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07:我必死守东北》 第195章 南满铁路总部 许多年后,面对华国军队的全面反击,倭国人会想起外号“大风吕敷”的政治家后藤新平被炸死的那个八月,这场刺杀似乎早就为“大侵略”的失败埋好了伏笔。 大连原来叫青泥洼,由于湾口外面有两座海岛对峙,看起来像以前人们用的“褡裢”,当地居民便称自己这地为“褡裢湾”,后来逐渐就谐音成了大连,含有“大连八方来客之意”。 沙国占领时将这里改名为“达里尼”,意为“远方的城市”,沙倭战争后倭国人又来了,便又将名字给改了回去。 一九零八年的辽东半岛,已然成了倭国人在华国的重要跳板,除了在旅顺口设有关东都督府陆军部外,便是在大连的建立南满铁路株式会社总部。 杜玉霖从火车站走出来时,已然是八月十三日的上午了。 虽说他乘坐的是当下华国速度最快的交通工具,但从长春府到这里还是耗了十二个小时。 杜玉霖将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伸了个懒腰,然后又仰头狠狠地闻了闻,海水的味道便一股脑涌入了鼻腔,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这感觉太好了。 车站门口早就等了一排的人力车,车夫们此时就跟一群大鹅一样伸着脖子看向出站口,而其中有几名眼尖的,一打眼就看到了杜玉霖这有钱人,便争先恐后的朝他挤了过来。 该说不说,这些人的眼力确实是不差,对面这小子真是个实打实的有钱人。 单就算长春府“华沙胜道”银行抢来的五百斤黄金,折合成白银得有百万两之多,这要放到后世也快超过一个小目标了。 杜玉霖随手点了一个很壮实的小伙子,“就你吧。” 那人咧嘴一笑,躬身施礼在前面带路,其他人则转头去抢别的客人了。 人力车还算干净,杜玉霖上车后将衣服和皮包都放到了座位一侧,说了句“去满铁总部”,便抖落开刚买的报纸看了起来。 车夫一听“满铁”的名字,便猜出来这人是个小鼻子,也就不敢再多献殷勤了,倭国人还是少沾惹的好。 火车站沿着长江街往东便是大连湾,满铁的总部就设在二者中间的位置,以方便统筹管理陆路和海陆的事务。 杜玉霖假装看报纸,其实是查看起了“战略地图”。 陶克陶胡之前派出来的那支队伍,在四天前终于发动了对突泉县的突袭,结果被黄瑞的第二营给击退了。 目前,第三营的额尔敦部正在追击敌人,此时已将他们围困在科尔沁右翼前旗附近,全歼应该是迟早的问题。 许彪的第一营也有一支队伍从白城西进增援过来,只是他们速度偏慢恐怕赶不上包饺子了。 哎呀,杜玉霖挠了挠嘴角,这些家伙可长点心吧,可别自己还没回去呢,一高兴把陶克陶胡索伦山的老窝给端了。 他朝着代表许彪的标记一撇嘴,这位老哥还不知道自己给他找了个媳妇呢吧? 真想看看他见到晚秋时,能是个啥表情? 就在他出发来大连的同时,安庆余、徐子江也护送着曾宝奇父女和晚秋姑娘赶奔了白城。 曾宝奇父女以后就留在那,以后配合徐春、唐旭师徒搞兵工厂。 白城可是个战略要地,西进可收复外蒙,东出能掌控黑吉两省,南下又可直抵京津,若把这里发展起来,绝对能成为左右局势的战略枢纽。 至于奉天嘛,不着急,迟早也会到自己手上的。 想到这,他又扫了一眼姚南府南边,张作霖的部队仍驻扎在安达厅附近,之前攻打牙签驱确实是伤了元气,恐怕没两三个月是缓不过来的。 关上“战略地图”,杜玉霖看向远方,此时还没有高层建筑,大海隐隐约约地的出现在远处,何时能将这片海的控制权拿回来呢? 几里路并不算远,车夫一会的功夫就跑到了,只是他并未敢走太近,在路口便放下了车子。 “小爷,正门那儿不让过去,我就只能送您到这了。” 杜玉霖拿起东西下车,随手给了车费,便打发车夫走了。 他仰头看向满铁总部的大楼。 这是一座典型的西洋古典风建筑,正面中层设有粗大的廊柱,建筑的外墙全都是石头材质,给人庄重、典雅之感。 大楼外围有一道院墙,出口处是倭国士兵负责把守,所有人员进出都必须经过他们的仔细盘查,在核对完证件后方可入内。 杜玉霖深吸了口气,将西装外套穿好,大步朝着正门走去。 ....................... 南满铁路株式会社,总裁办公室。 后藤新平正坐在靠窗的大椅子上,在做着卸任前的交接工作。 尽管是作为满铁总裁的最后一天,他仍保持着一贯的认真态度,就像他推崇的“早八点男子”那样,脸上充满了对工作的热情。 坐在他对面的是满铁副总裁中村是公,同时他也将成为满铁下一任的新总裁。 他比后藤新平小十岁,今年刚四十一,正处于事业上升最好的阶段。之前在台省时他便是后藤的副手,几乎是踩着人家的足迹一步步跟到现在的,如今终于算是要独当一面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盯着忙碌的后藤,对这位前辈,中村有的只是佩服和尊敬,并坚信他在回国后一定会有更好的前程,甚至能进入到帝国权力的最中心位置。 这时,后藤新平将手中的一份文件递了过来,一抬头却见中村盯着自己正愣神呢,便微微一笑。 “怎么,是我说的太快了?那我慢一点。” 中村的眼圈突然泛红,急忙用喝水来 掩饰情绪,见后藤仍是盯着他,只好开口。 “我......只是想到,翔太少爷要能跟您一同回国就好了,他本来下月就要结婚的。” 听了这话,后藤原本神采奕奕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阴霾,他缓缓靠向了椅子背,用胳膊挡住了眼睛。 既然是在老部下面前,既然是在这里的最后第一天,他觉得稍微表示一下伤心也不为过吧。 他另一只手指了指一旁桌上的白色包裹。 “翔太就在那里,至少一部分在。” 中村看了一眼后黯然点点头,调查科人员赶到翔太遇袭的村子时,那里所有的人都被堆到一起烧成灰了。 过了一会,后藤新平再次调整好了状态,就招呼着中村打算继续工作。 可就在这时,秘书敲门而入。 “总裁,下面有个年轻人要见您。” 后藤新平的脸顿时沉了下来,自己是谁都可以见的? 正要训斥秘书,对方就递过来了一个本子。 他沉着脸接过翻开,首页上写着那个令他心碎的名字。 后藤翔太。 喜欢重生1907:我必死守东北请大家收藏:()重生1907:我必死守东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6章 我就送您一程 总裁办公室内。 后藤新平翻看着手中的日记,偶尔抬头打量一下对面坐着的年轻人。 刚才秘书已经简要汇报过了,此人出身富冈名门菅原家,去年才刚来东北,在关东州司令部任初级参谋,后被副参谋长花田弥之助单要过去成了其手下的一名特别调查员。 这一年中,这年轻人可谓屡立大功。 先后围剿金寿山和海沙子,其间又策划并参与了全歼沙国三十一步兵师一个营的战斗。 尤其是今年,在他的协助下,奉天巡防营先后击破白音大奔和钱牙签两部人马,挫败了沙国企图借马匪之手破坏南满铁路的阴谋。 这要说起来,自己作为满铁的总裁还要感谢他的。 只是,这人实在是太年轻,若不是此时他表现出来的沉稳远超常人,他都怀疑这一切功绩是不是有人在其中掺了假。 当然,即便真有这些功劳,也都不足以让他这个满铁总裁在工作的最后一天亲自接见,而真正把他带到这里的入场券,便是手中拿着的这个日记本了。 后藤新平一直都是个工作狂,即便儿子来到东北并在调查科任职,这两年其实二人也是聚少离多,他甚至都不知道儿子有写日记的习惯。 但这笔迹,这其中只有他们父子二人才知道的种种内容,无一不向他证明着这本日记的真实性。 [还有一个月就回去了,父亲大人答应会亲自回国主持我和悠美的婚礼的] 在读到这句话时,后藤即便再用力控制也仍是让两滴泪水脱离了掌控,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他急忙用手指快速将它们擦掉。 杜玉霖低着头坐得规规矩矩,对于后藤的失态也假装没看见。 正所谓彼之砒霜,我之蜜糖。 他还得努力压着自己的嘴角别上扬呢。 后藤之所以被称为“大风吕敷”,就是夸赞他具有博大且务实的优点,而这种评价的出发点,便建立在他镇压台省人民所采取的诸多残酷手段之上的。 别看现在这个五十多的老鬼子看着可怜,那对华国人民残暴起来可是就是另一副禽兽面孔了。 你才死了个儿子算什么?老子现在来取你的老狗命了。 后藤仍在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笔记,一旁没离开的中村是公开口了。 “你是菅原一雄的儿子?” 杜玉霖急忙侧身点头。 “是的,只是家母出身低微。” 中村点点头,已然明白对方是说自己为“私生子”,所以也就不再多问。 “这本日记,你是怎么得到的?”后藤新平问道。 杜玉霖听闻站起身来。 “这一年里,我都追随奉天巡防营的杜大人在姚南府剿匪,这是我在一名马匪的身上收到的。” 后藤抬起头,眼中射出两道精亮的目光。 “马匪抢劫拿走钱财就好了,拿这个日记本做什么?” 就连一边的中村是公眼中也露出怀疑。 杜玉霖微微低了低头,表示认可对方的说法,然后回身从公文包里又取出了一些东西摆到桌上。 “阁下,抱歉让您误会了,我当时得到的东西并非只有日记本。” 后藤新平和中村是公听罢都将头凑了过来。 那些物件里,包括有手枪、子弹、手表、工作证件之类的东西,都是当初杜玉霖他们突袭完村子后从后藤翔太的房间里搜出来的,一直保存在他的空间里。 杜玉霖继续解释。 “这些东西连同日记本都裹在一个包中,因为我不确定这些是否都是真的,所以就没敢都交上来。” 后藤新平拿起那个证件本,上面有“后藤翔太”的名字,工作编号也对得上,这号码还是他特意给儿子选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他又拿起那把 26 式转轮手枪,这是他在台省时的随身配枪,在儿子刚到东北时送给他的纪念品,这怎么可能是假的? 后藤不再怀疑,逐一抚摸过去,甚至连几块银元都拿起来摆弄几下,嘴唇的颤抖也越发明显了。 中村是公担心老领导过于悲伤,急忙又倒了杯水递过来,却被后藤推开了。 “是马匪袭击了翔太他们?下面调查的人之前一直都怀疑是奉天那边的土匪做的这事。” 杜玉霖微微摇头。 “若只是土匪不会有如此实力。我认为这是有沙国支持的马匪做的,沙国人因为失去了南满铁路,心中对帝国向来是充满了憎恨的。” 中村是公也点头应和。 “我认为菅原说得有道理,当下姚南地区的剿匪表面看是巡防营和马匪之间的战斗,实际却是帝国与沙国之间的较量,他们能做出这种事不足为奇。” 后藤新平仰起头,有些无力地朝中村挥挥手。 “我就要走了,这事该是你明天以后要考虑的,我不多过问。但作为我的朋友,希望你能查明真相,为翔太报仇。” 中村听罢立即起身,对后藤一躬身。 “您放心,中村一定全力以赴。” 后藤新平满意的笑了笑,情绪也好似好了一些。 他赞赏地看向杜玉霖。 “花田弥之助跟我也是老朋友了,虽然这几年都没见面,最近他又去了南面,但我还是为他有你这样的接班人感到高兴。” 杜玉霖急忙再次躬身,“不敢当。” “后生可畏,帝国的未来终究是要交到你们手上的,希望你能继续努力,将满洲这块土地牢牢地抓在帝国手中,为天皇陛下分忧。” “是。” 杜玉霖双腿一闭,声音响亮而坚定。 后藤对这个年轻人十分满意,他完全符合自己对“早八点男子”的要求,为国家有这样的人才而感到高兴。 “你不急着回姚南吧?” “额,”杜玉霖假装为难,“我已经定好了今晚的火车票,想着将东西送到您手上就回去了。” 后藤一摆手。 “不着急回去,明天是我的卸任典礼,我想请你作为嘉宾也参加进来,你的年纪和翔太差不多,我也不想看到台下都是一群老头子来送我。车票不必在意,整条铁路都是我们的,回头我开个证明给你,随时可以乘坐任何一趟火车离开。” 说完,他还和中村还相对笑了笑,一股子霸道之气不经意地表现出来。 杜玉霖闻言再次低头鞠躬。 “是,那我明天就来送您一程。” 喜欢重生1907:我必死守东北请大家收藏:()重生1907:我必死守东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7章 消失的前田 咔嗒、咔嗒、咔嗒...... 皮鞋与地面碰撞的声音,有节奏地在走廊里回响着。 在一名秘书的带领下,两名倭国军官正朝着后藤新平的办公室走来。 最前面的军官有五十多岁的样子,表情冷峻目不斜视,花白的山羊胡随着步伐不断颤抖着,军装领章上的两颗樱花星闪闪发光,彰显着其不同寻常的地位。 跟在身后的是他的副官,三十岁不到的年纪,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干练。 走廊的一个岔路口,杜玉霖刚从一间办公室中出来,手中拿着秘书刚给他开具的铁路通行证。 正要往外走,他便扫见了迎面走过来两名军官,一个急刹车转身假装去开另一间办公室的门,在等那二人过去后才又转了回来。 虽然只是扫了一眼,但凭借头脑中菅原永孝的记忆,他还是认出了那为首之人的身份。 福岛安正,关东州驻屯军总参谋长。 对这样的大人物杜玉霖自然也是有所了解的。 别看他贵为陆军参谋长,其实并无任何指挥军队作战的经验,他大半生的时间里都是在做情报工作。 杜玉霖在读这人的生平时,最印象深刻的是他在四十岁时为了收集沙国军事情报,竟独自一人穿越了西伯利亚、蒙古和东北,总行程将近一万四千公里。 目前,他主抓东北的情报收集工作,与满铁调查科形成了不同的情报路线。他手下的第一王牌便是花田弥之助,也是杜玉霖假扮的这位菅原永孝的顶头上司。 难道福岛安正也是来参加后藤新平的卸任典礼的?那就连着这老家伙也一勺烩了? 远处开门声响起,中村是公的声音传来。 “哎呦,是福岛参谋长来了,快请进。” “您客气了。” 脚步声随着大门的闭合而消失。 杜玉霖等了片刻后才从岔口出来,快步朝着楼梯走去。 从大门走出来后,光线突然变强让杜玉霖下意识的抬起手挡在眼前。 他站在台阶的高处打量着外面,马路上干干净净的,一辆人力车都没有。 本来后藤新平打算让他住在总部里的,但杜玉霖以想出去看看大连湾为由婉拒了,毕竟周围都是鬼子,容易压制不住杀人的冲动。 正盘算着先走出院子再找人力车,台阶下面却传来了喊声。 “哎,你。” 杜玉霖一愣,顺着声音看过去,在大门外拐角那还站了一名倭军军官,此时正朝自己挥手呢。 在他看清那人脸后,他心头就是一紧,暗道一声“倒霉”。 这军官也驻屯军参谋部的,名叫前田利,从脑中的记忆中看,此人和真正的菅原永孝还打过几天交道呢。 他肯定也是跟着福岛安来的,这是正在楼下等着呢。 这他妈的要穿帮。 “哎,叫你呢。” 前田利从墙角那直起身子,歪着头看着杜玉霖,对这人的木讷反应有些不满。 不能再犹豫了,杜玉霖马上装出恍然的表情,边走下楼梯边鞠躬。 “不好意思,刚被课长骂了一顿,唉,脑子还是有些没缓过来。” 一听这个解释,前田利也点头做出“我懂”的样子,他本就以为眼前这年轻人不过是满铁的小职员,说出这样的抱怨也在情理之中。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杜玉霖面前一抖。 “你有烟么?” 杜玉霖一点头,手假装伸进里怀,其实是从空间中取出了一包香烟和火柴,双手恭敬地递了过去。 为了应对各种突发问题,他早就在空间里存放了不少乱七八糟的物件,这不就真用上了。 前田利接过去,翻转了一下。 “老刀牌,我最喜欢这口了。” 说完,他便从中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杜玉霖则取出火柴帮着他点火。 两股浓烟从前田利鼻孔里窜出来,他一脸享受地闭上了眼,手还往大楼方向指了指。 “可憋死我了,我这上司倒不骂我,但他不让我抽烟啊。” 说完,他就要将手中那包烟还回来,却又被推了回去。 “我这里还有,这包你就留下吧。”杜玉霖微笑摇头道。 前田利顿了一下后,便爽快的将烟和火柴都揣到兜里了。 “你可救了我了,在这至少还得多呆一天呢,没烟简直要了命了。哦,我还没自我介绍呢,前田利,驻屯军参谋。” 杜玉霖立马挺直腰板,表现出见到长官的恭敬神情。 “满铁调查科科员,铃木熊五郎。” 前田利其实也不在乎对方叫什么,用手扇了扇眼前的烟,然后又往楼里头看一眼。 “还得是你们过得舒服,小西装一穿,说着调查,还不就是到处跑、到处玩?呵呵,看你这么年轻,还没睡过华国的女人吧?那味道可不一样,尤其是在她们不乐意的时候。” 说着,他又抽了口烟,满脸的不着调。 烟雾在二人中间弥漫,杜玉霖附和的笑着,眼睛却向周围扫视着。 院门处的守卫又多了不少,士兵全都荷枪实弹,面无表情的审视着每一张经过的脸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身后的主楼正门也是人来人往、脚步匆匆,满铁员工们除了在擦肩而过时会彼此点下头外,几乎都没有其他交流,这便是“早八点男子”的工作状态么? 前田又抽了口烟,对杜玉霖一点头。 “行了铃木君,你回去吧,可别因为我再挨骂。” “啊,好的,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杜玉霖说完,就转身上了楼梯往建筑里走去,看来一会只能找别的路离开了,而且这个前田利也是个隐患啊。 就在即将进入主楼时,身后却又传来了前田利的声音。 “铃木君,等我一下。” 转回头,前田利刚将烟头丢到脚下捻灭,追了上来。 杜玉霖目中露出询问。 “带我去下厕所,还不知道他们多久才能出来呢。” “哦,好的,请跟我来。” 杜玉霖面上笑着,脑子里都要直了,这厕所他娘的在哪啊? 他在前头带路,同时打开了“态势感知”立体图,还是第一次用这地图找厕所呢。 很快,他发现一个角落里方形房间内,几个屎黄点正在墙边那站成了一排,其中一个离开后,另一个黄点又接着站了过去。 八成就是那了。 杜玉霖加快脚步,将前田利带了过去。 万幸啊,真是厕所。 前田利一拍杜玉霖的肩头,便急不可耐地冲了进去。 此时厕所里已经没其他人了,他大咧咧地站到了居中的位置。 哗哗哗...... 前田眯着眼,脸上的表情十分享受。 而在他的身后,杜玉霖的面色却逐渐冰冷起来,缓缓将手举了起来。 咔嚓。 前田的脸扭向了后面,享受的表情也凝固了,紧接着他整个人还站立着呢就凭空消失了,只留下地上之前溅落的几滴黄色尿液。 杜玉霖走到一边的水槽洗了洗手。 然后转身走出了厕所。 喜欢重生1907:我必死守东北请大家收藏:()重生1907:我必死守东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8章 凭空出现的包裹 八月十四。 南满铁路株式会社总部张灯结彩,院里院外人头攒动。 门口负责守卫的士兵比昨天增加了几倍,对打算进入总部的人员进行严格的审查。 杜玉霖又换了一套西装,正夹在大长队中等着检查后进院呢。 今天他连包都没带,只在手里拿着由后藤新平亲自为他书写的邀请函。 远处一个来回巡视的军官看向他这边,在仔细看了看他的手后便走了过来。 “阁下,能让我看一下么?” “哦,好的。” 杜玉霖将邀请函递了过去,周围一些人的目光也被吸引过来。 在他们看到这张邀请函时,都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那张。 不一样啊,根本不一样。 人家这张邀请函不但大,而且那材质看着就高档,四周还都镶了大金边。 军官上下看了几眼后,对杜玉霖行了个军礼。 “您是贵宾,请跟我来。” 就这样,杜玉霖在一群人的注视下,从另一侧的专用通道走进了院子,享受起 vip 中 p 的待遇。 进院后,军官抬手指向主楼后面的一座小建筑。 “典礼一会就在礼堂举行,您可以先在院中随便吃些点心。” 说完又行了个军礼便离开了。 他所说的“院中”,其实就是几座建筑围起来的一块区域,中央处有一座小喷泉,周围摆了一些长桌,上面有各种吃食和饮品。 杜玉霖走到一个长桌旁,随手拿起一块倭式糕点,就坐到喷泉边缘吃了起来。 这时,他身后传来了两人的对话声。 “找到前田了吗?” “我到处找过,可还是没找到。” “哼,要一定狠狠收拾这个蠢猪。” “是。” 不用回头,杜玉霖也猜出这二人的身份了,肯定是关东州驻屯军参谋长福岛安正和他带来的那位副官。 呵呵,你们能找到前田就怪了。 那小子此时还在自己空间里呢,只要自己不嫌恶心一直放在那,甭指望有人能找得到他,这才叫真正的失踪呢。 据脑中的记忆,在菅原刚到东北时,就是这自来熟的前田利负责接待的,到驻屯军总部的头几天二人几乎每天见面,如果让他今天与自己撞上,铁定穿帮。 因此杜玉霖只能冒险在厕所里干掉了他,并将尸体转移到了空间里。 现在,这里就没人能识破他喽。 想到这,杜玉霖擦了擦嘴,起身整理好衣服,转身朝福岛安正走去。 福岛安正当然不认识杜玉霖,就算是菅原永孝本人他也没有见过,所以当这年轻人突然走到他面前鞠躬时,脸上自然地泛起了迷惑。 “我是菅原永孝,拜见总参谋长。” “菅原......永孝?这名字好熟悉。”福岛看着身边的副官。 副官明显思维活络得多,上前一步低声道。 “他是我们的初级参谋,刚到东北就被花田阁下要走了,后来......” “啊,我知道了。” 福岛安正摆手阻止副官继续说下去,看向杜玉霖的眼神柔和了不少。 “后来你跟了凤城巡防营的杜玉霖?我还为你给徐总督亲自打过电话。” 杜玉霖双腿一闭,头压的很低。 “感谢阁下对菅原的信任。” 福岛安正笑着靠近他,双手重重地拍了拍杜玉霖的胳膊。 “这一年你做得很好,尤其是在草原剿匪这事上。花田那个老家伙很少夸人,他在我面前却提了你好几次,甚至拜托我让你回来带兵。” 杜玉霖心头一惊,花田老小子咋不听劝呢,不都告诉他自己要为帝国做好特务工作了么? 想归想,他还是一使劲,让眼圈泛起了红晕。 “花田阁下一辈子为帝国奔波,立下了赫赫战功,菅原想追随他的足迹,继续做好情报工作。” 福岛安正满意地笑了,他本就是苦特务出身,现在就看不得年轻人无法再吃苦了,见这菅原竟然没有顺杆爬想调回军队,心中更高看了他几眼。 “呵呵呵,好,帝国就缺你这样愿意奉献,又能吃苦的军人。” “菅原一定不负阁下的期待。” 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福岛皱眉看向杜玉霖,眼睛盯向了他手中的金边邀请函,那可与自己手中的那张是一模一样的啊。 “你不在姚南府,到这里来干什么?” “哦,我意外得到了一些东西,趁后藤阁下没离开前亲自送过来。” 紧接着,杜玉霖便将昨天讲给后藤的那套瞎话又搬出来说一遍,然后还将邀请函递到福岛面前。 “我本打算昨晚就回去,但后藤阁下不允许,这是他亲自发给的邀请函,让我务必参加今天的典礼。” 福岛安正当然没有接邀请函,示意自己并不怀疑他的说法,确实,为什么要怀疑自己的属下? 这时,远处主楼的角门那一阵喧哗,后藤新平在中村是公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中村虽然贵为下一任满铁总裁,但此刻仍旧表现得像个刚入职的小员工,弯腰鞠躬的在前面举手开路,并不断提醒后藤小心脚下台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福岛安正一撇嘴,对杜玉霖说到。 “这副做派不要学,帝国军人即便面对上级,也要保持尊严。” “是,菅原记下了。”杜玉霖回答道。 过了一会,后藤新平和中村是公终于走到了这边。 后藤一见到杜玉霖,眼中便露出了慈祥的笑意,他看向福岛安正。 “这年轻人有心啊,从草原特意为我送来了翔太的遗物,我很感激他,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他。” 福岛安正微微点头,心中却想着对方真是多此一举。 在东北,军部和满铁之间关系微妙的很,背后总有人说他们陆军不过是来东北帮着看铁道的罢了。 别看今天他来过来送行,那也不过是顶头上司大岛义昌他自己不想来罢了。面子做到这就够了,临走了还想对陆军指手画脚?呸。 但面上也还得过得去,他拍了拍杜玉霖。 “这是我们陆军的后起之秀,就算后藤阁不说,我们也会重用的。” “那好啊。” 后藤新平知道再说可能就起反作用了,便向礼堂那边一抬手,然后便带着中村离开了。 小礼堂的大门缓缓打开,院中的人群开始向里面涌去。 福岛安正朝那边一仰头,大步走了过去。 副官回头示意杜玉霖跟上。 杜玉霖点点头,却有意放缓脚步,人群逐渐将他与那二人隔开。 人群伸长了脖子挤向大门,却没人注意到这年轻人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圆形的包裹。 喜欢重生1907:我必死守东北请大家收藏:()重生1907:我必死守东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9章 宫崎悠美 满铁株式会社的礼堂装修极为朴素,这里空间本就不小,却由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而显得有些过于空荡了。 前方的大台子只比地面高出不到一米,一张大号的木制讲桌摆放在中央位置。 台子下面是一排排座位,除了前面三排是有靠背的椅子外,往后的二十几排就都是长板凳了,礼堂四周的窗户很大,光线透过玻璃斜照进来,使得屋内明亮、清爽。 杜玉霖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脚下放着一个小包裹,而包裹里则装着已经点燃了的华式定时炸弹,“慢炮”。 按照他的要求,曾宝奇将引爆时间设置在半小时,时间太长容易生变,但太短又不好控制,三十分钟算是比较合适的长度。 其实,炸弹昨晚就已经启动了。 杜玉霖的空间有个特点,任何东西进入后便会阻断其时间的流逝,只要他不拿出来,提前启动并不会让炸弹提前爆炸,这样还能避免在现场点火导致的暴露风险。 礼堂里人们已经开始落座,满铁总部的员工忙前忙后,有的负责招待,有的在拿着水桶往地面上轻轻洒水。 今天来参加典礼的客人也算五花八门。 身穿高档西装的是满铁各分区的主管,奉天、四平、长春府等分部的一把手齐聚一堂。 还有一些人穿的是制服,如铁路巡警队队长,铁路工务处处长这些人。 此外,在最前排左侧的贵宾区,还有一群身穿礼服的西洋人,他们分别来自阿梅利、英吉利、法兰西等国,都是与满铁在东北有着业务往来的商人及家属。 杜玉霖翘着二郎腿看向四周,手搭在腿上,食指轻轻地敲击着膝盖偏上的位置,他在找寻将东西放过去的时机。 忽然,他察觉到有人缓缓移动到了身旁停下了,还伴随着一阵淡淡的花香沁入鼻腔。 “你好。”声音温柔悦耳。 杜玉霖转过头,一位身穿黑色和服的年轻女人正看着自己。 女人很漂亮,是典型的倭国美女。皮肤白皙,五官小巧精致,头发都向后梳去,蓬蓬松松的,这头型在华国叫“东洋鬓”。 杜玉霖微微点头也回了句“你好”,同时也觉得这女人好像在哪见过。 女人微微鞠躬,轻挪脚步坐到了杜玉霖的身边。 “敢问,您认识后藤翔太么?” 她发问的时候,眼中充满了期待,但也盈起了泪水。 突然,杜玉霖想起了这张脸。 是在照片里。 后藤翔太那本子中夹着的那张照片,便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她就是日记里那鬼子多次提到的“未婚妻”,悠美。 杜玉霖并未表露出异样,略显迷惑的看向她。 女人勉强挤出了几分笑,继续解释到。 “后藤翔太是我的未婚夫,我叫宫崎悠美,刚才我听到了您与他父亲对话,是您带回了翔太的东西么?能告诉我都有什么么?” 尽管她话说得算是连贯,但语调却逐渐变得悲凉,肩头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原本,她在倭国已经在筹划婚礼了,却突然收到了未婚夫死在东北的消息,便不顾家人劝阻搭船来了大连。 可后藤新平对她的态度很冷淡,只说了句“这门亲事没了”便让她离开,也绝口不提儿子的死因。 后藤家一开始就是不同意这门婚事的,觉得门不当户不对,何况这悠美的哥哥又是个反对扩张的立宪派。是他耐不住儿子的死磨硬泡才勉强同意的。 可如今翔太死了,这个女人就不应该再出现在自己面前,说不好就是她她阻碍了儿子的运势呢。 接下来的几天,悠美提出求见的请求也都被后藤新平拒绝了,若不是自己之前就被安排住在满铁总部内,恐怕今天这典礼也是没资格进来的。 她本想着今天再找个机会问问,却在喷泉附近听到了后藤新平和杜玉霖的对话,也才知道翔太是有遗物被送回来了。 她渴望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想了解未婚夫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是如何度过的,所以才冒昧找了过来。 看着女人充满期待的眼神,杜玉霖缓缓开口。 “那些东西也是我在剿匪时无意间得到的,包裹里有一把手枪,一个工作证件,还有一个日记本。” “到了这边,翔太还在坚持写日记啊。”宫崎悠美轻声道。 “我也翻看了几页,在最后一页上,他写到下个月就要回国结婚了,并希望由他父亲亲自主持婚礼。” 呜呜...... 宫崎悠美再也控制不住,双手捂着脸哭泣起来。 杜玉霖见状便住了口,眼睛却趁机朝着讲台那边看去。 此时,讲台上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后藤新平坐在台下的椅子上,随时准备上去发言。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开始将带来的礼物堆到讲台上,于是其他人也都跟着有样学样,纷纷将自己的东西放了上去,一会功夫便堆起了一座礼物山。 中村是公也站起身朝后面的人招手,那表情便是如果有心意想表达,就趁现在赶紧送上去。 后藤新平见他如此扯淡,也故作怪罪的点指着他。 底下人见二位总裁都如此搞怪,也都放松地嬉笑起来,礼堂内气氛变得更加欢快、融洽。 现在便是最好的机会,杜玉霖右手搭在脚下的“包裹”上,就准备起身。 宫崎悠美哭了一会,见杜玉霖要走便急忙拉住了他,随后又满脸不好意思的放开了手。 “我能再问你一句么?” “当然可以。” “翔太......他,最后痛苦么?” “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但马匪交代他们是在夜晚偷袭的,大部分人都死在睡梦中。” “哦。” 宫崎悠美算是得到了一丝安慰,她如今能做的也就只有哄骗自己未婚夫死时并没有遭罪了。 随即,她用手指擦了一下眼泪,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不再那么悲伤。 “我这就去找后藤大人,求他让我看一眼翔太的日记。” 说完,她起身对着杜玉霖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你将他的东西带回来,你真的是个好人。” “您客气了。”杜玉霖点头道。 宫崎悠美站起身便要离开,却一眼看到了地上的包裹。 “这是您的?那我顺道带过去吧。” “啊,好的,太麻烦你了。” 喜欢重生1907:我必死守东北请大家收藏:()重生1907:我必死守东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0章 清末第一刺客 讲台上,后藤新平正滔滔不绝的做着告别演讲,内容无非是满铁员工都要听吐了那一套。 “为了帝国,我们要贡献出自己的全部。” 他右手握拳上下挥舞,眼中充满了激情,谁能想到此人才刚刚死了唯一的儿子呢? 在他讲桌的前面,堆放着一座礼品山,有鲜花、有礼盒。 就在居中的位置那,一个雕花精致、色彩鲜艳的圆斗瓷器尤为醒目。 坐在最前排的杜玉霖斜眼看了下表,努力压抑着内心泛起的暴躁,还有不到五分钟那玩意就要爆炸了。 也真是点背。 本来刚才在宫崎悠美将“慢炮”放到讲台上后,他就打算从后门溜走的,却被过来找自己的福岛安正副官给堵了个正着。 福岛老小子还挺得意他,让他挨着自己坐到了最前排,距离那炸弹不超过五米。 一时间,他脑中甚至对曾宝奇都犯起了怀疑,他这玩意计时准不准啊?万一这要是提前爆了,自己不也得搭进去? 不过他又安慰自己,如果真有危险,系统的“预警机制”一定会提前闪烁的,既然现在还没有反应,就证明炸弹距离爆炸还有段距离。 不要担心,啊。 