赐下的法宝。”
方从继续苦口婆心:“我知道仙人赐下的法宝很厉害,可以你我二人的实力,实在是难以驾驭,何必要为了这些根本不可能的事搭进去自己的性命?我们能遇见仙人,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不容易了,干嘛还要自寻死路?”
听着方从絮叨不断的声音,葛文辽一时烦躁无比:“既然你这么怕死,那就回去好了,还跟着我做什么?”
说罢一甩手,随意找了个房间歇息去了,任凭方从在门外如何呼喊也绝不开门。
31. 刀光尽染镜城殇
时隔数日,镜都寂静的夜晚又重新热闹了起来,各种屋檐砖瓦之上,零零散散站着数人,皆萦绕着磅礴的法力。此刻,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天,只待天空血色开始缩减,便要开始最后的决战。
时间一点点过去,随着第一道晨曦洒下,全境天空的血色从边缘开始,逐渐消散,直到褪至镜都城外两百里,方才停下。
紧接着,随着一道如烟花般绚烂的金光自明心府上方炸开,宣告了最后竞争的开始。
霎那间,天地刀光四起,数不清的法术四处轰炸,每一个人,都指望着在竞争刚开始的时候尽可能多的解决掉竞争对手。
轰地一声,粗壮的藤蔓自地面而起,挡住了四面八方的攻击。
“麻烦。”奚眠面无表情的看着天空之下眼花缭乱的攻击,轻叹一声,随后控制着散云烟围绕在藤蔓之外,击飞数道飞驰而来的攻击。
周遭的竞位者见状,心照不宣的靠近上官黎等人,一个对视,齐齐向上官黎他们进行轰炸,各种法术法宝一股脑地全丢了出来,直打的上官黎等人措手不及。
奈何,双方实力悬殊实在是过大,上官黎与奚眠不过稍稍联手,便轻松解决了周遭数人。
镜都西城,暂时归为平静。
“这些都还好,真正难对付的还是八姓。”
上官黎收回了藤蔓,提着刀,说到。
不料,话音刚落,轰的一声!上官温然不知为何与奚眠交起了手。
襄琅见此,忙召出两件法器从旁帮忙。
一道法力轰过去,上官温然趁机回头,大喊:“上官黎,还不快来帮忙!”
上官黎来不及细想,只得挥刀朝奚眠击去。
三面夹击,奚眠来不及躲避,只得狠心挨了上官黎一刀才得以逃脱。
攻击停息后,上官黎目光一凝,语气也冷了几分,问上官温然:“你做什么了,怎么好端端的打起来了?”
上官温然顿时满脸委屈,控诉道:“你还问我做什么,要不是我给你挡了一刀,你现在早被奚眠打得起不来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人趁你不注意偷袭啊!”
上官黎听罢,沉思片刻,随后又狐疑瞥了上官温然一眼,“奚眠不像是这样的人。”
襄琅也上前道:“对啊,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一日,但奚眠小姐确实不像是什么阴险狡诈之辈,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其余众人纷纷附和。
尤其是岑无穷,直接将他那阴阳怪气的嘲讽发挥到极致:“怕不是你之前被奚眠小姐绑过一次,留下了阴影吧,以至于现在人家稍微动一动,你都觉得是图谋不轨。”
上官温然见众人都不信他,震惊之余又更加气急,直接破罐子破摔:“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亏我跟你们认识这么久,还费心费力的帮你们,结果可信度还不如一个只来了一天的外人!”
说着又颤抖着手指向上官黎:“尤其是你,怎么,跟人家睡了一夜就改姓奚了?这么相信她?”
瞬间,众人纷纷神色古怪的望向上官黎,甚至,宋规还直接问了出来:“不曾想,上官阙令还有这等癖好。”
上官黎顿时脸面全无,连忙一个眼刃杀过去,“你再给我造谣试试?”
上官温然咂咂嘴,示弱般的低头,“那谁叫你非不信我。”
这厢,奚眠捂着腰上的伤口,方才离开西城,便迎面撞上了原非萧等人。
饶是奚眠再怎么淡泊,此时看着远处胜券在握般模样的原非萧,平静的脸上也不免露出一丝愠怒,与嘲讽。
“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们为了这领主位,竟如此不择手段。想来,原公子该给了不少好处吧?”
奚眠如此说到,顺手撕下衣带绑住了腰间伤口,抬手紧握刀柄,作格挡状。
原非萧笑着朝奚眠靠近,故作不解:“奚眠小姐在说什么呢?”
一旁,漱冰见此颇有些难以忍受,压低了声音对原非箫道:“你能不能别学他们这样说话,满做作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原非箫笑容一僵,咳嗽了声对奚眠道:“你说错了,这可不是什么不择手段的事,你情我愿罢了。我们愿意给他们好处换一个帮手,他们也愿意用这一次不怎么重要的竞位换别的东西。虽然我也不喜欢这种交易,但这是家族的安排,我不能为了个人喜恶耽误家族大事。”
奚眠看着眼前文过饰非的几人,又想起状作无用的上官温然,心下一阵冷笑。缓缓抬手,将一道奇异的法力注入散云烟。
“既然你们这样不讲究公平,那我便也不必客气了。”
镜都城墙之上,南璃尤息一早便到了那里,用青烟追踪着金冠的下落。
南璃氏的青烟不比奚氏的绵鸟,没办法直接看见存在的事物,只能通过法力的波动传回大致的轮廓,但,青烟强就强在覆盖范围足够广,追查速度足够快,对于寻找金冠这样法力波动极强的东西来说,简直是信手拈来。
南璃尤息潜心控制着青烟,不断的释放又不断的召回。
终于,在某一阵青烟传回的讯息中,有那样一处,法力波动格外强。
找到了!
她收回青烟,惊喜的回头,对解归闲道:“我找到了,我们走吧!”
就在她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铮的一声,似是轻风拨动琴弦。
待反应过来后,二人只觉得灵魂一阵颤动,但片刻后又停息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缓步走了上来,身旁,悬着一把简朴至极的七弦琴。
只见那女子闭着眼,面上,是一股淡淡的笑意。
解归闲立即向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南璃尤息护在身后。
那女子见状,并不恼怒,只温声道:“二位不必惊慌,小女乃古音仙山素灵香,途径此地,觉这位姑娘身上隐约存在彼先域法器气息,特来会见。至于方才那琴声,不过为了向姑娘展示些许小女的才艺。”
南璃尤息瞧了素灵香半晌,问:“你见我做什么,这里有法器的又不止我一个。”
素灵香轻笑:“但小女有心求见的,唯您一人。”
南璃尤息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素灵香不答,反将头轻轻转向解归闲,问:“这位公子在此,方便么?”
“当然方便,有话快说。”南璃尤息不耐道。
素灵香又将头转向南璃尤息,“既然姑娘这样说了,小女也不必再扭捏。想必姑娘也感受到了小女的实力,那不知小女可否有幸能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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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一忙?作为交换,只请姑娘事毕后,愿意向彼先域领主引荐小女。”
南璃尤息闻言,收起了脸上的不耐,越过解归闲走向素灵香,满眼审视道:“你要我引荐做什么?”
素灵香不卑不亢:“小女云游四方,偶见一处病疫频发,却苦无良计,听闻彼先域法器最近死亡,特想请教一二。”
南璃尤息道:“那你找错人了,治病救人得找风萧家,他们家药多。”
素灵香面不改色:“他们,若有必要小女自然会找,不过如今,小女想找的,唯有彼先领主与您。”
闻言,南璃尤息只觉得这女子难缠,无法只得苦思良久,才回到:“既然你这样坚决,那我不帮也是不行了,不过现下我没有什么事需要你做,就先欠着吧。”
素灵香却道:“姑娘该是有事需要小女帮忙才对。”
南璃尤息疑惑:“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事要你帮忙?”
素灵香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道:“那方来人,可需小女替姑娘解决了?”
远处,一片蓝袍翻动,定睛一瞧,正是慕水以默等人。
南璃尤息看清来人后,没好气白了素灵香一眼,道:“如果不是你在这儿拦着,我们早就走了,哪会和他们对上,这是你应该做的,不能算是帮我的忙。”
说罢便牵着解归闲溜之大吉。
素灵香无奈,行吧。
西城,上官黎通过绿叶大致摸清了众人的行动路线,对襄琅道:“我们聚在一起太显眼,不如分头行动,避开其余人走正大门出城,向外一百里,就是金冠目前的位置。”
随后又朝襄琅递了片叶子,道:“这里是其余人目前的位置,你们尽量避开,不要起冲突,以最快的速度去抢金冠。”
襄琅接过,道:“多谢上官阙令,那便城外再见。”随即转身一挥手带着万松宋规等人离开了。
待襄琅等人彻底消失后,岑无穷才摇着扇子慢悠悠说到:“既然这样,那我也离开了,这一路还要多谢上官阙令的招待了。”
上官黎诧异:“岑公子如果真的想要领主位,跟着我走才是最保险的。”
岑无穷摆摆手:“哎,上官阙令说笑了,在下从来就没想要搅合进这种事,只不过是恰好撞上了,顺路来玩玩。现在快结束了,我也该走了。”
上官黎道:“既然如此,岑公子更得跟着我走了,眼下镜都城乱得很,乱跑是很容易丢性命的。”
“上官黎,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你就让他走呗,反正他实力不错,丢不了命的,一个人走反而更安全。”上官温然忽地一反常态说到。
上官黎古怪的看了眼上官温然,意味深长的笑了,转而对岑无穷道:“岑公子想走可以,不过得与我交换一缕法力,以作通讯之用。”
“好。”岑无穷果断答应,交换了法力便拱手告辞。
上官温然见状,若无其事地对上官黎道:“那我们也走吧。”随即起身便欲向前走去。
不成想,却被上官黎横刀拦下。
“你做什么?”上官温然茫然的望向上官黎。
上官黎缓缓绕到上官温然面前,似笑非笑:“上官温然,不如我们先把内部的事情解决了,再去管外面的事。”
32. 刀光尽染镜城殇
“内部的事?我们还有什么事?”上官温然满是疑惑。
上官黎见此,只觉得可笑:“都这时候了,你就别装了。说吧,你收了那两家多少好处?又或者说,上官家和那两家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上官温然依旧是满脸的不解:“上官黎,你在说什么呢?脑子坏掉了吧?”
“呵。”上官黎讽刺一笑,“上官温然,你真当我看不出来么?你难道就没发现,你这一路都很奇怪么?若说血天之前,那还姑且可以算作正常内斗,但血天之后,你不断在路上制造意外,各种惹事,哦,说起来,前天晚上你莫名其妙和岑无穷打了一架,其实是真的想要他的命吧?我看过当时的场景了,和你们之前的小打小闹不一样,你的每一招都是动了真格的,不过可能是碍于我在场,没敢做的太明显。”
说着上官黎又忍不住嘲弄道:“上官温然啊,真不愧是上官家最看重的弟子之一,这么会装呢?”
这时,上官温然才收起了他那副懵懂无知的模样,低头轻笑:“上官黎,你还不算太蠢啊,居然那么早就开始怀疑我了。”
上官黎纠正道:“没那样早,其实我才发现问题不久。”
“才发现?”
“对啊,起先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想着你平时的样子,又不觉得奇怪了。”
上官温然心情顿时无比复杂,随后,急眼跳脚道:“那你是怎么发现我有问题的,我够小心了好吧。”
上官黎淡定道:“谁叫你自己心急,挑了个不合适的时机对付奚眠。”
上官温然脸上神情顿时绷不住,气急败坏道:“啊?就凭一个奚眠?她算什么啊,你就非觉得她不会偷袭你是吗?”
随即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她给你下什么药了,才睡了一晚你就这样护着她?要是以后再多见几次你是不是真打算跟她姓了?”
上官黎神情无奈,略有些厌烦的捂了捂耳朵,“你不要打岔,说正经的,给了什么好处,又具体做了什么交易?”
上官温然心虚的收回表情,眼睛止不住的乱瞟:“也……没什么吧……我只是觉得,他们两家都几十年没出过领主了,确实有点寒酸了,大家同为八姓氏族,他们这样丢脸传出去我们脸上也不好看,还是让让吧……”
说着说着声音不自觉下沉,明显底气不足。
上官黎气极反笑,讽刺道:“那你还真是品德高尚。既然这么想当好人,那你就去当吧。”
说罢一跃,消失在了视野。
“哎!不是,你跑那么快干嘛,族里收了好处的,别真给你当上了!哎!”
望着上官黎离去的背影,上官温然震惊之余又束手无策,只得跟在后面喊到。
喊着喊着,前面那人便彻底追不上了,上官温然只得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疲惫道:“这人哪来这么多劲,跑这么快,追都追不上,下次再不干这事了。”
末了,还不忘来一句:“真是累死我了。”
身后,那几名自上官家而来的随从上前,问道:“少爷,我们还去追黎小姐吗?”
上官温然狼狈摆手:“不了不了,我们休息休息回去吧,反正她死不了的。”
随从又问:“那要是真让黎小姐拿到了,怎么跟族里交代?”
上官温然不耐烦道:“拿到了就拿到了,还能怎么办,再说了,收了好处的是上官家又不是桓心域,她桓心域要干什么关我们上官家什么事?”
这厢,慕水以默远远感受到了南璃尤息与解归闲二人的气息,还未靠近,便见那两人鼠窜狼奔般一溜烟跑了。
“哼,不过如此。”
慕水以默不屑轻哼。
可就当他准备加速追上去的时候,旁边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白衣女子却伸手拦住了他,“公子稍等。”
慕水以默蹙眉,不满地瞥向那女子,悄悄放出一丝法力试探这女子的实力,怎料却如石沉大海般无波无澜。
一时竟叫他难以忽视。
这人不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便是功力深厚的大能。
但能毫发无损的行走在这乱局之中,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前者。
“敢问姑娘何人,做什么要拦我去路?”慕水以默微一拱手,问。
素灵香依旧是一副笑意淡雅的模样,轻轻俯身,道:“小女不甚误了方才那位姑娘的事,得在此替她拦住公子您才行。”
“你要拦我?”慕水以默道:“你可知我是何人?”
素灵香含笑摇头,“小女不知。”
“那你还敢随随便便拦我?万一我是你得罪不起的人呢?”慕水以默微微勾唇,作弄道。
素灵香作势叹息:“那也无法了,只能怨小女命薄。”
话落,身旁琴弦微动,唰的一下镇住在场所有人。
只见素灵香双手交叉置于腹部,轻柔的长袖微微下垂,身旁,并无任何外物操纵的七弦琴自然的弹奏了起来。
随着一声声琴音悠扬,慕水以默等人被反复的镇了又镇,每当他们找准时机准备反击,却总会在下一刻重新被那琴音震动灵魂。
慕水以默抬眼,忍住灵魂震动带来的眩晕感,艰难说道:“姑娘有如此手段,何不跟了我,我愿以上宾之礼相待,绝不让姑娘赍志而没。”
素灵香礼貌而又疏远:“承蒙公子错爱,奈何小女已有效忠之人,想必是应不了公子好意了。”
闻言,慕水以默一发狠,咬牙冲破了素灵香对他灵魂的桎梏,抬手唤起铺天洪流,直直冲向素灵香。
素灵香见状不禁诧异,她这一遭,难得遇见几个能这样快冲破她琴音的人。
千钧一发间,素灵香迅速转变了曲风,抬手将七弦琴移至身前,作对抗状。
急促的琴音切切作响,数不尽的白光纷纷扰扰,挡在身前。
刹那间,千丝万缕丝线般的白光绕上洪水,轰地一声化作落雨,淅淅沥沥洒满大地。
素灵香和善的面孔难得露出一丝气愤:“公子可知,你这般洪水倾泻,足以冲毁数百户人家了。”
慕水以默不由得一愣,他从未想过这个角度。
“抱歉,是我莽撞了。”慕水以默停下了手中的攻击,说到。
素灵香见对面如此,面上稍稍温和了些,但心底还是忍不住冷嗤。
“既然公子功法如此,小女也不便多做指摘,不如与小女一道,寻一处荒郊,再做比试。”素灵香温和道。
慕水以默闻言点头,作势便要与素灵香一道离开,却被身旁粟缨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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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拦住。
“公子,正事。”粟缨小声提醒道。
慕水以默这才停下,对素灵香道:“姑娘,实在对不住,我还有要事在身,怕是不能随姑娘一道了。要不互换法力,日后再约?”
素灵香转头:“公子,小女一开始便说了,小女是替之前那位姑娘拦截的你,并不存在什么日后。”
粟缨上前:“你别太嚣张了,我家公子愿意同你比试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你不会真觉得我们一起上还奈何不了你吗?”
素灵香不以为意:“是么?那为何姑娘方才连我的琴音都破不了呢?”
“你!”
慕水以默及时出声警告:“粟缨!”
随后又对素灵香道:“这位姑娘,据我观察,你用来控制我们的术法似乎不能与别的术法一同使用。”随即话锋一转,“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只要我攻击你,你为了抵挡我的攻击,只能被迫停下对他们的控制,而同时,他们也就恢复了自由,可以协助我攻击你了?”
素灵香微笑的脸庞不禁抽搐了一下,但还是保持着温柔道:“公子真是聪慧,确实,我的招式对你们没用了,你能破我第一次,就能破我第二次,我拦不住你们了。”
说着朝旁边让了几步,道:“公子慢走,小女便不远送了。”
慕水以默见状得意一笑,但很快又淡了笑意,略扭捏地靠近,弥补似地说道:“想必姑娘实力远不止这些,今日不过是手下留情,才得以让我侥幸胜了。不如我们互留个法力,来日有机会再一睹姑娘风采?”
素灵香礼貌而又疏远:“多谢公子厚爱,不过小女门内规矩森严,禁止门下弟子私交外人。实在是抱歉了。”
慕水以默闻言不由得眼眸一暗,但还是不死心道:“不知姑娘师出何门,竟还有如此规矩,若是姑娘觉得规矩繁多,可以……”
“公子!”莲玉琏及时出声,“时候不早了。”
慕水以默这才如梦初醒般,望了望身后几人,又望了望素灵香,终是抱拳告别:“……那便,后会有期了。”
天际的血红格外压抑,明明已经褪去了多半,却还是让人莫名心悸。
素灵香朝着慕水以默几人离去的方向,微微眯起了她那久不睁开的双眼。
或许在外面,这人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但在她们那儿,远不抵少君分毫。
更何况,若不是此地近民居,哪会让他们这样轻易的离开。
不过,她已经拖了足够长的时间,想必误不了那姑娘的事。待尘埃落定后,再去寻那姑娘吧。
此行,也算是稍有收获。
抬手,一道黑色法力浮现,素灵香淡漠说道:“此次真镜竞位格外平静,各竞位者所带人手皆不过寥寥数人,并无多少亡魂。”
那头,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那好吧,话说你……”
还未说完,素灵香便一把掐断了通讯。
她只负责任务,其余的废话不是她该受的。
另一头,一位老者对着被掐断的通讯絮絮叨叨了半晌,直到被一旁的少年提醒,才猛然发觉手中的通讯不知何时被中断了。
无奈,他也只能暗骂一句:混账的慕容芹素,死了也不安分,留下这么一个难搞的弟子!
33. 刀光尽染镜城殇
城外,南璃尤息与解归闲好不容易抵达金冠处,却迎面撞见一人,笑意盈然,正是慕水云皎。
“云皎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解归闲率先问到。
慕水云皎微微朝金冠靠近几步,侧身挡住了金冠,“没什么意思啊,不过是答应了一个人,绝不能让尤息小姐拿到金冠,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南璃尤息神色一凝,她实在想不明白究竟会是谁能请动堂堂准封君亲自来拦她。但此时也别无他法,若是真的动起手来,他们也讨不了什么好。
“云皎小姐,您说我不行,那他呢,总可以吧?”南璃尤息轻轻推了把解归闲,道。
慕水云皎随意睥了眼远方,无所谓道:“那谁知道,随你们喽。”说着倒是朝旁边挪了几步。
解归闲与南璃尤息对视一眼,纵身上前,不料,下一刻,一道锋芒划过,硬生生逼停了解归闲。
他猛地朝后一看,却见两道陌生的身影疾驰而来。
该死!
解归闲低骂一声,又朝南璃尤息道:“尤息,拦住他们!”
南璃尤息迅速唤出残血鸢,一刀劈去,却被一串珠串挡住。
方从大喊:“这里有我,你快去抢!”
葛文辽不答,只一跃而上,落到解归闲身前。
不远处,又有数人靠近,大喊:“公子小姐,这两人手中法宝有古怪,切记小心!”
轰的一声!还未等他们靠近,便又被方从手中几枚珠子击飞,烟尘四起。
南璃尤息恼怒看着眼前那人,冷笑连连:“和我对峙还敢分心对付其他人?看招!”
随即一刀竖劈过去,轰隆砸开土地。
方从慌忙避开,却仍有半尺衣角被裁下。
葛文辽余光瞥见,却只阴鸷地盯住解归闲,狠戾一笑。
突然,唰的一下!移动至解归闲身后,一刀划过。
解归闲迅速转身回挡,翻飞的长袖下,长刀残晖的光芒闪耀,瞬间击飞了葛文辽。
可不料,这一击却是随了葛文辽的愿,只见他邪魅一笑,在空中侧身一个翻转,倒随着解归闲这一击的力度,飞速靠近金冠。
解归闲一愣,下意识出手想要拦截,却又很快停下,转而意味不明地看着葛文辽靠近金冠。
另一侧,慕水云皎瞧着解归闲的神情,又瞥了眼金冠,也随之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葛文辽看着天空之下触手可及的金冠,眼里溢满了喜悦,脑海中止不住的期盼着,未来万人之上的日子……
嗡!
就在葛文辽将要触碰到金冠的时候,那金冠却忽然嗖的一下消失不见。
顿时,在场几人除解归闲与慕水云皎外皆愣在原地,随后,又开始神色各异起来。
几乎是瞬间,方从便反应了过来,使着珠串避开南璃尤息的层层血鸢,一把拉住葛文辽便要离开。
“站住!”南璃尤息一刀劈去,“误了我们的事还想走?哪有这么便宜!”
说罢起身攻去,一只只血色鸢鸟随之扑去,漫天遍野,一时盖满了红色。
方从无奈,挥手将原本完整的珠串拆分成数枚圆珠,成保护状,击落了无数鸢鸟。
两方交手,一时竟不分上下,你一招我一招打的有来有回。
南璃尤息寻了个空隙,挥手将袖中青烟甩给解归闲,道:“你先走,这两个交给我了!”
解归闲收起青烟,道:“不要恋战。”纵身离去。
手中青烟轻晃,时不时的朝某个方向扑腾,解归闲顺着青烟行走,竟是绕到了另一道较为荒凉的城门处,进门,便与上官黎撞了个正着。
上官黎意外地看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愣了一下,默默收起了手中的通讯,说到:“解公子,真是好久不见。”
解归闲许是也没想到会这样突兀地遇见上官黎,沉默片刻,开口:“上官阙令,久违了。”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最终,还是解归闲开了口:“此处偏僻,不知上官阙令在此是?”
上官黎若无其事道:“没什么事,传个消息。不知解公子又是为何而来?”
解归闲抬起手中青烟,示意道:“来找金冠。”
上官黎道:“金冠不是在正城门方向么?解公子怎么绕到这儿来了。”
解归闲简单明了道:“换位置了。”
上官黎闻言,点头应是后便侧身让了让:“那解公子请吧。”
解归闲看着上官黎的动作,意味深长道:“上官阙令不去?”
上官黎一脸平静,如话家常般道:“我还有事,就先不去了,解公子慢走。”
说着似是害怕解归闲不信似的,转身一个轻跃便离开了镜都。
解归闲见此,虽弄不清上官黎打的什么算盘,但也懒得多管,转头继续循着青烟追踪金冠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赶快抢到金冠才是。
当外面还在四处寻找金冠的时候,有那样一人,面对耀眼的金冠,竟是选择了直接无视,而是愤恨的望向对面。
奚眠一如往日,依旧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此刻正淡漠的看着对面那人,无悲无喜道:“金冠已现,公子何不去拿?”
原非箫抱着漱冰,半跪在地,此时听得这话,只红着眼,颤抖着身躯道:“奚眠,我与你不死不休!”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奚眠方被原非箫拦截之时。
眼见着原家不讲公平,暗地收买别家放水,又想着先前被上官温然摆的那一道,奚眠原本平静的脸庞,也不禁冷了几分。
她抬起刀,缓缓朝里注入了一丝奇异的法力,随即一眨不眨地看着原非箫。
原非箫瞧着奚眠,对身边三人道:“你们站远点,小心别误伤了。”
随后拿出一枚色泽暗沉、年代久远的铜铃。只轻轻一晃,叮铃一声,周遭一排房屋瞬间化作细粉,如沙砾般飘扬在空中。
原非箫使出法力,引动着木粉变化,唰的一声!身后沙砾突然化作无数箭矢,猛地朝奚眠攻去。
奚眠挥刀后跃,试图击飞箭矢,奈何那箭矢本由木粉构成,在接触到散云烟的一瞬间,化作粉末状轻松穿过,直直击向奚眠。
千钧一发之际,奚眠迅速引动散云烟,轰的一下轰飞那些箭矢。
强大的气流自奚眠体内激发,直直冲散那些箭矢,待气流停下,木粉已然围成了个圈。
奚眠握着刀,冷淡道:“云烟亦可散,方为散云烟,原非箫,你的把戏,不够格。”
原非箫冷笑:“那接下来还请奚小姐看好了。”
说罢迅速结印,击打上天。
紧接着,远处狂风携着沙暴迅猛冲来,一路横冲直撞,摧毁无数房屋,其气势之盛甚至波及到了明心府内。
此刻,逃难至明心府内的众多居民都感受到了这一阵剧烈的波动,不免人心惶惶,一个劲的问身边守卫军:
“大哥大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动静,不会打进来吧?”
“对呀,咱们会不会有事啊?”
“哎呀呀,我还能见到我家的那些鸡鸭吗?”
守卫军们连忙挨个安抚:
“不用担心,我们有法器保护,他们打不进来的。”
“至于鸡鸭,大概是看不见了,不过不用担心,到时候襄阙令赢了,大不了咱们再叫他们赔就是。”
正说着,或许是为了印证守卫军的话,天空之上,突然出现了一大片洁白的羽毛,还不等众人惊叹,又瞬间化作一道洁白的屏障,将整个明心府笼罩在内。与此同时,外面磅礴的法力波动也被隔绝在了明心府外。
奚眠面无表情地看着逐渐逼近的沙暴,淡漠地扫了一眼原非箫,忽然开口:“你听过么,法随主消。”
一语未落,人已经到了原非箫面前,抬眼,一阵白光自瞳孔间闪过,扰乱了原非箫的视野。
随即,噗嗤一声,刀划过血肉。
原非箫猝然回神,眼前,是捂着手臂骤然失力的漱冰。
“为什么……”
漱冰难以置信的感受着自己生命的流逝,瘫倒在原非萧怀里。
旁边,将要抵达的沙暴瞬间瘫倒在地,惊起一片灰尘。
明明,不过是一道小口。
方才,眼见着奚眠一刀刺去,而原非萧却像是被什么控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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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一动不动,漱冰一时心急,飞身上前击偏了奚眠那一刀,但奈何奚眠这一刀力道太大,漱冰还是不慎被划伤了手臂,但,明明不是什么致命伤,可漱冰还是感受到了体内血液的快速流失。
原非萧震惊的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漱冰,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她便弱了气息,只能慌忙地想要给她止血,可奇怪的是,还没等他上药,漱冰伤口处外流的血便自然停下了,甚至,还开始朝身体回流。
原非萧猛地看向奚眠:“你动了什么手脚!”
奚眠默默收回刀,不慌不忙道:“这本是给你准备的,竹氏绝学,三寸竹。顾名思义,会如雨后竹林般,无限蔓延,而其养料,便是人的骨血。”
原非萧猛地睁大双眼,飞快掏出了数不清的补血良药,一股脑全喂给了漱冰,可无奈,收效甚微。
奚眠在一旁冷眼看着原非箫手忙脚乱的给漱冰喂药,淡漠开口:“别费力气了,这姑娘没得救。”
原非箫微不可察的愣了一下,抬手给漱冰注入法力,试图加快药物作用,“你胡说,滚开,别碍事!”
奚眠道:“你这样,只会让她更痛苦,不如快刀斩乱麻,送她个痛快。”
大概是为了映衬奚眠话语里的真实性,随着时间的流逝,漱冰的脸色也显而易见的难看了起来,身体也开始止不住的抽搐。
原非箫紧紧抱着漱冰,慌乱的找出各种药要喂给漱冰。奈何,却被漱冰一把抓住。
“别费力气了……”
漱冰艰难地睁开眼,痛苦又悲哀的望着眼前那熟悉的面容。
“不……”原非箫止不住哽咽。
“公子……这次是我大意了,以后,可能没法继续陪着您了。未来的路,纵使没有我,你也得好好走下去,好吗……”
漱冰说道,眼前,却是又浮现起了那天:
草地与沙漠的交界处,原非萧和慕水以默在前方你来我往打得热闹,身后粟缨粟溶几个则是絮叨个不停,一直抨击着前面两位公子哥的恶行。情到深处,或是愁苦满面,或是愤恨难平。
那日金黄的阳光纵使隔着血色天空,也依旧是无比的耀眼。
只是可惜啊,那样欢乐的日子终究是要告别了……
记得,原非箫与慕水以默很小的时候就互看不顺眼了,凑到一起总要打架,可偏偏一个用沙一个用水,时常会连累身边人,因此跟在他们身边比较久的,都知道出门得多带些衣物。
奈何,这次出门太急了,带的衣物不够,如今身上穿着的,还是之前被糟蹋的没那样严重的裙子。
思及至此,漱冰玩笑似的自嘲:“公子,你之前总是说我爱说你坏话,不准我在外面毁你的形象,如今看来,我是真的没法继续跟他们诋毁你了……呵……”
漱冰又忍不住轻笑:“只是可惜了……没能看见公子送我的新衣……”
那天,空旷的草原上,漱冰好不容易把生气的原非箫哄好。
“您大人有大量,我下次不说了还不行吗?”
漱冰求饶似的哄着。
对面,原非箫分明早就气消了,却还是装作一副生气的样子,傲娇道:“勉强原谅你了。”
随后,又略有些害羞似的说道:“我以后再跟他打架,一定注意不把你们弄脏,等这里事情结束之后,我让人给你做上个百八十件衣服,专门跟我外出的时候穿,你看……怎么样啊?”
阳光下,看着对面小心翼翼询问着自己意见的人,漱冰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顿时,原非箫的脸变得煞红,恼羞成怒道:“你笑什么!我说真的。”
“是是是,您说真的,我信了好吧,到时候要是看不见新衣裳,你就完蛋了哈哈哈哈。”
漱冰放肆的笑声回荡着,久久不息。
渐渐的,与现实重合。
怀里的漱冰不知何时闭上了眼,任凭原非箫如何哭喊都不曾再睁开。
三寸开外,耀眼的金冠不知何时降临。可在此之前曾无比向往它的少年却是固执地抱着怀里那个早已逝去的人,凄厉的声音逐渐嘶哑,渐渐地,从哭喊变成哀鸣,又变为祈求。
可终究没能唤回她……
34. 刀光尽染镜城殇
奚眠冷漠的看着眼前一幕,任原非箫如何悲痛都不曾动摇半分。许久,余光瞥见金冠闪动,道:
“金冠已现,公子何不去拿?”
听闻此言,沉浸在悲痛中的原非萧终是抬起眼,只见他猩红的眼中溢满仇恨,死死盯住奚眠,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奚眠,我与你不死不休!”
奚眠淡漠收回目光,直接无视原非萧,转而朝金冠靠近,“既然你不要,那我便收下了。”
说着伸出手。
突然,唰的一下!一道剑光闪过,恰巧从奚眠手背划过。
奚眠回头,见到的便是紧握着剑的越惊穷与越怜儿两人。
奚眠只停滞一瞬,又自然唤出散云烟,簌的一声!瞬间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然位于越氏二人身侧,携云带雾,一刀劈下。
轰的一下!幸好越氏二人反应迅速,几乎在刀落下的瞬间避开了,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震动波及。
此时,看着眼前云淡风轻的奚眠,他们二人都不免心生畏忌,要知道,他们可都算得上是世家天才了,但此时此刻,对上这位晓云域法器持有者,竟还是显得那样无力。
但,别无他法,他们身上肩负着的,可不仅仅是个人的前途。
随后,两人许是想到了什么,一对视,双双朝奚眠攻去。
一招一式,时而如狂风奔腾,时而如细沙微扬,攻防交错,张弛有度,一时间倒让奚眠有些招架不住。
两人见此,目光微亮,寻了个空档便朝原非萧道:“公子,拿金冠!”
原非箫通红着眼,紧紧拥着漱冰,低应了一声后温柔放下漱冰,飞扑上前,可惜,还没碰到,又被某一人拦下。
定睛一看,一个手持双刀的少年立在身前,周身围绕着数不清的半透羽毛。
而在他身后,又有数人紧随而来。
还不等双方动手,另一侧,解归闲也飞身上前。
四方对立,大战,一触即发。
而与此地箭在弦上的紧迫不同,此时的上官黎,正悠闲地在城外叉鱼。
遥想此前她独自出了城,期间除了给襄琅传递一次金冠新位置后便再也没有与任何人联系过。虽说有纵春华可以时刻关注其他人的动向,但不免还是有些无聊。
这不,正控制着藤蔓往河里刺去。一下又一下,却总被那些看似蠢笨的鱼躲过。
就在她经历万难好不容易叉中一条鱼后,久违的通讯总算是亮了起来。
“小姐。”临关在那头唤道。
上官黎顿时眼眸一亮,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问到:
“找着了么?”
临关回:“找着了,藏的不深,我这就给小姐送来?”
上官黎道:“不用了,你先回桓心,我这里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临关道:“那我等等小姐。”
上官黎拒绝:“不用,你先将东西送回去,我还有旁的事,不同你一起了。”
临关无奈:“好吧,那小姐注意身体。”
说着又问:“那柏先知怎么办?他还在红线警戒呢。”
上官黎一时沉默无言,倒是差点把这个人忘了。
思考一番后,上官黎才说到:“叫他回来吧,都这个时候了,那几个就算要叫支援也来不及,不用盯着了,反正本来就是个幌子。”
“好的。那……小姐再见。”临关温柔地告别上官黎后,又温柔地掐断了通讯。随后立即冷着一张脸找到了柏先知,将上官黎的话除去最后一句,一五一十的转告给了他。
柏先知闻言,似有些羞愧:“可惜了,这次没能帮上忙。”
临关反驳:“不,你帮大忙了。”
柏先知失落:“哪有帮上什么大忙啊,他们在城里拼来拼去的,我却在这里浪费时间。”
临关道:“并非浪费时间,古人云,有备无患,若是他们出尔反尔,调动族内支援,你的作用便体现了。这次不过是幸运,但并不能说你无用,你不必羞愧。”
不知道为什么,柏先知看见临关面无表情的说出这些话,竟然莫名其妙的觉得可信,一时间被感动的眼泪汪汪。
“嗯,临关兄。”
情到深处,柏先知一把握住了临关的手,“你说得对,虽然我的作用没体现,但这不能说明我没用,其实我还是有用的,只是没到时间而已,对吧?”
临关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敷衍点头:“嗯,对。”
这厢,断了通讯后,上官黎走上岸,随手将鱼丢给了正在捕食的鸟,又掏出一块手帕擦干了手上的水,转身潇洒离开了。
时间正好,可以体面的结束这场游戏了。
众人绕金冠而立,面面相对,一时间竟无一人动作。
忽地,解归闲率先冲去,将自己暴露在了另外几人的攻击范围内,成了他们共同的靶子。
云雾沙尘掩着刀光,自四面八方而来,好在解归闲身手敏捷,两指并拢,侧身一旋,一一化解了攻击。随后手握残晖,重重一挥,伴着流光的法力攻势迅猛,以解归闲为中心向四周攻去。
轰地一声,某一侧两道法力相撞,炸开了满天的半透羽毛,下一刻,襄琅自羽毛中冲出,一拳砸向解归闲,其力度之大硬生生将解归闲砸出去数里。
身后,奚眠则是趁此机会迅速跃向金冠,不出意外的,被原非萧一道沙暴轰了出去。
紧随其后,襄琅留在原地的随云刀身大颤,硬化自身后迅速攻向原非萧。蓝色泛光的刀锋与裹满沙尘的法力相交,直砸的空气大震。
对着纠缠不休的随云,原非萧一阵躁怒,双手积满法力便往地面砸去,轰隆一声!竟直接将地面砸了个巨大的凹陷,无数裂痕向四面延伸,连带着巨大的波动瞬间冲飞了在场众人。
下一刻,原非萧又调动了他此前击打在天空的印记,顿时,天空一阵阴暗,狂肆的沙暴一跃而起,呼啸着袭向众人。
奚眠迎着风沙,轻薄的衣料被吹得乱七八糟,她微眯着眼,强势立在风暴之下,抬手,万千法力涌入掌心,又传递给散云烟。对面,解归闲及时化出飞羽,一飞冲天,高高的俯瞰着地面的风暴,同样地,他亦是开始积蓄法力,只见他周身光芒大作,一伸手,吸取了血色天空之外高悬烈阳周遭的无数光晕,又将其引入法器残晖之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挥动手中的法器,同时攻向中心沙暴,轰隆一声!似是天地作响,三股力量相撞,互相抵消至沉寂,可其猛烈的余波却是迅速向外扩张,势要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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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的一切。好在,就在距此地百里的位置,一道无名屏障出现,将爆开的力量尽数锁在这一方天地,才使得更远些位置的房屋不受侵害。
上官黎赶到时,见到的便是正艰难运用两件法器,苦苦支撑屏障的襄琅。
与此同时,爆炸中心的那几人皆是满口鲜血,重伤倒地。
真是没分寸!
