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抢了我夫君之后》
1. 第001章 忍字当头
嘉成十六年,九月九重阳节那晚,漫天浊云密布,狂风如利刃,发出阵阵锵鸣之声。
纵是如此恶劣的天气,当今陛下也没忘了跟朝瑞的夫君穆临风苟丨合。
今夜还是朝瑞守夜,女帝似乎是觉得不能辜负了这朝瑞在外守夜的美景,所以闹出的动静,格外刺耳。
房内咿咿呀呀的,还有穆临风连喘带嗔喊着陛下的哼唧声。
朝瑞认识的穆临风,是个清冷、不然尘世的仙人。尤其是对着朝瑞的时候,他总是冷漠平淡,不愿和朝瑞多说一个字。
朝瑞本以为,他性格便是如此。
可是,当穆临风在女帝身下的时候,却是如此的纵情肆意,与那青楼里的小倌并无大不同。
狂风肆虐,如万千厉鬼正用利爪挠抓着窗棂。
可再糟糕的环境,朝瑞自是巍然不动,挺直着身板站立在回廊外。
女帝和穆临风的动静闹得又大了些,大到门口的守卫都跟着面红耳赤。
可朝瑞的面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
一道与朝瑞守夜的护卫,见此情状,也忍不住小声跟身畔的人说了一句:“朝小将军,真乃神人也。”
另外一个护卫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她还能如何?还能与陛下抢男人不成?要我说,陛下看上了她的夫,那是她的福气。这福气啊,你我还羡慕不来呢。”
她两低声叨咕完,便抿嘴偷笑了一声。
饶是这风声再大,也没等堵住这两人的熊熊八卦之心。
朝瑞自幼习武,耳力极好。她听到了,也权当没听到。
直至丑时末,近平旦时分,那女帝才终于餍足,换了一身衣裳,从里间走了出来。
女帝神清气爽,丝毫都没有彻夜欢快的疲惫。她眉目一挑,径直朝着朝瑞走去。
朝瑞见到陛下出来,俯身作礼,那女帝客气地扶起朝瑞:“爱卿不必多礼,爱卿一家都忠君为国,功劳甚笃,朕合该为你题块匾才是。”
朝瑞不动声色,礼数周全:“这都是臣该做的。”
女帝见到朝瑞那副模样,笑得更加猖狂了。
她伸出手,拍了拍朝瑞的脸,面上的调笑都不加掩饰:“朕最喜欢的,就是你这副窝囊怯弱的样子。要是你母亲镇北王见到你长成了如今的模样,想必也会觉得你朝家祖坟显灵了。”
朝瑞依旧是垂着头,一副不敢反驳的样子。
末了,朝瑞才上前一步道:“回禀陛下,方才南域边境送来八百里加急,说是在早朝之前,务必交到陛下的手中。”
朝瑞将南域的奏报交予女帝之手。
那女帝不紧不缓地撕开封条,只看了稍许,便大喝一声,怒而撕碎了那奏报。
她冷下脸道:“这镇南王好大的本事,竟然在朕祭祖期间,还不忘催婚。她也不打量着,她那废物儿子,能不能入得了朕的眼?”
很快,女帝便收敛了神色。她转而笑意盈盈地看着朝瑞道:“朝瑞啊,朕觉得,那钟鸣筋骨强劲,与你倒是十分般配。”
神域王朝的男儿,以柔弱为美。
钟鸣生在武将之家,自幼强身健体,身子骨自然不如穆临风那般娇弱绵绵。
女帝“夸”那钟鸣筋骨强劲,讽刺意味极浓。
朝瑞听闻此言,连忙躬身,作惊愕状:“陛下说笑,臣不敢肖想未来王君。”
这女帝的原配夫郎身子弱,才当了两年王君就撒手人寰。
这些年,女帝的中宫一直无主。为安抚功勋卓著的镇南王钟云,朝臣才建议女帝娶那钟云的儿子钟鸣为继室。
然则,这女帝面上虽答应了,潜心里却极为不爽。
在钟鸣入神都之后,女帝更是百般推诿,拖延婚期。
而今听到朝瑞说那钟鸣是未来王君,女帝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那女帝站在风中,沉寂良久,才咬牙切齿道:“那钟鸣样貌倒也不差,只是武将的儿子,未免粗俗了些。不过朝瑞啊,你也出身武将之家,想必与那钟鸣极为相配。这会点武艺的男儿,想必滋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女帝说至此处,朝瑞的小拇指微微收紧,她自是不敢告诉女帝,那未来王君的滋味,她已经尝过了。
自是……不差。
不仅不差,还很会伺候人。
女帝并未察觉朝瑞的小小异样,她接着道:“若哪日,朕心情大好,就把他赐予你也说不准……”说完,女帝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突然狂笑出声。
朝瑞佯作惊恐,跪地求饶:“陛下折煞微臣了。”
朝瑞此刻看不清女帝的面容和表情,只能感受到那女帝蹲下身来,凑到朝瑞的耳边说:“朕抢了你夫君,赔你一个便是。若是你与那钟鸣成了好事,朕正好顺势而为,赏他入你府中做妾。”
女帝眼中的恶意不加掩饰,若是能顺道作践了镇南王的儿子,女帝是求之不得的。
朝瑞浑身颤抖着,俯地不起:“陛下莫要与微臣玩笑,先帝曾有诏令,边境两氏族,不得结亲。”
更何况,那钟鸣可是镇南王独子,镇南王捧在手里都怕化了的孩子,朝瑞若是敢纳为妾室,那镇南王还不得杀到神都来,一刀结果了朝瑞。
朝瑞这一提点,倒是让那女帝微微回了神。
那女帝似是猛然惊醒,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站起身来,冷哼一声:“真是无趣。”
待那女帝身影消失不见,朝瑞才算是上夜结束。
而与朝瑞一道守夜的两个护卫,却小声嘁喳着:“我若是她,活得这般窝囊,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这二人的品级以及家世背景都与朝瑞相差甚远。
若是对着旁人,她们自然不敢这般嘲讽。可如今朝瑞在神都人的眼里,是文不成武不就,性子还窝囊。久而久之,谁都敢当她面踩上一脚。
朝瑞闷不做声,转而往自己个住处赶……
而朝瑞的身边,旋即闪过一个身影,那身影如鬼魅般迅速,直直跟上朝瑞的步伐。
那是打小便陪在朝瑞身边的随侍清月,她一边疾步跟在朝瑞身后,一边用那女帝方才的语气,小声嘟囔了一句:“真是昏君。”
朝瑞这才停下步子,回身睨了她一眼:“住嘴,小心隔墙有耳。”
清月这才垂首,低声称是。自然,清月也没忘了,盯着点自家主子的情绪,生怕她因此想不开。
要知道,从前的朝瑞是喜欢极了那穆临风的。穆临风就是想要那天上的月亮,朝瑞都会盲目到失智,笑着对他说:“我去给你摘便是。”
朝瑞觉得,穆临风笑起来最好看。那唇角的弧度温和动人,不经意就迷了朝瑞的眼。
那年,朝瑞十二岁。她孤身一人,来神都为质。那一年她只记得,她站在神都的城楼之上,只遥遥一眼,便对穆临风倾心。
穆临风长得是真好看啊,端方温良,清澈如晨露。他一袭白衣站在人群之中,只需一个浅笑,便如春风化雨一般,摄人心魄。
与穆临风成婚之前那几年,朝瑞是日日都往穆府跑,恨不能把天底下最好的宝贝都捧到穆临风的手心里。
穆临风也对朝瑞发誓,说他这一生,都会忠于朝瑞,绝不辜负。
可后来呢,朝瑞只记得,她大婚当日,喝了女帝递过来的酒,便昏昏沉沉,睡死了过去。
再一醒来,朝瑞却在她的新房外,听到了不该听的声音。
女帝竟趁着她新婚之夜,占了她的郎君。
事发后,女帝脸不红心不跳,她只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朝瑞的肩膀,笑吟吟道:“朝瑞,你夫君很好,朕日后会常来。”
身为神域女子,有哪个能受得了这等屈辱?侮人夫郎,跟站在她人头顶拉屎有什么区别?
朝家世代镇守边关,自朝瑞曾祖母那一辈起,便为神域王朝立下了汗马功劳。
远的不说,就说朝瑞的母亲镇北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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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这一生从无败绩,她守在辽东州,外敌听到镇北王大名,便如见到鬼刹阎罗,绝不敢犯一步。
这些年,女帝疑心朝悦拥兵自重,多番打压。可朝悦赤胆忠心,对朝廷之令无有不从,更无任何怨怼之心。
若陛下早说对穆临风有意,给朝瑞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跟女帝抢人。
穆临风当时是怎么说的,他同朝瑞说,是陛下强行要宠幸于他,他不敢反抗,若是朝瑞不能忍,他这就去投了井,以示对妻主的忠心。
朝瑞不知多喜欢这个夫郎,怎忍心看他去死。她当即拽回了穆临风,红着眼对他说:“我不怪你,我只怪自己没保护好你。”
可她的隐忍,却让穆临风蹬鼻子上脸。
穆临风见朝瑞好哄骗,便不许朝瑞碰,他说要给陛下守身。之后,他更是当着朝瑞的面,甩后宫主子的派头,让朝瑞俯身伺候他。
朝瑞也曾想过反抗,然而,她母亲的劝诫信,却一封又一封从边关而来,一字一句,都是要她忍。
忍到了最后,便是她们朝家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女帝诛了九族。
朝瑞的小姨母被斩首示众之时,腹中已有四个月的身孕,连朝瑞的亲弟弟朝荣,都被千刀万剐,残肢都被丢了喂狗。
朝荣死那年,才刚满十二岁。
而神都中那些官宦世家,也恨不能都上前踩朝家一脚。她们的嘴脸,一个一个,朝瑞死前都看得分明。
老天垂怜,给了朝瑞重活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朝瑞依旧会忍。可这个忍,却不是坐以待毙。她要韬光养晦,培养自己的势力,一点一点,掏空朝廷的根基,翻了这片天!
朝瑞站在狂风之中,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她脱下厚重铠甲,又将腰间长剑递给清月,吩咐道:“时候不早了,你陪了我一夜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我还有些事,要单独行动。”
清月自是不会问主子要做什么,她应了一声,旋即消失。
而朝瑞环顾四周,确保没人关注到她之后,便去了东南方的青霄暖阁。
青霄暖阁,那是钟鸣如今的住处。
女帝不喜钟鸣,特意给他安排了地势高,又离女帝极远的院子。
此处清静,没有多少人打扰。
也正因如此,朝瑞轻易踏入此地时,并未被皇家护卫察觉。
朝瑞自是不能走正门,她从后窗翻进去的时候,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此刻的钟鸣,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轻薄的白色纱衣。
他睡眠浅,先前已经睡了一觉。这会儿起来,他浅喝了口润喉的茶,便准备回到榻上继续歇息。
因是在自己的卧房内,钟鸣格外随意了些。胸前的白色纱衣松松垮垮,露出了小片白皙紧致的肌肤。
他与神都男儿不同,少时学了些傍身的功夫。故而,前胸和后腰都有些薄肌。
纯白色的腰封顺着一个弧度耷拉了下来。可即便是被衣料遮挡着,朝瑞仍能注意到他狭窄的腰线和美妙的线条。
神都男儿都以瘦弱为美,而朝瑞认识的男子,大多都瘦成竿一样,不太好看。
可钟鸣的瘦,却是正正好好。不过分夸张,又带了一股子极致的美感。
只有真正尝过钟鸣滋味的人,才知道他到底有多美妙。
朝瑞翻身一跃,直接站在了钟鸣的身后。
钟鸣听到动静,惊慌之余,竟摔落手中茶杯……
而朝瑞,却是顺势接住,稳稳地将茶杯还给了钟鸣。
外面的侍从听到动静,忙不迭问道:“郎君,发生何事?”
钟鸣定定看了朝瑞一会儿,才颤着声音回道:“无事,不用管我。”
钟鸣一双眼如繁星般闪亮,只是他盯着朝瑞须臾,眸中便有水光闪过。
他凑近朝瑞些许,将脸慢慢贴近朝瑞,他的声音哀怨又可怜:“少将军,这个时辰偷翻进我的卧房,可是想再疼我一次?”
2. 第002章 回顾上次
再疼一次这个话说得好。
这让朝瑞一下子就把思绪回转到了上一次。
那时候朝瑞刚重生归来不过一个多月,她归来的时间点,正是她与穆临风大婚的第二个月。
彼时,穆临风和女帝正是情浓。
女帝或许是喜欢宠爱人夫的这种刺激感。她自打朝瑞成婚之后,便再也不临幸后宫,整日里就往朝瑞的府上跑,欺朝瑞的夫君。
光天化日之下,哪有什么秘密。
很快,穆临风被女帝宠幸这事便传遍了神都。
朝瑞自从十二岁入神都为质之后,便一直韫椟藏珠,从不争锋。
女帝尚武,故而一年总要举办几次骑射武艺比赛,赢得头彩的,都会有丰厚的赏赐。
女帝本就忌惮镇北王,这些朝瑞都清楚。故而,她每次不是装病,就是佯作输给旁人。
起初,女帝还怀疑她是弄虚作假。后来,随着朝瑞年岁渐长,性子也温和怯弱,女帝便觉得,这朝瑞是真的不如其母朝悦。
女帝还曾当着一众大臣的面,嘲笑朝瑞:“这朝小将军的天赋本就不如其母,来了神都之后,更是不肯勤加练习。可怜朝氏一族世代勇猛,传到朝瑞这一代,算是彻底废了。”
与朝瑞同龄的世家贵族,听闻此言,都是一副不屑与朝瑞为伍的模样。而朝瑞也顺势承认道:“陛下责怪得对,臣之后一定勤加练习。”
女帝也知道,朝瑞就是嘴上应承得快,回到府上就开始花天酒地,不是下水摸鱼,就是混迹各大酒楼、品尝美食。
朝瑞不喜读书,也不练武。入神都这八年,她只顾着吃喝享乐,正事是一件不办。
朝瑞始终记得她来神都之前,母亲的教导。
母亲说:“瑞儿,你是为娘膝下唯一的女儿。原本,为娘在你之后,又怀了个妹妹。可怀胎不过五月,神都便派太医亲自来给为娘诊脉,之后更是赏了为娘一副落胎药,生生把你妹妹打掉了。就连你能长到十二岁,也实在不易。此番神都之行,十分凶险。你入了神都之后,切忌与人争锋,莫要什么都出风头。母亲什么都不求,只盼着你能平安活着便好。”
镇南王镇北王两个边境异姓王,都是世袭罔替。镇南王膝下无女,自然没子嗣继承王位。
故而,朝廷对镇南王远比对镇北王要放心。
神都中,本来就传朝瑞是个废物。如今朝瑞连自己的夫婿都护不住,自然被人戳脊梁骨。
这事对于女帝来说,不过就是一桩风流韵事。可对朝瑞而言,却是奇耻大辱。
朝瑞重生归来之后,早就将那些恶言疯语摒弃在身后。
一个卑贱的男人而已,女帝若喜欢,就拿去玩好了。
重生后的次月,女帝召朝瑞进宫,让朝瑞带着自己的夫婿,与女帝一道去青云观祈福。
青云观,乃是皇家道观。每逢祭祖之日,女帝都会亲临青云观祈福。
可眼下,并不是祈福之机。
女帝却以先帝给她托梦为由,非要去青云观为先帝祖宗,还有黎民百姓祈福。
其实朝臣们都看得清楚,女帝这是为了拖延大婚。
那钟鸣都来神都一个月了,女帝却迟迟不准备大婚事宜,只以身体不适,和为先帝祈福为由,一再拖延婚事。
可如今,南境战乱不休,朝中又无足够粮草供给南境。
连着两年,南北边境的粮草都自给自足。
若陛下再不施恩于镇南王,恐怕南境那边,要生事。
好在,钟鸣来了神都之后,倒也听话。
女帝安排他住在青霄暖阁,他一声不吭便搬了过去。
说来,这钟鸣,还是朝瑞亲自接回神都的。
那时朝瑞刚从前世的噩梦中醒来,便接到了一道圣旨,让她亲自去迎镇南王的独子入神都。
这差事,旁人都不愿意。
朝臣们一个个都精明的很,她们都看得出来女帝不愿联姻。可偏偏,又不能让那钟鸣有丝毫闪失。
这差事,办得好不好都会让女帝不喜,所以都装病不去。
朝瑞前世也不肯去,她吃了足足二两巴豆,把自己虚脱到不省人事,才躲过这差事。
可这一次,朝瑞却接下了这旨意。
那日春风明媚,朝瑞在城外见到钟鸣的第一眼,便着实惊艳了一把。
只见他一袭白衣飘飘,丰神俊朗、俊逸出尘。
眼神交汇的那一瞬,仿佛万物都失了颜色。
朝瑞想,如此家世雄厚,翩然若仙的小郎君,若嫁给那女帝,岂不可惜?
从外城入神都需一天一夜,回都前夜,送亲队伍遭遇刺杀,朝瑞牵着钟鸣一路逃亡。
天光破晓之际,朝瑞攥着他不放:“你跟了我吧。”
朝瑞说此话之时,有点报复之意。反正那女帝也抢了她夫婿,她占占未来王君的便宜,又能如何?
何况在这深山老林里,钟鸣纵是觉得委屈,为了自己的清白之名,也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故而,朝瑞心里想的是,他会严词拒绝,并大骂朝瑞放肆。
可谁知道,那钟鸣想都没想便答她:“好啊。”
朝瑞属实是被他吓到了。
这从小长在南境的儿郎,居然如此大胆。
朝瑞缩回了手,红了脸不再看他。
这情状,反倒是让人觉得,被调丨戏的不是那个小郎君,而是朝瑞。
那夜,援兵很快就来救下他们。
朝瑞也因此松了口气。
可谁知道,就在分别之时,那钟鸣避开众人,对着朝瑞低声道:“少将军,可莫要忘了您答应我的事。”
朝瑞愣住,她不记得答应过钟鸣什么事。
而钟鸣也没有多说,急匆匆入宫复命了。
一个月后,朝瑞又奉旨带着家眷入青云观祈福。
所谓家眷,不过就是穆临风那个不守夫德的死贱人。
穆临风虽是朝瑞的挂名夫君,可如今神都之中,人人都知道他是女帝的男人。那些女帝身边的宫人们,也全然把他当成后宫主君看待,见了面,多有几分尊敬。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叫那穆临风狂得找不到北,全然一副未来王君的派头。
就连提起那钟鸣,穆临风也是一副嘲笑的口吻道:“不过就是一个被陛下厌弃的臭男人罢了。他母亲是镇南王又能如何,没了陛下的恩宠,他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这话,穆临风是当着心腹的面说的。被朝瑞听到的时候,穆临风有一丝慌乱。
不过很快,他便恢复了脸色,一副满不在意朝瑞的样子,对朝瑞颐指气使道:“我要沐浴更衣,没什么事的话,朝小将军就不必来我房里了。这大房,就让我一个人来住,朝小将军夜里,睡对面的偏房即可。”
朝瑞没有抬头看他,语气也听不出喜怒。
朝瑞只顺着他说:“好,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
朝瑞走出门的时候,就听到穆临风又呸了一声:“这个废物,多见她一面,我都觉得难受。”
朝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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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了也权当没听到,她脚步没停,直接去了离穆临风最远的偏房。
当晚,朝瑞无事。她本在偏房内偷偷看书,清月却塞了一个纸条到朝瑞的手里。
清月也一脸惊诧地开口:“主子,您猜猜这密信是谁给我的?”
还不等朝瑞问,清月便忍不住出声道:“是镇南王家那个,他手底下的侍从亲自交给我的。说是务必要立刻交到您手里……”
朝瑞也愣了一下,她脑海中回想起那钟鸣那翩翩公子的小模样。
那般神采飞扬、飘逸若仙的美男子,到底找她有何事?
朝瑞打开纸条,只看到上面写了一行飘飘洒洒的小字:“正殿道仙像内,盼与少将军一见。”
朝瑞烧掉了手中的纸条,沉吟稍许,转而踏出门去。
朝瑞不是没有怀疑过这里面有诈,不过她还是决定赌一把。
就是这一去,朝瑞尝到了情滋味,也先女帝一步,夺了她未来王君的清白之身。
说来这事,还是那钟鸣主动的。
正殿,乃是女帝祈福的地方。
明明是神圣威严之处,却被女帝弄成了藏污纳垢之所。
女帝在祈福正殿之内,安置了一张大床,而她,就在这大床之上,玩弄那穆临风。
这道仙像,当初建的时候,因为国库空虚,便建了一座空心的金像。
胥氏皇族以道家为尊,轻易是不会掀开这金像查探的。
正因为如此,钟鸣才故意选在这里,与朝瑞私会。
钟鸣特意顺着缝隙,给朝瑞指了指外面的景象……
钟鸣小声道:“少将军请看,这便是你喜欢了多年的男人。他跪趴在女帝身下,实在是让人恶心。”
朝瑞起初以为钟鸣是在吃醋,她蹙眉安抚了一句:“都道是这夫不如妾,妾不如偷,或许正因为他是在下的夫郎,女帝才格外喜欢他。不过你做了王君之后,便该大度,这些女帝在外的污糟事,你本不必放在眼里。”
钟鸣听闻此话,一下子便红了眼,他扑到朝瑞的怀里,哭啼啼问道:“少将军,您忘了那日对我的承诺了吗?”
钟鸣该是沐浴过了才来,他身上有一股清新的橘子味,又似乎混杂了他一丝体味,那味道如清风如明月,沁人心脾,让人沉醉。
朝瑞眼睫微动,她从小到大尚未见过这场面,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纵是保持着冷静,可声音却带了几分醉意:“你……什么意思?我不记得……我对你有什么承诺。”
钟鸣那一双满是碎月星辰的眸,专注地痴望着她:“少将军那一日攥紧了我的手,让我跟了你。我答应了。如此,承诺便成了。”
朝瑞生生怔住,她当日,明明就是随口一说。
可钟鸣却满是认真地开口:“我是少将军的人了,少将军可莫要做那辜负儿郎的渣女,可别弃了我。”
正殿内,本就燃着令人迷醉的熏香。
金像之外,女帝和那穆临风的调笑声本就刺耳,他们嗯嗯啊啊的,让朝瑞从脸颊红到了耳畔。
偏偏那钟鸣清甜的气息,就洒在朝瑞的脸上……
就仿佛突然之间,有万千的蛊虫抓挠着朝瑞,说不清是难受,还是旁的什么……
钟鸣细长浓密的睫毛轻颤着,漂亮的眉眼在这暗色的光影下,格外的迷人。
他贴近了朝瑞,意欲将朝瑞脸上那清冷的面具彻底撕碎。
朝瑞想,他定然是妖精,是恶魔,他想把朝瑞一点一点地,拽进深渊里……
3. 第003章 又来一次
当时钟鸣穿的是一件天蓝色的长衫,这衣裳定然是手艺极好的绣郎做的,层层叠叠,摸起来质地柔丨软。
这衣裳外层是浸透月色的冷绡,里衬却透出春水初融的暖蓝。轻纱如勾魂的魔一般,轻扫过朝瑞的手腕。
两人交错的呼吸撕扯着、缠绕着,在他们的周身循环飘转,绵绵不绝……
终是那钟鸣忍不住,他凑上前,轻点了一下朝瑞的脸颊。
之后,更像是试探般的,慢慢挪向了朝瑞的唇……
那股迷人的橘子味气息,萦绕在朝瑞周身。最终,朝瑞抱紧了他,与他唇齿相贴。
……
其实那一夜荒唐过后,朝瑞之后在梦中,曾数度回忆起那个场面。
那晚的纠缠与欢悦,在梦中形成了一丝美妙的弦,每梦到一次,就像是勾着朝瑞的神经一般,让她浑身发麻、颤栗不已。
朝瑞也还记得,当日的钟鸣对青云观是那般的熟悉。
结束之后,他抓着朝瑞的手,顺着金像下面的地道,一路缓慢前行。
若非是他引路,朝瑞都不知晓,这里还有这么一方天地。
钟鸣是个体贴的人,他没等朝瑞开口询问,便已经主动告知:“当初青云观筹建的时候,我母亲的义妹便是最初的设计者。这里的密道,也是她为了防身时用。可以说,除了她和我们家这一支,就连皇室都不清楚这里面的机关。”
朝瑞蹙了蹙眉,她想:“如今我知道了,岂不是……”
钟鸣似乎与朝瑞心有灵犀,他回首,笑着看向了朝瑞:“没错,如今少将军也知道这个密道了。少将军,便和我是一家人了。”
朝瑞心头一跳,并未反驳,也未接话,叫人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其实,朝瑞自己也不知道她该想点什么。她当时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怎么地,就被钟鸣这小妖精引丨诱至此。
很快,钟鸣就把朝瑞引到了岔路口。
钟鸣告诉朝瑞,往左是他的青霄暖阁,往右,便是青云观的后门。朝瑞的院子,离后门处不远。所以朝瑞走出去,没有任何人会怀疑。
朝瑞“恩”了一声,便要与钟鸣分别。
钟鸣见朝瑞头也不回便要走,忍不住上前一步,再度拽紧了她的胳膊。
朝瑞见状,猛然回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还有事?”