他用余光扫了眼右后方,那里的侧门正半开着,若预警系统闪烁后快速跑出去,也应该还来得及。 忍住,想干大事一点风险不担可不行。 福岛安正就坐在他的左侧,撇着嘴翘起二郎腿,刚想打个哈欠便急忙用手捂住了嘴。 “这家伙可真能讲。”他小声嘟囔一句。 应该还有三分钟吧。 慢炮仍旧是靠埋在里面的引信触发,对时间的掌控多少会有些误差的。 杜玉霖用手掐了掐大腿,提醒自己不要抖腿。 最多还有两分钟了...... 他微微调整了坐姿,活动了一下脚腕子,只要“危险预警”一启动,撒丫子就开跑,去他娘滴。 就在这时,侧门那里突然有人影晃动。 杜玉霖眼角余光看去,来人竟是两名陆军军官。 他们直奔这边过来,径直走到了福岛安正前面,弯腰与其耳语起来。 尽管声音不大,但坐在一旁的杜玉霖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参谋长,都督急电,我朝显驻屯军与......” 刚说了半句,福岛安正便摆手打断了那人说话,一抬手示意到外面去说。 随后,他起身朝着台上的后藤新平一点头,后者也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微微摇头表示“不碍事”。 两名军官在前面带路,福岛安正跟在后面,在走到杜玉霖面前时他顿了一下。 “你也来。” “是。” 杜玉霖急忙起身跟了上去,走出侧门时,他还有意无意地将大铁门给带上了。 还有不到三十秒...... 福岛安正往外面走了几步,双臂来回拉伸了几下,两名军官等在不远处的地方。 见长官过来,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说吧。” “报告,驻扎在朝显松洞的第十九师团,与延吉厅巡防营在间岛附近交火了。” “什么?八嘎丫路,长谷川的脑子有大毛病。” 福岛安正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事的严重性。 朝显驻屯军司令长谷川大将向来与关东州都督府不和,认为他们独吞了华国的东北,而自己的朝显驻屯军就只能留在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喝西北风。 长谷川一直都想找机会进入东北分一杯羹走,只是几次尝试全都失败了。 尤其是去年,他最得力的部下齐藤孝治被莫名其妙的杀死在训练的路上,然后派去支援土匪的中野小队也被全歼,可以说损失惨重。 关东州和满铁这边也趁机上告到了军部,说他们朝显军惹起的祸端严重影响了整个东北的业务,危及到了满铁的存亡。 这大帽子扣上去,使得长谷川被总部好一顿训斥,本想着他能从此老实了,没想到这刚过去一年,就又蹦出来惹事了? 若一旦让他成功以延卞为跳板介入东北事务,未来势必会影响到关东州都督府在军部中的地位。 想到这,福岛安正嘴角下拉,眯着的眼中透出杀气。 “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他转过身,想对跟在后面的杜玉霖说话。 而就在这时,杜玉霖视野内闪烁起红光,只是频率并不特别紧迫,这就证明炸弹对站在外面的他并不构成太大的危险。 “菅原,你顺道去一下......” 轰。 福岛安正的话还没说完,礼堂里便响起了剧烈的爆破声,大地都仿佛跟着晃动了一下。 杜玉霖早就准备着了,在他听到响声的同时,立马飞身将福岛安正扑倒在地,并用身子护住了他。 一个窗框被震得飞了起来,正砸到杜玉霖的后背上,碎玻璃碴子更是雨点般落下,四周被浓烟笼罩。 过了一会后,烟尘才缓缓落下,福岛安正在杜玉霖的身体下面爬了起来。 “咳咳咳。” 他拍了拍头上的尘土,皱着眉看向周围。 不远处,来汇报事情的两名军官也从仰面朝天的状态下刚坐了起来,随后冲过来查看福岛长官是否有受伤。 推开他们,福岛起身跪在地上,来回打量着身边“昏迷不醒”的菅原,就是走在自己后面的这个部下奋不顾身的救了自己啊。 他紧张地将手指放到杜玉霖鼻孔处,还有呼吸。 “快,救人,他还有呼吸。” 说完,他又等不及手下人动手,开始亲自上前按压起他的胸口。 杜玉霖闭着眼,提醒自己要再忍一会,装就要装像一点。 一下、两下、三下...... 福岛安正不断的按压着。 终于,“咳咳”的声音从杜玉霖的嘴里发出,他夸张的咳嗽起来,不能再装了,有个鬼子就要上嘴了。 在福岛的搀扶下,杜玉霖坐了起来。 身后的礼堂浓烟滚滚,里面传来了凄厉的呼救声。 有几个人从礼堂的侧门连滚带爬的跑来,身上还带着火,那两名军官急忙脱了上衣,跑过去帮忙灭火。 杜玉霖故作迷茫的看向福岛安正。 “阁下,您没事吧?这......这是肿么回事?” 福岛安正解开了领口的扣子,眼中露出了愤怒的光。 “有人就是见不得帝国好,若让我抓了凶手,扒了他的皮。” “咳咳......这实属可恶。”杜玉霖跟着附和。 发泄了几句后,福岛看向杜玉霖。 “今天多亏了你,我福岛安正,欠你一条命。” “您......您太客气了。” 叮...... 恭喜宿主获得金质勋章,“清末第一刺客”。 第201章 勋章大礼包 大连站。 火车头在拉了几下烟、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后,带着仅有的三节车厢缓缓驶出站台,往北而去。 司机小林的头从侧门口伸出来,看向后面远去的站台,心中充满了有些唏嘘。 打从沙倭战争刚胜利那年,他就从国内作为优秀驾驶员被派来这边工作,眼瞅着就要满四年了。 后藤总裁来车间视察时他也见过几次,那是多热情、随和的人啊,可昨天突然就死了,是被炸弹炸死的。 他们机车组的小组长也去了典礼的,因为职位不高坐得靠后些,却仍是被碎玻璃扎入右眼,以后就只能独眼看世界了。 昨晚去医院看他,他还说那时后藤总裁的发言都快要结束了,还合计着最后能谈一谈涨薪资的事呢。 可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轰”地一下子,台上发言的总裁大人就成了个飞出去的火球,甚至都没听见他发出一点声音。 再之后的事,小组长也不知道了,因为他因为眼睛被扎瞎而疼晕了过去。 小林司机本就是个好打听的性格,他又通过其他一些旁观者的描述,才补全了后面的事情。 有人说,后藤总裁当场就死了,身上的大火一直到他烧成了灰都没有被扑灭,好在是爆炸时当场死亡,人也没受太大的痛苦。 有人说,最惨的是中村副总裁,他坐得离台前最近,却又不够近,爆炸虽炸花了他的脸但没直接要了他的命,那火也是真邪性,越扑打烧得越旺,他可真是被活活烧死的。 有人说,前几排的贵宾其实都很惨,左侧的洋人也死了好多个,右侧关东州来的陆军副官也当场死了,算上满铁的高管们当场就死了二十几人,后来送到医院后又死了十几个。 小林插嘴道:“知道是谁干的么?” 这些人都一缩脖,这事谁敢知道啊? 谁沾边都得被扒下一层皮来。 不过疑点倒也是有的,比如跟着福岛安正过来的另一名副官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比如在演讲开始前后藤总裁的未来儿媳妇还跟他大吵了一架。 谁知道呢? 肯定是有人见不得帝国好就是了。 小林本打算今天继续打听,却意外接到了上司要求他即刻出发的命令。 这不奇怪了么? 整个大连都戒严了, 火车站也封了,所有火车只许进不许出,谁这么大能量能让满铁株式会社放行啊? 而且,据说乘客只有一位。 这时车头的后门开了,副司机从外面拿着铲子进来。 小林往后面看了看,轻声问到。 “见到那位阁下了么?” “啊,瞄到了一眼,好年轻啊。” “切,这么大能量还能有多年轻?” “我看啊,人家都不到二十。” .................... 火车后面拉着的可是福岛安正专用车厢。 不但外部做了防弹加厚处理,车厢内部装修也算得上是极尽奢华。 车门位于车厢中间,入口处铺着一张巨大的红色地毯。 左侧那有个小吧台,后身的架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 右侧是办公区,木制大书桌后面有一把真皮大椅子,穿过这里再往里走就能到达休息专用车厢了。 杜玉霖背靠着吧台坐着,眼睛看向对面窗外的大海。 在淡蓝色的衬托下,一枚金闪闪的虚拟勋章在视野的前方悬浮着。 勋章充满了金属质感,正面雕刻着一颗面目狰狞、头顶插着匕首的死狗头,背面则写了几个字,“清末第一刺客”。 第一刺客? 杜玉霖挺满意这个称号,而且也觉得自己做的这事配得上这几个字。 往前看,有吴越刺杀五大臣、徐锡麟刺杀安徽巡抚。 往后看,有王兆明行刺摄政王载丰、彭家珍刺杀宗社党首良弼。 这些行动或是没有成功,或是刺杀对象分量不够,且针对的都是昏聩朝廷的迂腐大臣,与自己这次对倭国高层的斩首行动并无可比性。 根据事后传出的伤亡报告,满铁总裁后藤新平、副总裁中村是公当场就被炸死,而坐在前排的满铁调查科各分区主任一把手也几乎死了个干净。 此外,与满铁有密切往来的一些西洋商铺老板、外国银行行长也被炸死、炸伤十余人。 事情发生后,他们各自所在国的外务部便已然发出谴责声明,痛斥倭国军方和满铁株式会社办事不力,“愚蠢跟猪一样”。 可以说这次刺杀直接动摇了满铁在东北的根基,也影响了他们在国际上的声誉,没有几年时间调整是很难恢复的。 尤其是在未来内部人才的任用问题上,因为包括长春府、四平、姚南府、哈埠、奉天等分部的高层此次被一勺烩干掉,而顶上去的人是否合适也无从考量,就连拿主意的两个总裁也都死了,整个满铁目前是群龙无首、乱作一团。 目前,大连已经被关东州驻屯军全面接管,全程处于戒严状态,而杜玉霖是唯一一个由总参谋长福岛安正特批出来的公务人员。 一阵海风吹来,杜玉霖迎风看向海面,笑着嘟囔了一句。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随后他转到小吧台里,从架子上取了酒和酒杯,自倒自饮庆祝起来。 他心情好,除了上述取得的现实成果外,自然还与勋章附带的奖励好有关。 奖励一:倭国陆军武器装备设计图套装。 这套设计图中,包括了倭国陆军当下主力武器装备的设计图纸、使用建议等。 具体包括:三八式步枪设计图、二六式手枪设计图、三年式重机枪设计图、三八式野战炮设计图、三八式榴弹炮设计图、四一式山炮设计图、三八式军服图纸、军用水壶背包构造图等。 如果说上面这个礼包的内容还只是停留在图纸上,那接下来的礼包便是能将虚拟转化为现实的关键。 奖励二:倭国陆军武器生产设备制造图套装。 在这套设计图中,包含了整套用来生产倭军武器设备的图纸以及历次试验的数据等。 具体包括: 原材料处理设备,如切割机、压力机、加热炉等。 零部件加工设备,如机床、冲压机、熔炉、铸模机等。 表面处理设备,如抛光机、电镀槽、烘干机等。 甚至连辅助用的起重机、车间通风结构设计图都一并送上,可以说把倭国陆军从头到尾、从里到外掀了个底掉。 接下来他要做的,便是将这些东西逐一落地。 此消彼长,大有可为。 而这其中,延吉的安稳是重中之重啊。 第202章 杜大帅的野望 系统除了奖励了两个武器设备大礼包外,还有针对杜玉霖的个人的第三个奖励:高级易容术。 从涌入头脑中的知识碎片来看,现在他可以运用化妆、贴面、变声、服装道具等多种方式改变一个人的外在形象,进而达到混淆视听的目的,这绝对也是有大用的技能。 除此之外,杀鬼子带来的金钱奖励也是一点没少。 后藤新平、中村是公两个总裁的人头换来了两块名为“黄金狗头王”的全新银质勋章,每个脑袋价值十块金砖。 杜玉霖昨晚偷偷拿出来查看过,虽然形状和沙国银行抢来的那些有差异,但分量是差不多的,每块有一千克重。 还有像满铁那些分部主任仍按“大狗头”算,每人奖励五根大金条,一共有三十五根。 至于像福岛安正副官这种小卡拉米,就只值一根大金条了,随着医院那边死亡人数扩大,陆续进账了十几根。 唯一让杜玉霖有些不满的是,死了那么多西洋人竟然没有任何奖励,看来这系统是真偏心眼,就一门心思地鼓励自己干鬼子。 酒杯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杜玉霖点着头看了眼酒瓶子,这福岛的品味不错嘛,还喝“人头马”呢。 随后,他又从空间中拿出了一个小册子看起来。 这是他昨晚根据“态势感知”地图标记的重要文件符号,潜入中村是公办公室里偷出来的笔记本。 上面详细的记录了满铁调查科外派的调查员,以及最近一段时期正在执行着的重要任务。 作为主抓调查科的执行副总裁,中村是公的这份工作记录可谓详尽至极,不但将每名调查员的信息都归了档,甚至还在空白处标记了对这些人的独特看法。 其中,就有一段对长春府满铁事务所副主任的点评。 [藤与之吉,为人精明干练、办事沉稳不拖泥带水,只是他过于心狠手辣,对获取权力执着到了可以不择手段的地步,此人可用但不可大用,否则必后患无穷。] 杜玉霖微微点头,就冲藤与之吉越级帮自己抓孟公子,又在铃木出问题后果断杀人灭口这两件事上,他就能看出这人确实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无奈天不遂人愿,中村是公死了,长春府的主任也死了,这藤与之吉必然会升级为事务所主任,藤与之吉得感谢自己啊,是炸弹拯救了他本没了前途的职业生涯。 不过他也别高兴太早,有了这本笔记,东北满铁调查科的特工情报就算尽在杜玉霖掌握了,那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这些人既可以杀,也可以拿来利用,见机行事吧。 继续往下翻看近期工作任务安排,其中一条吸引了杜玉霖的注意力。 [派往安山、大孤山附近考察铁矿的小队已经出发,年底将带来初步报告,如果确实能证明那里存在有大量铁矿,必将有助于帝国的崛起大业......] 啧,安钢啊。 早在沙倭战争时期,就有倭军部队在途经安山、大孤山附近时发现罗盘失灵的问题。 上报给高层后,有人据此推断出此地附近可能存在大量的铁矿。随后有专家提出考察此地的建议,在几经波折后终于在三年后落了地。 如果按照历史发展,明年这支考察队就会证明这里存在铁矿,然后满铁调查科的特务会通过收买当地匪帮的方式强买矿山周边土地,并于一九一六年在此地建立“昭和制钢所”,也就是后来安钢的前身。 总有人说,倭军不占领东北,就不敢发动后续的大规模入侵,而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安山铁矿的发现和制钢所的建立。 杜玉霖撇了撇嘴角,越来越理解系统为何会把自己弄回到一九零七年了。这是让他从根上就搅乱倭军的布局,彻底扼杀掉他们全面入侵并取得胜利的可能啊。 至于未来能走到哪一步不好说,毕竟事要一点点去做,但千里之堤必毁于蚁穴,他在这一世就要做鬼子的挖穴人。 只是眼前,还有一点让他犯难。 是先去延吉厅,还是先去安山? 之所以福岛安正让他坐着自己的专列北上,便是派他去延吉那边瞎搅和的,有的话人家嘴上无法明说,但心里就是“不能让朝显军介入东北”的意思。 关东州都督府不会插手,那现在就是个打击朝显驻屯军的好时机。 想到这,杜玉霖打开了“战略地图”。 果然,延吉厅西南方向,图门江间岛所在位置的南北两侧,两支部队正隔江对峙着。 江北是写着“马”字的一面小旗,而江南则晃荡着一颗戴着军帽的狗头。 “马”字旗自然代表的是马龙潭巡防营了,而狗头就是朝鲜驻屯军。 因为距离过远,杜玉霖无法知道双方的具体兵力信息,但从昨晚到现在双方都保持按兵不动来看,应该暂时没有大规模交火的风险。 但也只是暂时没有而已,更何况现在多了一个变量,便是满铁总部被自己炸了。 现在正是满铁株式会社和关东州都督府最薄弱、最混乱的时候,那对朝显驻屯军来讲,这就是个可以浑水摸鱼的机会,保不准这还会刺激他们作出更激进的动作呢。 杜玉霖又喝了一口酒。 目前的局面是历史上没有出现过的,可以说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必须要谨慎对待才行。 思来想去,他仍是决定先去延吉厅,再在回草原前顺道解决那支铁矿考察队,最后在明年开春前全歼陶克陶胡和白音大奔。 总督徐世昌明年就会回到京城填补袁世凯被逼走后留下的空缺了。而他走之前肯定也会在东北这边提拔几个心腹,而自己、冯德麟和张作霖肯定是他最好的选择。 凭借剿匪、保下延吉的战功,朝总督要一个后路巡防营统领不为过吧? 先保住延吉银矿,拿下安山铁矿,然后在白城和青马坎建立自己的兵工厂,不断招兵买马。 等过个几年进入民国,组建一个装备精良的陆军师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 而当上陆军师的师长便有望成为黑吉两省的督军。 扫北平定外蒙,南边抵挡住朝显驻军,再东出介入海参崴,最终从四周围向奉天,拿下整个东北就只是时机的问题而已。 杜玉霖晃荡着酒杯里剩下不多的白兰地,嘴角微微翘起。 有格局不难,做成事不易,一点点的干吧。 呜——,呜——。 车头那边好像也感受到了杜玉霖的雄心,配合地发出了高亢的汽笛声。 火车逐渐远离大海,朝着东北内陆驶去。 历史的车轮,继续缓缓向前。 第203章 第二次间岛危机 间岛附近,图门江北岸巡防营防区。 天色渐黑,军营中刚点起了火把。 三营统带马龙潭独自坐在大帐中,脸上挂满了忧虑。 自己的部队在与倭军已对峙七天了,可对方到现在都没有撤离的意思,看样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强占间岛了。 八月中边防巡逻队传来急报,倭军一支小队从图门江南岸跨河登上间岛,在岛上插旗宣誓主权后继续北上占领沿岸的一座小村庄。 得到消息后,马龙潭亲率两营士兵拍马赶到,在对方先开火后直接还击,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激战,将最先过河的百余名名倭国士兵全部击退。 第二天倭军的后援到达对岸,而马龙潭也调来了麾下全部的三营人马,两军便在隔着图门江对峙起来。 头一天双方还保持克制,但接下来就迅速上升为隔空对骂,虽然彼此都听不懂对方骂的是什么,但情绪上已然都十分到位了。 情况在第四天急转直下,倭军再次朝这边开火,除了有步枪射击外,还加入了火炮攻击。 也许是还有所顾忌,倭军的火力并未全部指向巡防营,其中大部分的子弹和炮弹都落在了营帐的周围和江水之中。 马龙潭当然明白,对面就是想吓跑自己,一旦他的部队撤走,小鼻子们就可以再夺间岛,进逼延吉厅了。 老头子气得走到江边,拿起手中哥哥留给他的老左轮就朝对岸开了几枪。 老子当年独自阻挡沙军南下时,你们这群小逼崽子还在尿炕呢,想吓唬自己?去你妈的。 也许是这几枪激怒了倭军,他们的炮口开始对向巡防营营地了,只一天就被炸死了巡防营士兵十一人,炸伤三十多。 马龙潭只能让营地退后到相对安全点的位置,遥遥盯着倭军,坚守不退。 只是,他也知道这么拖下去肯定不是个事,对面无论是兵力还是装备都占据优势,一旦全面进攻很可能便是他的最后一战。 最主要的是,到了现在总督府那边也没传来确切的消息,是不冷不淡的说了句“马统带见机行事”,这就是要未来甩锅的节奏啊。 正闹心呢,营帐帘子一掀,一名北洋陆军军官打扮的年轻人大步走了进来。 马龙潭急忙掩饰好脸上的忧愁,换上了刚毅果决的神情。 别看来人年轻,这来头可不简单。 他叫吴禄贞,今年刚二十八岁,一八九八年公派入倭国士官学校留学,与同期的张绍曾、蓝天蔚并称为“士官三杰”。 一九零二年回国后,一直在湖北武备学堂任教官 今年四月,原边务督办陈绍常升任吉省巡抚,吴禄贞经人推荐后被朝廷任命为延吉边务帮办,进驻延吉厅继续负责处理周边的防务问题。 因为是正规军校出身,又长期做教官,所以吴禄贞到了这里也仍穿了一身北洋军官的打扮,在一群巡防营士兵中显得是格格不入。 好在他能力出众、为人谦和,又长期做教官善于同士兵沟通,几个月下来也渐渐获得了马龙潭部士兵们的认可。 倭军夺取间岛这事发生后,他也第一时间赶到马龙潭营地,决心抵抗侵略到底,与巡防营将士共存亡。 刚才他先去探望了受伤的士兵,然后又跑到江边转了一圈,天黑下来了这才回营。 他将军帽放到桌上,抄起水缸子就狠狠灌了一大口。 马龙潭在一边看着他,眼中也露出了欣赏的目光。 刚见这人时,他还担心人家留过洋会有酸气,可几个月接触下来,这吴禄贞是真的随和接地气,年纪轻轻的就跟个老兵油子似的,和多大年龄的兵都能聊上几句。 马龙潭不由得感慨,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啊,前有杜玉霖,后有吴禄贞,这都是未来军界将星的好苗子啊。 “马大人,觉得今晚有些奇怪了没?”吴禄贞擦了擦嘴角道。 马龙潭侧耳朝外面听了听,然后抬手指向南面。 “你是说今晚小鼻子没放炮?” “可不嘛,连着轰了四天了,今晚咋这么安静呢?” “不会是要进行总攻了吧?”马龙潭坐直腰板。 吴禄贞摇摇头。 “这不符合倭国军队的习惯,如果他们要进攻,反而会继续保持炮击避免我们起疑,而且他们更善于拂晓进攻,这个时间还太早。” 随即二人就都陷入了沉默。 突然,南面传来了几声爆炸声。 又过一会,帐外又有人跑了进来,脸上笑嘻嘻地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马龙潭抬头看是一营管带王树常,就沉下了脸来。 “两军阵前,你这个样子也不怕吴帮办看了笑话?” 王树常急忙收起笑意,又朝吴禄贞行了军礼。 吴禄贞微微点点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说吧,什么情况?” 王树常一挺腰板,“报告,对岸倭军营地内发生爆炸了,现在火光冲天、乱作一团,恐怕是出啥意外了。” 哦? 吴禄贞说了句“刚才看还没事呢”,便快步走出营帐,马龙潭也随后跟了出去。 几人来到一处高地,举起望远镜看了过去。 嚯,对面可真乱套了。 远处河对岸的倭军营地里此时浓烟滚滚,不少营帐已被点着了,甚至还能看见一些身上着了火的士兵在地上打着滚,而其他士兵正疯狂拍打着为这些人灭火。 巡防营的士兵们此时也都从各自帐篷中钻了出来,也不知道是谁带头鼓掌叫起好来,随后满营都响起了欢呼声,手巾丢得满天飞。 这些天他们过得可太压抑了,天天被小鼻子的火炮炸,连觉都不敢睡,今天可算轮到这群王八蛋被炸了,咋能不趁机宣泄一下情绪呢。 马龙潭放下望远镜,看向身边的年轻人。 “吴帮办,这......你怎么看?” 吴禄贞仍举着手中的望远镜来回观察,好一会才说到。 “这肯定是遇袭了,只是我看不出袭击者有多少人?从哪进攻的?” 又过了一会,倭军的营地终于恢复了平静,一队骑兵整队出发,应该是追击敌人了。 三个人反正也没事,就站在高处继续盯着对岸。 过了好一会,那队骑兵从外面回来了,从带头那人气愤的状态上分析,应该是啥也没抓到。 “回去吧,今晚的热闹也就到这了。”马龙潭道。 那二人也点头,三人便再次回到了营地。 而此时,二营管带程前、三营管带丁一也都等候在帐中。 将领都在,正好一起议一议。 一伙人就刚才的事情轮流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说了半天也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伙夫端来了面条,大伙边吃边琢磨。 正吃呢,卫兵从外面跑了进来。 “报告,四营统带杜玉霖求见。” “啊?” 马龙潭猛地站起身,手指胡乱指了指周围几名管带,边大步朝外面走边嚷嚷。 “快快快,都随我前去迎接杜大人。” 第204章 乱军丛中取敌将大炮 历史上,倭国是在彻底占领间岛周围四县后,才开始修筑通往延吉厅的铁路的,于一九二四年建成并投入使用。 而在此时,朝鲜驻屯军占领间岛的历史事件已经被改变,那修建铁路的事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了。 杜玉霖的在海城站下的车,而随后的路程就只能靠“雪里豹”的四条腿了。 他紧赶慢赶,到间岛附近时已经是四天以后了。 战略地图上,马龙潭巡防营与倭军部队正隔江对峙,只是相比前几天,马的部队明显后撤了不少。 等他到了能从远处看见双方营帐的地方时,时间已经来到了隔天的下午。 由于距离拉近,他终于可以利用“态势感知”立体图进行详细观察了。 在升级后,立体图范围内的数据更加细化,除了能通过颜色区分敌我外,对于双方的兵力情况、部队番号、将领所在位置都有了更细致的体现。 “马龙潭的队伍发展的不错嘛。” 杜玉霖先将目光注视向地图中江北的马龙潭部。 随着部队的高亮,其番号、大概信息也显示在了上方。 [清驻防延吉厅巡防营,统带马龙潭,三营兵力共计 1348 人。] 年初他离开时,马龙潭的两营兵马都是残的,算上伙夫都到不了四百。 这才半年多,不但又扩编了一个营还都是满员,看来延吉这地方养人啊。 当然也离不开天宝山银矿的功劳。 去年年底延吉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也引起了总督徐世昌的警觉,他可是外号“水晶狐狸”的老油条了。尽管有些后知后觉,但也还是察觉到了倭国介入延吉的野心。 所以,在督办陈绍常的建议下,徐世昌不但允许马龙潭再延吉扩编一营兵,而且还保证每月足额发放粮饷,为马龙潭建军保了底。 此外,根据与杜玉霖的约定,马龙潭每月还能从“天宝山银矿”支取近五千两白银,拿着这笔钱去海参崴买枪买弹药,半年多下来可也攒了不小的家当。 杜玉霖将视线又移到了江对岸的倭国军队上。 随着这支部队被高亮,一部分信息也显示出来。 [倭国驻朝显第十九师团,步兵第 73 联队第 1 大队,兵力 1120 人,大队长冈崎寿少佐。] 虽然倭军人数和马龙潭部队差不多,但细看下去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在这支部队营地前方靠江边位置,有四门炮的标志,其周围的高点上还架了几挺重机枪,而这些重武器才是两军最大的差距啊。 思来想去,他觉得就算是现在直接去马龙潭那也无济于事,不如先到对面捣捣乱再说。 他骑马沿着江边往回走,终于找到了一处江面狭窄、适合渡江的所在。 杜玉霖来到河水边,先收起“雪里豹”,随后一只小木船就凭空出现跌落到水中,溅起了大片水花。 腰一绷劲儿,翻到了船里,轻轻朝对岸划去。 这船是他路过一个小村子时从渔民家门口那“买”来的,虽说也没问价,但留的钱应该够人家再买三只小船了。 到了对岸后,他再次收船进空间,然后放出“雪里豹”。 眼见四处无人,又换上了一套倭军军官的军装。 要问这衣服哪里来? 答,来自厕所死鬼前田利。 在火车上时,杜玉霖就已经将前田的衣服扒下来了,并保留了全套的证件,而那只穿了兜裆裤的尸体则在通过一座桥时被丢到了山涧中。 这鬼子注定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可笑的是大连那边还将其列为满铁总部爆炸案的重大嫌疑人呢。 穿好衣服,整体有一点小,倒也能凑合。 “雪里豹”看着主人这一身屎黄装扮,有点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但还是被狠狠拽了过去。 翻身上马,杜玉霖奔向倭军驻扎的营地。 一路上也遇到了一队鬼子巡逻兵,对方一见他这身少佐军装,都急忙挺直身子敬了个军礼,哪敢有半点盘问的意思。 在他骑马赶路的同时手上也没闲着,时不时的变出一根雷管,点燃后再放回到空间,这样陆陆续续准备了十几根。 就这样,他在天刚蒙蒙黑的时候就到了倭军的营地,门口有几名士兵正在那巡逻。 杜玉霖骑在马上逼近他们。 带头的士兵走到他面前行了个军礼。 可还没等他说话,马上的军官就率先开口了,口音里满是富冈那边的味道。 “冈崎在哪?” 那名士兵一听这口气,肯定是熟人啊,便下意识地指了指远处居中的一座营帐。 “队长就在那里。” 杜玉霖撇着嘴角倨傲的点点头。 “我自己过去找他,忙你的吧。” 说完,双腿一夹马腹,慢悠悠、大咧咧,晃荡着脑袋往里面走。 挡在前面的几名小兵看向头儿,见他点头后也就侧身放行了。 杜玉霖走得很慢,故意装作左顾右盼的样子,实则是在观察后面那几名卫兵的视线。 终于,在他到达队长帐篷准备前下马时,那些卫兵终于放下心来移开了视线。 杜玉霖趁机立刻将“雪里豹”移入空间,随后手中还多出了一根已点燃了的雷管。 营帐中,两个鬼子军官正边盯着桌子上地图边交谈着。 “五分钟后,继续开炮射击,告诉炮兵不要再有所顾忌,给我朝着对面最大的营帐轰,出事了我来负责。” “是,我这就去提醒......” 嗖。 一根黄色小棍棍带着小烟就飞了进来,同时伴随着“滋啦滋啦”的声音。 啪嗒。 小棍棍落到了桌面的地图上,停下的位置正好也是倭军军营的所在地。 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冈崎少佐果断拉起一旁的副官挡到身前。 轰。 爆炸声响起,两个鬼子一起被炸飞,被推到前面的副官当场被炸断,而压在他半截尸体下的冈崎也震晕了过去。 而此时,丢出雷管的杜玉霖早就继续往北跑了。 只是当他在地图上发现军帐里的绿点竟然只灭了一个时有些懊恼,竟没都给他们炸死? 但他来此的主要目的并非刺杀,所以就不再理会,继续往前走,时机合适了就会悄悄往旁边军帐里丢根雷管。 随着爆炸陆续响起,整个军营都乱了,惊慌失措的士兵们拿着枪到处乱撞,一些人在见到杜玉霖后都还不忘了行礼,然后就再继续到处乱撞。 这时,守在河岸边的几十名炮兵也有些发懵,从来都是他们轰别人,这回怎么自己的营地里爆炸了? 正迷茫混乱呢,一名军官大步走来,这让他们顿时感到了力量、感到了希望。 军官点指着炮兵厉声道。 “你们干杵在这干嘛?赶紧去帮忙,留几个看守火炮就行。” “是。” 一群人中分出了一大部分往营地那边跑去,剩下的几个也都在目送着这群人离开。 杜玉霖溜达到火炮旁,轻轻摸着炮管,这是正宗的“克虏伯”野战炮啊。 嘿嘿。 过了一会,几名留下守炮的士兵终于回过了神,就转身打算收拾一下。 可眼前却出现了诡异的画面。 八了个嘎的,火炮呢?军官呢? 统统消失了,而脚前的空地上。 只剩下一根冒着烟的小棍棍。 第205章 吴帮办,咱玩个游戏? 巡防营营地外。 已经换回黑色劲装的杜玉霖笑盈盈地站在马旁。 马龙潭抱着拳从营地内走出,身后跟着他的三名管带和吴禄贞。 “杜兄弟,你不是在姚南剿匪呢么?这简直就是从天而降啊。” 说着话他快步到了杜玉霖面前,热情拉住了他的手。 杜玉霖也是热情回应。 “啊,这不是前些日子和张统带共同击溃了白音大奔和牙签驱嘛,草原那边算是暂时安全了,我就借着部队休整的机会过这边看看,见见于掌柜,还有托人去海参崴那边买的货。” 马龙潭点点头,这些事他自然都知道。 “天宝山”银矿那是摇钱树,这不隔段时间来看看哪能心安啊? 随后,马龙潭开始给杜玉霖介绍起手下的几名管带。 一营管带王树常是老熟人了,他可是知道杜玉霖厉害的,所以过来规规矩矩行了个军礼,杜玉霖拍了拍他的胳膊也表示了亲近。 然后过来的是二营管带程前,他便是之前杜玉霖城外用土匪人头祭奠被害百姓时过来投靠他的那个程家后人。 之前一直都跟在于文斗身边忙活,马龙潭几次见他都觉得这人是个材料,好说歹说才劝过来给自己做了个管带,并保证以后只要他想走绝不阻拦。 他看见杜玉霖还有点不好意思。 “杜大人,我来帮马统带忙,于掌柜那边有我兄弟护着,我这也是随叫随到。” 杜玉霖“哈哈”一笑。 “好好跟着马大人学本事,保不齐哪天我把你撬跑了,可别到我这还啥也不会呦。” 这话一出口,就连马龙潭也捋须大笑起来。 程前感激的再次抱拳,一侧身退到旁边。 第三位管带名叫丁一,是马龙潭之前老部下的亲弟弟,年纪不算大,也读过武备学堂。 与其他人不同,他这是第一次见杜玉霖,所以对马大人和那两位管带的恭敬态度十分不解,这年纪轻轻的还能有啥大本事么? 可别管人家有没有本事,四营统带的官是实打实的,他也不敢表现出半点不敬? 上前行了个军礼,没有过多的表示。 杜玉霖也只是一点头,没跟他多说什么。 最后,就只剩下落在最后面微笑看着这边的吴禄贞了。 马龙潭走到二人中间,手抬向这位北洋军官打扮的年轻人。 “这位是新来延吉的边务帮办,吴禄贞。” 呦,竟是吴禄贞。 杜玉霖听罢上前几步,并未抱拳,而是伸出右手。 吴禄贞一愣,他听说这杜玉霖土匪出身,不想竟然也懂得西洋之礼? 作为主张革新的代表,他对此做派当然是十分欢迎的。 