上官黎低骂一声,快步飞身至襄琅身旁,运起枯藤吸收余波,又悄无声息的将余波转至纵春华处。
三名绝世天才全力一击产生的余波,可不是仅凭一件枯藤便能全数吸收的,若不是事先带了纵春华来,今日别说这几个,怕是整个镜都都难保。
“没事吧?”上官黎一把扶住瘫软的襄琅,问到。
“没事。”襄琅虚弱的应了一声,又立即环视四周,直到看见宋规等人没事才放下心来。
那时他眼见着局势不对,只临时丢了几个阵法将宋规万松等人护在里面,但他也没想到这场交锋产生的力量会如此巨大,此刻看见几人只是受了些伤,心里不禁一阵后怕。一路至今,他只有他们了,如果连他们都不在了,那他实在不敢想象自己的余生会变成什么样。
这厢,奚眠、解归闲、原非萧三人纵然身负重伤,纵然修为大耗,可还是强撑着破碎不堪的身体靠近金冠,三人此时已然顾不上争斗了,只一心想着要比旁人更快够到金冠,只要能碰到,只要能拿下,他们才不枉来这一遭,他们从此才能称心如意。
“糟了!”襄琅大惊,挣开上官黎的手便要靠近金冠,怎料上官黎却是抓的更紧。
“别急。”上官黎传音道,随即一把拉过襄琅躲在一旁,“你看谁来了。”
襄琅随之望去,远远便瞧见慕水以默自屋瓦之上放肆而来,挥手一击,轻松击飞金冠。
奚眠三人见此,皆怒视慕水以默,却又无可奈何。
“这金冠,我就收下了!”慕水以默肆意道,飞速靠近金冠。
不料,唰的一声!有藤蔓自他脚下刺出,好在慕水以默反应迅速,及时避开了。
随后,还不等襄琅反应过来,便见上官黎突然提刀冲了出去,一跃而起,直逼慕水以默要害。
同时,又有数条藤蔓自地下伸出,分别对准了在场所有竞位者,包括襄琅在内。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但,来不及多想,他们只能使着最后的一点法力,狼狈防御。
慕水以默瞧了眼原非萧等人,又饶有趣味的望向上官黎,轻蔑道:“你不会想同时解决掉我们所有人吧?”
上官黎面目冷冽:“是又怎样?”
慕水以默轻笑:“虽说他们几个都消耗了不少,但真逼急了还是能反扑一下的,更何况,自始至终我可是一点损耗都没有呢,你就这么自负,觉得真能以一己之力干掉我们所有人?”
上官黎冷笑,眼中莫名出现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癫狂:“不论行不行,总要试过才知道。”
说罢迅疾出手,不留一点犹豫。
慕水以默无法,只得使出十成十的法力应对面前这个貌似精神有些失常的疯子。
天空之下,镜都之中,又是一场战斗,可与之前的混战不同,这一次,是所有人合力对付某一个。
35. 刀光尽染镜城殇
十余年前,晓云动乱,上官黎家破后无奈流亡,一晃便是十多年,可这些年,几乎所有的记忆她都能清楚的记得,可唯独那日之前,与亲人共处时的记忆模糊不堪,就像是快要消失在了她的过去。
此刻,上官黎只一个劲地挥刀攻击,一招接一招,速度极快,径直逼得慕水以默连连防御,毫无半点攻击的机会。与此同时,数不清的藤蔓自地底伸出,或刺或缠,与周遭数人纠缠不休。
这些年来,她只有不断麻痹自己,一遍又一遍的默念自己现在的身份,才能勉强忘记仇恨,以一张合适的面孔对待世人。可又有几人知道,她其实无时无刻不在恨着那些氏族,甚至一度想要与他们鱼死网破。奈何,力不从心,她没那个能力。稍有不慎,不仅没法报仇,还会搭上自己和上官满衣的性命。
可就在方才,她眼看着慕水以默接近金冠,竟然莫名的升起一股冲动,如果,如果她在这儿,以竞位之名杀了这些所谓的世家骄子,是不是也算打击了那些氏族,是不是也能稍稍慰藉一下亲人、以及……自己。
久远的记忆中,也是一样的血色天空,一样的法力冲击,可与那年那日不同,这一次,她才是高处。
如蒙纱般模糊的记忆中,一种卑微又无力的感觉格外深刻。依稀记得,那时她隔着废墟、隔着泥尘遥望着那些云端之子,高不可攀又蔑视众生,一眼望去,她就好像泥土里最卑微的爬虫,不需要他们过多注意,只需要稍微路过,就能轻松碾死在土里。
如果,没有他们,没有那些出身高贵的氏族子弟,没有那些自命不凡的竞位者,这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或许,是不会吧。
只要有人就会有统治,只要有统治就会有竞争,只要有竞争就会有鲜血,这是她这次亲眼看见的事实。遥想泉城甘霖,时间久了也会变成毒药。
大概,上官满衣的想法,才是目前最稳妥的出路。
上官黎渐渐慢了攻击,在一击击穿慕水以默的肋骨后,彻底停了攻击。
此时场上,除了她还能站立,其余人,无一人不是身负重伤难以起立。
不远处,金冠熠熠生辉,而上官黎却只是神情淡漠的抬着头,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如果今天,她真的杀了这些人,这一生,她才是真的回不去了。从此,至死她都将只会是“上官黎”。
何其可笑,不是以当年受害难民的身份,而是以一切始作俑者的身份。
……
自上官黎攻击停下后,众人才得以有喘息的时间。
奚眠看着眼前局势,自知与领主位无缘,落寞了一瞬又无可奈何地自嘲一笑。
看来,是真的避无可避了。
她强忍着浑身的疼痛,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缓缓离开。
原非箫躺在地上,忽视了自己伤痕遍体的身体,只失神的望着天空,脑海里不断充斥着昔日漱冰的笑脸,心痛至极致,却只能怀揣着后悔与懊恼盖住双眼,低低哽咽。
解归闲伏在地上,看着近在咫尺的金冠,铁了心要拿到那件他惦念已久的东西。纵使此时满身疮痍,他还是艰难的伸出早已皮开肉绽的双手,费力地朝金冠够去。
不想,视野里,却是不合时宜地出现了另一道踉跄的身影,抬眼一看,居然是杵着两件法器的襄琅。
解归闲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襄琅一点点弯腰,眼见着将要拿走他那心心念念的东西,顿时,一阵绝望涌上心头,他咬牙掏空自己的全力,拼着修为倒退的风险,强行唤起残晖,作势便要攻击襄琅,不料,却被远处驻足已久的上官黎一击穿胸,霎那间,鲜红的血液如烈火般炸开,又瞬间如死灰般寂灭。
翌日,血红的天空尽数散去,整个真镜的天际又恢复成原先蔚蓝的色彩,明亮温和,直叫人庆幸。
按理说,竞位结束后,新任领主便要着手前任领主的安葬事宜,以及,自己的继位大典。可,此时的明心府内,新任领主却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央府大门旁,神情木讷,一言不发。
昨天,襄琅凭着随云的治愈功能,又凭着上官黎的有意帮助,成为了最后的赢家,可奇怪的却是,明明已经得到了金冠的认可,驱散了血色天空,可那金冠却并没有如预期般留在襄琅手上,而是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奇消失。
时隔一夜,无论襄琅如何努力,都没能找到金冠的下落。
上官黎远远望着门外一言不发的襄琅,沉默片刻后转身离去。
有些事情,还是要亲自确认一下才行。
襄琅呆坐在门口,余光却是忽地瞥见一道身影,可当他抬头想要看清时,那身影却是消失在了转角处。他愣愣的看了一瞬,又转而低下头。
金冠消失是他没有料到的,但金冠是世界使者的赐物,是领主身份的象征,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出问题,加之,他从昨晚便试图与法器千面素羽联系,可至今仍杳无音讯,明明它就在明心府,却不愿意来见他这个得到金冠认可的人,综合种种异象,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先生的死有问题。
明心府往日冠盖相望的雄伟大殿中,此时只孤零零的躺着一口玉棺,简单的花纹雕饰在玉棺之上,配着几道鎏金书写的古文,竟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毫无疑问的,这棺材之中放置的正是上任领主班以的遗体。
上官黎缓缓靠近那口玉棺,伸手一探,不过片刻,便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后嘲讽一笑,化作绿光消失。
下一刻,襄琅又走了进来,满是血垢的衣裳配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倒显得他无比沧桑。
“先生,我就说,您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病倒了,又怎么一夜之间便与世长辞……”
襄琅怀着复杂的心情靠近玉棺,诉说到。
只见他缓缓伸出手,温柔又眷恋的抚摸着玉棺上的花纹,失声痛哭:“可是有谁害了您!”
随即又自言自语道:“其实我原本是不相信这个猜测的,但好像只有这个可能了,若不是您有冤屈,金冠和千面素羽又怎么可能同时出问题!”
说着又无力地瘫倒在棺前,“我也想过,会不会是您根本就没有死,所以金冠和千面素羽才不肯认我,但,这怎么可能呢?您是得以被世界记录的人,您的生死是由世界判定,如果您没有死,世界怎么可能降下血色天空?但,我真的好希望,这次是世界出错了……”
西湘镇,眼见着竞位结束,躲藏在家的居民都纷纷出现,纵横交错的街道上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但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时这人来人往的街道小巷中,所有人家都默契的挂上了白幡,门边,还悬挂了不少白布制成的白羽飞鸟,一只只飞鸟各不相同,却又都充满了活力,全然没有死物的沉寂。
岑无穷穿梭在这几日不见的巷道中,鬼使神差的来到了夏府门前,与那日满街皆静、唯一门独欢的场景不同,此时的夏府冷清无比、门可罗雀。
“真是世事无常啊。”岑无穷摇着扇子轻叹。
数日前,他莫名感到身体不适,且每逢入夜时便会有一个声音不断叫嚣,叫嚣着让他前往镜都,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但他还是亲自来了一趟。可谁知道,这两天他跑遍了镜都,却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得到,反而见证了一场惨烈异常的争斗。
“咦,真是想想都发颤。”岑无穷忍不住抱着自己打颤,嘀咕着:“幸好我不是真的要和他们抢,不然随便挨几下都得要我小命啊。”
说着又想起了那天上官黎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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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的那一掌,“我就说她那天放水了吧,真是的。”
岑无穷最后又看了眼夏府,叹息:“其实这一路我还挺开心的,可惜了……”
“确实可惜。”身后,一道肆意玩味的声音响起,“你以后都没法再过这样悠闲的生活啦。”
岑无穷一惊,猛地回头,却见两人并排而立,一位公子儒雅非凡,手中握着一柄仙气飘飘的折扇,另一位少年则是满眼玩弄,脸上是止不住的恶劣。
“敢问二位是?”岑无穷看着陌生的两人,一时摸不清头脑,只得试探出声。
那少年却是扑哧一声嘲笑出声,对身边人道:“简直和你那死德性一摸一样!”
儒雅公子不作理会,只唰的一下打开折扇,轻轻晃动了起来。
“你会知道的。”
说罢伸手一点,一抹法力自儒雅公子指尖,没入岑无穷双眼。
顿时,岑无穷周身气息大变,连带着神情姿态也有了改变,就好似封印解开一般。
“见过两位大人,奴失礼了。”岑无穷嗖的一下跪下,眉目间满是虔诚,与之前他那浪荡公子哥的作态截然不同。
可那两人面对如此虔诚的信徒,却是双双不答,转身消失于天地。
片刻过后,岑无穷才收起他那卑微的姿态,站起身抚了抚灰尘,轻蔑地瞥了眼此前他爱不释手的折扇,一挥手,便将那折扇便化作齑粉,自此散去。
十余年前,某一位富商曾携幼子途径一处野山,可他那幼子自幼残缺,痴痴傻傻,不知怎得便偷溜上了山,恰巧,那座野山中,被人供奉了一位不知名野仙,两两相遇,竟莫名治好了富商幼子的痴傻。
自此,那富商便将那野仙奉为神明,不仅大肆宣扬那位野仙的功绩,更是直接斥巨资为那野仙修建了连山宫殿,奢华无比。
可那富商不知道的是,那位野仙并不是治好了他的儿子,而是无意间取代了他的儿子,他那幼子先天魂魄残缺,因此才会表现的格外痴呆,恰巧,那位野仙迫切地想要摆脱某些不为人知的控制,便擅自上了那孩子的身,本意为借着他残缺的灵魂藏身,不料却无意与那孩子进行了融合,自此,富商幼子的痴呆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天资聪颖。
而这位不知名的野仙,便是此时的岑无穷,亦是方才那位儒雅公子——观觞放置在这片天地中的分身之一。
在这方世界的某一处,存在着一群超脱凡世、不被世界法则所束缚的灵,他们有着独立于这方世界、独属于自己的法则,但,为了保持世界运转的平衡,两方法则向来不可相交相容,这也导致了这些所谓的灵没法在除它们生活的那片天地外任何地界自由活动,否则稍有不慎便会脱离自己原有的法则,转而被这方世界的大法则所吞噬。于它们而言,拥有不同于众生的生存法则既是权力,也是约束。
为了能融入这片天地、能更多的接触到这方世界,这些灵不约而同地做了一个决定——那便是制造符合世界大法则的分身,并通过这些分身掌握这方世界的情报。
由于这些分身大多是结合世界原有之物,以及那些灵的一点点法力与魂魄制成的,因此,这些分身不仅拥有在这片世界自由活动的权力,还有那些灵的一部分权能,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些分身才是此间最强。纵使是那些灵亲临,想要在不脱离法则的前提下对付这些分身,也是极难实现的。
但毕竟人家是造物主,总会有办法对付一些不听话的分身。因此分身们就算再不情愿,明面上还是得装作一副顺从的模样。
思及至此,岑无穷不免冷嗤:
这样的日子,真是受够了。
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源自天地,凭什么他们就该低三下四,摇尾乞怜。
36. 刀光尽染镜城殇
城郊,南璃尤息与南璃玄凤相顾无言。
许久,终究是南璃玄凤一声轻叹:“你到底想做什么?”
南璃尤息目光复杂的望向眼前这人,犹豫着开口:“你就要回去了吗?”
南璃玄凤满不在乎道:“对啊。”
南璃尤息道:“那我……之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南璃玄凤不屑轻笑:“你在想什么?我们是对手,是注定走不到一起的,你不会还放不下以前的那点事吧?”
闻言,南璃尤息瞬间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开关,高傲抬头:“不过就是一起学习了几年,谁会在乎?我只不过是看在我们相识一场,你又帮了我的份上,想要好心提醒你一下,不要想着和我哥哥竞争未来家主的位置,你争不过他的,搞不好还会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不想南璃玄凤却是满意一笑:“不在乎最好,至于争不争的过,还得我亲自试试不是吗?”
说罢摆摆手离开,不带一丝留念。
南璃尤息眼睁睁看着南璃玄凤越走越远,耳畔不断回荡着幼时的那一声声“尤息”,终是忍不住挽留:
“家主什么的,真的就那么重要吗?更何况,如果你真的想要,为什么非得跟着透寥山那些人,大可以收买我啊……如果是你的话,我不会拒绝的……”
说着说着声音竟是渐渐低了下去,甚至还带了丝不可察觉的委屈。
南璃玄凤背影决绝,听闻此言只是不置可否的冷哼一声:“你懂什么……”
一时间,南璃尤息这些年积蓄的伤心难过瞬间爆发了出来,怒吼:“你什么都不说,我当然不懂啊,你倒是告诉我啊!作什么一言不发就跑去透寥山,你到底知不知道透寥山是什么地方啊?那些老头子只会利用你!”
南璃玄凤低下头,目光一暗,又立马收起那一瞬间的软弱,彻底离开。
她当然知道,如果要借助透寥山的力量,以后多半会被当作傀儡,但是,她实在是没有选择了。
黑虎拉着车,疾驰在路上,车边,黑玉打造的铃铛被挂在一条条绚丽的丝带上,此刻正随着车身的晃动而叮铃作响。
南璃尤息轻轻扶着解归闲,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让他躺下了,看着面色苍白的解归闲,南璃尤息不禁有些心疼,昨天那一战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不过……
南璃尤息眼眸一暗,众人皆知,解归闲的实力很强,可以说完全在另外几名竞位者之上,无论单独对上其中哪一个,他都有绝对的胜算,可如今,看昨日的情况,奚眠和上官黎恐怕远不止以往情报上显示的实力,尤其是上官黎,本以为她不如上官温雅,如今看来,只怕是上官温雅不如她甚多。
镜都城外,某一处荒无人烟的破屋里,方从正绞尽脑汁地给葛文辽止血。
昨日,他二人被南璃尤息拦在城外,万般无奈之下,他们只得进一步使用那两件法宝里的力量,可不知怎么的,葛文辽却突然像是走火入魔一般,毫无顾忌的使用法宝,纵使身体崩裂也不停下,反倒下手更重,势要杀掉南璃尤息才肯作罢。好在,危急关头突然出现一个姑娘,以迅雷之势带走了南璃尤息,也得以使他有机会砸晕葛文辽。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度使用法宝,葛文辽的皮肤止不住的渗出血液,整整一夜,任凭方从想尽了办法都无济于事。
在这样下去,葛文辽或许真的会死。
方从束手无策,余光瞥见手边的法宝,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那两件法宝注入法力,虔诚祈求着仙人的降临。
“还请仙人降临,救救他。还请仙人降临,救救他……”
一遍又一遍,不知道在心底默念了多少遍。
总算,身后传来了一阵响动。
方从惊喜回头,见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气息阴翳,橙瞳锐利。
“需要我帮忙吗?”橙瞳女人微微一笑,可那笑却怎么看怎么瘆人。
霎那间,方从就感觉自己像是被恶鬼盯上了般难受。但此刻别无他法,他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人。
“你能救救他吗?”
方从问到。
橙瞳女人自信道:“当然能了。”
方从眉目一喜。
下一刻,却听那女人道:“不过……你打算用什么来换呢?”
方从毫不犹豫道:“我身无别物,唯有贱命一条,如果姑娘能救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末了,又低声补了一句:“但是不能做害人之事。”
橙瞳女子轻蔑大笑:“放心,不会的。”
随后指了指方从手里那两件法宝,道:“我只要那个。”
方从低头一瞧,犹豫道:“可是……这是仙人借给我们的,不能随便给别人。”
“哦?是么?”橙瞳女子放缓了声音,蛊惑似的说到:“要不然你再好好想想,究竟是借,还是赠呢?”
瞬间,方从的目光变得迷茫,顺着橙瞳女子的话道:“是……赠。”
橙瞳女子高兴拍手:“那不就得了,既然是赠予你们的,你们再转赠给我也没事啊。”
方从点头:“对,那就麻烦姑娘救救他了。”
……
一炷香后,又有两人来到此地,不料,一进门,看见的便是满地的骨灰,以及一具早已干枯的尸体。
稍显恶劣的少年不由得一愣,“这就遭反噬了?”
儒雅公子观觞握着折扇的手也是微微僵硬了一瞬,“不对啊,这可是我精心挑选的傀儡,不该这么快走到这一步啊。”
震惊过后,恶劣少年不禁调侃:“看来你的傀儡计划是行不通喽,这么高质量的都承受不住,再找就只能去找那些大家族的继承者了,或者干脆胆子大一点,直接去找那些法器持有者,他们肯定行。”
说罢又戏谑一笑:“就是不知道,堂堂观觞大人敢不敢冒着脱离法则的危险,去惹那些容易沾上世界大规则的法器持有者了?”
观觞轻轻用折扇遮住口鼻,笑道:“那些规则什么的我可从来都不怕,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这么多年我也活够了。”
随即话锋一转,带了几分哀愁:“只不过,那些法器出自锦的手,要是动了那些人,他肯定会知道,如今他身体不好,还是别惊动他为妙。”
说着他又不免遗憾叹息:“哎,早知如此,我就不急着去找我那分身了,真该盯着点他们的,这下好了,不仅没拿到领主位,还弄丢了性命,可惜啊。”
水天鹞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随意瞥了眼观觞,挥手散开地面的骨灰,却忽地脸色大变。
“观觞!”他猛地叫道。
“怎么了?”观觞疑惑。
水天鹞示意观觞向地面看去,道:“法宝不见了。”
观觞闻言脸色骤变,伸手探测两件法宝的气息,却一无所获。
“偷拿的人很有水平,我追踪不到任何气息。”
观觞沉着脸道。
水天鹞随之道:“看来这是有意为之了,我们得赶快找回来,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闹大了事情就不好了。”
观觞神情严肃的思考了片刻,朝水天鹞道:“虽说我们在此间修为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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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但能这样悄无声息地从我们眼底拿走东西的人可不多,这样,你且先回去探探,看看最近有没有谁跟我们一样偷溜了出来,我觉得这事只怕没那么简单。”
“好。”水天鹞应了一句便消失无踪,只留下观觞对着眼前的干尸与骨灰沉思。
真镜域边境,万罚森林中,镜湖等还没清静几天,又感觉到一阵强势的气息,无奈起身迎接,见到的却是目光阴寒的水天鹞。
只见水天鹞一如往日般邪肆笑着,可那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此刻只一言不发的瞧着镜湖,同时,周身有意无意的散发着微薄的威压。
“见过大人,大人可是要回去?”镜湖顶着水天鹞的示威,率先问好。
水天鹞玩味一笑,又猛地凑近,直奔主题:“这几日……没有其它大人出来吧?”
镜湖保持着得体的笑容,面不改色道:“没有。”
“确定没有?”水天鹞周身气势更加迫人。
镜湖顿时脸色一变,战战兢兢地瘫倒在地,又慌忙跪好:“没有,大人,奴时时刻刻守在这林中,一刻也不敢懈怠,若是有其他大人亲临,奴是一定会知晓的。”
水天鹞又盯了镜湖半晌,方才收回目光:“谅你也不敢撒谎。”
说罢抬手一道法印,覆盖整片湖泊之上,一息后法印又瞬间收缩,同时带走了水天鹞。
在这片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有着一处云遮雾绕的仙宫,以山谷为地基,以星辰为穹顶,以水波为巷道,以巨树为檐柱,万花并绽,彩虹穿堂,风格奇特至极,处处透露着自然的气息。远远望去,还有一座仙鹤状的高坛悬于高空之上,衬着天幕,活生生一副仙鹤飞天图。
此时,仙鹤坛上,有一位气质温润,眉目慈悲的仙人眺望远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过一片云烟似海,但只要道行稍深些,便能看见那云海之外的十里长街市井连。
“锦,还在看呢?”
身后,一名素衣玉冠的女仙缓步靠近,声音优柔,姿态娴雅。
那位名唤做锦的仙人温柔回头,道:“桓曦,我不过想看看如今的人间,不过……哈,可惜了,最近身体差了,眼睛也看不远了。”
桓曦温柔一笑:“只不过是这几天而已,过段时间会好的。”
锦苦涩轻笑:“是么,你就不要再骗我了,也不要再骗自己了,我很清楚我的身体,我大概是要……止步于此了。”
“凡人寿数本就不过百年,你们留我至今,已经足够了,答应我,叫他们不要难过,好吗?”
锦语调轻柔,仿佛在诉说着一件极其寻常的小事。
可,这对于桓曦而言,却是能够令她痛不欲生的事,她实在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要想我们不难过,那你就多保重下自己,不然,等你死了,我们就一起收回那二十余件法器,毁掉你幸幸苦苦建立起的人间!”
身后,一道嚣张至极的声音响起,语气中满是威胁,可大家都知道,那只不过是无力挽救后的发泄而已。
“鹞。”锦无奈又宠溺,“别说这种话。”
水天鹞怒气冲冲走过来:“是你先说那种话的!”
桓曦接道:“确实,你不该说那种话的,既然我们能延长你的寿命一次,那我们也能再延长无数次,只要有我们在,就不会让你死。”
平静的语气下是强烈的意志,淡漠的双眼中是浓烈的欲望。
对于此方生灵来说,积年累月的枯燥岁月早已磨灭了他们的心性,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值得他们在意的,除了——锦。
37. 世间熙攘难评说
随着周遭云雾缭绕、星辰闪烁,掩藏在云山雾海中的仙鹤一时好似活了过来,轻挥双翅,翩翩起舞,眉目一点悲悯俯瞰天下。
在锦离开后,水天鹞独自留在了仙鹤塔上,身后,“聊逍遥”三字隐约浮现。
还记得那时,为了方便锦观天下事,他们特地修建了这座浮塔,事后,锦为其取名,称作“聊逍遥”。
但锦不知道的是,其实一直以来,他们对这个名字都不是很满意——他们觉得,这座塔是锦的束缚,只会让他时常忧心,根本毫无逍遥可言,又怎么称得上“聊逍遥”,但无奈碍于锦实在是喜欢,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鹞。”身后,桓曦去而复返,目光越过云海望向远处的人间,道:“你看这人间,九衢三市、软红十丈,何其风光绚丽,但,你可知道,这繁华的躯壳下依旧隐埋着数不清的算计,虽说今时今日的世界早与那时不同,但有一样却是亘古不变的,那便是血腥与杀戮。你说,是吗?”
水天鹞白了桓曦一眼,“有话直说,我怎么感觉你这些年说话却来却古怪了,净是些弯弯绕绕,跟那些俗人一样。”
桓曦低头浅笑:“抱歉,我只是感叹一下。”
水天鹞不耐催促道:“那你感叹完了就快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待。”……才怪,别妨碍我查人。
“好吧。”桓曦无奈,化作碧色丝带飘走了。
水天鹞这才收回思绪,转而施法向下探去,却并未发觉任何异样,他不信邪,又试着探查一遍,依旧是一无所获。
完蛋了……
他不禁颓丧。
相对于被外界偷了法宝,他倒更希望是自家人,毕竟大家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就算拿了法宝也有分寸。
可这下……哎。
“你的脸色不是很好啊,发生了什么?”
身后,又是一位不速之客。
水天鹞强撑着笑容回头,“没什么啊,只是感觉有点无聊。”
方才出声的女子闻言饶有趣味的垂下眼,轻轻把玩手臂缠绕着的那一圈绷带,道:“是么?既然无聊,怎么不去找观觞?我记得,你们经常赖在一处的。”
水天鹞面容一僵。
该死,不该这么说的。
“噢,你说他啊,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脾气大的要死,我可不敢去找他。”说着水天鹞还煞有其事地哆嗦了一下。
那女子抬眼,橙色的光芒异常耀眼,“是么,这我倒是不知道。”
水天鹞忙点头:“是啊是啊,要不然你去帮我问问,看看他是怎么了?”
闻言,橙瞳女子玩味地瞧着水天鹞的脸庞,一言不发,目中满是审视,良久,就在水天鹞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终于开口:“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害我,他发起脾气来可是连锦都劝不住,更别说我了,这不是找死吗。”
说罢挥手离开:“你慢慢无聊去吧,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望着那人的背影,水天鹞浑身一瘫,冷汗连连。或许是属性问题,这片天地中,做事最随性的就是方才这位却晓大人了,若说别人他还有把握能敷衍一下,但是这位,谁都不知道她下一刻会做什么。方才,他是真的害怕却晓一个头脑发热就真冲去观觞那里。
幸好,幸好,这次她按常理走了。
镜都城外,某一处无人处。
上官黎对着地面轻唤:“小华华,咱们回家了,不要闹了。”
地面一道绿光闪过,又瞬间消失。
上官黎无奈,只得一边对着地面感应,一边更加温柔的轻哄道:“这里是别人的地盘,我们一直待在这里不好。”
一片寂静。
“你就不想桓心域吗?真的不回去吗?”上官黎引诱道。
更加死寂。
上官黎看着地面,沉默良久,终是起身,消极道:“算了,随你吧,我不管了。”
久违的蓝天一抹雪白,昔日热闹的明心府一阵寂静。
襄琅屏退众人,独自守在班以的棺柩前,一连数日,不吃不喝不动,宛如失魂傀儡。神医苏道人隔着门窗望着,心下一阵哀叹与心疼,终是走了进去。
襄琅靠在棺柩前,忽觉一阵昏暗,抬眼望去,是苏道人担忧的目光。
“苏神医。”襄琅轻唤一声。
苏道人靠近,在襄琅身边坐下:“逝者已逝,阙令还是要多保重啊,若是让领主知道您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会生气的。”
襄琅自嘲一笑:“那我倒是希望他生气,最好,亲自来教训我。”
苏道人闻言,垂眸,眼里划过一丝一位不明的光芒。恰巧,被襄琅捕捉了个正着。
“苏神医,我记得,最后那几天一直是你守在先生身边的吧?”
襄琅突然发问。
苏道人勉强一笑:“……对。”
襄琅问:“那能麻烦苏神医给我讲讲先生离世时的事吗?那时我不在镜都,没能送先生最后一程,总觉得遗憾。”
苏道人强颜欢笑:“这些事阙令就不要多问了,领主不希望让人知道他逝世前的模样。”
襄琅暗了暗眼眸,“是吗?都已经离开了,先生还这样在意自己的形象吗?”
苏道人叹一口气:“人之常情,将死之人总是希望能将自己最好的模样留在旁人记忆中。”
襄琅道:“先生功绩显赫,无论临去时是何种模样,我都会永远记得他最意气风发的样子。所以,还请苏神医不要犹豫,告诉我吧。”
苏道人复杂侧目,看见的却是目光晦暗、神情不明的襄琅,顿时心下一咯噔。
“阙令真想知道?”
“当然。”襄琅毫不犹豫。
“哪怕真相并不如阙令所想,阙令也愿意毫无怨念的接受吗?”苏道人问。
襄琅默了一瞬,目光坚定:“如果是先生的意思,我愿意。”
苏道人心下无奈,又问:“阙令知道后,愿意如同无事发生般放下吗?不计较、不纠结、不愤懑?”
襄琅眼瞳一颤,波涛翻涌:“莫非……先生的离世真的……”有问题。
“请阙令回答。”苏道人强调,“如果不能,老夫便退下了。”
“我能!”襄琅微红着眼,浑身写满了倔强与坚持,“如果这一切都是先生的意思,那无论真相如何、事实如何,我都愿意毫无怨怼的生活下去。”
闻言,苏道人似是松了一口气,又似是更加凝重,表情悲苦,身体却是不自觉放松。
“有您这句话,便够了。”苏道人微叹。
“还请神医尽数道来。”襄琅强压下心头万千思绪,专注又畏惧的看着苏道人。
他是真的害怕,既害怕先生是被歹人所害,也害怕先生不是被歹人所害。
门外一点天光正好,照在身上,亦如先生未亡时。
苏道人整理好话语,才缓缓道来:“那日,我同往日般为领主送药,却不料忽地被一道法力控制,随后便进来一人,格外嚣张,与领主争论几句后封住了我的感官,随后又不知在屋内待了多久,才解开对我的掣肘……”
说着悲伤溢上眉眼,不忍的闭了闭眼。
“然后呢?”襄琅焦急问到。
“然后……”苏道人回忆着那日场景,道:“等我赶去领主榻边时,领主已然去了……而那人却是一脸淡漠,对我道……”
“这是我与班以的一场交易,待竞位结束后,我会再来。”
“交易?什么交易?”襄琅猛地扑过来,一把抓住苏道人。
苏道人无奈摇头:“我不知道,那人只说是领主自愿赴死,其余的,并未对我过多透露。”
“那你怎么就相信她说的是真的!”襄琅激动道。
苏道人忍着被襄琅攥痛的手臂,道:“我也不信啊,可是她拿出了领主的白兰吊坠,我不得不信……你知道的,那吊坠对领主有多重要。”
襄琅难以置信的松开手,喃喃道:“万一,是她杀害先生后,抢过来骗你的呢?”
苏道人神情苦涩,道:“怎么可能,那吊坠曾被千面素羽标记过,除非领主自愿,否则没人能轻易拿到。”
事到如今,襄琅也不得不接受这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襄琅又缓缓出声:“你说竞位后她还会再来,那她,是谁呢?”
“桓心域领主,上官满衣。”
意想不到的名字从苏道人口中说出,瞬间如炸雷般将襄琅炸的轰鸣作响。
“怎么可能……”
那一刻,襄琅脑海里不断闪过这几日与上官黎相处的种种。
明明,上官黎还帮过他……怎么会是桓心域。
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与此同时,泉城内。
奢华的城主府内,一群体态臃肿的富贵老爷正慌忙收拾着东西,身边,一群穿着显赫的少爷小姐一边指挥着下人,一边朝那些富贵老爷抱怨:“就非得走吗?泉城不是我们的吗,为什么要怕襄琅那个小子?”
“对啊,不就是荆夫人死了吗,至于这么大张旗鼓?”
那几名老爷抽空瞪了他们一眼:“你们懂个屁!有这闲心还不如赶快多拿点东西,别净指挥下人做!太慢了!”
那群公子小姐被骂后,不屑翻了个白眼,依旧我行我素,慢吞吞地指挥着下人。
那几位老爷见状低骂一声,倒也没有多管,只一心盘算着自己的宝贝。
突然,外面一道女声传来:
“诸位这是在做什么啊?”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符湘身着麻衣、手持香炉,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不会是打算弃城逃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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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湘面目扭曲,笑容阴暗,如鬼魅般笑道:“大家都在泉城待了这么多年,走什么啊,不如一起留在这儿吧,嗯?”
说着还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手里的香炉,玲珑剔透、小巧精致,一缕轻烟泄出,飘飘荡荡,钻进在场所有人鼻尖。
“你什么意思?”副城主瞪着符湘。
符湘笑意盈盈:“还能有什么意思,副城主恐怕不知道荆夫人是怎么死的吧,实不相瞒,正是奴婢亲手送走的。”
霎那,在场所有人大惊。
“你大胆!”有人呵斥。
符湘不以为意:“对啊,我大胆,所以,还请诸位同我一起,下地狱吧!”
说罢放肆狂笑起来。
众人看着符湘疯癫的模样,心惊胆战,慌张地想要逃离,却绝望的发现所有的出口都被一行来历不明的人守住,而那带头之人则是一副书生模样,白白净净,毫无威慑。
副城主一行想要强行闯出去,运起法力数招攻去,不想,对面那人只是挥了挥衣袖,轻松挡下。
“将那些下人遣散了。”那白面书生对身后道。
随后踱步走向符湘,问:“你真不走了?”
符湘警惕瞪了眼这人,伸手遮了遮香炉,催促道:“你们能不能快走!”
宋规低头叹气:“看来你是真的不打算活了,如此也罢,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有话快说!”
“荆夫人临终前,可有什么遗言?”
符湘怔默,片刻,道:“没有,你别问了,快些走吧,再待下去你们也该中毒了。”
“那你呢?”宋规措不及防问到。
符湘一时沉默。
两两对望,相顾无言。
无奈,宋规只得带着身后人马离开,临走时,又回头深深望了符湘一眼。
“我会如实向明心府回禀……阿湘,一路走好。”
永别了……
大门,缓缓合上,府内,一时只剩符湘与那些跋扈富人。
“还高兴吗,诸位?”符湘看着这些飞扬跋扈数年的败类,满怀恨意道:“仗着荆夫人嚣张了这么多年,如今荆夫人离世,你们肯定很伤心吧?不过没事,我来成全你们,这就带你们一同去地底,给所有不该死的——赔罪!”
“贱人,你想的美!”晃荡一声轻响,有一人朝着符湘冲来,直直撞翻了符湘手中的香炉。
那人嚣张大笑:“这下看你怎么要我们的命!”
不料,符湘看着被撞翻的香炉,不仅没有一丝震惊,反倒低低笑出了声,渐渐的,又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笑的更大声,“既然你们非要找罪受,那就一起经受这百骸融化之苦吧!”
“你什么意思?”那些人见符湘疯魔般的笑容,不禁慌了神。
刹那间,符湘宛如恶鬼附身,笑容骇人又阴森,“别害怕,很快的哈哈哈哈!”
语罢,府内众人就似毒发了般,瞬间瘫倒在地,紧接着,所有人开始溃烂,与此同时,又有一股嗜心之痛由内向外扩散,直叫他们痛不欲生。可纵使他们痛到难以呼吸,也依旧没能昏死过去,只能一边清醒的感受着被融化的痛苦,一边眼睁睁地看着身边一滩滩尸水的出现。
府外,感觉到里面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宋规那些手下都不免一阵疑虑。
“怎么没动静了,是结束了吗?”
宋规垂着眼,神色不明,闻言只道:
“没结束,是毒发了。”
“毒发这么安静的吗?”又有人问,“我以为会听见他们嚎叫呢。”
“对啊,我也以为呢,还想着听听他们有多惨呢。”有人附和。
宋规出声解释:
“她用的,是荆夫人昔日最厉害的毒之一,名空灵香。此毒若是置于一种特殊的香炉内,点燃作香毒之用,可使人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一点点吞食自己,直至死亡。但若是直接露天放置,其散发出来的毒气则会使一定范围内的生物融化,同时由于融化速度慢,毒气中又有能刺激精神的物质,因此格外痛苦。”
说着一抬眼,道:“里面的人不是不想哭嚎,是痛到实在没法发出动静了。”
“你们想试试吗?”宋规勾了勾唇,扫视一圈,问到。
众人纷纷摇头,“不想。”
宋规轻笑,道:“就是想也没机会了,这应该是世上最后一份空灵香了。”
“最后一份?”有人问:“什么意思?”