当时朝瑞说这话的时候,不觉有异。可是后来,她再度回想她当时说话的语气,实在是过于冷冰冰了。
怪不得当时的钟鸣,一脸的委屈和难过。
钟鸣没舍得松开手,只红着眼问她:“少将军,可别忘了我。”
朝瑞点头“恩”了一声,然后急匆匆离开了。
朝瑞当时有种做错事,不知道该如何掌控的感觉。
重生归来之后,朝瑞把该想的,该谋划的,都在心里盘算了一遍。
唯独遇到钟鸣,与他在金像内无媒苟丨合这事,朝瑞没有算到。
这钟鸣,可是镇南王钟云唯一的孩子。听闻,那镇南王为了钟鸣日后不受委屈,还想招个女人入赘她们家。
朝瑞小时候,也跟着母亲见过镇南王。
那镇南王看着平易近人,可若有人怠慢了她的儿子,那可是要被她凶的。
朝瑞还隐约记得,她小时候见过钟鸣一次。那时候钟鸣也不大,软软糯糯的一团,手里还拿着一块糖心糯米糕。
朝瑞见他吃得香,便也抢了一块,塞进了自己嘴里。
可是这小公子却当即哭得厉害,把两方的母亲都召了过来。
朝瑞大抵是心虚,连忙告罪。她看到镇南王凌厉的眼色,慌忙道:“若不然,我去再买一些回来,给弟弟赔罪。”
当时的钟鸣止住了哭声,直愣愣地看着朝瑞。
而朝瑞的母亲却笑着看向了她:“既然答应了弟弟,便快些去吧。”
其实,这只是少时一件再小不过的事,若非是如今与那钟鸣有了交集,朝瑞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的。
现在想起来,便觉得命运弄人。
小时候抢了弟弟一块糕,现在夺了弟弟的身。
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朝瑞都躲着钟鸣。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段关系。
即便是那穆临风是女帝的人,可他依旧是朝瑞名义上的夫婿。这是陛下赐婚,没有陛下允准,朝瑞不能休夫。
再者说回那钟鸣,这可是未来的王君。他们这么无名无分的搅合在一起,这可真是乱了套了。
说来,这朝瑞其实还是第一次。
原本,女子过了十八岁,家里是可以安排两个可心的通房。若朝瑞还在北境,母亲是一定会给她安排的。
可是朝瑞偏偏在神都,陛下根本不会关心朝瑞这些琐事。
再者,朝瑞当时喜欢穆临风。那穆临风又不止一次提过,说他厌恶极了那些通房。他觉得,未来妻主府中的通房,都是会欺负正夫的混账。
朝瑞当时笑着哄他:“你放心,我绝不会有通房,也绝不会给你添堵。”
故而,旁的女子十八岁便通晓人事,朝瑞都二十岁了,还一无所知。
当然,朝瑞从前,也没觉得与男人做这种事有什么好。她只觉得,女子娶夫,除了自己欢喜之外,便是指望着传宗接代。这等子事,可有可无。
现在想想,朝瑞觉得自己还是单纯太过了。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被钟鸣勾了魂去。
不得不说,这滋味真真是美好极了。
话说回来了,若非今夜朝瑞在门外守夜的时候,被那女帝激了几句,朝瑞也不会想着冒险跑到这青霄暖阁来。
朝瑞今夜莫名有股子气发泄不出来,她觉得,女帝对于钟鸣的评判,过于刻薄了。
把钟鸣和那穆临风比在一起,实则是羞辱了钟鸣。
说起来,穆临风这个名字,还是朝瑞给起的。
穆临风原名叫穆招妹。
神都中有八大世家门阀,分别为穆、云、陈、广、严、文、赵、宋。
穆家,如今居于八大世家之首。
如今这穆家家主穆荷所娶的正夫,乃是云家长子云融。
云家财力雄厚,当年穆荷深陷危机之时,便是靠她夫郎云融的嫁妆,度过了难关。
哪怕如今云融年老色衰,体力不济,不得妻主恩宠,可在穆府,却也是说一不二的。
一般世家子女,只要是家主所出,无论嫡庶,都归正夫管教,可入正夫名下。
可云融嫌穆临风的父亲是贱籍出身,又狐媚造作,硬是不肯将穆临风带在身边教养,更不肯将他的名字,纳入穆家宗谱。
穆荷本就没把儿子放在眼里,故而也就放任云融作贱他。
名字未上宗谱的子女,那便是不被家族所承认,穆招妹不仅不能用单字名,连婚嫁都成了问题。
正因为如此,前两年陛下星辰台大选御君,穆招妹也因着身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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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入宫待选。
可后来,女帝见朝瑞喜欢,便亲自赐婚。
穆招妹婚配小镇北王,自然不能是无名无祖之人,那穆家的主君云融,也终是松了口,让穆招妹入了宗谱。
只是这名字,穆家主君却不肯让他改。
大约云融是想要穆招妹永远记得,他与穆家嫡出的儿郎,终是身份有别。
神域王朝以单字为尊,世家门阀子女,皆取单字名以表尊贵。
当今女帝胥怀夏,便是先帝在外生的女儿,若非皇太女战死,这皇位,也轮不到今上。
连穆招妹自己都说,他没有遇到朝瑞的那几年,在穆府的日子过得很不好。
家中主君不喜,母亲公务繁忙,也顾不上他。所以他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生怕做错事,受主君责罚。
朝瑞实在是可怜他,可又不能明着和云家作对。故而,朝瑞亲自给他取名临风,愿他如风一般自由自在。
朝瑞又想起,少时母亲同她说过,未来要娶的夫郎,必得门当户对,温文有礼才好。
朝瑞不解其意,母亲便耐心同她解释:“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儿子,自是比小门小户的好。再者,就算是大户人家,也要娶那被正经教养过的儿郎。被教养过的儿郎,守规矩懂礼数,未来执掌中匮,才能和睦繁盛。”
母亲后来又说:“那些小门小户,亦或是没被教养过的,你若喜欢,纳为妾室便是。你且得记住,家中的正夫,必得拿得出手才行。”
从前朝瑞不理解,如今娶了穆临风,她才算是真真明白了母亲的深意。
这穆临风恬不知耻,毫无男子的顺从和教养。娶回家来,可真是倒了霉了。
可那钟鸣举手投足,便胜过穆临风太多。
钟鸣身上,有一股大家公子的风韵和傲骨。
至于样貌,只要是眼不盲心不瞎,便可看出钟鸣胜过穆临风万千。
此时此刻,朝瑞又一次细细端量着钟鸣的神采。
蓦地,朝瑞摸了摸他的脸,细声问道:“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钟鸣一下子便红了眼眶,他将脸依在朝瑞手掌中,声音温柔到了极致:“夜半口渴,醒来喝几口润喉的茶。”
朝瑞挑了一下眉,就着他用过的茶盏,细品了一口。
他房中这润喉的清茶,有一股沁人的凉意,喝下去舒服极了。
正如他的人一般,尝过一次,便舒坦极了。
钟鸣终是忍不住,也没那个耐心等着朝瑞主动。他从后抱紧了朝瑞,声音极度委屈:“少将军自那夜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消息,素日里遇上了,也权当看不见我。我还以为,少将军再也不想理我了。”
朝瑞抓住了他的手,轻声道:“莫要多想,我不会忘了你。只是人多眼杂,实在不便。”
朝瑞转过身来之时,钟鸣便又道:“若是少将军想见我,这青云观内,我熟悉得很,我们随时可以相见。”
朝瑞想起了上次那个密道,她忽而笑了:“好啊,下次若是想找你,我会让人通知你的手下人,咱们老地方相见。”
钟鸣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少将军要说话算话。”
朝瑞点头:“这是自然。”
钟鸣扑上来抱住她的时候,白色衣衫顺着肩头滑落,露出了欺霜赛雪般柔丨嫩的肌肤。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暖房之内,衬得钟鸣整个人都如秋水般动人。
既然有了第一次,那便再来一次,又有何妨?
4. 第004章 酣畅淋漓
婉转旖旎的月辉倾泻而来,香甜绵软又慵懒的语调,在如此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动人的、极致的诱丨惑。
他们有一个橘子味的绵长之吻,随后,整个卧房里,都散发着迷人的橘子气息。
朝瑞还记得上一次的时候,她身上沾染了足足两天的橘子香。
那气息实在是过于沾人,连清月都忍不住问,主子是在哪里沾染了这么好闻的香?
彼此交错的气息,和透进这榻上的月华交相辉映。如果说,第一次朝瑞与他的纠葛是危险又慌乱的,那么这一次,就是那样的浪漫又迷人。
钟鸣的手格外好看,手指纤长,如白玉般柔丨嫩。他的手掌攀附在朝瑞肩上的时候,让朝瑞有一种,他需要自己,喜爱自己的感觉。
朝瑞的手,轻抚过钟鸣的脸,抚过他精致绝美的眉眼,在两个人都差不多的时候,朝瑞才终于开口:“我还从未问过你,为什么?”
为什么会选择她?为什么宁愿冒险,也要与她在一起?
钟鸣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意,却又格外认真,他道:“因为我爱极了少将军的风姿。”
朝瑞并未把这话放在心上,或者说,并未全然相信。
她本就不是轻易相信的人,再者,她觉得她之前和钟鸣也没什么交集。哪怕钟鸣对她一见钟情,也不该如此草率。
或许是因为穆招妹的背叛,朝瑞如今也没有那个自信。
她觉得这天底下的男儿,都现实,也薄情,怎么会轻易爱人?
朝瑞不再说话了。
她觉得,她只要享受当下就好了。
结束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美妙之后,两个人都静静地瘫软在榻上,彼此都未多言。
朝瑞手里把玩着他细长的手指一会儿,轻嗅了嗅他指尖的橘子清香,随后又缓缓放下……
两个人的目光在昏暗中交汇,只是须臾片刻儿,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只剩彼此。
直到外面的鸡鸣声响起,朝瑞看了一眼外面有些青蓝的天色,便急忙起身,穿好衣服,便要从窗户翻出去。
她临走前,钟鸣攥了攥她的小拇指。
这一次,还未等他开口,朝瑞便先他一步道:“我会记得你,也还会再找你。”
钟鸣终于笑了,他声音轻轻软软的,带着无限柔情:“我会等着少将军。”
朝瑞回到自己住处之后,其实还是有一点不舍的。她终于开始理解女帝,为何前些年,女帝新得了一个妙人,接连十几日都不上早朝,整日里同那妙人厮混。
后来,还是老臣泣血在太极宫前劝诫,才终于让女帝理朝。
当然了,曾经让女帝罢朝不起的妙人,如今亦是失了宠。
朝瑞想到这里,便觉得那穆招妹对于女帝而言,不过也就是一个新鲜物件,早晚都会弃了他。
朝瑞这一觉,睡到了未时三刻,日跌时分。
她不急不缓地更衣、用膳,然后磨蹭到未时末才去上值。
如此这般,才符合她以往形象。
朝瑞被女帝安排到巡防营做副指挥使。
这就是个闲职,根本调动不了巡防营的兵。
巡防营的指挥使陈恬,素日里和朝瑞玩得蛮好。
其实她能和朝瑞玩得好,也是因为朝瑞给她花了不少银子的缘故。
这陈恬素日里去勾栏瓦肆,去酒楼吃喝,都是朝瑞出钱。
陈家虽然在神都八大世家排行第三,但是她们家族底蕴远不如穆云两家。
指挥使的那点俸禄,远不够陈恬挥霍。
再者,陈恬是她们家老二,她们家族基业,将来得由她长姐继承大半,她手里也没多少银子。
自打朝瑞进了巡防营,这陈恬的日子,过得滋润不少。
朝瑞为了哄着她,也从不吝啬。
两个人玩得好,朝瑞在巡防营的日子,也就安生。
可今日,朝瑞刚踏进巡防营的大门,便听到一声厉喝:“就站在那里,不许再动。”
朝瑞定了定,才发觉这话是对着自己的。
紧接着,一柄长枪直接扎进朝瑞脚下几厘之处,那人跃身而来,紧盯着朝瑞问:“你迟到了,你知道吗?”
朝瑞蹙眉望着她不言。
巡防营内有人忍不住出声提醒朝瑞:“朝小将军,这是新来的代理指挥使云疏。咱们指挥使病了,先由她代理。”
云疏,怎么又是云家人?
这两年,女帝格外倚重云家人,如今云家在朝中身居要职,再这样下去,穆家这第一世家的位置,怕是也要让位了。
女帝是极其任性的,之前,她宠爱哪个郎君,便会提拔他家里人。如今宠爱穆招妹,也没怎么见她提拔穆家人,反倒是让这云家处处压穆家一头。
那穆临风的嫡父云融苛待穆招妹多年,也不见陛下给穆招妹出气。
而且,女帝的后宫之中,并没有姓云的郎君。
若非要跟云家扯上什么关系,那就是女帝的原配夫郎,也就是已故的王君宋氏的亲生父亲,曾经受过云家的恩。
如此这么一算,实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若女帝真的是惦念原配的家人,只会扶持如今摇摇欲坠的宋家,怎么会去扶持云家?
朝瑞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门道,是她之前从未察觉到的。
那云疏见朝瑞走神,便越发怒不可遏:“我说这巡防营的兵怎么都如此散漫,想来是前指挥使不做实事,你这副指挥使更是懒散。朝瑞,你可知错?”
朝瑞与这云疏往日无仇无怨,倒是这云疏,愿意私下里说朝瑞的是非,她格外喜欢嘲笑朝瑞被夫郎绿了这事,在神都大街小巷,那是大声嘲笑,生怕入不了朝瑞的耳朵里。
如今她进了这巡防营,第一时间就是要拿朝瑞开刀。
朝瑞知道,如今她就算是讨好这云疏,这云疏也未必会承情。故而,朝瑞只得冷冷回复:“这第一,陈指挥使并未卸任,云代理指挥使,合不该提前做了陛下的主。这其二,我昨夜在陛下门前守夜,故而睡得晚了些,今日迟到,也是情有可原。”
那云疏见到朝瑞这副不服管的情态,便火气上涌,她戟指怒目道:“就算是在陛下跟前值夜,也没有迟到的道理。再者,我看了这巡防营的上值记录,你一个月总要迟到个二十几天,这你无法反驳吧?”
朝瑞紧盯着那云疏,不畏不惧,语调阴翳:“云代理指挥使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也不该拿以前的事说事。这陈指挥使只是病了,不是死了。从前有什么错,您让陈指挥使来寻我便是。”
云疏大怒,声音尖刻:“你这是不服我管了?来人,上军法……”
云疏这一开口,巡防营的部下无一人敢动。
其中一人更是上前提醒道:“云指挥使,这朝小将军毕竟是未来的镇北王,身份尊贵,咱可不好伤了她啊。”
“在这巡防营里,我便是天。你们不敢动,我敢!”
云疏提枪便要对着朝瑞的眉间刺过来,这若是朝瑞不躲,那便是要命的事。
朝瑞闪身一动,虽未出手,却让那云疏扑了空。
云疏不仅扑了空,还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朝瑞看得出,她就是个会耍假把式的酒囊饭袋。
那云疏也没想到,朝瑞躲闪的速度居然这么快。神都中人人都说,这朝小将军就是个废物。
云疏本还想着,杀杀这朝瑞的气焰立威。
如今这威信没立上,反倒是这一刺,让巡防营的将士,低声嘲笑着她。
人人都知道朝小将军武功不济,这云疏想必,连朝小将军一根手指都不如。
那岂不是,更不济?
这般的人都进了巡防营当指挥使,想来这巡防营的天,怕是要更加灰暗了。
云疏脸色阴沉,她不能动朝瑞,便只好以言语刺激她。
云疏道:“罢了,我也不与你这窝囊废计较。只是从今日起,你若再敢迟到,我绝不轻饶。”
云疏说完,便又扬起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这旁人迟到,都是家里那腻歪的夫郎缠人。朝小将军,你家里那位也不让你近身,你也不必来这么晚吧?”
云疏随即又跟身后的心腹道:“听闻,咱们的朝小将军在自己的夫婿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女人活到这份上,还不如免冠徒跣,以头抢地。”
云疏似乎还嫌羞辱不够,还特意送了朝瑞一顶绿帽:“这是我今日送你的见面礼,是不是与你极为相配?”
朝瑞接过,反倒是笑了:“谢代理指挥使,我定小心保管,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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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您的赠帽之情。”
云疏轻哼一声,她回首对其余人道:“都别看热闹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待人群都散了之后,云疏才又得意洋洋地炫耀道:“我今日得早些归家,夫婿亲手做羹汤,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说起这云疏的夫婿,也是神都有名的美人蓝秀骄。
这蓝秀骄因长得俊俏,当初被云疏生抢了过来。
要不是这云疏横插一杠,这蓝秀骄本来是该嫁给宋家如今的家主宋简的。
朝瑞可听说,这蓝秀骄成婚之后,便一直郁郁寡欢,根本不喜云疏这个饭桶。
这倒也正常,若换做朝瑞,也不会放着英姿非凡、长相清丽的宋简,去喜欢云疏这个满脸横肉,嘴歪眼斜的丑货。
那云疏走后,朝瑞招来陈恬的心腹,也就是如今巡防营的帮统杜琅,问了几句。
那杜琅见四下无人,便当即红了眼,似有哭腔:“朝小将军,您素日里与我们主子玩得最好,求您救救她。”
朝瑞拧眉,郑重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那杜琅道:“我们主子一向身子强健,您是知道的。昨夜她在街口的酒楼,也就是小喝了一壶男儿泪,便倒地不起。之后,那云疏便带着人来了,说要给主子请太医,她请来的是太医院院判柳不凡,那可是国手啊,我寻思定能救好主子。结果,那柳不凡说主子中风,给扎了一针之后,主子便彻底没了意识。”
杜琅吸了吸鼻子,呜咽声更甚:“之后,她们把主子挪到了青云观,说主子这病来得凶险,需得日日照看。我瞧着主子分明是中了毒。她们定然有阴谋,之后,陛下便下令让云疏代管巡防营,也不许陈家人去探望,这里面定然有事。搞不好再过两日,主子就得被她们治死,然后这云疏便理所应当抢了主子指挥使的位置。”
朝瑞知道,这陈恬是个酒量好的。男儿泪这种酒对她而言,就跟甜水差不多,根本不至于让她大醉不起。
朝瑞听完之后,便抓着杜琅的手小声叮嘱:“巡防营这边,你要时刻盯紧了,看着那云疏到底有什么动作。还有,你拿上我的玉佩,派人去城郊请郭神医。让陈家的人,带着郭神医去青云观闹着要人。你且告诉陈家,要是要不出人,就彻夜坐在青云观门口痛哭。我会趁机回青云观找到陈恬所在,想办法救她。”
杜琅顿时跪地磕头:“朝主子,属下代主子,谢您大恩。”
朝瑞不敢耽搁,当即策马回了青云观。
朝瑞亲自出马,带着清月和春华两个人,秘密搜遍了整个青云观,才查到陈恬所在地。
这陈恬,居然就藏在女帝的卧房内。门外,还有禁军把守。
此事,女帝不可能不知晓。
朝瑞没办法直接冲进去,一旦惊动了禁军,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朝瑞想到了这青云观的密道,她让清月和春华守在外面,并告诉她们,一个时辰之内,朝瑞若是回不来,就直接趁乱放火烧女帝与穆招妹如今正缠绵的正殿。
钟鸣告知朝瑞的密道,没想到如今派上了大用场。
只是,朝瑞没想到,钟鸣此刻,正在密道里等着她。
钟鸣还是那一袭白衣,飘然若仙。
即便是在密道如此昏暗污糟的环境下,他身上那股子清俊脱俗的气质,依旧不减半分。
他往朝瑞手里塞了一个药瓶,对她道:“少将军,这是能解指挥使身上奇毒的解药。我知道少将军身上有解百毒的药丸,但是远不如这个对症,也没有任何后遗症,保管吃下去即刻见效。”
朝瑞惊奇于钟鸣居然什么都知晓,看来这青云观内,没有什么秘密能瞒过钟鸣。
朝瑞信他,她接过药瓶说了声谢便要去找陈恬。
谁知那钟鸣拉住朝瑞的手道:“少将军,此间事了,一定记得来我的青霄暖阁。”
朝瑞怔愣了一下,问道:“我昨夜不是刚去过,你这么快就又想要了?”
朝瑞没想到这钟鸣居然如此渴望那事。
钟鸣脸色涨红,他垂着好看的眸,声音轻软:“哪怕少将军,多陪我一刻也是好的。”
朝瑞觉得人家帮了这么大忙,求一点酬劳也是应该的。
所以她痛快答应道:“好,此间事了,我便去你那里,陪你做到天明。”
5. 第005章 履行承诺
朝瑞生怕去晚了,陈恬再一命呜呼,故而也没顾得上看钟鸣表情,更没顾得上安抚他,她甚至没说几句软话,只是点个头就转身跑了。
陈恬的位置倒是不算隐秘,或许是女帝觉得,没人敢擅闯她的卧房。
陈家好歹是世家之女,当今陛下就算是偏宠云家,此事也做得太堂而皇之了。
朝瑞少时轻功最好,自是行动如电,飞纵如蝶。她速度极快,快到根本不会让外面的禁军发现,就已经闪身到了陈恬的榻前。
朝瑞借着床帘的遮挡,飞快将药塞入陈恬的口中。
这药果真有奇效,很快陈恬便转醒。
陈恬看清朝瑞的脸时,正要开口,朝瑞便死死地堵住了她的嘴,随即在她耳边轻声提醒:“别出声,你现在在青云观,陛下的卧房内,外面都是禁军。”
陈恬红着眼,虽未说话,但是她眼中有泪光闪过。
朝瑞接着在她耳边叮嘱了几句,然后对陈恬小声说:“都听明白了吗?听我的,就能保你的命。”
陈恬点了点头。
青云观内有禁军把守,这些禁军都不是吃素的,朝瑞不能逗留太久。
她身形一闪,跳进了地道之内。
朝瑞进地道的时候,钟鸣也已经离开了。
朝瑞一心想着陈恬这事,也没有多想,便直接回了自己住处。
当夜丑时三刻,陈恬从女帝的卧房里冲了出来,伤了两个禁军。
陈恬冲出来之前,撞倒了女帝卧房的烛台。
女帝卧房走水,青云观自然乱作一团。
陈恬就在人多眼杂的时候冲出来的,禁军在这种时候,也不敢轻易动陈恬。
陈恬可是如今陈家家主的亲生女儿,不比陈家那些旁支,不能轻易杀了她。
故而,陈恬大喊了好几声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之后又佯作癫狂,冲出了青云观。
青云观外,有陈家人接应。
陈恬的母亲和长姐就在青云观外等着,看到陈恬出来,她母亲素日里那般威严的人,这会儿也急得落下泪来。
陈家家主陈霜,也就是陈恬的母亲,她匆忙跑上去,死死攥紧了陈恬的手,她眼角还有泪痕,她上下检查了一番,见陈恬面上没有什么伤,这才松了口气。
陈霜担忧了一天两夜,这会儿也终于控制不住情绪,抱紧了陈恬哭拗道:“老二,母亲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陈恬的长姐陈惋亦是握紧双拳,愤愤道:“真是欺我陈家太甚,母亲,此事可不能这么罢了。”
陈霜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对那陈惋道:“回去再说,这里不合适。”
陈霜直接将陈恬带了回去。
回到家中,她们陈家连夜商议了此事。
陈霜始终握着陈恬的手,这让陈恬第一次感觉到,母亲是如此重视她,爱她。
母亲向来对她严厉,还说她处处不如长姐。陈恬一直觉得,母亲和长姐离她很远。
经此一事,陈恬也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那陈霜叹了口气,忽而道:“今晨青云观朝会,我会亲自参那云疏一本,至于陈恬,那小镇北王说得对,你便按照她说的做。这陛下一向任性,她若是不想让我们陈家占着这巡防营的位置,早晚会对你下手,如今咱们还是保命要紧。”
陈惋也对陈恬道:“二妹,那朝小将军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可莫要忘了人家的恩情。”
陈恬立马道:“这是自然。”
陈家人一夜未睡,小朝会时,朝臣们听闻此事,亦是闹得不可开交。
那女帝和云家似乎早有准备,这边陈霜参那云疏,云家和坚决拥护女帝命令的那波人,就开始参陈恬玩物丧志,这样的人,不该再掌兵。
神都巡防营,自然是与地方巡防营不同。天子脚下,自然要慎之又慎。
女帝坐在高台之上,静静地看着台下的人吵。
她是女帝,登基多年,旁的不会,纵横朝局,却是玩得再明白不过。
两方人争斗之时,她这个女帝,向来不会先开口制止。
这时,陈恬被人推着轮椅进了小朝会的大厅。
陈恬对女帝道:“臣经此一事,身子骨虚了不少。虽然母亲为我担忧,但我也知,我这样的身体,没办法再掌巡防营。臣有愧陛下,特来此请罪。”
陈恬这话一出,那些指责陈恬的人,倒是都噤了声。
说到底,这事人家陈家是苦主。若是再非议陈恬太过,也难免不占理。
女帝也没想到,陈恬会这般识时务。
女帝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朕一向信任那太医院院判柳不凡,此人医术甚佳,就是脾气古怪,专喜欢研究一些疑难杂症。此番,朕也没想到她这么大胆,她知晓朕这几日喜欢彻夜留在正殿祈福,便将人藏在了朕先前的卧房,当真可恶。不过念在她从前有功,朕决议夺去她太医院院判一职,禁足青云观思过。”
“至于那云疏,她对此事毫不知情。当日在酒楼,她救下陈爱卿也是好心。朕昨夜已经查明,也连夜审了那柳不凡,此事与云爱卿无关。朕会着人彻查酒楼上下,务必要找出给陈爱卿下毒之人。”
陈霜知道,女帝是想找一个替罪羊,将此事轻轻揭过。
可眼下,她们陈家就算是百年大族,也不敢同女帝作对。
陈霜只得泣血伏地道:“臣谢陛下圣恩。”
之后,女帝又道:“既然陈爱卿身子不适,就暂且让云疏代掌巡防营,待陈爱卿身子好了,这巡防营便交回陈爱卿手中。云疏功夫到底是弱了些,让她多历练也是好的。”
女帝又轻扫了一眼内殿诸人:“如此,你们这群人也不必再争论了。”
朝臣们连声称是。
而陈家这是以退为进。
女帝已经动了杀机,若是硬碰硬,难保女帝不会对陈恬,对整个陈家下黑手。
如今陈恬算是暂且保住了一条小命。
昨晚事情闹得太大,女帝若是借此杀了陈恬,让云疏掌管巡防营,那这事做得也太过明显。
女帝有时是昏聩太过,可也不全然是个蠢材。她知道,人家陈家退了一步,她也该好好安抚才是。
故而,女帝赏赐了陈恬不少补品古玩,还破例给陈恬封了爵位。
要知道,陈家只有陈惋才有资格继承爵位。如今女帝金口玉言,多赏了一个。
可尽管如此,陈家人亦是寒了心。
下朝之后,陈霜冷下脸来,咬牙切齿着对两个女儿说:“陛下这是想要我们陈家的命啊。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给我谨小慎微,从前活得如何糊涂都不要紧。从现在开始,都给我打起精神。走错一步,便是抄家灭族。”
陈惋和陈恬,都应声称是。
陈恬小朝会之后,找机会见了朝瑞一面。
陈恬的病是假的,见到朝瑞之后,她才下了轮椅,跪下给朝瑞行礼。
朝瑞连忙去扶她:“你这是在做什么?”
陈恬眼眶红红的,她攥住朝瑞的手道:“好妹妹,从前吃你的用你的,我虽心有感激,却总觉得你是为了讨好我才这样做的。经此一事,我才真的看明白,你是真的为我好,居然肯舍命救我。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再生之母,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不,不光是我,我们整个陈家,都会为你效命。”
朝瑞真想救她是真,想要得到陈家的支持,自然也是真。
朝瑞此刻没说太多,她扶起陈恬,握着她的手道:“我们是好姐妹,不说这些。你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
陈恬紧紧抱住了朝瑞,锤了锤朝瑞的肩,她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此时此刻,真是万千情绪,皆在胸中闪过。
之后,朝瑞和陈恬分析了一下女帝为何会如此信任云家。
朝瑞先陈恬一步开口道:“有一件事,我一直觉得奇怪。那云融欺辱穆临风,满城皆知。穆临风私下里,也不止一次求陛下为他做主。可陛下不仅不管,还赏赐了云融不少金银珠宝,说他身为当家主父,教子有方。如此,可真是讽刺。”
朝瑞若不是先开口提那穆临风,陈恬也是不敢揭她伤疤的。
这会儿,陈恬开口道:“我问过母亲了,她说不止我们陈家嫡系,这两年,云家越发猖狂,那些富得流油的肥差,陛下都会交给她们云家来管。我们陈家也有许多旁支来府上与母亲诉苦,说是云家在地方也是一霸,地方上的财主,都不敢与她们云家争锋。”
“穆家和云家又是姻亲,如今这几大世家,谁不得看她们两家的眼色?都道神都是八大世家,依我看,早晚就得被欺成两大世家。你就且看看那宋家,光有世家大族之名,都被欺辱成什么样了?”
朝瑞对陈恬道:“你让人盯着点云家,无论是嫡系还是旁支,都盯着。但莫要与她们争锋,她们做什么,都且记录下来。此事,我们需从长计议。”
陈恬离开之前,忽而对朝瑞道:“小王爷,母亲还有一句话,让我交代你。”
她这是第一次叫朝瑞小王爷,语气十分郑重。
朝瑞也挺直了身板道:“你且说。”
“母亲说,你们朝氏有兵,辽东州幅员辽阔,如今又是王朝最富庶之处。朝堂如此打压欺辱你,你可莫要再忍了。”
朝瑞深吸了一口气,对陈恬道:“代我谢陈家家主提点,你只管告诉她,就说我知道了。”
陈恬和朝瑞的目光在黑暗中交汇,她们的眼神坚定,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陈恬走后,朝瑞召来了清月和春华,朝瑞对春华道:“我让你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春华递上来一个名单,对朝瑞道:“当今陛下后宫所有郎君的名册都在这上面了,没有身世不祥之人,也没有云家后代。”
朝瑞拧眉:“难道我的方向错了?”