于是他也伸出右手,与对方递过来的手握到了一起。 “杜大人,久闻大名。” “久闻大名,吴帮办。” 吴说“久闻大名”纯属客套,但杜玉霖说“久闻大名”可就是实打实发自内心的了。 吴禄贞,大名鼎鼎的“士官三杰”。 别看他目前不过是延吉边务帮办,但就在不久的将来,他将以三十岁的年纪成为北洋第六镇统制,指挥一万两千人的新军,这可是要比他杜玉霖、张作霖和冯德麟当下加起来都还要强大的军事力量啊。 在未来那场颠覆了朝廷的大变革中,支持革命的他甚至差点成为了左右华国格局的关键人物。 可惜啊。 一九一一年,吴禄贞麾下骑兵队长被人买通,将其刺杀于石家庄车站,享年三十一岁。 到底是谁策划了这次暗杀众说纷纭,其中有两人嫌疑最大。 一是刚被朝廷再次启用并觊觎第六镇兵权的袁世铠。 二是保举他成为第六镇统制却因其最终倒向革命而生恨的满人好友良弼。 可不管是谁干的,一代军界将星总归是快速陨落了,令人惋惜,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马龙潭见介绍得差不多了,就打算请杜玉霖往营里面走,却被拒绝了。 “马大人等等,我这来看你哪能不带礼物啊,东西有点重,你们得过来搭把手。” 说完,他就回身往远走,那边有个小坡,正好阻挡了众人的视线。 马龙潭笑着跟了过去,其他几人也都没落下。 随着这些人的视线越过小坡的最高处,眼睛全都瞪了起来。 那是......炮? 两门“克虏伯”野战炮并排陈列,旁边还放了几箱子炮弹。 “这是......三八式?” 虽说吴禄贞在士官学校读的是“骑兵科”,但当兵的哪有不喜欢炮的,多少也有点研究。 说着,他小跑着到了炮前,上下前后的抚摸起来了。 沙倭战争中,倭国向德意志国的“克虏伯”公司订购了八百门野战炮,结果仗都快打完了才到货了不到一半。 后来,倭国军方以此炮为原型仿制出了“三八式”野战炮,连同那些后到货的原版“克虏伯”炮一同分发到了各部队中。 作为侵略朝显国先头部队的十九师团自然也分到了不少门。 眼前这四门是正儿八经的“克虏伯”野战炮,只是被吴禄贞误当成了后来仿制款的“三八式”了。 杜玉霖笑着指了指炮管后面。 “吴帮办你看,那炮管根部的位置有德意志文,这是克虏伯野战炮啊。” 吴禄贞眨了眨眼睛,伸脖子看过去还真是这么回事,不由得对这位杜统带就更高看了几眼。 “没想到杜大人对炮也有研究。” “知道一点点而已。” 这话杜玉霖可是客气了,他脑子里可有菅原永孝全部记忆,而其在军校里主修的便是“炮兵科”。 马龙潭几人也跟了过来,围着几门炮前后的看。 “杜大人,你这炮是从哪倒腾过来的?”王树常忍不住问道。 “啊,”杜玉霖一指河对面,“从倭军那边偷的。” 他说完,在场几人一片沉默,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确定这杜大人是否在开玩笑。 杜玉霖一笑,从怀中拿出了一根雷管。 “刚到这啊,我就发现倭军的火炮位置过于靠近江边了,于是派人绕到军营南边,用大弹弓将点燃的雷管射入营地吸引注意力,我再带人摸黑干掉守卫后,趁乱将这两门炮给拖走了。” 哦。 几个人一起看向倭军大营那边,原来刚才的动静也是杜大人搞出来的。 马龙潭左右看了看。 “那你带来的人呢?” “啊,让他们先去天宝山银矿了,有些装备还需要他们赶紧送回草原前线去。” 吴禄贞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两门炮满是疑惑,若有人空口白牙说这事他肯定觉得是在胡扯,可炮就放在眼前,自己也反驳不出什么啊。 杜玉霖也不想再给他们多琢磨的机会,空间虽好用,撒谎是真难啊。 于是他急忙转移话题。 “吴帮办,咱们玩个游戏如何?” “游戏?” “每人朝对面轰三炮,看谁打的准。” “哈哈哈哈,这个主意好。” 第206章 三炮炸碎了你 马龙潭让人回营牵出马,拖着两门炮来到了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地。 从这里望过去,河对岸的倭军营地是尽显眼底。 此时天已经全黑下来,十几名士兵拿着火把将周围搞得灯火通明,完全不影响操作火炮。 倭军大营里此刻仍处于小混乱中,一队队士兵拿着火把里出外进的好似在寻找着东西。 杜玉霖抿嘴一笑,找炮呢呗。 刚才留守在炮旁的几个人都被他用雷管炸死了,嘎嘎新的四门炮就那么凭空消失,换谁也肯定想不明白啊。 啊,其实还不止四门炮,还有两把马克沁重机枪也被他给顺走了,若不是空间剩余的容量不足了,他还想再多拿点东西呢。 四门炮、两挺重机枪,他拿出其中两门炮作为给马龙潭的礼物也算够意思了。 剩下的还得带回去给曾宝奇看看,配合着系统发的设计图,将来在白城就能造自己的大炮喽,再说一下子都拿出来了他也不好解释。 吴禄贞在靠左的那门炮前鼓捣着,调试一下这、摆弄一下那,只是看向弹药箱里炮弹的眼神有些迷茫。 马龙潭和三名管带则靠后站着,他们对炮是完全外行,此时就只能做观众了。 杜玉霖走到另一门炮一旁,弯腰将手伸进弹药箱内。 这门 75 毫米口径的“克虏伯”炮因为是早期型,所以采用的仍是分装式炮弹,需要分别装入弹丸和发射药筒才能射击,如果没有专门接受过训练是很难处理的。 凭着头脑中菅原的记忆,杜玉霖干净利落地将炮弹装入火炮,完成了前期准备。 一旁的吴禄贞仍在发愣,他毕业时沙倭战争都还没开打,并未直接碰过这门炮,对分装弹的操作就更拿不准了,此时又担心操作不慎会出危险,只能不时地回头看看杜玉霖怎么做。 见人家弄好了,他倒也不死要面子,双手一摊。 “甘拜下风啊,杜大人对火炮何止是了解一点点啊。” 杜玉霖笑着过来,开始动手帮吴禄贞装炮弹,并有意放缓动作让对方跟着自己学。 “咱们今天啊,只比打得准不准,装炮弹不算数。” 几下子折腾就弄好了,然后他退回到自己的炮旁边。 “咱们来吧?” “好,一人三炮。” ......................... 河对岸倭军营地。 大队长冈崎寿此时已经从昏迷中醒来了,头上、大腿上缠满了绷带。 大帐已经烧毁了一半,空气中充满了火药的味道,地下一摊血迹里夹杂着副官被崩掉的碎肉。 冈崎坐在剩下的那一半顶子下面,怒目盯着面前的士兵。 “你说,刚才有个少佐军官来找我?” “是的,他开口就问冈崎队长在不在,好像与您很熟的样子。” “你看他的军官证了吗?” “额,没......没有。” “那现在他人呢?” “不,不知道。” 冈崎憋得脸通红,想冲过去却疼得一咧嘴,随后勾了勾手指让那士兵到跟前来。 士兵低头挪动脚步靠近,被“啪啪啪啪”连扇了十几个嘴巴,嘴角顿时流出了血。 发泄了一顿后,冈崎寿深吸了口气,面色才稍微缓和,叫来了卫兵,吩咐将这玩忽职守的家伙看起来,等回总部了再处罚他。 这时,出去搜捕嫌疑人的骑兵队队长也回来了。 “报告,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冈崎眼珠子来回乱转,带走四门炮、两挺重机枪,没有个十几二十人绝对做不到,骑兵队随后就追了出去,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现呢? 这次突袭太诡异了,除了刚才那士兵提到的“军官”外,就没发现任何其他的痕迹,可这武器的丢失和几十人的伤亡却是真实发生了的啊。 “会不会是对面巡防营的人干的?”骑兵队长问。 “不可能,”冈崎寿轻蔑的摆摆手,“那群只那废物怎么可能有如此能力?哼,就算大炮摆在他们面前,恐怕都不知道该怎么用呢,这一定是沙......” 冈崎突然住了口,侧耳听向了外面。 砰,嗖——。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只是以往都是渐行渐远,而这次却是高速逼近中。 他惊恐地朝着一旁骑兵队长大喊。 “卧倒。” 轰。 尘土飞扬,最后那一半营帐也被炸倒并燃起了火。 周围跑来了十几名士兵到处翻找,终于将他们的队长从一批废墟中给拽了出来。 “呸呸。” 冈崎大口的吐着嘴里的尘土,并四处找寻着骑兵队长。 终于在弹坑附近看到了他的下半截,那双马靴冈崎还是认得的。 “啊,八嘎丫路......心机丫路。” 好似在回应着他这深情的呼喊似的。 砰,嗖——。 这回在场所有人都有经验了,急忙趴在原地不敢乱动。 但意外的是,炮弹竟然没有落下,径直掉入到了江水之中。 冈崎缓缓起身,他看向北面,满脸疑惑。 ................... 巡防营驻地外的山坡上。 吴禄贞满脸都是不好意思的笑。 “哎呀,我这炮可比杜大人那一发差远了。” 马龙潭也走过来打趣他。 “吴帮办,你这往江中开炮是何种战法啊?” “啧,马大人就别取笑我了。” 一边的几名管带都举着望远镜看呢。 王树常指着倭军大营刚才被炸的位置。 “刚才杜大人炸到的是当官的营帐吧,不少小鼻子都过来了,中间那绑着绷带的肯定是他们的头。” 杜玉霖眯起眼,从“态势感知”立体图上已经得到了消息,那个队长竟然又没被自己炸死,这冈崎寿是真的命大啊,连着从两次爆炸中逃出生天。 随即,他朝吴禄贞一笑。 “还接着比么?” “比啊。” 吴禄贞撸起袖子,就不信自己科班出身还比不过土匪了。 杜玉霖不再说话,再次将炮弹装好,开始调整起火炮的瞄具来了。 随着炮口的调整,在倭军营地的地面上有一个红色的大圈圈也跟着上下移动着,那是“神枪手”技能红点的炮击化显示。 没想到吧,杜玉霖用大炮一样是想打哪就打哪啊。 红圈缓缓将冈崎寿及周围几个士兵套住。 “这回看你死不死。” 砰,嗖—— 轰。 炮弹直接落到了卧倒着的冈崎寿屁股处,瞬间,他的胳膊腿在爆炸中四散飞起。 “态势感知”图中代表他的红点。 消失了。 第207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冈崎寿被一炮炸得尸骨无存,使得整个大队乱作一团,群虫无首后只能拔营后退二十几里,并派人回去向师团总部求援。 噩耗传回松洞,驻扎于此的第十九师团顿时炸了锅,正在米西中的师团长大久保春野中将更是气得将饭菜都推到了地上。 大久保春野今年六十二岁,与福岛安正不同是,这人先后参加过甲午战争、沙倭战争,是名真正从实战中打出来的将军。 所以从心底里就看不上调查科的那些特务,坚决主张能用武力解决就不要协商调查的激进思想。 去年,国内就传来顶头上司长谷川好道大将要调回本土的消息,这让他的心就活了。 琢磨着若是能拿下间岛介入东北,这肯定能给自己镀层金啊,搞不好下一任的驻朝司令官就是自己了。 这不挺好么?退出现役前还能高升一步,自己的晚年生活和孩子们的前途可就都有保障了。 于是他老早就开始了夺岛的筹备,并秘密笼络了一批激进的年轻军官。 可事情的发展却远超出他的预想。 去年,他的心腹之一齐藤孝治打算突袭间岛,却意外死在了半路上,跟着去的整个宪兵队被杀个干净,连军装都被扒光了,丢尽了师团的颜面。 大久保断定这是场有组织有预谋的伏击作战,可让他无法理解的是齐藤这事做得极为突然,就连他本人都是事后从调查线索中分析出来的,怎么可能有人提前预料到并组织这么大规模的阻击呢? 关东州都督府那边倒是给来过警告,并将源头指向了朝显国境内的反抗组织,但他始终觉得这事有蹊跷。 今年年初,他又指使中野商会买通土匪去围剿南下的马龙潭部,结果又失败了。 几十只土匪被歼灭,中野商会被灭门,就连派过去支援的小队也都死在那头,朝显驻屯军在延吉周边多年的经营几乎土崩瓦解。 这次八月中的夺岛尝试算是第三次出击了,他索性做得更直接一点,占岛、夺村,然后进驻延吉厅。 把生米煮成熟饭。 在“天宝山”银矿面前,就算长谷川好道那老家伙再不识时务,也不会将入了嘴的骨头再吐出来吧? 可冈崎寿那个蠢货,竟然连个巡防营都打不过,又担心总部那头怪罪迟迟不敢发动总攻,到头来把自己的小命还给搭进去了,愚蠢至极。 他越想越气,在出事的第四天他便举行了师团内部的大规模阅兵,也不管长谷川几次来电让他谨慎行事的警告,开始着手发起报复,一个马上就要卸任的迂腐家伙甭想管着自己。 正所谓有几家哀愁,就有几家欢喜。 倭军吃了大瘪撤退,图门江对岸的周边村落却是一片欢腾景象,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和那些从朝显逃过来的难民,可真是苦小鼻子久矣。 最近半年是好些了,可再往前倒几年,那真是外有倭国兵、内有倭国商,再加上被收买的本地官僚和大小土匪,层层盘剥下百姓是真要活不下去了啊。 终于,老天有眼,徐总督英明。 先派来了陈督办,又调来了杜统带、马统带,三下五除二就将狗官抓了、土匪灭了,连中野商会都关门了,这生活慢慢好了起来。 可不曾想安稳还不到一年,那群狗日的玩意又要来占间岛了,可此时陈督办升官走了,杜大人去草原剿匪了,就只靠马统带的三营兵,能抵挡住来势汹汹的倭国兵? 哎,就是这么意外。 间岛前线传来好消息,小鼻子撤退了,据说还被打死了一个少佐军官呢。 这绝对是沙倭战争后,倭国人在东北这片土地上栽得最大的跟头了。 哦,这说法也不对,之前大连满铁总部那边还炸死了俩总裁和一堆高管呢。 哈哈哈哈...... 东三省总督府在得到报告后,连那谨慎多疑的徐老狐狸都激动地原地蹦了好几圈,讲真,若实力足够谁愿意在小鼻子面前装孙子啊。 当然,作为东北的最高领导,他也敏锐意识到了随后会遭到倭军报复的可能。 一方面,他向倭国外务部发出照会,强调这次事件责任完全在朝鲜驻屯军方面,希望倭方能及时解决问题,避免事态进一步升级。 另一方面,他急令北洋第三镇第九标统带吴佩孚率所部人马向东移防桓仁,与马龙潭的巡防营一西一东成掎角之势遥相呼应,就算松洞那边想报复过来也会有所顾忌的。 然后他又发报给吉省巡抚陈绍常,命令其务必给予延吉厅一切必要的支援。 其实在徐世昌下令前,陈绍常便已然开始动作了,他作为曾经的边务督办在延吉办公一年多,几乎走遍了周边的村落,对此地的情感可比那水晶狐狸更深厚,也比谁都清楚这里若落到倭军手中会带来什么样的恶果。 所以在得到倭军进攻间岛的消息后,他便下令吉省巡防营统带孟恩远即刻带部队南下入延卞增援。 间岛周边风云突变,一场小规模的局部战争正在酝酿中。 八月二十七,吴佩孚率所部三千新军进驻桓仁,并在东南与朝显国交界处建立防区。 九月一日,马龙潭原留守在吉省林区的一营兵马到达间岛北岸与主力部队汇合。 九月三日,提前接到杜玉霖指示的安庆余、徐子江率补员后的别动队三百人进入延吉厅。 九月六日,吉省巡防营孟恩远部一千五百人抵达延吉西侧荒沟岭。 至此,华国在延吉周边的纸面兵力约为七千人。 .............. 延吉厅局子街,“天宝山矿务局”的议事厅内。 于文斗正在给杜玉霖讲着天宝山银矿的发展情况,顺道也聊了聊最近几月延吉周边发生的大事小情。 安庆余和徐子江坐在下首听得直打瞌睡,本来这些天赶路就十分乏累,再听着一堆数字就更迷糊了。 “银矿”发展的挺不错,尤其是在海参崴那边购买了一些新式的西洋设备后,挖掘效率明显提高不少,最近两个月的银产量已经能稳定突破两万两了。 刨除掉给马龙潭的分成和日常开销,利润也有一万五千多两,据于文斗推算,明年这个时候的银产量很有可能会翻倍。 于文斗对着账本,简直比看美女都兴奋,手指在算盘上不时拨动几下,一串串数字脱口而出。 杜玉霖眯着眼听着,脸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战略地图”上,松洞那边出兵了。 第208章 再见安遇吾 于文斗正白话着呢,杜玉霖突然打断了他。 “哎,安山那边你熟么?” 于文斗一愣,这是哪跟哪啊,聊着天宝山呢,就扯到安山去了? 他仰着头合计了一下。 “那地方我还真不太熟,粮油铺的业务都在奉天以北。问这是啥意思啊?” 杜玉霖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凑近于文斗。 “那边,也有矿山啊。” “啊?这倒是没听人说过。” “有煤矿,还有铁矿。” “哦。” 于文斗坐直身子吸口气,他虽嘴上说着不清楚,但杜玉霖这人从来不打空炮,这么说肯定就八九不离十,于是脑子也就顺着这个思路往下合计。 “要真是这样,我可以先带人过去勘探一下,确定了大概范围后就马上着手下一步,反正天宝山银矿这边有的是现成的挖矿人手,调过去就可以开干的。” 杜玉霖暗道还用什么勘探啊,哪里有矿、量大量小在他的“战略地图”里都有显示,拿下地就能开挖。 但这话他也无法明说,只能绕着圈的聊。 “对头嘛,所以我合计让你先过去一趟。也先别说是找矿,就以开粮铺的名义进去,接触一下当地的头面人物,等这边事处理完后我就过去。” 于文斗这就明白了,自己去打个前哨,花点钱收买一下当地官员,这种事他轻车熟路啊。 “那成,这几天我就动身。” 对于他这种商人,赚钱的机会可比美酒都香甜十倍,“天宝山银矿”已然让他尝到了甜头,这要再多个铁矿和煤矿,自己这身家可又要大幅提升了。 杜玉霖一笑,拦住了他躁动的心。 “不急,你先帮我办件事。” 说着他一指早就放在旁边的一个大箱子。 于文斗其实也早就看见了,但都没好意思问。 杜玉霖走过去,掀开了箱子盖,于文斗的脑袋也凑了过来。 随着盖子开启,二人的脸渐渐被映得黄灿灿的。 那一整箱,都是整齐排列着的大金砖啊。 于文斗从商多年也是家大业大,但同时面对这么多金砖,说实话也是头一遭。 一瞬间,他的小心脏就像被人给掐了一下,整个人都顿住了。 徐子江手掌拄着脸,眯眼从缝隙看到了一点点黄,那嘴角的口水瞬间倒流回了嘴里,立马就不困了。 他看向安庆余,对方也在看着他,都是一脸懵逼。 虽然他们那天都在长胜街,但杜玉霖偷金砖的事还真就不知道啊,而“华沙胜道”银行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出现客户恐慌,也没有对外宣传被抢后损失的具体数目。 所以二人今天也是头一次看到这些黄金,哪能不震惊? 于文斗随手拿起了一块掂了掂。 “哎呦,这可得有一斤半还多了。” “差不多。”杜玉霖点头。 清末的“一斤”还是十六两,要比后世的“一斤”重一些,所以在杜玉霖手中掂量出来的二斤到于文斗这就变成一斤半多了。 于文斗将金砖翻过去,下面还有些歪歪曲曲的文字,不认识这些鬼画符。 简单清点了一下,有二百五十多块,而其中有二十块明显在形状上有所不同,且砖身上也没有任何符号。 于文斗清点完毕后就合上了盖子,这箱子金砖明显是杜玉霖从两个地方得到的,但至于怎么得到的他很懂事地没问。 “需要我做什么?” “溶解后重新铸造,然后就收起来,未来如果有需要我会向你开口要的。” “这......” 于文斗有些犹豫,虽说二人惺惺相惜,但毕竟这么大一笔黄金,要为此闹了隔阂可就不值当了。 杜玉霖当然明白他的担心,面露诚恳的说到。 “我信得过你,但这事一定要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嘞。”于文斗缓缓点头。 杜玉霖回头看了眼安庆余和徐子江,二人可会装了,都趴在桌子上睡觉呢,徐子江口水又再次流了下来。 刚要过去踹这装睡的二人,外面一名伙计跑了进来。 “报告,去海参崴的杨掌柜带队回来了。” 杜玉霖一愣,杨掌柜是谁? 于文斗却一碰他的胳膊,笑着说到。 “是杨越帆啊。” “哎呦,”杜玉霖恍然,“卖馄饨的小子都成掌柜了?” “他还差得远呐,哎?那安大侠八成也一道回来了。” 一旁的安庆余一听这话,顿时头就立起来了。 “你说我爹也回来了?” 说完,他就往外跑去。 这就是孩子啊,跟爹妈一起时觉得拘束,但离开久了还是会想念、挂怀的。 望着安庆余跑出去的背影,杜玉霖心中也满是欣慰。 自己,到底是救下了安遇吾啊。 过了一会,外面脚步声响起。 杜玉霖和于文斗来到门外,正与往里面走的人碰上。 跑在最前面的是个小伙,一见到杜玉霖就跑过来拉住他手。 “哥,我可老想你了。” 杜玉霖上下打量着杨越帆,这个头可长起来不少,整个人黑黑瘦瘦的,一看也是没少吃苦。 “听说你现在是掌柜了?” 杨越帆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 “我就跟着打个下手,哪称得上掌柜呢,哥可别取笑我了。” 拍了拍他的头,杜玉霖目光越过他看向后面。 安遇吾这时在儿子的引领下,也刚从月亮门走了进来。 一见杜玉霖,他就抱起了拳。 “杜兄弟,这一晃小一年没见了,可想死哥哥了。” 杜玉霖快步走过去,拉住对方的胳膊。 “为了玉霖一路奔波,辛苦了。” “哈哈,可别跟我客气啊。” 说着,安遇吾凑近了一点,皱眉低声问。 “最近身子咋样?” “啊,”杜玉霖瞄了眼安庆余,“好多了,多亏大哥带来的药。” 说着还随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小盒药出来。 “你看,我这都随身携带呢。” 安遇吾摆出了一脸的苦口婆心。 “我问过医生了,说你这也许是心口病,以后这药可不能离身,感觉不舒服了就赶紧来一粒。我这临离开海参崴,又找那些大夫给你开了药,嗯,足够你吃三年了。以后吃没了,哥哥再去给你弄。” “哎,好嘞,谢谢哥。” 说着,他就招呼着众人往里面走,趁机一脚踹到安庆余的屁股上。 可还没等说上话呢,伙计带了一名巡防营士兵进来。 “杜大人,吴帮办请您去趟督办公署,有紧急军情协商。” 杜玉霖一皱眉,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麻烦等我一下,我交代几句就过去。” “是。” 第209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 督办公署外面的街叫丛柳街。 因为公署会经常发些吃食,大批朝显国逃来的难民就都聚拢于此,让整条街都显有些混乱。 好在当地百姓心地善良,也可怜这些被倭国小鼻子逼得走投无路的朝显人,不但没有给脸色看,反而积极帮着他们慢慢在此处扎下根来。 这几天下了点雨,道路中间几处洼地积起了的好几块大泥泞,却成了孩童们的天堂。 水坑里,男孩、女孩蹦蹦跳跳,泥巴脏水满天乱飞,将他们本就脏得不行的衣服搞得更脏了,让站在两边看守的大人们都看得愁眉苦脸。 一个干巴瘦老头实在受不了了,就要过来拿拐棍去揍那顽皮孙儿的屁股,却被身边的老婆子狠狠怼了下肩头给拦下了。 周围邻居见状就是一阵哄笑,这老头子一辈子怕媳妇的毛病是改不了喽。 大家正说笑着,街角那边突然变得喧嚣起来,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伙人正一起一伏地骑马往这边冲来。 “闪开,他妈的挡什么道。” 马上之人都身穿巡防营军服,而冲在最前面开路的小头头边喊边用鞭子向四周随意抽打着。 路旁有位头顶着菜缸的妇女一个没躲利落,直接被抽到了脸上,一缸咸菜洒得满地都是。 那抽人的军官不但不觉得自己过分,反而扭头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臭娘们死远点,脏了军爷的马鞭。” 妇女吓得头都不敢抬,只是边捂脸边拾捡着满地的菜叶子。 骑马的这群人中,居中的军官人高马大,山羊胡略带些花白,至少得有五十多了。 见手下如此做派他不但不管,反而撇撇嘴狠抽了下马屁股,更加快了几分速度。 这伙人就如乌云般压来,笼罩向路中央几个孩童的前方。 嗒嗒嗒嗒…… 马蹄溅起泥水,可几个兴高采烈的小孩却仍没意识到危险的降临。 距离近的几个大人急忙跑过来搂走自家孩子,眨眼间路中央就只剩三个没有大人在身边的孩子了。 干巴瘦老头终于也反应了过来,吓得他急忙丢掉了手中的拐棍,弓腰朝着孩子们跑去。 最前面那名军官嘴角一撇,一夹马腹继续向前冲,嘴里叫嚷着“撞了,撞了,撞了啊”。 干巴瘦老头紧跑慢跑,终于赶在马儿撞到孩子们前来到他们身边,他双手大张开,借着身子向前的力量将三个孩子朝路边推去。 孩子是被推走了,可干巴瘦老头的身子却停滞在了原地。 砰。 战马刮在老头的左膀子上,他一下就跌飞了出去,一头栽到水坑里没了动静。 “老头子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从愣在原地的老婆子口中喊出,她也不顾后面还有马匹过来了,就那么直勾勾地跑了过去。 好在后面几名巡防营的人都放慢了马速,有意避开了这近似疯狂的老太太。 老婆子扑到干巴老头身边,碰了他几下都没有反应,便一边拍地一边哭嚎起来。 “老头可别吓我啊,睁眼啊,以后我都不说你了。” 被老头救下的几个孩子傻了眼,孙儿最先“哇”地哭出声,另外两个也跟着哭了起来。 有几个热心胆子也大点的老邻居围了过来,妇女去扶住老太太,男人则围在老头身边检查起伤势。 为首的山羊胡军官拉了拉缰绳,看着哭成一片的百姓就是一皱眉,随即有些厌恶地朝副官使了个眼色。 副官得到指示,从口袋里取出一吊钱丢到了地上。 “咱大人心好,这钱拿去看病,下次走路长点眼。” 说完,这些巡防营的官兵便调整马头,朝街里面的“边务督办公署”走去。 望着几个人的背影,百姓们恨得是咬牙切齿,这哪里是官兵,简直比土匪都可恶。 可恨归恨,到头来也没人敢真的骂出口一句来,这年头不一定惹个啥事人就丢了性命,抱怨没用,没人能替穷苦人做主,还是各顾各吧。 周围的人渐渐散去,就连被老人救下的两个孩子也被赶来的家长带走了,道上就只留下几个热心肠的老邻居陪在一躺一跪两个老人身边,那哭傻了的孙儿无助地擦着眼泪。 道边小茶摊的老板又探了探了老头的鼻子,转回头宽慰着老婆子。 “老孙还有气呢,我这就叫我儿子去找郎中,你别哭,保准以后还有欺负他的机会哪。” 一听这话,老太太哭得更凶了,撕心裂肺的嚎叫传出去老远。 远处,身穿便装的杜玉霖带着安庆余和徐子江正往这边过来,听到老太太这悲戚的哭声就是一顿。 徐子江拉住一个从那边过来的老汉。 “问下,那是出啥事了?” 老汉左右看看,在确定周围没有别人后才朝“督办公署”那边一指。 “有几个去公署的军爷骑马路过这里,速度嗖嗖的,那家伙根本不减速,有个女的挡道了啪就照脸上抽一鞭子,老孙头为救孙子也被哐的一下子给撞飞了,人躺那都没动静了,那些当兵的就丢下一吊钱走了,你说这哪说理去?” 他唾沫星子四溅、手舞足蹈地把事说了一遍。 杜玉霖本带着点笑意的脸上瞬间挂上了一层霜,对那汉子一点头便朝前面走去。 局子街距离这并不算太远,所以三人就都没骑马。 当他们走到老两口跟前时,干巴老头仍是没醒过来。 安庆余和徐子江蹲到老头身边,上下为其检查起来,老太太有些惊慌看着几人,但见他们没恶意也就没有阻止。 徐子江抬头看向老太太。 “赶紧去拿水来。” 老太太愣了一下后,突然像有了主心骨似的,急忙跑到茶摊那倒碗水过来。 徐子江接过碗,让安庆余轻轻扶起老人,随后从怀里取出几粒“跌打丸”,就着水给老人送服下去。 边喂药边向老太太解释着。 “我也是跑江湖的,身上带着这药丸专治跌打碰撞之类的伤,咱先看看疗效。” 杜玉霖背着手看着,突然想起安遇吾给自己的管“心口”的药,也许能起到刺激心脏的作用呢,于是拿出来让徐子江也给老头喂了一粒下去。 老婆子流着泪,慢慢地给老头摩擦着前心,嘴唇颤抖着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突然,老头身子动了一下,随即轻“咳”了起来。 老婆子原本快垂到地面上的头突然就抬了起来,看向老头的眼睛睁得老大。 “你可醒了啊。”说着她就抓向老头的胳膊。 “哎呦。” 老头疼得汗珠子都出来了,吓得老太太赶紧松手。 安庆余和徐子江这才吁了口气。 “大人......” 刚喊了两个字,就发现杜玉霖已然先走向了“督办公署”,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从那六亲不认的步伐上就已然能断定。 有人,要倒大霉了。 第210章 不是不报,马上报 边务督办公署小院内。 一群人正聚集成了几个小堆儿在那侃着大山。 今天边务帮办吴禄贞请各方势力来此开会,共同商议该如何应对驻朝倭军可能报复的事。 院子靠外面站的是一群伙计,他们是跟自己家的掌柜来的,延吉厅出事商贾们自然也该出份力,想不上战场那也得拿点钱出来啊。 再往里面点,王树常带着五名士兵规规矩矩的站在主楼大门外,他们跟马龙潭刚从间岛北岸大营那边过来。 院的周边还站着督办公署的卫兵、衙役,有的在守卫、有的在打扫,只是态度看着都十分的懒散。 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伙身穿巡防营军服的军人骑马直接进了大院,看门的小卫兵本想阻拦,却在被瞪了一眼后就缩了回去。 王树常一皱眉,心想什么玩意到督办公署了还这么不懂规矩,便打算上前呵斥几句。 可当他看清楚那伙人居中的山羊胡军官时,身子立马就矮了一截,这是吉省巡防营督办孟恩远啊,之前去吉府办事时他见过两面。 这人可狠着呢,出生在一个穷困的渔村,为了活下去自己跑进妓院做了龟公,后来机缘巧合参了军才混到今天,那可是从最底层爬上来的官。 可就是这种底层出身的人,压榨起底层人来往往也是最狠的,他和他的外甥高仕傧,在吉省简直就是恶霸一样的存在,手底下的兵也大多是土匪出身,谁要得罪了这二位保准没好下场。 倒霉,碰上这老混账了。 王树常作为马龙潭一营的管带,自然也知道徐世昌调孟恩远入延吉的事。 徐世昌当年帮袁世铠在小站练兵时就认识孟恩远。 话说有次大阅兵,慈喜老太后来凑热闹也要检阅一下队伍,结果宝簪掉落在地,正落到当时还是个小班长的孟恩远脚边。 不愧是龟公出身,他利落地捡起簪子跪着双手奉上,还顺口来了一句“凤簪落地,重返佛山”的漂亮话。 这可把老太后高兴坏了,她最喜欢“佛”了,身边人都称她“老佛爷”,这以后都能返佛山了,还有比这更吉祥的话了? 再一看这士兵身材高大,慈喜更开心了,指着袁世铠和徐世昌嘱咐他们此人必须要重用。 这事当时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而孟恩远也确实因为一句话而飞黄腾达起来,逐渐成了北洋军中核心将领之一。 徐世昌出任东三省总督时也把他带了过来,就委任到了吉省负责训练巡防营事宜,二人关系处得很不错,算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这次间岛又出事,可能打的张作霖、杜玉霖部都在姚南打马匪呢,第三镇的兵又舍不得调出去真打仗。 于是徐世昌就想到孟恩远手下有几个巡防营,就让他带过来镇镇场子,实在不行就跑呗,前头还顶着马龙潭和吴禄贞呢,那又不是自己人,这才下令让他过来。 此时,骑马到了院中央的孟恩远轻蔑的环视了周围一圈,然后才撅起腚子下了马,马鞭随手往后面一丢,副官熟练的接到了手中。 他微微侧头看向跟来的部下。 “你们在这等着。” “是。” 说罢便朝着公署大门走去,副官紧紧跟随。 在路过王树常时,他也只是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那派头绝对拿捏得十分到位了。 孟恩远一进去,剩下的那些跟班的就解放了,从怀里抽出烟彼此给对方点上,嘻嘻哈哈的聊了起来。 刚才骑马开路的人狠狠抽了口烟,两个大鼻孔随后便喷吐出白气。 “哎,哥们刚才那一下子咋样?你们看着那老头没,哐一下就出去了,立马没动静了。” 其他几人点头哈腰的奉承着。 “草,许头确实牛逼,还有那一鞭子也绝了,又准又狠。” “啥时候也教教我,有机会咱也这么来一下。” “看到那些百姓的表情没?好心酸啊。” “哈哈哈......”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叫嚣着,生怕周围人不知道自己是多龌龊似的。 那个许头被夸赞爽了,摆手挥了挥眼前的烟雾。 “嗨,我这也是跟咱们高统带学的,你们是跟他老人家出去的次数少,走几回就知道啥才叫真正的牛逼了。” “那有机会可一定得带上兄弟了。” “没问题,回头我跟他说。” “哎?好久没见高统带了,他人呢?” “可说呢,说带胡疯子去见见世面,个把月没见着了。” “不能出危险吧?” “去你妈的,谁敢动咱们的人?他可是孟督办的大外甥啊。” “孟督办的外甥又多个什么呢?” “孟......哎?” 一伙人这正吹得欢呢,冷不丁有个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这也不是咱这伙子人的动静啊。 许头一抬头,身边几个人也都闻声转过身来。 对面,一个穿着黑衣的年轻人正冷冰冰地看过来。 “哎我操?刚才你说的话?” “你聋么?” 这回答可有些出乎这些人的意料,平时低眉顺眼的见多了,这种横眉冷对的还真他娘的头一回啊。 