宋规道:“空灵香的制作方法早在十多年前就被荆夫人毁了,如今荆夫人离世,世上再也没有人会制空灵香了。
一阵唏嘘。
“这样厉害的毒,荆夫人为什么要毁掉?”有人好奇。
宋规道:“还能为什么,太残忍了,不符合荆夫人的期待。”
又是一阵唏嘘。
38. 世间熙攘难评说
天光微暗,宋规判断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带人重新推开了城主府的大门。
随着嘎吱一声,漫天的恶臭扑面而来,身后数人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甚至有几个见识少的年轻人竟是直接呕了出来。
“好臭啊。”
身后众人窃窃私语,宋规却是专注的望着院中某一处,莹白的玉石在昏暗的天空下泛着一丝微弱的光。
阿湘……
宋规踏过遍地尸水,径直走向那玉石处,伸出手,将它拾起,掏出手帕轻轻擦拭后放进了怀里。
明心府内,襄琅坐在高位,听着下方宋规的汇报。
前几日,血天一散,襄琅便得到了荆夫人逝世的消息,随即立刻派了宋规前往泉城,控制这些年来所有作威作福的乡绅氏族。
“除城主府一行人死于阿湘之手,其余乡绅氏族已被尽数控制,无一缺漏。”
宋规恭恭敬敬道。
襄琅神色不明,应了一声后又问:“那荆……夫人呢?”
宋规波澜不惊:“荆夫人被困西湘镇后,阿湘无法与其取得联系,遂孤身前往西湘,意图营救荆夫人,奈何,荆夫人已然心生死志,与阿湘见面后自尽身亡,被阿湘带回泉城,火化成灰,绕泉城埋葬。”
“……这样吗。”襄琅不禁一阵悲伤。
明明不过短短半月,却好似半生般长久,一晃眼,身边人已不是当初模样。
“我知道了,就这样吧。”襄琅面无表情说到,又起身前往班以棺柩处。
或许是班以修为高深,纵使已然逝世半月之久,身体却依旧如在世时一般,毫无腐蚀迹象。
“先生,我又来了。”襄琅苦笑着靠近棺柩,说到。
“先生,我本来想着,您和荆姨相爱多年,纵使生前没能相守,死后能葬在一起也不错。不过可惜,这没法实现了——荆姨的尸骨被烧成灰,绕着泉城埋葬了。仔细想想,这对荆姨来说也不错,泉城是荆姨的心血,死后能回到泉城,荆姨应该也是开心的。”
说着又忍不住抚摸棺柩。
“先生,这次竞位死伤远不如以往严重,纵使毁了些房屋我也已经拨了款、派了人,帮助百姓重建了。说起来,这还多亏先生以往拔除了不少地方势力,才使得各地没有大规模动乱,除了彦道府,这些日子,其余地界几乎没有发生趁乱争权的事情。”
说着说着,襄琅又忍不住望向门外早已沉寂的天空,微叹:
“先生,您说……我以后该怎么办啊……”
桓心域,七域之一,如今在位的领主正是上官氏满衣。
传闻十年前,前任桓心域领主身死,血天开启,引得各色天才弟子争相袭来,其规模之大、气势之盛可谓是百年之最。可就是这样一场聚集了众多英才弟子的竞争,最终获胜者却是上官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娇小姐。
至于为什么称其为娇小姐,全因她自幼便深藏于闺阁,别说是拜师学法了,就连本家族各色盛会都不曾参加过,每每问起,便是体弱多病、不宜见人。别说上官家与她年龄相仿的绝代天骄上官千宸了,就是随便哪个附属势力的弟子都要远强于她。
可就是这样一个毫无名气的女子,却在群英荟萃的桓都,以一己之力,杀光了除自己以外的所有竞位者,那天,她脚踏尸山,高高举起手中金冠,纵使血迹斑驳、衣着褴褛,也遮不住她那绝世风华……
“……真可谓是满城金镶玉,不如素纱衣。”
上官黎一回到桓都,便远远的听见了东望街那说书人久违的大嗓门,以及,他口中那老掉牙的故事。
过了这么多年,那说书人不仅故事没变,就连评语也还是那几句,可偏偏那些听客就好似不会腻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到这个时辰都要跑过来听上一番。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听的。
就在上官黎将要抬步离开时,那说书人却是话锋一转,竟是换了故事。
“哎!想必咱们上官领主的风姿大家都早已烂熟于心了,那今日我们就来讲讲这上官阙令……”
闻言,上官黎不禁一阵沉默。
其实,上官领主“深闺小姐力压一众天骄”的故事挺好听的,真的。
……
一世华楼,与真镜域明心府、夜商域冥冥葬仙塔一般,是桓心域都城的领主官邸,也是桓都的标志性建筑。其位于桓都最东端,由数千座高楼群构成,中央有一座最为高大的华楼,称满华,以此为中心,四周大小楼阁中还有十三座仅次于它的高楼,称缺华。自满华向外延伸至缺华内的所有楼阁,为领主专有。而自缺华向外,则分别隶属于桓心域十三处官方机构。
远远望去,一世华楼中每一座阁楼都是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其精美壮观程度直叫人惊叹。
此时此刻,满华楼下末秋阁内。
层层纱帐后,朦胧可见一道高挑的身影,长身玉立,红袍碧裳,一顶镶满各色宝石的金冠置于头顶,气度非凡,叫人不敢直视。
上官黎换了身正式些的衣着后,便直奔上官满衣处。
“领主。”上官黎恭敬作揖。
上官满衣缓步走出,一个眼神,屏退周遭侍婢。
“怎么回事?”上官满衣悠悠问道。
上官黎道:“真镜边境万罚森林有些古怪,里面的生灵貌似可以使用世界赐物的力量。”
“我不是问这个。”上官满衣打断。
上官黎沉默。
上官满衣不动声色审视一眼,道:“最后关头怎么停手了,心软了?嗯?”
上官黎低头,不语。
上官满衣又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么?想要一举灭了氏族精心培养的弟子,对吧?”
上官黎轻轻嗯了一声。
“那为什么最后却停下了?”上官满衣缓缓道:“是觉得在场的不够多,灭不干净就干脆不灭了?”
上官黎摇头,“我只不过觉得……有些事,就算杀了他们也解决不了,争斗永远存在,不是杀几人或灭几族就可以抹消的。”
闻言,上官满衣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看来你这次出去,想法不一样了啊。既然如此,是打算跟着我的预想走吗?”
上官黎沉默片刻,道:“我也不知道,但目前看来,我也做不了什么事,就算要达成我之前的目标,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做到的,倒不如先帮忙完成姐姐你的想法,顺便也让我好好看一看、想一想。”
上官满衣满意一笑,道:“那便好。”
随即又唰的脸色一沉,“那我们就说说你干的另一件好事吧——作什么杀了荆如愿?”
“我没杀她。”上官黎道。
上官满衣气急反笑:“还敢说没杀她?那你给的是什么?”
上官黎面不改色:“我只是给了药,杀人又不是我干的。”
“真是诡辩!”上官满衣轻斥。
上官黎道:“姐姐你也别生气,荆夫人死得其所,不算冤枉。”
“那能是你杀她的理由?你当真镜都是些傻的吗?”上官满衣怒其不争。
上官黎道:“姐姐放心,查不出来的。而且我算过了,那时候最乱,最关心她的班以领主和襄琅一个逝世一个竞位,都管不了她,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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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合适,恰好她那个侍女也要动手,我不过是顺水推舟。”
上官满衣沉着脸,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你怎么就非得杀她?”
上官黎正色道:“我不过觉得,我不杀荆夫人就没人会杀她了。襄琅心软,荆夫人又不比他那些亲戚,自幼便待他极好,他肯定狠不下心。但是如果荆夫人不死,泉城的隐患便没法解决,她那些故友依旧会打着她的名头作威作福,泉城也永远没法成为真正的‘甘露之泉’。”
“而且,”说着上官黎话锋一转,认真的看着上官满衣,一字一句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天理循环,自己总得为自己的失责负责任。”
上官满衣看着上官黎,默不做声。
许久,才无奈道:“你这也是,管到别人家去了。行吧,这事就随你。”
随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环视一周,问:“纵春华呢?我怎么没感受到它的气息?”
上官黎顿时脸色一窘,颇不好意思道:“它不愿意回来。”
“不愿意回来?”上官满衣不可置信地望着上官黎,“它干什么不愿意回来?”
上官黎漫不经心地避开上官满衣的目光,不自在道:“我……也不知道它的,可能是桓心域待烦了吧。”
“呵。”上官满衣冷笑一声,“你们一个个的都干脆气死我得了,算了,我过几天亲自去真镜带它回来。”
“姐姐是还有事么?”上官黎问。
上官满衣没好气道:“对啊,去收拾你的烂摊子。明明有纵春华在手,那么好的机会,递上手的领主位都不要。要不是你没拿到真镜的领主位,我至于巴巴赶过去吗?”
闻言,上官黎嘀咕道:“这哪能怪我啊,还不是姐姐你,跟班以领主做了交易吧?”
说着狡黠一笑:“其实班以领主根本就没死吧?那天我看见金冠的第一眼就发现问题了,一个注定得不到的领主位,我干嘛还要费心呢。”
上官满衣听罢忍不住一笑:“就你聪明,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班以确实死了,不过嘛……”
说着故弄玄虚停了下来。
上官黎看着上官满衣胜券在握的模样,试探道:“姐姐的意思是……”
待看见上官满衣肯定的目光后又不免担忧:“可是那样要付出代价吧?”
上官满衣宽慰道:“放心,我有分寸,没事的。”
闻言,上官黎才堪堪放下心底的那点担忧,随即又故作生气状:“那既然姐姐你改计划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要是我真幸幸苦苦拿了金冠,还不知道得被坑成什么样呢。”
上官满衣见状忍俊不禁:“你想什么呢,我会让你吃亏?”说着又故作遗憾:“只是可惜了,本来是准备给你的补偿,这下要便宜班以家那小孩了。”
上官黎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算了吧,补不补偿的我不在乎,只要姐姐这次的目的能达成就够了。只不过,姐姐你怎么突然改计划了,不会是打算直接……”
上官满衣忙作噤声状,道:“不必说出口,有些事,埋在心里就好。你不是说万罚森林有古怪么,去探探吧,注意安全。”
上官黎与上官满衣对视,两人会心一笑。
原来,姐姐的目的在这里啊。
世界使者、法则的制定者——所谓识天人。
世界本纪记载,若干年前,世界混乱,狼烟四起,民不聊生,幸得一神人凭空而显,以使者之名,传达天地意志,划分七域,制定规则,才得以有如今的世界。
而对于此神人,记载不过寥寥数语——极光通达,锦绣山河,通锦识天人。
39. 世间熙攘难评说
玟莱谷,上官氏居地,风景迤逦,坐拥丰饶,四面环山,山间又有数条江流联通,山外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向外百里,直通晓云域大城玉阶城。
此时此刻,玟莱谷宣炀阁内,上官温然正战战兢兢地跪在堂下,大气不敢喘。
上首,一位威严的中年男人正满含怒气地瞪着上官温然。
“你说说,你能办成个什么事!”
咣当一声!那男人朝上官温然怒砸一个瓷杯,直砸的上官温然鲜血直流。
一旁,又是一个男人,见状忙上前安抚:“三哥息怒,温然也是尽力了,要怪就只能怪那上官黎不太好弄,实在怪不得温然啊。”
“哼!”上首男人怒哼一声,道:“你还好意思替他求情?出门就交代了两件事,结果办成了个什么!上官黎再厉害也是孤身一人,老子给了你那么多人,又有彦道府的人相助,结果还是让上官黎好好的活下来了!这让族里那些怎么看我们?我们宣炀阁就这点实力吗?”
说着那男人又是一阵气,怒道:“给你派了那么多人怎么不用?”
上官温然瑟缩道:“这不是没让带太多人吗……”
“你还狡辩!”那男人怒吼,“你又不竞位,他们不带人关你什么事!”
一旁那男人又上前安抚:“三哥莫气,当时各家几乎都没带多少人,我们带多了确实不好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怂他们呢,这点确实怨不得温然。更何况那时上官黎在,听她的撤走那些人也无可厚非,总不能跟她明着来,说要她的命吧?”
“对啊,六叔说的对。”上官温然忙点头附和,“我要是不听上官黎的撤走那些人,让她发现了我们的心思怎么办?怎么说咱们明面上都是一伙的,要是把事情闹大了,叫别家看笑话都还好,但要是让人趁虚而入离间上官氏和桓心域的关系就麻烦了。”
“你还说!”上首男人又是一记眼刃。
顿时,上官温然又不敢吱声了。
上官堇梧看着上官温然一副没用的样子,重重叹息,朝一旁的上官构道:
“六弟,我也不是非要温然像他姐姐一样,但这次可是族里的意思,你知道的,上官满衣那两姐妹对族里一向不亲近,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可以光明正大除掉上官黎的机会,结果被这小子弄得一团糟,这让那些人知道了怎么想?难道要让他们觉得我们宣炀阁都是些废物吗?”
上官构靠近,道:“三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次族里叫温然去办这事,就是故意把我们宣炀阁架在火上烤啊。若是真能成事,杀了上官黎,纵使那时两件法器都落在了我们头上,但这要让上官满衣怎么想?是让她觉得我们贪心不足,明明已经给了温雅一件,结果还是觊觎着另一件,甚至不惜除掉她培养了近十年的弟子;还是让她觉得我们一直以来就没有信任过她,一心想着防备她呢?如今她势头正盛,得罪了她真的不值当。”
说着又赞赏的瞥了上官温然一眼,道:“我倒觉得,这事温然办得不错,既能给族里一个交代,也免了得罪上官满衣。”
“哼!”上官堇梧冷哼一声,道:“也只能如此了。”
随即又对上官温然道:“你小子反正觉得自己机灵的,去,想个法子把原氏给的东西要过来。”
上官温然愣怔一瞬,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只下意识道:“不骂我了?”
上官构不禁好笑:“不骂了,这事不怪你,本就是道难解的题,你爹这是被宜榕阁那伙人坑了一把,那你撒气呢。”
“咳!”上官堇梧瞪了上官构一眼,警告出声。
上官构忙作势捂嘴,朝上官堇梧笑了笑。
上官温然见势,试探着开口:“那我有什么好处吗?”
上官堇梧怒道:“事情办成这副德行,还敢要好处?”
上官温然闻言一颓,爬起来恭敬行了个礼便退出去了,走到门口时,又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自己挑点喜欢的,再给几个兄弟姐妹分点过去,剩下的送进库房!”
瞬间大喜。
“谢谢爹!”
“哈。”身后,上官构不禁轻笑,“这孩子。”
上官堇梧无奈揉了揉额,道:“你该知道我是为什么骂他。”
上官构不以为意道:“我当然知道啊,不就是觉得他对上官黎心软了吗。”
“那你还帮他辩解?”
上官构无所谓摊了摊手,道:“那又如何?结果是好的不就得了,总归我们既没得罪上官满衣,也没得罪原家,还白得不少好处。只是可怜原家,白花了那些多宝贝,结果还是没能得到领主位。”
上官堇梧不屑一笑:“自己没用,就是再怎么走捷径也得不到。要不是炳老需要原家的幽冥耳廓狐,谁会跟他们做这笔交易?”
正议堂。
诸位族老正进行着例会,忽听门外通报,称上官温然求见,相互对视一眼,默契地停了下来。
“兆太爷,炳太爷,静太奶,毓巳姑奶奶,裕流爷爷,季安奶奶,商鹊姑姑,好久不见啊。”上官温然甫一走进,便从嘴里蹦出了一长串的名字,“有没有想我啊。”
众人见上官温然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哎呦,你这小滑头回来了啊。”上首,一位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的老前辈率先嗔怪出声。
“哈哈,我可是听说了,你这次事情办的很好哇。”又一位年纪稍大些的老前辈出声。
上官温然含蓄一笑,颇不好意思道:“炳太爷、静太奶,你们就别开我玩笑了,我可是刚被我爹骂一顿呢。”
“哎呦,不会吧,你爹还骂你?”炳太爷微微皱眉,作势不信。
上官温然委屈巴巴:“可不是嘛,您看,头都给我打破了。”说着还不忘指了指自己头上正渗血的伤口。
炳太爷仔细一瞧,忙招手:“哎呦,怎么破这么大个口啊,真是心疼死我了,乖乖快过来。”
其余人顿时哄堂大笑。
上官温然面色羞怯,佯怒:“我都要疼死了,您几位怎么还笑呢。”
“哈哈哈,好好好,我们不笑了、不笑了,不过你小子可得好好说说,做什么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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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了?”上首,兆太爷擦了擦笑出的眼泪,说到。
“哎呦,这还能是做什么,告他爹的状来了!”炳太爷接道。
又是一阵大笑。
上官温然羞赧跺脚,道:“您几位再这样不正经我就真生气了!”
炳太爷这才正了正脸色,轻咳一声,道:“那你说,你来是做什么的?先说好,没原由的事我们可不帮啊。”
上官温然谄媚一笑,道:“哪能没原由呢,就是一点小事。”
“说来听听。”兆太爷轻抿一口茶,道。
上官温然嘿嘿一笑,又暗了暗神色,缓缓开口:“您几位知道的,这次真镜域的事可只有我出力,家里另几个货可是一个都没敢去,害的我一个人可惨了。您几位是不知道,别家那几个打起架来疯的要命,可害得我差点没回来成呢。”说着还委屈的垮了垮脸。
“哎呦,是吗,小乖乖,这么危险吗?”炳太爷闻言一脸担忧。
另几位也连忙围上来嘘寒问暖。
“伤到哪里啦?伤的重不重啊?”
“要不要请云家的神医来瞧瞧?”
“哎呦,真是心疼死我了。”
兆太爷慢悠悠地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冷眼瞧着众人围着上官温然,你一言我一句的献殷勤,片刻,没好气地瞪了上官温然一眼,中气十足地说到:
“有话直说!”
上官温然一个激灵,下意识换上了灿烂的笑容,墨迹半天才道:
“我是觉得,既然是我出的力,那好处是不是也该归我?”说罢又可怜巴巴地望着在场诸位,“您几位觉得呢?”
兆太爷冷哼一声,做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道:“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不过原家送的东西早被家主拿去了,自己去宜榕阁要去!”
语落,便见上官温然瞬间一副委屈模样,仔细一瞧,还能看见眼底的几分惊恐。
“那既然是给了随纳哥哥,我就不要了,麻烦几位太爷太奶了。”
一语言罢,上官温然便小声抽噎着转身,作势离开。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上官商鹊总算出了声:“兆老,上官随纳是家主的幼子,您怕不是忘了?”
刹那,一旁没什么动静的炳太爷倒是如梦初醒般一拍巴掌,冲兆太爷道:“哎呦,瞧我们这记性,宜榕阁那小子不是老爱欺负温然吗?这下东西给了宜榕阁,温然肯定是不敢去要了。”
兆太爷闻言,无可奈何瞥了眼炳太爷,还不等他发话,一旁满眼笑意的静太奶倒是先拍板定案了:
“没事的,温然啊,太奶跟你去一趟,帮你把东西要到手。”说着便要起身。
门口,做作着要离开的上官温然见状一个箭步跃了过去,一边扶着静老,一边谄媚道:“静太奶,慢点,小心身体。”
其变脸速度直叫人瞋目结舌。
“既然这样,那我也去一趟吧。”上首,炳太爷也作势起身。
上官温然顿时喜笑颜开,一手扶着一个,嘴里还不忘说到:
“哎呦,两位慢点,不着急。”
40. 世间熙攘难评说
宜榕阁中,家主上官全正指点着几名小辈的功课,忽闻通报,称数位族老来临,只得暂停手中事由,带着几个小家伙出去迎接。
甫一出门,便看见浩浩荡荡的一众族老,而其中,正拥着一个小子,正是上官温然。
上官全在看见上官温然的一瞬间,便眉头直跳,心知不好,但也只得强撑笑意。
“诸位族老怎么有闲心来我这宜榕阁?”上官全领着上官随纳等人上前,笑道。
随即又给上官随纳等人使眼色,示意行礼。
“见过诸位族老。”上官随纳不情不愿地弯腰作揖,身后,紧跟着的几个也随之行礼,虽说没有上官随纳那样放肆,但也明显看得出来几分敷衍。
兆老等人见状,不动声色地交换了眼神,都不免对宜榕阁这群小辈有了点意见。
气氛一时奇怪了起来。
终于,炳老笑着打起了哈哈:“小全啊,咱们这群老东西不是想着许久没来看过你了吗,这不,特意来瞧瞧。”
“哎呀,炳老这说的哪里话,合该是晚辈去探望您几位才是,不曾想竟叫您几位亲自来一趟,真是不应该啊。”
上官全笑容得体,迅速接话,心下却是腹诽不断:这几个老东西,怕不是特地来找事的吧。
想着又微不可察地瞥了眼上官温然。
真是好小子,自家爹不管用,就去请几位族老帮忙。
思索着,上官全又一副惊诧模样,像是才看见上官温然:“这不是温然吗,怎么回来了都不派人通报一声?”说着又羞愧难当的对几位族老道:“自温然去真镜后,我可是时刻不敢放松啊,总要确认下温然的位置,结果不料前几日竟是莫名其妙没了消息,正派人找呢,不曾想竟是这小子偷偷摸摸自个儿回来了,倒是叫我好生担心,惹得几位看笑话了。”
上官温然闻言,心下白眼微翻,只觉这人脸皮厚,明明什么都没做,倒成了他避开家主视线,偷溜回来就为告状了。
不过,既然你要演,那我就陪你演演好了。
上官温然随之一副诧异模样:“啊?原来家主还悄悄派人跟着我啊,我回来的时候瞧见外头没人管我,还以为是家主嫌弃我事情办的不好呢,原来是我误会了啊。”
说着又是一副委屈模样。
虽说我不是走正门进来的,但我赌的就是你不重视我。
上官温然一边委屈地低下头,一边偷摸瞥着上官全的脸色。
果不其然,上官全听上官温然这样说,脸上的笑意明显僵了一下,只能尴尬笑着越过这个话题。
毕竟他确实没管过上官温然,再这样聊下去,要是真让几位族老过问就不好看了。
“想来是那群没用的东西疏忽了,害温然受委屈了,不过温然你受了委屈大可以直接来找全伯伯啊,做什么麻烦几位族老?”
上官全慈爱的望着上官温然,笑道。
上官温然心下无奈,真是死狐狸,随便说句话都想坑他一把。
就在上官温然准备怼回去的时候,静老开口了:
“行了,跟一个小孩耍什么心机,你是想给他冠上一顶僭越的帽子,还是想给他定下一个目无家主、独行其是的罪名呢?”
顿时,上官全便哑了口,只得赔笑道:“静老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这也是关心则乱。”
“得,老身就当你是关心则乱。”静老面无表情道。
下一刻,一旁的上官商鹊趁机开口:“家主大人,几位族老在外头站了这么久,您都不请几位进去坐坐吗?”
霎那,上官全一拍脑门,自嘲:“瞧我这记性,只顾着关心温然了,倒是忘了这茬,真是该死,几位请。”
堂内,遣散了众人后,只余下上官全、几位族老、以及上官温然与上官随纳两名小辈。
炳老率先开口:“我们也不多绕弯子了,实话说,这次来就是为了原家那点东西。”
上官全立马回到:“那些东西去我已经派人分好了,只待送入各处,若是几位族老急需,可以先从宜榕阁拿一些去。”
炳老摇头:“老夫不是这个意思。”
上官全一笑,似是明了:“若是几位族老担心晚辈分配不均,那大可以放心,我执掌事物也有些年头了,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炳老依旧是摇头。
上官全迟疑地望着炳老,又瞥了眼上官温然,问到:“可是温然着急需要?”
静老冷眼瞧着上官全一副心机模样,忍不住冷哼一声,道:“这关温然什么事?莫非你觉得我们正议堂几个老东西已经老眼昏花到被一个小辈牵着鼻子走?”
上官全忙赔罪:“晚辈不是这个意思,静老误会了,不过既然不是几位族老急需,也不是温然急需,那不知几位是?”
炳老正欲开口,不想却接到兆老眼神警告,疑惑皱眉。
紧接着,便见兆老不急不忙地开口:“全小子,你知道的,包括我们上官氏在内的所有氏族,一直以来都讲究一个能者多得,凡是天资优越者,总能从家族得到更多的资源。那你知不知道,其实还有条规矩,叫多劳多得,纵使一个人天资再好,他不为家族做贡献,同样也是拿不到家族资源的。”
兆老这话说的露骨,几乎可以说是明晃晃地站在了宣炀阁,不,应该说是上官温然那边。
顿时,纵使上官全再想怎么敷衍过这个话题都没法了,只得顺着兆老的话说:
“确实,兆老这话说的有理,不过兆老不必担忧,晚辈这些年深谙族中诸多前辈贡献巨大,每每家族有获利,总会给那些前辈多一份。至于族中那些天资较好的小辈,晚辈也会多均一些给他们,用作栽培。”
上官温然听着这话,心知上官全这是打着其它族人的幌子,存心不想给宣炀阁好处了,便道:“那照家主的意思,即便某次我没出力,但我还是可以凭着以前的功劳去分别人的好处吗?要真这样,上次随奕哥哥猎了几只小兽,怎么没见家主给那些前辈分一只啊?”
“温然!”身旁,静老装模做样呵斥一声,目光却是看向上官全,明显是在等说法。
上官全讪讪一笑,道:“随奕那是自己在外猎的些小玩意儿,总不好收缴进族库吧。”
听着上官全话里话外都在回避问题,炳老一时心生烦怒,直接无视兆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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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警告,开门见山道:“我就问你一句,这次原家那批货,你准备怎么分?”
上官全无奈,只得一五一十道:“自然是按照以往惯例,两成送至正议堂给各位族老,两成留至宜榕阁,至于宣炀阁,考虑到这次出力多些,倒是可以独占一成。随后,除去赐予麾下附属势力的一成,其余四成则按需分给族中众人。”
听罢,炳老忍不住哈哈大笑,对兆老静老道:“你们听听,又不是多少玩意儿,怎么还分的这么细。”
静老闻言也忍不住轻笑:“家主真是幸苦了,这么点玩意儿分这么多人,甚至连附属势力也考虑到了,真是思虑周全啊。”
上官全那里听不出话里的讽刺呢,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道:“这都是应该的。”
身后,上官商鹊不着痕迹地环视一圈,开口:“家主此事欠妥,此次两家交易隐秘,若是这样大张旗鼓,怕是影响不好。”
兆老见事情不受控,忍怒轻哼一声,接道:“商鹊丫头说得对,依老夫看,这不过是一笔意外横财,既然是宣炀阁出的力,便尽数交由宣炀阁吧。”
“兆老……”上官全还欲开口。
“不必再议了,就如此办吧。”兆老打断,随即一甩袖子离开了。
上官温然见状,忙狗腿地跟过去:“兆太爷慢点!”
身后,几位族老见状也陆陆续续地跟上,不消片刻,屋内就只剩下了上官商鹊、上官全及上官随纳三人。
上官商鹊瞧着面色难看的上官全,道:“家主,需要我帮忙吗?”
上官全勉强一笑:“这点小事就不必麻烦商鹊长老了,我会处理妥当的。”
上官商鹊面不改色:“那还请家主速度些,可千万注意别走漏了风声。”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哼!一群老不死的!”在众人离开后,上官全忍不住骂出声来。
上官随纳在一旁一脸担忧,道:“爹,真给他们送过去啊?”
上官全瞪了一眼上官随纳,怒道:“那不然?都请动族老出面了,还能怎么办?”
说着又想起了上官温然那张做作的脸,一时心下恼怒,愤愤瞪着身旁没用的儿子,道:“你看看人家上官温然,你要是有人家一半脸皮,也不至于让几位族老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们留!”
上官随纳不满撇嘴,回顶:“您之前还说他那是投机取巧,耍小聪明呢。”
上官全道:“好歹人家还有点小聪明,能哄得几位族老亲自帮忙。”
上官随纳反驳道:“那他也就这点小聪明了,就他那德行,要不是有一个出众的姐姐,早不知道被赶到那里去了。”
闻言,上官全更是生气:“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当时朝阳会你输给上官温雅,她会拿到法器吗?我至于眼睁睁看着宣炀阁嚣张这么多年?”
被一通臭骂后,上官随纳终是不敢反驳,只敢小声嘀咕:“要是哥在,还不知道那些族老护着谁呢。爹您也是,刚怎么不干脆说是哥需要,那样族老们也不至于一点都不给我们留啊。”
上官全一个没忍住,狠狠踹了上官随纳一脚,“你懂个什么!滚!看见你就烦!”
41. 世间熙攘难评说
桓心域,繁华的都城外,有一片小村庄,村庄内,由篱笆围成的院落紧密相连,成簇拥之势,几条被千万足迹踏平的小道交错,贯穿整个村庄。
其中,有这样一处院落,鸡鸣不断,有一人青衣木簪,手握大把麦麸,正一点一点的给鸡鸭撒食。眼看着地上鸡鸭叽叽喳喳啄个不停,那人竟是忍不住大笑起来,嘴里喃喃“真有意思,真有意思。”
忽地,门外哐哐几声,拉回那人思绪,走近,开门,一张熟悉的脸赫然出现。
“哟,回来啦。”那人挑眉轻笑。
门外,临关瞧见那人不着调的表情,无奈别过了眼,自顾自进了门,却又在看见明显胖了一圈的鸡鸭时停住了。
“你到底一天给喂了多少?”临关忍不住发问,说着一阵臭味传来,直逼地临关频频皱眉,“你多少天没清理了,这么臭!”
那人哈哈大笑着靠近,一把撒光了手上的麦麸,又极其自然地将手搭在临关肩上,丝毫没在意临关因此更加难看的神色。
“我可是每天都在清理呢,奈何啊,它们实在是太能拉了,莫怪啊。”
临关嫌弃道:“确定不是你喂太多了?”
那人闻言又是一阵笑声:“怎么可能呢,你瞧瞧它们吃的多欢啊。”
临关无言以对,只道:“喂太胖了容易死,你小心到时候小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不以为意:“我将姑娘的家畜养的这般好,姑娘奖励我还来不及呢,临关小兄弟就莫要唬我了。”
临关忍不住讽笑:“嗯对,那你就等着小姐的奖励吧,保管让你此生难忘。”
那人依旧是毫不在意,只一个劲地有意无意将手上麦麸留下的粉末灰尘擦在临关身上,“临关小兄弟啊,你是不知道,这喂鸭喂鸡啊,可是别有一番趣味呢,你要不要来试试啊?”
临关眼瞅着那人把自己当抹布,脸色更加难看,终是一掌拍开那人的手,“不要!”随即捂着口鼻皱着眉头,大步流星进了屋。
那人见状,紧随其后,待走到门口时又磨磨唧唧的不愿进屋。
临关忍无可忍:“你不进来就给我把门关上,外面很臭知不知道!”
那人闻言才嘻嘻哈哈进了屋,又伸出脚朝后一勾,将门带上了。
嘴上还不忘调侃:“临关小兄弟,你这不行啊,怎么就是闻不得一点家畜味呢,这样娇生惯养哪能跟上姑娘的步伐?”
意外的,临关竟是不做回答,瞥了他一眼后瞬间收敛了神色,一本正经地掏出了一份卷轴,其神态与方才可谓是判若两人。
“这是从你家找着的。”临关说到。
那人端正了表情,规矩坐下,拿起那卷轴在手上摩梭一阵后,道:“没错,就是它,藏青山海图。”
临关问:“这图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可以创造出另一片世界?”
那人道:“怎么可能,这图不过是个载体而已,能创造出另一片世界的可不是它,它充其量算个入口。”
临关问:“怎么说?”
那人神秘兮兮道:“你可知这图来历?”
临关摇头。
那人又问:“那你可知通锦识天人?”
临关无言:“这谁不知道?”
那人嘿嘿一笑:“那就得了。”
临关不解:“什么意思,莫非这图是识天人所绘?”
那人点头:“对喽。当初识天人为了留下自己的心境,可绘了不少图,这不过是其中之一。”
临关喃喃:“心境……莫非,你所说的另一个世界,是识天人的心境?”
那人满颜赞赏:“真聪明!”
随即又缓缓说到:“其实类似于这样的图,有人统称为异世图,又有人统称为另界图,但其实它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那便是素仙心境图,反应的就是识天人心境中那片世界。”
“所以,通过这幅图,我们就可以抵达识天人的心境?”临关接话。
那人点头,随后又叹息摇头:“可那都只是传说,又没人真的进去过。”
临关凝了凝目光,自信道:“小姐会进去的。”
不过,临关抬眼:“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那人啧了一声,理所应当道:“祖上传的啊。”
临关开口,还欲再问,不料却是被那人一掌打断:“得了,就跟你说这么多,其余的等姑娘来了再细说,行吧?”
临关拒绝,道:“那你怕是等不到了,小姐出去了。”
那人惊诧:“不是吧?这才刚回来!”
临关波澜不惊:“其实还有件事,我没告诉你。”
那人问:“什么?”
临关语出惊人:“小姐让我带着你和这图去一世华楼觐见领主。”
一阵晴天霹雳。
那人瞬间萎靡,全身写满了抗拒。
“能不能不去……”
“不能。”
东望街,依旧是熟悉的地方,依旧是熟悉的嗓门。
“……要说这上官阙令啊,可谓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一代更比一代强啊。”
“此话怎讲?”底下,立马有捧哏问到。
说书人一拍折扇,大声道:“诸位有所不知,想这真镜竞位,诸家所带人马都不过寥寥数人,奈何,总有人厚颜无耻、不讲武德,竟是带了千军万马,只为乘虚而入、坐收渔利。不过……”说着竟是拖长了音,端的是一副神秘莫测。
“不过什么啊?快说!”
说书人神秘一笑,娓娓道来:“上官阙令见形式不公,便自城门一站,谈笑间竟是翻云覆雨,好一阵法力压顶,直吓得那些人大气不敢喘,慌忙撤退,那叫一个乱啊……”
远远地,临关便听见了这说书人的声音,尴尬之余试图扰乱身旁那人的注意。
不想,还是被那人发现了。
“哟!我这才几天没回来,洪老头的内容居然变了?”那人惊奇道。
临关不经意挡住那人视线:“没什么好听的。”
那人见状,咕噜一转眼珠,竟是一把撑住临关,借力踮起了脚,“让我听听,说了什么。”
临关忙抬手捂那人耳朵:“你小心点,听了这个小姐会不高兴的。”
那人明显不信:“她哪儿那么小气,你是怕我听见关于你的吧。”
话音一落,边听远处说书人道:“想必诸位都知,上官阙令身旁,有一位临关公子,超群绝伦、容貌英俊……”
咚!
临关当机立断给了那人一拳,直砸的那人眼冒金星。
良久,等那人再清醒过来时,早已不知到了那里。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有点晕啊。”那人迷茫说到。
临关面无表情:“你刚摔了一跤,磕了头。”
那人质疑:“是吗?我怎么觉得不是这样的。”
临关道:“就是这样的,看来你真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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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轻,等会给你找个医师看看。”
那人将信将疑:“行吧。”随即又环视一圈:“这是哪儿啊?我们是要去干嘛?”
临关道:“带你和藏青山海图觐见领主。”
语落,那人噌的一下跳了起来,原本晕晕乎乎的大脑瞬间清醒,“我滴个娘,咋还有这种事啊。”
临关被身旁咋咋呼呼的人吓得一激灵,无可奈何地瞥向那人:“能不能稳重点,见领主可不比见小姐,稍不注意你就该死翘翘了。”
那人眉眼一耷拉,苦命说到:“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能不能不去啊?”
临关看着面前满怀渴望的人,心一狠:“不能。”
那人顿时心如死灰,颓靡道:“那你记得给我收尸嗷。”
“……”
将至一世华楼时,那人忍不住问临关:“你这次去有没有见到我那堂弟啊?”
临关答:“柏先知?见到了,沉默寡言、谦逊低调,如今在真镜新领主手下做事,可比你混的好。”
那人微叹一声,眼中似是含了几分欣慰:“挺好的。”
临关瞧着这带有几分惆怅的人,道:“你要是想见他,随时可以去真镜。”
那人微微摇头,带了几分无奈:“算了,在他眼里我早该死了。”
临关不解:“此话何意?”
那人摇头,不欲多说。
某一处罕有人迹的深山中,不知何时修建了一座简单却奢华的庄园,其间数百道防御阵法层层相扣,各种符文印记紧密相连,布满整座庄园。
这时,有一黑袍神秘人缓缓走进,身姿修长,即便隔着衣袍,也能隐约看见那外袍下恰到好处的宽肩窄腰。
只见他迈着不矜不伐的步子,一步步走进了正厅,又极其自然的半跪在地,恭敬却不谦卑,出口,却是低沉又沙哑:
“见过主人。”
上首,冷漠凶煞的男人淡漠嗯了一声。
“主人,属下配合慕容大人击杀风萧卿后,又按主人的意思在外游走了数日,这才返回复命。”
上首男人轻哼一声:“击杀?”