女帝是个满脑子只有男色的昏君,她待自己的亲人,甚至是子嗣都没那般好。也就只有对男人的时候,女帝才会如此失智,不顾一切也要扶持她宠爱的人一家。
如今,女帝后宫的郎君都失了宠,她在青云观,日日都要让穆招妹到近前伺候。
可女帝却没有关照穆家,反倒是关照云家……
春华道:“主子,还有一事,我得上报。”
朝瑞点头:“你说。”
春华上前一步,贴近朝瑞,小声道:“你之前安插在宫里的暗线,特意嘱咐了一件事,他说,这后宫虽然没有姓云的郎君,但是太康宫却有一个姓云的。而且太康宫各位主子的日常银钱和衣食,向来是比后宫主君们还要好的。而且咱们这位陛下,时常还会到太康宫给各位主子们请安。”
当今陛下的生父,也就是先帝的王君,早就不在人世了。
太康宫如今住着的,都是先帝的后宫郎君们。
除了个别被送到宫外佛寺修行的,剩下来的那几个,年岁都不小。最小的,也比女帝大上十岁。
这女的向来喜欢年轻娇嫩的小郎君,尤其是这两年,星辰台选御夫的时候,超过二十有二的,都被女帝赶了出去。
按照常理说,她是不会喜欢那些老东西的。
但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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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也有点怪异,那就是女帝并非是什么良善之人。这女帝当皇女的时候,就因为对自己的父亲不敬,被先帝惩罚过。
试想,一个对自己的生父都不敬不孝的人,会对自己那些小爹好?
朝瑞对春华道:“让那个人去查,就查太康宫里那个姓云的太上主君。事无巨细,把他的习惯、喜好,甚至是样貌,身边都有什么人照顾。女帝大约多长时间去看他一次,还包括他日常的就诊记录。凡是能查到的,都给我查明白了。”
春华连声称是。
忙活了一夜,朝瑞照常去上值。
如今是这云疏代管巡防营,朝瑞不能让她总挑自己的错处。
在没摸清这云疏的脾性之前,朝瑞还是打算老实一段时间。
这云疏见到朝瑞,也没找麻烦,甚至都没说什么。
她没能一下弄死陈恬,就算是吃了大亏。
如今神都中都传开了,说是云疏为了抢巡防营指挥使的位置,竟想要暗害陈恬。
即便是有女帝作保,外人也不信。
而巡防营的这些部下,就更不信了。
若是这云疏比陈恬强悍,能用武力压制这巡防营部将也就算了。
偏她是个草包,只会花架子。
云疏本想在巡防营中耍威风,如今却是唬不住这些人。
她晨起来巡防营巡视了一番,装模作样地吩咐了点什么,便起身走了。
走之前,她还叮嘱朝瑞:“巡防营你先看着,若是出了什么事,拿你是问。”
朝瑞恭顺点头:“是。”
云疏这才满意。
云疏走后,巡防营的将士们都凑到朝瑞这边,七嘴八舌道:“副指挥使,我们陈指挥使身体如何了?”
朝瑞安抚她们道:“休养着呢,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别让人挑了错处拿捏,都记住了吗?”
她们齐声称是。
朝瑞虽然素日里吊儿郎当的,但是如今她说什么话,整个巡防营都会听。
那杜琅更是在无人处给朝瑞磕了好几个响头,之后,她仰起头对朝瑞道:“朝主子,我们主子说了,以后我什么都听您的便是。”
之后,杜琅又抹了抹眼:“主子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回来。”
朝瑞小声说了一句:“会的。”一定会的!
下晌,云疏不在,朝瑞去检查了一番巡防营新进的军械。
手下人正在点数量,核实完毕之后,就可以交接了。
朝瑞与来人交接之后,便听手底下的部下抱怨道:“如今这军械真是一批不如一批了,偷工减料不说,你就瞧这长刀,磨损严重。这要是神都有敌来犯,这种军械,还不得一刀被人砍断了?”
这些军械都是由兵部来管,她们交接军械,只需要数量对得上即可。
如今的兵部尚书是严华。
这严华是三朝老臣,年事已高。兵部如今除了大事,这些军械小事,都是兵部侍郎穆千在管。
朝廷年年往兵部拨的银两最多,可兵部却用这样的旧军械以次充好。那兵部的银子,都去哪了?
此事非同小可,朝瑞决定亲自去查。
这忙来忙去,便是小半个月都没闲下来。
朝瑞也因此,忘了和钟鸣的约定。
那晚,朝瑞忙到日落才回住处。
那清月见朝瑞回来,便凑上来道:“主子,你说,青霄暖阁的那个水灵灵的小侍从,是不是看上我了?”
春华撇了清月一眼:“你惯会自作多情,素日里哪个郎君多瞅你一眼,你都会觉得人家看上你了。”
清月嘿嘿笑了一声:“我也觉得不可能啊,我是个大老粗,向来不通人情。可那青霄暖阁的小郎君,突然跑过来问我,他问我辛不辛苦,最近忙不忙,要多注意身体。你瞅瞅,都到这份上了,还不是看上我了?”
春华也愣住了。
这神都的小郎君,大多都矜贵腼腆,极少有主动跟女主人搭话的。
那都到这份上了,也就不能怪清月自作多情了。
原本朝瑞还没听她们在说什么,这会儿她骤然回神,才问了一句:“你说是哪家的小侍从跟你搭话?”
清月这才道:“就是青霄暖阁啊,主子您忘了,他之前还给我塞过纸条。”
春华恍然:“那我明白了,人家小郎君是看上咱们主子了。”
朝瑞这也才想起了什么,忙道:“糟了,我给忘了。”
清月和春华还没等问主子忘了什么,朝瑞便道:“你们两个今夜不必守着我了,休息去吧。”
朝瑞知道,这是钟鸣派人在点她呢。
说来,她本该在陈恬好了之后,便去青霄暖阁赴约。
这几日关注着军械那事,她竟浑都忘了。
朝瑞心里时刻想着的都是大事,每日忙完了倒头就睡。
如今突然想起钟鸣,倒是又想起了男人的好来。
尤其是像钟鸣那般温柔如水的小郎君,伺候起人来,真真是浑身舒坦。
朝瑞还记得,他跪在自己身前,灵巧的舌……
哎呀不能想不能想,若是想起来怕是好一会儿都不安生了。
现在时辰尚早,朝瑞需得等到夜半时分,那女帝和穆招妹在正殿闹起来的时候,朝瑞才能趁着夜色偷偷跑过去。
时间突然慢了下来。
朝瑞手里捧着书,却好久都没有翻页。
终于熬过了三更,朝瑞才吹灭了烛火。之后换了一身黑衣,从后窗跳了出去……
6. 第006章 潋滟生辉
彼时,钟鸣的侍从夜风还在卧房内整理女帝送过去的珠宝。
夜风是钟家的家生奴才,打小什么都见过。
他一边整理着那些新送过来的翡翠,一边嫌弃道:“当今陛下就拿这些东西糊弄人?这种没水头的翡翠,赏给咱们钟府的下人都嫌寒酸。”
钟鸣一双手正泡在花露里,听闻此话,便不咸不淡地哼笑了一声:“连你都瞧不上的,就收起来,留着赏人。这毕竟是陛下赏的,赏给下人们,也有面子。就算是他们觉得不好,可也不敢多说什么。”
夜风整理得差不多了,便收起盒子,过来侍奉钟鸣净手。
钟鸣拿起桌上新买的香膏,一边细致地擦着手,一边道:“我发觉她最喜欢我的手,可得好好养护。从前在边境,日子过得难免糙了些。前些日子,我看到那穆临风的下人搜罗了不少神都中的香膏回去。听说神都的男儿,可喜欢这些东西了。”
夜风盯着自家主子一会儿,便小声问道:“主子,这时候都不早了。您泡完手,便早些睡下吧。奴瞧着那朝小将军,今夜怕是不会来了。”
钟鸣抬眸看了夜风一眼:“你不是按照我的吩咐做了吗?”
夜风点头:“主子的交代,奴不敢懈怠。只是,奴始终觉得那清月是个蠢笨的,事情未必就会如主子所想那般。主子也莫要折磨自己,这都连着小半月没睡好了。”
钟鸣深吸了一口气,挥挥手道:“你若累了,便下去歇着吧。我总觉得,她今夜会来的。”
那方夜风刚退下,朝瑞便翻了进来。
其实方才他们主仆的话,朝瑞都听到了。
朝瑞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方一进来便告罪道:“我真是对你不住,这几日有点要紧事,我一直忙前忙后,忘了你我的约定。钟郎,你若有气,便打我两下出出气吧。”
钟鸣听到声音之后,便惊喜地望着她。
这会儿人都出现了,钟鸣哪里舍得责怪她。
钟鸣上前,抓紧了朝瑞的手,一双眼如秋水般动人:“少将军来了便好,少将军来了,便是心里还惦记着我。”
朝瑞一只手抓着他细嫩的手指,另外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腰。
他们彼此相贴,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最后气息相贴,轻吻了一下。
长夜漫漫,万千讨饶的话,都不如实际行动让人安心。
一室的橘子香气蔓延开来,钟鸣身上的汗都是橘子香的,格外好闻。
朝瑞正坐着抱紧了他,一只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背。方才朝瑞不知是在何处用了力,还不小心伤了他一下,在他的肩膀处,抓挠出一片红痕。
朝瑞颤着声问他疼不疼。
钟鸣乖巧地摇了摇头,一双眼透亮着望着朝瑞,仿佛有万千涟漪,潋滟生辉。
彼此在忘情之时,都是没有多言的。
如此闹腾了近一个时辰,朝瑞才侧躺在榻上,紧握着钟鸣的手。
其实钟鸣说得对,朝瑞爱极了他的手,他的手细腻光滑,纤长漂亮,每一丝线条都仿佛精挑细琢般,散发着一种迷人的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恰在此时,朝瑞从怀中掏出一串手串,套在了他的手腕上。
那是一串碧玉手串,清透的绿色衬得钟鸣的手更加细白。
这还是朝瑞第一次送钟鸣礼物,钟鸣从前只听说,朝瑞喜欢送穆临风礼物,大大小小贵重的礼物,堆满了穆临风整个屋子。
那时候,他是真的好羡慕啊。
他还听说,穆临风对外说他不喜欢那些东西。穆临风还说,朝瑞送的东西虽多,可却从未送到他的心坎上。
钟鸣嫉妒得发疯,他想,旁人弃如敝履的,正是他求而不得的。
所以,如今朝瑞送他的这一串手串,便显得尤为可贵。
朝瑞道:“每次来都是偷偷摸摸、匆匆忙忙,本该早些送你点东西的,是我不好,我给忽略了。这是个老物件,虽说不是神都如今时兴的款式,可却是我生父的遗物。来神都之前,母亲让我戴着它,送给我未来的夫君。”
钟鸣怔住,他没想到,这个东西居然如此珍贵。
其实朝瑞本来是打算在新婚之夜,戴到穆临风手上的。
但是新婚夜那天,朝瑞被灌醉了。之后女帝更是代她入了洞房。
后来,朝瑞听那穆临风说,他从未喜欢过自己。
朝瑞想,就算是她把这个东西交到人家手里,人家也不会稀罕的。
钟鸣坐起身来,语气郑重:“如此贵重的礼物,我自当好好保管。”
朝瑞也坐起来,伸手摸了摸钟鸣的脸。
朝瑞道:“你知道的,我们身份复杂,我没办法给你名分。可你我已有妻夫之实,此物,权当是我送你的信物。”
钟鸣一双眼蓦地一下便红了:“有少将军这一句话,钟鸣此生无憾了。”
朝瑞捏了捏他的手心,忽地笑了:“是我怠慢了郎君,你莫要怪我才好。”
钟鸣这才破涕而笑:“我哪里舍得怪少将军,我也知道,少将军忙得很,又不太方便过来。”
这是钟鸣给朝瑞找的借口。
实际上青霄暖阁地势很高,朝瑞的轻功又好。她若是想来,夜夜都可以过来。
不过这钟鸣,嘴上装得大度。过了一会儿,他便又小心翼翼地提醒朝瑞:“不过再有小半月,陛下就要回宫了。陛下总不能一直在青云观祈福。”
朝瑞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陛下回宫,那陛下和钟鸣的婚事,便是没办法再拖延了。
如今这钟鸣是朝瑞的男人,朝瑞怎么舍得让这么俊美的小郎君,被那女帝给糟蹋了?
那穆临风是个贱皮子,女帝抢走便抢走了,没什么心疼的。可是钟鸣,不行!
朝瑞想到这里,便安抚他道:“你且宽心,我有办法拖延婚期,总不能真叫你嫁给那女帝。”
钟鸣闻言微一挑眉,随即笑了:“那我便静候少将军的佳音了。”
外面天还未亮,这一夜还很长。
朝瑞觉得难得来一次,可不能辜负这良辰。
故而,她拽着钟鸣,又来一次。
直到鸡鸣时分,朝瑞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青霄暖阁。
这还是朝瑞第一次有那种想要搂着钟鸣到天明的感觉。
小郎君实在是太柔情似水,让人舍不得放开。
待朝瑞回到住处的时候,便看到正殿的灯彻夜燃着。
这女帝精神头十足,一整夜都没放过那穆招妹。
说起来,前两日这穆招妹还招了太医过来给他看诊。
清月偷偷拿了一份问诊记档过来,太医说,穆招妹那是亏空太过。
想来这也正常,神都郎君为了追求瘦弱之美,素日里所食不多,这身子骨大多都虚得很。
可偏偏女帝索求无度,一整夜都不睡。偶尔折腾穆招妹到五更,都算是早了。
穆招妹只得白日补眠。
一来二去的,这穆招妹身子骨便更差了。
春华趁着朝瑞用早膳的功夫,偷偷在朝瑞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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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主子,那姓穆的,今晨晕过去了。女帝不让人声张,把那禁足的柳不凡给叫来看诊了。那柳不凡看诊向来是没有记档的,咱们也不知那姓穆的得了什么病,我只打听到,说是柳不凡给他下针了,之后还开了方子。那药味闻着好臭,也不知道里面都放了什么,咱们要不要找人查一查?”
朝瑞喝了一口牛乳,便放下碗,对她道:“叫人盯着就行,你不必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他身上。”
春华连声称是。
朝瑞又道:“兵部那边,有消息了吗?”
春华低声道:“那人说还在查,叫主子再等一等。”
朝瑞的母亲在神都也有不少人脉,偏在这兵部,有种手伸不进去的无力感。
再者,那穆千做事谨慎,兵部严防死守,一直露不出什么消息来。
朝瑞之前暗中联络的人,在兵部说不上话。若单单是指望这个人,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朝瑞决定,夜探兵部。
不过很快,朝瑞就想到了新的法子。
或许是因为她这婚成得过于荒唐,所以她都忘了,她如今和穆家结了姻亲。
她那婆母,不正是穆家家主穆荷嘛?
而这个兵部侍郎穆千,正是穆荷的亲侄女。若是攀亲戚,朝瑞还得喊穆千一声好姐姐。
朝瑞和穆招妹成婚之后,便一直都没有回门。这按照常理来说,是不合规矩的。
只是如今神都关于穆招妹和女帝的事,传遍了大街小巷。
穆家那边,也就没再为难朝瑞。毕竟这男子不守夫德,其实是败坏门风之事。穆家如今,都觉得此事丢脸,巴不得朝瑞和穆临风一辈子不回去。
朝瑞翻出了之前穆家递过来的帖子,忽而叫来清月道:“你着人去准备,挑一些穆家家主素日里最喜欢的,下个月初一,我带着穆临风回门。”
清月不解其意,蹙眉道:“主子,属下舍不得您去受这样的委屈。”
“我不觉得委屈,我有要紧事要办。你只管照办便是。切记,礼可不能薄了,得让穆家家主满意才好。”
清月不敢耽搁,匆忙去了。
朝瑞去巡防营上值之时,身上还有挥散不去的橘子清香。
偏那云疏今日来上值,路过朝瑞的时候,也闻到了。
云疏本来都与朝瑞擦身而过了,可她还是转过头退了回来,盯着朝瑞道:“你出去偷吃了?”
朝瑞愣住。
云疏一脸坏笑道:“也不稀奇,家里的不让碰,出去找个可心的郎君也正常。我相信啊,你们家穆郎君,还巴不得你如此呢。”
朝瑞不喜欢云疏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容,她冷下脸道:“你想多了,我昨夜哪都没去。”
云疏轻哼一声:“你身上有男人的味道,而且,还有神都清香堂名贵香膏的味道。这东西如今在神都男子中风靡,连我家郎君,都喜欢得不得了。”
云疏想起她之前派人打听到的,她听说,之前那陈恬去勾栏瓦肆,都是这朝瑞拿的银子。
想必朝瑞在玩男人这事上,颇有心得。
想及此,云疏拉着朝瑞道:“朝小将军,你素日里在哪快活,也带带我。咱们之前有些误会,如今要是喝点小酒,找几个美貌的小郎君作陪,这之前的恩怨,不就一笔勾销了吗?”
朝瑞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极其厌烦云疏的触碰。
朝瑞语气不善,一字一句,似有万千恨意:“那种地方的男人,都不知道被多少人尝过了,我嫌他们脏。”
7. 第007章 绿你到底
云疏没想到朝瑞这么不给面子,她冷下脸来,半响才呸了一声:“最不干净的,不就是你家里那个?你还不是上赶着哄着人家?装个鸡毛啊?”
云疏走了两步,越走越觉得憋闷。云疏是云家老家主云海的亲孙女,那穆家家主的当家主父云融是她的亲舅舅,云疏的母亲虽然不是长女,可将来若要分家,她们家也是要独立建府,壮大家族的。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云疏最得女帝宠爱,这些年也捞了不少油水,其实她不缺银子。只是不能太放肆太显眼而已。
谁也不会嫌银子多,云疏本以为,若是这朝瑞识相,她还能放朝瑞一马。
可不成想,朝瑞竟然如此不识好歹。
这些年,云疏贯有痴情之名,她府中除了两个老通房,便一直未曾纳妾,对家中的夫君极好。
偏就这家中的夫君不识好歹,成婚这么多年了,一直对她冷若冰霜。她那夫君蓝秀娇的心里,保不齐还惦记着宋简那个窝囊废呢。
这两年,云疏年纪渐长,那方面需求也就格外旺盛。
起初几年,她还不愿意强迫自家的夫君行事。这两年,她脾气就越发不好,每每都得用药才能成事。
可是久而久之,云疏也觉得没劲。
尤其是前些日子,云疏听到同僚说起,她近日得了个可人疼的小郎君,说那小郎君温柔如水,伺候起人来,让人格外舒服。
云疏活到这个年岁,都还没见识过这种。
家里的两个通房畏惧她,平日里伺候畏手畏脚的。再者,与他们相处年头久了,这新鲜感早就没有了。
复又听这巡防营的下属说,那陈恬从前是个最好男色的,那天香楼的头牌小乔郎君,正是陈恬的相好。
这天香楼可是神都如今最大的青楼,里面的郎君,可非外面那些野地方能比。
云疏如今有了官职,在神都官场里沉浮,自然也与从前不同了。
要是连这小乔郎君都没见识过,也实在是惹人笑话。
云疏如此安慰着自己,一拍手,便决定也去一回那天香楼,豪掷千金。
而云疏那边刚有了动静,朝瑞便接到了消息。
朝瑞轻呵了一声,叮嘱那杜琅:“你着人去天香楼告诉那老板一声,就说有大鱼上门,可务必要把握好机会,狠狠宰她一笔。”
杜琅噗嗤一声笑了,连忙拱手:“主子放心,定不能让您失望。”
朝瑞从前陪着陈恬常常流连天香楼,那地方,她和陈恬都熟悉得很。
云疏进了天香楼,可得让她吃些苦头。
而这边入夜之后,朝瑞孤身一人,夜探兵部。
与朝瑞之前料想得不错,兵部严防死守,飞不进一只苍蝇。至于那账册,更是一时半刻儿都寻不到踪迹。
朝瑞不敢逗留太久,在兵部寻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这方,朝瑞正要回青云观,那边杜琅便着人传来消息:“主子,天香楼出事了。”
朝瑞看了那杜琅一眼,两人眼神交汇须臾,朝瑞便边往前走便道:“细细说来。”
杜琅办事牢靠,自然挑要紧地说:“今夜小乔郎君破例出山,价高者得。那云疏与人争锋,最后豪掷八千万两黄金,只求云疏侍奉一夜。”
朝瑞惊呼了一声:“好家伙,她一个二房的长女,随手丢出八千万两黄金,眼都不带眨的?”
朝瑞自打十二岁那年入神都,这些年的花销,连带着在神都中的人情世故,都没花上这些的一半。
说句不好听的,那小乔郎君就算是再美,也没长出一个金根来,花这么多,纯属是败家。
再者说了,就算是他那根是金的,也用不了这么多。
那杜琅接着道:“之后,我们陈主子听到消息,就赶到了那天香楼。结果这云疏一顿羞辱不说,还要当众撕开那小乔郎君的裤子,让大家都见识一下……”
朝瑞知道那位小乔郎君,虽然流落风尘,可也是个不愿意受辱的。
朝瑞问:“那之后呢?”
“我们主子不让,云疏便派人伤了我们主子,将主子打成重伤。”
杜琅虽这么说,但是朝瑞已经懂了。
陈恬虽然不务正业,但是武道一事并未荒废。更何况,陈恬习武,习得便是近战,防御力极佳。几个小喽啰,伤不了她。
陈恬这是故意的。
杜琅知道朝瑞明白了,便接着道:“现场可有许多世家之子,就连那穆千也在场。听说是,穆千也觉得云疏过于猖狂。再加上穆千喜欢那小乔郎君许久了,这一次,她说要给陈恬出气,当众把那云疏打吐血了。”
朝瑞没想到,今晚居然这么热闹。
若是如此一来,事情对她大有利。
穆家和云家,其实远不如面上那般和睦。
待到朝瑞走到天香楼的时候,天香楼的热闹都快散了。
此事惊动了陛下,陛下当即让太医来给云疏还有陈恬诊治。
陈恬先一步吃了药,晕了过去。至于那云疏,倒是实打实的外伤加内伤。
朝瑞见太医抬人出去的时候,那云疏衣衫不整,脑袋还被开了瓢。
往日里的风光和嚣张都不再了。
今夜之事,远比朝瑞之前预想得要精彩。
朝瑞对杜琅小声道:“你先回去,今夜你我就当没来过天香楼。陈家那边安排好了吧?早些把陈恬接回去养伤。”
杜琅点头:“主子放心,陈家那边安排得明明白白。今夜不早了,主子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或许明日,咱们巡防营的天,就换了一副模样。”
果不其然,小朝会时,大臣们对此事尤为愤慨。还有言官直言云家贪污受贿,要不然云疏怎么会豪掷八千万两金,眼都不眨。
那老臣跪地泣血,大拗出声:“陛下,这云家得严查啊。如今边境动乱,将士们在前线吃不饱穿不暖。而那云疏,一个刚刚上任的代理指挥使,竟有如此家财。纵是云家产业遍地,也实不该如此豪横。”
更有大臣劝诫当今陛下,这巡防营指挥使,应由朝瑞暂代。
偏这时,那陈霜站了出来:“陛下不可,那朝瑞不学无术,武功不济。素日里更是流连勾栏,对巡防营之事,一贯不上心。如此这般的人品,如何能掌管神都巡防营?”
陈霜又道:“陛下,小女身子骨已经恢复大半,可以回巡防营了。”
原本女帝还没想到朝瑞这一层,可见陈霜如此急切地要把朝瑞摘出去,女帝倒是动了动眼皮,忽而道:“朕倒是觉得,朝瑞甚好。其母可是威名赫赫的镇北王。朝瑞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太医已经同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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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那陈恬的身子,没有个百日,怕是好不了了。云疏此番不成体统,又受了重伤。传朕令,让朝瑞暂代巡防营指挥使一职。”
之后,女帝又痛斥穆千下手不知轻重,更决定严厉惩处那些没事就喜欢往青楼那种污糟地方钻的官员。
穆千停职反省,罚俸三年。
下了小朝会之后,女帝更是到朝瑞的住处,叮嘱了朝瑞几句。
女帝拍了拍朝瑞的肩膀,对她道:“朝瑞,朕始终觉得,对不住你。”
朝瑞惊得连忙跪伏在地:“陛下,臣不敢。”
女帝扶起朝瑞,握紧了朝瑞的手,看起来十分亲切:“这穆郎,朕甚是喜欢。不过,朕为了补偿你,已经为你安排了两个温柔可人的男妾。说来,这还是穆郎亲自为你挑的,他说你会喜欢。”
女帝说完,便招了招手,带上来两个庸俗且风尘味极重的郎君。
朝瑞只睨了一眼,便蹙了蹙眉:“臣谢陛下好意,只是臣实在是不习惯身边有人伺候……”
女帝挑了一下眉,摆了摆手让这两人退下,她笑了笑道:“也罢,以后你有喜欢的,尽管告诉朕,就算是皇亲贵胄,世家公子,朕也会赐给你。”
朝瑞暗自松了口气。
她本以为,陛下已没有赐妾的意图,便听那女帝又道:“朕知道,你也喜欢那天香楼的小乔郎君,朕已经派人医治好他,送到你府上了。这也是个可怜人,你若是不要他,他怕是已经无处可去了。”
朝瑞心道女帝这一招真损。
她明知道陈恬喜欢这小乔郎君,却硬要赐给她。这是明着,要朝瑞和陈恬反目。到时,女帝便可以借朝瑞的手,除掉陈家。
女帝见朝瑞不言,便道:“这个,便不准推迟了。”
原来前面的两位郎君,只是前菜。
朝瑞不敢在面上表露任何心迹,只得跪地谢恩。
那女帝又夸了朝瑞几句,还说她早已把朝瑞当自己人,巡防营交给她,女帝最是放心。
叮嘱完之后,这女帝便大摇大摆地去了正殿,去宠爱那穆招妹了。
朝瑞连忙召来清月,吩咐她:“回府一趟,交代下去,务必让人好好看顾小乔郎君。再通知陈恬,给她后门的钥匙,让她随时来看小乔郎君。你且告诉她,朋友喜欢的,我朝瑞绝对不欺。待日后,会完璧归赵。”
清月点头称是。
那陈恬倒不是个小气的,也不会因此生朝瑞的气。
陈恬也知道,朝瑞本就不喜欢青楼男子。她曾经见朝瑞寂寞,想让小乔郎君,一道伺候她们两个,这都被朝瑞拒绝了。
可是朝瑞不惦记,不代表旁人不惦记。
当今陛下离开青云观那一日,便亲自将穆临风送回了朝瑞府上。
陛下一去,还点名要那小乔郎君来谢恩。
谁知道这小乔郎君一面见女帝,女帝便起了心思。青丨天丨白丨日的,就当即宠幸了他……
朝瑞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
说来那小乔郎君,是清冷了些,但是那样貌,也未必就有穆招妹好看。
朝瑞都要怀疑,这女帝就喜欢朝瑞的郎君了。
旁人的她偏偏不要,凡是入了朝瑞府上的,这女帝都要尝一尝。
他奶奶的,这女帝到底是什么癖好?
8. 第008章 三个郎君
清月和春华本想上前安慰朝瑞几句,朝瑞却摆了摆手,蹙眉道:“我得亲自去一趟陈恬那。”
陈恬来朝瑞府上走的是后门,朝瑞去她们陈府,走的也是后门。
现在明面上,陈家和朝瑞的关系很紧张。朝瑞不能让人知晓,她们在暗中往来。
其实就在朝瑞来的前一刻,陈恬已经知道了消息。
陈恬听到朝瑞的来意,反倒是豁达地笑了笑:“你说说你,不至于这般敏感。我是喜欢那小乔郎君,但是在我之前,他也不是没伺候过旁人。其实以他的身份,就算是将来,我要给他名分,也是将他安置在外面。我母亲说了,她将来要给我寻一个门当户对的正夫。若是被那大家族的郎君知道我府里有个风尘男子,还不得闹翻天了。”
陈恬之后又叹了口气,反过来拍了拍朝瑞的肩膀:“这女帝,是明着欺辱你了。欺辱你正夫还不成,连你府上的妾都要沾染。”
陈恬还安慰朝瑞:“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以后咱们成事了,要什么样的男人都有,不在乎这一个两个的。”
陈恬知道,朝瑞现在变了。
朝瑞刚来神都的时候,还是个孩子,还爱笑爱闹。
可是自打今年开始,她便常常扳着个脸,陈恬已经许久都没见她笑过了。
陈恬凑到朝瑞近前,小声道:“我这几日,在家里养伤,实在烦闷,又不能去勾栏听曲。但是啊,母亲和长姐现在对我可好了,她们知道我喜欢男人,便特意从外面找来了两个良家伺候我。你还真别说,虽说没有勾栏的风情,但是这干干净净的小郎君,也别有一番滋味。我还瞧好了一个长得像穆临风的,你若是喜欢,就带回去吧。”
朝瑞现在看到穆临风那张脸就反胃,她摆摆手道:“看都不想看,我要烦死了。”
不过,朝瑞转念又想到了什么,她凑到陈恬跟前问:“是真的很像吗?”