许头看眼左右,气极反笑,朝着周围的人大声喊叫着。 “哎呦呦,延吉厅这地方有意思啊,路边来的小逼崽子都敢这么跟军爷说话了?” 站在一旁的王树常定眼一瞧,随即白了一眼那许大傻逼的后背。 这位可是杜玉霖啊,一天内收拾干净延吉三大势力的活阎王,上次跟他这么装逼的巡防营头头被小丁丁里扎竹签,现在可还都躺在床上呢。 这货肯定要倒大霉了。 想到这,他急忙一拉身边几个弟兄,朝着杜玉霖身后方向移动,以免一会被误伤到,就是蹦一身血也不好收拾啊。 许头可还沉浸在血气上涌的劲头上呢,哪能注意到王树常这些人的异常,带着手下六个小兵就往前上涌。 刚才拍他马屁的那个人一看这可能是露脸的机会,一招呼身旁一个哥们,越过许头一左一右就抓向杜玉霖。 就在这时,杜玉霖身后冲过来两道人影,一个跳起老高,一个低头弯腰。 跳起来的是安庆余,他的脚底板正蹬到右手边那人的面门上。低头弯腰的是徐子江,他一个掏裆手狠拧在左手边那人的小鸡鸡上。 “啊——” 惨叫几乎同时响起,只见那两个家伙,一个后仰着飞出,另一个如触电般栽倒。 进攻结束后,安庆余掸了掸裤腿,徐子江甩了甩右手,后退半步站在杜玉霖左右。 杜玉霖皱眉看了二人一眼。 “你俩停下干啥?继续打啊。” “哎,得令啊。” 第211章 孟恩远的小算盘 边务督办的办公室,现在是吴禄贞在使用了。 此时大门敞开,吴帮办、马龙潭和几名延吉商会会首都等在门口。 走廊里孟恩远带着副官大步流星走来,嘴角挂着他经常摆出的那种似笑非笑。 “孟督办,远道来援辛苦您了。”吴禄贞拱手抱拳。 “吴帮办哪里话,咱都是给朝廷办事,可不敢谈辛苦。” 孟恩远回答得是不冷不淡的。 他对吴禄贞可没一点好感,这人早年留学倭国读士官学校时就结交了不少革命党,可以说是一脑子的歪理邪说。 现在朝廷越发忌惮袁世铠的势力,便打算剥夺他对北洋六镇的控制,而张罗这事最欢的那个满族亲贵良弼,就正在权力核心圈里到处推荐这个吴禄贞呢。 这俩人可好啊,之前吴禄贞在新疆考察新军时,就因为口出“革命”狂言得罪了陕甘总督升允,差点被他关进死牢砍头,那也是良弼从中斡旋才让他死中得活的。 孟恩远是袁大头的嫡系,而吴禄贞是良弼的挚交,这二人也算是各为其主、水火不容了。 要能指望孟恩远真心帮吴禄贞,那也是想瞎了心了。 既然孟不打算真心帮忙,那为何还要来参加这个会呢? 答案很简单,为利。 虽然他这一年都在吉府,耳朵却也伸的挺长。 去年延吉厅这边出事,徐世昌就想派他过来,他以巡防营训练不够给躲了,顺手还把另外一个也看不上眼的马龙潭给推了出来。 本以为这是个利大于弊的事,没想到那姓马的竟然峰回路转,不但没倒在延吉,反而在这头逐渐发达起来了,半年多点又多了一个营兵力出来。 那矿叫什么来着?对,“天宝山”银矿。 那里竟然有马龙潭的股份,说一个月银子他就能分走万把两,这他妈的谁不眼红啊? 所以这次徐世昌再派他来延吉可就不推辞了,孟恩远倒是要来这边走一趟,问问“天宝山”银矿的负责人。 自己难道就不配在矿上有点股份么? 多了这层想法,孟恩远看到吴禄贞身边站着的马龙潭时,神情就更复杂了几分。 尽管二人之前就没少有隔阂,但毕竟孟是吉省巡防营督办,马龙潭还是恭敬施礼。 “属下拜见孟督办。” “免礼。一年不见,马大人的气色可真不错,看来这延吉养人啊,啊不,是银矿养人吧?哈哈哈......” 他自顾自的笑着,除了副官外并没有别人真心附和。 马龙潭没应声,但内心也是“咯噔”一下,意识到孟恩远这话肯定是在指向“天宝山”啊。 吴禄贞则急忙转移话题。 “哎呀,都别在门口站着了,咱们进屋聊。” “好,我从吉府特意带来了好茶,诸位都赏脸尝尝。” 孟恩远说罢便大步走进房间,其余人也陆续跟了进去。 喝了几口茶后,吴禄贞也就单刀直入了。 “孟督办,这次可是带了三营兵过来?” “嗯,吉省当下可用的兵马也有限,本来还有吴俊升的两个骑兵营可以调,但之前的剿匪中他也损失惨重啊。” 孟恩远说得满不在乎,在尽力掩饰自己实力没有架子大的事实。 本来外甥高仕傧刚招安了一伙土匪,那凑起来人数也能有一个营了,可那小子不知道带着土匪头跑哪去鬼混了,害得自己根本就使唤不动那群土匪,只能带一千五百多人过来拉大旗作虎皮了。 吴禄贞点头表示理解。 “兵不在多贵在精,孟督办亲自操练的兵马肯定是大有作为。” 说着,他看向马龙潭。 “马统带,倭军那头可有什么动静?” 马龙潭摇摇头。 “自从上次你和杜大人几炮轰了倭军大营后,他们就后撤了十几里扎营,到现在都没有新动向。” 吴禄贞刚要说话,却被孟恩远拦下了话头 “几炮轰了倭军大营?这话是啥意思啊?” 徐世昌也是留了心眼,他担心说太细了这孟恩远不敢来,在调令中就只说是“提防倭军侵犯边界”,所以孟恩远并不清楚冲突的具体细节。 马龙潭一笑,就将吴帮办和杜玉霖各轰三炮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还着重提到杜统带一炮炸碎了倭军少佐大队长的事。 一开始,孟恩远还能保持“可以理解”的状态,但越听他就越不淡定了。 就是说,这姓杜的带人潜入倭军营地,胡乱炸了一顿不说,还顺道偷走了大炮,然后拉过来再轰向敌军营地,第二炮就炸死了对面的一个大队长? 这嘎哈玩意啊?杜玉霖他是神仙啊? 马龙潭说完,看对面一脸“你扯淡”的神情,耸耸肩就低头喝茶去了。 吴禄贞立马接过话,“马统带的话句句属实,我在场亲眼所见,虽也跟着开了炮,可惜那准头比杜统带差远了。” 杜玉霖,杜玉霖,又是杜玉霖。 这名字最近可没少往孟恩远耳朵里灌。 据说这人就是个辽东土匪出身,招安后却是屡立战功,先收拾了金寿山、后活捉了海沙子。 此次带兵入草原剿匪,不但全歼了白音大奔的主力,还顺道救下了被围困的吴俊升部,这脸都露到天上去了。 只要不出大岔子,他平定草原叛乱后肯定还会高升一步的,随便弄个七营统领不在话下啊。 孟恩远的目光又落在马龙潭身上,据说这“天宝山”银矿那姓于的东家和杜玉霖也有密切联系,难不成这马龙潭的部队也姓半个“杜”? 啧,有机会可真得好好结交一下这杜玉霖啊。 咱龟公出身,能屈能伸。 想到这,孟恩远露出极为向往的神情。 “孟某对杜大人是仰慕已久,可惜他远在草原,他日有机会必然要和他多亲多近的。” 吴禄贞一听这话就笑了 “哎,哪用那么费劲,他目前就......” 啪。 枪声突然响起。 吴禄贞嘴里的“在延吉”三字还没说出,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给逼了回去。 房间里的众人都是一惊,商会的几个头目更是吓得躲到了靠里面的墙根处。 孟恩远、马龙潭和吴禄贞则快步来到窗边,往院中看去。 这才多大一会功夫啊? 院中间的地上就已躺了六个巡防营军人了,还有一名小军官正颤颤巍巍的举着手枪。 枪口所指方向站立三人,都是便装打扮,正缓缓朝那军官逼近。 孟恩远一看这状况眼睛就立起来了。 自己的手下这是被人揍了? 他怒指行凶的三人。 “吴帮办,那......那都是些什么人啊?” 吴禄贞眯起眼,一指居中的黑衣年轻人。 “那位便是您想多亲近的杜玉霖啊。” 第212章 我留你妈的情 边务督办公署大门外,此时已经聚满了老百姓。 其实刚才在杜玉霖带人救治干巴老头时,就有几个眼尖的百姓认出了他。 这不就是半年前灭了周文举叔侄,又在延吉城外设下人头塔祭奠被害百姓的杜青天么?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丛柳街附近的百姓就都知道了。 尤其是刚才目睹那伙巡防营骑马伤人的老邻居们,就更想跟来看看杜大人这回还能否为老百姓出口恶气了。 督办公署外守门的卫兵本来就没几个人,见来的又都是邻里邻居的就没驱赶,一群人围拢在院子四周抻着脖子往里面看。 他们是真没失望,这杜大人到这果然就直接开干,不多费一句话。 跟着他的两名保镖也是手真黑,那一个飞腿、一个掏裆就解决了对面两个人。 安庆余和徐子江这一年跟着杜玉霖都宰了多少活人了?就对面这几头只能在百姓面前装装逼的花架子哪禁得起他俩收拾。再加上他们抽人、撞人在先,下起手就更没轻没重了。 安庆余闪身接住一人蹬过来的腿,一肘狠狠砸到膝盖上,“咔嚓”一声,那人的小腿就向上折了过去。 还没等嚎叫出声,他又挥手一巴掌推到其下巴上,那人直接就仰面摔倒不省人事了。 紧接着,他又去抓下一个,逮到手里还是一个样,先掰断胳膊腿,再怼到昏迷为止,整个动作既利索又狠辣。 和他相比,徐子江的出招就损得多了,专门挑下三路招呼,和他对上的两个人几乎都是下体被各种重创后失去战斗力的。 几个照面,孟恩远的六个手下就倒在地上,只剩下那个许头不断往后退着。 越是这种欺负弱小的货就越是怂包,这时他已经吓得脸都绿了,边退边喊着“都别过来啊”。 终于,巨大的压力逼得他拔出腰间的老左轮手枪,朝天就开了一枪。 这可就有点越界了,毕竟这里的边务督办公署啊。 周围的卫兵也不能再看热闹了,纷纷围拢过来。 王树常回头吩咐一声带来的手下,他们一字排开站到了通往大门的路上,避免事态升级后让外面围观的老百姓们受到伤害。 杜玉霖、安庆余和徐子江则分三面包逼向持枪之人。 许头也害怕了,知道今天这是惹了大祸,嘴里嘟嘟囔囔的。 “你们先动手的,可别把人往死里逼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杜玉霖抿嘴,表示赞同他的话。 忽然,他就看向许头身后,表情有些无奈。 “哎,别砍他头啊。” 这可把许头吓坏了,急忙一矮身,脑袋转向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杜玉霖的飞刀和安庆余的小斧头同时出手。 飞刀扎入许头持枪的右手,斧头则砍到了他的右膀子上。 “哎呀我......” 许头疼得就是一哆嗦,左轮枪随即落地,他人也跪在地上,鲜血很快就染红了他的袖筒。 徐子江上前一步将手枪捡起,随后还给他来几个脑蹦子。 “没出息的玩意,就知道欺负老百姓,我呸。” 又一口痰吐到许头脸上。 “打得好。” 远处大门口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随后老百姓们欢呼鼓起掌来,群众的眼睛不瞎,他们都清楚杜大人管这事一定会招惹麻烦,能做的也就只有送上掌声了。 而这一切都被二楼窗前的孟恩远看在眼中,脸气得一阵红一阵白的,肩头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他也分析出这事可能跟刚才骑马撞人有关。 可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这杜玉霖是真的一点情面都不讲啊。 哇呀呀呀......气死我也。 他本以为羞辱到这就结束了,可这三个人明显是没打算就这么结束啊。 徐子江从一旁捡起一根马鞭递到杜玉霖手上。 杜玉霖接过后虚空挥了几下,发出“嗖嗖嗖嗖”的响声。 “你刚才抽鞭子抽得挺爽啊?” 那许头胳膊仍流着血,嘴唇子都有些白了,听到这话后就开始发青了。 “这位英雄啊,都是误会啊。” “误会?那被你抽伤的女人伤是假的喽?” “不不不,我赔,我赔她。” 说完,他用能动的左手费劲掏向怀中,取出一个小袋子伸了出去。 “这里有些碎银子,拿去给女人看伤。” 徐子江走过来接过小袋子,往里面看看也就有十几两银子吧。 “你打发要饭的呢?” “啊?”许头一哆嗦,“等等,我再找找。” 他的手又掏向后腰,扣了半天拽出来半根小金条。 “就......就这些了。” 徐子江嫌弃地看了一眼,打开袋子口让他直接放了进去。 杜玉霖点点头,使劲掰了掰手上的马鞭 “行了,再算上被你撞伤的老人家,这看伤的钱算是够了,那继续吧。” 许头的眼都直了,还继续啥啊? 刚要发问,马鞭子“啪”的一下就抽到他的脑门上,随即就出现了一条大血道子。 还没反应过来,“啪啪啪”又是几鞭子,脸颊、眼眶、还有嘴唇都狠狠挨了几下。 杜玉霖边抽还边说着。 “让你不要脸,让你眼睛瞎,让你还嘴贱,没脑子的坏东西。” 几下就把许头大脑袋打成了个血葫芦,他嘴里“呜呜噜噜”地求着饶,却因为嘴巴被抽烂而发音不清了。 抽完后,他扭头看向安庆余和徐子江。 “扶他起来,给我拽住了。” 二人领命后就走了过来,一把薅起来已经堆到了地上的许头,将他立在了原地。 杜玉霖走向许头他们骑到院里的马旁边,挑了一匹壮实的就翻了上去。 手中带血的马鞭狠狠抽在马屁股上,战马吃痛前蹄扬起,朝着前方就飞奔了出去。 杜玉霖一拽缰绳,调整马的方向,开始绕着院子兜起圈来。 两圈过后,马的速度已经变得极快,他调转马头开始朝着那许头奔去。 马蹄将地面的泥土掀起来老高,“嗒嗒”的马蹄声犹如死神临近的倒计时。 周围观看的百姓、卫兵都屏住呼吸,带孩子的大人用手捂住了他们的眼睛。 站在二楼的孟恩远可真急了,朝这边大声叫嚷着。 “杜统带,都是自家人,手下留情啊。” 杜玉霖目光冰冷,身体随着马的前进而起伏着。 再一抽马鞭,战马更加发狂,直奔那许头而去。 砰。 巨大马身狠狠撞在许头身上,他跟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拍到公署大楼墙壁上后才落地,没了一丝动静。 杜玉霖看向二楼的孟恩远。 “我留你妈的情。” 第213章 分兵派将 第十九师团作为驻朝常备师团,采用的是倭陆军早期的四单位制挽马师团编制结构。 师团下辖两个步兵旅团,每个旅团再下辖两个步兵联队。此外,师团还直辖骑兵联队、炮兵联队、工兵联队和辎重联队各一个,总兵力约为两万三千人。 在之前的间岛冲突中,第 73 联队第 1 大队士兵阵亡 97 人,大队长冈崎寿和骑兵队队长战死。此外还有前去配合作战的野战炮中队也死了 6 个人,并丢失“克虏伯”野战炮四门,马克沁重机枪两挺。 师团长大久保春野中将极为震怒,对麾下士兵能败于华国巡防营完全无法理解。随后他便接连搞了几天的阅兵演习,大有要亲率整个师团挥师北上之势。 可在几次请战未果后,他还亲自跑到朝显驻屯军司令部面见长谷川好道大将,却也同样碰了软钉子。 人家长谷川好道能混到驻朝显司令官,那脑子也不都是豆腐渣子,打从一开始就清楚大久保这家伙要干什么。 这不就是看着自己要回国了,想搞点事情往自己脸上贴贴金么?万一未来也有机会坐到司令的位置呢。 你要是真能做成也还倒好,但看看这烂摊子吧。 几次行动不但没有让倭军顺利介入东北,反而损兵折将,就连早前布局在延吉厅的中野商会和收买的大小土匪都被他给败光了。 这次出兵间岛他也没跟自己提前打招呼,结果怎么样? 四门大炮都能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偷走,这帝国陆军的兜裆裤要被他丢光了,大久保这货就该切腹。 事情发生后,东北总督徐世昌不但马上发出外交照会,还在奉天召集各国记者就这事专门做了报告,就连关东州都督府都趁机往国内打了几次小报告,搞得他这边是十分被动。 都这样了还要打?打你奶奶个腿。 但毕竟大久保也是堂堂中将师团长,长谷川说话还算是客气的,只是反复强调绝不可让事态升级失控,并用一句“目光要放长远”将他打发走了。 大久保春野回去后是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他这也一来一回十几天就得了“目光长远点”? 终于,他们倭国军人骨子里的叛逆基因被激活了,大久保又要先斩后奏了。 当然他也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决定只动用一个步兵联队加一个骑兵联队的兵力进攻,就算将来长谷川怪罪下来,他也可以用这是个别军官的私自行为来开脱。 在九月八日这一天。 十九师团步兵第 73 联队、骑兵第 19 联队兵分三路,直逼图门江。 .................... 边务督办公署,办公室内。 孟恩远坐在椅子上,手中的茶杯半天都没移动了。 此时他的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一方面,带来的八名手下,除了身边的副官外全都被杜玉霖几个人给揍趴下了,尤其是那许帮带让大马撞了一下子后,到现在都还是昏迷不醒,就算人死不了八成也是废了。 他这口气咽不下啊。 听听,刚才那杜玉霖说得什么话?还“留你妈的情”,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啊,这事传出去了以后在军界还怎么混? 可另一方面呢,他又真不敢当场就真掀桌子,别说杜玉霖了,就他手下那两头小魔兽也足够他喝一壶的了。 那下手是真黑啊,被他们揍的几个人就没一个是完整的,不是胳膊就是腿,总有一处被干折,更何况这延吉厅山高皇帝远的,他们要真找个僻静地方把自己整死扔后山,恐怕连具尸体都找不到。 再说不看僧面看银子面,那还有个“天宝山”银矿呢,所以绝不能因小失大。 哎呀,这口气......以后再找机会出吧。 咱可是龟公出身,就是能屈能伸。 想明白这点,他“咳咳”地清了清嗓子,朝刚进屋坐下的杜玉霖堆起了笑脸。 “杜统带的大名孟某是如雷贯耳,今天有幸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啊,手下那几个混球办事不周到得罪了杜大人,还望您别介意呦。” 杜玉霖进屋后压根就没搭理这货,他太知道这孙子是什么揍性了,所以从一开始就没害怕得罪他。 还真叫孟恩远猜对了,如果今天他敢在这表现得蹬鼻子上脸、没完没了,回头开完会就把他给弄死,往上面报个倭军间谍所为,这没人会怀疑吧? 他外甥高仕傧都被自己给烧死了,还差这个老瘪犊子了?趁这机会让他们二人在下面结个伴也算做好事了。 不过这姓孟的还算识相,这话说的挺漂亮,杜玉霖自然也就没有再当众羞辱人家的必要了。 他微微一点头。 “子不教父之过,兵无法将之惰。希望孟督办将来练兵时能严加管教士兵,可别再出现刚才欺压百姓的事了才好。” “我......哎,杜大人所言甚是,嘿嘿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马龙潭看了眼吴禄贞,二人相视一笑,都觉得杜玉霖这事办得解气,果然这种恶人就得有更恶的人收拾才行。 别看这杜统带平时笑起来人畜无害的,真发起飙来也是很可怕地。 “各位,”吴禄贞想将话题拉回正轨,“那咱们就议一议接下来的事吧。” 此时,副官和几名商贾都退出去了,屋中就只剩下杜玉霖、吴禄贞、马龙潭和孟恩远四人。 那三人闻言,也都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 孟恩远试图挽回些面子,所以最先开口表态。 “孟某奉徐总督之命南下,便是要协助吴帮办的,只要有用到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我的三营士兵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话说得很是漂亮,但在场的其他三人没人真相信他。 就冲他和跟来那几个货的损德行,部队纪律能好才怪呢,这种平时欺负百姓的队伍若遇到倭国正规军,肯定是一触即溃的,真打仗时绝对指望不上。 杜玉霖喝着茶,眼睛看向窗外。 马龙潭目视前方,好似没听到有人说话。 只有吴禄贞礼貌的点头认可。 “孟督办有这份心,我们一定能保延吉无事。” 说完,他又看向杜玉霖。 “杜大人,你对接下来是什么看法?你觉得倭军能否出兵来犯呢?” 喜欢重生1907:我必死守东北请大家收藏:()重生1907:我必死守东北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4章 草民,谢过杜大人 “倭军出兵,这......这话从何说起?” 孟恩远内心当然是不想真打仗的,刚才装装样子也就罢了,一听小鼻子真来了就有些露怯。 吴禄贞和马龙潭也同样抱着怀疑的眼神看过来,这可不是小事。 杜玉霖当然不能说是从“战略地图”上看到的,只能将预先编好的话端了出来。 “我手下有个专门负责侦查的部门叫侦查处,哦,外面等我的那两位就是正副处长,早上接到他们报告,松洞驻屯军在两天前就已经开始了动员准备,估摸着现在应该出兵了。” 啧。 在场其他三人都面面相觑,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有些措手不及。 吴禄贞今天开这个会,本也就是合计着鼓励一下各方势力能群策群力,为接下来可能的入侵做准备,可当听说倭军真的开始行动了,多少还是有些吃惊的。 好在也算是有心理准备,他很快就调整了情绪,将双手重重地一拍。 “既然是这样,那咱们这次会面还真碰着了,就商议一下要如何抵御来袭吧?杜大人,您再细说说。” 此时,杜玉霖又将“战略地图”打开了。 地图上,三个倭军标记正由西向东分三路北上,逼近图门江沿岸。 其东路部队行进速度是最快的,这应该是支骑兵,此时它正朝着珲春方向开进。 而中路部队标记颜色最深,是三支队伍中兵力最强的一支,它的行进方向仍是间岛。 西路的部队标记颜色略浅,是在朝和龙方向进发。 倭军此次也算来势汹汹了,如果不好好应对,只要有一条路被击破都可能危及到延吉的安危。 想到这,杜玉霖环视了在场几人一眼,表情严肃。 “我估计,倭军此次很可能会分兵来袭。” 说着,他将茶杯里的水倒掉,倒转杯口后开始了推演。 “从朝显进入延吉的渡江口岸主要有三处,珲春、间岛与和龙这里。之前我们在间岛击退了来袭的一个大队,他们此次必会吸取教训,从多方向围攻我方。” 吴禄贞盯着代表三处口岸的酒杯,脸上露出犹豫,孟恩远小手指挠着嘴巴子也是半信半疑。 只有马龙潭是几人里唯一见过杜玉霖指挥作战的人。 从土匪手中救下自己那次,杜玉霖蹲在地上用小石头分析敌情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而结果也证明他的判断是分毫不差。 所以,马龙潭在听完杜玉霖的话后率先点头认可。 “杜大人,你就说该咋办吧,我的部队听你调遣。” 吴禄贞自然乐于见到这个结果,他手底下没有兵,如果眼前三人无法达成一致,这御敌的事可就真的不好办了。 所以此时马上过去拿了个新杯子倒上茶水,给杜玉霖递了过来。 “杜大人,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 杜玉霖接过茶水抿了一口,指着代表间岛的杯子看向马龙潭。 “间岛仍是此次争夺的关键,敌人主力必然会以此为主攻目标,马大人这一仗会打得很艰苦,你要坚守住北岸的阵地。” 马龙潭低头沉吟片刻,随即缓缓点头。 “国家有难、军人有责,杜大人放心,马龙潭一定死守北岸不退。” “也算我一个。”吴禄贞附和道。 “好,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你们等太久的。” 杜玉霖说完重重在马龙潭的大腿上按了一下,然后他又指了指西边代表“和龙”口岸的茶杯。 “孟大人,你可也愿听杜某的建议啊?” 人家马龙潭和吴禄贞都愿意听杜玉霖的,孟恩远也只好一点头。 “额,孟某先听听杜大人有何高见。” 杜玉霖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于是就开始了大忽悠。 “和龙这处口岸相对位置偏得多,倭军前来的可能不大,但咱们还是提防着点,所以我希望孟大人能带兵前往此处防守。” 孟恩远摸着山羊胡,脑瓜子就是一顿转,确实和龙位置挺偏的,搞不好还真就没人来,那不就是白捡个功劳么。 再说了,倭军真来了就跑呗,直接就回吉府,我管你延吉不延吉的呢。 想到这,他立马装出大义凛然的样子。 “那行,我这就回去准备,带兵开赴和龙口岸,这群小鼻子不来还则罢了,敢到此处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杜玉霖听罢也站起身鞠了一躬。 “孟大人能为国分忧,杜玉霖感激之至。” 孟恩远“嘿嘿”一笑,眼珠子转了转问到。 “那杜大人你打算做什么呢?” 杜玉霖满脸的“明知故问”表情,一指代表珲春的杯子。 “我去守这路啊。” “啊?你可就只有侦查处那几百人。”马龙潭道。 “哈哈,足够了。”杜玉霖满脸自信。 在确定了大致的任务后,几人又针对粮草运输、伤员救治等方面做了些沟通,随后便各自离开了吴禄贞的办公室。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说一摊子,是指这几个手下都无精打采地瘫在了地上。 说他们是烂人,是真就没一个完好人,不是断了胳膊就是瘸了腿,还有个昏迷不醒的。 “都他妈起来,赶紧上马别在这给我丢人了。” 孟恩远一嗓子吓了这些人一跳,立马都瘸了瘸了地站起身来,纷纷去找自己的马。 副官此时是唯一健全的了,他很有眼力见的扛起昏迷着的许头,也不管是啥伤势了,直接丢到了马背上。 孟恩远也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带着这些残兵朝外面走去。 看热闹的老百姓可都还没散去,看着刚才耀武扬威过来的这伙子军爷如今这般狼狈,都嬉皮笑脸地交头接耳起来。 那干巴老头的孙子从人群中探出头来,指着那许头的大马就喊起来。 “大坏蛋被揍趴下喽,活该活该呦。” 老太太赶紧将孩子拽回人群,几名邻居上前几步把空隙都给堵住了。 孟恩远假装没听到,甩着马鞭狠抽马屁股就带人离开了。 过了一会,杜玉霖带着徐子江和安庆余也从院内出来,他正在跟二人交代着什么,却突然察觉到路边的人群有些异样。 杜玉霖抬头看去,只见上百名老百姓都直勾勾地望向他。 喜欢重生1907:我必死守东北请大家收藏:()重生1907:我必死守东北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5章 三路出击 图门江的走势本是自西向东,却在珲春附近陡然往北拐个“几”字形后才继续朝东南流入大海。 华朝两国此地本就以江为界,而这个“几”字就使得朝显的一部分国土“凸”进了华国内,形成了一处很明显的突出部。 若从此过江往西只需再走九十里,就可直抵延吉城下。 也正是基于它这样的的战略地位,大久保才派出骑兵第 19 联队长途奔袭绕道此处,渡江后先突袭延吉厅,再与正面主攻的步兵第 73 联队形成对马龙潭部的夹击之势。 大久保分兵三路,和龙那边只是辅助,这东、中两路才是他的杀手锏,尤其这东路骑兵更被他自诩为“神来一手”,料定不会有人能想到这里还会穿插过来一支骑兵的。 可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这儿有个老天整过来的杜玉霖在等着打狗呢。 ………… 艾蒿甸子,这只是个仅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落,却是从珲春通往延吉的必经之地。 村子被群山环绕,最高山在东边,名为“望海峰”。 此时朝阳初升,山顶一块巨石上,杜玉霖正盘腿而坐养精蓄锐,巨狼吞日懒洋洋地趴在旁边,一身金色狼毛被山风吹得如波涛般来回摆动。 昨天杜玉霖一回到天宝山矿务局后,便开始了统筹安排。 他先请来了于文斗和安遇吾,拜托他们即刻启程前往安山, 一是提前为自己过去收购土地打通关系。 二也是想让他们能远离战火,打仗总有个万一。 安遇吾本就是八角台的人,那地方离安山不过几十里,有他这种当地豪强陪着于文斗肯定办事肯定顺畅不少,而且他回家正好也顺路。 二人也都没啥异议,于文斗说去“天宝山”银矿交代一下就出发。 这件事解决完以后,杜玉霖又命令安庆余和徐子江带领别动队的三百人,即刻前往和龙口岸以北埋伏。 孟恩远的部队绝不可能与倭军硬拼,一旦他们溃败,便趁着倭军追击败兵疏忽之际给与偷袭,为自己赶过去争取时间。 当安庆余问他打算去哪时,杜玉霖只是含糊了一句“去侦查”便糊弄过去了,他的计划如果说出来可就走不了了。 眼看着安庆余、徐子江他们出发,杜玉霖又跑到了马龙潭营地外,将从“华沙胜道”银行地下搞到的那十几捆子“水连珠”步枪和弹药从空间中取出留在外面,然后才骑着“雪里豹”往东狂奔而去。 杜玉霖要干什么? 他打算单挑鬼子的那支骑兵联队。 这也是为何要欺骗安庆余的原因,说出来那俩人绝不会让他独自走的。 可这也不是杜玉霖为了自个装逼,实在是没法子的事。 倭军分兵三路,除了马龙潭和吴禄贞抵抗中路外,他不管带领部队攻击哪一路,都会有一路被鬼子突破进来。 比如带着别动队来东边,全歼突袭的骑兵不是问题,但西路孟恩远防线必一触即破。 然后倭军就可以从侧翼进攻马龙潭,很可能在自己赶过去前就全线崩溃了。 反之亦然,自己带着部队帮孟恩远守住和龙,珲春这边一样会被骑兵突破,到时候就连延吉城都会遭到直接攻击。 思来想去,他才制定了这样激进的计划。 由安庆余、徐子江带三百人去孟恩远那边,在孟军溃败后突袭敌军尽量拖延住敌人。 而自己则独自面对东路骑兵,若能快速将他们解决,就快马加鞭赶去与安庆余别动队会合,并反攻西路倭军。 然后从和龙口岸渡江进入朝显国境内,往南绕到其中路背后,与守在间岛的马龙潭部完成对中路敌军反向夹击。 若能成功就可全歼来犯之敌,若失败就只能退守延吉城了。 要赌就赌他个大的,总好过被三路兵打得顾头不顾腚要强。 杜玉霖一路狂奔,终于在拂晓时分赶到“望海峰”,由于延吉距离此地不到百里,所以后出发的杜玉霖反而先到了,而根据“战略地图”显示,此时倭军东路部队才正在江边渡河。 经过反复的比对,杜玉霖终于选好了进攻的地点,便开始一系列的准备,一直忙活到太阳即将升起才得以喘口气。 摸了摸巨狼的大头,石头上的杜玉霖再次打开了“态势感知”立体图,发现在地图边缘的处出现了几个屎黄色的小点点。 这是提前过来侦查的倭军斥候。 山下面,小屯子也有了几分生气,在房屋周边开始有稀稀落落的人影晃动。 为了不打草惊蛇,杜玉霖并没有提前告知村民,根据他的估计倭军大部队应该是活不到这里的。 一骨碌站起身,用脚背碰了下巨狼。 “出来透透气,比在空间里舒服吧?也不知道那是个啥感觉。” 巨狼眨巴了几下眼睛,吭叽了几声算是回应主人。 “走吧。” 根据规划好的路线,他开始沿着山脊朝东边走去,巨狼吞日则屁颠颠地尾随在后面。 “态势感知”立体图升级后还增加了路线规划功能了,杜玉霖就按照上面的绿线走,很快就来之前做了标记的位置。 这里高度也就一百多米,这座山与对面的山正好夹出一道千米长的狭窄小道,通往前面村子必须要经过这里。 “就是这了。” 杜玉霖蹲在那满意地点点头,手不停地在吞日的脖子上挠着。 “看着那边的口没?一会就会有坏人过来,咱可不能被发现,所以你先回去吧。” 说完,也不等巨狼吞日答应,便将它收到空间中。 果然几分钟后,四名倭军骑兵出现在东边的山口处。 其中一个带头军官抬头看了看两侧,叽哩哇啦的对着身后士兵说了一通,随后那三人便下马朝山上爬来。 这是要来看看上面是否有危险啊。 藏猫猫游戏开始了,杜玉霖凭借开了天眼的优势,在岩石树丛间东躲西藏,上来的小鬼子硬是没发现眼皮子地下猫了个活人。 好半天那鬼子才算放心,就站在杜玉霖刚才蹲着的地方朝下面喊到。 “这里很安全。” 与此同时,负责检查对面山的两个人也都冒出头来,向下高喊着“没问题”。 随后三人快速下山,在与那头目会合后又出去看了眼小村子,便原着山下的路返回东边了。 杜玉霖从山顶露出脑袋瓜,眯眼看向那几个鬼子的背影。 “去叫人过来吧,这有大惊喜呦。” 第216章 孤身战群狗 骑兵第 19 联队规模不算大,共有士兵 492 人,此次突袭行动由联队长小川中佐亲自带队。 小川对大久保中将能将如此重要任务交给自己而感到分外自豪,并笃定这将是自己飞黄腾达的开始。 此时他骑在马上,满脑子都是升官发财的好事。 虽说延吉厅在华国不过是个偏远小城,但那肯定也要比朝显这破地方强太多了,按现在部队的行进速度,不用到晚上就能赶到延吉城下。 华国的花姑娘,帝国皇军要来喽。 正走着呢,小川的眼神就是一凝,前面由两座山夹出的一条小道让他生出了疑虑。 这里太适合打伏击了。 他举起手,整支骑兵队便立即停了下来,毫无拖泥带水之感,小川对自己部队的这种训练有素已经习以为常,觉得就本该如此。 他侧头问副官,“这里侦查了么?” 副官急忙凑过来。 “侦查了,是上野亲自带人过来的,他说这里没有问题。” 小川眯起眼,上野是跟了他多年的老兵了,当初在和沙国打仗时负责侦查任务就没少立功,如果他都说这没问题,那就应该真的“没有问题”。 