黑袍人低头:“是……”
“那我怎么听说风萧家的人正为他四处求医?”
语落,一阵无形的威压散开,直压得黑袍人内脏一阵搅动,噗嗤一口鲜血喷出。
见此,上首男人才稍稍收手。
黑袍人得空,抓起衣角不动声色地擦去地上鲜血。
“自己去领罚,再有下次,就带着你生母去死吧。”
上首,风萧弃无情道。
不想,对此,风萧韫却是平静的接受了。“是……”
风萧弃冷漠睨着眼前面容平静的风萧韫,一股无名火怒,“你别忘了你是谁儿子,更不要忘了是谁家把我们逼成如今这副样子。你念旧情,殊不知别人想的却是如何算计你!”
说罢挥手一击,竟是从风萧韫身上抓出了一只半透身体的小兽。
见状,风萧韫微不可察的缩了缩瞳孔,似是不可置信。
“该死!”风萧弃低骂一声,捏死了那小兽,又怒其不争的望着风萧韫:“这么多天,你就一点也没发现吗!”
“……”风萧韫哑口无言,只低着头。
风萧弃气急攻心,一脚踹上风萧韫的胸膛,直将他踹翻在地,“快去通知他们离开!”
风萧韫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掉落的帽子,“是。”
42. 世间熙攘难评说
就在风萧弃等人正销毁这座山庄的时候,山脚,已经不知不觉聚拢了一大批人。
“家主夫人,我们已经将这座山方圆百里尽数围住了。”
云鹿允点头,唤了声身旁走神发愣的封沁如:“沁如,上去吗?”
封沁如这才回过神来:“啊?上去吧。”
杂草丛生的小路,各种毒虫出没,时不时还能听见几声狼嚎。
云鹿允瞧着身旁心不在焉的封沁如,开口道:“沁如,你还在想卿儿的事吗?”
封沁如蹙着眉,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他现在我倒不是很担心,只不过……哎。”
闻言,云鹿允哪能不知道封沁如在担心什么呢,一阵权衡后,出声:
“如果实在找不到法子,等这边事情解决后,我们去一趟环月吧,毕竟这事怎么说都是他们失礼在先,贸然插手别家内务,重伤别家少主,总得要给个说法。”
封沁如摇头制止,道:“罢了,慕容家多清心寡欲,近百年来甚至直接不问世事,连带着整个环月也几乎处于半封闭状态。如今他们贸然插手风萧氏内务,帮助风萧弃等人,其原由显而易见,定是有求于风萧弃。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做了什么交易,但我想,已经成交的买卖,他们自己也是不愿意毁的——除非,我们能开出更高的价格。”
至此,封沁如忽地话锋一转:“只不过,虽说慕容氏避世已久,但我可不信他们不知道风萧弃一脉失势,既然明知风萧弃无用,却仍旧找上了他,那便说明,慕容家要的,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做到,很有可能,只有风萧弃能做。”
云鹿允听罢微叹:“你说的,我们又何尝不明白,但慕容家的手段实在是不好解,实话说,这几日秉潮与二弟私下查了不少卷宗,可都没能找到具体的破解之法,如果我们能有办法,我也不会打这下下策的主意。但卿儿可拖不得,这样下去,不就等同于给了卿儿一个致命的弱点吗?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能保证卿儿的安全,但能保证灵魂的残缺对他的修行不会有阻碍吗?”
语落,云鹿允却忽闻身边一声轻笑,疑惑望去,却见封沁如不知为何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云鹿允不解。
封沁如止了笑,道:“没什么,只不过突然发现,你怎么越来越像我了,这种瞻前顾后的话,你以前可从来不会说。”
云鹿允问:“那我会说什么?”
封沁如道:“以你的性格,应该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对我说,你尽管放心,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找到办法,至于慕容家,这次就当是他们欠我们的,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再拿这事说事不迟。”
闻言,云鹿允也不禁轻笑起来:“这几日,你是想开了,倒把我困在里面了。”
封沁如慧黠一笑:“这可不赖我,我是真担心卿儿,只不过这几天我也仔细想过了,好歹我们也是堂堂八氏族,那慕容氏能伤,难道我们就不能治了吗?充其量是时间问题。”
“而且,”说着,她又神秘兮兮凑到云鹿允耳畔,道:“你知道前几天我去追他时,为什么追到一半又回来了吗?”
云鹿允摇头:“我们以为是二弟将你劝住了。”
封沁如道:“不,是因为,我发现,他先去了趟商都。”
云鹿允瞬间恍然:“所以,你是觉得,既然姑奶奶都默认他去,那想必卿儿便是没什么大碍了?”
封沁如点头。
云鹿允顿时松了一口气,嗔怪:“既然如此,怎么不早说?害我白白担心这么久。”
封沁如瞪了一眼,愤愤道:“谁叫你们这么大事都瞒着我?说是诱敌,没说是拿命诱啊!再有下次,我不介意带着他离开苍华谷。大不了回封家,也比哪一天莫名其妙死在风萧家的好!”
云鹿允正了正神色,认真道:“沁如,实话说,卿儿毕竟是少主,我没法保证他以后不会再陷入危险,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这种要他性命的事,以后都不会再发生了,从今往后,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竭尽所能保他平安。”
山庄内,风萧弃等人好不容易销毁了他们在此地的痕迹,临走时,又一把火点燃了整座山林,一时间,大火冲天,黑烟四起。
云鹿允远远瞧着弥漫的大火,只道不妙,迅速带人逼近了山庄处,可却被大火隔绝在了外围。
见此,云鹿允当机立断:“允翡,叫山下的人将包围圈再往外扩十里,将周边几座城池村镇封住,严加查探。”
允翡道:“可这是桓心域的地界,封城有些麻烦。”
云鹿允道:“无所谓,叫我们麾下的那些势力帮忙,至于桓心域,我事先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不会过多阻拦,你尽管去。”
“是。”
封沁如看了看漫天的火光,道:“你是觉得他们暗道的另一头会链接到周边的居住区?”
云鹿允点头:“真对上他们没有胜算,只能尽可能地逃向城镇,鱼龙混杂,他们赌的就是我们不敢在桓心域乱来。只不过我也没想到这风萧弃这么果断,说烧山就烧山,竟是直接放弃了自己的据点。只不过,这样一来,我们的人手可能就不太够了,毕竟是别人的地盘,总不好太嚣张。”
封沁如闻言,略思索一番,开口:“我记得,菲城就在附近,那里有封家一旁支,在这一带颇有名气,他们大概率不会将暗道通向那里,不如……”
云鹿允打断:“不,我们能想到的,他们一定也能想到,狡兔三窟,菲城肯定有出口,你迅速传信菲城封氏协助,无论花多大的代价,这次绝对不能再让他们跑了!”
封沁如点头:“好,那我干脆去一趟,你多加小心。”
说罢转头便走。
此时此刻,菲城某一座不起眼的院落内,有一行人正从一口空水缸中钻出。
“大少爷,来,慢点。”
水缸旁,一群人正谄媚的伸手去扶水缸中的某位大少爷。
一旁,最先钻出来的风萧韫对此毫不在意,只不过默默理了理自己褶皱的帽檐,随后又往下压了压,直至遮住自己的脸。
大少爷风萧狰历经千辛万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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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在众人的搀扶下钻了出来,此刻见到一旁风轻云淡的风萧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小野种!怎么都不知道来扶扶本少爷!”
风萧韫低着头,被帽子遮住的脸庞格外阴沉,“我不是你的奴仆,为什么要扶你?”
“嘿!”风萧狰似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回答,只觉气恼:“管你是不是奴仆,本少爷说……”
戛然而止。
一丝凉意自脖颈穿透躯体。
风萧狰战战兢兢望去,只见风萧韫不知何时到了身边,指尖正夹着一片刀刃,直逼命脉,阴寒无比。
下一刻,一道沙哑却森寒的声音响起,虽是呢喃般的细语,却叫人遍体发寒:“在这里,你的命,我说了算。”
风萧狰顿时浑身一软,却又碍于脖间的寒凉不敢颤动。
“呵。”似是觉得吓够了,风萧韫淡漠收回手,不发一言,又回到了人群边缘的角落。
风萧狰看着又变回往日那个沉默寡言小透明的风萧韫,猛地回想起方才的一切,一阵难言的羞辱与难堪涌上心头,尽数化作羞愤:“你个小野种,给我等着,等我见到了二叔,要你好看!”
风萧韫淡漠扫了一眼,不做理会。
菲城封氏,大堂内,众人望着堂上高坐的封沁如,一时神色各异。
“二夫人,我等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派人全城搜查了。”
有一人试探着上前,“不如您移步后院稍作歇息,恰巧,近日小人新得一株双色莲,形色特异,煞是好看,若是二夫人不嫌弃……”
“不必了。”封沁如打断,“我也去。”
那人闻言诧异一瞬,又道:“那小人这便派人随夫人同去。”
说罢立即对身边人低声道:“快去叫小姐过来。”
另一侧,一人见状,也对身旁人低声道:“把芷儿叫过来。”
封沁如不动声色的瞧着二人,哪能不知道这二人打的什么算盘,当即便说:“不必了,我一人足以。”
话音刚落,院外便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声:“夫人且慢,小女愿随夫人前去。”
随即便看见一道风尘仆仆但又勉强保持着端庄的女子入内。
只见那女子走到门口后,先是慢条斯理地整理一番衣裙,随后扬起了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缓步上前,道:
“小女封芷,见过夫人。”
封沁如眼底寒了几分,但面上依旧是一派温和:“封芷?挺好的。”
封芷笑意盈盈:“夫人,小女自幼生活在菲城,对菲城各街巷阡陌熟悉万分,愿毛遂自荐,为夫人略尽绵薄之力。”
封沁如暗自打量了这女子几分,神色不明道:“既如此,你且随我来。”
说罢起身先行。
身后,封芷悄无声息地给自家父亲递了个放心的眼神,随之离开。
要知道,从家中接到风萧二夫人的传讯后,她便在早早候在了正厅不远处,只为等这样一个机会,若是有幸能得二夫人青睐,说不准,她这一生能更进一步。
43. 世间熙攘难评说
大堂内,看着封沁如带走了封芷,最先出言的那人一阵捶胸顿足,恰巧,这时他那娇俏的女儿才姗姗来迟。
“爹,您叫我?”
那人看着自己这不争气的女儿,顿时一阵恼怒:“你看看你!这么好的机会不知道把握!”
说着怒瞪一眼身边那正得意的人,带着自家女儿出去了。
封苓被自家父亲带到一无人处,撇了撇嘴,道:“爹,我知道您在想什么,其实我一直在旁边院子里,我就是故意来晚的。”
那人听罢更加气急:“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来!那可是风萧氏二夫人,谁不知道她儿子既是法器持有者,更是风萧氏少主!你要是能入她的眼,就算是跟在风萧少主身边做个婢女,也够我们一家辉煌的了!更何况,你生的好看,若是能被风萧少主看上,纳个妾,岂不是一生无忧。”
封苓听着这话,有些不耐:“为什么我就非得给人当妾?之前一直惦记着让我勾引主家的少爷,现在看见风萧二夫人了,又惦记着让我勾引风萧家的少主,我就这么贱吗?”
“放肆!”那人低骂一声,脸上青筋暴起:“你这说的什么话!”
随即又强行平息,软了软声音:“那都可是数一数二的大世家,不比我们这种小家族,难不成你还想让人八抬大轿娶你吗?”
封苓脸色更加难看,怼到:“对啊!我就算要嫁,也要堂堂正正的从大门进去!才不要给人当小的呢。再说了,我们家比不上那几家,但在这菲城也算是名列前茅了,想娶我的多了,干嘛上赶着给人当妾?”
那人皱了皱眉,怒其不争:“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种家族,无论资源、功法,都是我们不能比的,以前那个小子在的时候,你不是经常找借口偷学他的功法吗?”
闻言,封苓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情绪也稍平复了些,道:“我知道,那些大世家远不是我们能比的,我们不过是一支旁的不能再旁的分支,说不定那天主家心情不好,就勒令我们改姓,届时没了封氏这个名头,我们在各大势力中的地位待遇也会随之下降。”
那人语重心长:“既然你都明白,又为什么……哎。”
封苓道:“爹,我不过觉得,就算我想要那些好的资源,大可以自己去争取,做学徒、做门客、做扈从,总会有路径,何必要出卖肉身,给人做妾?”
说着似是为了让父亲彻底放弃,封苓又道:“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去了趟碎拥楼,参加了那儿的考核,幸不辱命,考上了,过几日就要赴任。您知道的,碎拥楼隶属桓都,就连城主府见到了,也得礼让三分,如今我已是官府的人了,您没权力管我。”
“你!”那人颤抖着手,指着封苓却又迟迟说不出话,良久,才认命叹息:“罢了,反正你是个有主意的,我管不着你。”
封苓笑:“那便多谢父亲了。”说罢扬扬手潇洒离去。
一刻钟前,封沁如离开后,急速蔓延的山火不知烧到了什么,突然一阵法力冲天,火光中一道奇异的阵法显现,纵使云鹿允及时撤下了所有人,却还是没能避免那阵法的影响。
她瞧着身边这些因灵魂受到影响而变得有些呆滞的人,神情不禁严肃。
她看得清楚,这阵法出自风萧氏,不过,其间部分纹路有些不一样,应该是被慕容家的人改过,一时半会还真破不了。
起初,她见山上莫名大火,便已隐隐猜到那风萧弃不安好心。大家都是修行人,要想仅凭一阵普通的明火来阻拦他们的步伐,实在是有些异想天开了,但,如果是为了扰乱他们的视线呢?
山火燃烧,满山烟雾火光,但他们为了追捕风萧弃,肯定不会止步于火外,甚至会戏谑风萧弃等人慌不择路,情急之下甚至忘了修行人不畏明火,进而降低戒心。待山火燃烧一定时间后,大部分人顺着山路踏进火光,这时,就是阵法启动的最佳时机。虽说明火造不成伤害,但这样旺盛的大火,或多或少会对他们造成影响,使得他们没法第一时间发现阵法,等之后纵使有人发现,也来不及了。
阵法冲击灵魂,影响众人心神,进而影响众人对自身的法力防护,出身氏族的弟子,尽数丧命于最普通不过的明火。
好局。
在这样紧迫的档口,还能想出这种招,难怪能在他们的全力追捕下逃亡十年。
不过啊,可惜这次来的是她,她这个人,其实一直一来都没什么谋略心机,有的,不过是一丁点儿敏锐的直觉,以及,一丁点儿对自己直觉的自信。
“哎呀,”身后,忽地传来一声轻叹,“这么大的火,得赔啊。”
回眸望去,却见一笑容满面的年轻人信步而来,身后,还跟着几名装束统一的官吏,皆是一袭青绿长袍,只不过其上花纹略有不同。
云鹿允一眼便瞧见了那人身后的碎拥楼正使,心知来人身份不凡,当即便道:“不知这位大人是?”
那碎拥楼正使忙上前,对云鹿允道:“风萧夫人,这位是拾缺楼主。”
“原来是拾楼主,失礼了,还请勿怪。”云鹿允闻言笑道。
众所皆知,桓都一世华楼分满华与缺华,满华毋庸置疑属于桓心领主,但其下那十三座缺华,则是分别属于桓心域十三处官方机构,因此,那十三处机构的最高掌权者,又称缺楼主。
如果没记错的话,拾缺华楼,负责的正是桓心域财政。
真是撞刀口上了。
葬似阴回以一笑:“不打紧,不过风萧氏在桓心域闹出这么大动静,总该给个说法吧。”
云鹿允道:“此次桓心域所有损失,风萧氏愿双倍赔偿,还请拾楼主见谅。”
闻言,葬似阴高兴一拍手,直呼“风萧夫人好魄力!”说着顺手一挥,一张早已立好的字据赫然出现。
“那就还请夫人签个字?”
云鹿允勾唇,平静瞧着眼前这张字据,道:“签字可以,不过既然拾楼主亲自来了,不知我可否斗胆请拾楼主帮忙,扑灭这火?”
“好说!”葬似阴果断答应,一挥手,身后突然凭空出现几人,对着大火一阵冲刷,浇灭了。
云鹿允见状,也是拿起字据果断签字画押。
“多谢了。”云鹿允对葬似□□,随即示意风萧氏族人随之上山。
“且慢。”葬似阴忽地叫住云鹿允。
“拾楼主还有事?”云鹿允问。
葬似□□:“这阵法还没破呢,我知道夫人修为高,不在意这点影响,但其他人毕竟不比夫人,被这阵法轰一下,难免会留下些后遗症。”
云鹿允不以为意:“无妨,我速度快些,毁了这阵即可。”
“别呀,”葬似□□:“那样不仅伤身体,还费时间呢,我这里有个更好的法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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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要不要试试?”
云鹿允一阵无言,直戳了当地问道:“多少?”
葬似阴奸笑一声:“我这儿有张清单……”
云鹿允一把抢过,瞧都不瞧便直接签了字,末了还催促道:“快点。”
葬似阴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应和:“好、好、好。”
随后,只见葬似阴身上一阵阴气四溢,冷冽刺骨,直叫在场众人毛森骨立,但不过瞬息,他又收回了自己的法力,与此同时,山上的那道阵法也黯淡了下去。
云鹿允悄然审视一番,忽地没由头来了句:“拾楼主不是人吧?”
语落,还不等葬似阴应答,云鹿允便转头带人跃入山间。
好似只是无心的一句玩笑话。
身后,几位官吏也是第一次见葬似阴施法,此时听得云鹿允这一句话,不禁面面相觑。
“风萧夫人那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夸拾缺楼主厉害吧。”
菲城小巷中,风萧韫等人不知何时换了身麻布粗衣,扮作普通百姓,远远的,便瞧见了封芷正带着封沁如沿街串巷的寻找,一扭头,拐进了另一条巷道,可没走多远,又迎面撞见了那两人。
无奈,风萧韫等人只得不经意的分散开来,从那两人身旁经过。
“夫人,如果他们真来了菲城,这几条街道是最有可能的。三教九流大多汇集于此,且时不时有外来人经过,足够浑水摸鱼了。”
封芷说着,又略显歉意的笑道:“只不过可能要委屈夫人了。”
封沁如道:“无碍,不妨事。”
忽地,身旁一人经过。
封沁如猝不及防停了下来。
“夫人?”封芷疑惑一瞬,目光却是随着封沁如看去,只见一男子布衣打扮,却时不时抓耳挠腮。
有问题。
几乎是瞬间,封芷便发射了信号,顿时,四面八方涌来了一大批人。
风萧韫见状,无奈一笑,竟是直接束手就擒了。
反观另外几人,倒还拼着一口气做最后挣扎,可惜,寡不敌众,尽数被捕。
夜色微凉,庭院的灯火忽明忽暗,封沁如与云鹿允皆是一副沉重模样。
“他们反应很快,事先销毁了山庄内的一切事物,我们到的时候,只剩一副空壳了。”云鹿允说着说着便一叹气:“还是动作慢了。”
封沁如道:“已经够快了,至少抓住人了不是?”
云鹿允摇摇头:“你知道吗,那山庄暗道的出口,只有三处,无论我们怎么找,都只有那三处,可奇怪的却是,明明三处都设了防,却还是连风萧弃的影子都没看见。他那一党,几乎所有人都被逮了,可唯独他,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哪里都没有。”
封沁如道:“山庄内的各种密室,都找过了?”
云鹿允道:“当然,不仅找了,还拜托桓心域的人将山庄炸了,现如今,整座山庄已经被夷为了平地。”
封沁如惊诧:“这都没能找到?确定只有他不在?”
云鹿允肯定道:“我查过名单了,只有他,若是旁人都还好,可偏偏是他,总担心会出什么事啊。”
就在两人忧心之际,却见允翡神情严肃,急步上前,轻声说到:
“地牢人言,风萧弃已死。”
满院风声,戛然而止。
44. 世间熙攘难评说
“是你说的,风萧弃已死?”
云鹿允冷眼瞧着眼前这一身黑袍的年轻人,问道。
风萧韫低着头,帽檐遮住了脸庞,看不清神情。
“是我说的。”
一出口,却是沙砾摩擦般的沙哑。
云鹿允听着这略有些刺耳的嗓音,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
“你怎么知道,你看见了?”云鹿允又问。
风萧韫语气平淡:“我没看见,但我知道,我们这一脉,彻底没戏了。”
昏暗的牢房内,随意靠坐在墙角的人满是漫不经心,好似风萧弃的死活与他无关、他们这一脉的成败也与他无关。
片刻,云鹿允道:“那这也不能保证风萧弃会死,他可不是那种遇到点困难就放弃的人,当年他爹风萧具死了,都没能逮住他,他可比他那个哥哥争气。”
闻言,风萧韫轻笑一声,道:“确实,如果是十年前,他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肯定暗戳戳的想着怎么报复回来呢。不过,可惜了,这是十年后。夫人,您应该知道,我们和慕容家有交易,但您觉得,以我们的能力,能一笔付清么?”
云鹿允沉默。
风萧韫见状继续说到:“答案肯定是不能。我们与慕容家做交易,不过先付了一笔定金,至于全款,本是想着以后再付,奈何,世事难料,没那个命了。但慕容家可不是什么会甘心吃闷亏的主,眼看着拿不到全款,风萧弃这个交易方,自然就成了慕容家用来抵债的资产了。”
云鹿允听罢沉思一二,道:“你说这么多,为了什么?”
风萧韫道:“夫人或许不知,我的生母,名帛茈,外人常称其为——洺娘子。”
霎那,石破天惊。
“你是她的儿子?”云鹿允不可置信,随后又喃喃自语道:“不对,那会儿,她确实是有个儿子,不过,怎么会跟着风萧弃呢……”
风萧韫道:“我的母亲算是风萧弃的一段露水情缘,无名无份,连外室都称不上,不过那时风萧氏内乱,风萧弃良心大发,救了我和我母亲一命,自此,我们便跟着他了。”
“她还活着?”云鹿允迅速捕捉到了关键词,“我一直以为,她……”
“当然还活着。”风萧韫道:“夫人方才问我为了什么,其实很简单,我不过希望同我母亲一道,安稳度过余生。”
……
封沁如在牢外等了许久,才等到云鹿允出现,忙上前关心道:“我准备了些吃食,你累了一天,休息一下吧。”
语落,才忽觉云鹿允神色异常,定睛一瞧,身后还跟她白日捉到的那黑袍人。
“这是?”封沁如疑惑。
云鹿允却是摇头不语。
待几人抵达屋内,屏退众人后,云鹿允才将事情一一道来。
不出意外的,封沁如亦是满脸的激动与不可置信,竟是比云鹿允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是小云?”她一把拉过风萧韫的手,关切又心疼,“怎么消瘦成这样了,一看那个死东西就没好好对你。说来都怪我,要是当年我能多看着点你和你娘,也不至于叫你们被那黑心肝的带走,平白吃了这么多苦。”
说着竟是含上了一层泪雾,“这些年你们在外头东躲西藏的一定很辛苦吧,早知道我们就不逼那么紧了,也好叫你们过的轻松些。真是一想到你们在外头受苦受累、挨饿挨冻,我的心就好痛啊……我真是有罪啊……”
封沁如噙在眼角的泪水瞬间喷涌而出,一个劲的大哭。
风萧韫看着眼前过分热情的女人,一时无所适从,悄咪咪地便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不料却被那女人抓的更紧。
“你做什么?”那人顿时收了眼泪,紧张兮兮的瞧着风萧韫,“你是不是还在怨干娘啊?干娘错了,你不要怪我,好吗?干娘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们……”
说着竟是又大哭了起来。
“……”
风萧韫看着眼前失态的女人,一时无言,他倒是差点忘了,眼前这个正哭的死去活来的女人,还是他当年执意要认的干娘。
“……干……”
果然叫不出口。
“二夫人。”风萧韫轻轻唤了一声。
岂料,封沁如在听见他那沙哑无比的嗓音后,更加紧张了。
“你的嗓子怎么回事?”封沁如忙凑上前,一脸慌张道。
“……以前受的伤。”风萧韫无奈。
封沁如听罢,一阵惊慌后又连连道:“没事没事,不着急,小伤,能治、能治。”
一时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安慰谁。
真镜域边境,万罚森林。
鸦雀惊绝,枝叶婆娑,大片的雾气弥漫深林,厚重的树枝搭在上空,一片漆黑,又一片朦胧。
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回到了原点,再又一次持灯凑近瞧清了眼前记号后,风萧茗不由得感到一阵生无可恋。
“再这样,我可完全有理由怀疑这片森林是舍不得我的美貌,才将我困在此地。”
风萧茗妩媚道,“你说是不是啊,卿哥哥~”说着一个媚眼抛去。
不想,身边那人却是完全没注意她,只一心探查着出路。
“路没错,是有人暗中搞鬼。”风萧卿放出法力仔细探查许久后,说到。
“是你说的那小孩儿?”风萧茗挑眉,回眸,妖娆一笑。
“大概率,不过这次平和了许多。”风萧卿道。
闻言,风萧茗不禁噗嗤一笑,调侃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风萧卿不作理会,自顾自向前走去,“经过这几次的验证,这条路,最有可能通往密林深处。”
眼前,一片昏暗,不过法力点燃的一寸焰火微微晃动,照亮了周身方寸之地。
风萧茗见此,意兴阑珊,叹了口气,道:“都是因为你总爱无视我啊,眼里看不见我这个貌美如花的美人儿,总要多些磨难啊。”
语落,簌的一声,一道来源不明的法力击来,直冲风萧卿而去。
好在风萧卿早有提防,一个瞬移躲开了。
随即又是接连不断的攻击,可奇怪的却是仅冲着风萧卿一人而去,一时间,黑暗中轰隆作响,光芒闪烁,一株又一株的树木被这不明的法力击裂。
风萧茗见状,幸灾乐祸,远远避开作壁上观:“都说了不要无视我这个美人儿啊,这不,报应不爽啊。”
风萧卿没好气地瞥了眼风萧茗,侧身凭着感知在黑暗中避开了一道又一道攻击。
随着不间断的破空声与轰隆声传来,林中遮天蔽日的古木陆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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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倾倒在旁的古木枝桠上,露出了一丝日光。
与此同时,那来源不明的攻击也随之停息、消失。
“没事吧?”风萧茗从不知何处跃了出来,问到。
风萧卿道:“没事。”目光却是不断扫视着深处——那不被日光照映之地。
他很明显的感受道,这次远不比上次,自他们入林以来,鲜少遇到如上次般猛烈的攻击,就算遇见,也远没有上次那般强烈的杀气。更多的,都不过是如鬼打墙般简单随意的手段。没有敌意,只不过让他们没法靠近密林腹地而已。
是发觉自己已经被外界盯上了么……
深处,幼夜方停手,便被苍梧桐揪着耳朵教训。
“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些树多宝贵?”
苍梧桐怒气冲冲,对幼夜道。
幼夜捂着耳朵,表情扭曲,大声抵赖道:“这又不怪我,谁叫那家伙太滑了,每次快要打到他的时候都玩消失,林子里那么多树,他一躲开不就打到了吗。”
说着又倒打一耙:“再说了,你弄那么多树,不就是存心刁难我吗!任谁往树后面一躲,我哪还打得到啊?”
“你不会改位置?”苍梧桐怒吼。
“嘿——怎么,就该我出力呗,您老就悠哉游哉地享福?”幼夜不可思议道。
苍梧桐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下一刻,风萧卿处一阵奇异声响,紧接着,数株树木生长,重新遮蔽了那遗漏的一丝天光。
“你有这本事干嘛还怪我打到你树?”幼夜隔着数十里密林远远瞧着,不屑轻哼。
苍梧桐没好气道:“都是我的命根子,被你打一下我不得疼死?”
“啧,胡说。”
幼夜道,随即一挥手,使得风萧卿那处又重新弥漫上一阵烟雾。
苍梧桐见此,冷哼:“多此一举!”
幼夜不屑理会:“还不是担心他们走进来!我要是不放雾,万一改变位置的时候被他们察觉到了,躲开了怎么办?你可别忘了,那小子手上的法器可是游殇!”
眼前,重归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掌心,随着那阵烟雾到来,本在跃动的焰火忽地泯灭。
风萧卿放大了自己法力的感知范围,对风萧茗道:“你待会跟紧我,对方随时都有可能施法改变我们的位置,现在开始,我得用上游殇了。”
……
在这密林靠近外围的位置,一位水袖长裙、姿容旖旎的女子正掩藏在一株巨树之后。另一侧,一高束马尾、干爽利落的女子缓缓走近,似是完全没有发觉不远处的树后藏了人。
指尖绿光闪烁,牵引着上官黎朝里靠近。
密林不比真镜,有了上次的经历,这次再来,上官黎特意换上了便于行动的穿着,束腰窄袖,就连过腰的长发也专程用了骨簪高束。
随着时间流逝,上官黎一步一步地朝着那巨树靠近。
树后,镜湖感受到越来越近的气息,目光一狠,猛地化作骇人水兽冲出,身躯庞大,獠牙锋利,湖水凝聚而成的身躯水波流动,在这昏暗的深林中熠熠生辉。
不料,待镜湖一阵凶狠咆哮后,定睛一瞧,却是诧异发现眼前本应有人的空地此时竟是空无一人。
怎么可能,她绝不可能提前发现!
45. 世间熙攘难评说
镜湖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一片空荡,呆滞片刻后,又着急忙慌的左顾右盼。
终究是,一无所获。
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镜湖心道,忙放出感官感受着这林中的一切动静。
簌的一声,身后,枯藤袭来,直直穿过镜湖水化的身躯,片刻后又重新凝聚。
镜湖忙朝后匍匐低吼,呈警觉状。
可惜,数息过去,寂然无声。
镜湖一个激灵,惊觉被耍,恼怒之余忙抬步朝深处追去。
不远处,上官黎正轻盈跃过树梢。
既然第一次来着了道,硬吃了一击,那第二次怎么都会有些防备。
只不过,这水妖的反应实在是有些慢了。
大抵是长居深林,不知人心险恶……
这厢,风萧卿凭着这几日的经验,以及游殇的力量,灵活避开了数次空间变换。
但,他对付的可不仅仅是精通位置变化的幼夜,还有这片森林的草木之源——苍梧桐。
地面,各类带有法力的草木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时不时的冒出,一边影响风萧卿二人的动作,一边扰乱风萧卿二人的感官。
眼见着风萧卿二人愈发靠近腹地,幼夜与苍梧桐的攻击也明显频繁了起来,却不致命,只恰好停在能够逼近风萧卿二人的程度。
风萧茗挥手弹开一击又一击,寻了个空挡,问:“要不要我用月夜追踪?这样下去太麻烦了!”
风萧卿回到:“暂时不用,他们比你想象中的要强,不过……”
说着,风萧卿竟是勾唇一笑,“他们有顾虑。”
风萧茗道:“你的意思是暂时不管他们,直接冲去腹地?”
“对。”
这次的所有攻击,虽说密集,但都不够致命,很明显,隐藏在这片深林中的真相们,在害怕误杀他们。就算如上次那般攻击猛烈,最后他和上官黎却仍旧活着走了出去,便是最好的证明。
法器持有者,从某一定程度上说,也能够在世上留下痕迹,因此,杀了他们,无疑是在自找麻烦。既然这些真相害怕这种麻烦,那便说明,他们并没有脱离这个世界。
只不过,既然没有脱离世界,那为什么这样厉害的存在,却从未被各类书籍记载提及,就好似被什么刻意隐藏了痕迹。
深处,幼夜与苍梧桐听见风萧卿二人的意图后,对视一眼,加大了法力,再不留手。
今时不比往日,接连几位大人降临,他们原本不想做的太过,但奈何对方紧紧相逼,他们实在是无奈,纵使之后误杀了法器持有者,他们也无可奈何。
大不了,一同消逝于这世间。总也好过因为他们的过失而影响到其它同伴。
随着两道法力传递,林中草木都好似活了过来,各类攻击层出不穷,密集而又刁钻的往风萧卿二人身上攻去。
一时间,各种血肉划开的声音响彻黑暗。
幼夜与苍梧桐沉默而又悲戚的完成施法后,久久无言。
一次击杀两位法器持有者,不论是基于什么目的,他们都活不成了,事已至此,只希望,别牵连到其它下位分身。
“见到你们了。”
身后,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
幼夜和苍梧桐惊恐望去,却见浑身是血的风萧卿与风萧茗正相互搀扶着立在身后,笑容灿烂,目光热烈。
早在风萧卿刚用出游殇的时候,风萧茗便已悄悄控制着月夜追踪那些攻击的来源,至于之前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放松他们对自身位置的警惕性,以便风萧卿二人出其不备,利用游殇抵达他们的位置。
“你们的目的不是腹地?”幼夜一副见鬼般不可置信问到。
风萧卿喘了口气,给自己喂了口药丸,道:“当然不是了,我们的目的,一直是你们。”
苍梧桐闻言,凶狠一笑:“你们受这么重的伤,还敢堂而皇之出现在我们面前,不怕死吗?”
风萧卿笑容淡淡,语气肯定:“我们不会死的。”
苍梧桐问:“为什么?你就这么笃定我们不会杀你们,还是说,你们有别的底牌?”
风萧卿摇头:“当然没有,不过是一种猜测。这一路,包括之前那次,你们再怎么下手,也都会保证不伤我们性命,但此前可有不少先贤葬身密林,因此,我猜,你们是不能杀法器持有者吧?”
听闻此言,幼夜和苍梧桐气急反笑:“你这都是一厢情愿,要知道,刚刚我们还对你们下死手了呢!”
风萧卿笃定道:“可你们下死手之后,看起来颇为生无可恋,这是无奈之举。”
说罢,又道:“你们下死手是在听见我们要直捣腹地之后,但我们对腹地并不感兴趣,你们没有必杀我们的理由了。”
“那你又怎么知道看见我们真容不是必死的理由呢?”苍梧桐问。
闻言,风萧卿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幼夜,道:“皆因我上次活着走出去了。”
苍梧桐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一旁,幼夜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半晌,才道:“那个,我上次好像不小心被他看见了……”
“你怎么不早说!”苍梧桐跳脚。
幼夜撇撇嘴:“你们也没问啊。”
无奈,苍梧桐只得问风萧卿:“你这样大费周章的,就为了看我们一眼?”
风萧卿道:“难得遇见认知以外的事物,总要探查清楚,不然一辈子碌碌无为,岂不是很无聊?只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为何两位的力量,会与法器的力量高度相似?”
苍梧桐道:“不如你猜猜?”
风萧卿道:“那便冒犯了。众人皆知,法器来源于识天人,其上的力量自然也是来源于识天人,从这两次交手,我可以看出,非必要两位并不愿对我们下死手,但结合以往不计其数的高手丧命于这片密林,其实,两位是不愿意,甚至是在某些程度上不能对法器持有者下杀手吧?”
苍梧桐点头:“对,你继续。”
风萧卿道:“既然两位不愿意抹杀法器持有者,又有着与法器同源的力量,那边只有一个可能了,无非是两位与识天人关系匪浅,敢问,我猜的可对?”
苍梧桐忍不住轻笑:“唉,你猜的其实……也算对吧,不过有些细节不同,但那都不重要,怎么说呢,我真的很少见到如你一般聪明的人了,说来也是奇怪,以往数百年都很难出一个能够发现我们的人,这些年却是连着出了几个,稀奇啊。”
“几个?”一旁,风萧茗听见这句,不禁好奇:“既然是近些年,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
谁料,苍梧桐却是摇头不语,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风萧卿见状,说到:“既然两位不愿多说,我们也不便打扰了。”
说罢又含笑致歉:“这次实在是冒犯了,出去后我们必不会多说,还请两位勿怪。”
“你们是打算就这么走了?”幼夜见这两人作势要走,出声道。
风萧卿闻言回首,道:“如果两位心中有气,我也没有什么可以补偿的东西,不过有一枚可以代表我身份的玉佩,如果两位不嫌弃,日后可以凭借这枚玉佩去风萧氏名下的产业拿些喜欢的玩意儿。”说着掏出一枚玉佩塞到了幼夜手中。
风吹发梢,枝叶颤动,一片寂静中。
幼夜愣愣的看着手中玉佩半晌,回头懵懂问苍梧桐道:“要不,我们出去一趟?”
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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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边缘,风萧卿风萧茗二人方才出去,便被两位白发白须的老前辈打了个措手不及。
“哟,这不是霖爷肖爷么,什么风把您二老刮来了?”风萧茗不着调戏谑道。
风萧霖没好气白了风萧茗一眼,道:“茗丫头,我们不是为你来的,你要走就快走。”
风萧茗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给风萧卿递了个怜悯的眼神,道了声“自求多福”后,乘雕远去。
夜幕降临,湖中,一片死寂。
幼夜与苍梧桐远远的便感受到了镜湖稍显虚弱的气息,忙靠近一瞧,见到的却是残缺了一块的镜湖。
“怎么回事?”幼夜忙问。
镜湖见他二人到来,满腹憋屈终有诉处:“那小丫头的实力有古怪!”
“什么意思?上次她来我们两试过她,实力一般,也就和那些普通的从法器持有者差不多,比另一个还弱些,能有什么古怪?”苍梧桐不解。
镜湖道:“怕不是你们看走眼了。你们可知,当我真对上她的时候,我想到了谁吗?”