陈恬重重点头:“真的像,而且我问过了,他家里,和穆临风那个出身贱籍的生父,有点亲戚。”
朝瑞想到了什么,忽而笑了:“我倒是不喜欢,但是有人喜欢啊。”
陈恬也点头笑了:“我母亲就是这样说的,她说保不齐,还能分一分那穆临风的宠。所以让我千万被动。”
朝瑞忙说:“我看这女帝也不挑是否是雏儿,你若是喜欢……”
陈恬摆摆手:“不了不了,长得太像穆临风了。我瞅着那张脸,总觉得不吉利。我府上如今这样的可多了,不稀罕这么一个。何况这小郎君,也不是个轻易能服软的。我还是喜欢那种,上赶着讨好我的。”
朝瑞想了想,便去见了陈恬安排的这一位。
这位郎君姓沈,名唤沈之晖。
朝瑞乍一见到他,还真有点当年初见穆招妹的错觉。
不过他一回头,朝瑞又觉得不像了。
这沈之晖朴实无华,又读过书,还学过医术,身上自带药香,还有些文人风骨。
他比穆招妹着实好太多。
朝瑞只觉得从前真是瞎了眼,其实跳出那一方天地,便觉得这天底下的男子,都比那穆招妹好太多。
不仅如此,那沈之晖见到朝瑞,还跪伏在地,对朝瑞道:“镇北王曾救过我母亲,母亲死前特意叮嘱过,要我这辈子切莫忘了朝家大恩。只要小镇北王有任何吩咐,在下都在所不辞。”
朝瑞扶起了他,拍了拍他肩上的灰尘,对他道:“可是我要吩咐你的事,怕是会要让你受大委屈。”
“一条贱命有何可惧?您只管吩咐,在下定全力而为。”
那沈之晖说完,便终于大着胆子,看了朝瑞一眼。
只一眼,他那双眼便亮了起来。
朝瑞长得果然英姿不凡。
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小镇北王眉眼如画,精致得如同天边之月,举手投足之间,从容有度、飒爽不凡。
沈之晖相信,小镇北王定不是池中之物。
朝瑞并未注意他眸中的暗流涌动,她直接将人带回了府,还命清月提前想好一番说辞,就说这人,是她在街上捡的。
朝瑞回府的时候,那穆招妹正在发火。
女帝餍足得很,已经回宫了。
回宫之前,还赏赐了小乔郎君不少金银珠宝,堆满了整整一院子。
从前,这都是穆招妹才有的恩宠。
穆招妹气不过,便以将军府家中主父之名,要小乔郎君在硬石板路上,长跪不起。
小乔郎君身份微贱,自然不敢违拗。
可他就连跪着的时候,都挺直着腰板,巍然如松。
这般的气质,也怪不得能成为那青楼的头牌。
要知道,青楼那种地方,什么样的小郎君都有,风情的,带劲的,会哄人的……偏偏就这般清冷孤傲的,才更加勾人。
说起来,女帝一开始喜欢穆招妹,许也是喜欢他身上那股子气质。
朝瑞不禁想到女帝后宫里那些郎君们,起初承宠的时候,都是这般脾性。
如此说来,也就怪不得女帝喜欢这小乔郎君了。
当然,朝瑞也觉得。女帝更喜欢这种偷的刺丨激感,毕竟能在朝瑞头顶上拉屎,会让女帝觉得格外带劲。
那穆招妹从前还装出一番不染凡尘的样儿,如今倒是彻底被嫉妒红了眼,他的本性,也竟全然暴露出来。
他甚至愤恨地拿起茶杯,直接朝着那小乔郎君的额头摔去。
要不是朝瑞手疾眼快,上前挡了一下,那小乔郎君怕是要破相了。
那小乔郎君看到朝瑞来了,当即便落下泪来。
其实当初,在天香楼遥遥一见,小乔郎君是喜欢朝瑞的。
只可惜,朝瑞冷若冰霜,根本不喜欢他们这些风尘之人。
小乔郎君知道,他做不了自己身子的主,便攀附上了陈恬。
陈恬待他也好,跟了陈恬之后,便再也没什么人敢欺负他。
当然,小乔郎君也知道,陈恬之前赏他的那些小玩意儿,其实都是朝瑞掏银子买的。
如今真是得偿所愿,他竟然在朝小将军府中有了名分。
只可惜,他又被那女帝看上,不得已委身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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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穆招妹欺辱的时候,小乔郎君都快绝望了。
他知道,那穆招妹再不济,也是世家之子,还是穆家家主的长子。陛下喜欢他,朝小将军也喜欢他。
如今,他被府中这样的主父欺负,怕是没人能救他了。
这样的日子,恐怕还不如在天香楼快活。
可小乔郎君,却是强忍着不肯出声。
他不想示弱,更不想让那穆招妹看到他的眼泪。他即便是身份卑贱,也不想被这些世家公子看贬。
可是,朝小将军竟然会护着他。
甚至还为了他,挡住了那摔过来的茶杯。
小乔郎君亲眼看见,朝瑞的手上被茶水烫得红了一大片。
那穆招妹果然狠毒!
小乔郎君连忙站起身来,查看朝瑞的伤。
朝瑞甩了甩手,道:“我没事。”
那穆招妹丝毫没把朝瑞放在眼里,他看到小乔郎君起身,便大喝一声:“放肆,谁让你站起来的。”
朝瑞也气急:“你才放肆,那么烫的茶水,你可知要是砸到他脸上,这面容便毁了。”
穆招妹冷哼一声:“毁了容正好,毁了那张狐媚的脸,以后他便不能勾人了。”
朝瑞气笑了,她从前说话从不伤他,如今也说得难听至极:“果真是没教养的蠢货,家中正夫不可善妒,不可伤人。你可知,若是今日没有我拦着,你便会被以伤人善妒之名,送到那大狱之中去。”
穆招妹不知这一层,他咬紧牙关道:“谁敢送我下大狱,陛下自然会护我。”
朝瑞冷哼一声:“陛下后宫多少郎君,等新鲜劲过了,你当你是老几?更何况,小乔郎君如今也得陛下青睐,你以为,陛下会护你?”
穆招妹生生怔住,眼眶气得通红。
可是很快,他又看到了朝瑞身旁的沈之晖……
穆招妹看着那张与自己十分相似的面容,便颤着手指着他:“他是谁?”
朝瑞冷撇了他一眼,道:“这是我新收的郎君,就让他住在小乔郎君隔壁吧。”
沈之晖道:“将军,我身上带着烫伤药,我给您上药。还有,这小乔郎君膝盖伤得厉害,我这也有跌打损伤的药给他。”
小乔郎君这才看了他一眼,连声称谢。
穆招妹看着他们二人,一股强大的危机感,席卷着他。
而这边,朝瑞亲自带着沈之晖和小乔郎君回房。
沈之晖本想先给朝瑞上药,清月便凑到朝瑞耳边道:“主子,那个人又来消息了,说是他那边的药最好。还说,您现在身边人多了,怕是不稀罕他手里的药了吧。”
朝瑞连忙缩回手,没让沈之晖给她上药。
朝瑞吩咐清月:“你好好安置他们,我还有事,要先出去一趟。”
朝瑞自己胡乱上了点药,先清理一下。之后,更是急匆匆通过地下密道,去了青霄暖阁。
又是小半月没见他,他又听说了外面的消息。
这小郎君,定是吃醋了。
今夜,可得好好安抚他……
9. 第009章 沐浴花瓣
朝瑞这一次去的有些急。
往日里,她都是准备充分,确保安全隐秘才会前往。
但是今日,不知怎么着,她莫名其妙地就像赶快飞到小郎君身边。
朝瑞走进地下暗道的时候,才觉得这样不对。所以摸黑走这一路,她都在回想,她出来之时,可曾留下什么后患?
将军府都是伺候多年的老人。这府邸,还是朝瑞母亲从前做大将军时,先帝亲赐的。这些年,将军府翻新了多次,早就没了从前的影子。
那穆招妹初来乍到的,一时半刻儿还理不清将军府的头绪。
自然,上辈子的时候,就连朝瑞死了,那女帝和穆招妹也并未发现将军府的全部隐秘。
清月和春华都是谨慎的人,莫说是穆招妹了,就连小乔郎君和朝瑞刚带进府的沈之晖都不会轻易涉足朝瑞的领地。
想及此,朝瑞觉得,今夜她不在将军府的事,绝对不会传出去。
自然,就算是有那些个不长眼的,非要在宵禁之后跑到将军府找她,那朝瑞也有办法即刻回到将军府。
朝瑞的身上有千里传音的铃铛,这铃铛平时不会发出声响。但是如果你拽动了外面的细绳,相同的铃铛会在千里之外响应。
这种铃铛,当初还是朝瑞的母亲,在前线打仗的时候,发明出来的。
而眼下,这个铃铛,清月和春华身上各有一个。
若遇到紧急情况,朝瑞最快可在一刻钟之内飞回来。
想到这里,朝瑞这心气才顺了一些。如此,便可以安安心心地去找俊俏的小郎君了。
--
彼时,钟鸣正在沐浴。
诺大的木桶里,铺满了嫩粉色的花瓣。
这些花瓣并非是刚采摘下来的新鲜花瓣,而是神都清香堂做出来的新鲜玩意。
他们在干花上裹了一层香料和皂荚,用它来沐浴,最是舒服不过。
不过这等新鲜玩意,都格外的昂贵。神都不少富庶人家,每次沐浴用上一瓣便也算奢侈了。
可钟鸣却偏偏洒了满满一整个木桶的花瓣进去。
他选的都是带薄荷清甜的花瓣,闻起来舒服极了。
钟鸣把自己洗得滑滑的,还不忘让自己的侍从,给他按一按手指。
钟鸣闭着眼,仰着头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而那侍从夜风,一边帮他按着手指,一边问:“主子,您觉得少将军今夜能过来吗?”
钟鸣慵懒地摇了摇头:“不敢保证,若是有事耽搁,或者不打算来,也是有可能的。”
夜风蹙眉:“那咱们这一通,岂不是白折腾了。你早早就沐浴打扮,奴瞧着都累。”
钟鸣勾起嘴角,微微笑了笑:“为了她折腾,我不觉得累。我现在反而觉得,这样的日子,比从前有盼头多了。”
夜风按了一会儿,就往木桶里添热水。
只是舀第二下的时候,朝瑞接过了他手里的瓢,挑下眉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夜风嘴角含笑,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朝瑞没去按钟鸣的手指,反而是帮他按着肩。
这力道和之前有所不同,再者,夜风也不是自作主张的人,夜风从前是从不敢给钟鸣按肩的。
钟鸣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清新味道,那正是他熟悉的,朝瑞身上的味道。
钟鸣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然后伸出手,抓住了按在他肩上的手。
之后,钟鸣猛地从水中转过头,笑吟吟地看着朝瑞:“少将军来了也不早点提醒我。”
他这一回头,倒是平添了几分如水的柔情。
他脸上的水珠,顺着白皙的锁骨,慢慢滑落……
屋内只掌了两盏朦胧的灯,昏黄的光圈洒在他的身上,平添了几分温润动人的韵味。
朝瑞眉眼含笑,她在钟鸣这里,倒是越来越放松了。
这段日子,她总是紧绷着,睡不好,也不能多休息。
她要算,把未来所有能发生的事,每一个意外,都精准得算好,以不变应万变。
幸好,在她神经最紧绷的时候,老天把钟鸣送到了她身边。
朝瑞伸手试了试水温,然后故意往钟鸣身上泼了点水。
钟鸣脸上被水珠溅了也不恼,反而是笑得越发温柔,他往前凑了凑,趴在浴桶边上,仰起头,一双眼亮晶晶地望着朝瑞:“少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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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洗过了吗?”
朝瑞回答:“尚未。”
朝瑞这话刚出,便生怕小郎君误会她是要占人家便宜,故而,她又接着道:“有人打翻了醋坛子,我着急赶来解释,所以只简单换了一件夜行衣,便过来了。”
钟鸣被她这话取悦到了,他满面的笑意都掩饰不住:“那少将军打算如何解释府上新纳的妾啊?”
朝瑞道:“想必你也看到他的画像了,长得像极了那穆氏。我打量着,陛下应该喜欢。”
钟鸣怔了稍许,才又道:“可有人说,那郎君看少将军的眼神并不清白,少将军可知他心意?”
朝瑞被他逗笑了,她挑眉看着他,虽未恼,可语气却带着几分探究:“你在我府上安插的人,还挺细致。这小郎君刚入府不到两个时辰,你便连人家什么眼神都清楚了?”
钟鸣不慌不忙地解释:“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往将军府塞人。只不过是那穆氏身边的侍从,原就是我家的。”
朝瑞怔了一下。
穆招妹身边,唯有一个得他信赖的侍从,那便是惊雷。
这惊雷是十岁起便跟着穆招妹。穆招妹在穆府上受磋磨的那几年,身边也唯有惊雷相伴。
穆招妹嫁进将军府之后,无论是穆家安排过来的,还是将军府本来的侍从,他都信不过,他甚至通通打发了出去,除了日常洒扫,近身伺候的,也只有惊雷。
他也只相信惊雷。
朝瑞万万想不到,这惊雷是钟家的人。
钟鸣不待朝瑞询问,便坦坦荡荡地开口:“我母亲同镇北王一样,都在神都留了后手。这些暗线,从二十年前,便陆陆续续埋下了。这惊雷是我母亲侍从的儿子,所以少时便能进穆府伺候。”
钟鸣解释完,便趴在浴桶那里,冲着朝瑞撒娇:“少将军正好也没洗,水温正好,要不要我伺候少将军沐浴?”
朝瑞虽与他坦诚相见过,也把该做的都做了个遍,但是那都是情到深处,自然而然发生的。
要说像现在这样,当着他的面,慢慢地一件一件地脱下……还真是有点难为情。
朝瑞正犹豫之际,钟鸣已经站起身,替她解腰间的黑色丝带……
10. 第010章 就这一次
朝瑞素日里腰间佩戴的,都是玉带,而且各式纹样的玉带被朝瑞堆了满满一个库房。
素日里在外面,朝瑞打扮得也比较出挑华贵,给人一种潇洒不羁,挥金如土的感觉。
但是夜行时,她身上的衣服简单轻便,腰间也只有一个轻巧的丝带。
丝带上没有任何纹样,若是不上手摸,轻易也看不出这是神都最上等的天蚕丝所制。
钟鸣已经解过多次她的丝带,自是驾轻就熟,没几下,便连朝瑞的外衣都扯下来了。
不过到里衣的时候,钟鸣倒是停下了手,没有继续下去。
朝瑞也觉得钟鸣极有分寸,没有一下子给她剥干净。
小郎君都如此大方了,她身为女人,自然不该拒绝。
浴桶中的水温正好,有股橘子薄荷味的清甜。
朝瑞觉得,钟鸣这里最让人流连忘返的,便是他身上的味道。这味道香甜到让她迷醉,这是旁的地方寻不到的独特香味。
不知何时,两人已经十指紧扣,然后再慢慢贴近彼此……
最后,钟鸣扑到了朝瑞怀里,嗅闻着她脖颈间的味道。
这清香堂的沐浴花瓣就是好,入水细滑无比。两人紧紧相贴之时,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坦。
朝瑞只觉得解乏,抱着香软的小郎君,就更加解乏。
偏偏这小郎君委实会伺候人,朝瑞闭着眼,享受着他的侍奉。
朝瑞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夜空星海里的一颗星,在无边广袤的天际,自在肆意又畅快地遨游……
在水里的感觉,还是同之前不一样的。
朝瑞上身的里衣没解,桑蚕丝的面料,入水透明轻软,看起来极具诱丨惑不说,摸起来的手感更是极好。
钟鸣一双眼浸满了燎原星火,他主动凑过来吻朝瑞的时候,呼吸都乱了节奏。
没了钟鸣身边的侍从添热水,这木桶的水很快就凉了下去。
朝瑞和钟鸣与浴桶里走出来的时候,钟鸣还亲自去拿长巾,给朝瑞细致地擦着。
两人擦干之后,都上了榻。
钟鸣拉起了轻纱床帘,然后侧躺在朝瑞身边,紧抓着朝瑞的手,靠在朝瑞身前,就那样静静地待着。
静默了好一会儿,还是朝瑞先开了口道:“我可能没办法应你到底什么时候会来,你也莫要吃醋,我不会同旁人如何的。”
钟鸣意识到朝瑞这是在同他解释,他仰起头,眼巴巴地望着朝瑞:“我是不是太不懂事,让少将军为难了?”
朝瑞笑了,捏了捏他的下巴:“不会的,别多想。”
钟鸣其实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他虽然点头应了,但是趴下去的时候,还是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不是担心少将军,我是担心旁人惦记。”
他趴在朝瑞身上,朝瑞伸出手,轻抚着他的侧脸:“你且宽心,我不给他们机会,没人敢惦记我。何况,我如今也没功夫想这些事,有你一个,就够我忙了。”
钟鸣犹疑稍许,才忽然道:“听说,兵部的穆大人被停了职。尚书大人年纪大了,自己忙不过来。穆千大人这样一禁足,兵部怕是要乱啊。”
朝瑞还是轻抚着他的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他:“你对兵部有些想法?”
钟鸣紧紧盯着朝瑞的眼,语气郑重:“当然有,不过我放不开手脚,我可以将母亲交给我的暗线,都交给少将军。”
朝瑞知道,朝臣们之所以主张让女帝娶钟鸣为夫,便是打算牢牢握住镇南王的势力。
可如果,朝瑞在此前截胡,那对女帝定然是重大的打击。
可朝瑞也有犹豫,她害怕钟鸣会误会,她之所以与他这般亲昵,都是为了利用他。
朝瑞并未发觉她现在已经时时刻刻都在关注钟鸣的感受。
可她要推翻胥氏皇族的决心,却战胜了一切。
最终,朝瑞还是接过了钟鸣手里的小册子,以及钟鸣塞到朝瑞手中的玉佩。
“这玉佩便如镇南王的令牌,只要少将军亮出此玉佩,这些人自然会听命。”
朝瑞伸手接过,问他:“玉佩交给我,那你怎么办?”
钟鸣勾起嘴角:“我是镇南王之子,我不需要玉佩就可以号令她们。在我来神都之前,母亲早已命人同他们疏通好关系。”
朝瑞之后打开了小册子,看了约莫不到一刻钟,便塞回了钟鸣手里:“烧了它,不要留下痕迹。万一被女帝的人知晓,这便是镇南王反叛的证据。”
朝瑞自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册子上的每一个人,她都记在了脑子里。
钟鸣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提到女帝,他的双眸徒然变得阴沉:“她还不敢。”
不过很快,那阴沉一转而逝,面对朝瑞的时候,他始终是满面笑容的。
他以为朝瑞未曾发觉,但是他的眼神,每一丝每一毫,都被朝瑞捕捉到了。
朝廷打压两个边境王,这么多年都不是什么秘密。
朝瑞与他们钟家不同,朝瑞的母亲愚忠,死都不肯反。
而钟家,却早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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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了地道。万一钟鸣有任何危险,从地道便可出城。
与钟鸣相识,竟是如此大的助力。
不过纵然如此,朝瑞掌握的,也不过是两个边境王多年前在神都安排下的暗线。要想彻底推翻女帝,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神都盘根错节,她不介意同女帝慢慢来。
朝瑞沉思的这功夫,那小郎君已经趴在她的身上,一只手从腹部缓缓往上移……
朝瑞的里衣湿透了,这会儿全都脱下来,两个人盖着青白色的轻蚕丝被子。
钟鸣碰上来的时候,朝瑞似有所觉,然后按住了他的手:“别动。”
朝瑞一般都会拦着他碰那里,因为会不舒服。
其实,就连他们初次的时候,钟鸣轻吻他的侧脸和耳后,以及脖颈之时,朝瑞都会不舒服。
但是那种不舒服又带着丝丝麻麻的畅快,朝瑞当时觉得新奇,又有女帝正殿内的熏香,让她一时上了头,根本没有拒绝钟鸣。
不过在那天之后,她再来找着小郎君,便也不容他这么放肆了。
方才他碰过的地方,朝瑞更是不许他碰。
朝瑞还对他轻声说:“你可知神都儿郎做夫婿的规矩?”
钟鸣抬起头,一脸的不解。
朝瑞耐心解释:“神都儿郎做夫婿,是不许欺压妻主,在妻主之上,在房中之时,若是有什么地方伺候不周,妻主可以随时罚你跪着。”
这些规矩,钟鸣其实都知道。
但他并不是规矩的人。
这会儿,钟鸣还是很乖的样子,他那双眼如小鹿般懵懂又无辜,含水般望着朝露:“那妻主罚我跪着吧,我也可以跪着伺候。”
他语调认真,甚至还作势要起身,在榻上跪着。
朝瑞无奈地伸出手拦住他:“跪什么跪,好好陪我躺一会儿,说会儿话不好吗?”
钟鸣笑了,笑容如漫天星辰般绚烂:“当然好,我都听少将军的。”
自然,他的手,还是不老实地慢慢向上……
朝瑞再次伸手按住他的时候,钟鸣委屈巴巴地望着她:“妻主,就这一次好吗?”
朝瑞深呼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他这般小可怜模样的时候,朝瑞总是不忍心拒绝他。
朝瑞松开手,算是默许了他。
而钟鸣甚是开怀地将手搭在那处,之后更是放肆到让朝瑞乱了呼吸……甚至是,忘了呼吸。
朝瑞有几次都想去按住他,但是终究,还是纵着他,没有阻止,任他肆意……
11. 第011章 畅快极了
纵容小郎君的后果就是,彼此忘情,足足三次。
朝瑞的里衣还没干,所以她走的时候,里衣也没穿。
走之前,朝瑞轻吻了一下钟鸣的手背,对他道:“昨夜你累着了,叫底下人给你炖只鸡补一补。”
钟鸣看起来神采奕奕,他扬起好看的眉道:“我身子骨不虚,若不是少将军不想,再来两次也没关系的。”
朝瑞轻挑了一下眉。
她倒是忘了,钟鸣自幼习武,和神都这些男儿郎不同。也不似穆招妹那般,被女帝折腾两个回合,便直接昏厥不起,需要院判亲自跑过去诊治。
天就快亮了,朝瑞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走之前,她叮嘱钟鸣:“帮我把我的里衣丢掉。”
可是朝瑞刚走,钟鸣便披散着发,光腿赤足下了榻,他细细嗅着那里衣上残留的味道,然后小心地晾好。
这是少将军的里衣,他哪里舍得丢?
朝瑞回到府上的时候,仅睡了一个半时辰,便起身准备去巡防营上值。
这几日,她日日都按时点卯,连那些朝臣想挑她错处都不能。
女帝现下除了头疼大婚一事,便是忙着对付陈家,自然也没空关注朝瑞。
朝瑞这下子,倒是可以放开手脚做事了。
朝瑞仅用了两天功夫,便安排好了痛击兵部的第一关。
她先寻了一个马前卒,让他们在执行公务的时候,折断兵部刚送来的刀剑。
之后,巡防营的下属联名上奏兵部兵械问题。
朝瑞还故意让人在巡防营里演了一出戏,几个巡防营的老下属为了此事与朝瑞叫嚣。
自然,这事不能只有他们巡防营的人看见。朝瑞特意安排了兵部司员外郎赵叶也路过此处。
朝瑞看了钟鸣递上来的暗线名单,里面涉及兵部的只有一个?驾部司的小卒香雪柳。
这香雪柳是寒门子女,文武双全,尤其是马上功夫极好,赵叶欣赏她,便引荐她入了兵部管理车马。
自然,这香雪柳如今与赵叶亦是知交好友。朝瑞让春华打听过,这两个人好到,就连年节的时候,香雪柳都在赵叶家守岁。
神都的寒门,多数都没钱读书,也没那个闲工夫习武。这香雪柳能有一身功夫,能习字,都多亏了镇南王的照拂。
朝瑞在此之前,暗中见了那香雪柳一面,给她看了玉佩。
那香雪柳虽然诧异找她的人是未来的小镇北王,可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问。
毕竟,朝瑞告知她的事,也让她大吃一惊。
香雪柳在兵部还接触不到上层,她只管将马养好。故而也不知道这些关窍。
不过,香雪柳在和朝瑞分别之时,倒是笑了笑,她转头对着朝瑞行了一礼,随即道:“我就猜到,朝小将军不似传闻中那般荒唐。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朝瑞亦躬身算作回礼。
如朝瑞这般的王侯之家,是不必给寒门子女回礼的。
那香雪柳怔愣稍许,忽而笑了:“我知晓主家公子入神都已有两月余,我身份微贱,又因是外女,不好觐见,也不能觐见。既然朝小将军与主家有联络,便代我同主家问个好吧。”
这香雪柳自然不是个蠢材,朝瑞手中能有这块玉佩,定然是钟鸣给的。
至于,朝瑞是如何与那钟鸣有了联系,香雪柳是不会问的。
有了香雪柳的帮忙,朝瑞便能恰如其分地算好时间,让赵叶路过她们热闹的巡防营。
果然,赵叶在外面听到巡防营敞开着大门吵,吵得还是兵械问题,终是忍不住,踏进了巡防营的大门,看了看那堆了一地的残碎兵械。
赵叶检查了一番之后,便冲着朝瑞问道:“烦请朝小将军给我解惑,这真是我们兵部今年供给到巡防营的兵械?”
朝瑞还没开口,巡防营便七嘴八舌地凑上来。
“兵部真是缺了大德了,这等兵械也好意思拿出来。”
“何止是今年,连着三年都是这些废铁。去年好歹还能将就着用,今年干脆一折就断。”
“兵部的大人们,一个个穿金戴银,养得是油光水滑的,就坑害我们下面这些人。要是以后,兵部都给这样的兵械,这巡防营我也不待了,这活儿谁爱干谁干。”
“我也不要了,她们兵部连兵械的银子都贪,以后我们还有什么好日子过?还不如回老家种地安生。”
赵叶听着脑仁疼,她只好指责起朝瑞来:“朝小将军啊,你在巡防营的时候也不短了,怎么就不知道劝劝她们?”