他甚至还自嘲了一下自己“上岁数了疑心重”,就凭华国巡防营军官的素质,怎么可能会想到他的骑兵队能跨江突袭呢? “出发吧。” 他再次举起右手,并一夹马腹继续往前走去,副官回头看了看队伍,示意所有人打起精神跟上。 于是,这支骑兵便钻进了由杜玉霖一个人设下的埋伏圈。 此时,杜玉霖就趴在东边入口靠南山头的一处高点上。自己行动也有好处,这目标是真小,几乎不会被人发现。 倭军骑兵就在杜玉霖的脚下三三两两地通过,沿着小道朝西边山口走去。 “态势感知”立体图一直就飘在眼前,杜玉霖耐心等到最后几个屎黄点进入了口子后才站起身。 “前菜要来喽。” 一边嘟囔着,他一边将手伸出去。 突然,一辆车的后斗就那么凭空出现了,车上满满的稻草柴火早在装进空间前就已被点燃,所以它一出现便已然是浓烟滚滚。 车斗在空中悬浮了不到一秒钟,就被重力狠狠拉向地面。 而此时,最后几名倭军骑兵正好走到下面。 砰。 冒着大火的车直接拍到了几个鬼子头上,将他们连人带马活活砸死。 车落地后发出巨大的声响,火花四溅又将周围的干艾蒿草点燃,藏在内部的几根雷管也被引燃。 轰轰轰。 前面的倭军骑兵又被炸死好几头。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可将队伍中间的小川队长吓了一跳,他猛地回头看去,马上就意识到这是中了埋伏。 “上野这个蠢猪,该死。” 小川抽出军刀朝着两侧山顶看去,副官则护在其身前。 随着目光快速在两侧的山头扫来扫去,小川的大脑袋跟个拨浪鼓一样摆动着。 突然,脑袋停止了摆动,就在进来方向的一处高点上,竟然有一个人在张牙舞爪。 他在干什么? 难道是......在打招呼? 山顶的杜玉霖还真就在那跟他挥手呢,而他的另一只手已然握在了“克虏伯”野战炮的拉火绳上。 两门野战炮并排放在左手边的空地上,炮弹早已上好了膛。 看着被大红圈套在中央的鬼子军官,杜玉霖觉得若不打个招呼就炸飞他,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哎,拜拜了您内。” 说完就狠狠地一拉火绳。 砰,嗖——。 小炮弹划出了美丽的弧线,朝着小川队长便飞了过去。 直到炮弹飞出,小川都仍是一脸懵逼,凭着自己十几年的军旅经验,他整不明白眼前到底是啥情况。 就一个人,操着一门炮轰自己? 下意识地看了眼副官,他是满脸不可置信。 都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再没有时间留给他们了。 轰。 小川刚才还平视着的视线突然就升高了。 随后视野开始翻转,景象也逐渐开始模糊,在世界即将陷入黑暗前,他好似看见了自己的那匹爱马,上面还坐着他的下半身。 他已经被炸碎了。 杜玉霖在一炮轰死鬼子队长和副官后,他又来到了第二门炮前,这一回他将炮口调整向了骑兵队的最前方。 砰,嗖——。 轰。 炮弹落在为首的十几匹马中央,硝烟四起,仍旧是脑袋、胳膊、腿乱飞。 只一个照面,靠着一辆着火的大车和两发炮弹,杜玉霖便将这支骑兵队杀猪拔毛、斩头去尾了。 骑兵队陷入了恐慌之中,剩下的两名中队长玩命维持着队伍。 到底是参加过实战的部队,很快队伍便稳定下来,当那两个中队长发现山头上敌人可能不多时,便果断发起了进攻。 联队长已经死了,他们就这样回去肯定也会被严惩,那就不如先抓到偷袭的人还能有个交代。 二人也都拔出了军刀,一指杜玉霖所在位置,高喊一声“鸭叽叽”,就率先带队往山头爬来。 几百骑兵此时也都下了马,举枪朝着上面边射击边移动。 瞬间,杜玉霖视野内边开始疯狂闪烁起红光,时间开始出现滞缓,他赶紧趴到地上,子弹打得周围树木岩石碎片乱飞。 先将两门野战炮收回空间,杜玉霖在逮住一个红闪停顿期快速往后爬去,紧接着连续几个翻滚来到了背坡处。 选中“态势感知”立体图上预设好的标记,按着生成的最优路线他是拔腿便跑。 地图上,大片大片的屎黄色小点朝杜玉霖刚才开炮的东南角涌过去,枪声也是持续不断,他只能弯着腰小心在背坡上快速前进着。 终于,他几经辗转来到了倭军进攻方向的侧翼,探出头往枪声方向望去。 倭军士兵仍在往上爬着,也许是没感受到有抵抗,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带头的两个中队长甚至都冲到了半山腰。 杜玉霖匍匐着来到了预定位置。 此处地面相对平坦,几个大树杈子下面,早就架好了两挺准备就绪的马克沁重机枪。 他伸手将树杈子推开,来回转动了几下机枪,朝着山下的鬼子们大喊了一嗓子。 “喂,你们这群狗日的。” 叫声在山谷中回荡,所有倭军士兵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几乎同时转头看向这边。 “今天就让你们知道,敢得罪祖宗是个什么下场。” 嗒嗒嗒嗒嗒嗒嗒…… 第217章 退后一步是家园 九月九日,下午两点左右。 第 73 联队长山田四郎带着第 2 大队抵达间岛南岸大营,与原来就驻扎在此的第 1 大队会合。 随行而来根岸健少佐,接替之前被炸死的冈崎寿任第 1 大队队长。 另外跟来的还有补充给炮兵中队的四门“克虏伯”野战炮,临行前师团长大久保春野中将特意还提了一句,“若再丢了就都切腹吧。” 此时,倭军集结在间岛南岸的总兵力约为两千五百人。 .................. 间岛北岸靠后的一处高点。 马龙潭和吴禄贞正用望远镜往对面看去,他们身后站着马麾下的四营管带。 马龙潭捋了捋被风吹乱了的胡子,率先开口。 “吴帮办,你去倭国留过学,对接下来的发展有何看法?” 吴禄贞闻言放下手中的望远镜。 “看这援军兵力,多说是一个大队,这是个好信号,证明倭国方面也不想把事态搞得不可收拾,这次出兵很可能只局限于联队层面,要知道十九师团可有两万多的兵力啊。” 说着,他又把望远镜放到了眼前,继续道。 “可主攻的就两个大队也未免少了点,看来杜大人这次的分析又准了,八成小鼻子真是分兵出击。” 马龙潭点点头,他对于杜玉霖之前猜测正确并不感到意外,稍稍上前半步。 “那我们该如何做?” 吴禄贞再次放下望远镜看向他。 “咱就按杜大人的说法办,这间岛肯定是主攻重点,我们若能守住此处便是占了上风。” 马龙潭点点头,随即侧头喊到。 “钧九。” “在。” 身后跟着的四名管带中,一人大步上前。 此人名叫陈钧九,今年四十二岁,长得是满脸横肉,面相看着十分凶恶。 可所谓人不可貌相,这个看着不似好人的人,还正儿八经的是个好人呢。 当年联军入京城后,唯独沙国军队强占东北不想撤退,而此时驻扎在关外的五万清军早就被打花了,于是一群民间义士就组成了“忠义军”,开始自发抗击起沙人的侵略, 老话说得好啊,人上一百、形形色色。 有挺身而出为国捐躯的义士,就有趁着国家积贫积弱时发泄兽欲的混账,而这些坏蛋中的代表便是张桂清。 这人见百姓抗沙情绪高涨,便打起“忠义军”的旗号拉拢了一批不明真相的人入伙,这其中就有这位陈钧九。 他们开始时还干了点“挖中东铁路”的好事,但随着队伍人数的增加,张桂清羽翼日渐丰满,他就暴露出邪恶的本性了。 带人打劫村庄,抢掠妇女,坏事都做尽了。 队伍中有人对此表达过不满,结果都被张找理由给杀掉了。 陈钧九虽也不满,但他相对能忍,再加上一脸横肉做保护色,还真就没被怀疑。 直到马龙潭的队伍到了附近,他才趁着夜深逃了过去。 当马龙潭听完陈钧九的讲述,便决定除掉张桂清,还建议陈钧九回去做内应,找机会给那混蛋来个内外夹击。 于是陈钧九回到张那,还私下联合了些志同道合的人,在半个月后的一次打劫行动中,配合马龙潭手下一举擒获张桂清,随后将这他当着老百姓的面乱刀砍死。 去年马龙潭应徐世昌之请再次出山,便四处邀请当年部下,这陈钧九也应邀到他手下做了管带。 之前他一直留守延吉林区,是前几天才刚到延吉的,同时也是几个营中装备最差的。 万幸的是,昨晚军营外突然长出来了一批沙式“水连珠”步枪和配套弹药,这可算是让陈钧九给得着了。 马龙潭想都不用想,这肯定是杜玉霖送的啊。 于是便将这近二百支步枪都发给了第四营,他现在喊陈钧九出来便是问这事的。 “那些步枪都发下去了?” 陈钧九脑袋一晃,嘴巴子上的横肉跟着都抖三抖。 “嘿,下次见到杜大人,俺老陈一定得好好谢谢他,这要不是他送来这么一批好货,过会打起来就真得靠烧火棍跟狗日的拼命了。可惜,就是还少了点。” 一营管带王树常和他最熟,听这话从后面捅了他后背一下。 “白得二百支还嫌少?也不怕撑死你。” 众人都笑了起来,让一直都很凝重的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 马龙潭趁此也转过身来,朝身前的四名管带郑重抱了抱拳,随后一指江中央的那片浅滩。 “守卫疆土,乃军人之责。倭人自甲午以来,侵我华夏之心日盛,若今日丢了这间岛,来日就会丢了延吉,一步退、步步退,东北危矣,华夏危矣,退后一步便是家园。” 说着,他再次掏出了大哥马龙文留给他的配枪,目光坚定。 “马某不才,愿与诸位在此与倭军死战到底,宁可前进一步死,绝不后退半步生。若做不到,我愿死在此枪下。” 他的话铿锵有力,对面四人无不动容,也都纷纷抱拳回礼。 “宁可前进一步死,绝不后退半步生。” 马龙潭微微点头,逐一拍了拍几人的肩头,随后面容一正。 “一营管带王树常听令。” “在。” “命你带本部人马,防守北岸西侧山头。” “是。” 王树常行了军礼,又深深看了眼马龙潭后,领命离开前去准备。 “三营管带丁一听令。” “在。” “命你率本部人马,偷偷潜入北岸东侧的湿地草丛之中,待敌军渡江后从侧翼进行攻击。” “是。” 丁一用力一点头,转身离开。 二营管带程前看着那二人离去的背影就是一皱眉,眼中透出了一丝不满。 这很明显这马龙潭把自己当外人啊。 不管是正面阻挡,还是侧面偷袭,这肯定都是最危险的战斗,那为啥自己这第二营反而排到了三营后头呢? 咋的,自己金贵啊? 还是因为自己本是杜玉霖那边的人,马统带不好意思用自己啊? 这还真叫他猜着了,马龙潭还真就是这个意思。 本来他请程前从银矿那边过来就是帮自己分分忧,可谁也没想到能赶上打仗啊,这要是他死在阵前,多少在杜玉霖那边不好看。 此时见程前面露不满,就急忙上前安慰。 “程管带莫急,你作为预备队,真要前面顶不住了,别说你了,我也得跟着去冲锋。” “嗯,”程前重重喘了口粗气,“马大人,咱可说好了,到时候别拦着我。” “好,咱们一言为定。” 程前一抱拳,便转身去找自己的队伍去了。 正当马龙潭打算向陈钧九发布命令时,倭军那边却有了新动静。 砰砰砰...... 嗖——嗖——嗖——...... 炮弹划破长空的声音传来。 倭军已经开始进攻了。 第218章 第五发炮弹 间岛南岸。 倭军 73 联队第 1 大队已经全员集结完毕。 这群刚被炸死了大队长的士兵,此时一个个目露凶光,发誓要为前些天死去的冈崎队长报仇雪恨。 新任大队长根岸健正拄着军刀立于四个步兵方队的最前面,撇着嘴看向对岸。 他的左前方,有一个小山包,几十米的高度、坡度也不算大,一群巡防营的士兵正在山顶忙活着准备防御工事,看来他们还真打算与帝国皇军硬碰硬了。 而在山包东侧山脚,就是根岸健的右前方,则有一大片长满了长草的平地,在微风的轻抚下呈现出海浪般的波动。 “火炮准备,瞄准对面山头。” 根岸健朝着身前的炮兵吩咐道。 四门新调过来的“克虏伯”野战炮一字排开,后面的副炮手在听到命令后开始组装炮弹,而炮手则转动炮口进行射击前的测量。 “发射。” 砰、砰、砰、砰。 嗖——,嗖——,嗖——,嗖——。 轰、轰、轰 、轰。 四门炮先后开火,炮弹朝着对面的山包飞了过去。 爆炸却发生在山坡的不同地方,没有打中目标的。 炮手擦了擦头上的汗,开始新一轮的校准。 第二轮齐射。 随着“轰轰”的声音传来,爆炸明显比上一轮集中得多了,其中有一炮更是命中了山顶一处阵地,他们甚至看见有一只胳膊原地飞了起来。 “呦西。” 根岸健嘴角下拉,眼中露出了凶狠,敢抵抗帝国皇军,就该是这种碎尸万段的下场。 他挪动脚步,转到了四门炮的正后方。 “随意射击,不要在乎炮弹。” “是。”几名炮手齐声应答。 于是这四门炮便开启了轮番进攻模式,一朵朵火球在对面山头上炸开。 随着炮击的持续,对面阵地上的伤亡也在不断增加,单是被炮弹炸出掩体而死的士兵就超过二十人了。 根岸健眯着眼,享受着杀戮带来的快感,这种居高临下的虐杀,是真的爽啊。 砰,砰,砰,砰。 砰。 嗖——,嗖——,嗖——,嗖——。 嗖——。 他晃着脑袋,倾听着炮弹划过空气时产生的破空声,这声音也太悦耳了。 哎?吸——。 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是不是炮声多了一个? 随着“嗖嗖”声停止,对面山头陆续炸开了四个火花。 嗖—— 怎么还有一个声音?而且它正在由远及近,越来越大。 根岸健猛地醒悟过来,甚至都来不及喊出一声“小心”,便快速趴到了地上。 轰。 一声巨响,爆炸在四门“克虏伯”野战炮中央炸开,一团火球向四周蔓延,负责操作火炮的炮手们瞬间被点着了弹飞出去。 冲击波带着碎石飞溅向后面的方队,站在前排的人被划伤了不少。 最惨的还是那几门炮,爆炸中心就如算计好了似的,不多不少,正好将它们全都给炸废了。 根岸健满身尘土,脸颊上被碎片划得左一道子右一道子的,军帽早就不知道飞哪去了。 “八嘎丫路。” 他用军刀拄地摇晃着站起身,四周找寻着炮弹射来的方向,谁开的炮,抓到一定要撕碎了他。 可惜呀,他要找的人此刻早就跑了,正朝着西边和龙方向飞奔着。 开炮之人自然是杜玉霖了。 就在今天上午,本打算偷袭延吉的小川联队被他一人给偷袭了,损失那叫个惨不忍睹。 不但联队长小川被炸死,其麾下将近五百名骑兵,也在马克沁重机枪的扫射下死了八成,真正逃走的就八十多人。 没法子啊,杜玉霖就两挺马克沁机枪,有一挺打了一百多发子弹卡壳了,剩下那挺一梭子子弹也就三百多发,人没杀完,子弹先没了。 对面不愧是参加过实战的部队,就连逃跑都训练有素,没等杜玉霖换完弹,但凡能动弹的鬼子就都骑马跑了。 气得他只能将气撒在那些走不了的家伙身上,照着地上还打着滚的鬼子们就又来了一梭子,在确定没有活口后他才算收手。 不用再去检查,系统随后空间里存入四百零八根小金条和五根大金条,可以佐证下面人都死绝了。 随后将重机枪收好,他唤出“雪里豹”便开始往西走。 在路过艾蒿甸子时还特意找来了村子的里正,跟他讲明了倭人来袭的事,并拜托他带人去战场收集马匹和枪支,强调随后就会有人过来取。至于尸体放在原地喂狗就行。 里正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再一听对面这年轻人竟是四营统带杜玉霖,这可早就如雷贯耳了,于是急忙点头表示全村肯定配合,这就去拿东西,保证不管是马匹还是枪支绝不会少一样的。 在谢过里正后,杜玉霖翻身上马继续往西走。 “战略地图”上,西路的倭军马上就要到和龙附近了,而孟恩远的部队竟然还在荒沟岭附近一动不动,这是拒绝南下抵抗,他连演都不演了? 此外,安庆余和徐子江已然到位,但根据当下的状况,他们反而成了会最先遭遇倭军的先头部队了。 这三百人可消耗不起啊,要在这都打死了,还争个屁的东北。 着急啊,他一路狂奔也才将将过了中午到达了延吉城。 骑马穿城而过,城里一片萧索景象,百姓也都得到了消息,大多是闭门在家,道路上鲜见人影。 当他来到城中央的大交叉口时,却意外看见一群老爷们聚成一堆。 过去问了一嘴,才知道这些人都是打算到前线打下手的,说哪怕帮着搬子弹、挖壕沟也行啊,这些年受小鼻子的气是真受够了。 杜玉霖心生感动也不禁感慨,如果上头人有担当,下面百姓又怎能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告别百姓后,他在马上再次分析了一下“战略地图”,最终还是决定先到间岛前线看看。 他从延吉城往西南方向绕,在下午快三点的时候到达了间岛北岸,此时倭军已然开始了炮击。 杜玉霖所在的位置便是王树常奉命死守的那个山包,只是他的位置略微靠西侧,并未去惊动巡防营士兵。 眼见着对面的四门炮肆无忌惮地收割着一营士兵的生命,杜玉霖怒中心头起。 他找了一处相对还算平的地方,从空间取出了一门山炮。 组装好炮弹,塞进炮管。 红圈随着炮管的转动在河对岸的地面上缓缓移动。 终于,它在四门炮的中央停了下来。 一拉火绳,炮弹带着他的愤怒砸了过去。 “干死丫的。” 第219章 鬼子来啦 荒沟岭,巡防营营地。 大帐内,孟恩远在送走吴禄贞派来的催命使者后,对着手下几名管带、帮带就是一顿喷。 “妈拉个巴子的,嘴巴没毛办事不牢,姓吴的小逼崽子真有点蹬鼻子上脸了,这都来催了几次了?” 站在他面前的一众手下也没人吱声,其中还有几个昨天刚挨了揍,能撑着站住就不错了,哪有心思为他分忧解难。 打从昨晚到今天上午,督办公署那边已经派了三伙人过来了,或是查看孟的准备如何,或是催促他赶紧南下在江边布防,搞得他是烦不胜烦。 其实昨天从督办公署一回来,他就有点后悔自己答应守和龙沿岸的事了,虽说打不过可以跑,但啥事都有个万一,一旦自己被困住,手里这两年攒下来的几营家底可就不保啊。 现在朝廷的局势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明白,可真就是个朝不保夕啊,而乱世能傍身的啥最硬?肯定是手头里的枪杆子。 他和外甥高仕傧早都合计好了,一旦关内乱起来,他们就在东北这地方占地为王,就刚调来的吉省巡抚陈绍常那病歪歪的样儿,搞掉他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一想到外甥,孟恩远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不见这混小子都快一个月了,虽然以前也有消失十几天的时候,但这次玩得是不是有点太过头了。 其实他也有想过可能出危险的可能,但总觉得这种可能太小了,在这吉省敢动他外甥的人还真就想不出来谁,何况高仕傧身边还跟了胡疯子和十几名卫兵呢,就有人能蔫吧悄摸地把这些人都给干了? “等老子回去,扒了高仕傧的皮。” 他想着想着嘴里就喊出来了,面前众人都是一懵,聊着眼前这局势呢咋就扯到高仕傧那去了。 孟恩远见众人都不吱声,就将目光瞥向帐边坐着的一位老者。 “先生,你可有什么高见能教我啊?” 老头姓白,本就是一名私塾先生,却因下得一手好棋而与孟恩远结识。 正所谓“人生如棋、棋如人生”,臭棋篓子孟恩远因为折服于老白头的棋艺,竟也天然的认为此人必能在他的职业道路上给出建议,便将他请到身边做了幕僚,甚至还将此举比作“如鱼得水”。 老白头一听孟恩远喊他,随即缓缓点头,摆出了“一切尽在掌握”的超然状态。 其实他心里胆突着呢,原来面对的都是几岁的孩童,现在天天看到的却都是拿刀动枪的兵爷,若不是图那每月几十两的月俸,他才不遭这个罪的。 不过装得时间久了,他也算有了点心得,那便是要懂得“揣摩”。 这孟恩远为人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只要认准的事根本没人能拉得回来,而自己需要做的便是分析明白他在想什么,然后再换个委婉的方式说出来就好。 还真别说,孟恩远就吃这套,越来越高看这位白先生了,甚至允许他开会时都可以一直坐着,以此来凸显自己礼贤下士的博大胸怀。 当然这事除了他自己,手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就在那臭装逼呢。 所以,他一开口询问白老头,军官中就有不少人微微一撇嘴,不善的目光聚焦到老头身上。 “嗯哼咳,”白老先拿腔作势一番,“大人,小老儿认为我军可以南下,却又不可南下。” 有几名军官若不是有伤在身,都想着就冲过去干他了。 孟恩远却眯眼品味着此话的深意,点手鼓励白老头说下去。 白老头一躬身,继续说到。 “外敌来犯,正是大人积累名望的好机会,若直接退回吉省未免落人口实。可倭军又势强,硬挡于前无异于螳臂当车,这利弊之间需好好权衡一二。依在下愚见,我军可南下,却要避敌之锋芒,这乃是未遇敌,非不战也。一旦将来战局明了,再做打算不迟。” 他捋着胡子,叭叭一顿瞎白话。 这气得一名缠着绷带的军官使劲一吸气,带动了伤口后疼得是龇牙咧嘴,不就打不过人家要躲着走么?这红口白牙的,还得是文化人会逼逼啊。 但还真别不服气,往往就是这种人最受领导喜欢,你以为自己是谁?领导用得着你告诉他什么是对的?只需要按他的心思说话、办事就完了,这军官觉悟明显不如老白头啊。 孟恩远听完白老头的话,笑得山羊胡微抖。 “知我者白先生也,不谋而合啊,哈哈哈......” 随后他便开始了安排,队伍即刻拔营南下,并派出侦察兵先行一步,如果遇到倭军即刻回报。 不到一小时,三营士兵整装完毕,部队开始向南进发。 一路之上,侦察兵来回穿梭,一句句“未发现敌情”让孟恩远的心态渐渐平和,看来这和龙附近还真可能没有倭军过来。 就这样,部队来到了一处叫“泉眼”的小屯子外。 孟恩远看了看天,太阳已然西斜,再过几个小时就要黑天了,既然没有敌情,那不如就在这过夜吧。 他侧头朝着旁边看看,随后又指了指前面的几十户人家。 “去,让他们腾个地儿出来。” 副官回了声“是”,往后面一招手后拍马前行,一队士兵跟着他而去。 然后,原本宁静的小村子里便陆续响起了砸门、打骂、哭喊的声音,一时间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士兵每到一户,就直接一脚将门踹开,用枪把里面的人逼出来,或是赶到地窖、或是赶进鸡窝,正房必须都给让出来才行。 孟恩远坐在马上看着,竟然“嘻嘻”地笑了起来,他脑中闪出在妓院做龟公时因小事被客人逼着喝尿的画面。 对嘛,有了这权力,不拿来欺负弱小干什么? 过了一会,从村子里头跑出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不顾士兵的阻拦也嚷着要见当官的。 孟恩远让他到近前来,老人梗着脖子怒目而视。 “老生拜见大人,贵军远道而来本村有失远迎,还望手下留情啊。” 一直跟在后面的老白头凑过来嘀咕了一句。 “此人自称老生,该是个秀才出身吧。” “切,”孟恩远不屑俯视老者,“屁的秀才,这点子功名是能当钱花啊,还是能挡子弹啊?” 老者顿时羞红了脸,举起的手微微颤抖。 “功名确实挡不了子弹,可土匪来时也没见您这位军爷过来挡上一挡啊?当年大鼻子来,所作所为也不过就这样吧。” “你......胆敢如此跟本督办说话,来人啊,给我掌嘴。” “是。” 卫兵上前就拉住老头,带向一边就要扇他大逼斗。 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啪啪啪”几声枪响,几名派出去的侦查兵边朝天放着枪边发了疯地往回跑。 “不好了,倭军来啦。” “啊?” 第220章 转角遇到的,是意外。 几名侦察兵旋风般来到孟恩远近前,收起枪后抱拳施礼。 “大人,前方发现敌人。” “嗯?”孟恩远往几人身后的远处看看,“来了多少?确定是倭国军队?” “咳,确......确定,不信你问他。” 说着,就指向最后一屁马上带过来的一个小伙子,这人可太惨了,浑身都是血,头发披散着跟个疯子一般,一张方脸上刮出了好几道子血痕。 原来,这几名士兵在前面侦查时,突然就看见七、八个老百姓冲他们跑过来,嘴里还不断喊着“小鼻子来啦”这样的话。 他们起先也不信,可刚想走过去没十几米,远处的草丛中便乱枪齐发,将那伙子老百姓射杀了,就只有其中一个人算是命大,勉强逃到了这几名士兵马前,嘴里仍是嘟囔着“小鼻子,到处都是啊”。 几名侦察兵也早吓破了胆,看都不看一眼远处拉缰绳就往回跑,而其中就只有一个年轻点的兵看这百姓可怜才带上了他。 面对同伴的责怪,他只说了句“这是证人”就给打发回去了。 孟恩远眯眼看着眼前这个小伙子。 “你哪里人?” “啊,小的凤城人,来这边做生意,不想在江边遇到了刚过河的倭国军人,同伴都被他们给杀了。” “你怎么确定那些就是我国军人?” “沙倭战争,我老家那边受苦最深,我那时虽小,却也亲眼见过倭国小鼻子的,他们的兽言兽语也听过不少。” 孟恩远不动声色,示意副官去验验伤。 副官走过去,掀起这人本就破烂不堪的衣服,后背、屁股有两处枪伤,至于脸上、身上的那些划痕应该是逃跑时造成的。 见副官点头确认了伤势,孟恩远才算信了几分。 “倭军大约多少人?” “那可没看清楚,小鼻子一遇到我们就开枪了。” 孟恩远觉得这话也合理,毕竟对方突袭,在搞不清是对方百姓还是斥候时,杀了是最实用的方法了,若是他也会这么做的。 他又看向几名侦察兵。 “你们确定看见倭军了?” 他们当然连根毛都没看见,但此时已然被架到火上,只能硬挺着了。 “看......看到了,那火力老猛烈了,比我们部队可强太多了。” 尽管这话有些刺耳,但和倭军比确实这么说不过分,孟恩远这才算是彻底相信了这些人的话。 他的眼珠子来回转了转,看向被拉到一边准备挨巴掌的老者,因为突发意外,这边还没动手。 “把他带回来。” “是。” 于是,老秀才就又被拎小鸡般拽了回来。 “老头,我给你个机会,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就放了你,否则我烧了这个村子。” 老者虽仍生气,但也不是个莽夫,权衡利弊后还是点点头。 “只要大人能保全村子,小老儿必知无不言。” 哼,孟恩远一撇嘴,不端着自己的“秀才”身份了?这才叫明白事。 他一指着那几个侦察兵。 “我问你,除了他们刚才过来的那条道,从这到江边还没有没其他的路?” 他想法很简单,既然前面不远处就有倭军,即便现在往回退也可能被追上,最好是有其他路能和对方错开。 反正倭军的主要目的是去中路夹击马龙潭,那肯定不会回头找自己的,到时候他再派人四处探路,就不信还跑不掉了? 所以,在老者回答“有别的路”时,孟恩远露出了狡黠的一笑,回头看了眼老白头,二人更是心照不宣、不谋而合了。 时间紧迫,孟恩远马上喊回来了进村的士兵。 其中有个小头目回来时竟然还扛了个姑娘,说是送给孟大人晚上“解乏”的,结果马屁拍在马腿上,被训斥一顿后只好把人放了,那姑娘发了疯似的往回跑,恐怕这辈子再看到巡防营的军装都得害怕吧。 这时,一旁那个被救下的小伙子着急了,过来抓住孟恩远的马镫。 “大人啊,你也带我走吧,小鼻子可太吓人了。” 孟恩远就是一皱眉,身旁副官见状过来一脚就踹到小伙子胯骨上,将他蹬出老远摔倒。 “滚。” 孟恩远随即大手一挥。 “出发,跑步前进。” 按照老者给指的方向,孟恩远带着手下的三个营朝着西南方向的小路快速前进。 这支队伍就如一条受了惊的蛇,慌慌忙忙地呲溜走了,生怕慢了一点被另一条路上的倭军给发现了踪迹。 “草你妈的,你们迟早全家遭报应。” 老者拍着身上的土,也不顾自己高学历的身份了,对着巡防营离去的背影破口大骂起来。 直到他瞥见地上还有个被踹趴下的小伙子,这才“咳”了两声,作势过来要搭把手帮那人起身。 可让老者没想到的是,刚才看似憨厚的小伙却朝南边露出得意的一笑,好家伙,这里面肯定有事啊。 但多年的处事经验告诉他,不要对什么都好奇,好奇害死王八犊子,不该问的就别问,装傻才是能活得长久的良药。 “小兄弟,小鼻子是真的来了?” “来了。”小伙子回答的毫不犹豫。 这倒让老者又紧张了。 哎呦,不好,倭军来了,这村子岂不是又要遭殃? 他又想骂刚才那群巡防营士兵了,明明该他们保卫国土,结果跑得比兔子都快。 不战逃跑的,都是王八羔子,活到一百岁也白活。 想着,他拉起小伙子就往村里跑。 “我先找人帮你包扎一下,还得让村里人赶紧去山上躲躲哪。” 可没跑几步,小伙子便挣脱了老者的手。 “我没事,你去村里提醒一声也好,应该不会有大事。” “可你不是说倭军来了么?” “是啊,咱们的军队不是都赶过去迎敌了么?” 小伙子指了指孟恩远离去的方向,笑得可开心死了。 不等老者想明白,他又将手指放入口中吹了响哨,远处有几个黑衣人骑着马从隐蔽处走出。 小伙子接过一匹空马的缰绳,咬牙忍着背上的疼痛翻身上马,朝老者一抱拳。 “在下刘满金,统带杜玉霖麾下侦查处队长,奉命来此阻挡倭军,这就先行别过,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他就带着几名黑衣人尾随着孟恩远的部队而去。 老者有些迷茫的看着几人的背影,嘴里嘟囔着“杜玉霖”三个字,总觉得耳熟呢。 忽然,他眼睛就亮了起来,是那个杜青天来了啊。 随后,他快步往村子里走去。 .................. 山野间,一处小道上尘土飞扬。 赶路的巡防营生怕错过了逃跑的时机,玩了命的往前挺进,孟恩远带着副官甚至都跑到了侦察兵的前面。 恍惚间,他们好似都已经闻到了图门江水的味道,自由就在前方。 可刚拐出了山口,孟恩远就看到了极为惊悚的一幕。 几名挎着军刀的倭国军官也正骑在马上往他这边冲来,而在他们身后小跑着长长的一队倭军,犹如一条黄色的巨蟒,士兵身后的步枪枪管随着前行整齐的左右摆动,那种黑压压韵律给人以说不出的恐惧感。 “吁——我草?”孟恩远狠拉马的缰绳。 “纳尼?八嘎。”倭军指挥官也拉住了马匹。 华、倭两支军队,就这么在山的转角意外地相遇了。 第221章 人丑但心眼多 突如其来的遭遇,让两支队伍都顿了一下。 倭军带队军官在恍恍惚片刻后迅速掏枪,同时喊了一声“列队,自由射击”后便率先开火。 而原先在他身后的副官、卫兵也立即提马上前,将军官护在中央。 跟在马旁的步兵迅速并成一排卧倒在地,后面上来的则半蹲,再往后的则为站立。 啪啪啪啪…… 训练更为有素的倭军开火了,尽管队伍还没有完全展开,但对敌的一面至少也上中下三层近百支步枪喷射出了子弹。 反观孟恩远巡防营这边可就没法看了,刚才进村的气势此时是全然不见,在愣神过后便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孟恩远不愧是龟公出身,那反应就是快,在看到对面军官拔枪指向自己时,果断将跟在身边的老白头推到了身前。 手枪子弹击穿白大幕僚的前胸,他扭头看向孟恩远,心中想的却是这个月的钱可还没结清呢,随后翻身栽倒在地,这“水”终究还是先离开了“鱼儿”。 倭军军官本还想继续开火打死对面的头目,却被急于过来护驾的卫兵遮挡了枪线,只能抬起枪口指挥部队赶紧进攻。 孟恩远在躲过一劫后,趁着对面列队的几秒钟空隙,调转马头便撒丫子开跑。 什么抵抗侵略,什么部下安危,通通都不如自己的小命来得重要。 这主将都先跑了,身后的副官、各营管带、卫兵也都管不了其他了,纷纷掉头便跑,这些人仗着骑马的优势,还真逃走了大半。 可这就苦了后面跟着的小兵们了,看看对面的鬼子,再看看自己的长官大人,正不知所措呢,上百发子弹已经飞了过来。 刚才扛着姑娘被骂的那小子,还回头问正逃跑的管带“咱这是要扯呼了”呢,一发子弹就钻入了他的耳朵打穿了脑袋。 倭军一轮射击下来,巡防营这边就被打倒了三十多人,也多亏队伍没有完全拐过山脚,后面的人并未受到波及。 这些人见到拐过去的督办大人又从那边跑回来了,又听到山那头枪声大作,搞不清状况就也扭头跟着跑,前队撞后队,乱了套了。 抢占了先机的倭军是越战越勇,后续部队也陆续跟上,队伍在跟过山脚后开始逐渐展开,尾随着巡防营逃兵们便开始了追击。 那带队的军官一手握枪、一手持刀,张牙舞爪的往前面点指着,不断命令部下士兵大胆向前。 他们就跟一群大马蜂般,朝孟恩远溃散的队伍呼了过去。 这不是战斗,这是单方面的狩猎,倭国兵一个个杀红了眼,脸上露出了狰狞表情。 射击,拉栓,再射击,他们此时便是死神,肆无忌惮地收割着敌人的性命。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战场东侧小山上,一条条的黑色身影正从背坡下匍匐着爬到了山脊,在树丛的掩盖下,居高临下观察着战场的情况。 带头的两人正是安庆余和徐子江。 徐子江叼着根草杆,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笑,下面的这场遭遇正出自他的点子。 原来,他们在带队来到和龙附近后,便派出几伙人分头探查,结果带回来的消息都十分的不利。 孟恩远部驻扎荒沟岭迟迟不出兵,而倭军却距离渡口越来越近,如果这样下去,想要完成杜玉霖的任务,势必得他们顶到前面了。 安庆余的性格相对直些,又仗着自己一身本事,主张大不了就占据险地跟小鼻子拼了。 可徐子江却持有不同的看法,他认为替孟恩远这种混账挡子弹不值当,就算勉强顶住了攻势,不但己方损失惨重,更可能的是战果还要被那孟恩远给抢走。 