“谁?”另两人见镜湖严肃神情,靠近了些,作洗耳恭听状。
“……八年前那个人,以及,十二年前那个人。”
一时风止鸦息。
幼夜和苍梧桐都有些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怎么没可能?”
幼夜与苍梧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问到:“那你说说,为什么你会想到那两个人?若说会想到八年前那个人都还正常,但,怎么会想到十二年前那个人,她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啊!”
“怎么没有?”镜湖说到,脑海里止不住回忆上官黎的神情姿态,“她的一招一式与八年前那个人如出一辙,这自不必说,但她的眉眼间的自信与野心,却是十成十的像了十二年前那个人。”
说着,镜湖眯了眯眼,道:“我本以为,她不过是个普通的从法器持有者,纵使能避过我的伏击,也不过是有了经验后的侥幸而已。但谁料,之后我与她交手不过十余招,便被她用了不知什么法子,抽去了我一部分力量。经此一遭,我可以说,她的实力早已远远超过了那些同龄人,甚至,隐隐有比肩诸领主之势。”
眼看着镜湖一脸笃定之色,幼夜与苍梧桐便是不想信都难了。
可……
“怎么会呢?若真如你所说,她的实力比肩领主,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没有消息传进来,要知道,她要真有那种实力,居于明河共影的那些大人早该盯上她了。”
镜湖摇头,目中亦是疑惑:“我也不清楚,怎么会呢……”
突然,一道身影在镜湖脑中浮现,她猛地一惊:“不对!这不是没可能,你们别忘了,八年前那个人来了一趟后,释清也不见了,如果,我是说如果,释清和那人联手,想要培养一个实力超绝的弟子,这不是没可能,想要避开那些大人的耳目,这也不是没可能。虽说这两件事很难,但凭释清的身份,再加上一位领主的辅助,也是有概率能完成的。”
苍梧桐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她才多大?作为一个人,这个年纪……唉,还是好难相信,但如果真如你所说,她背后有释清,或许,我也不是不能相信。但,释清好端端的做这种事干嘛?”
有了这段推测,在场三人的面容更加凝重。
不知过了多久,幼夜才开口:“想那么多做什么,你们管释清要做什么,只要他还活着不就够了?镜湖你也是,有空想那么多,不如治疗一下自己,伤成这样子,要是被最近降临的几位大人发现了,追问起来可怎么办?总不能真的什么事都告诉他们吧?”
闻言,镜湖立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严肃道:“祸从口出,谨言慎行。今日,什么也没发生。”
46. 世间熙攘难评说
半个时辰前。
镜湖本欲化作水兽伏击上官黎,进而达到驱逐的目的,奈何,上官黎早有预料,反将镜湖摆了一道。
镜湖拖着巨大的身躯在林中狂奔,随着她每踏步一次,周身便会跟着震动一次,一时间吓得林中各类生物六神无主、惶恐不安。
该死,跑哪儿去了!
镜湖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尽可能大范围的释放法力,只为找到上官黎的身影。可惜,不知上官黎用了什么手段隐藏,直叫镜湖这实力极佳的下位灵偶都找不到。
很久没有这么烦躁了。
镜湖呲牙咧嘴,心中火冒三丈。
果真是一个地方出来的,都叫人讨厌!
八年前,也是这样一道身影,轮着耍了他们一人一天,既然如此,依照那个人的性格——左侧!
几乎是瞬间,镜湖向后撤去,与此同时,一道大腿般粗壮的藤蔓自左侧击出,轰地一身贯穿了镜湖右侧数珠巨木。
“吼!”镜湖大吼一声。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小丫头完全就是那个人的翻版,就喜欢从别人左侧攻击,可恨至极!
“嗯?果然不是普通的水兽啊。”
上官黎高高站在树梢,一手扶树。
镜湖见上官黎看穿了她的身份,不耐地从鼻子里喷出一道气流,冷哼一声,道:“小丫头,既然知道我不是普通的水兽,还不赶快逃命?”
上官黎微微一笑,似是有些疑惑:“为什么要逃命?我的目标就是你们啊,难得遇见了,不直接动手么?”
“找死!”
镜湖瞬间化身水流袭向上官黎,轰地一声撞碎高树,一个转身又缠向上官黎,上官黎则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一下又一下的跃出束缚圈,一时间,蓝绿交织,水流汹涌缠绕,却又时不时的被藤蔓冲破。
“都明牌了,何必还要用一个虚假的身份交手呢?你这样可奈何不了我。”上官黎一个反身轻跃,落于另一株树上,冲镜湖说到。
哗啦一声,水流又聚成庞大水兽的模样。
镜湖冲上官黎道:“小丫头,有自信是好事,但太自信可就是自寻死路了!”
上官黎轻笑:“不试试怎么知道是不是自寻死路呢?”
镜湖冷嗤:“小丫头,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姑且给你试试,不过话说在前头,要是废了残了,我可管不住啊。”
语罢,庞大水兽消失,林中,悄然无声。
上官黎收起笑容,警惕着四周。
忽然,一阵异样袭来,几乎是瞬间,上官黎便察觉到了,与此同时,一道绿光自她指尖而出,没入额间,强行清醒神志。
暗中,镜湖见攻击无效,诧异了一瞬,显出身形,轻纱蔽体,朦胧婀娜。
“你……”镜湖欲言又止。
不料,唰的一下,上官黎便闪至镜湖身旁,伸手一抓,镜湖来不及反应,只下意识化作兽形,意欲阻挡。
随着撕拉一声,镜湖的身躯便残缺了一块。同时,上官黎的手中多了镜湖的部分法力。
“你怎么又变成水兽……”上官黎持着那部分法力,缓缓转身说到,却在见到镜湖时,戛然而止,良久,才后知后觉的笑出声:“这是你的本体?”
只见,眼前那只庞然大兽,依旧是如之前一般的水色,但面目身躯比之之前却是精美了不少,细水般的轻纱浮在身旁,流光跃金,淡蓝色的犄角顶在头顶,月银闪烁。
镜湖恼怒地瞪着上官黎,气急道:“你做什么!”
上官黎收起了手中法力,道:“不做什么,借你点力量。”
“放肆!”镜湖颤抖着身躯,道。
上官黎道:“你也别生气,这点力量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就当是打我消耗掉了吧,作为回报,日后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可以尽情差使我,如果没有,等我的事情结束后,我再来补偿你。”
说罢摆摆手便欲离开:“今天就先到这儿吧,过几天我说不准还会再来。”
镜湖看着渐行渐远的上官黎,突然出声:“等等!”
上官黎疑惑回头。
“你是那个人的徒弟吧?虽然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但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桓心域的领主。”镜湖说到。
闻言,上官黎倒是有些讶异:“你们见过?”
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女仿佛与八年前那位故人的身影重合。
镜湖只自顾自道:“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了,为什么你非得从别人左侧搞偷袭?”
……
“姐姐,你刚才说,遇见厉害的,不要从后面偷袭,要从对手左侧,为什么啊?”
数年前,上官黎也曾问过上官满衣这个问题,毕竟,人人都知道,非要偷袭,肯定是背后概率大些。
不想,上官满衣却是高深一笑,道:
“你也说了啊,是遇见厉害的。既然人家都这么厉害了,厉害到你不得不用偷袭才能赢,那那点最普通不过的常识对他又有什么用呢?你要知道,通常情况下,人都是习惯用右手的,而对于那些常年以人形行事的异兽,多半也会染上这种不太好的习惯,因此,我们从左侧攻击,他们的反应时间会更长些。至于为什么不背后偷袭,可能因为不太礼貌吧……哈哈,开玩笑的,对于实战经验较多的人和兽而言,背部肯定会是防范最多的位置,相比之下,果然还是左侧更方便呢。”
……
林外,摇晃的牛车慢悠悠地行走在路上,车轮碾过石子,不断地发出咯吱声。
上官黎半躺在车上,手中,漂浮着她从镜湖处抽来的法力,端详片刻,她一挥手,又拿出了岑无穷留下的那一缕法力。
果然……
她不禁嗤笑。
没想到岑无穷居然和密林的这些生物有着极度相似的法力,皆是带着大道法规,同出一脉啊……
那时她察觉到岑无穷身上与法器相似的气息,还以为是同柏玉堂一样,有着什么识天人遗留的至宝,却没想到,是源于他自身。
众所皆知,识天人超脱凡世,其留下的二十一件法器皆是源于世界本源,蕴藏着世界奥义,同时,又分别蕴含着这个世界最初的力量。既然这些未知的生物也有类似的力量。
或许,她们可以改变下计划了。
“姑娘,你去哪儿啊?要到村子了。”
前头,驾着牛车的老伯扯着嗓子喊道,像是生怕上官黎听不见似的。
上官黎收起手中东西,对老伯道:“老伯,我可能要多叨扰几日,麻烦老伯了。”
老伯闻言,热情道:“好,那我们回去,还请姑娘不要嫌弃我们这小地方啊。”
上官黎笑:“那里,该是我请老伯不要嫌弃我呢。”
真镜域,经过几天的修补,镜都几处破损的房屋都已经得到了修缮,放眼望去,几乎与竞位开始前一般无二。
这些日子,襄琅忙里忙外,却依旧让人称呼他为阙令,至于即位大典与葬礼,是绝口不提,仿佛从未发生过。
“阙令,泉城一众已尽数伏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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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接下来该如何?”
宋规领着几人对襄琅道,这几日,襄琅忙着战后恢复工作,他则是忙着追查清理泉城毒瘤,以往,因着荆夫人的关系,镜都方面并不好对泉城多做管束,如今一查,倒是叫人瞠目结舌。
本以为打压民众,肆意妄为就够了,没想到泉城一众私底下竟然还做着人口贩卖、轻视人命的勾当,甚至在周边数座矿山之上,将矿工视作猪狗,肆意凌虐,轻则不给饭食,重则侮辱打骂,有时若是有什么人家得罪了他们,他们必定暗戳戳的报复回来,要不就是掳去外域奴隶市场,要不就是直接发落矿山,任人欺辱。
简直说是畜牲都不为过。
襄琅低着头,坐在上首,片刻,道:“泉城事物如今无人管辖,不如你带着柏先知去吧,等日后有更合适的人选了,再接你二人回镜都。”
闻言,宋规低头不语,许久,才道:“遵命……”
明亮的房屋内,襄琅再一次来到了棺柩前。棺内,经过了将近一月的时间,班以的身躯依旧如生前般完好,没有一丝腐烂的迹象。
不远处,襄琅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神情平静。
随着屋外日落西山,不知不觉间,几缕绿光悄然出现,萦绕在棺柩前。襄琅见此,目光一凝,法随心动,一道蓝光划过,斩断了那几缕绿光。
可下一刻,却有几片绿叶浮现,覆盖了他周身大穴及五官,几乎是瞬间,襄琅就知道,是桓心域领主——上官满衣来了。
一片云雾飘渺中,上官满衣缓步上前,径直走向前方的班以。
“死亡的感觉怎么样?”上官满衣带着几分戏谑,道。
班以微叹一口气,道:“我本就是将死之人,奈何上官领主非要我活着,这一来,可是欺天。”
上官满衣不以为意:“那又怎样?我不做点什么,哪能见到识天人?”
班以神情颇为无奈:“我真心觉得,上官领主这一步,完全没必要。”说着又审视抬眼:“除非上官领主与我,并没有说实话。”
“哈。”上官满衣轻笑,道:“其中细节我当然不会跟你说实话了,你只需要知道,结局会是那样就够了。其实,我找你不过临时起意,并没有你身上过多下注。”
班以接到:“意思是没我也行,对吧?”
上官满衣道:“当然,没有万全把握的事,我可不会做。”
班以道:“看来上官领主这欺天行为,还得全赖我啊。如果我不同意,上官领主完全可以直接除了我,再叫你家那小孩儿接我的位置,多好。”
上官满衣笑:“班领主这说的什么话,您同意倒是给了我不少新想法,虽说一开始我确实是希望我家那丫头拿下真镜,但如今看来,让她过早的被一域束缚,实在是有些浪费了。能与您合作,我该高兴。”
“但你其实不高兴,”班以道,面上,似笑非笑,满是打量,“你信不过我,这次过后,多半会想法子除我灭口,对吧?”
上官满衣依旧笑着,目光却寒了几度,道:“班领主,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语落,云雾散去,上官满衣目中绿光一闪而过,似是无事发生。
班以没下眼底万千情绪,与上官满衣一同转身,恭敬屈身。
面前,一道儒雅身影显现,面容苍白,气息虚弱,倒是和传闻中修为高深莫测的通锦识天人有些不一样。
“不必多礼,都起身吧,也好叫我瞧瞧你们。”识天人温柔笑着,虽然声音虚弱,却依旧遮不住他的温柔和煦。
47. 世间熙攘难评说
上官满衣与班以立起身,垂眼瞥见眼前不过一袭最普通不过的白衣,其上银丝勾勒的仙鹤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乘风离去。
见面前两人起身,识天人细细端详了一阵他们的面容,满眼欣慰,忍不住连连夸赞“不错、不错”,随后又道:“我缠绵病榻多年,如今外头是个什么光景我倒也不是很清楚,不知,众生可还平安喜乐?”
班以回到:“劳识天人挂念,一切皆好,不过偶有争端,但皆在我等能力范围内。”
“是么……”识天人轻轻叹息:“若真如此,那我便放心了。只可惜我这些年身魂受损,大限将至,所见所闻皆有偏差,却不料如今竟连你们的生死都看不清了,竟然出了这种错误,实在是失责。”
闻言,上官满衣与班以双双请罪:“还请识天人赎罪。”
见此,识天人只无奈叹息,“无事,这该是我的失责,不怪你们。”
上官满衣低头不语,一旁,班以则是满脸愧色:“说到底,我本是将死之人,不过临死时还有心愿未了,才犯下这弥天大错,还连累上官领主为我承担因果、逆天改命。”
识天人闭眼,道:“世间万物皆有其缘法,既然你命中注定有人替你续命,那便是你命不该绝,说来还是我测算不够,才引起这等误判之事。时至今日,多说无益,不知你们可有什么好的法子,揭过此事?”
此时,上官满衣才堪堪开口:“血天开启,全域共悲,无数骄子争相而来,或奉身,或献法,此事不可逆转,时至今日,能安抚七域、稳固信誉的法子只有一个。”
“说来听听。”识天人睁眼,目中满是关切。
只听得上官满衣道:“封胜者为真镜少领主,待班以真正魂归高天后,免去竞位,直接继位。至于班以,私欲过重,不如死后化作尘灰,尽洒真镜,不归逍遥。”
听闻此言,识天人垂眸,情绪不明,片刻,才低低笑起来:“好,很好,真不错啊,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上官满衣微微勾唇,忽地下跪,高喊:“还请识天人赐下法旨!”
一旁,班以也迅速跟着下跪,极尽虔诚。
……
襄琅自被封住动作与感知后,便安静待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忽地感到一阵吸力,直直吸走他全身的树叶。
双眼复明,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那张久违的脸庞,一时心潮澎湃,一阵激动难耐。
“先生!”
云烟之中,上官满衣静静跟在识天人身后,静默无言。
“我本凡人,不过有了些许机缘,哪当得起世人的敬仰。”识天人自嘲一笑,又道:“当初立法之时,确实不曾思考太多,经验不足啊……你此来,倒是叫我想起数百年前,也是一个小姑娘,不满当时的某一位领主,历经千辛万苦,拼上身死道消也要诛灭那人。后面的事,你们应当知道,那姑娘最终得以替代那人,成为了新一任领主。后来,她也确实没叫我失望,治理有当,河清海晏,很好。说起来,那时我还给了她一副心境图,你若是需要,可以去她曾经任职过的地方看看。”
上官满衣道:“待离开此地后,我自会去寻找——只不过,敢问识天人,当年绘制的心境图,共有几幅?”
识天人道:“你这样问,我倒是记不清了,该是有个六七幅吧,不过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过了这么多年,纵使我还记得数量,你怕也是难以凑齐。不如这样,你且先去寻,日后若是实在凑不齐,便来见我,我为你补齐。”
闻言,上官满衣面带犹豫的瞧了眼识天人病态苍白的容颜,道:“可以您的身体,只怕是难以再绘。”
识天人颇不在意地摆摆手,“何止是难绘,就我如今的状态,想要重新绘制心境图就如煎水作冰,痴人说梦啊…不过小姑娘你也不必担心,以我这残躯余力,重绘虽不可能,但补齐部分残缺的心境不是问题,只不过要辛苦你尽力找找,尽可能找齐尚存于世的几幅。”
上官满衣道:“识天人愿意帮忙,满衣不胜感激。”
识天人道:“不,这本是我分内之事,奈何如今力不从心,倒是要麻烦你了。”
小屋内,微弱的烛光摇曳,随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飘进,上官黎怀揣着侥幸闭上了双眼。
奈何,脑海依旧是一片空白。
为什么,无论怎样还原普通民众的生活场景,她都没法刺激自己回忆起过去。
忽地,垂在一旁的指尖微微震动,上官黎淡漠睁开眼,挥手将一道法力悬置眼前。
下一刻,那厢传来声音:“我拿到了另外几幅心境图的大致信息,传给你了。”
语落,光灭。
上官黎盯着眼前,一动不动,片刻,才骤然轻笑。
班以复生后,第一时间便惊动了各方势力,与别家的心思各异、各怀鬼胎不同,真镜域上下在震惊过后便陷入了无尽的激动与欣喜中。
头顶,悬于穹顶之上的,是一卷气息迫人的法旨,远远瞧去,只觉其上字迹飘逸秀美,如松如月。
班以遣散了前来拜访的众人,独自走到了明心府一无人院落。
湖水轻曳,锦鲤微摆,其上阵阵花香萦绕鼻尖。
望着空无一人的庭院,班以不由得感慨万千,恍惚间,好似又回到了那时,一张张久远而深刻的面孔,笑意盈然。
“班大哥,你到时候娶了如愿姐,可别忘了我的好处!”
“不会忘的,大不了,到时候把冯曹赔你。”
一阵起哄声。
那姑娘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哎呀”一声跺脚跑开了。
一旁,无端被点名的冯曹也是一阵手足无措,噌的一下涨红了脸后跟着跑了出去,只余众人哈哈大笑。
画面一转,几张熟悉的面孔相继倒在血泊中,曾经嬉笑打闹的同伴陆续没了气息,何其突然,几乎没有任何准备的时间。
远处,重伤濒死的一人满眼嘲讽,一边吐血一边讥笑:“班以,就凭你,还解决不了……氏族,今日,就算给你、给你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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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教训……”
思绪回归现实,班以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转而被悲寂填满,曾经种种一时如走马灯般闪过脑海,时而欢喜,时而悲苦。
他这一生,颇有些身不由己。
生前娶不了心上人,死后也不得安分,本以为能就此解脱,却不料还要被人强留在世上,直至榨干他的最后一丝价值。
时至今日,也只希望一切真的能如上官满衣所愿吧……
城外,看着眼前孤身一人的班以,襄琅不由得一阵难舍。
“您真的要走吗?”
班以眺望远方,目光孤寂,“我不在的日子里,你真的成长了很多,我想,如今的明心府,相较于我,更需要的是你。既如此,我又何必自缚于此地,倒不如远远去了,也好替她守护泉城。”
襄琅低头不语。
许久,才轻叹一声,强颜欢笑道:“既然先生去意己决,晚辈也不便多留,只愿往后余生,先生能得以逍遥自在。”
“好,那就借你吉言了,新领主。”班以温和一笑,乘风而去。
襄琅远远瞧着班以远去的身影,无语悲怆。
他,彻底一个人了……
泉城之内,雄伟精美的甘露女神像巍然挺立,笑对众生。脚下,潺潺溪水流过,浇灌着周遭花草,极尽和谐。
班以伸手拿出了摩挲已久的白兰吊坠,抬头望向女神像上那熟悉的笑颜,不禁心下苦涩。
若干年前,他们的第一次相见,就是在这儿——女神像下。
“小子,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班以正蹲在雕像脚下,聚精会神的观察着女神脚下溪水,时不时的凑上前闻闻,他就不明白了,这水和外面的也没什么不同啊,怎么能卖到那么贵的,一张三羽币一瓶,简直不可思议。
此时猛然听见身后厉声,班以不免一惊,慌忙起身站住。
“我就看看,不做什么……”
几乎是一瞬间,班以就愣住了,不为其他,只因为,此时此刻,眼前这人简直与头上女神像的容颜一般无二。
“你……是女神?”
那人一皱眉,“什么女神?我姓荆,是这儿的城主,你别乱叫。”
“哦哦,”班以忙弯腰作揖,“原来是城主,冒犯了。在下就是一个普通商人,偶然路过此地,听闻此地女神像脚下甘露可卖至三羽,心生好奇,便来瞧瞧。”
那人不屑一笑,道:“都是骗外地人的把戏,没什么特别的,看够了就回去,等会儿这里有歌舞表演,你别挡着了。”
班以尴尬一笑,连连应和着退了出去。
本以为,他们的交集就到此为止了,不想,当天傍晚,一队穿着简单却满脸怒气的守军冲了进来,二话不说便将他们一行人绑去了城主府。
由此,他们的缘分才算开始。
……
夕阳渐落,温柔而又热烈的女神脖间,一枚白兰吊坠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一卷,完。
48. 特别番外1 赠荆如愿
若干年前,泉城一带有一救世主,曾于饿狼环伺之地解救无数贫寒困苦之人,因此得受世人爱戴,并被尊称为甘露女神。为了宣扬她救苦救难的功绩,在建立泉城时,周遭子民自发的打造了一塑雕像,立于泉城中央,名曰甘露女神像。
大堂之内,看着眼前被压在地上的班以众人,荆如愿一阵恍惚。
这……是死后走马灯吗……
身旁,一名圆脸姑娘见荆如愿迟迟不出声,忍不住碰了碰荆如愿,随即装作不经意般地摸了摸鼻子,悄声问道:“你怎么了?”
听着耳边久违的声音,荆如愿猛地一震,侧脸压抑住澎湃的情绪,摆摆手示意众人出去,却又在身边人挪步时一把抓住。
岳念喜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任由荆如愿抓着,直到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才低声关心道:“如愿,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此时,荆如愿再也按捺不住汹涌的情绪,起身一把抱住岳念喜,低低喘泣。
岳念喜错不及防,却在听见荆如愿哭声后温柔一笑,哄小孩似的哄到:“没事啦,没事的,我永远都会在,所以,不要哭啦,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吧……”
她的声音温柔而又蛊惑,却不料荆如愿闻言竟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无法,岳念喜也只得依着荆如愿。
随后,又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岳念喜浑身发酸,荆如愿才堪堪松手,声音哽咽又悲伤:“没什么,就是昨晚做了个噩梦,有点后怕。”
看着眼前日思夜想的面孔,荆如愿不禁一阵悲戚。
无论眼前是虚幻还是真实,荆如愿都没法将眼前这人凄惨的结局说出口。
有些事,不该是现在的他们该知道的……
第二日,晨曦初露,经过了一夜的消化,荆如愿不得不被迫接受了眼前这个荒唐又离奇的事情——她,回到了过去。
在重新翻开泉城政务后,荆如愿心里不禁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碰过泉城的政务了,此时重新翻开,倒觉得恍如隔世,颇不真实。但毕竟是以前烂熟于心的情况,她处理起来还是游刃有余,不过须臾便处理完了一天的政务。
正休息时,岳念喜端着一盘小点心走了进来,放下后,问:“昨晚那批商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此时,荆如愿才猛地反应过来,对哦,她好像是回到了和班以初见的时候。
那年,歌舞表演后,按照惯列会由城主府为泉城居民发放女神像下的甘露,倒不是迷信,全因那股泉水引自地底深处,极为纯净,再加之里面被她悄悄放了些草药,有利于身体,这才隔三差五找理由让居民饮用。
可奈何,偏偏就是那日,从没出过事的甘露发放竟罕见的出了事,顷刻之间毒到了数人,全城大乱。
好在她威信足够,才得以及时控制住局面,但随后,不论是专业人士调查,还是路过居民指控,都指向了一件事——最有可能在甘露里下毒的人,就是进城没几天的班以。
思及至此,她一抬头,让人把班以等人带了进来。
堂下,班以等人正被五花大绑,强压在地上。
荆如愿微微低头,向下俯视。
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这样清晰的看清班以的脸庞,年轻俊朗,羞涩腼腆,也不怪她那会儿会喜欢。
“是你干的?”她一如当年。
堂下,班以不出所料的辩解:“城主明鉴,昨日我不过是心生好奇才靠近……”
“行了。”荆如愿忽然打断,就班以的那两句话,她实在是懒得听了,“既如此,我便给你三……一天时间,查出真凶。”
班以未说完的话卡在喉间,抬眼止不住的惊诧。
荆如愿微微恶劣的扬起唇,眼中满是愉快的玩弄。
当年给了他三天,他才找出来,这次,好不容易重来一次,怎么着都得玩一玩他才行。
或许是时间过于紧迫,解开束缚后,班以二话不说便赶往了甘露女神像下,一如当年,在泉水旁转了两三圈后,才后知后觉的拿起水瓢,舀了一瓢尝尝。
岳念喜见状,疑惑望向荆如愿:“他在做什么?不知道有毒吗?”
下一刻,不出众人所料,喝了毒水的班以抽搐着瘫倒在地。
荆如愿见状颇有些无言以对,随即轻车熟路的掏出解药塞给了班以。
片刻,班以清醒后,一如当年般,毕恭毕敬的拱手道谢,“多谢……”
“行了。”荆如愿打断,同样的流程她实在懒得再走一遍,“你还是快点吧,别忘了只有一天,要是规定时间内找不出来,死的就是你了。”
“哦对对对。”班以一拍脑门,放下水瓢抬步便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荆如愿紧跟其后,依旧不出意外的,班以来到了某个药店,开口便是:“蟾酥、全蝎、蜈蚣……”
“白附子、云实、乌头……太多了,你一个一个念要念到什么时候去?”荆如愿忍不住开口,她算是知道这人当年为什么足足用了三天了,实在是太能墨迹了。
“掌柜的,不用管他。”荆如愿朝正在清理药材的掌柜说道,随即一把将班以拽了出来。
待挥手屏退众人后,荆如愿带着班以来到了一条无人小巷,正色厉声道:“你就不能稍微动动脑子吗?既然都有解药了,你直接找我要那泉水里的药材清单不就行了?不论你是想还原出毒药,还是想研究解药,都不用这么麻烦啊。”
不想班以却道:“城主误会了,我并非是想从毒药下手,我不过是想趁此机会查一查那位掌柜的药材储量而已。”
荆如愿一愣,上辈子她并没有跟着班以来此,倒是不知道他居然这么快就盯上了这药店。
但是,“人家又不是傻子,要真有问题你能查出来?”
班以道:“城主有所不知,我是个商人,恰巧,前些日子从桓心域进了批药材,正待在此地交易呢。”
荆如愿问:“这关那掌柜的什么事?”
班以道:“城主,泉城的来历您比我清楚,除了我这种极缺钱又不怕死的商人愿意跟这里做生意,就再没人愿意了。而做生意一向讲究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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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据我家弟弟半月前考察来的消息,泉城多家药铺都临近缺货,不然我也不会带着药材来这儿。”
“然后呢?”
班以道:“女神像下的泉水中除了您放置的草药外,还加了由不少毒虫毒草熬制而成的药水,各种药材相互作用又相互克制,轻易便让泉城乱起来,不过他可能没有想到,城主您对药理的精通比他想象的更强,并没造成多大损失。”
荆如愿问:“可照你这个意思,那人未免太蠢,各种毒草毒花,是生怕别人怀疑不了来历。”
班以道:“万一他是得意忘形,觉得经此一遭泉城大乱,没人有空去查他呢?更何况,就算城主您能腾出手清查,这不还有我这么一个替罪羊吗?外地人,恰好带了一批药材,大概率还不懂药理,但心思歹毒,就干脆一把毒草毒药全放了。简直完美。”
荆如愿听着,许久,忽地审视道:“其实你早就知道真相了,对吧?”
班以讪讪一笑:“就算能猜到,不是还得有证据吗?”
荆如愿笑:“那你能完整的说一遍吗?至于证据,你不用管,在这里,我就是证据。”
看着眼前人明媚的容颜,班以一时间不由得晃了神,半晌,才磕磕绊绊开口:
“我是这样想的,可能,这从一开始就是个局。一月前,我家弟弟出门打探各地行情,大概是被什么大人物盯上了,毕竟我也得罪过不少,嘿嘿。”说着还不好意思笑了笑。
接着又继续说道:“恰巧,那些什么大人物也看不顺眼泉城很久了,但碍于镜都,只能暗地里动手。所有他们可能在我家弟弟还没抵达泉城时,就开始动手清理泉城的药材了,方便为我创造条件,然后再稍加引导,我肯定是不会放过这种赚钱的机会的,不出意外,我会带着一批药材来泉城。至于之后的事情,那就太好办了,只要我知道女神像下的泉水能买高价,肯定会去看的,只要我去了,他们再想个什么法子投毒,然后坐等事发就够了。事发之后,要么泉城和我一起没,要么就我没。毕竟,投毒这事最有嫌疑的毋庸置疑,肯定就是我啦,而且我还洗不清自己的嫌疑,没办法,只能乖乖等死咯。”
荆如愿看着班以一脸轻松的说出这些话,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但是要真像你说的,为什么那些人会选中你呢?来当投毒的替罪羊。”
班以嫌弃道:“还不是怪他们气量太小又没用,看不惯我还弄不死我,一天到晚尽找事。”说罢又不好意思笑了笑。
荆如愿玩心忽起,又问:“要是我不给你机会,真认定了是你投的毒,非要杀你怎么办?”
班以无奈耸肩:“还能怎么办,等死呗。”
荆如愿皱眉,一副熟悉的口吻:“我不信,你肯定不会白白等死的,至少也得和泉城打上一架,然后把刀架我脖子上,逼着我跟你找真凶。”
班以笑:“城主说笑了,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商人,不爱动粗,更别说做出那种粗鲁的事来,简直无礼!”
荆如愿也笑:“但愿你说的是真的吧。”
【未完待续】
49. 暗波浮沉遮人烟1
一世华楼,玉吊阁中,沉睡已久的灵偶释清缓缓苏醒。下一刻,径直闯入了末秋阁中。
上官满衣隔着珠帘望向那道芊芊身影,感慨万千:“两年不见,你更窈窕了。”
释清冷漠,忽地化做霜雪冲进来,直面上官满衣:“我不是说了我会帮你?”
上官满衣不紧不慢起身,道:“你是来问罪的吗?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释清道:“你别说没去找过他。”
上官满衣承认:“是找过。但我找他不过就是一点小事,你尽管放心好了,他的安稳没人能动。”
释清明显不信,一个劲地逼近:“什么小事还非得找识天人?你别忘了,在这里,我比他更强、比所有明河共影的灵更强,比所有的下位分身都更强,我办不到的事,有几件是他们能办到的?”
上官满衣轻笑:“至少,你不知道另外几幅心境图的信息。”
闻言,释清才收回自身的寒气,冷漠疏离道:“就这个?”
上官满衣笑容放肆,“就这个,不如你帮忙找找?”
释清不答,转身离开。
身后,上官满衣道:“识天人制定竞位制度,本就是为了避免一家专权,但他应该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制度会渐渐变成伤他子民最深的利器吧?”
释清骤停,目光锋利,“这不关他的事,分明是你们这些人贪欲太重。”
上官满衣又道:“我见过识天人了,他的状态确实不太好,但也不算太差。而且,看他的样子,应该还不知道这些年天空变红一次会死多少人吧?你们合伙瞒着的?”
释清强忍怒气:“关你什么事?”
上官满衣道:“当然关我的事了,如果识天人是明知苦难而袖手旁观,或者是有意制造以供自己取乐,那我和你的交易也没必要了,一个蔑视同类、暴戾恣睢的人,不值得我换。”
“他不是那样的!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生灵。”释清恼羞成怒,一语既出方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又连忙噤声。
上官满衣自若一笑,放下层层珠帘,“我知道了,交易继续,你多休息,一切有我和黎。”
释清不语,感受着上官满衣消失的气息,渐渐平息。
风雪划过,掩去了释清白到极致的肤色与他那明显不同于常人的极美面容。
一世华楼内,路过的官员仆从见到了变幻后的释清,纷纷恭敬行礼问好:
“景师仪。”
可释清却是目不斜视,旁若无人般的从他们身旁经过,直至来到上官黎名下的缺华楼之肆。
偶有新来的小官,见身旁诸位毕恭毕敬,倒会疑惑:“这位是谁?”
身旁人回:“桓都师仪,位同古时国师,兼任礼官,名景清仙。”
……
苍华谷内,风萧卿刚一进门,便被伏击门后的风萧秉渚打了个措手不及。
此时此刻,被捆绑在床上的风萧卿正生无可念的睁着双眼。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封沁如担忧的声音响起:“卿儿!”
风萧卿双眼一亮,扭头瞥向来人。
“娘,快来帮我解开。”
说着还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试图让封沁如将注意放在他身下的绳索上。
不想,封沁如闻言,却是瞬间收敛了她那担忧的神色,反倒一脸没好气地瞪着风萧卿:“做梦!我看你就该好好绑绑。”
风萧卿无奈,只得说到:“我此行新得了些感悟,要乘热打铁修行练功,您就别闹了。”
封沁如不可置信道:“我闹?到底是谁闹啊?以你的伤势,怎么着也得躺个十天半个月的,怎么一晚上就可以下地了?甚至还大老远跑到真镜边境去了,是存心找死吗?”
说着封沁如的情绪更加激烈了:“早知道当时他们把你送回来后,我就该第一时间把你身上的药清空才是,也免得你好不容易醒了还一心想着往外跑!”
风萧卿听着封沁如的唠叨,万般无奈,只得默默扭过头。
封沁如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风萧卿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都嫌我烦?”
“不是的。”风萧卿无力地辩解。
果不其然,封沁如就好似没听见他说话似得,依旧自顾自到:“你真跟你爹一个德行,都那么惹人烦!说什么都不听,都觉得自己能?有本事出门别被打啊!残成这个德行还不知道修养修养,觉得自己身体很好吗?你知不知道有些药不能乱用,副作用很大的!”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风萧卿颇有些理亏心虚,只得先哄着封沁如才行。
可尽管如此,封沁如依旧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就在她准备开始新一轮教训时,门外忽地闯入一名眼生的侍婢,对着封沁如行了个了礼后便规矩站在一旁。
风萧卿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如获大赦。
封沁如在见到那侍婢后,瞬间缄口,又神色古怪地瞄了瞄风萧卿,思虑再三后抬手解开了风萧卿身上的绳索。
风萧卿见状,疑惑但沉默,只麻利地从床上起身,站在封沁如身侧。
“是可以说话了么?”路上,封沁如一边走一边问。
那侍婢恭恭敬敬回到:“今日云绡小姐来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了。”
封沁如顿时一脸欣慰,随后又问:“帛茈的身体没问题吧?”
那侍婢回到:“没什么问题,很是精神,此刻正等着夫人呢。”
封沁如顿时喜上眉梢,不自禁加快了脚步,迫切非常。
风萧卿难得见封沁如这般高兴,倒不免有些好奇这位帛茈是何人了,但此时见自家母亲心急难耐的模样,也不得不暂时止住心下的疑惑。
毕竟,马上就要见到了。
苍华谷某一靠近两大山脉的僻静处,有一座修建于两山夹缝中的庭院,精美绝伦,但寂静异常,只偶有禽鸟飞过,低鸣几声。
此时此刻,种着松柏的院落中,有一妇人端坐于石桌前,一下一下拂着盖,待封沁如一行进入时,恰好完成分杯。
风萧卿一进入,见到的便是隽秀非常,却留有几分岁月侵染痕迹的妇人。
那妇人许是听见了动静,抬头,朝封沁如两人温和一笑,微微抬手作邀请状:“请。”
封沁如会心一笑,施施然坐下,执起茶盏轻抿一口,道:“幽香清雅,味道不错。”
妇人愉悦:“这些年闲来无事,也只能钻研些微末功夫,聊以自娱。若沁如喜欢,就再好不过了,也算是不枉费我这些年。”一抬手,朝风萧卿招手:“过来,我看看。”
风萧卿依言上前,拱手行礼:“见过前辈。”
帛茈欣慰,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一表人才,可真是少年英气。”
封沁如自嘲:“你可别抬举他了,该是表里不一、阳奉阴违才对。”蔑了风萧卿一眼,命令道:“我们有话要说,你先去禾连山外围转转。”
风萧卿有些莫名其妙,依言离开。
帛茈眼见着封沁如支开了风萧卿,只微微一笑,开口:“他有伤,去禾连山不好吧?”
封沁如道:“无所谓,就在外围转转,出不了什么事,再者,我干儿子不是也在吗?”
帛茈笑:“你怎么就知道是在禾连山,而不是在启云山?”
封沁如随之笑:“母子连心,好歹是我干儿子,我当然知道他去了哪儿。”
闻言,帛茈摇摇头,哑然失笑。
禾连山脉,绵延千里,与启云山脉相对,其深处危机重重,千百年来少有人进入,因此奇珍异兽格外丰富,尤其是草木药材,可谓无穷无尽,入目满琳琅。
一路上,风萧卿不断盘算着,既然母亲会带他来此,想必这位多半与他有些渊源,但方才他仔细看过了,院落里那人的面孔很陌生,这些年来,他从未听说过有那么一号人,至少,在风萧家所有的资料里,从没记载过这个人。
山下,庭院里,封沁如与帛茈正侃侃而谈。
聊了半晌,封沁如总算忍不住,斟酌着发问:“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
帛茈听闻此言,笑容依旧,只云淡风轻道:“之前毁过一次,后来治了治,容貌就有些不一样了。”
说着又以玩笑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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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问到:“有没有觉得比之前好看些了?”