杜琅最先冲出来道:“朝小将军有个屁用,她这样的,都是来巡防营混日子的。真正干活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底下人。”
朝瑞尴尬地看了赵叶一眼,只好道:“让赵大人看了笑话,我在巡防营的威望,确实不如陈指挥使。这若是巡防营的同僚们,因为这兵械的事都辞了官,我也不好跟陛下交代。还请赵大人做个见证,此事乃是兵部之过。而且不止我们巡防营,底下各部,收到的兵械都有问题。”
这赵叶是兵部司的,这兵械之事,都由库部司负责。
赵叶随手拿起了一个兵械,让随行的属下包起来,之后对着朝瑞拱了拱手道:“朝小将军和巡防营的各位,你们且宽心,我这就回去查。我知你们现下信不过兵部,但我敢以我人格担保,此事,我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赵叶走后,巡防营这下才安静了下来。
朝瑞扫视了她们一圈,最后道:“这回大家放心了,都回去吧。这回家种地,哪有在神都当差重要。”
赵叶是个刚正不阿之人,她当天回去便检查了兵部的军械。穆千如今在禁足,赵叶在兵部虽然官职不大,但是她威望高,又是赵家的人,所以即便是有人拦着,她也能直接冲进军械库。
赵叶查实之后,连带着账册和弹劾穆千的奏折,一道送进了宫。
而朝瑞的奏折,和巡防营的联名请愿书,也被递到了御前。
当然,这只是巡防营和兵部内部,可能掀不起什么大波浪。
禁军由女帝直接管辖,朝瑞的手,也伸不到那边。
但是神都驻军就不一样了,朝瑞让驻军的将士匿名写信直接递到了中书省。
穆千如今被禁足,大家伙这会儿子趁机检举穆千中饱私囊,穆千一时半刻是没有反击之力的。
朝瑞要做的,就是趁她病,要她命。
朝瑞这日清晨,一直等到朝会结束才去上值。
很快,关于早朝的消息,就传到了朝瑞的耳里。
这么多证据摆在女帝面前,女帝不得不处置。
女帝直接发落了穆千,派人抄了她的家。
与此同时,女帝迫于压力,只好抬了赵叶做兵部侍郎。
赵叶为人清廉,由她担任兵部侍郎一职,朝臣们也放心。
自然,兵部尚书严大人年迈,经此一事,她自称昏聩,上奏要告老还乡。
女帝否决,让严大人这位三朝元老,继续坐镇兵部,待日后有好的后生,再提上去也不迟。
女帝在处理兵部一事上倒是果决,可是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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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从宫里得来的消息却是,女帝根本不高兴。
她回到御书房之后,便摔碎了茶盏,大骂那穆千是废物。
朝瑞知道此事的时候,正和陈恬在后院议事。
陈恬从前不关心这些,如今也是不得不关心了。
陈恬道:“我母亲说,兵部一事其实是陛下授意。那云家和穆家合伙敛财,其实陛下早就知晓。之所以没办她们,是因为如今国库空虚,陛下又奢靡成性,需要她们从中斡旋……”
朝瑞点了点头:“眼下来看,的确如此。陛下偏宠云家,云家又和穆家有姻亲,自是蛇鼠一窝。”
朝瑞又问:“那你长姐是什么看法?”
陈恬的长姐陈惋是个有大才干之人,她比陈恬年长十六岁,看问题也更加成熟。
陈恬挑起一边眉:“我长姐说,当今陛下,这是亡国之相。要知道,神都禁军、驻军、以及巡防营,必得如铁桶一般。若是连将士们的兵械都不能保证,日后若有反贼打进来,那不是直接便能杀进太极殿了?当今陛下,还真是太平日子过久了,毫无忧患之心。”
朝瑞道:“兵部只敢贪墨巡防营和驻军的兵械,禁军的兵械,她们还不敢如此。”
陈恬蹙眉:“禁军的事,咱们得从长计议。禁军由那昏君直接管辖,世家贵族的手,还伸不进去。”
禁军有胥氏先祖建立,一代一代传下来,只为胥氏皇族服务。
故而这么多年,任何势力想要往禁军里埋暗线,都是不可能的。
神域禁军太过强大,那女帝才会有恃无恐。
朝瑞下值回府之时,那穆招妹倒是早早便等候在将军府门口。
看到朝瑞回来,他竟满面笑意地迎了上来:“妻主回来了啊,厨房已经备好了热汤,妻主要不要喝一口?”
自打成婚之后,穆招妹就没有这般殷勤过。叫她妻主,也是破天荒头一回。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朝瑞冷冷睨了他一眼:“有话就说。”
那穆招妹也不理朝瑞的冷淡,他径直道:“听闻妻主前些日子下了拜帖,要带着我回门。母亲今日回帖,她已然答应了。母亲还说,府里该备的,都备下了,要我们早些回去呢。”
朝瑞冷冷地“恩”了一声,算是答应。
而后,那穆招妹又道:“妻主,听闻今日早朝,陛下大怒。如今更是将自己关在太极殿,一整日未进米食。妻主可有什么宫里的消息,我这实在是担心……”
“你担心你就进宫去看望,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朝瑞虽面容冷冷的,倒也算认真回他话了。
这穆招妹见状,倒是得寸进尺:“陛下震怒,宫里乱作一团。眼下没有召见,我是不得入宫的。可若是妻主借故要进宫,再带上我的话……”
朝瑞双拳紧握,极力压着自己沸腾的情绪。若不是还有大事要办,她真想一拳砸死这贱人……
朝瑞很快便收敛了情绪,转过头对他道:“你还是好好调养身子,身子骨强健了,才能好好侍奉陛下。且不说如今这情形不能进宫,就算是能进,陛下也宁愿要身子骨强劲、花样又多的小乔郎君,而非是你……”
果然,这穆招妹脸色大变。
他死死地咬着下唇,眼眶都委屈得红了。
朝瑞冷睨着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还真是楚楚可怜。
可是他这几分可怜,莫名就让人作呕。
而钟鸣偶尔表现出来的可怜无辜,才真真是销魂!
朝瑞想及此,这心里莫名就畅快极了。
12. 第012章 自取其辱
朝瑞那方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就听说穆招妹让人去街市上,挑一只老母鸡回来炖上。
朝瑞轻嗤一声,随即召来清月,低声吩咐:“让人去挑一只最肥的母鸡,炖出来的鸡油,最好厚厚的一层,浮在鸡汤上面。再叫人用上好的调料,加点开胃的药材,炖出鲜滋味来,必叫他喝了一碗,还想第二碗……”
清月拧了拧眉:“主子,您管他呢,怎么连饮食都这么精细地关照着。”
朝瑞撇了清月一眼:“你懂什么?他常年节食保持身材,如今为了滋补身子,必会下定决心。这一旦见了荤腥,那定是停不下来。”
清月“哦”了一声,这才懂了,她连连点头,跑出去赶紧办了这事。
女帝最不喜欢的就是强壮肥胖的男子,那小乔郎君自幼在青楼长大,那青楼的人自然会给他下猛药保持身材。
然,那些猛药虽会让青楼郎君保持身段,维持青春,但那些药会极大地损耗他们的元气,从此缩减寿命。
朝瑞听闻,胥氏皇族高宗女帝时期,有一位姓百里的郎君,便名冠神都,引得外邦女子,都千里迢迢奔袭而来,只为一睹其面容。
就连高宗女帝,都为之倾倒。
可惜这百里郎君,只活到了三十五岁。他死的那年,样貌依然绝艳。高宗女帝泪流不止,还亲自为他写了悼文。
那之后,百里郎君用的药方便流传于世。不少青楼男子,为了保持身材和美貌,都会狠下心用猛药。
世家公子哪里舍得这样糟蹋自己,即便是寻到了那样的药方,也不肯如此折磨自己的身子。
更何况,出身世家的男子,大多都是要嫁到高门显贵之家为正夫的。若是早亡,那泼天的富贵和嫁妆,岂不是要拱手让人了?
朝瑞想及此,还特意召来春华,问了她小乔郎君和沈之晖的饮食情况。
春华忙道:“主子放心,府里的人大多都是将军府的老人,她们知道主子您特意交代过,所以不会薄待了两位郎君。素日里他们要吃什么,厨房都安排了专人去给他们买。今个上晌,小乔郎君想吃神都新开那家酒馆的红烧狮子头,管家也着人特意去买了。小乔郎君还叫上沈之晖一道用了膳。”
朝瑞这才点了点头:“让人盯着点,若是穆招妹因此生妒,切记保护好他们。吩咐下去,府中再不许有苛待郎君,石阶罚跪这些磋磨人的手段。若再有一次,哪怕是正夫下令,我也决不轻饶。”
春华笑着称是。
朝瑞用晚膳的时候,本想是一个人的。
可是方吃了一口狮子头,便想起春华说的话来。
朝瑞突然召来春华:“去让人把沈郎君请来,就说让他陪我一道用膳。”
朝瑞召沈之晖陪膳这事,很快便传遍了将军府。
穆招妹听闻此事的时候,正喝着那飘着厚厚一层鸡油的鸡汤。他轻呵了一声,道:“这朝瑞始终是放不下我,她不敢碰我,只能找了个相似的。不必管她,这事就算是有人生气,也得那小乔生气,与我何干?我瞧着那小乔郎君,其实不喜欢陛下,喜欢的就是朝瑞。”
惊雷小声问:“主子这是从哪看出来的?”
穆招妹道:“那日朝瑞挡在小乔郎君跟前,你瞧见他那眼神了嘛?温柔得都快滴出水来。朝瑞当时背对着他,他在背后做戏是没人看的。我瞧着,那便是真情流露。”
说及此,穆招妹又想起女帝宠爱过小乔郎君这事。
他放下汤碗,咬牙愤恨道:“早晚有一日,我要让他知道,无论是朝瑞,还是陛下,都是最喜欢我的。他一个青楼贱人,如何能与我比?”
惊雷叹息一声:“主子,咱们不必同他置气,陛下也就是贪图新鲜。咱们还是养好身子要紧。”
穆招妹点了点头,他端起碗又喝了一口,还笑着对惊雷道:“这鸡汤真是入味,真好喝。”
惊雷笑了:“主子多喝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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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朝瑞带着穆招妹回门的日子。
穆临风早早便换上了一身最华贵的衣料,他要让全穆府的人看看,他如今的身份已然不同了。
全不是从前那个任人作贱的穆招妹了。
穆府的人倒是难得重视。
朝瑞记得,她求娶穆招妹那一天,穆府上下都没有如此客气。
朝瑞伸手将穆招妹扶下车的时候,还有些没来由的厌恶。
不过朝瑞能忍,即便是她恨不能找个地方好好洗洗手,可她还是强撑着笑意,上前一步,给穆家家主和云融见礼。
穆荷上前扶起朝瑞:“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云融亦满面笑意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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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瑞,道:“朝小将军快请进,府宴早早便备下了。”
穆家的次子,也是云融之子穆宣今日也在场。他今日一袭白衣,虽穿得素雅,却也不失华彩。
衣诀翻飞间,满是少年意气。
在世家大院里金贵着养出来的小公子,自是外面那些郎君不可比的。
朝瑞不由得多看了穆宣一眼,倒不是被人家未出阁的小公子迷了眼。而是朝瑞好几日不曾去青霄暖阁,不由得想起了她那位可人疼的小郎君。
朝瑞尤记得,她第一次去接钟鸣的时候,钟鸣也是这样的一袭白衣,丰神俊朗。
这方朝瑞看着穆宣出神,那穆宣竟一时红了脸。
要知道,朝瑞在神都名声虽不好,可她的样貌却格外出挑。
这些世家王侯之女,朝瑞的美若是排第一,无人敢排第二。
那穆招妹见状,忍不住冷下脸来提醒:“妻主,您失态了。”
穆宣本来听父亲教导过,今日宴席,母亲是有要事与朝小将军商量的,他可万不能任性,因为和穆招妹争锋,便坏了规矩。
穆宣本也想忍着,可他看着穆招妹那端着的臭模样,便没来由地赌气。
他忍不住出声斥道:“穆招妹,你怎么嫁出去这么久还不懂规矩。出门在外,妻主没发话,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穆宣并没有因为穆招妹嫁入将军府便另眼相待,他眼下那眼神,反倒是更瞧不起人了。
穆招妹一口气堵在胸口,他想到自己如今受女帝宠爱,不必再受这窝囊气。
故而,他终是忍不住反驳道:“我出嫁之前,将军便已为我更名穆临风。将军还说,以后再也不许有人喊我穆招妹了。”
说完,穆招妹还指望着朝瑞如以前一般护着他,他转过脸看向了朝瑞道:“将军,你说对吗?”
若是从前,朝瑞宁愿得罪所有人,都要护着穆招妹。
可眼下,朝瑞只是冷冷睨他一眼:“你本该温柔端方,不动声色。好端端的,与你弟弟计较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名字而已,再说,招妹这名字,还是你母亲给起的,你如此说,可是对你母亲有何不满啊?”
朝瑞这话一出,穆荷也凌厉地扫了穆招妹一眼。
所有人,都得意地看着穆招妹,仿佛他还是从前那个任人可欺的贱人。
13. 第013章 一门之隔
从前来穆府的时候,朝瑞还为了穆招妹,开罪过云融和他的孩子们。
就连穆府那些打压穆招妹的下人们,都被朝瑞上脚踹过。
反正朝瑞在神都名声就不好,她压根就不介意再坏一点。
云融背后的家族再强大,他也是后宅里的男人,轻易不敢开罪镇北王的长女。而且,他也怕事情闹大了,被外人知晓她苛待家中主君的孩儿。
其实穆荷多多少少知道他亏待了穆招妹,但是穆荷本来就不在乎家中的儿子,她觉得儿子都是赔钱货,将来都是要嫁出去的。
何况,当时生穆招妹的时候,穆荷正和家中其他族姐争夺家主之位,当时谁能生下长女,便可直接继任家主。
可偏偏,这一胎是个男娃。
穆荷也因此厌弃了穆招妹,将他丢到下人房里,只让人给口奶喝就不再管了。
穆荷自己都厌弃自己的儿子,更何况是穆家主父云融。
云融只会爱自己的孩子,旁人的,他甚至都不会多看一眼。
外面都传闻,云融是个妒夫。他过府之后,虽然也亲自给穆荷张罗过妾室,但是那些妾室,必得良家出身,和云融的眼,才会入府。
而且这些妾室入府之后,便再也没能让穆荷怀上孩子。
有传闻说,云融给他们都用了药,让他们丧失了生育能力。不过即便如此,穆荷也依旧纵容着云融。
毕竟,云融在她微末之时帮过她,还帮她争夺了家主之位。
而且如今,穆家也需要和云家联手,巩固她们穆家在世家大族中的地位。
当初的朝瑞,并不是不知晓世家之中的利害关系。可她还是要搅进这浑水里,只为了给穆招妹出气。
只可惜,穆招妹从未领过她的情。
不过,穆招妹不领情归不领情,用得着朝瑞的时候,他却能眼巴巴地望着朝瑞,等着朝瑞出声维护他。
可朝瑞让他失望了,朝瑞在这么多人的跟前,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穆临风忽而想起当时,朝瑞给他起临风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极其郑重诚恳地看着自己说:“临风,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容许旁人作践你。招妹这个名字,若有人再敢当着你的面喊,便是同我作对,我绝不会让他好过。”
穆招妹还沉浸在过去不能回神,那方穆宣就已经得意地笑了起来。
之后,穆宣更是挤到了朝瑞身边,笑吟吟地对她道:“将军,我为您引路。”
朝瑞直接把穆招妹丢在后面,她走在前方,与穆荷低声寒暄着。
酒席倒是次要的,穆荷此番找朝瑞,是为了穆千的事。
穆荷道:“原本穆千在兵部吃得开,我们穆家在陛下跟前也是得脸的。可眼下,穆千犯了错被流放,那赵叶又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才短短几天时间,就把穆千安插在兵部的人,都给拔了。长此以往,这兵部可就是赵家的天下了。”
朝瑞笑而不言。
那穆荷又问:“你如今在巡防营,一切都还好吧?”
朝瑞点了点头,态度还算恭敬客气。毕竟从辈分上来说,这穆荷是她的长辈。
朝瑞道:“还好,巡防营的老下属们,还是听陈指挥使的多一些。可毕竟共事久了,她们轻易也不会为难我。”
穆荷笑了:“你会做事、会做人,她们轻易不会得罪你。但我始终觉得,陈恬那样的窝囊废,不及你万分之一。假以时日,这巡防营就是你的天下了。”
朝瑞连忙摆手:“这我可不敢,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我不过是得陛下隆恩,才能在巡防营谋个一官半职。我倒也不求做出什么大事业来,只求着不出错便罢了。”
穆荷抓起了朝瑞的手,亲昵道:“也不能总这样想。陛下好歹也是要给我们穆家几分面子的。穆家云家,再算上你们朝王爷,何人敢轻易欺负了你去?若是在巡防营受了委屈,也不必自己憋着,随时上门找婆母来,我必不能让人欺负了咱们自家人。”
朝瑞也不能不识好歹,她恭敬道:“让婆母挂心了。”
穆荷见朝瑞如此,倒是十分满意。
她甚至还拿出了自己珍藏许久的男儿泪,要与朝瑞共饮。
那云融也是客气得很,他笑着道:“这酒,可是妻主与我成婚那年,亲手埋在地下的。原本是想着,等我们绒儿娶正夫的时候,再拿出来宴客。可今日妻主高兴,竟提前拿出来了。”
朝瑞忙道:“既如此,那我必不能辜负了这好酒。”
那穆荷甚至亲自给朝瑞倒酒,她还拍着朝瑞的肩膀道:“我那儿子不懂事,蠢笨又短视,还多亏了小将军你包容,才能容他到今日。我这做娘的没教好他,我心中万分惭愧。”
朝瑞连忙起身:“婆母这是说得哪里话。”
这还是朝瑞第一次喊她婆母,穆荷笑开了花。
之后穆荷又道:“我那不成器的老二穆宣,也快到议婚的年纪了。可偏偏这个不成器的,谁都瞧不上,就与你投缘。待会儿啊,你替我这个母亲,好好教育教育他。”
酒过三巡,那穆宣也有些醉了。
他甚至偷跑过来,坐在朝瑞的身边,拽着朝瑞的胳膊道:“嫂主子,我房中可是给你备了成婚礼,你陪我去取吧。”
朝瑞眉心微拧,没太懂这家人的意思。
而那云融却笑着道:“我这孩儿,真是没个分寸。”
可即便是如此说,那云融却还是对着朝瑞道:“将军,那就劳烦你陪我儿走一趟吧。”
穆招妹此刻已经离席,他说是身子不舒服,想要先回房休息。
自然,就算是穆招妹在,这样的事,也不必经过他。
朝瑞沉默半响,终是把穆宣扶了起来,对他轻声道:“好吧,我送你回去。”
神都男儿,最注重清誉。
穆宣尚未婚配,便和朝瑞如此亲近,实属不该。
可云融和穆荷,却没有阻拦的意思,反而是想极力促成此事。
朝瑞送穆宣回去的路上,穆宣一张小脸微微红,他拽着朝瑞的胳膊说:“将军,您知道吗?从前你来我们府上,我有好几次都想与你单独叙话,可是你眼里,就只有穆招妹那个贱人。”
穆宣好像是真的醉了,他也不等朝瑞回复,便自顾自地开口:“我穆千姐姐被流放之后,母亲很伤心。是我同母亲说,我们没了穆千姐姐,还有嫂主子在。可母亲担心,穆招妹惹怒了你,你不愿意跟我们做一家人,我便主动同母亲提议,我愿意嫁到将军府上。将军,穆招妹对不住你,我来补偿你好吗?”
朝瑞深呼了一口气,她不知道穆宣是何时有的这个信息。她轻推了一下穆宣,转过头道:“这样不合适。何况,这样也太委屈你了。”
穆宣上前一步,死死拽着朝瑞的衣袖:“不,我不觉得委屈,我一直便喜欢将军,是将军眼里一直都没有我。如今那穆招妹恬不知耻,让将军成了神都的笑话……将军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心疼将军……”说着,他竟掩面哭泣起来……
朝瑞之前,还真没看出他的心思。
朝瑞在神都名声不太好,世家大族虽然不敢招惹她,也不会想着把自家的郎君嫁给她。
可自打被那穆招妹绿了之后,这桃花劫,还真是一个接着一个……
朝瑞现下不能像从前那样,随意得罪云融和穆宣。
朝瑞看着他问道:“我从前训斥过你,也与你父亲有过几次冲突。你都不怪我吗?”
穆宣一双眼晶亮无比,他看着朝瑞的眼神里,仿佛有万千星河,他猛地摇头:“不,将军年少轻狂,训斥我的样子,亦是英姿不凡,令人神往。实不相瞒,正是因为那日将军训斥我,我才爱上将军的。您是那么的勇敢,那么的让我着迷……”
朝瑞心想,他口味还真是与众不同,喜欢别人骂他。
朝瑞还是劝了他一句:“穆宣,我不能娶你,哪怕穆招妹不守夫德,他亦是我的夫。这是陛下赐婚,轻易不得休了他。你是世家贵公子,你父族更是家族底蕴深厚,你云家祖母更是十分宠爱于你。你本该找个更好的,更宠爱你的妻主,安稳过这一生。我府上除了穆招妹,还有两房妾室……”
朝瑞话还未说完,便被穆宣打断:“我不介意,我会谨守本分,好好训导他们。只要他们能伺候得将军高兴,我也会跟着高兴。”
朝瑞别开眼,不想与他那双充满期待的眼对视。
朝瑞道:“你醉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穆宣却拿出了自己的贴身玉佩,塞进了朝瑞手里:“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朝瑞甚至没来得及把他的玉佩塞回去,这穆宣便快速跑开了。
那之后,朝瑞都没在穆府多留,她着人通知了穆招妹,便急匆匆回将军府了。
次日一早,朝瑞得了旨意,即可进宫,面见陛下。
那女帝一见到朝瑞便道:“你鬼主意多,你便帮朕想想,朕该怎么推迟大婚事宜?如今,就算是那镇南王不催,满朝文武也揪着这事不放。朕真是头疼啊,这请求朕大婚的折子,都快堆满太极殿了。”
朝瑞沉默稍许,才开口:“臣就算是有主意,也不敢提。陛下和镇南王之子大婚,乃是国事,并非是儿女情长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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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什么香的臭的烂的主意,你尽管提便是,朕一定不同旁人说。”
朝瑞犹疑稍许,才道:“如今前线战事吃紧,正是需要粮草的时候。若是大婚,那耗费必然不小。不如,陛下就把大婚的一半耗费拿出来,先供给前线的将士们,施恩于下,她们不仅会感恩戴德,也不会再置喙陛下不愿大婚这事。”
女帝一拍掌道:“这是个好主意,只是,朕一向不给边境王供给粮草。若是给了镇南王,那镇北王那方……”
朝瑞跪伏在地道:“母亲对朝廷赤胆忠心,绝不会因此事与陛下产生桎梏。”
女帝点头:“如此便好。”可女帝转念又道:“可如今国库空虚,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银钱来……”
朝瑞道:“陛下刚抄了穆千的家,穆千本是死罪,可陛下念及穆氏功德,只判了她流放。如今前线战事吃紧,身为神都臣民,自然该为陛下分忧。”
朝瑞又道:“昨日,婆母还同我说起,穆千被流放之后,穆氏在兵部无人……”
女帝勾起嘴角,拍了拍朝瑞的肩膀:“不过就是个一官半职,让穆家再安排人去兵部便是。”
女帝眉眼带笑,满意道:“朕就知道,你鬼主意最多。正好你提及穆家,朕也有话要对你说。云家人今日来宫里请安,特意与朕说起,那穆宣心悦你一事。朕从前便说过,一定会赔你一个夫婿。这样吧,朕为你赐婚,让他们挑选良辰吉时,等穆宣年满二十,便把这穆宣也一道赐给你做正夫。”
朝瑞连忙道:“陛下,臣唯恐委屈了穆宣。他入府后,若也是正夫,那穆临风……”
“平夫,一道都是你正夫,不论大小。”这女帝似乎也不想让朝瑞拒绝,便径直道:“此事便这么定了,你也不舍让那穆宣,相思入骨吧?”
朝瑞深闭上眼,左右穆宣今年才十八岁,离他入府还有两年。
只要未成婚,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女帝很快便转移了话题,仿佛随意定下朝瑞的婚约,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女帝道:“推迟大婚,除了要安抚镇南王和前线将士,也要安抚青霄暖阁的那一位。听说,他嫌弃朕之前的赏赐,不是丢着玩,就是拿去赏人了。朕不愿意见他,又不能随便派个人敷衍他。这样,你替朕走一趟。将此物交给他。”
女帝交到朝瑞手中的,是已故王君留下来的碧玺。
此物,如同王君亲临。
女帝这意思,是即便未曾大婚,那钟鸣也可使王君之权。
女帝拉着朝瑞的手道:“朕瞧着你惯会哄男人开心,朕也知道那钟鸣不好对付。你帮朕说说好话,尽力安抚住他。朕听说他脾气极大,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之前朕派去的人,都被他用东西砸了出来。朝瑞啊,他若是任性,也那般对你,你便委屈一下,忍一忍。”
朝瑞也装作一副十分为难,却又不敢违拗女帝命令的样子。
可之后,朝瑞便领着宫人去库房挑了好多贵重又新奇的宝贝。
朝瑞足足让人挑了两车的宝贝去了青云观,她还对宫人说:“这未来王君的礼,可不能薄了。这主子之前发火,依我之意,便是礼品太敷衍的缘故。等日后人家入主中宫,第一个要见罪的,便是你们这些送礼不尽心的狗奴才。”
那些宫人连忙告罪,还让朝瑞一定要捡好的拿。
朝瑞甚至还亲自进库房指导,连南海进贡的,最大的那颗夜明珠,都给拿了出来。
待到朝瑞带着这两车厚礼去青霄暖阁的时候,钟鸣竟身穿一袭华服,亲自出来见。
那随行的宫人,擦了擦额角的汗,对着朝瑞小声道:“还是小将军有先见之明,知道这位主子,是嫌弃咱们之前不重视。”
朝瑞也凑到那御前的宫人耳边道:“派人清点物品,抓紧卸货吧。”
之后,朝瑞端着女帝交给她的碧玺盒子,对着钟鸣行了一礼:“臣给主君大人请安,陛下有一物,让我务必亲自交给主君大人。”
钟鸣淡淡地看了朝瑞一眼,道:“既如此,那朝大人便进来喝口茶再走吧。”
朝瑞点头称是,然后跟着钟鸣进了内门。
门外的宫人们忙着卸货,钟鸣身边的侍从们,也帮着清点入库。
他们自然猜不到,钟鸣那方刚命人关了门,便直接扑到了朝瑞的怀里,去吻住她的唇……
他青白色的华服似乎有些松垮,与朝瑞深吻之时,朝瑞还能清晰看到他细长脖颈下那若隐若现的锁骨……
他的锁骨线条精致又美好,白皙细腻的触感,时刻散发着勾魂摄命的魅力……
14. 第014章 誓死效忠
他是个妖精,他甚至一句话没说,只是如之前一样同朝瑞亲密索吻,就让朝瑞忘记了此刻的危险,恨不能现在就办了他。
他身上还是那股清淡好闻的橘子香,即便是朝瑞素日里清醒克制,可当这股清甜味道又一次萦绕周身之时,她仍会为此深深着迷。
朝瑞与他拥吻了一会儿,便松开了他。
须臾之后,朝瑞捧着他的脸道:“外面都是宫里来的人,一旦发现你我在这里做如此亲密的举动,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钟鸣一副不畏死的样子,他甚至挑起一边好看的眉,笑容都带了几分狠绝:“那正好啊,即刻就反了她,我们一南一北夹击,不日便可翻了这片天。”
朝瑞看着他略带锐利的眼神,便知他说这话绝不是玩笑,亦不是一时兴起。
朝瑞轻抚着他的脸,将他微微有些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
朝瑞道:“我们要师出有名,否则就是乱臣贼子。我们要救世,要得民心,要一点一点,从根上瓦解这个王朝。否则,只会徒增杀戮。”
钟鸣紧紧拥着朝瑞,一字一字道:“我会誓死效忠少将军。”
朝瑞亦轻吻了一下他的眉眼,然后是鼻子,最后是形状好看的诱丨人的唇……
钟鸣的手在朝瑞的前胸摸索着,很快,他就摸到了一块玉佩。
与朝瑞相处多时,她随身带着什么东西,钟鸣都很清楚。
钟鸣拿起那枚玉佩时,朝瑞本想夺回来。
可是钟鸣手疾眼快,他还是看到了那枚玉佩上的宣字。那是名家雕刻的字,代表着这是一人独有的贴身之玉。
钟鸣撇了撇嘴,他强忍着要将玉佩砸碎的冲动,酸溜溜开口:“这穆家的男儿,还真是不要脸。明知道你娶了哥哥,弟弟也上赶着要进将军府。连他云家祖母都请进宫去求陛下赐婚,可见这穆宣,是真的想嫁给你。”
朝瑞挑眉:“这事你这么快就知道了,陛下可是才刚同我说完。”
钟鸣道:“今个上晌,云家家主进宫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咱们的陛下,如今最宠爱云家,只要云家家主要的不是天上的星星,陛下都不会拒绝。”
朝瑞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那钟鸣也转过身,就坐在她身边,紧贴着她。
朝瑞抓着他的手,笑吟吟道:“你这手,都伸到宫里了?”