抛开这些不谈,这别动队核心人马可都是青马坎的老人,能进来的都是有本事、够忠心的弟兄,要都死在这图门江边对当家的也是难以弥补的损失啊。 所以,他建议采取智取的方式迎敌。 先是通过探查确定倭军北上路线,再引导孟恩远的队伍与其相遇,在双方交火后再坐收渔翁之利。 这里的难点有三,倭军从哪走,孟恩远是否南下,以及如何让两军遭遇。 徐子江就总听爷爷唠叨小鼻子的阴险,阳关道这群兽是最不愿走的,比较起来西边的那条相对偏僻、距离更短的小路更符合他们的特点。 据此,他让探马尤为留心这个方向,果不其然,倭军渡江后就直奔西边而去。 与此同时,孟恩远拔营南下的消息也传了回来,那剩下的便是如何让两支队伍碰上了。 安庆余和徐子江一合计,都觉得孟恩远不过是来做做样子,所以就需要有人告诉他哪条路危险了。 一旁的小队长刘满金主动站出来,要求装作被追杀的老百姓去诱骗孟恩远上当。 这确实危险,却又是个最可行的点子,在这紧急时刻能做的选择确实不多了,安庆余也就同意了。 他们找来队伍中的一个高人,他只用刀便在刘满金的后背、屁股上伪造出了逼真的枪伤,打眼看过去就跟真的一样。 准备完毕后,刘满金和手下几名队员就等在途中。 待孟恩远斥候靠近时,隐藏在周围的别动队员便胡乱放枪,除了刘满金外的其他人则先后装作中弹身亡,还真就骗过了对面那群胆小如鼠的侦察兵,刘满金也被一名小侦察兵带走,这便是以往的经过。 当然,这一切能成功还多亏孟恩远手下的拉胯,若侦察兵不敷衍了事,能提前找到西边小路进行探查,局面可能会变得要复杂得多。 若那样,提前埋伏于此的别动队主力将不得不快速抓捕甚至射杀这些斥候,以此尽量的延缓孟恩远的反应,结果可能就是北上的倭军与其在“泉眼”屯遭遇,百姓就要遭殃了。 万幸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孟恩远意料之内的愚蠢,倭军也一如既往的狂傲,一切都按着徐子江的设计进行着。 看到这个结果,就连安庆余都不得不佩服的赞扬一句,“人虽丑但心眼多啊。” 下头的枪声仍在继续,而巡防营士兵伤亡已经达到几百了。 那些没逃掉的士兵堆到一处小山坡后只能进行殊死一搏。 安庆余和徐子江对望一眼。 “该咱们了。” “哈哈,让小鼻子好好喝一壶。” 第222章 老子带你们杀鬼子 负责西路的倭军,是十九师团第 73 联队的第 3 大队,大队长为中岛少佐。 这人能力其实不错,却由于性格刚直而不受联队长山田四郎的待见,为此他带领的大队也没少跟着吃瓜烙。 联队里的三个大队,就属他的队伍火力配置最差,上头交代下来的任务也都是别人挑剩下的。 为此,他没少跑到山田那去闹,甚至还越级跟大久保诉过苦,结果就更犯了众怒,混得一日不如一日了。 中岛今年也四十了,曾经同批的山田都是联队长了,而他却被压得死死的,也觉得没啥意思,他就打算年底想法离开部队,却没想到接到了进攻延吉的任务。 也许是压抑了太久,想在离开部队前证明自己的能力,他这支辅助队伍却成了最为激进的一路。 尽管大队都没有配备什么重武器,但他还是坚信凭借自己练出来这批士兵,绝对可以打败任何一支华国军队。 所以,队伍一出发就如狼似虎的扑向和龙,打辅助?不存在的,中岛甚至有直奔延吉城的心思。 渡江后,他只是简单思考一下,便选择了西北方向相对路程短些的小路,只要经过一个小村子,就可向东直插延吉方向。 根据中岛的估计,明日拂晓部队就能兵临城下,若自己夺下了那座城,谁还在乎什么间岛啊? 对成功的执着蒙蔽了他的心神,在拒绝了副官派出探马的请求后,开始带队急行军朝北进发。 那结果就是,他转角就遇到了孟恩远的队伍。 一开始,中岛也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是中了埋伏。 可当麾下士兵占得先机大杀特杀后,狂妄的笑容再次浮现在他的脸上。 果然,华国的士兵没有能打的,想抵挡住帝国的军队简直是痴人说梦。 对面的士兵成片成片的被射杀。 若这要只是为了诱敌,代价也有点太大了。 中岛基于这个简单的判断,他更加肆无忌惮地鼓励士兵疯狂进攻,给我拿下那个小山坡,杀光眼前的所有敌人,用他们的血来洗刷这些年自己遭受的屈辱吧。 “鸭叽叽。” 小鬼子们发狂般的边冲锋、边射击,虽然也有人被击中倒地,却根本阻止不了他们前进的脚步。 山坡后,巡防营没跑了的几百名士兵,此时也豁出去了,知道今天难逃一死,索性也就跟对面拼了。 无奈的是,不管是他们的训练度,还是手中的装备,都比对面倭军全面落后,即便此时抱着拼命态度,也还是无法弥这巨大的实力差距。 山坡的一个射击点,刚才带刘满金回村的那名小侦查兵,刚一起身准备射击左肩头便被一发子弹打穿了,他整个人跟着往后跌倒。 他本来是可以骑马逃走的,但当看见平日处得不错的几个好哥们被困在山坡后就又折了回来。 可有什么用呢?那几个好哥们还是一个接一个的被打死了,那些闭不上的眼睛已失去了以往嬉笑打骂时的神采。 小侦察兵彻底癫狂了,他一骨碌起身又爬回了坡顶。 “我草你们这群狗日的小鼻子。” 他射出了刚才没有打出去的子弹,无奈却再次打空了,他想要拉栓,肩头的剧痛却让他的动作十分艰难。 而这时,黄压压的倭军已经压了过来,冲在最前面的距离坡顶已经不到三十米了。 完了。 小侦察兵仰起头看着天上的云,这辈子结束了。 突然。 啪啪啪啪啪啪啪...... 侧面山顶方向响起了爆豆子般的枪声,“嗖嗖嗖”的子弹破空声传来。 进攻的倭军右侧遇袭,转眼间就倒下了六、七十人,队伍随即陷入混乱,有人原地卧倒,有人半蹲着朝山头还击,已经顾不上冲向小坡了。 中岛的周边也遭受到了部分子弹的洗礼,但好在距离相对远些,只有一名卫兵中弹落马。 该说不说,这中岛的素质确实不错,他并未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到,反而举起望远镜开始观察起来。 在发现枪声来自侧面的山头后,迅速调集两个中队前去迎敌,而剩下的继续攻击巡防营的残余士兵。 于是,这战场上便出现了三面开花的局面,仗打得是十分热闹。 这次来延吉,别动队的三百人都配了长短两把家伙,长枪是从苏合那里买来的“水连珠”步枪,短的则是别动队专属配置二十响盒子炮,所以别看他们人数不占优,但这火力却是十分凶猛。 倭军两个中队又是低打高,根本就无法取得任何进展,中岛只能留一个小队牵制山坡那边的巡防营,将全部兵力调过来进攻这边。 这样一来,局势终于开始逐渐向倭军倾斜,别动队那边的伤亡也渐渐增多,陆陆续续有三十多人失去了战斗能力。 此时的山坡后面,仅存的二百多名巡防营士兵们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小侦察兵探出头去,在看倭军退去后,才再蹲回来用力吸了口气。 活着的感觉是真好啊。 这时,他就听到周围传来了窃窃私语。 “哥几个,赶紧跑吧,还趴这儿等着挨雷呢?” “对啊,趁那边拖住小鼻子。” “哎,有人走没?” “我跟你走,妈的当官的都跑了,咱们在这拼个屁的命啊。” 他们的话就像瘟疫,迅速在其他士兵中间传播,开始有更多士兵动摇起来。 “不能这么干啊,多他妈缺德。” 突然,一个声音在这群人耳边炸开,说话的正是小侦察兵。 只见他绷着娃娃脸,扫视着刚才吱声的几个人。 “不管山上是哪支队伍,都是咱们的救命恩人,人家要不动手我们现在早成尸体了。你们看看这局势,他们也撑不住了,咱们生在天地间一回,这种忘恩负义的缺德事就真干得出来?” 众人沉默了,都知道这小子本来能跑,就为了兄弟才回来的,所以他此时说这话没人能驳斥出什么来。 场面陷入了某种略带尴尬的寂静之中。 就在此时,士兵们身后突然响起了清脆的鼓掌声。 “小兄弟,说得好。”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纷纷转头举枪。 不知何时,一个背着两把长枪的黑衣年轻人已蹲在了坡下。 “你,你是谁?” 那人弹了弹身上的尘土,看向远处倭军的眼中泛起滔天怒火。 “老子叫杜玉霖,今天来带你们杀鬼子。” 第223章 万军中,斩敌将于马下 杜玉霖? 那是谁啊? 啧,就那谁啊。 我草,想起来了,是杜玉霖啊。 小兵兵们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就在边务督办公署院内骑马撞废了许帮带,两个跟班就干残了孟恩远一半手下的那个杜玉霖啊。 人的名,树的影儿。 就这三个字一砸出来,坡后这群被打傻了的大头兵们,将原来举起的枪都齐刷刷地放下了,不少人还下意识地整了整自己凌乱的军服。 尤其刚才那几个张罗着要跑的人,表情中更是掺杂了一丝惊慌,生怕对面这小暴脾气一怒之下给自己来个军法处置。 但杜玉霖并没那个意思,他只是笑着弯腰靠了过来,移动到那名小侦察兵身边。 他一指那边的山头,然后看向众人。 “那边为你们打掩护的,就是我的部队。” 这话一出口,所有跟风说要逃的人就都低下了头,这简直比当面骂娘还叫人难受啊。 平时哥们兄弟也都是茅房拉屎脸朝外的汉子,就露了这一回怯,还被人家杜统带给抓包了,实在有点丢人。 尴尬中,还是小侦察兵最先反应过来,他朝杜玉霖先行了个军礼。 “吉府巡防营阮玉明,拜见杜统带。” 众人经他这一带头,也都跟着喊起了“拜见杜统带”。 杜玉霖看着长着娃娃脸的小侦察兵,满眼都是欣赏,这小子最多十六、七岁,可刚才那番话讲的真漂亮,证明这人的人品好,是个可以培养的好苗子。 他先从怀里取出了绷带,将阮玉明肩头伤口简单做了包扎,然后随口问到。 “跟我去杀小鼻子,愿不愿意?” “愿意,我一百个愿意,我几个哥们刚才就死在眼前,我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杜玉霖满意地将他的军帽戴正。 “杀了就够了,吃肉喝血就算了吧,那一股子骚味的。” 哈哈...... 周围的其他士兵都被杜玉霖这话都给逗乐了,见面时的尴尬与恐惧顿时缓解了不少。 昨天孟恩远带着一群受伤军官回来后,那唯一健全的副官就开始和要好的一些哥们聊到了杜玉霖的恐怖,说得他简直就跟个疯子似得。 今儿这一见,这人也还算是随和嘛,那副官八成是在替外人吹牛逼呢? 可马上,他们就收回了这个看法,因为这杜玉霖比疯子可怕多了。 就在他处理阮玉明的伤口后,突然起身就朝外面开了一顿枪。 原来被留下来负责牵制巡防营的倭军小队有点耐不住寂寞,竟然想以七十多人的兵力冲击山坡了。 杜玉霖并未使用背后背得两把长枪,而是以正常人理解不了的速度从怀里掏出两把长弹匣盒子炮。 枪口喷吐火舌,“啪啪啪啪”的射击声响起,子弹飞向倭军冲在最前面的那些士兵。 血花在他们的面门上爆开,又在后脑飞出并带起一溜血线,几乎枪枪都是爆头,十几具尸体陆续栽倒在地。 要不是后面的小鼻子们退得够快,恐怕也是必死的结局。 就这一手枪法露出来,坡后这二百多士兵全都看傻了,平时也都是舞刀弄枪的专业人士,在这会才体会到了什么叫“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这杜玉霖他还是个人么? 在他这变态的火力压制下,刚才还看着凶神恶煞的倭国士兵,现在看起来就有些眉清目秀了呢。 杜玉霖对这种反应已经习以为常了,带着系统开着挂,要连这个效果都达不到那才叫奇怪呢。 他利落地补充完手枪弹药后,开始为一会的进攻做起了动员工作。 “兄弟们,眼前的情势明摆着的。我的部队一会要打没了,那群小鼻子铁定也不会放过你们,就算现在跑得了,迟早也会被追上的。” 说完他顿了一下,见所有人都在认真听着才继续说到。 “若横竖是个死,那就不如来个置之死地而后生,都跟老子杀出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攒一双,你们觉得如何?” 一席话,让不少人原本死气沉沉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阮玉明最先表态,“杜大人,我跟你干。” 随后是带头要逃的那几个人,其中一个粗犷汉子把胸膛拍得啪啪作响。 “大人,俺们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既然你带头了,今天咱就豁出去这百十多斤,去跟这群狗日的拼了。” 有这些人带头,其他人也群情激昂,纷纷表态。 “跟他们拼了。” “干死这群狗日的。” “我看延吉这地不错,老子就死这了。” 杜玉霖缓缓点头,随后将装好子弹的手枪别到腰上,然后取下后背的“水连珠”步枪,拍了拍枪身展示给周围的士兵们看。 “这把枪,就是老子去年杀了一个沙军营长得的。这群外国来的瘪犊子专门挑软蛋欺负,你越拿他们当回事就越他妈欺负你。可要我说啊,既然他们想要咱们的命,那咱就用这命跟他们拼到底,一刀扎进胸口,流出来的也他妈是红色的血,大鼻子、小鼻子没啥了不起的。” 说着,他指了指远处正在骑马督战的那群倭军军官。 “一会,我先整死那带头的军官,群虫无首后必然大乱。” 然后他又指着进攻山头的那群倭军士兵。 “随后咱们从后面对他们发起冲锋,与我山上的部下前后夹击,我方总兵力将近五百,而敌方才不过八百多人,优势在我。” 杜玉霖侃侃而谈,震得孟恩远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兵兵们一个个脑仁嗡嗡的。 五百打八百,还优势在我? 也不能怪这群人大惊小怪,他们要知道身边这位杀神刚完成了一人对五百的壮举,恐怕就能清楚己方此时的优势是有多么明显了。 阮玉明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是等你杀完军官,我们再冲出去?” “啊,有问题么?”杜玉霖反问。 “额,没有,那你杀吧。” “嘿,诸位上眼。” 说罢 ,他便趴到山坡上,胳膊架住“水连珠”的枪身,瞄向远处军官中的那名少佐。 而此时,刚得知牵制巡防营的小队突然遭受重创的中岛大队长也正好转向了这边。 杜玉霖与他的距离有近一千米远。 深吸一口气,红点在对方的头上凝聚。 啪。 一秒钟。 还不够中岛完成一次完整的呼吸,也不够他布置新一轮的进攻路线,更不够他思考在这场战斗胜利后该如何请功。 但却足够让一发 7.62 毫米口径的步枪子弹来到他的面前。 嘭。 本还在说着话的中岛少佐额头突然就炸开了,鲜血崩得马前那名士兵满脸都是,就在他仰头跌落前,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的那个小山坡。 万军丛中,斩敌将于马下。 第224章 跟我,冲锋 一枪过后,小坡后围在杜玉霖身边的小兵兵们都是一呆。 先看一看“水连珠”步枪的枪口,再望一望远处栽落马下的倭军大官,片刻后爆发出兴奋地欢呼声。 “小鼻子的大官死了啊。” “这管真他妈的直。” “杜大人神人也。” 再看对面,开始时好似还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过一会才有两人慌乱地下马去检查尸体,然后又朝其他人拼命挥手,明显是惊慌失措了。 杜玉霖却并未被周围的赞美声所干扰,缓缓转动枪口寻找下一个目标。 此时,倭军进攻山头的队伍还并不清楚主将已然阵亡,仍在疯狂的冲击着别动队所在的阵地。四个中队,如海浪般轮流拍打向山顶。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中队,其队长正半蹲在一块石头后面,一边鼓励着士兵勇敢冲锋,一边用手枪朝上面射击,他的队伍距离山顶已经不到四十米了。 杜玉霖舔了下食指,轻轻将其搭在扳机上。 周围的士兵也都屏住呼吸,期待还能扑捉到下一个见证奇迹的时刻。 啪。 这次射击的距离比刚才还要近些,所以那名军官脑袋爆开的速度也要更快些。 正要起身射击的鬼子军官突然后脑中弹,血喷得前面的石头红了一片,子弹的力量让他的身体向前扑倒在石头上,又无力地滑倒于地上。 噢噢噢噢...... 山坡后的士兵们再也无法抑制心头的激动,兴奋的挥舞着手中步枪,肆无忌惮地叫嚣着。 还不等他们高兴完,杜玉霖就打出了“水连珠”弹匣内的最后一颗子弹,这次射击的对象是倭军进攻第二梯队的指挥官。 那人此时也发现了前面指挥战斗的同僚被人从后面狙杀,正扭身往这边看来。 可怜他的转身都还没有完成,子弹就已然钻入了其脖颈,喷射的鲜血呲得他满脸都红了,随后痛苦地用双手捂着脖子歪歪扭扭倒了下去。 三发子弹,射杀倭军三名指挥官。 叮,恭喜宿主获得银质勋章,“狙击精英”。 叮,宿主获得勋章奖励,“莫辛纳甘步枪(狙击版)设计图”。 杜玉霖还来不及查看新的勋章和奖励,身边的小侦察兵阮玉明就已经兴奋的抱住了他。 “大人,我们能赢,这仗肯定能打赢啊。” 杜玉霖转头看去,这小伙子的娃娃脸上红扑扑的,眼中充满了希望。 他再环顾周围,这些刚才还丢盔卸甲的巡防营士兵此时也都士气高涨,大有杀出去报仇雪恨的架势。 老话说的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但若将领强得如杀神在世,又当如何说? 杜玉霖将步枪背了回去,掏出两把“二十响”盒子炮,面色变得凝重。 “各位,检查武器,咱们准备冲锋。” “是,大人。” 山坡后没人再废话,只有拉栓、装弹的声音。 ................ 侧面的山顶之上。 别动队的队员们正在顽强地抵抗着扑面而来的倭军。 这是这支队伍组建以来打得最硬的仗,也是首次在没有杜玉霖亲自指挥下打的仗,每个人都想证明自己,即便独自面对强敌仍能取得胜利。 安庆余和徐子江此时已经分开,一人在左、一人在右的指挥着战斗,后回来的刘满金则跟在徐子江身边,尽管他每开一枪都会带动后背的伤口,但还是咬着牙在坚持着。 也多亏了别动队的火力不错,否则面对这群疯了一般的倭军,还真就可能早崩溃了。 可即便如此,队伍也出现了不小的伤亡,单是失去了战斗力的就不下五十人了。 “徐头,咱们要打到什么时候?”一名队员在开了几枪后问道。 “打到一方死绝了为止。”徐子江咬牙回答。 他此时已然挂彩,左臂、大腿都受了枪伤,这是刚才为了救一名受伤的队员时造成的。 刘满金匍匐着爬过来。 “先去包扎一下吧,血流多了人撑不住的。” 可徐子江就跟没听见似得,仍是在不断地朝外面射击。 刘满金无奈摇头,只能就近找掩护继续射击。 虽然他不是出身青马坎,但这一年接触下来,也大概清楚了这群家伙的性格,别看平时大大咧咧,但打起仗来是真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啊,要不人家咋是辽东最强的大绺子呢。 其实后到的刘满金并不知道,徐子江这哪里只是单纯地不在乎自己命呢?他是在恨自己啊。 刚才徐子江拼死去救的,正是他打小就很要好的一个朋友,刚通过自己的关系进入别动队,这第一次参加行动就在刚才转移阵地时受伤倒地。 那群鬼子是真的坏,他们那个指挥官特意不让士兵射杀他,就用他做诱饵等着有人来救时一同干掉。 徐子江明知道这是陷阱,却仍是舍不得丢下原地痛得打滚的发小,出去两次被打中了两次,要不是别的队员舍命把他拖回来,此时也已经交代了。 发小,最终还是被乱枪打死了。 他恨啊,恨自己的枪法太差,不能把躲在石头后的那个鬼子军官给崩了。 这要是当家的在这,只一枪就能撂倒那个瘪犊子了。 “我草你妈的。” 他一枪枪的朝那块石头射击着,子弹却无一例外的打在了石头周边,那可恶的军官竟然还能抽空站起来打过来几枪。 可突然,在那军官刚要站起来再射击时,他的后脑突然就爆出了血花,随后他的前脸就跟着炸开,五官都喷烂了,整个人跟一坨烂肉般贴着那该死的石头滑倒在地。 这狗日的死了。 徐子江眼睛一亮,当家的来了。 这干净利落的击杀,正是他最熟悉的味道。 果然,就在几秒钟后,倭军第二梯队的指挥官也在转身查看情况时被击杀,肯定是当家的无疑了。 徐子江四处扫视着,目光最终聚焦到了孟恩远巡防营残部躲藏的山坡那边。 原本那群如龟儿子一般缩到那后面去的巡防营士兵,此时却正在涌出山坡,玩了命的朝倭军小队发起冲锋。 原本在那牵制他们的一小队鬼子,就跟被清水冲掉的粪球,只一个照面就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而在巡防营士兵的最前面,手持双枪的黑衣少年正左右开弓,枪口所指之处,小鼻子无不应声而倒。 徐子江兴奋的看向周围,高高地举起手臂。 “大当家的来了,都跟我冲啊。” 第225章 一马当先踏敌阵 倭军进攻部队终于意识到是出问题了。 先是顶在最前面的中队,那些进攻受挫的士兵们还在等着下一步指示呢,却发现刚才还张牙舞爪的中队长此时已经趴倒在地,鲜血正从他的后脑弹孔里往外淌着。 他们又下意识地往后面看,那负责第二波次进攻的中队队长也被脚跟脚地射杀了。 平时的训练已经让倭军士兵养成了听命行事的习惯,可如今指挥作战的人突然都没了,一个个就有点发懵地减缓了攻势。 一种无形的恐怖气氛卷向整支队伍,让士兵们原本有些癫狂的脑子逐渐恢复清醒,求生的本能再次占据了身体的高地。 这短暂的停滞也给了山顶队伍以喘息之机,别动队在调整后一轮子弹齐射过来,又有二十几名倭军士兵倒地不起。 终于,没了队长两个大队动摇了,原来还算有韧性的进攻队形突然就出现了坍塌,有士兵选择退却了。 开始是一个、两个,后来是一堆、两堆。 开始是缓慢的倒退,后来是转身拔腿就跑。 尽管后方仅存的两名中队长在拼命阻止,甚至开枪击毙带头逃跑的一名士兵,却仍旧无法改变这溃散的局面。 而与此同时,他们也是自顾不暇了。 原本蜷缩在北面山坡后苟延残喘的巡防营残部,不知为何竟然主动发起了冲锋,为避免后背受攻击,两名中队长也只能将后队变前队仓促迎敌。 巡防营这边,杜玉霖奋勇当先,一边奔跑一边用手中双枪交替开火,干净利落地消灭着视线所及的那些鬼子。 一旦他视野中出现了“危险预警”的红闪,杜玉霖便迅速翻滚躲避,并顺着提示方向射杀攻击他的人。 在这个活阎王的带领下,二百多人旋风般突进,眨眼间就将留下牵制他们的小队仅存的那五十多人给吞噬了。 最先提议逃走的那个大汉此时也勇猛异常,在一枪打死一个鬼子后,又借着惯性撞倒了另一个,然后骑在那人身上,用枪托拼命的砸向其头部,直到砸得稀碎为止。 倭军小队长举着手枪拼命还击,在击杀了两名巡防营士兵后,还是被后续扑来的几人按倒在地,其中一人更是直接上嘴咬住了他的脖子,喷出的鲜血呲了周围几人满身都是。 阮玉明从一开始就跟在杜玉霖身后,虽也在不断找机会射击,只是没多少肉留给他罢了。 起初他在面对这样的场面时还有些心慌,但跟着冲了一段距离后,竟然发现打仗还可以如此的酣畅淋漓。 原来,这些东洋鬼子也并非不可战胜。 原来,咱们华国军人也可以追着他们嘎嘎乱杀。 就在此时,山那边响起了“冲啊”的呼喊声。 阮玉明转头望去,一个接一个的黑衣人正从山顶的防线那跃出,开始追击起那些退却的小鼻子们了。 他见状兴奋地朝着前面喊到。 “杜大人,是你的部队杀出来了。” 此时,杜玉霖正拽着被咬死那小队长的战马往上翻呢,听到这话只是“嘿嘿”一笑,自己的兵本就理应如此。 “自己小心点,我去去就来。驾。” 杜玉霖也不管这马听不听得懂华语,一夹马腹往前面兜了个小圈后,开始由斜侧面朝靠后正攻击巡防营的那两个中队奔了过去。 他先把枪收入空间,然后将身体移到了马的一侧蜷缩起来,就连脸低于马鞍。 在这样的状态下,即便在敌军视角下,自己这边像是一匹受了惊的马在慌不择路的跑过去而已。 因为此时看不见路,杜玉霖就只能依靠“态势感知”立体图的标记路线来操控马的前进方向,不断往黄点最多的地方逼近。 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 马蹄疯狂的拍打着地面,发出了“咚咚”的声音,这也引起了几名靠近这边的倭军士兵注意。 这匹马的行进方式也过于诡异了,哪有受了惊吓的马还专门往人多地方来的道理? 他们随即将枪口转移过来,并仔细观察起那匹马来。 眼看着马儿距这边都不到三十米了,就在他们发现了端倪并打算举枪射击时,一根冒着烟的黄色小棍棍从马的一侧飞了过来。 一个士兵惊恐地喊了句“卧倒”后,便打算朝地面扑倒,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 黄色的小棍棍就在他们的腰间位置炸开了。 “轰”的一声响,爆炸的冲击将几人拦腰炸开,瞬间他们胳膊脑袋腿、肠子肚子肺就被崩得到处都是,死状极为惨烈。 一击得手的杜玉霖翻回马背,同时双手的指缝间又夹了六根已经点燃了的雷管。 战马从队伍的侧面撞了进去,将原本还算方正的射击阵型被冲乱,都还不等这群鬼子反应过来,六根雷管已经被杜玉霖左右各三支的丢了出去。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杜玉霖过留炸弹。 轰、轰、轰、轰、轰、轰。 “态势感知”立体图上,原本在他后面聚集的一堆屎黄色小点瞬间就被清掉七、八成,而剩下那些侥幸没死的也多是冒着火、在到处打滚的半残了。 不远处,刚才被这伙倭军反击阻滞了进攻的巡防营士兵们,在见到杜大人是如此神勇后,更是士气爆棚,又都从地上站起往这边冲杀了过来。 杜玉霖可不打算见好就收,他继续朝那两个中队长的方向冲去。 几声巨大的爆炸自然也吸引了这二人的注意,并发现了那名骑着倭国战马的黑衣狂徒。 “朝那人射击。” 他们急忙命令身边的士兵调转枪口。 视野内,“危机预警”如呼吸般闪烁,时间流动也因此减缓,杜玉霖甚至可以分辨出是哪个士兵在朝自己开火。 就在红光一个巨幅闪烁后,他猛地拉动马缰绳进行变向,几发射过来的子弹便打空了,随后杜玉霖也开始举枪还击。 而他的杀敌效率高出太多了。 啪、啪、啪、啪。 只几枪就解决掉了正打算进行再次攻击的一名中队长和几名小兵。 仅存的那名中队长们愤怒的骂了几句脏话,举枪梗着脖子迎着杜玉霖过来了。 “你给我死。” 可还没等他扣动扳机,后脑勺便被一把斧头砍中,一命呜呼。 杜玉霖朝带队杀过来的安庆余一笑。 “你们可真慢。” 第226章 全军出击 间岛北岸西侧山头,马龙潭巡防营第一营阵地。 管带王树常正看着远处扑过来的大群倭军。 在他周围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既有他手下士兵的也有倭军小鼻子的。 这已经是倭军的第六轮进攻了。 这一仗从下午打到晚上,他手下的兵从五百人的满编,打到现在还不足一百五十人。 若不是上一轮丁管带带着第三营舍命地攻击敌人侧翼,此时这个阵地恐怕此时就已经易手了。 他之所以能顶这么久。 一是得益于对面的四门火炮被莫名其妙的端掉了。 二是自己这边还有杜大人留下的两门炮可以用。 可惜,就在刚才那两门炮也哑火了,具体的原因王树常不知道,但从传来的那几声爆炸声判断肯定是出意外,也不知道吴帮办是否有生命危险。 王树常眼前的山坡下堆积的尸体少说也得有上千具了,而三营管带丁一的也在其中。 他的尸体上满是弹孔,紧紧地抱着一名也断了气的倭军中队长,手中军刀狠狠扎在对方胸膛上。两名军官的血此时已纠缠到了一起,不同的军服上染满的却都是一片鲜红。 第三营虽撤离了,但活着的人也不会超过一百。 王树常重重朝倭军大本营那边吐了口血痰,面露一丝惨笑。 对面也他妈的没好哪去,之前一直负责主攻的第一大队彻底废了。尽管他们像疯狗一般的玩命进攻,但到头来也没有拿下阵地给大队长冈崎报仇,反而连最后一个中队长也跟丁一同归于尽了。 此时正准备展开进攻的,则是刚进入战场的第二大队。 “草你妈的,来吧,看他妈谁先死绝了。” 骂了一句后,他便指挥着还能动弹的兄弟们准备迎敌。 与此同时,河对岸的倭军大本营外,联队长山田四郎正眯眼听着一名士兵的汇报。 听着听着,他本来还算淡定的脸上突然就是一僵,他扭头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你说什么?东路的骑兵联队被偷袭,几乎全军覆没?” “是,这个消息已经经过确认,不会有误。” “怎么可能?” 山田四郎来回踱着步子,眉头皱得死死的。 如果东路奇袭的队伍溃败属实,那接下来的战斗将比预计的要艰难的多。 西路的消息还没传来,但那个中岛是个蠢货,也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猛地,他抬头看向身前作为预备队留下的两名中队长。 “你们也去进攻,再带上第一大队所有还能动的士兵,务必一举拿下前面的阵地,帝国的军队不能失败。” “是。” 两名中队长双腿一并、鞠躬点头,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于是,倭军 73 联队倾巢出动,铺天盖地地朝马龙潭第一营防守的阵地冲去。 这群鬼子一个个是哇哇怪叫,各队的指挥官也都走在最前面,手持军刀一边鼓动着士兵冲锋一边朝上面开火。 王树常朝两边大声喊着。 “都别急,等走近了点再打。还有,怕一会老子没机会说了,这辈子值了,咱们来世还做兄弟。” “来世还做兄弟。”众人应道。 倭军步步逼近,最前面的兵线已经距离山顶不足五十米了。 “打啊。” 啪,啪,啪,啪...... 山顶只要还能动的人,全都起身射击,坡下的倭军霎时间就被射倒下了二十几人。 同时倭军也展开了还击,密集的子弹朝山顶倾泻过来,巡防营这边也有不少人中枪后歪倒在阵地上。 来回的交火中,倭军的兵线又靠近了不少。 “准备近战。” 王树常高喊一声,随手从背后取下了大砍刀,他周围的士兵则开始往枪管上装刺刀。 唰。 一条黄色身影率先窜了进来。 王树常抡起大刀,刀刃直接砍到了鬼子的裆部,一声惨叫后那人栽倒在地,被一旁的巡防营士兵补了一刀后结果掉性命。 可随后,补刀的巡防营士兵脖子处也被外面扎过来的刺刀捅穿,刚才还满含愤怒的眼眸转瞬间失去了神采。 王树常横砍一刀,将那捅死自己手下的鬼子肚子砍破,肠子泄得满地都是。 但敌人实在是太多了,一条接一条的黄色人影扑进阵地,与一营的士兵扭打在一起。 四周不断传来武器穿透身体的声音,以及人在临死前挣扎时的呻吟声。 王树常同时被三名倭军士兵盯上了。 其中有一人刚要朝他开枪,却被急于上前的同伴给撞了一下,导致子弹只是击中了王树常的大腿。 王树常忍着痛,一刀扎死了冲过来的士兵,却已经没力气再躲开另外两人的攻击了。 刚才一枪打空的鬼子拉栓后调整好了枪口。 王树常一闭眼,这辈子算完了。 啪啪啪。 噗通,噗通。 王树常睁开眼,面前的两个倭军士兵已然倒地死掉了。 扭头看去,二营管带程前赶到了。 而在他身后,还跟着大批的人,除了有巡防营的士兵,还有身穿矿上保安队服装的人。 程前在开了几枪后,才跳到了王树常身边。 “王大哥,我来助你了。” 他可在后面闹心好久了,无奈马龙潭下了死命令,不许他擅自行动。 就这么一直等到三营管带丁一战死,敌方发动了全面进攻后,他才得到命令赶来救援。 可这也怪不得马龙潭,这战局确实是过于扑朔迷离了。 原本有点优势的火炮,因为士兵操作失误而引发了爆炸,两门炮同时废掉了,连吴禄贞都被炸成了重伤。 此外,倭军另外两路人马目前是何状态他也不清楚,实在是不敢将作为预备队的两营兵都调上去啊。 这一旦东、西任何一路倭军杀过来,前后夹击下此战必败无疑。 可就在刚才,一名叫阮玉明的小侦察兵带来了杜统带的好消息,两路倭军都已经被解决了,让他可以放开手脚进攻了。 马龙潭听后眼圈翻红,丁一战死他也心疼啊,觉得对不住自己的老兄弟。 他愤怒的将大手一挥,下令全军出击。 此外,“天宝山银矿”那边还来了几十名护矿队的队员,他们都是跟程前一起被杜玉霖招安过来的,以前也都是土匪。 延吉城内有不少青壮汉子也到了这边,主动担负起搬运弹药、救治伤员的任务。 众志成城,共赴国难。 王树常坚守的阵地,终于算是死中得活,在程前等人的帮助下,将冲进来的倭国兵又全都给推了出去。 这时,四营管带陈钧九带兵从东侧的野草丛中杀出,越过丁一的尸体后冲入敌军侧翼,杀了倭军一个措手不及。 轰,轰,轰,轰。 河对岸,倭军营地内闪动着爆炸引起的红光,周围漆黑的林子里闪动起射击时枪口冒出的火光。 王树常见状,兴奋地朝程前和周围的士兵们喊到。 “那一定是杜大人带兵到了,我们也冲啊。” “冲啊。” “干死这群小鼻子。” 第227章 数到十,鬼子就来了 在逃往松洞的路上,第 73 联队的最高长官山田四郎仍旧无法相信麾下部队已经全面溃败的事实。 一个步兵联队外加一个骑兵联队,兵力超过四千人的帝国军队竟然在一天之内就土崩瓦解了。 而击败他们的,不是先进的欧罗巴列强,也不是彪悍的沙国毛熊,而是平时最让自己看不上的华国军队。 