封沁如勉强一笑:“好看,和之前一样好看。”目光却是止不住的心疼与自责。
帛茈似是看出了封沁如的想法,又玩笑道:“你这样说,那我这脸岂不是治亏了?白白耗了几年,结果却得了个差不多。”
封沁如忙道:“不亏,虽然都是典型的美人脸庞,但各有千秋,此时此刻的你,倒比以往更多了几分魅惑。”
“意思是你喜欢喽?”帛茈挑眉,戏谑。
封沁如一愣,别开了头,脸颊微红:“都多大的人了,还问什么喜不喜欢……”
禾连山内,烟雾弥漫,风萧卿淡漠瞧着眼前瞬间升起的雾霭,只觉心力交瘁,秉着只在外围行走的原则,他干脆破罐子破摔,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了。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哪位前辈布下的迷阵,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被触发了,还恰巧困住了他。
方才,云雾升起时,他便查探了一番,这阵法的阵眼不在外围,在更深处,但来时自家母亲明确说了,要他在外围行走,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他了——
还是等会让她上山救命算了。
天色渐暗,风萧卿闲来无事,盘腿坐在石头上回想着密林那二人的招式,感悟至深处时,抬手就唤出了法器游殇,身随心动,挥手过去便是一道裂隙。随即,他噌地一下便站了起来,一招一式,皆是尽力模仿着幼夜给他的感觉。
随着他招式的熟悉与深入,周边的环境也不自觉跟着改变,或是树木的位置被移动,或是阵法的结构被改变,总归,至此,风萧卿对游殇的掌握算是更近了一层。
站立、收刀,风萧卿负手而立,一派悠然。
眼前,弥漫多时的阵法或是因结构的改变,倒变得有些不同了。只见,那弥散的雾霭渐渐消散,相应的,一股莫名的寒气涌入。
竟是将迷阵变成杀阵了。
与此同时,更深处有一人瞧着眼前骤然失色的阵眼,一头雾水,直言古怪。
这迷阵怎么失效了?
无奈,那人只得迅速释放五感并甩出袖下飞刀,唰唰几下击破另外几道阵法的阵眼。
他在此地训练多时,依靠这迷阵对五感的影响,倒解决了不少身法的缺陷,奈何此时迷阵失效,其余几阵又速度不够,对他的修炼已是没什么帮助了。
还是下山去吧,他如是想。
这边,风萧卿看着被他无意间改变的阵法,不禁浮现一个想法。
只见他重新抽出刀,一边防备着阵中杀招,一边思考着如何通过游殇改变阵法结构。
很快,随着第一波杀机浮现,风萧卿也开始了动作,只听得划拉一声,刀锋划过空气,留下一道缺口,恰巧转移走了迎面而来的寒光,与此同时,阵法的结构被再次改变。
阵外不远处,风萧韫正好好地走在小路上,忽然一道锋芒划过,幸得他动作迅速,避开了。可下一刻,四面八方却凭空出现了更多的攻击,径直朝着他的位置飞去。
这一瞬间,他倒也没心思多管阵法是如何触发的,只一昧暗喜,这样不留余地的攻击,正适合练习身法。
月色渐浓,院里的两人见风萧卿二人迟迟不归,对视一眼,都不免有些茫然,随即封沁如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拍手,大呼“不好!”。
“怎么了?”帛茈疑惑望向她。
封沁如顿时一副严肃模样,道:“这么久不回来,怕不是翻到山脉另一侧去了吧。”
说罢又懊恼道:“真是的,这小子,怎么还是这么不安分!真就不该给他解锁!”
帛茈闻言,明显持怀疑态度:“应该不会吧,小卿很乖的。”
语落,却又猛然惊醒:“不对,小云皮!肯定是他们两个遇上了,小云带头进内围了!”
刹那间,两位母亲就好像是烈火焚身,着急忙慌起身便朝山上冲去。
这厢,最开始的那道迷阵经历了风萧卿无数折磨后,终于忍不住彻底崩溃,只一个呼吸间,构成阵法的所有符文便尽数破散,顷刻间化作飞灰。
同时,阵外不远处风萧韫的身边,也停止了攻击。
50. 暗波浮沉遮人烟2
阵法消散,视野清晰,站在山坡上的两人似是感受到了什么,一人抬眼,一人低眉,两两相望。
忽地,一阵夜风袭来,吹动风萧韫的衣角,深藏在回忆里的花纹,就那样突兀地闯进了风萧卿的眼眶。
“你……”
两人同时开口,却又同时缄默。
是夜,两个久别重逢的故友跨越重重阻碍,成功翻过了山的另一头。
而这边,封沁如与帛茈苦寻一夜无果后,气的直跺脚:
“两个小兔崽子,下次非扒了他们的皮!”
夜商域内,风萧茗交还了法器月夜后,出门没走多远便碰上了粟漪,登时便委屈的眼泪长流。
“粟漪姑姑……”
粟漪本是满眼不争气,此刻见风萧茗一副委屈之态,也不得不暂时掩下情绪,“行了,哭什么,大不了过段时间再光明正大的拿回来,不就是一件法器吗,这点信心都没有?”
风萧茗抽泣几声,可怜巴巴道:“不是这个啊,是我一想到我过几天还得回族里受罚就难受啊。”
闻言,粟漪深吸了口气,还是没能忍住她那股无名火:“你能不能有点脑子!现在重要的这个吗?”
风萧茗害怕的耸肩,颤颤巍巍道:“我的真正实力姑姑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我去采药,不跟要我命一样么?”
此言一出,粟漪顿时如临大敌,忙一把将风萧茗拉进了屋内,“满嘴胡言!有些话不能乱说懂不懂?以你的实力采个药肯定没问题,只要小心些不碰到风萧氏大能留下的阵法就行了。”
“可……”风萧茗抬眼还欲说什么,却被粟漪一个眼刃止住了,无奈只能不甘心的抿抿嘴。
良久,粟漪才没好气问到:“给你的药还剩多少?”
“没多少了……”风萧茗低声道,言语间,不自觉低下了头。
“没事,我过几天再找机会给你弄一点,你实在受不了就吃药,提升下实力,也免得死里面。”粟漪说罢,一摆手离开了。
身后,风萧茗似是还未从情绪中走出来,依旧低着头,一动不动。
屋外,另一侧,云雏隔着数座玉石雕塑远远望着,此刻见粟漪出来,一侧身便悄然隐没于玉石雕塑后。
风吹过庭院,空荡的回响着,似是从未有人来过。
彼先域,七域之一,其都城名夭都。夭都中央是一片低洼地,乃官邸,提名八荒骨地。八荒骨地虽称作八荒,但其分为九份,最中间一份称第九荒,为领主专有。而其现任领主则是八大氏族之南璃氏——南璃柒赜。
南璃尤息将解归闲送回解家后,第一时间便回到了这里。
低洼的八荒骨地一如既往的阴冷潮湿,只稍稍靠近便叫人寒毛倒立。同时,四周时不时地传出一些似鬼哭狼嚎般的凄厉叫声,远远听见便让人心生胆寒。
南璃尤息无视周遭的阴沉,一步步走进了第九荒,又一步步走进了大门敞开着的九荒大殿。
大殿之内,灰白的骨头配着梁柱,分外骇人,可南璃尤息却是毫无波澜,只静静望着前方。
倏忽,上首宝座红光微闪。
南璃尤息见此,熟练的恭敬半跪。
紧接着,不出意外的,一位身着灰白长裙,肩披嫣红云肩的女人出现在了上首,优雅落座。
“你和残血鸢的契合度好像更高了些。”
南璃柒赜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夸赞南璃尤息的功课。
“当时快要被淹死了,幸好关键时候有了感悟。”南璃尤息说到,紧接着便自然起身,坐在了南璃柒赜下首某一位置上。
南璃柒赜闻言,温柔揶揄:“这样一来不会水倒有了好处?”
南璃尤息道:“也就这一次了,以后说什么都不能再让人淹了。”
南璃柒赜不做评判,只笑:“此先你的实力在同辈中还不太排的上号,如今我瞧着倒是难有敌手。能用法器的力量变幻自身,已经算是极度契合。据我所知,如今的法器持有者中,除去几位领主,倒还无人能做到这点。你若是能熟练掌握,也算是同辈第一人了。”
南璃尤息听着南璃柒赜的夸赞,颇有些不好意思,只一个劲谦虚:“哪有小姑说的那么厉害,我还差得远呢。”
说着又突然想起当时镜都城外那两人,便道:“小姑有所不知,我此行遇见了两个很奇怪的人。”
“奇怪?”南璃柒赜顿时来了兴趣,“怎么个奇怪法?”
南璃尤息道:“那两人明明不是法器持有者,却能使用和我们相似的力量。而且他们手上的法宝,我总觉得来历和我们的法器一样,气息很是相似,就像是同出一脉。”
闻言,南璃柒赜温和的脸庞也难得严肃了些,片刻,才对南璃尤息道:“这两人的事情,你暂时不要管了,只怕背后有大局。”
南璃尤息似是早想到了会是这种回答,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便乖巧应下了。
能和世界赐物的力量相似,不用想都知道来历不凡。
“既然如此,那我还有一件事。”南璃尤息又道。
“什么事?”
“我要向您引荐一个人。”
空荡的大殿阴寒刺骨,无形的威压正笼罩着整个大殿,而素灵香却是身挺如松,孤傲的立在大殿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南璃柒赜才散去这阵威压,微笑开口:“不好意思,我的长相和声音都不太唬人,只能这样吓吓你了。没吓坏吧?”
素灵香抬起脸庞,清冷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颜,“没有,小女深知有求于人便一定要拿出令对方满意的实力,只是不知,小女这实力,领主可满意否?”
语落,大殿里又突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
须臾,南璃柒赜才开口:“那你的态度呢?为何不敢睁开眼?”
素灵香似是早有准备,只听得她道:“还请领主赎小女冒犯,只不过小女眼中有封印,若是贸然睁眼,怕控制不住小女的力量。若仅是外泄,小女深知领主神通,自然能控住,但小女担心的是力量失控影响自身,再没法请教领主。”
此言一出,南璃柒赜也只得放弃让素灵香睁眼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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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能有这般实力又这般从容的年轻人,确实很少见,如果真的叫她‘影响’了自身,可就不好了。
“既如此,说说吧。”
素灵香得言,柔声开口:“小女出身骨音仙山,名素灵香,此行不过是有一困扰多时的问题想要向领主请教,若能得领主解答,小女自愿侍奉领主三年。”
“骨音仙山……”南璃柒赜轻声复述,问:“哪儿的门派?”
素灵香答:“环月域。”
此言一出,涟漪微动,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倒是难得,环月域的人怎么想着出来走动了?”
南璃柒赜面若止水,一时间倒是看不出她内心的想法。
素灵香不急不缓,轻笑一声,道:“领主这话说的蹊跷,环月域来去自由,小女自是想走便走了。”
南璃柒赜闻言,又问:“你这种实力,跟慕容家什么关系?”
素灵香答:“小女与慕容家并没有什么关系,若硬要说的话,家师乃是慕容家弃子,很早便被慕容家逐出了家门,如今,已然逝世了。”
南璃柒赜道:“意思是你跟着你师父得罪了慕容氏,如今你师父逝世,你没了庇护,才不得不出走环月?”
素灵香笑道:“领主可以这样理解。”
南璃柒赜看着眼前这过分淡然的丫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座椅,许久,才道:“你且先在此住下吧,至于你所求之事,过几日我再传你细说。”
素灵香伏身:“多谢领主。”
骨柱之后,有一人黑布紫纱裹身,待素灵香离开后,才缓缓走出。
“这位‘小女’,可不寻常啊。”那人玩味道。
“当然不寻常,有这种风姿胆色的年轻人,到哪儿都是惹人注目的。”南璃柒赜道。
那人又笑道:“要是我们也能有这样出众的小辈就好了,哎,依我看,不如你给她个名分,让她进沽疆得了。”
“嗯?”南璃柒赜的目光霎时变得一言难尽,道:“要给名分也该是你给,我若收了她,进的可就不是沽疆了。更何况,我愿意收,人家还不见得愿意认呢。”
“那算什么问题?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愿意?”那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人上官满衣不就是这样干的吗?在外面收了个天资绝佳的义妹,还逼着上官家认下她,不仅有上官家当背景,还有桓心域当靠山,多少人做梦都想成为她啊。”
南璃柒赜一笑:“你也说了,上官家只是一个背景,她真正的靠山还是桓心域,她真正的效忠对象也还是桓心域。由此类推,你想通过我的手给南璃家多添个骄子,只怕是痴人说梦。”
“哈!”那人劝诱无果,轻笑一声便欲撒手离开,“行吧,那就这样,过几日祀神节你记得回来。”
不料,将至门口时,忽听得南璃柒赜一句:
“好啊,到时刚好可以选一位新的法器持有者,毕竟,如今该是小辈的天下了,你觉得呢?”
闻言,那人脸色一沉,却又瞬息复原,笑着应道:“那我可得要好好准备
51. 暗波浮沉遮人烟3
夭都城外,一道高大的身影正立在门口,此时见南璃莞出现,才不紧不慢迎了上去。
“态度算是彻底清楚了,尤姜的少主选拔靠不了她。”
南璃莞一见到南璃致便低声说明情况。
“何以见得?”南璃致问。
南璃莞道:“我不过叫她收个人送进沽疆,她死活不同意,甚至直戳了当的说,她的人不是沽疆的人,明摆着告诉我们她不站位。”
听罢,南璃致道:“以她的性格,认准了什么便是什么,很难改变,既然话都挑明了,以后你也不要再试探她了。”
“知道了。”南璃莞不情不愿应答一声,挥手招来两匹妖马,扬长而去。
南璃致牵起剩下的那匹妖马,鬼使神差的望了眼身后雄伟的夭都城,沉默半晌,翻身上马,紧随南璃莞身后。
远在观星域边境靠近夜商、桓心两域接壤之地的一座小村庄外,盖有一间简单的茅屋,里面,住着一位十余岁的小姑娘。
这日,细雨淅沥,年轻的姑娘捂着怀里竹篮,着急忙慌的往家里赶,一个没注意险些撞到人,抬头一看,一个打扮有些奇怪的女人正笑眯眯地望着她。
“丫头,听说你会制药?”
……
就整个夜商域来说,论金钱,金玉商会当属前三,但论奸佞卑鄙,无人能出其右。
“奶奶个腿的,你敢诓老子!”
远处,有一魁梧大汉怒目圆睁,提着大刀便冲了进来,乐明身旁密密麻麻站着的数人立马上前与之缠斗,可都被那大汉一刀抡了去。
“急什么啊,有什么话不能慢慢说?”
上首,乐明见此,却是一副饶有趣味的表情。
“你敢给老子放高利贷!”那大汉两步做三步,不过几息便来到了乐明跟前。
闻言,乐明却是微作诧异:“是吗?有这事?”说着又望向周围众人,问“有这事吗?”
众人纷纷附和“没有”。
哐当一声巨响!
乐明身侧的扶手被那大汉掰下,一个后抛砸毁了房梁,“你别跟老子装傻!”
乐明无奈摊手:“我没装傻啊,这事本来就是莫须有啊。”
“放屁!”那大汉又是一拳砸在了乐明身侧。
乐明轻蔑的瞧了眼身侧的窟窿,流氓道:“大叔,你说我放高利贷,至少要拿出证据吧?”
大汉怒极:“证据都被你他娘的毁了!”
乐明灿烂勾唇:“既然没证据,那你怎么能诬告呢,就不怕我们报官?”
眼见着大汉忍无可忍,似是要鱼死网破,乐明话锋一转:“不过生意场上总讲究个有来有往嘛,不如这样,你的金钱债务我们给你抹了,就当交个朋友。”
大汗抡在半空中的刀就那样停了,“真的?”
“真的。”乐明笑的更加灿烂。
夜,明月高悬。
乐明瞧着最新到手的货物,兴奋数着:“一张、两张、三张……”戛然而止。
“怎么就这么点?”
身边几人畏畏缩缩,解释道:“大少爷,最近官府抓的严,我们实在是……尽力了。”
“行吧,过几天换个位置。”乐明愤愤。
事已至此,再怎么样也无济于事了。
正想着,乐明又不经意瞥见了那几个没用的东西,一阵头疼,嫌弃到:“行了,都各就各位,务必保证本少安全。”
“是。”众人怏怏应到。
“精神点!”乐明吼道。
众人立马提起精神,各自散开躲在了一旁。
不多时,小径深处的黑暗中走出来一人,披着一身黑紫交融、绣着无数精美暗纹的外袍,步伐优雅轻盈,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外袍帽檐太大,几乎遮住了她整张脸。
“这次的货都在这儿了。”乐明道。
那人不发一言,只默默掏出几张金纹卷和一封信笺,做了个简单交接。
末了,就在乐明想要离开的时候,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那人处响起:
“确定都是劣种?”
乐明道:“当然,不是酗酒杀人就是赌博成瘾,绝对没有你们说的‘良种人’。只不过这几个实力有点次,下次给你们找更好的。”
“嗯。”那人低哼一声,消失在了黑暗中,连带着‘货物’也消失了。
与此同时,先前藏在暗中的几人也陆续出现,恭维道:“恭喜少爷,又赚一笔。”
“行了,回去吧!”乐明瞪了他们一眼,起身往回走,心下却是不断琢磨着。
说来也是奇怪,这女人都做上人口买卖的生意了,居然还讲究道德,只要恶棍,不要旁人,就算那人实力再强,只要没犯过什么事,就绝对不要。
还记得之前有一次,他实在找不着人,临时凑了个嘴贱但人品没什么问题的,结果不过三天,那人就被丢到了他家门口,不仅差点害得这门生意破裂,还差点害得他失去商会很大部分的正经生意。之后,他就再不敢糊弄那个女人了。
但最近实在是光景不好,因着几座大城联手打击赌戮,他的‘劣种’货源直线减少,没办法,只能冒险去一趟真镜域。原本,他就想浑水摸鱼搞点罪犯或死人的,结果张三堂那个蠢货居然找死去惹上官家的,幸好人家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不然他只怕货还没搞到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真是想想都后怕。
第二日,不过天色微亮,乐明便浩浩荡荡带着一行人赶往夜商域边境。
途中,偶然经过一处偏僻的村落,巷道空荡,寂静无声,一眼望去,可谓是荒无人烟。
“奇了怪了,看着不像没人住的样子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队伍之中,有人摸了把窗台,稀奇道。
乐明看着那人,商人灵敏的直觉让他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当机立断便道:“速度点,别磨磨蹭蹭的!”
语落,前方忽地出现一人,身姿高挑,神情自傲,一双橙瞳闪烁不断,正是却晓。
“小子,谈谈?”
无人居住的矮房内,桌椅板凳正整齐的摆放着,却晓与乐明各坐一边。
乐明首先开口:“你要什么?”
却晓不假思索道:“我要你人口贩卖的生意。”
闻言,乐明眯了眯眼,问:“你能给我什么?”
“货源。”
却晓答道,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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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意,“怎么样?”
乐明笑,又问:“你要什么?”
“钱。”
夜商域某一处地道中,慕容嫣然拽着从乐明处交易来的几人,七弯八拐,恰巧碰上一人。
面前,那人亦是外袍披身,容颜尽遮,但,凭着不同的灵魂波动,慕容嫣然还是认出了那人——这些年一直和风萧弃做生意的慕容靳。
“慕容靳?”
对面,慕容靳轻笑一声,“是我。”
慕容嫣然疑惑:“你怎么来这儿了?”
慕容靳语气平静:“他们被人端了,我的生意断了,这不,来投奔你了。”
听罢,慕容嫣然却好似没什么波动,语气稀松平常:“断就断了,不过你要投奔的话还是另找人吧,我看乐明这笔生意也做不了多久了,最近的货是越来越差。”
慕容靳道:“至少你这儿还有生意呢。对了,我过几天要回去一趟,你回吗?”
慕容嫣然果断拒绝:“不回。”
慕容靳不赞成道:“我们都出来好些年了,还是回去看看吧。”
“你要回就回,关我什么事。”慕容嫣然冷笑,“我只知道我的任务是进货,没接到回撤的命令。”
……
据七域本纪记载,当年夺位第一人慕景潇的任职之地,就是观星域。
既然如此,当年识天人给她的那份心境图,多半也在观星域。
“可千万别流出观星域啊,不然我真不好找。”
上官黎生无可恋、喃喃自语、坐立不安、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前些日子,她拿到心境图信息后,便被上官满衣催着去拿了万罚森林另外几位的法力样本,此后又连着几天不眠不休横跨了整个桓心域,先是将样本送回了桓都,随后又马不停蹄地赶路来了观星域,期间,甚至还抽空听了下某片地区的渠道修建计划。
可谓是任闹任怨、风雨无阻、叫苦不迭、毫无人权、堪比牛羊马啊。
“柏玉堂!”上官黎大叫一声。
“哎!”门外随即有一人高兴应和,推开门便阳光的飘了进来:
“姑娘有何吩咐啊?”
上官黎问:“你家那副图就一点动静都没有?”
柏玉堂诚实摇头:“没有。”
上官黎又问:“是隔太远了没反应吗?”
柏玉堂沉默一瞬,扭捏道:“我也不知道呢。”随即又顶着上官黎吃人的目光改口:“或许是时机未到、时机未到……”
闻言,上官黎不禁扶额长叹:“那我要你有何用?还不如回去喂鸡。”
“啊……那个……”柏玉堂听闻此言,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竟更是心虚,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到:“是这样的,姑娘,有件事我一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讲!”上官黎没好气道。
“那,讲了姑娘你可不能生气。”柏玉堂道。
“不生气。”上官黎皮笑肉不笑。
“……那个,你的鸡撑死了!”柏玉堂飞速说完便窜了出去,一溜烟不见了。
上官黎疑惑半晌,才后知后觉他说了什么。
“柏玉堂!你找死啊!”
52. 暗波浮沉遮人烟4
“我这里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绝佳好药,掌柜的收不收?”
某一药店内,一个姑娘正笑眯眯的望着掌柜。
掌柜瞧了眼面前这个不过十余岁的小丫头,轻蔑一笑,驱逐道:“不要不要,别打扰我做生意。”
那小姑娘一听,面色陡沉,一掌掀飞了柜台,又一掌打碎了掌柜的手骨。
“啊啊啊!”掌柜尖叫着捂住自己的手,惊恐的望向那小姑娘,一个不慎跌倒在地。
那小姑娘见状阴森一笑,靠近弯腰伸手,捏住掌柜的嘴便塞了一颗药丸进去,入口即化,满腔清凉。
紧接着,那掌柜的手竟然奇迹般的好转,不多时便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这……”掌柜愣愣地捂着自己的手,目光惊诧。
“怎么样?”那姑娘冷嗤。
“多少钱?”掌柜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问到。
那姑娘道:“不收你钱,不过你得让这个镇子里的所有人知道,这神药,乃是我还棠小医仙制成的!”
掌柜的连连应和:“好好,我们全镇人都会感念小医仙恩情的。”
还棠嗤笑出声,甩出了几盒药,道:“我的药,什么都能治,小到腰痛手痛,大到痼疾顽疾,就算是断骨再生也不在话下,记住了吗?”
那掌柜的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临走时,还棠又回头叮嘱:“不要卖太贵了,我可是好人、救世主。”
掌柜收起药,附和道:“对对,您就是整个焦水镇的大救世主。”
还棠轻哼一声,嚣张离开,“过两天我再来送药!”
“是是!”掌柜高兴的目送着这位大善人离开,抬眼忽见店门外空荡荡,思索一番,掏出一块牌子题上“医仙赐药,包治万病,不灵不要钱。”,题罢端详一番,又附加一句“尤利痹症”,写罢,甚是满意。
当天,这药店门口就挂上了牌子。
街巷,小贩吆喝不断,上官黎走在路上,恰与还棠擦肩而过。
法器。
还棠神思一凝,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正停在某一摊贩前的上官黎,片刻,离开了。
碍事的来了啊。
夜。
焦水镇外数十里处,风萧韫看了看眼前正埋头追踪的人,又看了看这野草丛生的荒坟山,疑惑发问:
“你确定,在这儿?”
风萧卿收了手中喂了上官黎法力的小蝶,抬头环视一周,也变得不自信起来,“确定……吧。”
阴风森森,两个大男人正孤独的站在一片坟地中,面面相觑。
而此时,坟山的另一侧。
上官黎一手抄着铲子,一手控制着藤蔓挖地,可随着坑洞越来越多,数不清的尸体被她暴尸荒野,她本人也变得越来越怀疑:
“你确定在这儿?”
“放心,保管在这儿!”身旁,瘸着脚的柏玉堂一脸自豪:“我可是分八路打听了,那位的后人曾在这附近住过百年,绝对埋的有尸体,只要能拿到她后人的尸体,还愁找不着她的气息吗?只要能找着她的气息,还愁找不着当年那副图吗?成功近在眼前,姑娘加油!”
“呵。”上官黎冷笑一声,继续埋头苦挖。
身边,柏玉堂还在时不时的抽着风:“姑娘加油啊,山那头还有呢。别停啊,千万别停啊,别光用藤啊,你手呢?用手啊!”
“烦死了!”上官黎忍无可忍,一把将铲子砸了过去,“你来!”
这头,风萧韫与风萧卿小心翼翼的穿梭在坟山中,时不时的,风萧韫还会低头去辨认墓碑上早已模糊不堪的字迹。
“你确定,她是人?”
在又看过一座墓碑后,风萧韫忍不住发问。
“……”
风萧卿沉默。
风萧韫又道:“这都有些年头了,实在是不好认,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
风萧卿继续沉默。
许久许久,久到上官黎都快挖到这边来了,风萧卿才缓缓开口:“你为什么要看墓碑?”
“……”
这次,换成风萧韫沉默了。
“姑娘,我挖不动了,腿好酸。”
那头,杂草之后,忽地一道声音飘来。
紧接着,又有一道声音响起:“活该,自己想办法。”
下一刻,轰的一声,一道藤蔓砸来,正巧砸开了风萧卿二人前方的某一座坟。
上官黎拨开一人高的杂草,抬眼,对上了风萧卿风萧韫二人惊诧的目光。
一阵寂静。
上官黎尴尬的笑了笑,“好巧啊。”
“巧什么?”柏玉堂一瘸一拐上前,问到。
“没什么,我眼花了。”上官黎若无其事回头,踮脚挡住柏玉堂的视线,催促道:“这里阴气太重了,容易见鬼,我们先回去。”
不料,风萧卿却是开口了:“上官黎,久违了。”
上官黎猛地一震,僵硬着回头:“还真是风萧少主啊,我还当见鬼了呢,实在对不住。就是不知道,风萧少主大半夜的跑这儿做什么?”
“我来找你。”
语出惊人。
柏玉堂顿时一副看戏的表情,小声打趣道:“这不会是你哪儿的露水情缘找上门来了吧?”
“怎么可能!”上官黎咬牙切齿,随即假笑着望向风萧卿:“风萧少主,我记得我们好像没什么交集吧?”
风萧卿轻笑一声,道:“怎么没交集,你还和我有过……”
“一段情……”柏玉堂捂着嘴打断,兴奋接话。
“……”双双沉默。
片刻,风萧卿又道:“所以我这次来,是想和你……”
“再续前缘!”柏玉堂更兴奋了。
“……”
“可以让他安静些么?”风萧卿平静道。
上官黎拳头微紧,明显忍了很久,此刻一个眼刃过去,柏玉堂瞬间看出上官黎是真的生气了,忙不敢说了,畏畏缩缩缩进了杂草丛里。
上官黎见柏玉堂识趣,摆好表情对风萧卿道:“风萧少主,之前那次是您毁约在先,现在想重新合作怕是没那么容易。”
风萧卿不作声,只默默掏出一块做工精美的玉坠,递给了上官黎。
“什么意思?”上官黎瞥了眼玉坠,问。
风萧卿道:“此前我是风萧氏少主,是夜商域法器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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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与你本就是竞争关系,明里暗里坑了你是我不对。但这次,我只想以个人的名义邀请你。你应该知道,那里最深处被他们层层保护,或许能窥探天机,此行风险太大,只有你可以。这枚玉坠是我的个人信物,里面放了几页纸,上面记载了所有和我有关的势力,你若是用的上,随时可以联系,就算是赔礼……和佣金。”
夜风吹过,荒坟侧侧,似幽魂低吟。
上官黎端详一阵,伸手接过,随手挂在了枯藤上,揶揄道:“你还真是大手笔,这样我是不去都不行了啊,那里面就这么重要吗?要是得不到你想要的,岂不是很亏?”
“无所谓。”风萧卿道:“总要试试。”
“行吧。”上官黎勉强接受,末了,扬了扬刀柄吊坠,问:“这里面的都靠得住吗?”
风萧卿道:“靠不住的我不会给你。”
“那你呢,包括在里面么?”上官黎忽地凑近。
风萧卿默默移开眼,“当然。”
“好啊,那我现在就要用你。”上官黎朝后走了几步,一脚踹上柏玉堂,“铲子拿来!”
随后又抬手递给风萧卿,昂首示意:“呐,挖坟。”
“……”
片刻,上官黎又掏出了一把锄头,抛给了风萧韫:“那谁,你是他的人吧,也别闲着,一起。”
“……?”
夜黑风高,寒风阵阵,两个大男人开始了一眼望不到头的挖坟工作,而一旁,指使他们的雇主正悠哉悠哉地看着戏。另一侧,一位瘸了腿的杂活工正趾高气昂的指挥着:
“这里这里,这都没挖干净啊!哎呦我说两位大少爷,掏出来前能不能捯饬干净点,这个灰啊这个泥,咦……”
说罢还不忘啐一口:“真是耽误我进度!”
风萧卿听着听着,忽然抬头对上官黎道:“我有药,可以治这位小兄弟的腿,见效极快。”
“哎呦哎呦,这几具好像都不是啊,噢!想起来了,山那头好像有几具很像啊,再回去看看。”说着,柏玉堂作势欲要离开。
上官黎冷笑一声,用藤蔓一把捆住了他,“别装傻,治好了腿你也给我下去干活!”
天光将明,柏玉堂苦挖坟许久,一双眼眸望穿秋水,一边辨认着自己挖出来的,一边扫视着另两人挖出来的,只求快点找到目标尸体,结束这痛苦的挖坟时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晨光熹微,照亮满地白骨,柏玉堂才大叫着“找到了”。
登时,全场目光集聚他身。
“确定?”上官黎问。
柏玉堂兴奋:“确定,不会错的!”
上官黎点头,唤出数条藤蔓将其余的尸骨归位,又一掌拍在地面,扬起漫天尘泥覆于骨上,随即再一挥手,遍山杂草丛生,返本还原,丝毫看不出曾被人翻挖过。
“这尸骨有什么讲究?”风萧卿看着一脸兴奋又得意的柏玉堂,问上官黎道。
上官黎回:“我要找件东西,这是它主人后人的尸骨,能提取出与它主人相似的气息,进而追踪到它。”
风萧卿道:“很重要吗?”
上官黎道:“很重要,大概和密林深处对你的意义差不多。”
53. 暗波浮沉遮人烟5
焦水镇,临大河,自古多痹症,幸得医药发达,患病者渐少。不想,数十年前,妖邪入河,痹症一夜爆发,药石难医,愈演愈烈。时至今日,便是三岁小儿也时有关节僵硬、筋脉受阻之症。
“邱掌柜,您这新药可真好啊,我难受了那么多年,昨天就吃了一粒,嘿,好了!瞧瞧,我如今这精气神!”
邱氏药店内,有一人亢奋说到,情到深处还不忘自拍胸脯。
一旁,有几人闻言凑近,“刘老哥,您的身体好些了?这么精神。”
刘老哥一脸骄傲道:“那是,还真多亏了邱掌柜的新药啊,给我治的,就像是重返当年啊!”
“这么好用的?”那几人双眼放光。
“我哪能骗你们?”刘老哥豪放摆手。
顿时,人头攒动,那几人纷纷簇拥着叫嚷:“邱掌柜,我也要!”
一传十,十传百。
就这样,一夕之间,此地便已门庭若市。
邱掌柜艰难推开拥挤的人群,走到门外对众人拱手,道:“实在对不住,我这儿的新药就这些了,没货了,诸位还是过几日再来吧。”
语落,就在大家大失所望的时候,人群另一头突然一道声音传来:“不用过几日,今天就可以!”
众人闻言,纷纷让出一条路。却见,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提着个竹篮便走了进来。
“邱掌柜,药我带来了。”
邱掌柜见状一喜,接过药,清了清嗓子对众人道:“其实诸位有所不知啊,这新药乃是我面前的这位小医仙所制,不仅可以治疗痹症,还能断骨重生、血肉重连!”
此言一出,人欢马叫,一片喧闹声。
还棠笑眯眯的站在一旁,静静看着那些人服过药后止不住的欣喜与激动。
这时,有好事者上前问到:“敢问小医仙尊姓大名?”
还棠笑道:“还棠。”
“噢……原来是还棠小医仙,那不知小医仙是哪儿人啊?家住何方?”那人又继续问到。
不料,忽然一道声音插入:“关你什么事?管那么多!人小医仙天人之姿,居住的肯定不是凡所。”
“我就问问,要你管!”那人恼羞成怒。
还棠笑看两人拌嘴,须臾,才道:“我是附近陈家村人,就住在村外不远处。”
闻言,两人同时一愣:“陈家村,隔这儿可有点距离啊,小医仙您一个人来的吗?”
还棠点头,“是有点距离,但走走就到了,好了,我得回去炼药了,先走了。”
说罢转身离去,不带一点留念。
那两人还欲说什么,但奈何周遭人太多,一下便找不着还棠的身影了。
“哎呦,我还想让小医仙给我家那媳妇看看呢!”最开始搭话那人恼怒道。
边境线上,陈家村外。
小姑娘去了桓心域采药回来,正高高兴兴哼着歌,背着竹筐提着灯走在小径上,抬眼望见却晓,惊喜道:“你这么快就回来啦?”
众所周知,桓心域的主法器是纵春华,由于纵春华的力量,桓心域的药材品相通常比其余几域的更好,如果能用桓心域的药材制药,那么药效也会更好。
恰巧,陈家村距桓心域不远,因此,每隔一段时间,还棠都会去采一次药,通常情况下,第一天日出前出发,第二天日落后便能归家。
半个月前,细雨淅沥,还棠正护着好不容易从桓心域弄来的药材,迎面撞上了一个怪异的女人,而那个女人就是却晓,只不过是打扮的更像人的却晓。
此刻,还棠正熟稔的挽着却晓的手臂,笑得狡黠:“让我猜猜,你这次出去卖了多少——是不是全都买完了?”
却晓点头轻笑:“是,你真聪明。”
还棠骄傲:“那也不看看是谁做的!我就说我的药是货真价实的嘛。”
说着又不好意思地笑:“真是麻烦你了,明明是来找我制药的,却还要帮我跑腿做生意。”
却晓道:“我没有钱,只能这样了,还要麻烦你给我炼药。”
还棠忍不住害羞:“不麻烦,能有人愿意用我的药我就很开心了,更别说你还帮我赚钱呢。”
天际星光微闪,小径上两人相携而行,手提一盏明灯轻晃,宁静自在。
“为什么没人找你看病?”
“哎,嫌我年纪小没轻重呗。”
“他们不知道你祖上都是出了名的神医吗?”
“不知道,爹娘说行医得凭自己,不能靠祖宗名头。”
“你家还有别人吗?”
“没了,都死了。你呢?”
“……还剩很多,但是亲近的就两个,一个早死了,一个快死了。”
语落,两两无言。
夜色寂寞,唯灯内烛光尚有余温。
焦水镇的夜晚不比桓都商都,街道只一片寂静,行人寥寥无几,明明不过刚入夜,就陆续有人家熄灯。
镇外,河边,一个漆黑的身影立在水边,似是在等着什么人。
随着天边夜色渐深,那人逐渐感到一阵荒凉压抑,异样的缺失感萦绕在他心头,好像,有什么不在了。
“你等等我!”