朝瑞在宫里也有不少眼线,但如果要做到消息即刻传到她耳朵里,也有点难度。
朝瑞身边的眼线也不少,可女帝亦会派人盯着她。
故而,为了安全起见,朝瑞的密线都是私下行事,有任何消息都是派人送到秘密之处,等着朝瑞身边的清月和春华去取。
她只有做到完全无害,没有破绽,女帝才会放心。
钟鸣不一样,女帝没有派人盯着他,甚至没把他当回事。
毕竟在神域王朝这地界,男人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可偏偏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男人,却能时刻掌握神都所有的消息。
钟鸣倒也没瞒着朝瑞,他缓缓道:“的确有个亲信,在御前伺候。虽然不是女帝身边的人,但是他耳力好,二里之内,旁人说什么他都能听见。”
既然钟鸣说起此事,朝瑞正好问他:“太康宫里,有一位姓云的郎君,从前侍奉过先帝的,你可知道?”
钟鸣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这整个宫里,就数太康宫围得最严实,连一只苍蝇都安排不进去。想进太康宫打探点事,比进女帝的太极殿都难。”
钟鸣说完,便抬眸看着朝瑞:“少将军怎么问起他了?那先帝的郎君,最小的都过四十了吧?都是一些老男人了,有什么可关注的?”
朝瑞喃喃道:“太康宫原本是太上王君的住所,太上王君死得早,先帝的那些郎君们便被当今陛下安排了进去。这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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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是不合规矩的。再者说,一个小小的太康宫,何故要围得那么严实,比太极殿防守得都严?”
钟鸣问:“少将军可是怀疑了什么?实在不行,我让我那个顺风耳去听听墙角。”
朝瑞捏了捏钟鸣的小手指:“好啊,你想办法让他听一听,着重关注一下这个姓云的。”
钟鸣又坐近了一些,恨不能整个人都贴在朝瑞身上,他抓着朝瑞的手,满目的柔光:“少将军,我们几日不见,你都不想我,见了面,就说这些旁的事。可怜我整日念着少将军,就听到少将军又要娶夫的消息。”
朝瑞将穆宣的那枚玉佩收了起来,她耐心同钟鸣解释道:“这玉佩是他硬塞给我的,我想要还的时候,人家已经走远了。我是打算,再见他的时候,还给他。至于赐婚一事,我暂时不会违抗女帝的旨意。但是我绝不会娶他。”
钟鸣听到这话,倒是欢喜了不少,可他还是酸溜溜地说:“少将军太好,旁人也都惦记着。外面那些郎君们,一个个都心思深,保不齐哪天,就把少将军勾了去。”
朝瑞捏了捏他的腰:“他们哪有你勾人啊?”
暧丨昧的气息在整个屋子里盘旋,他们彼此的气息交丨融,那股橘香,也越发浓烈……
往日,他们唯有情到深处之时,才会慢慢弥漫出这种味道。
那是一种醉人的馨香,气味越浓烈,彼此便越动丨情。
朝瑞有时候是故意不跑去瞧他,她不想让男人耽误了她的大计。
可是越克制,便越渴望。
肌肤相亲的感觉,有种难以言喻的美妙。星点之火,以燎原之势蔓延开来。
即便是白日,可那股冲动,却一寸一寸蔓延到头顶,让彼此的头发丝都跟着发麻,都跟着颤抖……
然则就在此刻,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宫人,未经通传,就直接推开了门……
15. 第015章 凛然杀气
好在朝瑞和钟鸣反应都快,那宫人推开门的时候,钟鸣已然坐在了高座上。
而朝瑞,则是跪在钟鸣不远处。
那宫人见此情景愣了一下,可他却还是笑吟吟地上前给钟鸣见礼:“老奴见过郎君。”
他喊的是郎君,而不是主君大人。
钟鸣挑了一下眉,随即冷冷道:“你有何事?”
那宫人递上了礼单,道:“这是陛下赏赐的礼册,已经全部入库完毕,请郎君过目。”
钟鸣没接,外面伺候的人,也像是没眼色一般,没打算进来接过。
钟鸣淡淡道:“这等小事,你同我的侍从说一声便是了。这些身外之物,我向来是不稀罕的。”
那宫人笑了笑:“纵然是郎君自小司空见惯的,可这也是陛下的心意。如今国库空虚,陛下能拿出这些个好东西出来,可见是真的重视郎君。”
钟鸣轻哼了一声,反问:“是吗?”
那宫人脸色变了变,他没想到,哪怕是搬出陛下来,这钟鸣也是如此不给面子。
怪不得陛下不喜欢他,这样的郎君,若是入主了中宫,那宫里伺候的奴才们,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想到这里,那宫人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朝瑞,他忙堆笑道:“哎哟喂,小王爷您是金贵人儿,怎么能这么跪着,老奴扶您起来。”
朝瑞尚未封王,如今神都都叫她朝小将军。这宫人是守规矩的人,他叫朝瑞小王爷,是在提醒钟鸣,朝瑞可不是他能轻易拿捏的对象。
朝瑞已经把戏做到这份上了,自然不妨再加一把火。
朝瑞由那宫人扶起来的时候,还惭愧地笑了笑:“是我见罪了未来的王君大人,大人如此责罚都是应该的。”
那宫人虽不敢明面上得罪钟鸣,却也皮笑肉不笑地提醒:“哎呦小王爷,等陛下和未来的王君大婚之后,您再跪也不迟。眼下,这是跪早啦。”
这宫人是御前的人,虽然不在太极殿伺候,可也是掌管库房的近侍,在女帝跟前十分得脸。
故而,他也压根不想把这个还未当上王君的男人放在眼里。
他只躬身福了一礼,道:“没什么事的话,老奴和小王爷就退下了。郎君善自珍重。”
钟鸣见朝瑞要走,便出声拦了一句:“朝小王爷,可别忘了你方才说的话。”
朝瑞看了钟鸣一眼,转身跟着那宫人出去了。
这宫人出去之后,同朝瑞打听:“朝小将军,您答应钟郎君什么了?”
那钟鸣让朝瑞答应他,今晚朝瑞会去青霄暖阁。但是这话,朝瑞可不能宣之于口。
朝瑞语气平淡:“他听说陛下又一次推迟大婚,发了好大的脾气。我只能安慰他,说陛下也想早日大婚,只是大婚耗费甚多,如今边关告急,还不如省了大婚的银钱,给前线送去军资。他听说朝廷会给镇南王送军粮物资,便也熄了火。”
那宫人啧啧道:“都熄了火,还让你跪着?他还没当上王君,就耍上王君的派头。按老奴意,您也是太能忍了。您身份尊贵,岂可跪他一男儿?”
朝瑞当然不想跪,谁让这贱奴不通传就冲进来了。
再慢一步,这宫人看到的就不是朝瑞跪着,而是朝瑞趴在那钟鸣身上……
朝瑞想,在天子脚下行这等苟丨且之事,还真是惊心动魄。
这宫人之后又叹了口气:“如此德行,如何做王君啊。还尚未册封,这脾气就这般大,做事做人也毫无分寸可言。怪不得陛下不喜欢他,这样的男子,若不是他母亲是镇南王,怕是世家大族,也无一人敢娶。”
朝瑞也跟着喟叹一声,她拉过那宫人道:“听闻南部边境,这些年就一直不安稳。这镇南王,自然也没办法好好教导他。我眼瞧着他这脾气,想必是生了狂躁的病症,这病啊,可不好治呢。”
那宫人眉心蹙得死紧:“这若真如朝小将军所言,乃国之不幸啊。要是陛下,没办法同他大婚就好了。”
朝瑞不参与这个话题,便闭了嘴。
那宫人讪讪然,也低头不语,好久没出声。
直到他们走出青云观,分别之时,那宫人才提点道:“朝小将军,您今日为了陛下,也是受了大委屈了。老奴会禀告陛下,不能忘了您今日之功。”
朝瑞眉心一跳。
她自然知道这狗奴才会禀告给女帝,但是朝瑞也察觉到了不妙。
这女帝素日里喜欢看朝瑞忍耐窝囊的样子,但是窝囊过了头,就是再蠢的脑子,也会猜疑朝瑞是不是故意隐忍不发,以待后效。
如今大事未成,一旦露出破绽,让那女帝提早防范,可是要不好。
朝瑞握紧了腰间剑柄,顿生一计。
--
而此刻,朝将军府内,惊雷正急匆匆从外面赶了回来。
之后,惊雷跑到穆招妹耳边道:“主子,奴派人去问了,陛下今日还是没有出宫的打算。奴也让人询问御前的人了,说是陛下这几日公务繁忙,怕是都不能出宫了。”
穆招妹红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委屈地落下泪来:“陛下上一次,在府里宠幸了那男妓之后,便再也没来过。我就说那小乔郎君,是个克全府的丧门星。”
说完这话,穆招妹又惶惶不安地按住了惊雷的手:“惊雷,你说陛下会不会厌弃我了?她从前,从来都不会这么久都不来看我的。我这段时日,日日都喝鸡汤温补着,这身子骨都好了,也不见她来……”
惊雷忙宽慰道:“主子宽心,陛下也不止是不来找您,后宫的郎君那里,陛下也没去过。陛下国事繁忙,主子总要给陛下时间……”
惊雷说完,见穆招妹还是闷闷不乐,便又小声说:“奴还打听到了青霄暖阁的事,主子想听吗?”
穆招妹瞪大了眼睛,等着惊雷说。
惊雷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听闻陛下召朝将军进宫,不知是询问了什么事。总之朝将军出来之后,就带着丰厚的赏赐,去了青霄暖阁。结果,那钟郎君大发脾气,还罚跪了朝将军。这可真是前所未有之奇事。”
神域男子地位低下,哪怕是世家贵族的公子,在女子面前,也要恭顺谦卑。
如今那钟鸣还尚未成为王君,便如此嚣张,这可真是让人瞠目。
穆招妹也没想到还能发生这种事,他先是腹诽了几句,说那钟鸣德行不配。
之后,穆招妹又开始嫌弃起朝瑞来:“这朝瑞,我早知道她是个废物,没想到竟能这般窝囊。一想到,我名义上,是这窝囊废的夫君,我这心里就堵得慌。”
--
朝瑞回府的时候,倒是带上了两个盒子。她特意招来小乔郎君和沈之晖,将这两盒厚礼,赏赐给了他们。
沈之晖不懂,小乔郎君倒是识货。
小乔郎君惊呼一声:“这可是西域进贡的冰蚕丝,如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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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渐热,穿上这冰蚕丝的雪裳,格外凉快。听说,就连后宫里的郎君,也堪堪只能得到这么半匹。将军这是要送给我们?”
沈之晖简朴惯了,听到小乔郎君这么说,他才知道,他手里的衣物,到底有多昂贵。
朝瑞道:“我也只得了这么一点,自己都没裁制衣物,便拿来赏你们了。”
沈之晖怔住,他一时间有些无措,他总觉得,他不配用这么好的东西。
就连小乔郎君都有些惶恐。
然则,朝瑞却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身外之物而已,我赏给你们,是有事吩咐你们去办。你们且靠过来。”
之后,朝瑞在他们耳边耳语了几句。
那小乔郎君摸着手中顺滑冰感的衣料,语气坚定道:“将军放心,奴必定会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这西域进贡的冰蚕丝,整个将军府就只得了半匹。
朝瑞全做成雪裳,只送了沈之晖和小乔郎君,完全没有穆招妹的份儿。
若是穆招妹不知道也便罢了,可现下,小乔郎君带着沈之晖,在后花园欢笑不已。
那小乔郎君更是嬉笑着道:“将军就是疼我们,连这么贵重的东西都赏下来了。听说,连将军正夫都没有呢。”
沈之晖为人清冷,他说话时,也有一股云淡风轻之感,并不如小乔郎君那般得意。
沈之晖道:“郎君你小声些,别被家中主父知道,到时候又要罚跪了。”
小乔郎君声调拔高:“怕什么?有将军护着我,有本事他就来惩治我啊?”
穆招妹听说冰蚕丝穿在他们身上的时候,已经气愤到发狂了。
这会儿,听到小乔郎君如此放肆的挑衅,也终究是忍不住,带着惊雷就冲了出来。
穆招妹声音尖刻道:“来人啊,给我撕烂那个贱人的嘴。”
小乔郎君无畏无惧,他挺直了腰板,大喊一声:“谁敢?将军说了,谁也不许对我动私刑。”
“我是后宅主父,这后宅我说了算。你一个青楼出来的贱人,也配在我跟前争高低?我今日,非得让你明白,到底谁才是这府里的主子。”
沈之晖挡在小乔郎君的前面,大喝一声:“都住手,将军才是这府上的主子,他算什么?”
穆招妹气急,他还没同这个沈之晖打过交道,没想到也是一个不安分的。
要是今日不好好立威,以后将军府的所有人,都敢踩在他头上了。
穆招妹气血上涌,口不择言:“朝瑞算个什么?一个窝囊废罢了。我骑在她头上,她都不会吭声。一个给男人屈膝的贱货,算得了什么主子?我今日就是杀了你们,她都不敢……”
穆招妹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完,朝瑞就冲了出来,一个飞脚将穆招妹踹到了池塘里……
将军府的池塘不浅,一个弄不好,是会淹死人的。
府里顿时乱作一团,惊雷喊着要救人。
然而,朝瑞却一步一步,走上前,从水中揪出了穆招妹的脑袋。
穆招妹只觉得头皮都快被朝瑞掀开了。
朝瑞手上用了全力,她逼着穆招妹看着自己:“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朝瑞脸上尽是凛然杀气,穆招妹这才意识到她的可怕,他吓得浑身都在打颤,张口求饶的声音,也怎么都发不出来。
而朝瑞根本不想给他说话的机会,她直接将他的头,死死按进水里……
16. 第016章 召人侍寝
将军府的下人都惊呆了,无一人敢上前去拦。
这么多年,朝瑞在神都过得太窝囊了。窝囊久了,就连将军府的下人都快觉得自家小将军是一只病猫。
可今日,朝瑞发作起来,他们也才恍然,朝家血脉里,本就有着嗜血的野性。
朝小将军这么多年能忍,不代表她能一直忍!
就连小乔郎君和沈之晖都吓了一跳,他们站在那里脸色煞白。小乔郎君更是颤着手去拽沈之晖的衣角:“沈弟,你说将军不会,真的要弄死他吧?”
沈之晖已经慢慢从震惊中回神,他亦小声回答:“就算弄死又如何?他该死!”
小乔郎君亦或想起了这穆临风的所作所为,不单单是对他的,还有对将军的。
想当初,小乔郎君还是青楼头牌的时候,就听说朝小将军对穆府的大公子是多么多么的好。
好到,让人生羡。
神都的女人,多数是没把男人当人的。除了自家的正夫,她们会顾念其背后家族。而那些没有母族依傍的男子,就是女人府上的一个小玩物,高兴了宠爱他们两下,不高兴了,就丢出去自生自灭。
尤其是年老色衰的男子,就更不得妻主待见。
好一点的呢,妻主将他们丢到一个她看不到的院子,给他们口吃的,就算是顾及情分了。
那些过得不好的,死了算是解脱。死不了的,就日日都要受折磨。
如穆临风这般好命,被朝瑞捧在手心里的男子,整个神都没有几个。
莫说旁的,小乔郎君还听说。当今陛下先前亡故的那个王君,就是因为思虑太重,整日里惶惶不安,病死的。
当今女帝早些年迟迟生不出女儿,便把罪责全都怪到已故王君的身上。
已故王君的身子本来就不好,到了后来,更是没办法侍寝。
当今女帝索性就不再去看他,留他一个人在冰冷的朝阳宫里,长年累月也不去关照他。
那已故王君死的时候,才将二十九岁。听闻,宫人去给他收拾的时候,他整个人形同枯槁,可怜至极。
连一国的王君,都得如此结局,更何况是寻常人家的男子。
穆临风,身在福中不知福,还屡屡冒犯妻主……
小乔郎君从惶恐中定下神来,他想,就算是将军剐了穆临风也不为过。
连府上的下人也窃窃私语:“这穆氏从前在穆府不受宠,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若不是我们将军,他哪有今日的风光?如今被陛下宠幸了几次,就忘了本。将军早就该惩治他了。”
整个将军府,唯有惊雷跪在那里,哭着哀求:“将军,将军求您手下留情,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朝瑞根本不顾惊雷所求,她一张脸冷冽至极,如冰山沉雪,带着穿骨透心的寒意。
穆招妹疯了一样挣扎着,可他本就体弱,渐渐就没了力气。
池塘里的水呛进他的鼻腔里,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阎罗殿。
就在他坚持不住的时候,朝瑞终于大发慈悲,将他的脑袋揪了出来。
骤然得到喘丨息,穆招妹喷了好几口水,他鼻子耳朵都呛得难受,可他强大的求生意志却在这一刻徒然爆发,他开始哭喊着:“朝瑞,你别杀我,我求你了。”
朝瑞轻哼一声:“这会儿知道求我了?方才骂我的时候,不是挺嚣张的嘛。”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妻主,求你放过我。”
朝瑞听到“妻主”这两个字,就没来由的恶心,她恶狠狠开口:“妻主?凭你也配喊我妻主?到底谁是你的妻?”
说着,朝瑞就将他的头,重新按了进去。
穆招妹觉得他就要死了,他用尽力气挣扎着冒出水面,大喊一声:“我是陛下最爱的郎君,你今日若敢杀了我,你也别想活了。”
听到他还有力气威胁自己,朝瑞单手揪着他的脑袋,往自己这方靠了稍许。
朝瑞面如寒霜,一字一字,几乎是咬牙切齿:“你不过就是陛下顺手抓来的一个宠物,宠爱你两天,你就忘了自己是谁了?她若真爱你,怎么不带你进宫,怎么不封你个贵君?你还留在我的府上,做我的正夫,那就是陛下默认你可以任我欺辱。今日,我就算是杀了你,也无人敢给我定罪。神域男子若敢犯上,若敢辱骂妻主,妻主可随意处置。”
说到这里,朝瑞双目中似藏了无尽的恨意:“穆招妹,我不但要杀了你,我还要将你挫骨扬灰。”
这一刻,穆招妹觉得自己完了,朝瑞应该是真的想杀了他……
人在濒死的时候,脑海里会回闪一下画面。
穆招妹好像看到了从前的朝瑞,那个时候,朝瑞策马朝他奔袭而来,一身劲装,漂亮到晃人眼。
朝瑞对他说:“你是我见过最出尘的男子,我想娶你为夫。”
那个时候,穆招妹还是有点激动的。
他知道朝瑞是未来的小镇北王,他一旦攀上了朝瑞,就可以脱离穆府这个囚笼,就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他了。
可一旦这桃花运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
很快,穆招妹又遇到了微服出巡的陛下。
女帝看到他第一眼便笑了:“你就是朝瑞喜欢的那个穆小郎君啊,果然是不同凡响。”
朝瑞的身份,哪里比得过当今陛下?
而且,穆招妹越深入了解越知道,镇北王的处境十分危险。她功高震主,又膝下有女继承王爵,将来朝瑞回了北境,无异于放虎归山。
陛下当着穆招妹的面说过,朝瑞这一生,都没办法回北境了。
要么,她一辈子留在神都,在女帝的眼皮子底下生活。
要么,就会死在回去的路上。
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穆招妹吓得浑身颤抖。他是想要跟着朝瑞过好日子的,可不是想当鳏夫的。
原来,这桩他本以为很好的婚约,原来有这么多的门道。
女帝说喜欢他的时候,他矜持没多久就投入了女帝的怀抱。
女帝是天底下权力最高的人,跟着她,比跟着任何妻主都强。
穆招妹扪心自问过,他是有点喜欢朝瑞的。
已经年老的女帝,如何比得过风华正盛,容貌瑰丽的朝瑞?
可穆招妹太害怕吃苦了,他从小到大都吃够了。他要过得好,他要成为人上人,他想让穆家的弟弟妹妹高看他一眼,他想要把欺负他的人踩在脚底下。
朝瑞再年轻美貌又有何用?不能当饭吃的。
他努力了这么久,掏空自己也要伺候好女帝,他以为,他终有一日能熬出头。
可眼下,他没能看到那一天,就要死在朝瑞手里了。
惊雷这会儿没有大喊大叫,他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最后小声提醒朝瑞:“将军,再不松手就真的死了。”
朝瑞回眸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忽然松了手。
穆招妹在极度惊惧的时候,已经失禁了。屎尿控制不住,一下子就污染了池塘的水……
不止是朝瑞,就连一旁跪着的惊雷,都闻到了那股恶臭。
朝瑞只庆幸自己松手松得快,否则怕是好几日吃不下饭。
不过即便如此,朝瑞也嫌弃至极,她提醒身后的奴才:“叫人把池塘里的水抽干。”
那惊雷倒是没嫌弃,他冲进池塘里,将奄奄一息的穆招妹捞了出来。
这模样,俨然是个忠仆。
之后惊雷更是冲着陛下赏赐的那几个下人大吼一声:“傻子,干看着啊?去叫太医。”
府里的人看向朝瑞,若是朝瑞没开口,这府里的人,是不敢去请太医的。
即便是女帝之前赏过来的下人,也是如此。
从前,这些人懒散怠工,朝瑞也很少计较。
可今日,他们看到了朝瑞的狠厉,谁也不敢轻易得罪她。
朝瑞带着沈之晖和小乔郎君,走出了很远,才顿住。
朝瑞甚至都没有回头,她语气淡淡的:“去叫郎中吧,就不要麻烦太医了。”
府里的人得了令,这才敢出门。
那女帝赏赐下来的下人,自然也知道轻重,这会儿赶紧进宫禀告。
这些日子,女帝对穆招妹的感情淡了些,她甚至不想出宫,就想待在宫里,一步都不想挪动。
穆招妹的事传进宫的时候,女帝拍案而起:“放肆!朝瑞是要造反吗?连朕的人,都敢动?”
可朝瑞一直胆小怕事,今日面对那钟鸣的时候,居然都能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虽然女帝有点怀疑,朝瑞是不是演的,可转念,她又觉得不会。
毕竟女帝打心眼里就没瞧得起朝瑞。
女帝冷静下来之后,便又指着那传消息的宫人道:“你给朕一五一十地说,朝瑞好端端的,为何要杀穆郎?”
那宫人提及穆临风辱骂朝瑞为贱货的时候,女帝再度摔了茶碗:“放肆!”
宫人们吓得跪了一地。
女帝气得脸红脖子粗,她强忍着胸腔的愤怒,道:“朕是太纵着他了,把他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神域男子都是卑贱之躯,若是传出去,旁人都会以为是朕授意他冒犯妻主。那朕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如何面对满朝文武,如何面对天下百姓?”
胥氏皇族,当年推翻了男尊的统治,建立了以女为尊的神域王朝。
为了彻底压下那些臭男人,历代胥氏女帝,为此奋斗终生。
如今四海太平,这些男人也慢慢被驯化。他们知晓自己卑贱,从不敢忤逆妻主。
莫说是穆临风这样的身份,就连一国之王君,都不能轻易得罪世家之女。
穆临风自幼被关在内宅里,不读书不知礼。从前跟他玩玩的时候,女帝也不在意这些。
可如今,他犯下如此大错,女帝不能再容他了。
女帝双拳紧握,道:“不必让太医过去了,宫外的郎中能治好就治好,治不好便罢了。”
女帝之前如何宠爱穆临风,这些宫人都看在眼里。
如今女帝这话一出,大家都明白这穆临风,以后就没什么价值了。
女帝接着又道:“去穆府传消息,云融教子不善,罚俸三个月……”
女帝说完,又觉得罚重了:“说到底,穆临风失德,与云融关系也不大。毕竟都是嫁出去的了。”女帝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之后,便又道:“罚俸一个月,以儆效尤。”
之后,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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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道:“穆临风失德,亦是朕之过。他与朝瑞这婚约,还是朕赐下的。传旨,穆临风贬夫为妾,禁足将军府,无诏不得踏出府门一步。”
宫人连忙应下,出宫去传旨了。
原本还担心朝瑞会被受女帝责罚的清月和春华,听到旨意下来之后,也松了口气。
朝瑞却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淡淡开口:“原本,我只是想激怒穆临风,给他扣一个善妒、苛待郎君的帽子。可他直接出言不逊,辱骂于我。这罪过,那便大了。”
春华点头:“哪怕是寻常人家的夫君,若是如此辱骂妻主,也是没命可活的。这穆临风从小没怎么学过规矩,当真是个蠢货。”
清月也在一旁叹气:“穆临风那院子里的味道当真是难闻。郎中来了都嫌弃,他也是命大,这都没死。”清月想了想,才又凑到朝瑞跟前小声说:“反正陛下也不在意他了,如今又贬做了妾室,杀一个妾而已,不费什么事。这个贱人,我早就想弄死他了。”
“用不着。”朝瑞出声打断。
清月愣了一下。
朝瑞耐心同她解释:“我猜到,陛下没那么喜欢他,只不过图个新鲜,或者是图他身上某种特质。所以我差点弄死他,只要没真弄死,陛下不会真怪罪。可如果他真死了,哪天陛下又想起他,那就是我的错了。”
“陛下本就愁着找不到我的错处来定朝家的罪,一旦穆临风死了,陛下便会有借口来处置我。他死不死不要紧,我们不能沾上这个罪名。”
清月懂了,她垂首道:“属下愚蠢了。”
朝瑞有些头疼,主要是府里闹闹腾腾的,尤其是偏院那边,鬼哭狼嚎的,让人厌烦。
眼瞧着天色渐晚,偏院那边的动静还是很大。
白日里,女帝明明说过,不让太医过来。
可是到了晚上,女帝又心软了,突然又派了人过来,亲自给穆临风相看。
女帝的意思是,外面的郎中到底不比宫里的,别让穆临风真的死了。
太医今晚一整晚都会留在将军府。
本来这没什么。
可是朝瑞今晚答应了钟鸣,她会去青霄暖阁。
如今府中有这么多外人,朝瑞若是不在,一旦被人察觉,那可真是危险。
可朝瑞又不想爽约,毕竟那钟鸣可怜巴巴的,这会儿肯定正等着她过去呢。
而且,朝瑞已经答应他了,便不想食言。
朝瑞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总觉得若是没准备,就露夜离开将军府,实在是太过冲动了。
万一穆招妹那边有什么事,府里的人不决,再敲门找她,那她离府的事,便会暴露。
朝瑞想过,今晚不去,只让人传个消息便算了。
可是朝瑞刚躺下,便想起了钟鸣那无辜又可怜的小鹿眼。
朝瑞捏了捏眉心,又从榻上坐了起来。
之后朝瑞喊了一句:“清月你进来。”
清月闪身而入:“主子,有什么吩咐?”
朝瑞道:“你去备膳,准备点好酒好菜。再去把沈之晖召过来,让他今夜侍寝。”
清月瞪大了眼睛,她本来忍不住想问点什么的。但是她最近问了太多蠢话,她害怕主子嫌弃她,所以就什么都没说,赶紧去传话了。
消息传到后院的时候,连沈之晖都愣了一下。
将军府的下人也一脸谄媚,他们对着沈之晖笑道:“沈郎君,赶快沐浴更衣吧。你可要知道,你是我们将军第一个召过去侍寝的。哪怕是从前的正夫,也没有侍过寝呢。”
沈之晖呆愣地“哦”了一声,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如鼓般的心跳声。
后来,他任由下人帮他沐浴清洗,又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白色长衫,这才被送到了朝瑞的院子。
朝瑞的院子,平时不许人靠近的。
沈之晖有那么一刻,还在担心他伺候不好朝瑞。
可当朝瑞拉着他坐下用膳,又叮嘱他话的时候,沈之晖才恍然明白,他不是来侍寝的。
沈之晖有点落寞,却又觉得这很正常。他看得出来,朝瑞其实并不喜欢他。
朝瑞同他说:“今夜交给你个任务,务必办好了。我今夜要出去一趟,你就住在这里,睡在我的榻上。你不能让人知道,这屋里只有你自己。任何人来打扰,你都得给赶出去,可明白了吗?”