这次突袭间岛,大久保阁下的整个计划布置得都十分周全,先兵分三路、再前后夹击,只要消灭了马龙潭的巡防营,便可顺势控制延吉厅及周边的珲春、和龙等地,使此地成为朝显驻屯军介入东北的跳板。 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三路部队竟然被逐一击破了。 尤其是最后对自己中路的这次合围,那支从南面突袭而来的黑衣部队,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些问题,如小鸟一样盘旋在山田四郎的脑袋周围,让他即便在逃命时也都显得是那么的心不在焉。 在山田身边跟着的,是今天才刚上任的第一大队队长根岸健。 他的心情也同样沮丧,原本以为今天是自己走向辉煌的起点,却不想原来这出道即已是巅峰。 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跟几名中队长逐一交谈,那些人便在下午先后战死在了间岛岸边,如今的自己又变回光杆,第一大队全都打没了。 好不甘心啊,他本不该是一个人的。 不行,必须卷土再来才行,回去就请求大久保阁下再次发兵,以延吉当前的军力,必然阻挡不住整个师团的进攻。 他的眼里逐渐又燃起了希望,然后将视线落到了山田四郎的后背上,先说动他,再一起去找师团长。 想到这,他提了提马的速度,拉近了与山田四郎的距离。 “山田阁下?” 突然的一声叫,吓了满脑袋小鸟的山田一跳,他有些惊恐地看了眼后面,除了根岸健外,便是副官和十几名卫兵了。 “怎么,华国人追来了?” 根岸健微微皱眉,对长官这种懦弱的反应有些不屑。 “啊,没有,我只是有点想法要和你谈谈。” 山田四郎长吁了口气,稍稍心安的同时也察觉到了对方的那一丝轻视。 他在马上挺了挺腰板,却并未降低马的速度。 “什么话不能回去再说?” 根岸健操控着马匹紧紧跟随着,也没在意对方语气中露出的不满。 “阁下,我认为此次我军的失利极为不正常。” 山田四郎头都没回,更没表示出好奇,只是简单丢了句“说下去”。 “有没有可能,这背后有沙国军方的支持?” “何以见得?” “刚才战斗时我留意了一下对方部队的武器,他们不少士兵用的都是沙国的莫辛纳甘步枪。” “这很正常,”山田摆摆手,“这里离海参崴不远,从那里得到沙国武器并不算多稀奇。” 根岸健碰了个软钉子,只能从另一个角度切入。 “那我们的东路的骑兵联队,到底是谁打败的呢?” “这......” “据之前探查到的消息,延吉方面能够调动的军队主要有两支,马龙潭的四个营及南下支援的孟恩远部。就算西路是被孟恩远的巡防营阻击,那东路呢?” “嗯......” 骑马走在最前面的山田眯起眼,在西路也失败的消息传过来时,他也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战斗过于激烈没有想得很深入罢了。 确实,刚才的战况清清楚楚,马龙潭的四个营都被自己牵制在间岛这边,那东面的骑兵联队是谁去埋伏的? 还有,就算西路中岛那家伙再不济,难道连孟恩远的三流巡防营也打不过? 然后,他又想起了追杀自己的那群黑衣人,他们后背背的也是莫辛纳甘步枪,而且好似全员都配有十分少见的大弹匣驳壳枪,延吉周边怎么可能有这种火力配置的队伍? 难道,真的是沙国人在背后捣鬼? 如果是这样,那回去可就有话跟大久保解释了。 想到这,他才转头看了眼根岸健,目中带出了几分赞许。 “你说得有道理,这样,咱们边走,你就边把这个思路好好的整理整理,若是大久保阁下也觉得是是沙国人在背后使坏,哼哼......”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那样他们的责任自然要比输给华国军队轻不少。 然后山田四郎又扭头看向副官。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这副官可是猴精般的存在,他当然知道上司这是让他回去在还活着士兵中统一口径,尽可能地将战败原因引向沙国军方。 “是,沙第五集团军的第 57 旅目前就驻扎在海参崴西侧,在上次大战中这支部队还曾多次与我军交手,绝对有这么做的理由和实力。” 山田四郎满意的点头,不但贴心还很有能力,这就是他喜欢自己这名副官的原因。 根岸健对自己的建议能被采纳也感到满意,只要能将祸水引向东边的海参崴,那自己的军旅生涯就不会如此终结。 可是,事情真的会按照他以为的那样发展么? 这就得问问在前面等了老半天的那个人干不干了。 就在几千米外,杜玉霖正坐在路边石头上歇着,而安庆余则站在一边来回踱着步子。 在刚才的突袭中,在他们与北岸马龙潭部的夹击下,终于让倭军全军溃败了,敌军大量的士兵都被杀死在间岛两岸。 唯一可惜的是,由于别动队在阻挡西路倭军伤了元气,所以没有将所有往南逃窜的败兵给一网打尽,尤其是让联队长给跑了,这着实让安庆余有点生气。 朝显境内,通往松洞的路可不少呢,这大黑天的,就算上百人钻进山沟沟里都不好找,何况对方可能还只是一小群惊弓之鸟呢。 所以安庆余在见到杜玉霖打算自己离开时,便死皮赖脸的跟了上来,若不抓到对面的大官他以后半年都可能睡不好觉。 其实杜玉霖不想带他的,自己一个人时空间里啥东西都可以用那多爽,大炮、机枪啥都有。可他跟着自己还得藏着掖着的,就连骑的都仍是之前缴获的那匹倭国矮骡子。 见安庆余在那来回踱步,他终于是忍不住了。 “你来回折腾啥啊?尿憋着了?” “大人,你确定在这坐着能抓到倭军的大官么?要不咱再往前赶赶路呗。” 看吧,杜玉霖烦得就是这个,咋解释?告诉他自己正看着地图呢?他也懒得多说了。 “你就在心里数到十,数完了他们差不多就到了。” 安庆余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在心里默默数了起来。 可就在他数到“八”时。 远处还真就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第228章 犯我华夏,虽远必诛 当山田四郎发现路边背手站了两个人时,他举手制止了身后士兵们的举枪动作。 这黑漆漆的荒山野岭间,突然就出现这么两个家伙实在是太诡异了,谁能确定周围的山顶上没有埋伏,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吧。 此外,他认为对面是华国追兵的可能性并不大,虽然刚才逃跑时是绕了些路,但要说对方能特意绕到这里堵住去路,那根本不可能,除非他们早就知道了自己的逃跑路线。 基于此,山田更愿意相信眼前的二人只是朝显国内的小土匪,也许给点钱或者一个小许诺就能打发了呢,别忘了朝显这地面可还是帝国的天下。 可还不等他上前发问,便被已经被“啪啪”打脸了。 因为其中一个人开始用华语与另一个人交谈起来。 作为侵华的狂热支持者,山田也是懂华语的,他侧耳倾听,对话内容倒也听了个明白,八嘎丫路,这二人正在研究“先从谁开始宰起”呢。 一人说,“先杀小兵,再慢慢收拾当官的。” 一人答,“当官的是大狗头更值钱,小兵不值钱的。” 最后二人各退一步,决定一人负责杀小兵,一人负责杀大官。 哇呀呀呀...... 从来都是帝国军队决定别人的生死,像这般如鱼肉般被放在砧板等着挨刀的情况,山田还真是第一次见呢。 他再次举手,身后跟着的卫兵便要举枪。 而与此同时,那俩人也收起了刚才的嬉皮笑脸,将一直背在后面的双手抽了出来,露出了手中的盒子炮。 啪啪啪啪啪...... 马上小兵们的枪刚举到一半,就跟屁股坐在电门上似的抖动起来,血花在身前冒起,随后陆续的栽落马下。 转眼间,倭军这边就只剩下山田四郎、根岸健和那伶俐的小副官了。 安庆余一皱眉。 “哎?不是你负责杀大官么?” “啧,眼睛一红我就控制不住,跟着提示就自动反击了。” 对于杜玉霖时不时冒出来的囫囵话,安庆余也不计较了,反正人家是大人,高兴说啥就说啥呗。 可这一幕却将对面的大小“八嘎”们整懵圈了,这什么情况,二人谈笑间就解决了十几名卫兵? 小副官急忙将手远离腰间的枪套,示意自己对对方毫无半点威胁。 而与其相反,根岸健却眼中露出了凶光,野兽本能让他无法忍受对面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他狠狠地盯向杜玉霖二人。 杜玉霖歪着脑袋看着他。 “你瞅啥啊?” 根岸健的华语明显不行,没太听懂这话的意思。 杜玉霖则耐心地教导着。 “这时啊,你该回上一句我瞅你咋地,来跟我念,我瞅你咋地。” “我瞅你咋地?” 根岸健还真就皱着眉轻轻跟着说了一遍。 可就在说完这句话的刹那,“啪”的一声枪响,子弹就从他的下颚钻了进去,被崩开的后脑处朝着天空喷出了一大团血雾。 杜玉霖吹了吹枪管。 “瞅我不行呗。” 安庆余暗自一竖大拇哥,会玩还得是咱杜大人啊。 根岸健的尸体重重栽到了地上,沉重的落地声让仅存的山田四郎和副官身子不由自主的一哆嗦。 还是伶俐的副官最先反应过来,他高举双手从马上下来并丢掉了手枪,老老实实地跪到了一边,将脸朝向了山那头。 山田四郎却仍是骑在马上未动,作为帝国陆军一个联队的指挥官,荣誉感让他无法如那副官那样轻易投降。 同时他也意识到了,今晚恐怕很难苟活下去,对面这二人明显就是冲着要他们命来的。 可惜啊,本来都编好了敷衍大久保的谎话,却用不上了。 认清了现实的山田突然就冷静下来了,看了看周围,也许对面真就只有这两个人,之前制止士兵直接射击的行为是真的愚蠢啊。 “这位朋友,尊姓大名?”山田问道。 “你都要死的人了。”杜玉霖答。 山田点点头,认可了对方的说法。 “那能否让我死得有尊严些?” “又要决斗?” “是的。” “行,”杜玉霖将手中的枪收起来,“你们小鬼子都一个尿性。” 安庆余上前一步,就打算伸手掏腰间的斧子,却被杜玉霖给阻止了。 “这次我来吧,技能学会好久了都还没怎么用过呢。” 说完,他就走到根岸健的尸体旁,摘下他佩戴的武士刀,在手里掂了掂,这质量可比空间里齐藤孝治的那把差多了,就凑合用吧。 见对方答应了,山田这才缓缓从战马上下来,将军装上衣脱下后,拿着军刀走了过来。 先是朝杜玉霖一点头,拔出刀后将刀鞘丢到了一边,然后缓缓扎起马步,双手紧紧攥着刀柄,将雪白的刀刃立于身体的侧面。 “倭国朝显驻屯军第十九师团 73 联队长,山田四郎。” 杜玉霖则只是随意的拔出刀扛在了肩头。 “华国小百姓,就那谁......” 就那谁? 这三个字如暴雷般钻入背对着战场蹲在一边的副官耳中。 这难道便是这个匪徒的名字? 如果今晚能侥幸活下去,一定要把这重要的消息报告给总部。 可自己还能活不啊? 他开始默默地为自己的山田长官祈祷,如果他能将对面这“就那谁”杀掉,然后他们在合力解决最后一个人,也许还有生还的可能吧。 于是,他开始竖起耳朵听着后面的声音。 山田四郎在左手边,“就那谁”在右手边,目前只能听到二人脚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可能是在进行交手前的互相试探。 突然,山田一侧的脚步声明显加快,他这是要进攻了。 铛铛铛铛...... 军刀碰撞的声音响起,二人的脚步交织在一起,变得更加的急促,再片刻后又再次分开。 几个呼吸后,脚步又再次朝着同一个方向聚拢。 铛铛铛...... 噗。 “哎呦。” 身后一声痛苦的呻吟传来,让副官竖着的耳朵彻底耷拉下来了,因为这声音来自山田四郎。 粗重的呼吸起伏不定,另一个脚步声缓缓朝着山田靠近,就那谁口中冰冷的声音响起。 “犯我华夏,虽远必诛。” 噗,嘭。 一物滚落于地。 完了,副官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下一个死的肯定就是自己了,他闭起眼等待死亡到来的一刻。 身后脚步声有些杂乱,然后便是马蹄声渐行渐远。 副官大着胆子转过头,那可怕两名黑衣人已不见踪影。 地上只有横七竖八的尸体。 他猛地一惊,那正好滚落到脚边的山田头颅。 正半睁着眼看向自己呢。 第229章 大战过后 转眼时间来到了一九零八年的九月中下旬。 华国与倭国在间岛附近发生小规模军事冲突的消息不胫而走。 可出乎所有国人意料之外的是,常年吃败仗都吃习惯了的华国军队,这次竟然打赢了。 尽管朝显驻屯军方面对外一直在极力否认这件事,但从各方面透露出来的信息上看,打从甲午战争后就一高歌猛进的倭国陆军,这次在延吉是真的吃瘪了。 纸里终归是包不住火的,到了后来就连双方的损耗情况陆陆续续的被外界知晓不少。 倭军的一个步兵联队和一个骑兵联队,在面对华国的巡防营时几乎被全歼,四千五百名士兵最终逃回松洞的还不到三分之一。 更可怕的是,这些部队里的所有的指挥官,包括联队长山田四郎、第一大队长根岸健少佐、第二大队长高野少佐、第三大队长中岛少佐、骑兵联队长小川中佐统统都战死了,这样的战损比例甚至都超越了几年前沙倭战争中的旅顺口争夺战。 为此,第十九师团长大久保春野被倭军总部急调回国,等待他的很可能就是强制退役,这位在真实历史上凭借夺取间岛之功当上第二任驻朝大都督的战争狂人,军旅生涯在这一世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当然,华国军队为此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马龙潭部的四营兵马也是伤亡过半,三营管带丁一战死,一营管带王树常断了一条腿成了残疾。 孟恩远部的三营兵马到最后只剩下不到半个营,据说正是这支军队拼死守住了西路,才确保马龙潭没有被倭军给前后夹击的。 此外,边务帮办吴禄贞也因火炮弹药爆炸而瞎了一只眼,此时正在督办公署中养伤。 巡防营守住了间岛的消息,先从延吉传到了奉天,再由奉天传入了关内,很快便传遍大江南北,举国欢腾。 打从六十八年前,华国的大门被英吉利国以大炮砸开以来, 军队战败,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再战败,再签订更加丧权辱国的条约已成常态。 华国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大国好似陷入到了一个无法摆脱的旋涡中,越努力陷得反而越深。 从此,华国的百姓们就如同被人把身体埋进土中却留个头在外面,尽管死不了却也活得够憋屈、够难受的。 而这次在间岛重挫倭军十九师团的消息就如一剂强心剂,扎在每个华人的心上。 同胞们,华国并非无人能战,华国绝不可能永被欺辱。 ................ 延吉边务督办公署。 帮办吴禄贞自从受伤被抬回来后,便在自己的卧室中休养。 想到那天的战斗,他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面对倭军一波接一波的冲锋,每名士兵都异常英勇,他们都知道延吉城就在身后,退却就意味着将失去家园。 开战前,他特意挑了几名看着伶俐的士兵进行了短暂培训,组建了一支由他领导的炮兵小队。 一开始时还行,他们还能利用火炮骚扰敌人,为王树常和丁一的部队做远程支援,可时间一久,这些人训练不足的问题就暴露出来了。 终于,一名士兵由于操作失误,导致炸弹发生了殉爆,不但两门野战炮毁了,就连周围的几名士兵也全都被炸死了。 算吴禄贞命大,事发时他正站在远处休息,又赶上面前有名汇报的士兵挡下了部分冲击,这才捡回一条命,却也失去了左眼。 吴禄贞摸了摸左半边脸,满脸都是苦涩,自己就是个残疾人了,那未来掌兵的机会是不是就渺茫了。 但他随即又想到了那几名年轻的小炮兵,若不是自己挑了他们出来,也许现在就都还活得好好的呢。 可打仗啊,哪有不死人的? 自己没死,这仗还打赢了,够幸运了。 就算以后自己的军旅生涯结束了,能杀这么多小鼻子,这辈子也值了。 吴禄贞本就是个思想积极的年轻人,一旦想通了这点也就不再表现得苦大仇深,缓缓从床上起身朝窗户蹒跚走去,现在他最需要的是新鲜空气。 咔嚓。 窗户被推开了,吴禄贞深吸口气,刚想大喊一嗓子却止住了,因为他看见了院中央正有两人朝这边走来。 “杜大人,马大人,你们是来看我的?” 下面的二人本并肩边聊天边走路呢,听闻这一嗓子都抬头看过来,随即笑着一抱拳。 马龙潭急忙挥手做着“关窗”的动作。 “我们这就上去,你赶紧回床上给我躺好了。” “哈哈,好。” 到底是一起出过生入过死的,彼此之间的态度早已经没了之前的公事公办,交流起来十分的轻松。 见吴禄贞关窗缩回去后,马龙潭这才朝着杜玉霖一摇头。 “哎呀,这个吴帮办啊,你说他年轻吧,办事却很稳重。可你说他老成吧,有时候还真就像个孩子。” 杜玉霖一抿嘴。 “年轻人嘛,多少都还会有天真幼稚的一面。” 这话说得老气横秋,听得马龙潭内心一阵犯嘀咕,这小子还真会说,咋没看出来他这更年轻的家伙啥时候是天真、幼稚的呢。 就拿这次间岛阻击战大胜来说吧,这是多大的功劳? 可这杜玉霖竟然坚决要求在上报总督府时把他名字排除在报告之外。 反倒是那草包孟恩远被莫名其妙的加了进去,还得了个抵抗西路倭军有功的美名,这跟谁说理去,谁不知道西路是杜玉霖带人硬啃下来的。 尽管马龙潭不知道杜玉霖的手下具体损失了多少,但肯定不可能少啊,像这种损己利人的事是个年轻人做得出来的? 这几天一想到这个,老马就替杜玉霖感到不值,扬名立万、升官发财,难道这些这小子就都看不上? 趁着杜玉霖这会心情不错,马龙潭就又老调重弹了。 “你说实话,为啥要将功劳让给孟恩远啊?要不是你西路早就崩了,孟恩远的老命都得交代在那。” 杜玉霖无奈地看了眼对方,心里是真的无奈啊。 从眼前看,抵抗倭军的名号传出去肯定是能让他得个好名声,可往远了看就有些不值当了。 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还要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借助关东州的倭军力量发展自己呢。 眼下自己在菅原永孝这身份的掩护下,已经连带着让“杜玉霖”三个字也在关东州那边有了分量,在这层保护色下,未来不管是大革命还是袁氏当国,都能给自己挡下不少的风雨呢。 不把名字写到官方通报中,就算有些许风声传出去他还可以矢口否认,可一旦被倭国证实了自己参与了这次战斗,那之前的伪装就前功尽弃了。 清廷眼看即将颠覆,内外蒙联动下的乌泰大叛乱就在眼前,海参崴的驻军人驻扎在东边虎视眈眈,有太多的事情要比眼前这虚名重要了。 就算报上去,徐世昌也不可能给自己升官,何必? 何况,杜玉霖谋划着让沙倭两军在欧陆大战开始前再干上一场呢,若能从他们的撕咬间收回一些土地,岂不美哉? 这也是他之前没杀那个副官的原因,让他将一些猜测传递回总部,必会在倭军里面种下一颗怀疑沙国的种子,也许未来某天就会发芽呢。 可这些话当然没法跟马龙潭讲,他也只好又摆出了老一套的说辞。 “我这不是擅离职守嘛,走吧,咱赶紧去看吴帮办。” 第230章 会看相的杜大师 吴禄贞除了眼睛外,身体倒是没有太大的事。 杜玉霖和马龙潭就坐在床边椅子上,和他已经聊了半个多小时了。 内容主要是围绕着间岛这次冲突善后的,包括伤亡士兵的抚恤金该如何筹办、怎样更快地补充到新兵、面对倭军可能的报复行动要如何应对这些。 此外,吴禄贞还主张在间岛附近办一场祭奠活动,以告慰为守护这个浅滩而战死的将士们。 对此,马龙潭自然双手欢迎的,毕竟三营管带丁一就死在了那里。 杜玉霖默默听着,看着吴禄贞这一脑袋绷带,就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个电影“蝴蝶效应”,果然这历史上的一点微妙变化都可能会引起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连锁效应啊。 一块早就该丢掉的地方,打了一场本不该发生的仗,还弄瞎了一个本不该瞎的吴帮办。 也不知道吴禄贞的眼伤会不会影响他后续的仕途发展,并最终阻碍他成为那叱咤风云的北洋第六镇统制啊? 然后再被部下刺杀于石家庄的火车站。 不管未来是否还会如此发展,毕竟出生入死一场,杜玉霖还是想将心中的警告通过委婉的方式表达出来。 “吴帮办,你可信命啊?” 吴禄贞一愣,刚才还说着延吉的各种琐碎,咋杜玉霖就突然把话头扯到这上面了。 他将身子往后拉了拉,好似刚认识杜玉霖似的,一只眼睛上下打量着对方。 “怎么?杜大人还信命?” 在吴禄贞心里,这样一个精通东洋大炮操作的人肯定得是个思想开明的人啊,怎么竟然也搞起怪力乱神之说呢。 就连一旁的马龙潭都被杜玉霖突然冒出来的这一出给整懵了,完全不知道他这是搞什么鬼,也只能认真听着,说实话他还真信“命”这东西。 杜玉霖自顾自的说到。 “我们青马坎以前有个管账的老秀才,这人跟我关系不错,病死前就把他看面相的本领教给我了。” 吴禄贞点头,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绑带。 “哦,倒也不能说就完全不信命,可我都这样了还能看?” “啧,”杜玉霖一皱眉,“咱又不是第一天见面,只是临离开延吉前我这话憋着难受,不知当讲不当讲。” 吴禄贞缓缓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杜玉霖故作高深的竖起了三根手指。 “三年内,你还会有大难。” 还没等吴禄贞接话,马龙潭却着急了。 “他都这样了,三年内还有大难?那不就得要了他亲命了?” 杜玉霖深深点头,“面相上看,确实是如此。” 马龙潭虽不确定杜玉霖这看相的本事有多高,却还是龇牙咧嘴地看向吴禄贞,满眼都带出了担忧。 “既然杜大人说了,咱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吧,你未来可得多加注意才行。” 吴禄贞却不在意的一笑,他其实半点不信命,只是不想给人不知好歹的印象才迎合着说的。 这杜玉霖打仗厉害,打炮更厉害,咋得就连看相都能看准了?那岂不是成了文韬武略、未卜先知的神人了。 想罢一摇头。 “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啊,难不成这三年我还不出门了?这种事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要真是天绝于我,也只能认了,嘿嘿......” 杜玉霖一撇嘴。 榆木脑袋,你这是没死过,死过一次就不这么装逼了。 随后他摆了摆食指,看来不让这小子知道点利害是不行了。 “吴帮办,近期也许有执掌兵权的机会 。” “嗯?” 对方的一句话直接让吴禄贞的心咯噔一下。 他怎么会知道?他不可能知道啊。 原来,这吴禄贞的心气可高着呢,一个延吉的边务帮办哪能填得满他的野心。 既然当初自己投身军武,那肯定带兵才是正途,所以他最近一直在偷偷地为掌兵寻觅机会。 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机会还真就有点眉目了。 随着皇帝和老太后身子越发的不好,载丰亲王逐渐走到了权力的核心位置。 这位一向痛恨袁世铠的亲王为了抑制其背后强大的北洋陆军,一掌权就开始四处搜罗能为己所用的各式人才,尤其是军事人才。 而在载丰亲王身边最得宠的一名军人,正是吴禄贞就读倭国士官学校时交下的满族好友,爱新觉罗良弼。 之前吴禄贞在新疆落难,便是这良弼在载丰面前求得人情救下了他,然后更出于保护目的将其调来关外东北。 临行前,吴禄贞到处借钱,将好不容易凑齐的白银两万两交给了良弼,求他务必在载丰亲王面前多美言几句,让他将来能有机会亲自带兵。 就在前些天,良弼来信了,他求的事还真就有了一点点眉目。 最近载丰与袁大头越闹越凶势同水火,若不是老太后从中拦着,二人早就撕破脸在朝堂上大打出手了。 载丰几次扬言,一旦有机会肯定夺了袁的兵权。 良弼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推荐了吴禄贞,载丰听罢虽然没接话,却也没表示明确的反对,这不就是眉目么? 现在是老太后还在没人动得了袁大头,可就那老太太的身子骨,还能挺几天啊? 迟早这军权还得回到满人的手中。 可这一切操作,统统都是在极为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吴禄贞明白这要是泄露出去,给他招来杀身之祸都不为过啊。 这杜玉霖,他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人家说“未来可有带兵的打算”,这还能说他根据自己士官学校毕业的身份推断而出。 可人家说的却是“近期就有执掌兵权的机会”,这话实在是太笃定了。 这杜玉霖不过是奉天巡防营的小小统带,说他在朝廷里有什么大的关系做内应,打死他吴禄贞都不信。 难道他真的能......? 马龙潭来回看着二人的面色,也从吴禄贞的反应里看出了些端倪,随后他越看杜玉霖就越觉得这小子够妖的,琢磨着一会也让他给自己看看。 杜玉霖见吴禄贞有些动摇,便持续加码,手指轻轻一指天。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吴帮办便是得了这相争之利啊。可惜从你的骨相上看,这富贵有利有弊,若一个处理不当就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啊。” 马龙潭一听这话,急忙拽了拽杜玉霖胳膊。 “那吴帮办该如何做啊?” 此时,就连吴禄贞都投来了询问目光。 杜玉霖摇头晃脑口吐真言。 “他日掌军权,提防手下人。” 第231章 大孤山铁矿 沙倭战争期间,倭军第 34 联队的橘大队长在带队路过安山汤岗子时,发现部队所携带的指南针出现大部分失灵的现象,随即便猜测该地区可能存在大量的铁矿。 在将此事逐层上报后,直到三年后才引起了倭国高层的重视,经过商定,最后将勘察安山周边铁矿的任务交给了“南满铁路株式会社”矿业部下属的地质课。 地质课课长名叫木户忠太郎,今年三十九岁。 他原本是倭国内八幡制铁所的高级工程师,在 1906 年满铁矿业部成立后,他便被作为特殊人才高薪聘了过来。 可这高薪也不是好赚的,作为地质课的首任课长,他还肩负起为部门的业绩开疆拓土的职责,所有项目都做到身先士卒,将吃苦拼搏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转眼木户来到华国也两年多了,其足迹更是遍布了东北各地,并取得的十分突出的成绩。 去年年中,他就带队潜入到了阜新新邱地区,对此处的煤田矿藏进行了详细的勘察,并将其绘制的矿图上交给满铁高层,获得了高层的大加赞赏,为此还得了一万倭元的奖励。 这更加刺激了他的行动欲,再接再厉又于今年年初在本溪湖的庙儿沟发现了新的铁矿山,账户再进账三千倭元。 本想着年底回国看望一下妻儿,却在六月又接到了去安山考察铁矿的任务。虽然有些不情愿,可想想可能得到的金钱奖励,他还是带上队员再次出发了。 两年多的华国工作生活,已经让木户练就了一口流利的华语,再戴上假发套,打眼看过去就跟个普通华国商人没啥区别。 为了保护他和员工的安全,满铁方面还特意安排了专人随行左右。 毕竟在东北这嘎达,就算地方官府会怕他们倭国人,可那些藏在深山老林里的土匪可就未必了,万一要真遇到了吃生米的家伙,一枪打死这位满铁首席地质专家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负责安保的人叫镰田弥助,表面上是个杂货商人,实际上却是满铁奉天事务所调查科的特务,主要的活动范围就在辽阳州附近。 此人手段高明,手下众多,在这一片混得很吃得开,在他的保护下,木户忠太郎的勘探工作进展顺利。 他先在南满铁路汤岗子车站附近发现了铁矿,随后又以考察附近饮用水水脉名义,继续北上深入安山地区。 几个月内,他先后探查了娘娘庙西南、西安山、东安山、樱桃园的铁矿山,并据此推算出,在东南方向的大孤山周边,很可能存在着巨大的铁矿矿脉。 九月下,木户忠太郎终于率队来到了大孤山脚下,可这次的勘察却遭遇到了当地居民的激烈阻拦。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只需要由镰田弥助出面,或给点钱、或让手下上前威吓几句就可解决了。 没万没想到,在这附近住的居民个个都是吃生米的,那都是好日子才在家,过不下去就钻进千山干土匪的主儿,都还没说几句话就要回屋取大刀砍人了。 其实,这附近有铁矿的事还用得着这群小鬼子来勘察,他们一直自认为的开启了东北采矿先河,也不过是一种傲慢、无知的表现罢了。 早在汉代,此处就曾设置了官办铁厂“百户所”,到了辽代,大孤山附近靠采矿、冶铁为生的已经高达三百户。 附近的百姓自然也有不少以此为生,眼见着这一群乔装打扮的小鼻子鬼头蛤蟆眼的过来勘测,哪有不着急的道理?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国家没人敢管倭国人,逼急了的老百姓可不能总忍着。 所以,附近几个村的“百姓”在大当家谢天蓬的带领下,不顾镰田弥助及其手下的威逼利诱,坚决阻止勘探队进山,双方就拿刀动枪的在山脚下对峙起来。 终于,矛盾在第三天升级了。 十几名镰田手下在强行闯村民封锁线时率先开枪,当场就打死了三人。 这可彻底地激怒了周边村子里的百姓,纷纷回家取出藏在床下的长枪短刀大抬杆,数百人将几十名倭国人围在了一座小山头上。 若不是镰田手下武器更占优势,他们早就被这些百姓扑过去给生吞活剥了。 就这样,围困的状态持续了大半天,这种平衡直到辽阳的西路巡警队赶到现场后才被打破。 本来,老百姓见是自家警察到了,天真的以为他们是来帮自己的就纷纷放松了警惕,却不曾想这才是倒霉的开始。 近百名的巡警先不由分说地逮捕了大头领谢天蓬,又逼迫其手下放下武器,然后又像迎接祖宗一样将困在山上的镰田、木户忠太郎等人接下山来。 这导致百姓们愤怒至极,几名情绪失控的人在撕扯过程中,竟被华国巡警给开枪打成重伤,简直没有天理了。 这支巡警队的队长叫于冲文,他这两年没少拿镰田弥助的好处,甚至每个月都能领一份由满铁开出的高额津贴,早就被腐蚀个透心凉了。 他就像一条被圈养的狗,知道主人有难后,便急忙赶过来了,不但救下了倭国众人,还将奋起反抗的老百姓全部缴械看管了起来。 大孤山这座铁矿,即将再次落于倭人之手。 .................. 辽阳州警务总局,局董办公室。 总局董袁金凯正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白塔。 他每次陷入两难境地时,就会下意识地用手指揉搓自己那八字胡的胡尖。 就在刚刚,他送走了两名客人。 那个叫于文斗的商人倒还好说,但陪他来的安遇吾却着实让他感到为难了。 谈话的内容好似都是客套话,但那二人最终却有意无意地将方向引向了大孤山附近的地皮。 这可好蹊跷啊。 因为就在前几天,倭国人镰田弥助也和他说了大孤山这个地方。 谈话还没过去几天,这大孤山就闹起来了。 这背后,难道还会牵扯到什么阴谋? 如果刚才就只来了那姓于的商人,他甚至可能连面都不见,但这安遇吾不一样啊,那是救过自己命的恩人啊。 当年袁金凯搞团练时,得罪了一个大土匪头,晚上正睡觉呢就被人家绑到了山上,差点就着酸菜给下锅炖了,这要不是他朋友求安遇吾上山救下自己,哪还有他做上警务局局董的今天呦。 一边是安大侠的救命之恩,一边是倭国的大把钞票。 实在好难选啊。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袁金凯一跳。 “什么事啊?” “报告,警务学堂督办,王永江求见。” 啧,袁金凯一皱眉。 这个时候他怎么来了? 就在想找个理由推托不见时,外面却有一人大步走入。 “就别费劲找借口了,你不想见也得见。” 第232章 未来的财神,王永江 王永江今年三十六岁,方正脸型、中等身材,配上一身警官制服更显出一身正气。 此人从小便才思敏捷、博览群书,在二十岁时便成为了廪生。机缘巧合下,他与袁金凯结为学友,并在 1907 年被其推荐为辽阳警务学堂督办。 袁金凯极为欣赏这位小自己两岁的王才子,只要一有机会便会向身边人夸奖王永江。 也算是在二人的共同努力下,辽阳州的警察制度越发完善,成为东三省警察界的标杆。 当然,他们也有不太合拍的地方,而其中之一便是对待倭国人的态度。 王永江不仅能力超群,为人也极为刚正。 在面对警务局内大量警察收受倭人贿赂的事,是一点都看不过去,几次三番的找到袁金凯要求整顿,可总是被袁找各种理由给推托开。 