耳畔,突然有人出声。
他猛然回头,却发现不过是风声。
莫名的,一阵失望。
到底是什么呢……
时间缓缓流逝,水波激荡又平,循环往复。
身后,脚步声响起。
他回头,不出意外的,是那位大人。
“大人。”他恭敬谦卑。
却晓不动声色的瞧着他,许久,才笑道:“葛文辽,你真是不错啊。”
月光照在那人脸上,却是方从的容貌。
“承蒙大人厚爱。”葛文辽回到。
却晓道:“既然知道我厚爱,那你就好好做事。”
葛文辽目光坚定:“誓死效忠。”
这厢,上官黎夜半惊醒,挥手点燃了蜡烛,恰好照亮了窗边那道身影。
阴沉可怖,残忍嗜血。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上官黎一道法力轰了过去,又顺手唤出了几道藤蔓,交错刺去。
与此同时,随着轰隆几声,周遭几人也陆续醒来,赶到了此处。
“怎么回事?”风萧卿率先发问。
上官黎看着被困在几道藤蔓中的人影,道:“没什么事,应该是个杀手,不清楚底细。”
语落,便见对面几道寒光闪过,数条藤蔓轰然倒塌,化作粉碎。
见状,上官黎风萧卿都不免惊诧。
可不料,下一刻那人竟是直接转身,几个飞跃离开了。
“怎么回事,这就走了?”一旁,柏玉堂稀奇的看着那离去的背景。
“请君入瓮,太明显了,蠢货!”风萧韫淡淡道。
柏玉堂震惊、疑惑。
风萧韫缓缓补充:“那个人。”
柏玉堂低头,拍胸,如释负重。
上官黎与风萧卿对视一眼,暗暗点头,回头对柏玉堂道:“我们要去一趟,你不用等我了,按原计划进行,记得把临关叫过来帮忙。”又顺手把刀上的玉坠扯了下来塞给了柏玉堂,“这个你看着用吧。”
这边,风萧卿也对风萧韫道:“我这一去,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如果明早我们没回来,你就先回苍华谷,如果很久之后我还是没有回来,就麻烦你替我报个丧了。”
“什么意思?”风萧韫语气急切了几分,脸色也更严肃了些,“那人明显就是诱饵。”
风萧卿见风萧韫急迫的目光,难得一笑:“没事的,诱饵就诱饵,你要相信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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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力,只不过出门在外难免有些意外,以防万一,只能麻烦你了。”
风萧韫毫不迟疑抬眼,道:“带上我。”
上官黎瞥了眼这边,笑着打岔:“哎呀,风萧少主这话可真是伤人心啊,是觉得我会背后捅刀子,信不过你用全部身家雇来的人,嗯?”
风萧卿无奈,对风萧韫道:“听见了吧,有她在,没事的,只不过我习惯出远门前留遗言,你就不要担心了。”
风萧韫再次强调:“带上我。”
风萧卿语塞一瞬。
上官黎见状,一把扯过风萧卿,对风萧韫道:“别啊小哥,风萧少主大老远的跑过来找我,怎么想都不止帮忙这么简单。比我厉害的人多了,怎么就非要找我呢?你好歹给他点机会嘛。”
风萧卿惊愕,无可奈何。
可怎料风萧韫闻言却是直接止住了口,转而以一种奇怪的目光来回扫视着二人,许久,才点头:“我会在苍华谷住半年,半年之后,我会带着我娘归隐山林。”
言下之意,若是风萧卿半年之内回不来,他们将再无相见之日。
这是拿感情做要挟啊。
风萧卿无奈叹息。
“放心,不用半年。”上官黎率先回答,又一把拽住风萧卿,飞身跃起:“别磨叽了,待会人真跑了。”
待他们二人走后,风萧韫瞬间变了一副面孔,簌的一声挟持住了柏玉堂。
好快!
柏玉堂警铃大作。
“小兄弟这是做什么?”
风萧韫手中的寒刃向柏玉堂的脖颈逼近了几分,“方才那人是谁?”
柏玉堂道:“我哪儿知道啊,我又不认识。”
风萧韫道:“那他们为什么要追上去?卿和你家那位到底要做什么?他们的目的地是哪儿?”
柏玉堂无言至极:“我哪儿知道啊,你不是风萧少主的人吗?你都不知道,我一个外家人哪能知道?”
风萧韫冷哼:“那你家那位要你找什么你总知道吧,带我一个。”
柏玉堂道:“那是私事,你是外人,不可能带的。”
风萧韫手一用力,划破了柏玉堂的肌肤,“不带你就死。”
柏玉堂梗着脖子,骨气道:“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要杀就杀,反正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杀了我,风萧少主托我家姑娘的事就泡汤了!”
风萧韫阴测测道:“你放心,我会处理的很干净,绝对不会让人知道你是谁杀的,绝对不会影响他们的关系。”
柏玉堂道:“那也不行,我死了可就没人替姑娘办事了,你看她到时候还有没有心思理你家那位!”
看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柏玉堂,风萧韫勉为其难退了一步:“那换个方式,我跟着你,核心的事情我不接触,但路上的障碍我可以帮你清理。”
柏玉堂侧目看他,点了点脖间的寒芒,道:“那你能先清理掉这个吗?”
风萧韫不动,“你先答应。”
柏玉堂亦不动,“你先清理。”
僵持不下。
最终,柏玉堂率先认输,“好好好,我答应你,但你要记住,明天我还会叫来一个人,他才是跟姑娘走的最近的,要是他不同意你跟着,那我也没办法。”
风萧韫收回刀刃,“无所谓,我自有办法。
柏玉堂不解:“你那么犟干嘛,你家少主不是叫你回去吗,干嘛非跟着我们?”
风萧韫漫不经心道:“我只要保证卿的安全。”
“啊?”柏玉堂疑惑,又不可置信:“你拿我们当人质,去威胁上官黎?”
“哼。”风萧韫冷笑:“不算威胁,不过稳妥起见,你家主子要是不用心,那你们也没必要留心了。”
刺骨寒风,一时吹的柏玉堂浑身刺痛。
真是疯子。
54. 暗波浮沉遮人烟6
前方黑色身影迅急如雷,时不时的朝后甩出几道锋芒。
身后,上官黎与风萧卿二人紧随其后,交错追击,避开阵阵攻击。
“这人可不好对付啊。”上官黎道:“我那藤蔓还是头一次被人砍的这么碎。”
风萧卿道:“看出来了,此人来历不凡。”
上官黎道:“其实我见过这人。早在真镜竞位的时候,这人和南璃尤息打过,不过当时他身边还有个同伴,实力极其古怪,可是差点重伤南璃尤息呢。”
风萧卿道:“那你知道他们的来历吗?”
“不知道。”上官黎轻笑,“不过他们手里拿的法宝和七域法器像是同出一宗,很相似,都带有世界法则的味道。”
目标骤停。
周遭,忽地精光大闪,照亮了此地——一座沉寂的村庄。
下一刻,一群穿着朴素的怪物冲了出来,浩浩荡荡,疯了似的奔向上官黎二人。
“这边。”
就在上官黎二人震惊之余,一双手将他们拉进了某个房间,随着门扉合上,外头的怪物失去了目标,变得茫然无措。
“你是!”上官黎一眼便认出了眼前这人。
“嘘!声音小点。”那人将手指竖在唇前。
风萧卿看着那人,问到:“南璃玄凤?你怎么在此?”
南璃玄凤无奈叹息:“这就说来话长了,我已经被困在这里好几天了。不过卿公子你们这是?”
风萧卿道:“有人夜里行刺,将我们引了来。”
南璃玄凤点头,扭头仔细看了上官黎半晌,才道:“这位是桓心域上官阙令吧?看阙令刚才的意思,见过我?”
上官黎道:“实不相瞒,真镜域竞位时,我用了些手段监视南璃尤息,恰巧看见了你。”
闻言,南璃玄凤揶揄一笑:“那还好,我还当足不出户的上官阙令偷偷了解过我呢。”
上官黎道:“要说了解,曾经确实了解过一些人,其中就有玄凤小姐的信息,只不过没有见过画像罢了。”
南璃玄凤道:“那真是我的荣幸。”
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偶尔,伴随门窗移动的嘎吱声。
几人立马屏气凝神。
南璃玄凤首先放出一丝法力,示意上官黎交换。
片刻后,三人互相传音。
南璃玄凤率先道:“它们只能通过耳目寻找目标,而且感受不到法力的波动,只要我们躲好不出声,它们奈何不了我们。”
风萧卿放出法力观察着外面,只见那些怪物簇拥着靠近房屋,打开了门扉,一窝蜂涌了进去,捣鼓一阵后又沮丧离开,循环往复,却自始至终都不曾打开过他们所在的这间屋子,便问南璃玄凤:“它们不进我们这间,是你放了什么东西?”
南璃玄凤否认:“不是我,我不会防御类的法术,也没有能达到这种效果的法宝。”
“那为什么?”上官黎疑惑。仅凭声音就能知道外面那些怪物该是把几乎所有的屋子翻了个遍。
南璃玄凤道:“我也是偶然发现的,这座村庄数百户人家,只有这间屋子它们不会进,充其量在外面摸来摸去。”
就这间屋子不会进,那就很奇怪了,几人都察觉到了一丝怪异。
上官黎问:“这屋子的门和其他人家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南璃玄凤道:“没有,都是普通村户的门,做工大差不差。”
上官黎又问:“这间屋子里有没有什么他们害怕的东西?”
南璃玄凤回到:“没有,我试过了,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东西我都分开试过,桌子、椅子、锅碗瓢盆、米罐水缸,就连头顶的房梁、墙角的灰尘我都一一试过,都不是。”
风萧卿闻言又仔细扫视了屋内一番,目光所及之处,各种生活必需品整齐的摆放在一处,完全足够一户人家数月的生存。
“这座村子一直有人居住,对吧?”
风萧卿问道。
南璃玄凤道:“显而易见,这里所有的门户都干净整洁,所有的人家门上都挂着五谷,明显是有人的。”
“既然如此,那这里的村民又去了哪儿?”风萧卿道。
刹那间,一些从未被捕捉到的细节浮现。
顿时,三人心中一个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的可能出现。
“这……未免有些疯狂了。”
南璃玄凤喃喃自语,她不是没有注意到,那些怪物的某些总是举动格外像人,且,其中多数手脚齐全,不过形状诡异了些,但确确实实是人的形体,只不过前几日她总是下意识的忽略这些细节,总觉得他们是修出了些许人样的妖魔。
“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风萧卿道。
一旁,上官黎一言不发,但看神情,明显也是这样认为的。
南璃玄凤无法,经历了一番思想斗阵后,勉强接受了这个可能,虽然有些惊世骇俗,但时至今日,也只能这样解释了。
不过,会是谁呢,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又大费周章引他们前来。
“引你们来的人是谁,你们知道底细吗?”南璃玄凤抬头,“事已至此,我们得赶快综合信息。”
门外,窸窣的声音渐远。
南璃玄凤道:“他们要搜别处的房子了,一时半会回不来,我们先理理思绪,我先来。”
随后,她便叙述起了来此的缘由:“数日前,南璃氏麾下万城山萃青宗惨遭灭门,只留下唯一的活口前往沽疆报信,恰巧,途中遇上了我。我便顺着这条线一路追查,直至来到此地。至于外头那些……人,我与他们交手过很多次,大多数实力一般,但胜在数量,一旦咬到人就紧抓不放,便是残了死了也不在乎。你们呢?”
上官黎瞥了眼风萧卿,对南璃玄凤道:“我们途径此地,被人暗中偷袭,随即追击至此。偷袭我们的那人你见过,就是在镜都城外与南璃尤息交手过的一人。”
南璃玄凤听罢沉思,“当时与南璃尤息交手的共有两人,很明显,是奔着金冠去的,但运气不好,被南璃尤息拦住了。随后,其中有一人似是被逼急了,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突然实力暴增,我还是偷袭才带走了南璃尤息。如今照你这意思,他们的目的绝不是竞位,到底想做什么……”
上官黎道:“无论他们想做什么,又是受谁指使,这件事情绝对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或许,真镜竞位就是他们布局的开始。”
南璃玄凤问到:“那你觉得,他们会是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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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黎道:“不知道,很复杂,千头万绪。但目前这一局,很明显是针对我们来的。你们看,这间房里物资充裕,又不会被外面那些失智人强行闯入,明显是有人故意给我们留下的生门,既能将我们困在此地,又免得真把我们逼急了反扑。至于为什么要困住我们,无非两个原因,一是我们无意间撞破或影响了幕后人的计划,他只有将我们困在此地才能保证计划的准确施行;二是幕后人的计划需要我们,且是活着的我们。至于其最终目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远处,成群的怪物去而复返,像是已经搜查完了其余地方的住房。
风萧卿察觉到后,道:“这样不行,上官黎,你去处理一下,我画个阵法将他们束缚住。”
上官黎点头,作势出门。
身后,南璃玄凤道:“我能实时查看这里所有生物的位置,待会通过法力传给你们,你们小心。”
村内,漆黑的天空之下,隐藏着数缕青色烟雾,时上时下,时聚时散,悠悠飘荡在此地。
上官黎高高立在房顶,不消片刻,便汇集了此地所有的目光。
那些村民远远望着,只疑惑了一瞬间,便一拥而上,冲向上官黎。
上官黎垂眼看着屋下村民越聚越多,甚至有些已然开始了攀爬,渐渐的,臃肿的、枯瘦的手脚覆上她的衣裙,乃至脚背。身体上,衣裙被拉扯的感觉格外强烈,有些甚至直接圈住了她的腿,好似下一刻就要将她吞噬殆尽。
尽管如此,上官黎依旧是无动于衷。还远远不够,更远处的还没有过来,她如是想着。
屋内,风萧卿隔着窗缝瑶瑶望着夜空之下傲然挺立的上官黎,屏息凝神,一刻也不敢错过。
“就是现在!”忽然,一直控制着青烟的南璃玄凤低喝一声。
语落,另外两道身影几乎同时行动,一道法力大作,震开了覆在身上的村民,随后无数青藤破土而出,缠住了周遭所有村民;另一道速度迅疾,穿梭在村内各处,指尖不断绘制着组成阵法所需的符号,又簌簌几声镶进墙面。
这厢,上官黎立在屋顶,遥望着风萧卿的动作,忽地,一道风声传来,随即一道状若疯狗般的身影扑来,而他裸露的肌肤上,还留着青藤的捆痕。
上官黎及时侧身,一个抬腿便将那身影踹飞,轰隆一声撞塌一间房。
背后,陆续又有几道身影扑来。
“小心别被咬了。”南璃玄凤的声音响起。
上官黎低低应了一声,转身一道手刃劈飞一人,又一个飞旋踢飞两人,轰轰几声接连撞在墙上。
可那几人却似是打不死的小强,挣扎着从废墟砖瓦中爬出,一个跳跃又落在了上官黎周遭。
“真是麻烦,难怪你这么多天都没能解决掉。”上官黎传音道。
“何止,他们就算是手足损毁也能很快治愈,要是实在治愈不了,甚至会将同伴的扯下换给自己。”南璃玄凤回到。
这些天,她每每看见那些失智人生扯同伴的四肢,就觉得浑身不适,不寒而栗。
以往遇见的所有妖魔鬼怪纵使再残暴,也绝不会面无表情甚至是癫狂的扯掉自己与同伴的躯体并进行交换。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疯狂了。
55. 暗波浮沉遮人烟7
四道怪异的身影轮番上阵,一个一个与上官黎耗着,期间不知损毁了多少房屋,可那四人就好似不会受伤般,紧抓上官黎不放。
“上官黎,用藤。”风萧卿抽了个空荡道。
上官黎后跃一步躲开了其中某一人的撞击,道:“你以为是我不想吗?这里的村民少说也有数百人,我要是抽出青藤对付这几个,那其余的村民我可就没法保证能束缚得住了。”
语罢,上官黎只感觉自己脚下房屋一阵晃悠,紧接着轰然倒塌,烟尘四起。
还没反应过来,上官黎便整个陷了进去,一时间灰尘呛鼻,她只能一边咳嗽一边掩住口鼻。
“怎么了?”风萧卿听见动静问到。
上官黎跌跌撞撞从烟尘中走出,笑道:“这人力气太大了,一头撞碎了屋子,我没注意,不小心掉进来了。”
南璃玄凤不忍直视,道:“你还是小心点,别着道了,这几个可不比其他。”
上官黎道:“我知道。”
灰尘散去,方才还在她周遭的几人不知何时被青藤贯穿了四肢,死死钉在地上。可即便如此,那几人依旧蠕动着身躯,甚至试图想要断肢逃生。可惜,此时恰好阵法完成。只见两道蓝纹从风萧卿身边向外蔓延,顷刻间便布满了整座村庄。
与此同时,数道细密的蓝纹出现,束缚住了所有怪物模样的村民。
上官黎见状,收回了青藤,又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风萧卿笑道:“你速度太慢了,害我摔的一身灰。”
风萧卿默默看向她,道:“抱歉,我下次注意。”
另一侧,南璃玄凤也从屋内走了出来,“还是要小心为上,之前引你们来的那人不在。”
上官黎道:“没事,他不在大不了我们去找,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害这么多人。”
半个时辰前,夜商域靠近此地的某一处。
却晓带着一群尸体,通过乐明的介绍见到了那个从事人口贩卖生意的人,不出她所料,正是慕容家的人。
慕容嫣然来到此地,第一眼便注意到了这满地的尸体,下意识的蹙了蹙眉,语气颇为不满道:“乐大少爷,生意不想做了可以直说,没必要拿一堆尸体糊弄。”
乐明笑着解释:“燕老板,这次要跟您做生意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后这位。”
说罢侧身挪开了。
慕容嫣然闻言,隔着帽子“看”了眼面前那人,灵魂空荡,一望无际。
来者不善。
慕容嫣然诧异了一刻后,迅速作出反应,朝乐明道:“既然乐大少爷不讲信用,那我们的生意便到此为止了。”说罢转身离开。
“别着急走啊。”身后,却晓及时出声,语气威胁。
慕容嫣然无奈,只得停步,“这位客人,我们不收死人,今日这笔生意怕是做不了了,您改日再来吧。”
却晓桀桀一笑,道:“我这可都是罪无可赦的穷凶恶极之徒呢,老板真不看看?”
慕容嫣然哪里看不出,地上那些人的灵魂都散发着恶臭,明显是些恶徒,能一次性弄到这么多,且每一个都贴心的附上了缚神咒,毫无疑问,这人废了不少功夫。但规矩在这里,一旦让人知道他们收死人,那这些人口的真实用途就很难瞒住了。
却晓见慕容嫣然不吱声,冷冷的瞥了眼乐明,示意离开。
随后,才道:“老板应该看得出来,这些人都被我用缚神咒困住了灵魂,除了不会醒,其余的,和活人没什么区别,无论是采补,还是玩乐,都不影响啊。要是老板真的介意,我这里还有傀儡符,一并送给老板了,算是赠礼,怎么样?”
闻言,慕容嫣然也不得不有些动摇,对啊,他们怎么没想到,傀儡符配上缚神咒,就算她收死人又怎样,外人哪能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
但,“缚神咒暂且不提,单就这傀儡符便是那些大家族大势力都很难一次这样豪爽的甩出这么多吧?”
却晓低笑:“一般的势力定然不行,但若是七域八姓呢?又或者,擅长傀儡之术的几大门派呢?”
慕容嫣然转身,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有何意图?”
却晓道:“老板不要着急,我对你、对你的身后,没有算计,也不会有算计,今日不过是顺水推舟,确认一些事情罢了。至于这些尸体,就当是送给老板你身后所有人的见面礼了。”
慕容嫣然戒备不断,试探道:“你知道我是窥灵宗的?”
却晓轻笑一声:“老板就不要试探我了,我知道你不是窥灵宗的,那些臭虫不配与你们相提并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们更纯洁了,我一向喜欢你们。”
慕容嫣然顿时警铃大作,急切问到:“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却晓不语,只留下一叠符纸离开了。
慕容嫣然立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却晓离去的方向,许久许久,才抬手放出几道游丝般的法力,注入面前这些尸体中。
黑夜中,慕容嫣然如赶尸人般,领着一群活死人走在无人小径上,心下,却是迟迟不平。
夜色下幽静的村庄内,不知何时抵达的却晓葛文辽二人正掩藏于黑暗之中,远远瞧着上官黎等人在此地绕圈。
“能破吗?”上官黎在又一次回到了原点后,问风萧卿。
他们已经转了两圈,不出意外,风萧卿也该看清阵法的结构了。
果不其然,风萧卿闻言只点头:“和那个地方的很像,能破。”
上官黎道:“那就行,靠你了,快些。”
风萧卿道:“那你们注意。”
语落,便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陆续有几处暗光浮现,紧接着风萧卿又回到了此地,云淡风轻:“可以了。”
暗中,却晓皱眉看着眼前一幕,怒气难忍。
这阵法是她从万罚森林一只下位灵偶身上仿来的,可看风萧卿这熟练的破解程度……
那些家伙,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既然如此,那就怨不得她了。
却晓低低的勾起唇角。
村庄之上,低沉的雾气笼罩,黑暗又压抑。
风萧卿与上官黎见状,哪里认不出这手段,正是密林幼夜的手段,但其气息之迫人,却是比此前更甚。
“是他吗?”上官黎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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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萧卿道:“气息一样,不出意外是。”
感受着头顶叫人有些难以喘息的威压,风萧卿不动声色暗了暗目光。
迷雾中,一道锋芒袭来,叮当一声,被南璃玄凤一掌劈开。
“这人交给我,你们想办法揪出放雾的人。”
语落,空无回响。
南璃玄凤心下暗骂,该是被分开了。
迷雾之中,上官黎试着传音,但不知为何,寥无音讯。
看来,是被屏蔽了啊。
却晓浮在上空望向雾中几人,率先盯上了风萧卿。
随着身影飘动,她化作幼夜的模样进了迷雾,落在了风萧卿跟前。
“好久不见啊。”她试探着道。
风萧卿面露疑惑,目光戒备:“你是何人?”
却晓笑:“小公子不认识我了,我们在密林见过的。”
不成想,风萧卿只是冷哼一声:“不知所谓。”随即纵身消失在了这片迷雾中。
却晓不动。
身后,忽地一阵寒风,却晓自得朝左侧一避,谁料,下一刻那攻击又出现在了她的正面。
算了,她低头一笑,纵使吃他一击又如何,她如是想。
唰啊一声,逼人的刀光突然化作烟雾,烟消云散。
却晓眸色一凝,迅速转身抬手呼出屏障。
铛!
刀锋砍在碧波般的屏障上,强大的法力激起屏上涟漪,一圈又一圈。
好小子,声东击西。
却晓抬眼,瞳色化橙,手上的力道也更大了些,碧波随着却晓的法力,渐渐不再局限于防御,转而覆上刀身,抢占攻势。
电光朝露间,风萧卿果断运起游殇,改变了自己的位置,铮的一下,砍在了却晓脖间的硬化物上,一枚又一枚,层层交叠,似蛇鳞又似鱼鳞。
簌的一声,眼看一击不中,风萧卿果断抽身躲回迷雾,运起法力跨越空间来到了上官黎周遭。
“你怎么找来的?”上官黎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风萧卿,不禁诧异。
风萧卿自然靠到上官黎身旁,“这迷雾是模仿的密林那位,对我已经没用了。”说话时,他胸口亭亭玉立着的一只小蝶随着气息上下浮动,煞是可爱。
上官黎瞥了眼小蝶,道:“既然如此,那雾后之人是谁?”
风萧卿道:“我刚与她交过手,来历与密林几位应当差不多,但单就手段看,明显不是一个量级,这人要强他们太多,但不知为何,隐隐似是在压抑着真实实力。”
上官黎道:“不论为什么,既然她主动压制自己,或许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掏出了法器。
唰的一声,上官黎率先甩出一条藤蔓,挥向某一个方向。
另一头,却晓很快感知到攻击,挥手改变了迷雾中的空间,倒使得藤蔓改变方向,攻向南璃玄凤,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裂隙出现,挡住了藤蔓。
而与此同时,藤蔓穿过裂隙来到了却晓身后,轰的一下炸开,化作无数细藤朝却晓束缚而去。
一切,都发生在顷刻之间。
56. 凤鸣泪止犹断息1
沽疆,开阔的平原一眼望不见尽头,朝里走去,零散的房屋逐渐聚拢,家家户户都挂上了色彩艳丽的花祭品。沽疆最中央,早早摆好了祭坛,坐落在最中央的几座尊神正蒙着一层红绸,只待祀神节开启,便会掀开。
祀神节,南璃氏最盛大最隆重的节日,每年都要由透寥山的祭司进行占卜问卦,有时,或许一连数年都卜不出合适的时间,因此每一次能够成功举办的祀神节都格外难得。
“我听说上一次举办还是很多年前呢,那时候,彼先域领主都还不是如今这位呢。”
路边,有一人看着这漫天红绸,感慨道。
“当然,那时候的亚献官可是她呢,一袭金丝镶玉袍,稍稍一动便如水落溪流,叮铃作响的别提多好听了。”又有一人道。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
“啧,当然见过,我那时候可是沽疆上三等弟子,观礼站前排的那种,懂不懂啊?”
另一人闻言回首,怀疑的扫过了那人略显年轻的面庞,质疑道:“你看着也不像那个岁数的啊?”
那人理所当然:“那肯定啊,我什么修为?就凭我当时那地位,再好的东西不也是垂手可得吗?稍微保持下我年轻俊美的脸庞不就洒洒水的事吗。”
说罢又语重心长对面前人道:“小兄弟,一看你这见识就知道你没好好修炼,估计这会还在最底层摸爬打滚呢吧,人还是要多努力啊,至少得上前面去看看不是?”
那小兄弟随着这几句话,脸颊逐渐变得微红,随即又不服气似得问到:“既然你说你那时候就是上三等弟子了,怎么这会儿还穿的这样邋遢,一点修行人的仙风道骨都没有。”
“嘿!”那人跳脚,“小兄弟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啊,我这怎么能叫邋遢,我这明明叫简朴!”
“好,那我姑且当你是简朴,可上三等弟子多难得,过去了这么多年,你也该是有所作为了,怎么我们从来没听说过你?”
此言一出,那人气势陡然弱了下来,“这不是……生不逢时嘛,遇着个母老虎,断我修行路。”
“南璃明风!死哪儿去了!”
远处,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
那人浑身一颤,强颜欢笑着对面前人道:“小兄弟,作为前辈,我最后奉劝你一句,修行人还是要摒弃七情六欲才能有所作为……”
“还不快滚回来!”
那女子怒不可遏。
“哎哎,马上回来马上回来,我就出来瞧瞧,出来瞧瞧……”
丹楹刻桷的庭院内,宋年茹正含笑招待贵客中,余光瞥见气喘吁吁赶回来的南璃明风,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道:“真是好大的架子,让客人等这么久。”
南璃明风尴尬的笑了笑,朝里面望去。
只见,身着鎏金紫纱裙的少女端着茶盏,面上满是得体的笑意。
“见过尤息小姐。”南璃明风看清座上人后,笑呵呵行了一礼。
南璃尤息放下茶盏,笑道:“明风伯伯客气了,我今日来此,不过两件事,一是代表家兄来探望一下二位,二呢,则是想与玦师兄叙叙旧。”
南璃明风闻言下意识瞥了宋年茹一眼,才回到:“玦前些日子游历去了,还未归家。”
南璃尤息明显诧异了一瞬,道:“我听闻今年祀神节选定了玦师兄为迎神使,按理说这会该回来准备了啊。”
南璃明风笑道:“玦一向有主见,我们确实是不太了解他的行踪,或许今晚会到吧。”
南璃尤息沉默片刻,无奈道:“算了,既然玦师兄不在,我也不多叨扰了,只希望届时伯伯能替我转告师兄一句,这次祀神节末领主将会公开选拔另一件法器的持有者。”
此言一出,在场两人都不免侧目,“另一件?是指莞主事手上那件?”
南璃尤息点头,“对,莞主事事务繁忙,法器留在那儿倒是有些可惜了,这是领主和莞主事共同的意思。”
“噢噢。”南璃明风表示了解,“那等玦回来,我一定转告。”
“多谢,”南璃尤息起身,“两位多保重身体,尤息这便告辞了。”
宋年茹瞧着南璃尤息远去,才对南璃明风道:“尤息小姐这次又带了不少东西,会不会是拉拢玦的?”
南璃明风道:“管她是拉拢谁的,她们兄妹俩往我们这儿送的东西还少了?在其他人眼里我们早和他们是一伙的了。”
宋年茹愁上眉头,“早知道当年就不该跟着你来沽疆,你说你安安分分被我招个婿多好,非掺和进来。这几年少主竞争闹的有些凶,到时候要是有个什么万一,我们家不是也得受牵连?”
南璃却是满不在意:“没事的,就算真有个什么事,我也能保证咱家没事,你别怕。更何况,退一万步讲,他们争的是少主又不是家主,再怎么清理也清理不到我们头上的。”
宋年茹闻言还是有些担忧:“这次少主竞争可不像往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次透寥山那边是铁了心要拿沽疆的权。南璃玄凤,天赋多好的丫头,当年还在沽疆的时候就是学什么都快,上头那些人可喜欢她了,要不是自己选了条错路,这会说不准比尤息小姐还风光些。”
南璃明风道:“这话可不敢乱说,祖宅怎么能说是错路呢。”
宋年茹道:“好好的天之骄子不当,非当傀儡,可不是错路?你不会真觉得她上位之后能有实权吧?说不准连一日三餐都要限制。”
“哪那么夸张,你过了。”南璃明风皱眉道。
宋年茹见状也不便多嘴,只得缄口。
祀神节乃是南璃氏难得一遇的盛会,早在举行前半年便已经陆陆续续朝各家递发了请柬,如今,祀神节将至,整个沽疆可谓是人满为患,但凡是有头有脸些的势力,都免不了派人前来观礼。
南璃尤息走在路上,一边避开众人,一边搜寻着透寥山来人的位置。
都这个时候了,透寥山肯定早就来了。
那她,会在吗?
观星域边境,却晓在上官黎攻击过来的一瞬间,化作霜雪飘散,穿过藤蔓缝隙,抬手便是一击,轰的一声炸碎所有藤蔓。
可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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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周遭数不清的裂隙出现,紧接着,几乎不给人任何反应时间,层出不穷的藤蔓自裂隙中攻出,尽数朝着却晓而去。
你追我赶,一时好不热闹。
上官黎一边与风萧卿配合,一边朝着却晓靠近。
就仅交手的这短短时间内,她已然发现了这人的怪异之处,属于世界且带有法则气息的力量于这人而言,就好似唾手可得,随意便可使用。
说不准,葛文辽手中那怪异的法宝,也是出自她手。
烟雾朦胧,上官黎与风萧卿总算来到了却晓身旁。
“哼!你们是主动找死吗?”却晓不屑睥睨,手头,却是一心攻击藤蔓。
上官黎不语,挥手从头上抽下发簪,化作长剑刺了过去。
青绿色的光芒大闪,一时和藤蔓配合无间,倒逼的却晓面容凝重。
“滚!”
终于,在某个空档,却晓一眼震碎了上官黎手中的长剑,又一掌劈飞了上官黎,可随即另一侧便有两道寒光接了上来,定睛一看,正是风萧卿。
“你们真的很烦。”却晓忍无可忍,嗜血一笑,挥手丢出了一捆符箓,展开了一道空间,将二人吸了进去。
漆黑陌生的环境中,上官黎施法感应着枯藤,却了无回音,同样的,风萧卿持有的游殇亦无声响。
却晓藏在黑暗中,望着上官黎与风萧卿二人,笑容放肆:“在外面我不敢对你们怎么样,但在这儿,你们可就要小心了。”
迷雾另一头,南璃玄凤正与葛文辽交手,奈何迷雾太碍事,不仅扰乱感知还扰乱法力,加上对面一个实力强盛还不怕死的疯子,她一时间倒还真有些难办。
“膻中,走!”南璃玄凤拼着挨上一刀的风险,直逼葛文辽体前,两指并拢,一击击入,将一道阴冷湿寒的法力打进了葛文辽体内。
这是她根据南璃氏功法透骨掌改得的一指,作用差不多,但威力更甚,可以说是一击致命。
只要能打入任意一个大穴,便能顷刻瓦解对手,更别提是膻中这样的致命穴位了。
南璃玄凤轻轻擦拭脸上的血迹,喘息着望向葛文辽,但片刻后又愣在了原地。
这么会!
南璃玄凤不可置信的望向行动无阻的葛文辽,难掩惊骇。
她曾经可是用这招杀过奚家三位族老,怎么对这人一点作用都没有……
难道,真的只有七域法器那样的力量,才配与这些人交手吗?
这一刻,她无端感到一阵无奈。
她的出身算不上好,或许在普通人眼里,她是出身大族的世家小姐,但只有她知道,她那一脉,不过就是南璃家那株参天大树上最不起眼的一支枝桠,稍不顺眼便可以随时舍弃。正因如此,这些年来她从不敢懈怠,但尽管如此,她的家人还是逃不过被驱逐的命运。她的家人不比她,命好,天资出众还能被上头一眼看见,只不过是最微末的修行人,一旦没了南璃氏这个名头,各种妖魔鬼怪都将围上来,饮血啖肉,不留生路。
她不能让他们失去“南璃”二字。
57. 凤鸣泪止犹断息2
在八大氏族中,向来有一个隐秘却彼此心照不宣的规矩。
为了增加自身的实力,以及七域领主竞位的成功率,这些年来,但凡遇见天资譬如南璃玄凤般优秀者,他们都会将其招揽入族内,冠以自家姓氏,但这并不包括被招揽人的家人。同样的,为了保证家族荣耀,以及在外行走时的威信,他们也会时不时的清理一些于家族无用者,包括但不限于将其驱逐、勒令其改姓。
换句话说,以南璃玄凤的资质,她不会被拿走姓氏,但她那庸碌的家人,是势必要被清理的。
除非,她能坐上家主那个位置。
对面,葛文辽的攻击越来越迅猛,堪比七域法器的两件法宝被他用的行云流水,一时短刀划过,带动周遭空气扭曲,一时珠串砸过,震的地面连连颤动。
南璃玄凤翻身侧旋,在不停的躲避中找寻机会。
她不会防御类功法,唯一会的,不过是当年在沽疆修行的几本攻击类功法,不考虑防御,只一心攻击。
但奈何对面丝毫不受她功法影响,没办法了。
既然那些致命处都没用,那,拧掉你的头呢?
“我就不信没了头你还能动!”南璃玄凤大喝一声,躲开分裂后的数十枚圆珠,又避过数不清的刀锋,一跃跳到了葛文辽身上,一把抓住他的头便开始发力。
霎那间,肌肤撕裂,血花绽放。
随着葛文辽气息的消失,飞速运转的几枚珠子在镶嵌进南璃玄凤的身体后,失去了光泽。
天边,是微微亮的天光,弥漫在此地的雾霾不知何时散去了,南璃玄凤躺在地上,感受着自己生命的流逝,轻抬指尖,发出了最后两道传讯。
与此同时,她尽可能的放缓呼吸,一点点在体内凝聚起自己仅剩的法力。
事到如今,她好像看出点眉目了。
这一局,本就是为了针对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就是事实。
那个报信的活口,是他们故意留下的,不出意外,在遇见她后,那个活口应该也被处理了,否则,几天过去了,怎么一个来接应她的人都没有呢。
至于上官黎与风萧卿,大概是意外。
以那座村子的实力,怎么可能困得住他们。
恐怕幕后人也想不到吧,他们两个会在被困后果断选择强闯,一夜也不肯多留,倒逼的幕后人不得不亲自现身处理。
只是可惜了,没想到她一介微末,居然能引得这等强者算计。
失算了啊……
却晓在感受到葛文辽死亡的一瞬间便震碎了那方空间,恼火的冲了出来,待见到濒死的南璃玄凤后,又微不可查的眯了眯眼,飞身上前便是一道缚神咒。
怎料,就在缚神咒上身的那一刻,南璃玄凤引发了自己体内积蓄已久的那道法力,轰的一声炸开。
几乎是同时,远处刚拿到法器的上官黎一道藤蔓袭来,贯穿了却晓的身躯。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南璃玄凤眼前刹那闪过了无数画面。
大多数时候,都是尤息的脸庞,偶尔,会有那个人浮现。
慕水云皎。
每当夜深人寂,南璃玄凤独自待在透寥山上,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亲近之人时,她就会想,如果那次尤息没有闭关,或者说她没有参与,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依照当年在沽疆时的情形,她大概率能得到一件法器,大概率会被他们当做准领主培养起来,就像如今的南璃尤息一样。但,世上没有如果,当年,她若是真的选择了另一条路,恐怕还没等她功成名就,她的家人就该死无葬身之地了。
有得便有失,纵使再怎么怀念过去,如今便是她最好的结局了,就此消亡,不用再担心与故友刀剑相向,也不用再担心败后尸骨无存。
“玄凤!”
久远的记忆似是在耳畔呼唤,可惜,终究只是一场错觉。
残破的身躯在灵魂消散前的最后一瞬,落下了一滴苦涩的泪水。
南璃尤息,我帮过你,作为报答,还请你替我照顾好我的家人。
玄凤,书。
南璃尤息怔怔的看着手中寥寥数语,莫名一阵心悸。
几乎是不做任何思考,她起身便朝传讯来时的方向赶去。
南璃玄凤,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这厢,纵使上官黎一击过去,依旧没能阻挡住却晓的脚步,只见却晓在被南璃玄凤暗算了一把后,果断放弃南璃玄凤的尸体,转而带走了身首分离的葛文辽,一挥手便消失无踪。
上官黎与风萧卿作势便要追上去,奈何,忽然一道气息浮现,挡在了他们身前,紧接着,岑无穷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出现。
“你在这儿多久了?”上官黎不着痕迹后退一步,警惕问到。
她能明显感受到,面前这人的气息早已不是当时初见时的模样了,满是危险。
岑无穷望着戒备过头的上官黎,忽的一下笑出了声:“上官阙令,咱们才几天不见,这么生疏了?”
上官黎道:“我们本来也没多熟,生疏不是很正常?”
“哎。”岑无穷遗憾叹气,“我还以为上官阙令会想念我呢,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上官黎道:“你别绕弯子,直接说来这儿什么目的,我不信你不知道刚才那个人的来历。”
岑无穷嘻嘻一笑,道:“要是,我就是不知道呢?”