沈之晖点头:“我一定会办好,主子放心。”
朝瑞点头,又给他夹了一块肉。
沈之晖双手捧着碗恭恭敬敬地接过:“谢主子。”
朝瑞吩咐:“以后叫我妻主,以免有外人时,改不过来。”
沈之晖红了脸,却又怕朝瑞笑话他,只得小声道:“是,妻主。”
朝瑞临走前,拍了拍沈之晖的肩膀:“你办事可靠,我相信你。大约天不亮,我也就回来了。”
朝瑞飞出将军府的时候,倒真是心急如闪电。
她比以往来青霄暖阁的时候,速度都要快。
而此时此刻,钟鸣也早早收拾好了,他一袭白衣,坐在窗边看惊雷递过来的消息。
第一句是:“将军今日差点杀了穆临风。”
第二句是:“将军今夜,召了沈之晖侍寝。”
17. 第017章 郎君落泪
钟鸣面前的那杯茶水,还是夜风刚给他倒的,足足有九分烫。
钟鸣看到沈之晖要侍寝的消息之后,不小心碰洒了那一杯茶水,长衫霎时染湿一片。
夏日里的衣衫本来就薄,那茶水透过轻薄的衣衫,烫到了他的皮丨肉里。
夜风吓了一大跳,连忙帮他擦拭。
钟鸣推开夜风,声音一下就沙哑下来,带了无尽哀戚:“少将军她……召了旁人侍寝。”
夜风还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如此悲伤,他正要宽慰几句,便看到了从窗户外翻进来的朝瑞。
夜风松了口气,他嘴角带着笑意,然后静静放下手帕,对着朝瑞福了一礼之后,就退了下去。
钟鸣还没反应过来,朝瑞便掀开他的裤子,看了看他大腿的烫伤。
红了一片……
小郎君的皮肤本来就娇嫩,这会儿看着,还真是惹人心疼。
朝瑞蹙眉:“怎么这么不小心?”
朝瑞身上会随身带一些跌打损伤的药瓶,这是她自幼的习惯。
所以这会儿,她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黑瓷瓶,倒出来一点药膏,抹在了他的腿上。
钟鸣还未回神,他就那么呆愣愣地望着朝瑞不语,直到朝瑞蹲下身来,轻轻帮他吹着,钟鸣才有了少将军此刻就在他身边的实感。
朝瑞吹完就用指腹轻轻帮他按摩,钟鸣能感受到她手指上的温度,缓缓的,如清澈溪水温柔抚过皮肤一般,让人心醉,让人沉迷……
钟鸣的眼泪就在这时,啪嗒一声,落在了朝瑞的手背上。
朝瑞这才抬眸,去给他拭泪。
“怎么还哭了?是被烫疼了?还是担心我找别的男人?”朝瑞满眼调笑地看着他。
钟鸣这才破涕为笑,他想张口说点什么,又怕朝瑞笑话他。
朝瑞也知道,小小的茶水,不会让他掉眼泪。
这小郎君性格别扭。朝瑞想,她身为妻主,自然要大方一点,得同他耐心解释。
故而,朝瑞说:“今夜府里闹腾得厉害,女帝又派了太医彻夜守在将军府,守着那穆招妹。我怕我来找你,万一被人察觉我深夜不在,那这罪名可就大了。”
钟鸣用那纤长漂亮的手指,轻轻碰了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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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下,然后才低眸道:“若是如此危险,将军迟一日再来也是可以的。”
朝瑞轻点了一下他的下巴,眉目舒展:“我这不是怕你彻夜等着我,睡都睡不好嘛。再说,我白天都答应你了。”
“我既然答应你会来,就一定不能食言。”
小郎君突然一下扑到朝瑞的怀里,不知为何,他又开始落泪了。
朝瑞轻拍着他的背,轻柔地安抚着他。
以往,朝瑞都是来去匆匆。就连那房中事,也多是钟鸣主动。做完那事过后,朝瑞大多数时候,看起来都冰冰冷冷的,没有什么温度。也极少会主动抱他,吻他……
每一次,钟鸣都觉得,恋恋不舍的,只有他一人罢了。
可眼下,朝瑞却温情地安抚着他。
单纯身体上的畅快,远不如情感的冲击让人感动。
钟鸣的眼泪终是没止住,他紧紧抱着朝瑞,生怕下一秒,她就是旁人的了。
“少将军,我以为你要找旁人了。以后哪怕你有了别的男人,你也要记得我的好。我会好好伺候少将军,比旁人都好,行吗?”
18. 第018章 美色误人
朝瑞不清楚钟鸣为何这么依赖她,大概是彼此有了身体上的连接之后,这感情也迅速升温了。
朝瑞摸了摸他的脸,轻轻勾起唇角:“我有你一个,还忙不过来。再来两个,我可就没心思做事了。”
钟鸣眼眶更红了:“我希望少将军身边只有我一个,我也只有少将军……”
钟鸣说完,便又悲伤地垂眸:“可神域女子除了正夫之外,都会有很多的郎君。我也知道,少将军不会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朝瑞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拽着自己的手问,少将军你能不能发誓只有我一个人?
朝瑞可不敢给这种许诺,即便她现在也不会有其他的郎君,但是承诺这种事,岂能随便开口。
朝瑞起身去寻茶水喝。
钟鸣的茶里都加了薄荷叶,清凉润喉,喝一口感觉舌尖都带着沁人的凉意。
朝瑞没有主动去碰他,小郎君倒是自己忍不住,从背后抱住了朝瑞。
他不主动,朝瑞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好在,钟鸣不再说话了。
他们如以往一样,慢慢进入了正题。
仿佛那春日里含苞待放的花朵,在一场春雨之后,忽地热烈绽放,花开满园。
那好闻的桔子香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清甜。
朝瑞一动未动,紧闭着眼。
而小郎君则是跪在塌上,埋首侍奉。
钟鸣在这方面一向都是勤勉的,以往他这么伺候的时候,朝瑞都很享受。
可今夜,他却比以往都更加卖力。
直到朝瑞自己都差不多了的时候,他还没有停下来。
朝瑞浑身发软,她少时练武超过八个时辰的时候,都未曾如此。
她慢慢起身,扬起钟鸣的头,轻扶着他的下巴,嗓音低沉:“不累吗?”
钟鸣声音细弱蚊蝇,却刚好让朝瑞听个真切:“我不累,我只想要让少将军开心。”
朝瑞扬眉:“有你,我已经很开心了,你如此这般,只会让我觉得,你在自虐。”
“没有,我甘之如饴。”钟鸣匆忙解释,生怕朝瑞误会。
朝瑞喟叹一声,也没理解他今日的反常。之后,朝瑞翻身而上,从上至下地瞧着他,爱着他。
情到深处时,钟鸣闭着眼。他的声音是那般的克制隐忍,偶有的几声低吟,似乎都被他强咽了下去。
其实他的低音很好听,迷人低醇,比神都城中最有名的名酒‘男儿泪’还要醉人。
朝瑞伸手将人捞起,在有序的节奏中,对望着彼此的眼……
微光流转之间,朝瑞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一颗一颗细长的睫毛。
情绪翻涌的时候,当真是不知天地为何物,甚至虚实之间,都变得朦胧深远。
如此上下、来回,一个多时辰就过去了。
朝瑞趴在他香气清甜的枕头上,昏昏欲睡。
其实有时候,朝瑞不愿意来,也是因为每次一来,她便休息不好。
她现下勤勉得很,日日都按时点卯,不让外人挑出她一丝一毫的错漏。
自然,陈家偶尔酸几句,或者在朝堂上说朝瑞的不是,那女帝也权当没听见。
现下,还有朝臣当着陈家家主的面,说她太过小心眼。
陈家家主面上愤愤不平,私底下倒是平静安然得很。
唯有如此,才能保得她陈家,暂时平安。
朝瑞想,男色误人,当真不能贪杯。
钟鸣一只手紧抓着朝瑞的手,他似乎察觉到朝瑞没睡,便小声问:“少将军,你今日是真的打算杀了那穆临风吗?”
朝瑞倒也没瞒他,她将今日的事都同钟鸣说了。
钟鸣闻言,开怀笑着:“少将军果然好谋略,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一来可以打消陛下的怀疑,二来又报复了那穆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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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而且,陛下也觉得他不对,还加以惩戒了一番。惊雷说,少将军可要了他半条命去。”
朝瑞目光渐渐冷淡下来:“且让他多喘两口气吧。”毕竟以后,是要长眠的。
“少将军当初,为何喜欢他?”
钟鸣问出这话之后,便顿觉失言,他一双眼湿漉漉地望着朝瑞,正要讨饶,朝瑞便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朝瑞淡淡道:“少时总觉得穿白衣的男子仙气飘飘。来神都的第一天,正好瞧见他一袭白衣,当下便入了眼。那个时候心性单纯,全然没看出他是个表里不一的贱皮子。”
钟鸣抬眸看着朝瑞,忙道:“可是我也喜欢白衣,我素日里便总是穿白衣。初来神都的那一日,我见到少将军,也是穿着一身白衣。我怎么没见,少将军一下子将我入了眼?”
“怎么没有?”朝瑞笑着反驳。
钟鸣想起那一日,危难之中,朝瑞直接握紧了他的手,还说出要自己跟了她这种话。
钟鸣不知道多高兴,他甚至生怕朝瑞反悔,当时便答应了。
钟鸣撇了撇嘴,他贴在朝瑞胸口,有几分委屈地开口:“可是,少将军转头便忘了我,若非我主动,少将军怕是一直都不会来找我了。”
“你可是未来王君,我有几个脑袋敢去找你?”
钟鸣不信,他反驳道:“摸都摸了,有何不敢的?”
朝瑞又喟叹一声。
她没办法告诉钟鸣她当下的心境,这等时候,谈论什么儿女情长?
若非这小郎君主动,他们两个,的确就没了交集。
窗外的月色,透过轻纱帐,温柔地洒在金丝软被上。
这静谧的夜,终究是被那如水的月光,映衬出了几分缱绻相依的烂漫来。
朝瑞揽过小郎君细滑轻软的肩,与他相贴,与他轻吻……
若非是腰间的铃铛响了,朝瑞定是不舍得放开他的。
19. 第019章 改日再来
钟鸣还没见识过朝瑞的铃铛,他见朝瑞忽地起身,便忙坐起来问道:“少将军,出了什么事了?”
朝瑞快速穿衣,只丢下一句:“我也不知,不过无紧急之事,手底下的人不会摇动铃铛。”
朝瑞跳出窗户之后,才给他传音:“我改日再来。”
改日,又不知道是哪一日了。
钟鸣摸着塌上的余温,上面还有朝瑞身上的味道。他细细嗅闻着朝瑞留下来的痕迹,眼神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没有了朝瑞的夜,又是那样的孤寂漫长。
朝瑞这方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她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将军府。
而此刻,沈之晖正在朝瑞的卧房中,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外面是女帝的太医求见,清月和春华在外面拦着。
清月甚至唾骂道:“这穆郎君真是个事多的,我们家将军今夜初宠郎君,他便坐不住了,非要来搅合一下?那宫里什么好药材没有,非要让我们将军拿出这上好的雪山参?依我意,他若是治不好便死了吧。以下犯上,不知廉耻的混账。如今都贬夫为妾了,还有何脸面要我们将军的好东西?”
那太医沉静稍许,这才道:“我知深夜叨扰,是不太方便。但是陛下说了,这穆郎君,是无论如何都得救活的。若是因为你们,没能救好这个人,你们担待不起。你们都给我让开,让朝将军,亲自同我说。”
沈之晖还尚未见识过这等场面,他躺在榻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双手有些发抖。
他害怕,害怕将军今夜不在府中的消息传出去。他不害怕自己跟着将军一起死,他只是害怕完成不了将军的任务,让将军失望。
偏就在此刻,朝瑞掀开了床帘,躺在了他身侧。
沈之晖还从未离朝瑞这么近过,尤其是屋内未点烛火,唯有朦胧月光照进,衬得朝瑞整个人都柔和温柔,与以往那种高高在上,给人威压的将军形象,全然不同。
就在沈之晖神思不宁的时候,朝瑞已经脱下了身上的夜行衣,把全身都扒得仅剩一身透光轻纱料的米白色里衣。
沈之晖一下子呼吸微窒,他看到了朝瑞那紧致美好的曲线,甚至再往下看,还能看到忽隐忽现的琼脂雪腻……
沈之晖一下子便垂下了头,他虽然长在乡野,可也知道规矩。
身为府中非正房的小郎君,没有妻主许可,不可随意窥视妻主。
可将军,实在是太漂亮了。
不穿外衣的将军,就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而此时此刻,关注着外面动静的朝瑞,并未察觉沈之晖的异常。
朝瑞甚至没把她当着沈之晖的面脱衣服这件事当回事,她冷静地听着外面的喧闹,低声问沈之晖:“他们来闹多久了?那个太医可有怀疑过我不在房内?”
朝瑞刚问完这话,那外面的小柳太医便喊了一声:“你们如此阻拦,莫不是朝小将军今夜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现下不在府内吧?”
朝瑞目光锐利,她几乎是带着火气,转过头先扯下了沈之晖的里衣,更拿掉了他头顶的素簪,如瀑般的长发散落,那模样,倒真像是刚侍奉过妻主的。
朝瑞自然没有心思看沈之晖此刻的样子,她只低声吩咐道:“躺回榻上去,不必管外面的动静。”
之后,朝瑞随手套上一件浅蓝色外袍,一脚踹开了门。
这动静太大,院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朝瑞衣衫不整,几步飞跃至那小柳太医跟前,声音冷厉:“你想污蔑我?”
那小柳将军被朝瑞的阵势吓到了,她连忙躬身行礼:“不敢,我只是,救人心切。何况,如今宫门下钥了,轻易不得回去拿药材,这才想着跟将军开口……”
朝瑞双眸杀气尽现:“不给!若是那穆招妹因为少了这一味药就下了地狱,那也是他今日命该如此。一个贱人而已,死了就死了,与我何干?”
那小柳太医被朝瑞凛然的眼神吓退了几步,她又要拿出方才的话术:“可是陛下说……”
“陛下是让你务必救活他,不是给本将军下的命令。这贱人辱骂妻主,剐了都不为过。凭他也配用我祖母当年留下来的雪山参?”
小柳太医被噎住了。
而接下来,朝瑞却上下打量了小柳太医一圈,随即嗤笑一声:“小柳太医,你不太懂规矩啊。今夜若是你师父柳院判在,都不敢在我房门外如此猖狂。你是打量着我镇北王全府上下,都是吃素的吗?”
朝府门外的匾额,依旧是朝将军府。
可人人都知道,这是老镇北王,也就是朝瑞祖母当年的老府邸。
一个府邸名字而已,并不代表着什么。
可今日,朝瑞说出这话,便是要提点这小柳太医,注意身份。
小柳太医果然怕了,她后退了几步,连连赔礼:“是我整日里只顾着死读医书,不懂规矩,请将军恕罪。”
朝瑞也不看她,而是转过头对着清月和春华道:“我早就吩咐过,闲杂人等若敢靠近我的院子,即刻绞杀。你们两个,回头罚五十军棍。”
清月和春华作惶恐状:“是。”
小柳太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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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此事便罢了,可谁知道。朝瑞刚转过身,就回首掏出清月腰间的铁刺鞭,往小柳将军的方向甩了过去。
那铁刺鞭将要落下的时候,小柳太医吓得裤子都湿了。
可朝瑞的力道却很精准,只在她脚下的位置,形成了一道不深不浅的鞭坑。
而那铁刺鞭上的尖刺,也终是甩到了小柳太医的脚背上。
小柳太医初时不觉得疼,可刚迈出一步,便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她捂着右脚大哭不止:“我的脚,我的脚废了,救我……”
朝瑞却全当没听见一样,冷冷道:“以此为界,任何人不经我允准,不许靠近这个院子。”
清月和春华连声称是。
之后,朝瑞淡淡睨了那小柳太医一眼,轻哼一声:“呦,不小心伤到小柳大人了。医者不自医,春华,去请郎中过来。”
那小柳太医捂着脚,一脸愤恨地看着朝瑞……
可偏偏,她又不能发作。
即便她脚上伤势不轻,有残废的风险。可她还是没忘记主子的吩咐,她死死盯着朝瑞……
她眼瞧着朝瑞打开房门,更是看到了榻上躺着的郎君。
她当然看不清沈之晖的脸,却能看清沈之晖躺在被窝里,露出一侧如雪般的肩头。
原本,小柳太医是不信朝瑞会宠幸旁人的。
可眼下,倒是亲眼确认了这个事实。
在最后的那一刻,小柳太医直接晕死了过去。
朝瑞回房之后,便丢下了外袍,直接躺在了榻上。
她对着沈之晖道:“睡吧,睡到明日三竿,再不敢有人来打扰。”
沈之晖还是没有穿上衣服,他在被窝里躺着,整个人都紧张得发抖……
“我今夜,是要和将军一起睡在这里吗?”沈之晖声音细弱蚊蝇,他甚至说得不甚清楚,也不知将军能不能听清。
沈之晖想,将军身上穿得也是那样单薄,稍一抬眼,就能看到将军身上的曲线轮廓。
沈之晖脸色涨红,他静静躺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很久,沈之晖才强行镇定情绪,让自己沉静下来。
可稍一喘口气,他便闻到了将军身上浓郁的桔子香气。
这不是将军身上一贯的味道。
沈之晖对气味最是敏感,他方才是因为神思不清,才没有闻到。
这会儿,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不是普通的香气,这是男人的味道。
将军身上,有别的男人留下来的味道。
20. 第020章 她的庶父
沈之晖心里那点旖旎幻想和星火,一下子就熄灭了。
他很难想象,像将军这样英勇霸气的人,也会为了一个男人,冒天下之大不韪。
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
神都中人人都说,将军只喜欢穆临风,对其他的男人,都看不上眼。
沈之晖虽然来神都的时间很短,却也听小乔郎君说过,朝瑞去青楼,都只顾着喝酒,那些个貌美勾人的郎君,她是看都不看一眼的。
沈之晖这一夜都没怎么睡,他和将军虽然同榻而眠,可他却躺在里侧的角落里,离将军的位置很远。
可这,已经是他距离将军最近的一次。
他也不想睡,他害怕以后的岁月里,再也没有像今夜这样的时刻了。
--
翌日,朝瑞没有去上值。
朝会上,有人弹劾朝瑞在将军府伤人。
偏在此时,倒是有人道:“那镇北王府,是老王爷的院子,原本就是不许人靠近的。当年,老王爷在房中休憩,就连先帝去探望,没有通传,先帝也是不敢打扰的。如今朝小将军,住的就是老王爷的院子。那院子的规矩,也一直都在。小柳太医官品低微,却敢如此放肆。尤其是为了一个罪人求珍贵的雪山参,当真是荒唐。”
朝家世代尽忠,当年胥氏开国女帝建立神域女尊王朝时,朝家先祖有从龙之功。
近二百年来,朝氏每一代都镇守边疆。朝瑞的祖母,更是在古稀之年战场杀敌,后因重伤不治而亡。
当年那株雪山参,便是先帝亲自赏赐给镇北王府的。只可惜,那雪山参没能救得了老镇北王的命。
雪山参,何其珍贵啊。
又有老臣提起了这茬,站出来道:“是啊,那雪山参还是先帝赏赐的。如此珍贵,怎么能给一个罪孽深重的郎君使用?这师父没规矩,当徒弟的也如此放肆。陛下,臣以为,应判柳院判教徒不善之过。”
陈家家主这会儿也找准了机会,让女帝下令严惩小柳太医。
甚至还有言官直指陛下之错,认为陛下不该如此看重穆临风。那穆临风敢辱骂妻主,就是辱骂神域的女性地位。
神域律法有讲,有夫骂妻者,当施以剥皮抽骨之刑。
可女帝轻轻放下,只贬了穆临风为妾室,此乃悖逆祖宗之举。
穆家家主穆荷见此情景,亦站出来道:“是微臣教养无方,陛下如何处置那逆子,臣都绝无异议。”
这一下子,倒是捅了马蜂窝,满朝文武皆认定陛下应该下令立即处死穆临风。就连穆荷这个亲生母亲,都恨不能将儿子千刀万剐。
女帝捏了捏眉心,良久才道:“那穆临风对朕有救命之恩,朕答应过他,无论以后他犯的是何大罪,都会饶他一命。君无戏言,众位爱卿难道要让朕食言吗?”
兵部尚书严华此时,倒是颤颤巍巍出列,她俯身跪下,把旁人不敢说的话,当众说了出来:“陛下荒唐,宠幸臣夫。将那有反骨的奸人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区区一个贱男而已,以下犯上,辱骂妻主,便是大逆之罪。陛下若因与他的私情而纵容包庇,如何对得起胥氏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
“陛下,您先是强占先帝……”严华此言未出,女帝便愤而起身,拿起手边如意,直接朝着严华砸了过去。
严华已过古稀,一直想要告老,却因为兵部迟迟没有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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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选,便一直拖着。
她身子骨本就弱,还有咳疾,前些日子偶感个风寒,竟还吐血了。
可这些,女帝并不知晓。
她也不知道,她这么一砸,竟然就把严华老大人砸晕了。
朝堂上顿时乱作一团,而这流言,也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从前,神都的风向还是嘲讽朝瑞窝囊。
可如今,风向倒是变了。
就连神都臣民都以为,朝瑞就算是再窝囊,那穆临风以下犯上,也是大逆之罪。
当今陛下不舍得杀穆临风,便是悖逆祖宗,十足是个昏君。
百姓的风言风语传进宫里的时候,女帝震怒,她即刻派人去街巷镇压。凡是有讨论此事者,即刻关进大牢。
仅半日时间,神都百姓几乎人人都忘了这件事。无人敢提,大家都低头默默过自己的日子。
那女帝听到手底下禁军统领汇报的时候,倒是轻哼了一声:“一群贱民而已,朕就不信治不了他们。”
女帝之后才复又想起了朝瑞,她问:“朝瑞那个废物,今日在忙什么?”
一个黑影凑到近前,声音喑哑低沉:“回陛下的话,她今日未去巡防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昨夜,还宠幸了一个长相酷似穆郎君的妾室。”
女帝这下子,倒是来了兴致:“酷似?有多像?”
黑影拿出了一幅画,正是沈之晖在院中捣药的背影。
女帝盯着那幅画,一下子愣了神。
像,的确是像。
像极了当年,她进宫给母皇请安时,看到的那一抹白衣身影。
那是她的庶父,是她母皇后宫的郎君。
21. 第021章 野心勃勃
之后,女帝盯着那画,看了很久很久。
她在透过沈之晖,看当年的那个,让她惊艳的男人。
女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看到他的正脸了吗?他和穆临风,谁更像他一些?”
黑影沉吟稍许,才道:“各有各的美,若真较真,这个沈之晖的性子,更像。穆郎君起初也是像的,可是如今,不知是不是被陛下宠坏了……”
旁人若说这话,女帝定然会不高兴。
可是黑影卫是她最亲近的人,眼前的这个黑影,更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
黑影卫,隶属于禁军的分支。
当年,是先帝单独挑了几个骨骼惊奇的孩子,派到了自己女儿的身边。
天赋最高的黑影卫,当然是给了当今女帝胥怀夏的姐姐,也是当初的皇太女。
女帝现下身边的这个,都是旁人挑剩下来的。
可是当年,她们在回神都的时候,遭遇了刺杀。生死攸关之际,胥怀夏的黑影立志要成为最强的黑影。她们逃出生天之后,此黑影发愤图强,武功日益精进。之后,更是能单枪匹马,杀了神都禁军精锐五十六人。
也是因为她的努力,胥怀夏才能坐稳皇位。
现下神都的禁军之所以如此霸道强悍,也多亏了眼前的这个黑影,练兵过于严厉苛刻。
可以说,她这一生,都在保护胥怀夏的周全。
她是胥怀夏最信任的人,她们的关系,甚至超越了亲姐妹。
毕竟,胥怀夏对待亲姐妹,可是毫不手软的。
胥怀夏喟叹了一声:“朕知道,他被宠坏了。而且他的性子,也不如朕初见他那般。相处越久,他身上的那些臭毛病,便越发显现出来。可他伺候得极好,他也乐意配合朕。后宫的这些郎君们,多是世家出身,身上沾染了那些世家公子的臭毛病,不肯伏低做小……”
黑影也叹了一声:“可您当年喜欢他,就是喜欢他的清高、清冷……陛下,属下说一句僭越的话,现在的穆临风,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当年神都人人都嘲笑朝瑞,可现在,人人都同情朝瑞不说,她们还觉得朝瑞做得好。神都百姓都说,朝瑞若不是顾及陛下,恐怕早就淹死那混账了。”
女帝面上徒然变色,可转眼看到黑影,倒是把火气压了下来。
这话,旁人不敢说,黑影可以说。
女帝双拳紧握,过了许久,才道:“这事都怪那云融和穆荷,没有好好教导他规矩。他大概,也是不懂冒犯妻主,是多大的罪过。”
可女帝,答应过那个人,她会保护好云家,也会保护好和云家联姻的穆家。
女帝为穆临风开脱完,才道:“不管如何,人救下来了,就别让他死了。这段时日,朕都不会出宫。神都百姓健忘,等风波过去了,他们也早就忘了这档子事了。”
黑影沉默稍许,又问:“陛下,您真的不打算娶镇南王之子吗?眼下的情况,若是您大婚,便可消解一切流言……”
胥怀夏脸色大变,怒从心起:“那个混账,他连朝瑞都敢逼跪。还没当上王君,就有如此大的派头。若是入主朝阳宫,让他掌管了后宫那还得了?当初,若不是宋氏那个贱人冲撞了他,他也不会多少年都不愿意同朕说上几句话。”
黑影沉默不言。
黑影退下之前,又道:“陛下,属下觉得,朝瑞此人,不可不防。朝氏一族身上都有狼性,她在神都越是隐忍蛰伏,便越是有鬼。”
女帝捏了捏眉心:“她就该一直忍下去,冲她差点弄死穆临风这件事来说,她就不是个隐忍的性子。只是时候未到,没欺到她头上……”女帝想到这里,便道:“朝瑞且不必管了,她养在神都多年,一举一动都由咱们的人盯着。那镇北王膝下就她一个女儿,晾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倒是这陈家,如今已经知道朕欲对他们下手,若是再不除掉她们,朕心难安。”
黑影道:“那陈恬自打休养在家之后,就找了几个良家的郎君,日日取乐,没个正事。属下瞧她是个蠢货,不足为惧。只是这陈家家主和那陈家继承人,城府颇深。陛下,臣以为,陈家家主年纪大了,早晚都得入土。咱们不妨除掉她的长女。若陈恬日后成了陈家继承人,那这陈家,也算是颓废一半了。”
女帝叹了口气道:“这云疏就是个蠢货,朕也是太纵容她了。她要巡防营指挥使的位置,明明可以徐徐图之,非要先弄死陈恬……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女帝摆了摆手,让黑影先退下。
之后,宫人进来问:“陛下今夜要去哪位郎君的宫里?”