语罢,又哈哈大笑起来:“开玩笑的,我当然知道,我不仅知道她,我还知道很多呢,看在我们认识的份上,给你个忠告吧。少掺和他们的事情,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不会有事,但你要是知道了,多半也就活不成了。”
上官黎道:“那我要是偏要掺和呢?”
岑无穷弯腰捡起地上葛文辽遗落的两件法宝,语气轻佻:“无所谓啊,反正跟我没关系,不过我一向喜欢有实力又长得好看的姑娘,虽然阙令你五官一般,但总体也勉强算得上是长得好看,出于良心,我还是要拦一下你的。”
上官黎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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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一声,“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不客气。”岑无穷迅速回答,笑容明媚,活像是听不懂好赖话似的。
看着眼前这颇有些没脸没皮的岑无穷,上官黎思索一瞬,收了法器,靠近问到:“你是专程来捡他法宝的?”
岑无穷蹲下身,翻过南玄凤面目全非的尸首,一颗一颗的扣着上面的珠子,道:“对啊,这法宝可不简单,流落在外容易出事。”
“那你怎么不早些出手?”上官黎目光复杂的望着南璃玄凤的尸体,心下百转千回,明明早些时候还是那样鲜活的生命,这会却成了枯骨一具。
不想岑无穷却是灿烂一笑,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因为不想和那位对上啊。”
“那位?刚才那个人?”
“对啊,不然呢。”岑无穷检查了下手里的两件法宝,站起身道。
随着岑无穷起身的动作,上官黎更加清晰的感受到了他身上与密林那几位相似的气息,目光不禁微暗,错不及防问到:“你知道真镜边境有片林子吗?”
岑无穷愣了一下,又故作自然的收捡好法宝,这才正眼望向上官黎:“知道,万罚嘛,这谁不知道。”
“那你知道你现在的气息和里面的一种生物特别像吗?”
“是吗?”岑无穷语气疑惑,眼神却满是清明,“你是想说我和他们是同类?”
“难道不是吗?”
“是啊,当然是。”岑无穷耸肩,果断承认,“话都说到这里了,我也不介意多告诉你一点。你们应该能发现,我们的法力和七域法器上的同源同根,那不过是因为我们都源于这个世界罢了,要是你们能参透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你们也能很轻易的拥有这份力量,是不需要借助法器就能拥有的力量,就像识天人那样。”
“识天人?他不是神吗?”上官黎道。
“神?”岑无穷顿时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噌的一下笑出了声,“也就你们这些俗人会这么觉得了。你们也不想想,为什么对他的称呼会是识天‘人’,这还不能说明他的身份来历吗?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神,如果有,也得是我们这样诞生于天真地秀的灵!”
“灵?倒是第一次听说。”上官黎淡淡道。好似丝毫不觉得岑无穷这番话有多么的颠覆认知。
岑无穷激情言罢,却见对面两人皆是一副不过如此的表情,一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就不能给点反应吗?这可是绝密!是连七域领主都不知道的事!”
“给了啊。”上官黎道,眼神无辜,表情无辜,转头问风萧卿:“我没给反应吗?”
“给了,很配合,是他不懂。”风萧卿一锤定音。
“你们!”岑无穷气的浑身打颤,片刻,邪恶一笑:“既然你们这么无所谓,我想,之后的话你们也不必听了吧?”
语落,唰的一下,左右各浮现了一把刀,一把气息淡薄,光芒暗紫,一把色泽奇异,锋芒逼人。
“给你个机会。”上官黎得意又狡黠的笑。
58. 凤鸣泪止犹断息3
“……我说了,世界上有一种生物,不同于你们,是完完全全诞生于世界大自然的,虽然其余的生灵也算是诞生于自然,但我所说的这类生物不一样,他们跟你们人类妖魔最明显的一个区别就是他们没有□□啊。”
岑无穷硬着头皮顶着两件法器,生无可恋道。
“继续说。”风萧卿不知何时越过上官黎来到了岑无穷身前,目光冷冽,好似随时准备要动手。
岑无穷面容憔悴,形如枯槁,顶着两道威压,有气无力说到:“通常情况下,世间万般生灵要想修行,必定是要基于□□吸取灵气,不停接近世界本真。但我们这样的生物,出生于天地之灵,本就是由世间万法所构,就是不修行也能通晓世界,可以说,我们就是世界本真。”
“本真,听着很厉害,林子里的那几位也是么?”
上官黎问道。
“当然啦,不过也不完全算吧。”岑无穷道:“像我们这样的,实际上也分三六九等,像先前那个,算是最纯正的本真了,至于我和林子里那几个,都不太纯,没实力也没地位,惨啊。”
“真的么?可我怎么看刚才那位除了会的多些,威力倒不如林子里那几位啊?”上官黎继续问到。
“啧,”岑无穷嫌弃的咂了下嘴,道:“人家这才用了几成力?都说了比我们纯,肯定更强啊。”
“那她为什么要压制自己的实力,是实力受限,还是……不敢杀我们?”上官黎追问不断。
岑无穷又咂了下嘴,不耐道:“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只需要知道刚才那个比林子里的加起来都强就是了啊。”
末了又补上一句:“别一天天净想着找死,有空多练练。”
上官黎与风萧卿一对视,作无奈状:“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多问了。不过你还得另外回答我几个问题。”
“说!”岑无穷垮着脸道。
“这里的村民怎么回事,能治吗?”上官黎示意岑无穷望去,入眼一片苦苦挣扎的畸形怪物。
与此同时,岑无穷才将注意力给到那些被束缚住的失智人。
可怎料他却只是毫不在意的笑了一声,就像是完全没有将旁人的生死放在眼里,端得一副目下无尘。
“我不知道,但能猜到一点,你想知道?”
“这用问?”
“好啊,那我告诉你。”岑无穷缓缓起身,无视身侧的法器,转而朝最近的一位失智人走去,细细检查了一番,道:“不出意外,这些人的灵魂被损害过了,这才使得他们神志不清、丧失自我。至于他们的躯体,可能是用空间之力,也可能是混杂了其它的什么,反正也是被改造过的。”
“能救?”上官黎问。
“不能救。”岑无穷果断答。
这时,风萧卿开口了:“听闻大漠深处有一宗门,曰窥灵宗,专研灵魂,或许有治疗之法。”
不想,还未等上官黎回答,岑无穷便率先嗤笑出声:“窥灵宗?什么玩意儿。这可是那位亲自动的手,慕容家或许还有人能修补,至于这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小宗小门,呵,能治的话那位就不用混了。”
“那便去寻慕容氏。”风萧卿或许是注意到了上官黎目中忽存忽灭的希冀,几乎不带任何思考便接了话,“恰好慕容氏此前随意插手风萧氏内务,这笔账我们还未与他们清算。”
“得了吧。”岑无穷打断,“先不说你们找不找得着慕容家的人,就算能找着,治了他们的灵魂,那他们的身体呢?难道让他们清醒的痛苦一辈子?听我一句劝,别管这事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这些人也全杀了得了,反正他们这样跟死也没什么区别了,留着还会祸害其他人。”
语落,一片寂静。
上官黎一言不发,抬步朝外走去。
实话说,她不是不明白,这座村子里的人都没救了,甚至于可以说他们注定死亡。她并不是什么圣人,也不是什么救世主,以她的能力,纵使耗尽一生也不见得能找到解决的方法。救他们这个选项,扑朔未知,过程如何不知,结果如何也不知。但有一点是清楚的,要是她选择救他们,姐姐所设想的那件事或许要推迟数年,现在还是未来,当下还是往后,她不知道。
清晨的阳光微暖,可照在上官黎身上却如九月烈阳,灼热无比,如烈火焚身。
“风萧卿,你的阵法能困住他们多久?”
荒草古道,上官黎微微开口,声音淡然又飘渺。
风萧卿停下脚步,似誓言又似诅咒:“只要我不死,阵法就不会消失,他们也不会死。”
闻言,上官黎心下百转千回,良久,问:“你要窥探天机做什么?”
“救人。”
上官黎诧异一二:“我以为你一心只有修行。”
风萧卿淡漠一笑:“确实一心只有修行,毕竟实力才是底气,没有实力,总是要受制,或许是受制于人,又或许是受制于命。”
“……说得好。”
上官黎轻叹一声,转而笑道:“我们去密林吧。”
阳光下镀金的村落中,蓝色泛光的符文紧紧束缚着所有形状怪异的失智人。
岑无穷眼见着太阳东升,直至高悬于天际,才收敛神色,自眼中迸发出一股邪气。
“上官黎,我真希望你们靠谱点。”
他低低的私语,语气中满是怪异的兴奋与希望,与此前的那个他截然不同。
一步、两步,岑无穷一点点靠近挣扎无果的失智人,慢慢抽出刚拾得的短刀,轻轻的、轻轻的抹上了那些人的脖子。
铮的一声!
突然,阵法之中泛起一道光芒,抵住了岑无穷的刀。
与此同时,已然抵达桓心域境内的风萧卿眉头一动,对上官黎道:“那人对那些村民出手了。”
“能拦吗?”
“能。”
岑无穷看着眼前光芒,忽地一笑,扶额颤抖:“哈哈哈,真是好啊,倒是给我自己坑了,早知道就直接说救不了了。”
沉寂的村庄内,唯有日光照耀,挣扎许久的失智人许是累了,尽数瘫倒不动。
南璃尤息甫一抵达,便被眼前景象所怔,久久不得回神。
偌大的村庄内,无数从未听说过的怪物东倒西歪,四处散落,仔细瞧去,还能依稀见到覆于房屋之上的阵法纹路。
这里,是怎么了啊?
她迅速释放青烟,试图利用青烟找寻南璃玄凤,可叫人心冷的是,这里根本没有南璃玄凤的法力波动。
即便如此,她还是抱着一丝侥幸朝里走去,寄希望于南璃玄凤并不在此地。
可怜,她只稍稍转了个角,便见到了残破不堪的南璃玄凤。
满地血渍,浑身炸裂,无数肉沫飞溅,怎的一个惨字了得。
刹那间,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南璃尤息脑内一片混乱,耳边嗡嗡作响,止不住的耳鸣。
她不知道她是怎样走到南璃玄凤身边的,也不知道她是怎样抚摸上南璃玄凤的脸庞的。
她只知道,不知多久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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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寂静的空间莫名响起一阵悲鸣,声声凄厉,只叫闻者落泪。
须臾之后,她方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是她的哭声。
“尤息。”
耳畔,风声回响,仿佛带着昔日的回音。
“尤息。”
回音渐浓,可怀中人却是一动不动。
“喜欢这个花环吗?我以后每年都给你做,好不好?”
面前人红着脸颊,满目光芒,期许的瞧着南璃尤息。
渐渐的,稚嫩的脸庞与现实重合,南璃尤息默默埋头,哽咽着说到:
“……好。”
良久,又闷闷道:“你不是答应要和我在一起的吗……”
似是埋怨,又似是委屈。
……
陈家村外,还棠伴着露水滴落的声音而起,穿梭房内,却迟迟寻不到却晓踪影,直至阳光愈盛,才远远看见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你去哪儿了?”还棠三两步跑上前,问到。
却晓看着眼前灵动的小姑娘,理了理烦躁的情绪,笑道:“睡不着,出去走走。”
“真的?”还棠怀疑,却见对面言笑晏晏,不由得嘀咕:“那也不至于这么久吧,都快午时了!”
却晓这才道:“我去取钱了,先前帮你卖药的钱还没收完。”说着拿出了一叠形色各异的和货币,其中以桓心域的提灯卷与夜商域的金纹卷居多。
还棠瞥了眼,道:“怎么这么多别的货币,观星域用不了啊。不过我的药有这么贵吗?这些钱加起来够买几个我了吧?”
却晓噗嗤一笑:“你说什么呢,你哪儿只值这么多,要我说,这些买你一个手指头都不够呢。”
闻言,还棠噌的一下脸颊通红,扭捏扭捏道:“我在你心里真有那么贵吗?你该不会是戏弄我吧?”
“哪会?你不要妄自菲薄啊。”却晓连哄带骗,“你的药大家都说好,都争着抢着要拜访你呢。要我说,你就是卖的再贵也是应该的。”
哪想还棠却陡然严肃,一字一句道:“我才不要靠这个赚钱呢,我学医是为了救人的。”
却晓无奈:“好好,你是为了救人的,不过这些你还是收着吧,你的药我没收他们多少钱,这些是我给你的报酬。”一边说一边朝还棠怀里塞钱。
还棠被吓了个激灵,连连后退,频频摆手:“哪要这么多啊,你帮我卖药,该是我感谢你,这太多了,不用……”
“不用什么不用,你那些药材不要钱啊?叫你收着就收着,以后我麻烦你的地方指不定多少呢。”却晓打断,强硬的把钱塞给了还棠。
还棠无法,只得殷切的问到:“你今天还要我制什么药吗?”
却晓摇头:“暂且没有了。”
还棠闻言,略有些失落,“那好吧。”
却晓见状一笑,道:“不过还有件事可能要麻烦小医仙了。”
“什么事啊?”还棠霎时来了精神,一双眼亮晶晶的望向却晓。
却晓笑:“小医仙不如换个地方住吧,换个远离人烟、清净自然的好地方。”
“为什么啊?”还棠不解,“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啊。”
“这里确实好,不过小医仙就不觉得搬到桓心域更好吗?药材丰富,也免得小医仙隔三差五就要去一趟。”
此话一出,还棠倒真的开始思考起来了,良久,才沉思着点头:“有道理,刚好你给我这么多提灯卷,那我收拾收拾过几天搬过去吧。”
“嗯。”却晓满意微笑。
59. 凤鸣泪止犹断息4
又是一夜无月夜,厚重的云层下,一点萤光微薄,飘飘荡荡映在满地“货物”中。
慕容嫣然依旧是一身精美外袍裹身,严严实实的遮住了自己的每一寸肌肤,乃至面容。
一连数日的交易,已然让慕容嫣然察觉到了一丝异常,但奈何每每检查又总是检查不出什么。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劣种?”
慕容嫣然压低了嗓音,质问却晓。
却晓不慌不忙,反问:“这应该没必要告诉老板吧?”
慕容嫣然道:“我得确定货源的安全性,总不能什么都往我这儿塞,要是哪天不小心惹了麻烦,我可不好办。”
却晓不语,围着慕容嫣然转了几圈,伸出手指勾了勾慕容嫣然的外袍,不紧不慢:“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了,我对老板您和您身后的所有人,都没有恶意,自然也不会坑害老板。”
“我凭什么相信你,就凭你这三言两语?”慕容嫣然任由却晓勾着衣服,一动不动。
不料却晓忽地一把拽紧了慕容嫣然的外袍,低声耳语:“就凭我知道你们慕容氏所有的秘密。”
慕容嫣然大惊。
却晓继续说到:“不过老板也不用惊慌,也不要想着怎么除掉我,我们就这样,一个普通的客人,一场普通的交易,就再好不过了。”
说罢一把拿过慕容嫣然手上厚厚的一叠金纹卷,扬长而去。
慕容嫣然立在原地,久久不动。
直觉告诉她,不能继续跟这个人交易了,但奈何,最近几年的货源一直不够,好不容易等到竞位,本以为能趁机捞上一笔,没想到最终收获却是寥寥无几。要再这样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慕容嫣然在心底默默盘算。
如今情形,怎么看都只能继续交易,只愿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回到据点时,已然很晚了,可慕容靳依旧醒着,孤身坐在院外,明显是在等她。
“怎么不去休息?”慕容嫣然问到。
“我刚回来。”慕容靳道。
“去哪儿了?”
“回了趟环月。”
两相无言。
不知多久,还是慕容嫣然率先开口:“环月怎么样了,有什么变化吗?”
慕容靳摇头:“还好,没什么变化,这些年少君四处奔波,没出什么大问题。”
慕容嫣然疑惑,难以置信的确认了一遍,声音尖锐了些:“少君?他不是该闭关修行吗?怎么出来了?”
慕容靳轻笑,哪里不知道慕容嫣然在担心什么,宽慰道:“你可别多想,族里一切正常,只不过修行哪能一直蜷缩于一处,总得出来走走,也算是知行合一,这也是族里的意思。说不准出来几年,少君能悟出更多东西呢?”
慕容嫣然这才勉强收起心底那些不好的念头,“少君可千万要好好的才行,大家都盼着他呢。话说,你这次回去,怕不是想家了吧。”说着又故作轻松,玩笑道。
慕容靳随之一笑,亦是故作轻松:“哪有,你想哪儿去了,想家是想家,但肯定是有正事才敢回去啊,不然族老和领主非把我剥皮抽筋了不可。”
“什么正事?怕风萧家找你麻烦,特地回去上上眼药?”
“怎么可能?”慕容靳道:“我不过是把风萧弃弄回去了而已,他的实力不错,勉强能抵一抵。”
“风萧弃?风萧氏上任家主的儿子?我说你怎么跟他做交易呢,该不会一开始看中的就是他吧?”
慕容靳神秘一笑,“你猜。”
“想必我猜的不错。”慕容嫣然肯定道:“风萧氏算是外面难得灵魂较强的氏族了,虽然可能是无意的,但确实淬炼了灵魂,比一般人效果好。如果能让他们学一点我们的功法,效果应该会更好。你打的这么个主意,还假模假样骗别人这么多年,有点阴损啊。”
慕容靳霎时严肃,连连辩解:“你这话就严重了,我一开始帮他,是因为他给了我一座地牢,至于后来盯上他,完全是他自己的问题啊,要是他真一点恶事都没做,我怎么会随便动手?这不是违背规矩了么?”
慕容嫣然讽笑:“难为你还记得有规矩,我以为你之所以敢在外面暴露身份是忘了这回事呢。”
闻此言,慕容靳神色一颓,语气怏怏:“你可别说了,因为这事,族里可是直接把我调到了第一梯队,哎,身先士卒啊。”
慕容嫣然嗤道:“感情不仅不罚还赏啊,第一梯队,就你这实力,也配?”
慕容靳啧了一声,道:“我这实力怎么了,好歹也是族里有名有姓的。”
“你?”慕容嫣然质疑,又带着点不甘:“该是我去才对。”
慕容靳听着慕容嫣然酸涩的语气,道:“别那么酸啊,你好好努力,说不准过几年也能去呢。”
慕容嫣然纵使万般不甘,此刻也别无他法,只得不情不愿道:“算了,这里更重要,你要是想就去吧,我会尽力多弄点货,你也注意些,别死太早了,也千万别拖那些前辈的后腿。”
慕容靳道:“那当然,以我的实力,怎么着都能撑个八九年,简直毫无压力。”
慕容嫣然轻嗤:“但愿你真能撑八九年。”
另一侧,又是某一处村庄。
却晓施施然落在此地,只见眼前一片混乱,早些时候服过经由她改造后药物的普通人尽数变化,或是身体某一端肥大,或是半身变异,或是全身畸形,总之几乎无一人存有完整人型。与此同时,部分因灵魂被损伤而变得嗜血残忍的失智人正追逐攻击着其余较弱的失智人,一旦逮住就撕咬拉扯至血肉模糊,可怖至极。
却晓冷眼瞧着眼前一幕,嫌弃皱眉。
“臭虫就是臭虫,有了机会都改变不了,一个能用的都没有。”
说罢,她一抬手,试图一掌拍碎所有人,但临下手时又犹豫了。
她出身明河共影之地,不受此间法规影响,同样的,作为交换,她也不能过多干涉此间万事,此前改造这些人时,或多或少都借助了此间力量,因此不会被世界注意,但此刻她若是一掌下去,用自己的力量毁灭一村,很难保证不会被世界发现。
说来,“都怪观觞水天鹞那两货,有眼无珠的家伙,找个傀儡都找不好,净找些没用的,死的快不说,还死的透,想救都没法救,白白浪费。”
骂着,她又忽然想起来当时离开时,那浅薄的、若有若无的些许属于观觞的气息。
莫非,当时他也在?
却晓背后一凉。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可能,毕竟当时除了一个世家骄子,还有两名法器持有者,闹那么凶,以观觞的胆子,早该出手制止了,不至于波澜不惊的看完全程。
大概是那两件法宝上残留的气息。
她如是认为。
但无论怎么说,她都不得不重新思考未来的走向,那天动静太大,观觞二人定然要找过来,既然如此……
“奴愿助大人一臂之力。”
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却晓不满转身,面前,赫然一名普通人。
不过,“你是灵偶?”
却晓打量着岑无穷,目光极具侵略。
岑无穷姿态谦卑,但被阴影遮住的目光却是阴寒无比。
只闻他言:“回大人,奴正是观觞大人的分身之一,不过十余年前阴差阳错与一人类融合,才得以有如今这具躯体。”
却晓不语,姿态高高在上,片刻,才道:“观觞的分身,帮我?”
岑无穷道:“万罚那位幻月大人的分身,不是也在帮您吗?奴与她,别无二致。”
“呵。”却晓冷笑,“你好大的胆子。”
岑无穷道:“奴胆子大是应该的,不然怎么助大人得偿所愿?”
却晓道:“那你说说,我想要什么?”
岑无穷笑:“自然是众生之所愿。”
却晓微不可查一笑:“可以,那你说说,怎么帮我。”
岑无穷抬眼:“那得看大人您要做什么了。”
沽疆,历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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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余年的准备,数十年难得一见的祀神会将要开始。
满天的红绸飘荡,各类祭祀所用鲜花被缠绕在了每座屋檐上,每位出身南璃氏的弟子皆在头上簪上了由特殊材料制成的永生花,色彩艳艳,宛如真景。
而与外面的热闹氛围不同,南璃尤息处正笼罩着一股忧伤。
前几日,她自观星域边境带回了玄凤的尸首,可谁料族中对此却是置若罔闻,不仅沽疆,就连透寥山也丝毫不在意。就好像,只是路边死了一个不甚重要的流浪儿,无人注意、无人悲伤。
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透寥山那群老东西可以那样淡漠,要不是他们打压玄凤、孤立玄凤,玄凤不至于孤身追查,要不是他们忌惮玄凤、害怕玄凤,玄凤又何至于只会几部沽疆的功法。
这么多年了,为了造出一个合格的提线木偶,他们放着那样好天赋的弟子不培养,反而往死里压榨,实在可恨。
“尤息。”
门外,一道年轻的声音传来,“仪式快开始了,换好衣服就走吧。”
闻言,南璃尤息才稍稍回神,掩去了情绪,起身出门,“哥。”
沽疆中央,雄伟的祭坛上,几座眉目慈悲的尊神居高临下,俯瞰众生。
今日第一抹阳光照下时,红绸上的符文启动,刹那间,烈焰冲天,如万马奔腾,震撼人心,与此同时,几位尊神的面容身躯渐渐自火光中显现,神圣又不可侵犯。
“可惜你没看见。”南璃尤姜怀揣着遗憾对南璃尤息道。
南璃尤息心不在焉,敷衍道:“是吗?无所谓,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南璃尤姜皱眉:“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无所谓,迎神那样重要的场合你不去,叫旁人怎么看你?”
南璃尤息不以为意道:“那又不是我要走的仪式,我去不去无所谓吧,关旁人什么事。”
说罢一提裙摆,快步上了高台。
南璃氏祀神节,大致分为迎神、祭祀、送神三大环节。
通常情况下,依照南璃氏的习惯,日出时的迎神并不需要太多人参与,因此并不强制众人到场,但为了表示尊敬,无论是南璃氏弟子、还是远道而来的观礼者,都会早早来此,共同见证。
至于紧随其后的祭祀,才是祀神节的重中之重,是所有人都必须到场观礼的,不论身份地位,都要穿着特制的礼服,以示重视。
此时的南璃尤息,一身烟紫色华服,耀眼夺目,衣着上绣着的鸾鸟栩栩如生,目光生动,倒衬得南璃尤息格外尊贵。
“尤息小姐。”
祭祀临开始时,数不清的人簇拥上前,争相向南璃尤息问好,满嘴奉承。
“尤息小姐今日这一身,真可谓芳华盖世啊。”
“早闻尤息小姐天纵之才,如今看来,倒比传闻更盛几分。”
亦有不少夤缘攀附之人。
“尤息小姐,小人的祖上也是南璃氏,说起来,还与您是同一支呢。”
“尤息小姐,小人的弟弟幼时还与您一同游历过呢。”
南璃尤息端着一副得体的笑容,一一颔首示意,但那笑容却怎么看怎么勉强。
她一向不喜欢这种场景,更别提如今玄凤方才离世,但无奈身在其位,如果仅作为南璃尤息,她倒大可以不必理会这些,但奈何,她还有一位名为南璃尤姜的兄长。
眼见着底下密密麻麻布满了人,南璃尤息抬头望了望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差人引着正在寒暄的众人离开了高台,随后转身示意击鼓。
咚咚数声,响彻云霄。
随着鼓声的节奏,远处浩浩荡荡走来了一群人,皆头顶簪花,意气风华。
早已等候在此地的观礼者见状,下意识让出了一条道。
南璃尤息站在高台之上,抬眼望见为首的家主,神色淡淡,一扭头,又瞥见了一旁笑眯眯的族长,不禁暗了暗目光,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但紧接着又很快掩了下去。
似是无事发生。
60. 凤鸣泪止犹断息5
历经千年的发展,如今南璃氏祭祀的流程早没有了最初的繁杂,转眼间,日光西斜,祭祀也已接近尾声。
就在这时,低调了一整日的彼先域领主南璃柒赜站了出来,一身淡蓝锦服,挂满了牙雕白坠,面容温和,笑意盈盈。
“诸位,众所周知,我彼先域从法器之梦朝暮至今无主,若是诸位愿意,入夜后,大可在此地比试一二,若是明日天亮前仍有人站在此地,那么他,便是新一任法器持有者了。”
此言一出,场下瞬间沸腾。
“南璃领主,敢问,是任何人都可以吗?”
有人问到。
南璃柒赜浅笑:“论出身,自然是任何人都行;但论年纪,我倒希望能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
又是一阵沸腾。
只听得场下有人叫到:“这次还真没来错,居然赶上这种好事了!”
有人讽到:“赶上了又有什么用,你也抢不到啊!”
有人反驳:“抢不到怎么了,好歹能过过眼瘾,反正咱们也没想抢,就想看高手打架。”
听得场下一片兴奋,掩藏在众人身后的南璃莞默默将自己隐藏在了阴影里,只为掩饰自己那些许的不忿。
随着祭祀的结束,是一段短暂的休息时间,沽疆准备了好酒好菜招待着远道而来的客人。与此同时,但凡有能力竞争法器的少男少女们则是聚在一起,打探分析着对手的身份与实力。
“南璃领主都那样说了,那些上了年纪的也不好意思跟我们抢,我们只要注意另外几个实力厉害的同龄人就行。”一人面容严肃道。
“我可听说南璃家这一辈的天才弟子不少啊,像什么南璃尤姜、南璃玄凤、南璃玦、南璃雯,那都是很有名的,我们真能抢过?”另一人惴惴不安。
“得了吧,天才弟子是不少,但会争法器的可没几个,就拿南璃尤姜来说吧,人家可是冲着家主去的,怎么可能跟我们抢?至于另外几个,我可听说了,南璃玦一直以来净想着被外派当土皇帝呢,逍遥自在,可没那个闲工夫拿法器。”一位一边往嘴里塞吃的一边解释。
“那南璃玄凤和南璃雯呢?”有人问。
“她们两个?那就更不可能了。”那人摆摆手,随意揩了把油,道:“南璃玄凤不知道要干嘛,据小道消息说是打算跟南璃尤姜抢少主,但不管是不是真的,从她前些年离开沽疆起,她就没可能拿法器了,沽疆不会同意的。至于南璃雯,好好的透寥山小公主不当,去彼先域吃苦?这得多想不开?”
“啧。”一旁数人听了这人一番分析,竟纷纷觉得有理,“那照你这意思,是没人和我们争了?”
那人起身,拍拍屁股,随意到:“确实没人和我们争,但你们不是。”
数人面面相觑,不太懂这话意思,只得试探问到:“你是?”
“南璃氏麾下,邬氏邬千晗。”那人留下这样一句,转身潇洒离开,只余其余数人震惊连连。
“是南璃氏麾下两大氏族之一的邬氏吗?”有人反应过来后,急忙问身边人,迫切想要得到证实。
“好像是。”有人面容愁苦。
“那不是完了,怎么搞忘记还有他们了啊。”有人扶额长叹。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要说声名显赫的八姓是超级世家,那譬如邬氏、封氏、莲氏那样臣服于八姓却又格外出众的氏族,就算得是这个世界上仅次于八姓的一等世家了。无论哪一个,都是他们遥不可及的存在。
另一侧,亦是一群少男少女,不过其穿着打扮却比方才那群显赫许多。
此时他们看着邬千晗的所言所行,皆不由得脸色一沉。
一位看着稍沉稳些的少年率先开口,语气颇为无奈:“他怎么又开始了。”
另一位波澜不惊,似是早已习惯这番景象的少年回到:“他就这样,喜欢别人震惊羡慕的眼神,这会说不准得意成什么样了,真是装的。”
其余几人纷纷点头,以示附和。
忽然,旁边一人凑近开口,嫌弃到:“你们邬家都这样吗?”
方才点头附和的几人愣了一瞬,随即迅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低头装鹌鹑,一脸懵懂无辜。
最先开口的沉稳少年闻言也不由得面色一红,支支吾吾解释:“也不这样……这是意外。”说罢就深觉丢脸低了下头。
这一局,郁家少爷完胜。
以一己之力击溃邬家数人。
与此同时,反观一旁邬家那位波澜不惊的少年,见状也不过是微微摇头叹息,默默来了句:“可惜郁琉小姐没来,可惜啊……”
刹那间,方才还精神抖擞的郁家少爷顿时黑了脸,狼狈离开了。
反败为胜!
邬家众人见此情景,都忍不住暗自给这位波澜不惊的少年竖起了大拇指,“邬骁,你真强。”
日暮时,绯红烟霞漫天,该是送神时。
众人自觉站开,齐齐抬头望去,只待既定的送神使。
怎料,一刻钟过去了,无人上前……
两刻钟过去了,仍旧无人上前……
眼见着天色渐晚,场下嘁嘁嚓嚓,私语声不断,族长自得一笑,挥挥手招来了一名少女,携其上前。
“诸位莫急,原本呢,这送神使是另有他人,奈何,不知这位原定的送神使在忙些什么,竟然连这样重要的日子都错过了,可真是罪过啊,当罚!不过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快快完成仪式比较好,既然原定的那位到不了,不如就另择人选。”
说着便将身边的南璃雯推了出来。
场下众人见状,霎时哗然。
众所周知,这祀神节有二使一官,向来是留于南璃氏最有前途的弟子担任,分别是迎神时的迎神使、祭祀时的亚献官、以及送神时的送神使,通常这三个位置,不是少主准少主,便是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据此前的既定人员,迎神使由沽疆人气最盛的大师兄南璃玦担任,亚献官由最有可能成为下任家主的南璃尤姜担任,而这最后一位送神使,则是交由透寥山任务贡献量最多的大师姐南璃玄凤。
此时此刻,南璃玄凤迟迟不出现就已经让众人有所不满了,更别提族长还临时更换人员,但碍于族长的威严以及南璃氏的颜面,众人就算再不满,也只能忍下这口气,将就着默认了。
人群之后,南璃尤息遥遥望去,只见那南璃雯一身桃红万花长裙,珍珠玉石镶嵌,华贵异常,明显是冲着这送神使来的。
见此情景,她不禁冷笑连连,如今这般,想必就算玄凤无碍,透寥山那群老东西也不会让她出现在这儿。
真是好一个透寥山,好一个南璃雯啊,隐藏数年,风险全让玄凤担了,他们倒能舒畅藏于幕后,悠闲拿下所有好处,末了还不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抹黑诬陷玄凤。
不过,事到如今,玄凤已逝,她要还让那群人这么舒心,那就是她的不是了。
就在众人眼看着南璃雯将要站上属于送神使的正位时,人群之后,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
“谁说原定的送神使到不了?”
刹那间,全场寂静无声,纷纷转头望去。
只见那目光汇集之处,一袭红裙格外亮眼,金丝玄鸟纹饰,绯红宝石玉冠,配着鬓边一朵永开不败的山茶花,倒比南璃雯更胜一筹。
许是她的出现太过突兀,场上透寥山那群人都不禁有些呆滞,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动声色的拉下了南璃雯。
“做什么?”南璃雯小声问到,“她又不是南璃玄凤!”
族长低声呵斥:“但她是南璃尤息!这里是沽疆!”
叱罢,他又不情不愿的扫了眼远处那道身影,他又何尝不知道那不是南璃玄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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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但此时此刻,她穿着本应属于南璃玄凤的礼服,这样高调,沽疆所有人都不会落她的面子。只要她说自己是南璃玄凤,那她就是南璃玄凤。
入夜,尊神归天,南璃尤息坐在桌前,抚摸着那身火红的衣裙,久久无言。
外头,沽疆中央依旧是不散的喧嚣。
她总是在想,如果当年她能大胆一点、放肆一点,早早去透寥山将玄凤抢回来,是否今日玄凤就不会落得这个结局,草草收场。
可惜,没有如果了。
结局既定,她得好好活着,得风光活着,从今往后,纵使她不能阻止玄凤的家人被驱逐出南璃氏,但好歹,她能以一己之力庇护他们半生无忧。
这厢,幽静庭院中,南璃明风一家人正敛容屏气,异常严肃。
南璃玦见父母妹妹迟迟不说话,率先开口:“我不去。”
南璃明风瞪了他一眼,语气颇为严厉:“为什么不去?”
南璃玦道:“父亲您说的,少掺和他们的事,我本来就不好脱身,这要是拿了法器,这辈子都离不开沽疆了。”
宋年茹接话:“对啊,拿了可没什么好处,我们就这样挺好的。”
南璃明风闻言扫视了一圈,目光最终停在了一直没出声的南璃琯身上,“都这么觉得?”
南璃琯见状一愣,疑惑的点了点头,内心却是腹诽连连,这关她什么事?
她可是几年前就被外派出去了,要不是最近祀神节,她都不会回来。
“哎。”南璃明风见此,无奈叹息,“怎么能都不愿意呢。”
另外三人见南璃明风一脸忧愁,纷纷不解:“不是你一直说少掺和的吗?”
“哎。”南璃明风又是一声叹息,“以前说少掺和是怕招惹祸端,我就问你们,要是南璃玄凤和南璃尤姜斗法,你们看好谁?”
几人闻言皆是一阵思索,毕竟这个问题,确实不太好回答。
未来的家主多半会从这二人中诞生,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但这次不比往常,与其说是他们二人在斗法,不如说是透寥山与沽疆在争权。
南璃玦沉默片刻,道:“南璃尤姜在整个沽疆颇具声望,但南璃玄凤背后有透寥山的诸位族老,不过要真斗起来,我还是觉得南璃尤姜的机会更大,毕竟再怎么说,沽疆的权利不是那么好拿的,底下的氏族门派也多信服沽疆而非透寥山。”
“那你觉得呢?”南璃明风又将目光转向南璃琯。
南璃琯又是一愣,“爹,这关我什么事?我一个常年在外的弟子,又不掺合这些。不过要是你们想听的话,我倒觉得,南璃玄凤和南璃尤姜各占一半吧。”
“怎么说?”南璃玦率先疑惑,作恭听状。
南璃琯道:“你们常年待在沽疆,不知道外面形势。这些年,南璃玄凤几乎是四处走动,明里暗里拉拢了不少势力,而且,你们可能不知道,南璃玄凤和风萧氏少主、慕水家准封君都算得上是老熟人了,只不过知道这些事的人不多,我也是偶然遇见的,这才知道。”
“你的意思是,风萧、慕水二姓可能帮她?”南璃玦问。
南璃琯道:“倒不是帮不帮的问题,只不过尤姜少爷在别家的人脉太少了,光在自家厉害有什么用,这年头,还是要讲究合作的。慕水家准封君、风萧氏少主,他们是什么人啊,可都是在自家说一不二的,有实权,比那什么上官温然、原非萧、慕水以默一类的强太多了,光是这两条人脉就足够南璃玄凤立足了。”
闻言,宋年茹与南璃玦都不免感到凝重,但凝重之余又多了些庆幸。
“既然这样,就更不应该去拿那法器了啊。”宋年茹一拍南璃明风,说到。
谁料,南璃明风却是神色不变,端的一副了然于心。
只听得他道:“那若是南璃雯与南璃尤姜呢?”
61. 第 61 章
夜已过半,却有漫天繁星闪烁,照应着沽疆大片灯火,倒不似黑夜,反像是将近白昼。
在沽疆之外,某一片遍山野花间,南璃尤息趁着夜色埋葬了南璃玄凤的尸首,又掏出她那层层改良过的酒方。
随着刷的一声火焰燃烧,南璃尤息轻声说到:
“这方子我试过了,很好,你在另一个世界拿着这个开个酒坊去吧,过的自在些。至于这边,你放心,有我呢,白日的时候我已经让人去接他们了,族里要逐人,这我拦不住,但我在彼先域给他们找了个清静的地方,不会有人打扰的,也不会有人敢去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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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渐出,遍地的野花飘荡,一座微微凸出的坟包之上,艳丽的花冠刺眼,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而另一头,繁荣的沽疆中央,日光照耀之下,一道倩影挺立,面若皎玉,正是南璃琯,不出意外,她将成为新一位法器持有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