女帝半垂着眼,良久才道:“朕累了,就在太极殿休息。”
待过了子时,这女帝才穿上了夜行衣,由黑影亲自护佑,偷偷潜入了太康宫。
而宫里的消息,这一次,精准地传到了朝瑞和钟鸣的耳里。
朝瑞第一时间就去了青霄暖阁,正好现下将军府内安静至极,没人敢找死跑到她院子里来打扰她。
这两日,朝瑞虽然去上值了,但是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巡防营的事,也都让杜琅去处理。
以至于这些天,还有人在朝会上弹劾陈恬,说是陈恬人不在巡防营,她的心腹却依然掌管着巡防营上上下下大小事务。
这巡防营的天,还是姓陈。
陈家家主倒是也沉得住气,她只说:“如今朝小将军是巡防营统领,一切由她做主。”
下了朝会之后,有人小声议论,说是穆临风的事,终究还是打击到了朝瑞。
神都好久都没有这么大的八卦了,朝瑞和穆临风的事,倒是成了神都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现下,就算是路过将军府的狗,听到了这点破事,都得回头看一眼。
从前这神都中有不少人都喜欢看朝瑞笑话,可现下朝瑞爆发过一次,她们倒是不敢当面找不痛快了。
毕竟朝瑞没有真的那么窝囊,逼急了,她也是会将人按进水里淹死的。
将军府也是安静得很,新来的医士是从前柳院判的助手,是个男人。有了小柳太医的前车之鉴,他莫说是不敢去朝瑞的院子,他就连穆临风的院子,都不敢踏出去一步。
朝瑞倒是没挪动穆临风,还让他住在原先的院子里。毕竟小柳太医说了,若是轻易挪动,怕是小命不保。
而女帝已经下令,无论如何,都得保住穆临风这条贱命。
朝瑞索性也就不管,让女帝派来的人,好生照顾他便是。
过了三更,将军府落针可闻。
朝瑞房门内锁,便转身消失不见。
钟鸣拿到宫中密信的时候,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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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很浅地挑了一下眉:“还真叫少将军给猜着了。”
钟鸣还没等烧掉密信,双眼便被一双手给蒙住。
朝瑞的细指间,有一股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清茶的味道。
钟鸣这会儿没有束发,只用了浅蓝色发带将长发高高扎起。
他一身浅蓝色的长衫,就那样慵懒地歪斜着。
其实这副模样,在朝瑞眼里看来倒是很自在,很随性。
可钟鸣却觉得,这样很失礼。
他总是想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朝瑞。
“少将军怎么突然就过来了?今夜我都没有准备。”
朝瑞放下了手,坐在他一侧,将手中的两份字条丢给了他。
朝瑞手里拿到的,是两份密信。一份是朝瑞的人传出来的,一份则是钟鸣的人。
钟鸣手底下的人办事倒当真是牢靠,只需钟鸣一声吩咐,这些人便毫不怀疑地将消息带到将军府。
朝瑞手中的密信和钟鸣手里的那个一样,都是同一人所写。
只是,朝瑞手中的另外一封密信,信上的内容,倒是出乎了钟鸣的预料。
“也就是说,当年先帝是察觉当今陛下与这位云氏的私情,所以绝了云氏的子孙念想?”
朝瑞想,这小郎君说话就是文雅,所以她换了一个粗鄙又直白的说法:“听说,还是给喂了药,在最坚硬的时刻,生生掰折。神域女尊王朝成立两百多年来,还从未有过如此酷刑。”
钟鸣下意识一紧,他听来都觉得疼。
之后,朝瑞一边烧那密信,一边道:“我还听说一个事。”
钟鸣倒是来了兴致:“少将军快说。”
朝瑞等到那密信烧成灰之后,才缓缓坐下来,喝了他一口润喉的茶,才轻声开口:“据说当年,已故王君也发现了他们二人的私情。他去了太康宫,让人对那云氏用了刑。陛下闻言大怒,当即一脚将王君踹到吐血。之后不过半年,咱们的王君宋氏便病逝了。”
钟鸣点头:“前面这些我倒是没有听说过,不过我来神都之前,我娘曾说,这当今陛下是个狠人,连自己的原配夫婿都给弄死了。”
朝瑞微一抬眸:“你娘还说了什么?细细讲来……”
钟鸣沉吟稍许,才道:“我娘知道的,应该也不多。我娘说,当年的老臣,大多都怀疑宋氏是陛下害死的。只是咱们这位陛下,旁的本事没有,捂嘴的功夫倒是极佳。她以雷霆手段镇压了那些流言,再也没人敢提。久而久之,这事便被淡忘了。再说那已故的王君,身子骨本就弱。陛下当年为了求女,没少逼着他喝大补之药。我听说,那药伤身。”
钟鸣见朝瑞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便又开口道:“我娘说,让我来神都,是万般无奈之举。那女帝的后宫亦是龙潭虎穴,入了朝阳宫,指不定哪日便没了命。所以,她提前便为我布置好路线,哪日有了性命之忧,我即刻便能从密道回南境。届时,便是反了也无所畏惧。”
钟鸣自是什么话都肯同朝瑞说,从一开始,他便毫无保留。
朝瑞牵住了他的手,细细摩挲着他的指腹:“我不会让你入女帝的后宫,就算是有一日,你要入主朝阳宫,也是以我王君的身份,风风光光地走进去……”
钟鸣的心头猛然一跳。
22. 第022章 宫中秘闻
钟鸣从来都不害怕朝瑞反,他害怕的是朝瑞不反。
若朝瑞始终忠于那个昏君,对于镇北王和镇南王两大家族来说,才是灭顶的灾难。
不过,眼下朝瑞既然敢和他这个未来王君无媒苟丨合,就可见她对那个昏君,也没有那么忠诚。
朝瑞难得来,每次都是赶紧办事,然后匆匆离去。
其实他们两个,很少说会儿心里话,也很少说神都八卦和宫中秘闻。
钟鸣的眼神再度回到了云氏的那幅画上。
先帝的后宫美男如云,云氏其实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但是这一袭白衣,从画里就能看出浑身的清冷气质。
钟鸣想起了穆临风早期的模样,气质与云氏是有几分相近的。
也许女帝一开始抢夺穆临风,根本不是为了故意恶心朝瑞,或许是把他当成了云氏的替身。
毕竟云氏那根,也不能用。
钟鸣忍不住想,当初朝瑞喜欢穆临风,是不是也是因为这种清清冷冷的气质。
钟鸣又联想到自己,他在朝瑞眼里,又是什么样的气质?
钟鸣以往,每夜都在窗边翘首以盼朝瑞的到来。每夜他都穿着一身白衣,他以为,朝瑞喜欢这样的。
就独独今晚,他以为朝瑞昨夜刚来过,不会来了,所以换了一身浅蓝色的里衫。
钟鸣终是忍不住问朝瑞:“少将军,若我入神都那日,与你初相见时,穿的不是白衣。少将军还会握着我的手,说要与我在一起吗?”
朝瑞愣怔稍许,忽然笑了:“我怎么记得,那一日不是我们初相见,我们少时,便遇见过一次。那是,你母亲与我母亲都在神都,我抢了你的糕点,还弄哭了你,怎么了?不记得了?”
钟鸣生生一顿,良久之后,他才垂眸轻叹了一声:“原来少将军还记得。”
朝瑞嘴角上扬,她自己都未发觉,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笑了。
“当然,我都记得。我还记得,你少时,就喜欢穿一身白衣。有一次吃着糖糕,走几步摔倒了,白衣沾染了污泥,气得眼眶都红了。”
钟鸣心跳如鼓,他没想到,朝瑞竟还记得他都不知道的事。
钟鸣脸色微红,垂眸羞怯道:“我是不常哭的,少将军定是记错了。”
“我怎么会记错?我记得真真的。尤其是这些日子,总能想起少时遇见你的场景。”朝瑞说完,便又上前,坐得贴近了他一些。
朝瑞愿意贴近他,只要贴得近了,就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橘子香,其中还夹带着几分薄荷香,沁人心脾,单是凑近他,就让人浑身舒爽。
若是再深入了解,就更是畅快得让她舍不得离开。
“再者,是谁说你不常哭的,我倒是觉得你经常哭,尤其是情丨动时,眼眶总是红的。还记得我们初次在青云观的雕像里,你红着眼,都快哭了。我就是看着那样的你,才忍不住让你得了逞。”
朝瑞极少说这样的话,她总是一板一眼。
钟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之后他勾着朝瑞的衣襟,搂住她,吻住了她……
天旋地转,他们彼此松开的时候,朝瑞和他四目相对,两个人近到可以看清彼此的每一根细长的眼睫。
钟鸣的眼睛扑闪着,漂亮极了。
朝瑞轻抚着他的眉眼,她眼尾上扬,似乎极其欢喜他眼前这副漂亮的模样。
神都有很多人都没见过钟鸣的真容。那女帝也是远远见过一次,然后就开始挑剔,她说钟鸣脾气不好,身段不好,气质也不佳,总之,把钟鸣说得一无是处。
因为女帝总是说这些,导致神都很多世家贵族和神都百姓,都以为未来的王君,是个样貌平凡的壮汉。
朝瑞起初还想为钟鸣不平,如此漂亮干净的人儿,怎么就被她们传成了那个样子。
不过眼下看来,传成那样也好。
朝瑞现在,不想让任何人,欣赏钟鸣的美。
钟鸣的浅蓝色衣衫,被朝瑞褪去了大半。
他的锁骨白皙精致,线条美妙到了极致。
朝瑞顺着他的下巴,慢慢轻抚到他的脖颈,然后是锁骨……
朝瑞去解他浅蓝色的玉带时,钟鸣突然说了一句:“我今日没穿白衣,少将军是不是没那么喜欢了?”
“谁告诉你的?我要是只喜欢穿白衣的,那大街上那么多漂亮的穿白衣的小郎君,我各个都要喜欢啊?”
钟鸣只听到了个别字眼,他道:“街上的白衣郎君,都很漂亮吗?少将军说他们漂亮,就一定是细细看过好几眼了。”
他总是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醋,朝瑞嘴角噙着笑,有些无奈地抱紧了他:“不仅是街上,我从前陪着陈恬去逛青楼,那什么样的小郎君见不着啊,各式各样的,我要是喜欢,岂不是都尝个遍了?”
钟鸣这倒是不乱想了,他道:“那不会,我听说少将军去逛那种地方,都不点人的。少将军长得美,又有英气,你去他们眼前晃,又不点他们,一定把他们馋紧了吧?”
朝瑞捏了捏他的鼻子:“一天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我陪着陈恬去听曲,我是不看那些郎君的。他们什么表情,做了什么,我一贯是不关心的。这么多年,除了关心过穆临风那个小丧门星,就只有你,让我最在意。”
钟鸣心里得意极了,他眉眼俱笑,精致的浓眉连扬起来的角度都好看极了。
“真的呀,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朝瑞没告诉他,前世她喜欢穆临风的时候,就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她也许喜欢的,也是穆临风伪装出来的那种气质。
可当她每每接近穆临风的时候,都没有那种旖旎的幻想。甚至直到他们定亲,成婚那一日,她都没有要和小郎君洞房花烛的那种喜悦。
不知道是不是她本身并不期待,所以就连老天都给穆临风安排了另外一个主子,让女帝替朝瑞洞房。
朝瑞之前,还以为他们新婚之夜那天,是穆临风和女帝的第一次。
可是后来调查才知道,女帝和穆临风早早就勾丨搭上了。
甚至女帝明明已经让穆临风成了她的男人,却还是给他们赐了婚。
如此一想,那谁绿了谁,还真就不好说。
堂堂女帝,把自己的郎君转嫁她人,然后再享受着那种让朝瑞吃瘪的喜悦。
不得不说,女帝的癖好,还真是令人无言。
钟鸣见朝瑞不说话,他便以为朝瑞是没了兴致。
他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浅蓝色的衣衫,忽而道:“明日,我要把其他杂色的衣服全都丢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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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夜都穿白色的,只等着少将军过来。”
朝瑞挑了一下眉,略带不解:“为何?我瞧着你穿蓝色,也是很好看的啊。”
钟鸣愣住:“是吗?”
朝瑞点头。
钟鸣有些委屈地问:“那少将军刚刚为何走神了?”
“你的问题那么多,还不许我走神一次啊?”朝瑞掐紧了他的细腰。
夏日里的衣衫单薄,朝瑞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腰间的薄肌,紧实又撩人。
钟鸣也搂着朝瑞,忍不住问她:“少将军素日里,都得我想尽办法才能请来。这连着两日过来,我又惊又喜,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朝瑞道:“接到了宫里的消息,这么大的事,无人分享岂不是难受?我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可就过来了。我想着,来与你说几句话也是好的。”
钟鸣“哦”了一声:“原来只是想与我说说话,我还以为要做别的。”
朝瑞今夜被他逗笑好多次,她眉眼的笑意始终都没散去:“我的小祖宗啊,来见你,说说话,自然不舍得不做别的。”
朝瑞想到这里,忽然又道:“光是我们说说有什么意思?今夜左右睡不着,你整日待在这青霄暖阁,不觉得无趣吗?”
“无趣又能如何?我又不能乱跑。外人只觉得我锦衣玉食被养在这里,实际上,女帝如此待我,形容软禁。”
朝瑞点头:“女帝如何想如何做都不要紧,这巴掌大的地方,本来就困不住你钟鸣。我可见识过你的轻功,身子骨软得很。我少时习武,初学轻功的时候,都没有你身骨软。”
钟鸣听她夸自己,倒是格外开心:“我三岁时,教我习武的师父也说我骨骼奇特,是练武的奇才。可神域不许男子练武,也唯有世家贵族的男子,可以读书。我得益于母亲是镇南王,才能接触到武艺。可母亲却说,我一个男儿,练武无用。她还说,若是练得身子骨太壮硕,将来是嫁不出去的。”
“母亲总想说,将来她百年之后,要有个妻主照顾我。”
朝瑞点了点头:“婆母大人可以放心了,我会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你无所依傍。”
钟鸣听到她喊婆母,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寻常人家郎君的母族,是不配让妻主唤一声婆母的。
除非正夫的母族家族庞大,让妻主有所忌惮,才会唤一声婆母。
钟鸣还记得,他前两日听到消息,朝瑞唤了那穆荷一声婆母。
虽然钟鸣知道,朝瑞是为了面上好看,还用得着穆家,才会如此称呼。
可钟鸣这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难过。
明明和朝瑞有妻夫之实的人是他,朝瑞却要喊那穆临风的母亲为婆母。
可眼下,朝瑞当着他的面,喊自己的母亲为婆母,钟鸣心里畅快极了。
他紧紧搂着朝瑞,眼眶都红了:“少将军可要记得今日的话,唯有我母亲,才是你的婆母。”
朝瑞轻吻着他的侧脸,气息都打在他的耳畔:“这是自然,我心里也唯有你一个夫君。”
钟鸣浑身颤栗着,不知是激动,还是被朝瑞勾得失了魂。
他一双眼湿漉漉的,仿佛随时要哭出来。
朝瑞忍不住笑着抚摸他的眉眼:“刚刚是谁说,他不常哭的?”
23. 第023章 留宿府邸
钟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似乎觉得自己笑得不好看,还特意低下头,给朝瑞看他漂亮的侧脸。
朝瑞抱着他,然后说:“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进宫,去瞧瞧热闹。”
钟鸣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朝瑞:“进宫?少将军想要进宫?可是宫里禁军严防死守,一旦被发觉,你我小命不保啊。”
朝瑞道:“不是有地道吗?我不信你没去过。”
钟鸣道:“有倒是有,而且是就连女帝都不知道的一条暗线,只是那地方长久无人去,怕是脏得很。”
“无事,我带兵的时候,泥地里都滚过。”
钟鸣起身去寻他的夜行衣,他一边脱下自己的里衫一边道:“我自然不会嫌弃少将军,可我嫌弃我自己。万一我脏了,少将军会不会不喜欢?”
朝瑞想起他小时候的事,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有洁癖啊?你小时候脏了衣服,都要哭鼻子。”
可朝瑞见过那种矫情的人,钟鸣似乎,还没到那个程度。
钟鸣不说话,他道:“自然不会,跟着少将军,怎么样都可以的。”
他说这话,那就是有一点了。
朝瑞从身后帮他系紧黑色玉带,之后瞧着他的细腰长腿,瞧着他这绝美的身段,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你穿黑衣,也别有一番滋味。”
朝瑞这话是凑到他耳边说的,钟鸣红着脸,羞得不行。
朝瑞没说错,钟鸣的轻功不亚于她。
他们两个人总是在夜里相见,总是被困在一方之地。
其实钟鸣飞跑在空中,轻点一下便能跃上高墙的英姿,让朝瑞瞬时便能迷了眼。
放眼整个神域,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郎君,如钟鸣这般,迷人又危险。
朝瑞跟在钟鸣身后,护着他。
他本是不需要妻主相护的,只是他怕脏,若前方有落泥,朝瑞都会提前帮他清理。
在地下密道,方位感自然不如在地上。
不过他们两个人,凭借着自己的记忆,还是很快摸到了太康宫的方位。
今夜天不亮,女帝是不会离开太康宫的。
果不其然,当钟鸣和朝瑞躲进太康宫密道中的书柜后时,就听到了女帝苦苦哀求的声音。
眼前的女帝,远不如素日里那般威严霸道,她近乎是低声恳求着眼前那个一身白衣的男人:“云郎,你还恨我对不对?你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肯吗?”
云氏始终给女帝留一个背影,他手中把玩着一串白玉念珠,他节奏有序地数着那佛珠,声音嘶哑又冷淡:“陛下,夜深了,你还是回去吧。我这里一切都好,不用惦念。”
“如何能不惦念?我日日都要惦念着你。”女帝声嘶力竭,在寂静的夜里,她的声音是那般凄厉刺耳。
朝瑞见识过女帝宠幸穆临风的样子,女帝对待穆临风,就像是一件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她根本没把穆临风当人看。
偏偏穆临风那个贱种,却觉得女帝对他那般,是因为爱重他。
同为女人,朝瑞很清楚女帝在想什么。
她是帝王,她身处高位,芸芸众生在她眼中皆为蝼蚁。她若真的看重什么人,绝对不会在做那种事的时候,还居高临下,把穆临风当成狗一样对待。
朝瑞在见识过女帝和穆临风私下相处之前,她是没有过男人的。不过,她陪着陈恬去勾栏瓦肆,在神都各个烟花柳巷都逛过了。
女人找郎君,不过就是那么点事。
陈恬也作贱过男人,但是也没有女帝那么过分。
穆临风有一次,是一步步跪爬到女帝跟前,一口一口,喝下她的龙尿。
朝瑞当时,被那一幕震撼到了。
也是从那一刻,她明白,她从前喜欢的那个白衣郎君,其实骨子里是个连狗都不如的贱种。
朝瑞有了钟鸣之后,她是从来都不会那么对待钟鸣的。
她虽然不会疼人,但她对钟鸣,也是爱重爱护的。
后来,朝瑞也想过,女帝这样的人,也许对所有郎君都一样。她也许,就是有着和旁人不同的爱好。
可眼下,亲眼看到女帝哀求云氏的模样,朝瑞才知道她错了。
原来就像女帝这样自私虚伪的人,也会如此低声下气地央求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虽然穿着一身白衣,可是从背影来看,就苍老了不少。
女帝年纪就不小了,可那男人,比女帝还要老得多。
朝瑞和钟鸣都还年轻,实在是欣赏不了这种老年爱情。
不过看会儿戏,还是很有意思的。
女帝就站在那云氏的不远处,眼瞧着不远,实际上却离得很远。
朝瑞猜想,她大约是不敢靠近。
那女帝流着泪说:“朕知道,你这一生所有的苦难,都是朕带给你的。当初,你不喜欢朕,也不愿意从了朕。是朕非要强求,强迫了你……”
朝瑞和钟鸣瞪大了眼,心里想着他两可听到了好大一个秘密。
女帝接着道:“可是朕又能有什么办法。母皇不喜欢你,总是冷落你,我不忍看着你寂寞……”
那云氏不说话,胥怀夏便接着道:“你也是开心的,虽然这么多年,你总是不承认……”
那云氏这时候,心绪才有了起伏:“陛下,请你别说了……”
女帝道:“你说,朕只顾着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你。可你也要知道,若不是为了你,我不会夺这个皇位。若不是为了得到你,我不会毒杀我的皇姐。”
朝瑞和钟鸣再度震撼不已。
要知道,当年的皇太女,是因为突发恶疾去世的。
那个时候,胥怀夏还流落在荆州。神都之中,无人会想到,胥怀夏会隔着这么远,杀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太女。
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朝瑞想,她从前到底是小瞧了胥怀夏。
胥怀夏接着道:“朕登基之后,没办法给你想要的名分,便只能将你安排在这太康宫。是那个宋氏太恶毒,竟然想要戕害你。云郎,为了给你报仇,他也死了。他死之前,受了千百倍的折磨,只为了让你出气。就连朕和宋氏的孩子,都被朕远嫁到了苦寒之地。唯有你我的孩子,将来会继承整个神域的正统。”
朝瑞和钟鸣惊讶得都瞪大了眼,他们两个接收了太多的讯息,这会儿都大眼瞪小眼,两个人连呼吸都不敢……
而那云氏,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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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却没有任何反应。
也许这些年,在之前的许多年,胥怀夏曾经一遍一遍地同他讲过。
空气静默了良久良久,胥怀夏始终站在那里,一动未动。
而云氏这时,才终于开口:“陛下以后,不要再来了。我是残缺之人,又垂垂老矣。陛下风华正茂,找外面的郎君侍奉便好。这些年,陛下宠爱云家,给了云家人荣耀,便已是对我极大的补偿。我不愿意再见陛下,我这副样子,也不能再见陛下。”
女帝哭红了眼:“云郎,朕从未嫌弃过你。就算是你满鬓斑白,成了老人。朕也不会嫌弃。朕说过的,要与你白首偕老。”
云氏这会儿才终于有了极大的情绪,他声音嘶哑又凄厉,在寂静的夜里听来,委实不太好听。
“陛下!您看看我如今这副鬼样子,如何配得上陛下?陛下宠爱过的那些男子,哪个不比年轻?白首偕老,我已满头银发,陛下却正值壮年。你我从一开始,便不可能偕老。”
“陛下,你回去吧。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你待他好,待整个云家人好,便是对我最大的补偿。”
胥怀夏哪里舍得走,她忽然坐在地上,静静瞧着那云氏:“你该知道的,朕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无论过去多少年月,朕喜欢的也只有你。云郎,你总叫朕出去找旁人,可你知道吗?他们都不是你。甚至,他们都不如朕初见你时的万分之一。”
云氏背对着她:“那是因为陛下,爱的从来都是当初的那个我。陛下,今夜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吧。我年纪大了,要休息了。陛下在这里,我总是睡不好。”
女帝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她闭上眼,不敢再打扰。
胥怀夏点了点头,转身道:“好,你好好休息,朕抽空再来看看你。”
胥怀夏走了之后,那云氏才终于转过头。
他转过头时,朝瑞才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布满沟壑的脸,他的右脸处,还有一道很深的伤疤,看起来触目惊心。
按照常理说,他眼下不过半百,不该老成这副模样。云融和他的年纪差不多,可云融保养得当,看起来依旧风华。
也许,当初先帝的酷刑,再加上宋氏的折磨,到底是让云氏变了一副面容。
之后这太康宫,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钟鸣和朝瑞不能留在这里太久,而且眼下,也没什么热闹可见,所以两个人便顺着原路,走了回去。
也许是因为今夜接收到太多的秘密,两个人这一路上都很安静。
朝瑞甚至走着走着,就把他带到了将军府。
将军府虽然离青云观不算远,但是来都来了,朝瑞竟不舍得让人走。
钟鸣挑了一下好看的眉,那双眼在黑夜中格外透亮干净,又格外惑人:“少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要让我在将军府留宿不成?”
朝瑞将人拉到了怀里:“那你敢不敢留下来?我将军府可没有青霄暖阁安静,留在这里,可是极其危险的。”
钟鸣紧握住她的手:“我不怕,莫说是留宿,闹出来天大的动静我也不怕。”
朝瑞想起他之前的动静,忍不住勾起了嘴角:“那你克制一点,可别叫太大声。”
24. 第024章 嘿哈嘿哈
相处久了,对方一句话,就能联想到很多往事。
钟鸣红着脸,忍不住小声腹诽:“我声音很大吗?”
朝瑞点了点头:“有些时候,是有点大。好在青霄暖阁没什么人过去,声音再大,也无人听到。将军府可就不同了,府内有外人在,还有女帝安插的探子。有一丁点动静,隔天全神都都知道了。”
钟鸣抓着朝瑞的手,跟在她的身后:“我不怕,哪天就算是神都的天塌了,我都不会害怕。”
朝瑞有时候会觉得,钟鸣身上是有一股闷声不坑气的疯感的。
他看着轻瘦,却对这世间万物,都无任何畏惧之心。
大约他唯一一次害怕,都是知道朝瑞宠爱了沈之晖的那一夜。
他们两个轻功极好。
而且钟鸣虽然一次都没来过将军府,却能熟门熟路找到朝瑞的院子。
朝瑞将他拉进房内的时候,忍不住将他抵到墙边,在黑暗中,看着他那一双晶亮的眸:“我有时候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偷偷来过我的院子了。”
钟鸣笑了:“也许吧,少将军会害怕我吗?”
朝瑞将人拽到了隔壁的浴房,浴房内的热水是不间断的。
朝瑞亲自给他解下了玉带,之后是他有些脏的夜行衣……
朝瑞甚至还亲自给他试了水温,之后道:“我这里是不如青霄暖阁,你的下人常年给你用山泉水沐浴。我这里就是神都外的清河水,你将就一下。”
钟鸣踏进浴桶之时,勾了勾嘴角:“是不如山泉水干净细腻,不过这是将军府的洗澡水,自然与别处,都不相同。”
今夜沐浴是要麻烦一点,他们两个都要洗头。
眼下时间太晚了,朝瑞的院子没留人伺候。
所以他们两个,是互相帮忙。
钟鸣伺候人的手法倒是极好,他将朝瑞的头发梳顺了,然后一点点,帮她绾起来,用长巾包裹起来。
朝瑞虽然与钟鸣数度坦诚相对,可眼下她这副不设防又清淡的模样,钟鸣还是第一次见。
钟鸣想起了胥怀夏今夜的话,白首偕老……
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词,他也想与朝瑞,白首偕老。
哪怕到老了,他也想亲自伺候朝瑞沐发,更衣……
这些细微的生活小事,他都不想假手于人。
暖炉上始终温着水,朝瑞拉着他躺在榻上,将头发一丝丝温干。
这一夜过得真快,眼瞧着天都灰蓝了,他们两个才回到朝瑞的卧房。
钟鸣有些累了,他躺在朝瑞温软的榻上,轻抚着她的蚕丝被:“将军府,我有些舍不得离开将军府了。我真想就住在这里。当初,若是我入神都,做的是将军正夫,那日子,也该是很美好的。”
“那便别走,反正青霄暖阁没人打扰,没人知道你不在。我这院子,也无人敢来。”
朝瑞躺在床榻上,扯开被褥的时候,还从侧面搂住了钟鸣。
钟鸣与朝瑞紧紧抱着,他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沈之晖。
“少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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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沈郎君那一夜,也睡在这个榻上。将军与他在一个榻上共处了好几个时辰,难道什么都没发生吗?”
朝瑞喜欢捏他的腰窝,喜欢摩挲他那上面美妙的线条,和凸出来的一小截骨线。
朝瑞闭着眼道:“那自然是不敢唐突了人家沈郎,反正是没像现在这样,肆意地揉搓他……”
钟鸣撇了撇嘴。
而朝瑞却勾起嘴角道:“他自己睡了一床被,人家老老实实待了一夜,次日一早便回自己的院子了。沈郎是个安静老实的人,而且我们朝家对他父亲有恩,他值得信任。”
钟鸣转过身来,他细细摩挲着朝瑞的侧脸轮廓,气息与她的,渐渐交融在一起……
钟鸣低声问她:“少将军,你这卧房的隔音好不好啊?都快到早上了,这府内的下人是不是该起来劳作了?要是院子里,闹出了什么动静,她们会不会发觉啊?”
朝瑞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想闹出什么样的动静?”
钟鸣红着脸:“我可想了一夜了,哪怕在阴暗的地道里,脑海中也都想着少将军。若只是盖着蚕丝被,聊几句家常,那有什么意思?”
钟鸣这小郎君,就是又主动又勾人,最关键的是,他还没办法让人拒绝。
他贴过来,声音低沉又温柔:“少将军,我们做点有意义的事,我们小心一些,尽量不闹出太大的动静……”
朝瑞也有些困了,她没有抬眼,甚至没有起身,他们是侧躺着,就那样安静地小心地慢慢地融入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