就在半月前,憋了一肚子气的王永江甚至当着众人面扇了西路巡警队大队长于冲文一个嘴巴,起因就是人家打算贿赂他,想安排一个亲戚进警务学堂,而这于汉文在王的眼里便是头号大华奸。 就这么个性格,又在眼前这么敏感的时间点上过来,所以袁金凯刚才才打算不见的。 可人家此时已经进屋了,袁金凯只好让部下出去,然后自顾自地坐到了椅子上。 “我说你这个人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这么个混不吝的性子呢?” 王永江跟他从来都不客气,直接就坐到了对面。 “安遇吾来了?” 袁金凯点烟的动作就是一顿,咔吧咔吧眼睛。 “你也认识他?” “这方圆几百里,哪个有头有脸的不认识安大侠?” 袁金凯一抿嘴,随后打趣地笑了笑。 “咱们王督办,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喽。” 王永江却仍是脸上没什么表情。 “袁大哥,民族大义面前,咱们可不能动摇啊。” 袁金凯一皱眉,用力吸了口烟。 “你这又来了,怎么就又扯上民族大义了呢?坐到我这个位置,思考问题的角度肯定就不能和你这带学生的一样。那朝廷都不敢得罪的小鼻子,你让我站前面顶雷啊?” 王永江用手挥了挥对方喷过来的烟雾。 “行,这事放一放。刚才我进来时听说大孤山那边又出事了,几个村的百姓围住了一伙的小鼻子,这时候于冲文带着手下过去,你觉得他会帮谁?” 肯定帮倭国人啊。 袁金凯心里明镜似的,若不是他点头同意,那于冲文能带走全副武装的上百名警察? 这倒霉催的,怎么这事让王永江给知道了呢?肯定是警队里他的老学员通的风、报的信。 好在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向来了得,即便是面对王永江的当面质问,仍旧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 “哎呦,是嘛?这事我还真不知道,等于冲文那小子回来了,我肯定好好问问他。” “等他回来?”王永江站起身,“那黄花菜可都凉了啊,老百姓们......” 啪。 袁金凯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打断了对方的话。 “王永江,你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一个警务学堂的督办,管得着我们警务局如何做事么?回去,把你学生带好就够了。” 王永江被这一下给整一愣,袁金凯以前可从没对自己拍过桌子。 他也不是真的混不吝,基本的上下关系还是分得清楚的,自己有今天全靠人家的推荐,绝了这层关系就约等于断了以后的仕途发展了。 王永江坐了回去,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袁大哥啊,那于冲文跟倭国商行的镰田弥助交往密切,这次聚众闹事又涉及到了倭国人,我怕咱们百姓吃亏啊。” 袁金凯虽也觉得刚才有些过于严厉,但接下来的的话也还是不留余地。 “这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行,我走。” 王永江知道这次谈话没法再继续下去了,只好起身戴好帽子,敬个礼就从袁金凯办公室出来了。 刚关上门,他就听屋里“啪嚓、啪嚓”的几声,那是袁金凯在摔东西呢。 王永江从警务总局出来后,走过一个街口便进了一个小茶楼,安遇吾正带着于文斗的小徒弟杨越帆等在这里呢。 一坐下,王永江就将刚才见袁金凯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安遇吾听后,皱着眉点点头,他最不愿意看到的还是发生了,这袁金凯恐怕也成了倭人的走狗啊。 自打从延吉那边回来后,因为杜玉霖提到的几处地方都归辽阳州管辖,所以安遇吾就一直陪着于文斗在这边打点关系,连家都没顾得上回一趟。 他本以为事情可以很轻松解决,但深入进去才发现远比预想的要复杂得多。 曾经一些受过自己帮助、关系都还不错的公家人,刚约出来吃喝时还可以,但只要一提到土地的事马上就都装起了犊子,“哎哎呀呀”的跟他打起了马虎眼。 今天,就连曾经被自己救过性命的袁金凯都是如此,着实让安遇吾感叹一句“人情冷暖”啊。 同时也察觉到了这背后肯定不简单。 这几天他也没少透过关系多方扫听,得到的结果都指向了几个名字。 振兴商社大掌柜,于冲汉。 警务局西路巡警队大队长,于冲文。 倭国人镰田商社老板,镰田弥助。 于冲汉、于冲文是亲兄弟,他们的父亲于甫筠安遇吾还认识,那人曾做过承德大名城的通判,是个正儿八经的好官。 可谁能想到,这么个好人生出来的崽子,竟然就能一屁股坐到了倭国人怀里,专干损害华国利益的事。 于氏兄弟以各种名号,用镰田给的钱在辽阳州官场里外打点关系,大小官员几乎被他们给腐蚀了彻彻底底。 就说当年袁金凯干团练时看着多正派?可现在一脸活脱的奴才相。 所以,当安遇吾看到王永江回来时那不善的表情时,也就丝毫不觉得奇怪了。 安遇吾反倒回头劝起了他,“没事,那些地我们也就是随口一问,也并不多着急要。” 王永江皱着眉,满脸的苦大仇深。 “刚才院内碰见了一个老学员,他告诉我于冲文带着一百多巡警去了大孤山,咱们百姓和倭国人打起来了,我现在是担心那边出大事。” “什么?” 安遇吾轻轻拍了下桌子,这么大的事刚才袁金凯是一点都没露出口风啊,果然是当官的跟百姓唠不到一块啊。 他随即看向一边的杨越帆。 “越帆啊,你先回去和于掌柜说声,我去办点事。” 杨越帆最近一年多跟于文斗也出息了,说话办事都讲究个利落,听完吩咐一点头就起身离开了,还顺道结了账。 安遇吾与王永江随后出来就准备去取马奔大孤山那边看看。 可他们刚拐进一个街口,前前后后就围过来几十人,手中都拿着同一款式的砍刀。 为首一人短衣襟小打扮,撇着嘴上前一抱拳。 “安大侠,掌柜想见见你,跟着走一趟吧。” 第233章 论功行赏 于家粮铺,辽阳州分号。 后院内,于文斗正在里外张罗着,为刚进门的杜玉霖、安庆余二人接风洗尘。 他原想着杜玉霖可能会再晚些天过来,没曾想来得这么快。 于文斗虽说早走了十来天,但他可是带着一大帮子人呢,这自然就拖慢了速度,反倒显得杜玉霖跟过来得过快了。 延吉厅那边算是稳定下来了。 冲突发生后自然也惊动了朝廷,卧病在床的老太后得知此事后,竟然高兴地多吃了好几块豌豆黄。她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看见倭国军队败在自己手下,算是有脸去见先皇了。 外务部随后发文,强硬指责倭方冒然来犯严重违背了之前签订的和平条约,希望对方给出合理解释。 一天后,倭国方面才出面回应,称此次事件纯系驻朝第十九师团长官大久保春野的个人行为,高层对此毫不知情,已在事发后将其调回国内。 虽然这份回应通篇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但也算对外务部的质问给出了合理解释,并表示此类事件未来一定会予以杜绝,这已经是甲午以来倭对华最软弱的一次表态了。 消息一经传开,华国百姓皆感扬眉吐气,原来倭国小鼻子也不是揍不得、打不了的啊。看来若真打疼了他们,这些禽兽也还是愿意好好回答问题的呢。 随后,表彰间岛之战主将的圣旨传到延吉。 边务帮办吴禄贞镇守延吉,调度有方,更因作战英勇而身负重伤,特晋升为延吉边务督办,赐陆军协都统衔,另赏白银一万两。 统带马龙潭勇武过人、治军严格、指挥得当,间岛一战大败倭军,长我华国国威,特晋升为巡防营七营统领,御赐黄马褂,另赏银一万两。 吉省巡防营督办孟恩远,南下救援及时,顽强阻倭军于和龙以致全军几乎伤亡殆尽,为间岛之战取得完胜立下大功,特赐副都统衔,赏白银八千两。 在圣旨最后,朝廷对延吉城百姓齐心抵抗倭军的壮举表示了赞赏,还特意点名表扬了一位在斩杀敌将后飘然而去的江湖侠士,据倭方传出的消息显示,此人报号“就那谁”。 此外,东三省总督府也拨出了专款用来犒赏军队,并对阵亡士兵给出了最高级别的抚恤金,看得出来上头这次是真的高兴了。 反正不管如何吧,延吉这块地是暂时保住了,杜玉霖当初将马龙潭留在此地算是没错,倭国小鼻子少了介入东北的一块跳板,“天宝山”银矿也仍在他的手中,一举多得。 在把事情处理完毕后,杜玉霖让徐子江负责别动队的善后工作,自己就带上安庆余按之前约好的赶来辽阳州。 入秋了,粮铺后院的大树叶子开始泛起了黄。 杜玉霖独自坐在院中的圆桌边,一枚虚拟的金质勋章被他捧在掌心,这是系统在圣旨颁布当天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担心他受委屈。 勋章的正面是延吉地区形状的浮雕,而背面则刻着四个字,“间岛英雄”。 勋章附带奖励也还算可以,是整套采矿设备的设计图纸,这些图纸如果将来能落地制造出来,肯定会大幅度提高采矿效率,不管是现在的银矿还是将来的铁矿,都用得到。 他正看着呢,于文斗亲自捧着个木盘从外面进来,走到桌前开始将上面的菜盘子往桌子上拿,刚从屋里换好衣服出来的安庆余,见状也小跑着过来帮忙。 杜玉霖收起勋章,伸着脖子逐一扫视桌面上的菜品,满脸都是想尝几口的表情,终于还是没忍住,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片塞到嘴里咀嚼,这些天都在奔波,来这一口热乎饭菜可真舒服。 安庆余边帮忙摆盘边问,“我爹还没回?” 于文斗看了看天,这都下午了,按道理也该回来了。 刚才从警务总局出来时,他们遇到了正来办事的警务学堂督办王永江,安遇吾和他认识,就想让他帮着说通袁金凯,就让于文斗先回来了。 一想到袁金凯,于文斗就是一脸的不屑。 “你爹八成还在跟那总局董袁金凯扯皮哪,这人我看可真不咋地,按理说救命恩人开口怎么都得给几分面子的,看那一脸的为难呦。” 说着,他还轻碰了下杜玉霖胳膊。 “要不是安大侠为了帮你啊,他断不会厚着脸赖在那的。” 这话倒让杜玉霖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本意就是让二人过来看看情况,顺道也躲一下延吉战火,没曾想这安大侠能做到这份上。他原本哪是能仗着曾经帮过忙就上门要人报答的主儿啊,真够意思。 那袁金凯是什么人杜玉霖自然清清楚楚,将来的十大华奸之一啊,要指望这种人能讲情义无疑会失望的。 安庆余很懂事,急忙过来帮杜玉霖解围。 “我爹他就那样,别说杜大人,就说有次邻居家的屋顶漏个洞,他过去一看就出钱给修了个新的。” 杜玉霖和于文斗听罢都笑了起来,这事安遇吾肯定就做得出来。 于文斗也很喜欢安庆余,这小子不但长得帅,人也随和明理,很有乃父之风,便随口打趣起来。 “安公子也有二十了吧?你父亲就没张罗给你找个媳妇?” “这......” 安庆余没想到这于文斗也如此八卦,竟然一时间没接上话。 杜玉霖却笑了,指了指安那泛了红的脸。 “这事还用得着他爹出马?他自己早都给找好了。” 这话一出,安庆余就更挂不住了,急忙用脚碰了下杜玉霖的脚,示意他别揭自己的老底啊。 原来在从延吉回来的路上,二人闲聊时他就透露出对曾宝奇之女曾佳玥有好感,还想着让杜玉霖找机会跟他爹提一句呢。 那女孩子知书达理,长得也漂亮,安庆余心里确实是十分喜欢。就是她差点入了风尘这事好说不好听,尽管梅九反复保证她的清白,可就怕自己父母不信啊。 杜玉霖“嘿嘿”笑着,指了指于文斗。 “啧,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你害羞个啥?这事要是于掌柜也能帮上一把,你还愁不成?” 随后,他就把曾宝奇父女的事跟于文斗说了一遍。 于文斗听罢点点头。 “这女孩是为寻父而身陷险境,并非其所愿,而且又没有真的失去清白,安大侠是明事理的人,绝不会纠结于此的。到时候我和杜兄弟共同帮你说,你肯定可以如愿。” 安庆余嘴都合不上了,脸上就挂起了笑容。 可就在此时,外面却响起慌乱的脚步声,杨越帆气喘吁吁地跑进院中。 于文斗见状就是一皱眉。 “越帆,你这成何体统啊?” 杨越帆脸都白了,走到了于文斗和杜玉霖身前。 “快......快去救人,安大侠被抓了。” 第234章 安遇吾遭难 废弃的仓库内,最后一缕阳光也即将隐没在一侧的窗框下,安遇吾和王永江就被绑在中央的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其实那伙子匪徒本是没打算抓这穿着警服的家伙的,可架不住这人倔的要命,大声吵吵着不放人就立即去警务总局叫人,逼得那为首的也只好一巴掌将其干晕给带了过来。 安遇吾看着刚刚转醒的王永江,暗道这小子的脑袋咋还那么轴呢?就不会假装害怕躲开再找人来救自己?以后可咋整? 他脑子里虽这么想,嘴上却也不好真的指责。 “兄弟,哥哥连累你啦。” 王永江使劲晃了晃脑袋,然后又张了张嘴,脸上仍感到有些火辣辣的。 好在这两年督办警务,没少跟那群年轻小伙们一起拉练,身子骨倒也不似当年读书时那么弱不禁风了。 见安遇吾目中有歉意,急忙答到。 “不碍事的,等着我的。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警务总局之外,这群歹徒竟然敢绑人,真没了王法了,出去后我一定带人抓他们。” 可话音刚落,角落的小门那就传来了轻轻击掌的声音。 “王督办,你想得倒挺美啊。” 安遇吾和王永江循着声音看过去,一个掌柜打扮的中年男子从阴影中缓缓走来。 在他身后,陆陆续续跟进来了二十几人,不少人都还打着灯球火把,将原本已经暗下去的仓库照得灯火通明。 来人身材不高,体型偏瘦,抠喽眼、招风耳,尖嘴猴腮的,看人的时候会习惯性地仰起脸。 他名叫于冲汉,出身宦官之家,其父于甫筠曾任大名城通判。在甲午战争中见识到了倭军的强大后,他便心生崇拜并于两年后留学倭国,精通沙、倭、朝三国外语。留学期间还在京都给倭国人讲授过华语。 沙倭战争后回辽阳从商,并被刚成立的满铁调查科看中,逐渐发展成了专门为倭国办事的“自己人”。 在满铁特务镰田弥助的资助下,于冲汉和他的“振兴商行”在辽阳州越做越大,买卖遍布餐饮、服装、鸦片、矿业多个行当。 而州内的大小官员,上到知州史纪常、警务总局董袁金凯,下到每个巡警队的小队长,几乎都跟他有或多或少的金钱往来,心甘情愿为其的卖国行径保驾护航。 在真实的历史上,这人更是在倭国全面占领东北后,在伪满洲国中坐到了监察院院长的高位,成了大华奸张景惠的得力手下。 而他倚仗的功劳之一,便是此时在辽阳州协助满铁地质课课长木户忠太郎,夺下了大孤山的铁矿。 此时的他,可以说正是春风得意。 外有倭人撑腰,上有官员护佑,下头还有一众小弟跟随,他狂得甚至总想能找个机会尽情地喊上一嗓子。 还有谁? 所以,他看向安遇吾和王永江的眼神,没有丝毫的畏惧,哪怕一人是自己父亲的朋友,一人是警务学堂的督办。 王永江对他是怒目而视,他早就看不惯这人腐蚀巡警队的做法了,他跟他弟弟于冲文没一个好东西。 于冲汉本来只吩咐下头人去抓安遇吾,这家伙这几天带着个商人到处打听大孤山周边地皮的事,这要不收拾一下恐怕是不行了。 可没想到这王永江非要出来把横儿,手下只好连着一起给带了过来,既来之则安之吧,反正早晚都要收拾掉的,索性就一锅烩了。尽管这样可能会得罪袁金凯,不过估摸着给点钱也就那么回事。 朋友,在钱面前算个屁啊。 看到这王永江竟然还敢瞪自己,于冲汉过来就抽了他两个嘴巴。 “这是替我弟弟抽的,你个小王八羔子。你说你依仗个啥?要钱没钱、要背景没背景的,不就靠着袁金凯么?告诉你,真到了哏节啊,他还真就未必保你,还傻乎乎的把人家当亲哥呢,卖了你都还替人数钱呢,傻狍子一个。” 挨了巴掌的王永江丝毫没有露怯的意思,一口带着血的痰就吐了过去,可惜被对方给躲开了。 “于冲汉,给倭国人卖命,你就不担心辱没了祖宗?” 于冲汉撇了撇嘴,满眼的不屑。 “你说辱没就辱没了?我还觉得我这是在光宗耀祖呢,我爹一辈子做清官到头来得到啥了?不也就是点虚名嘛,到老都没攒下几个钱,还不得靠我养活?” 安遇吾可听不得这个话,他愤愤地说到。 “于大人深受百姓爱戴,当年离任时大名城百姓夹道相送,这竟然被你说得一文不值?真不明白,老爷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 于冲汉转头看向安遇吾,这也是个讨厌的家伙。 他歪了歪脑袋,身子蹲到了安遇吾前面。 “安大侠,按你跟咱家老爷子的关系呢,我还得喊你一声叔。这样,看在这份交情上,我放了你,但前提是你要先答应我,别再掺和大孤山的事了,这里的水太深。回你的八角台,继续做你的老好人,这多......” 他越说距离安遇吾越近,却冷不丁地被对面一个头槌砸中了鼻梁子。 嘭。 “哎呦。” 一股子酸楚顺着于冲汉鼻腔传到脑仁,眼泪唰就流了下来,然后又是一股子火热沿着鼻孔外泄出去,转眼间他的前襟便被鼻血染红了。 眩晕感让他往后一倒,屁股直接坐到了地面上,他身边的小头目急忙过来扶,却被他挣脱开了。 他抽出一块手帕擦了擦鼻子,狼狈样显露无疑。 王永江见状是“哈哈”大笑,扭头看向安遇吾,满眼都是钦佩。 于冲汉可挂不住脸了,他还哪管得了对面是谁,先整死了再说吧。 他退后几步,朝着那短衣襟小打扮的头目一挥手。 “弄死他们。” 说完还不解恨,他狠狠点指几下王永江。 “这小子要先拔了舌头再杀。” “是。” 小头目一点头,晃着膀子走向二人。 安遇吾和王永江对视了一眼,只是微微一笑,不露半点惧意。 可就在那小头目走到王永江近前,打算掰开他的嘴拽舌头时。 嗖,嗖。 一把飞刀、一把飞斧,分别扎在了他的眼睛和脖子处,强劲的冲劲将其带着后退几步才仰面摔倒。 可怜的小头目,都还没搞清什么状况便满脸是血的一命呜呼了。 窗户外随后翻进来两个人,快步朝这边走来。 安遇吾一看来人,高兴地直晃脑袋。 “杜兄弟,余儿。” 第235章 这小子谁啊? 仓库里,在死了个人后就变得更加喧嚣混乱起来。 跟在于冲汉身后这些小打手们,本就是从附近招募来的亡命之徒,见那小头目被干掉后不但没有被吓退,反而觉得是自己上位的机会来了。 一时间仓库里是群情激昂、群魔乱舞啊。 于冲汉眯眼望着走来的二人,习惯性地扬起了下巴,他毕竟还是比手下这群小混混见多识广些。 别看这两人岁数不大,过来时也丝毫没有虚张声势的举动,却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他们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极重,手里要不是有多条人命绝达不到这种感觉。 这点从刚才的出手就可以看出端倪,一飞刀、一飞斧分别扎向了眼睛和脖颈,这一上手就是没打算留活口的架势。 这种压迫感于冲汉也遇到过,他现在在附近养着这么一个主,那可是被他当做压箱底法宝供起来的活祖宗,看来今天是他出场的时候了。 想到这,于冲汉朝着身后一名手下嘀咕了几句,那人便转身离开了。 在援兵没到之前,他决定先尽量拖一拖。 此时,杜玉霖和安庆余已经来到了被捆的安、王二人身前。 安庆余放开了父亲安遇吾,而杜玉霖则用小刀割断王永江身上的麻绳。 安庆余看着父亲额头上的一块红,还以为他是被人打了,眼睛立了起来,就要转身过去拼命。 安遇吾伸手拉住了他。 “都是大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何况还是在大人面前,没个规矩。” 安家虽然开明,但家教也是很严格的,安庆余不敢造次,只好老实地退到父亲身旁。 原来,杨越帆从茶楼出来时正好与一伙子可疑之人擦肩而过,便留了心眼没急着走。 果然,安遇吾和王永江刚出来,围在外面的人便跟了过去,再后来就看见安、王二人被几十人带走了。 好在杨越帆这一年多跟在于文斗身边,眼力见、伶俐劲都长了许多,没有冒失地打草惊蛇,只是远远的跟在后面,一直到对面拐进了一座大仓库后才拔腿跑回去救援。 起初,他还担心于掌柜应付不了这局面,可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了杜玉霖和安遇吾来了,他算是放下了心来,便将事情的简要讲了出来。 一听这话,安庆余第一个坐不住了,他和父亲关系极好,哪能忍得了这个。 杜玉霖当然也十分生气,安遇吾这人太够意思了。 海参崴那么远,杜玉霖一封信过来人家二话不说就去了,这一走就是四个来月,到现在家都没回就又来辽阳帮着忙活,若出了危险实在心里过意不去。 合着人家没为了张作霖死在草原上,就得在辽阳州为了自己陷入危险?这是啥道理。 但杜玉霖毕竟心理要比安庆余成熟得多,他还是耐下性子简单问了问于文斗前因后果后,才跟着杨越帆离开了粮铺。 这一来一回,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 刚到仓库附近,杜玉霖便打开了“态势感知”立体图。 在代表仓库的方形格子里,有两个并排的小绿点静止着,而在外面,则正有一大堆红点从朝里面移动着,就是这了。 他让杨越帆原地等着,便带着安庆余潜入院里,随后来到了仓库外的窗户下面,探头往里面看去。 也多亏二人来得及时,正好赶上于冲汉刚被头槌满脸是血发飙的节骨眼上,若再晚来一步,王永江的小舌头恐怕就保不住了。 见那小头目气势汹汹过来,二人分别拽出了飞刀和斧头。 因为之前已经了解了情况,杜玉霖已经知道了对方可能就是于冲汉这个未来的大华奸,那出手就没有丝毫留余地的必要了,这种人能杀就绝不该叫他多喘一口气。 更主要的是,这姓于的已然对大孤山铁矿动了心思,也了解到了倭方高层的意图,如果不将这伙卖国求荣瘪犊子早收拾掉,迟早会出大问题。 现在满铁高层被自己一个炸弹清理了干净,肯定也会打乱不少正在执行任务的进度,如果现在把负责勘探铁矿的相关人员都解决干净,倭国方面再想起大孤山铁矿就不一定啥时候了,而那时这地方可能就改姓“杜”了。 有了这几层想法,杜玉霖便下达了“下死手”的命令。 那安庆余也是个天生小杀货,跟着杜玉霖这一年心早都野了,对面又绑了自己的亲老子,还就怕谁劝他手下留情呢。 一听到命令,眼睛“唰”就亮了,站起身用力一抡胳膊,小斧头转着圈奔着那个小头目飞去。 要说他这功夫也真是好,斧头正好钉进了那人的眼眶,“噗嗤”一下就喷出血来。而与此同时,杜玉霖的飞刀也跟着到了,锦上添花般的扎入了对方脖子。 随后二人翻身进屋救下了安遇吾和王永江,这才与于冲汉一伙人形成了对峙局面。 王永江揉着刚才被掰疼了的嘴巴子,还翻动了几下舌头,心里也是有些后怕的,这俩小伙子再晚来片刻,自己这三寸不烂之舌恐怕就要烂了,那他将来以何为生啊? 他偷偷拉了拉靠前一点的安遇吾,一指前面的杜玉霖后背低声问到。 “这小子谁啊?” 安遇吾急忙转头朝他狠狠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说话小心点,这三十多的愣头青将来可咋整啊? 他凑到王永江耳边,“杜玉霖。” 三个字,无须多解释。 王永江听罢就是一缩脖,这名字他可太熟了,耳朵都起茧子了。 这可是辽东匪窝青马坎的现任当家人,招安仅一年的时间,就从一营管带升到了四营统带。先杀金寿山、后捉海沙子,又在今年的姚南剿匪中全歼白音大奔主力,风头甚至压过了“剿匪总指挥”的张作霖。如不出意外,最迟明年年初就会灭掉陶克陶胡叛军。 就凭这些功劳,坐上统领的位置只是时间问题,这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以前听人说杜玉霖时都会加一句“人还很年轻”,可王永江没想到他是这么年轻啊,这这这...... 再想想自己如今已经三十有六,哎哎哎,比不了啊比不了。 这时他眼中的“这小子”,在有一种信仰的加持下,莫名奇妙的就高大了不少。 杜玉霖好似也感受到了身后这灼热的目光,转过头淡淡一笑。 “王督办,等解决这些人,咱俩可得好好聊聊。” “哎,那你先忙着。” 第236章 白发鬼,许振远 于冲汉本就是要拖延时间,所以也未干预对面解救人质的行为,那二人虽有些棘手,但只要援兵到了,优势还是“在我”啊。 可直到他听到杜玉霖那句“解决完对面这些人”时,终于有些按耐不住了,决定先会会他们。 他丢掉手中沾满了血的手帕,梗着脖子一指杜玉霖。 “年轻人,我劝你一句,做人不要太张狂了。” 杜玉霖听罢,伸出手正反看了看,这小皮肤虽然晒黑了,可确实是比前世四十多岁时的自己要嫩上太多了,也多亏总有人提醒着他是“年轻人”,要不还想不起来这茬呢。 于是他就开心地笑了,年轻的感觉是真好啊,也有资格说出那句经典的台词。 “不张狂,那还叫年轻人么?” 于冲汉被怼得一愣,他平时也是习惯了说上句的主儿,冷不丁的被人抢白是真不适应啊,顿时圆脸脸憋得通红。 这可气坏了他身边的一个大胖子打手,主子面前露脸的时候到了。 也不等于冲汉发话,晃着大屁股就朝杜玉霖走去,就这俩大屁股蛋子,单个拿出来称一称都得上三十五斤,他今天要把这不开眼的小家伙给坐死在那。 杜玉霖见状一伸手,。拦住要上前的安庆余,随后迎了过去。 大胖子仗着身材优势,张开双手就抓向对方双臂,一旦得手便将这小家伙往屁股底下一放,再朝他脸一坐就完活,这招以往可是屡试不爽。 杜玉霖视野内“危机预警”的红光闪动,时间流逝开始放缓,对面原本就笨重的身形就显得更加迟缓。 他先快速往后一撤步躲过胖子缓缓合拢起来的双手,然后再向左前方跨步窜了过去,眨眼间到了其身后。 由于时间的阻滞,胖子前冲时那一屁股的肥肉抖动频率都被杜玉霖看得是清清楚楚。 扎进去,你说会漏黄子么? 两把刀随即出现在杜玉霖的手中,朝着圆滚滚的肉球狠狠扎了过去。 噗噗噗噗噗噗...... 刀尖飞快的在两瓣屁股蛋上进进出出,鲜血也随即跟着喷溅出来。 这一切,在杜玉霖这好似很慢,但在周围其他人眼中却只是转瞬间的事。 尤其是文人出身的王永江,整个人都看傻了。 刚才还在担心那杜大人被抓住双臂,可就两个呼吸不到的时间后,他就开始用小刀捅人家屁股了,那刀啥时候拿到他手上的啊。 安遇吾眯眼看着这一切,之前与杜玉霖较量时他是甘拜下风,可此时再看觉得这杜兄弟身手好像又强了呢,看来这一年是没少成长啊。 他还不忘了借此给儿子来个机会教育。 “余儿,杜兄弟还还小你几岁,可这身手你可要多多学习啊。” 安庆余偷偷撇了撇嘴,说的可真轻巧。 这才哪到哪,老爹要真见识过这活阎王杀小鼻子时的样子,那才知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靠努力是弥补不了地。 但这些话他哪里敢说出来,只好恭敬的一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可要说到吃惊,那胖子自然是受惊最大的。 以他的视角来看,原本在眼前的人突然就消失了,随之而来的则是屁股的一阵剧痛,简单且直接、刻骨又铭心。 “啊啊啊啊。” 每被扎一下,他都“嗷嗷”叫唤一声,他想逃走却因为屁股的剧痛而向前摔倒。 他趴在地上,下半身早就被鲜血染红,只能靠双臂撑着上半身往前面爬,只想着尽量离那家伙远一点。 杜玉霖一皱眉,对这么多刀都没扎出黄子这事有些失望,于是看这死撑的胖子就更不顺眼了。 还想爬走?这哪里能够允许啊。 “接招。” 说着,他踏前一步后便高高跃起,这一跳足有一人多高,在半空中调整了一下身形后,将屁股尖对准了大胖子的后脑勺。 嘭。 杜玉霖的全身力量集中于一点,狠狠将对方那刚抬起来的大脑袋拍到了地面上,胖子的鼻梁骨直接就被压得稀碎了,嘴里的牙齿也挤掉了好几颗,随着血滴答答地流到地面上。 站起身来拍拍手,揉揉屁股再回头。 杜玉霖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胖子的下面湿了一片,一股臭气传来,黄子终于也出来了吧。 面对杜玉霖这凶狠、利落的一套连招,于冲汉身边刚才还叫嚣着的小崽子们终于安静了。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平时都是打架斗殴的老手,这大胖子更是仅次于刚死掉那小头目的二号狠角色,结果被人家嬉皮笑脸的就给干废了,就他们这些货有一个算一个,上去都他妈白给。 气势这东西,一旦弱下去了就不好长回来了,原本护卫在于冲汉周围的打手们就跟约定好了似得,同时向后移动了两步,将自己的老大给“凸”现了出来。 杜玉霖摆弄着手里的小刀,朝着于冲汉一仰脸。 “你也要来试试?” “我......不。” 于冲汉本来就是个弃文从商的人,骨子里更是个大软蛋,要不后来能做华奸给倭国人当狗了? 要说平时仗着狗腿子围拢着欺负下老实人还行,真让他出来单挑杜玉霖,给他现吃三颗熊胆也不好使。 一看平日养得狗们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于冲汉也不由得恼羞成怒,抓过来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手下就抽了俩嘴巴。 “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给我上去干他。” 那手下被揍的脑袋直晃荡,可脚底下却跟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在这就只是挨打,过那边可就是要命了啊。 不去不去就不去,爱咋滴就咋滴。 于冲汉先后抓了几个人,结果一个都没推上去,这才气恼地住了手。 好在这人也不知道啥叫要脸,看使唤不动手下了,便转变了策略。 他朝着安遇吾一点头,笑得叫一个谄媚。 “安叔,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的,看在家父的面上,今天这事咱就算了?” 安遇吾一愣,没想到这人能这么无耻,但随即想到于甫筠老爷子,还真有点心动了。 他看向杜玉霖,对方却微微摇头,便没再开口,他这人是讲义气,却不是傻,这种人放虎归山了,将来能做出什么恶都不一定呢,所以他也没多坚持。 可就在这时,外面又乱了起来,刚才离开的小打手最先跑到于冲汉身边嘀咕了一句。 “白发鬼到了。” 一听这话,刚才还有点可怜兮兮的于冲汉顿时腰杆就直了,妈了个巴子的,老子援兵到了。 哼,对面这小子再厉害,也得分跟谁比?自己请来这位可是花大价钱养起来的高手,手底下至少得上百条人命,吓也吓死你。 他指着杜玉霖几人,“你们给我等着。” 话音未落,十几个黑衣大汉就从外面涌了进来,一个个虎背熊腰、面目凶恶,腰间都挎着盒子炮。 这些人来到于冲汉身边后分左右散开,从他们后面缓缓走出一位头发带了点白的男人,此人大方脸上,一道斜着的刀疤看着极为瘆人。 王永江一见这人心头就是一哆嗦,这张脸他可太见过了,警务总局悬赏一千两银子缉拿的大匪徒啊,本名不知道,外号好像叫什么“白发鬼”,没想到这家伙就藏在辽阳州城里。 于冲汉狠狠瞪了杜玉霖几人一眼后就来到了男人身边。 “许老大,这伙人欺我太甚,你今天帮我弄死他们,要什么报酬咱都好商量。” 男人冷眼看了看于冲汉,没理他这茬,只是大步走向对面。 杜玉霖也朝前迎了几步,二人对视良久后,同时大笑起来。 男人一抱拳,躬身施礼。 “大炮手许振远,见过大当家的。” 第237章 做狗的下场 许振远,因一头白发被江湖送号“白发鬼”。 他曾是青马坎的总教头,老当家杜老判最信任的大炮手,还是杜玉霖麾下一营管带许彪的亲老叔。 此人曾加入过毅军,并于甲午战争期间与侵入辽东的倭第一军第三师团血战于缸瓦寨。 奈何清军主力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许振远所在部队即便都打光了,也没有挽回全线溃退结局,也正是在此战中,大许振远十岁的哥哥,许彪的亲生父亲许振波战死了。 队伍打没了,许振远负了伤,在胡乱逃跑时晕了过去。 说来也巧,当时还健壮如牛的青马坎当家人杜老判,此时正带队赶来驰援毅军,碰巧救下了倒在路边的许振远,也从他口中得知了缸瓦寨被破的消息,只能收兵回山。 许振远此时身受重伤,加上见多了清军腐败无能伤了心,索性就跟着土匪们一起回了青马坎。 他本就是毅军里的帮带,训练士兵很有一套,伤势见好后就帮着杜老判操练队伍。 杜老判一看这人懂行啊,索性就让他做了教头,主抓全山大小土匪的日常训练,而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在随后的几次行动中,士兵的战斗力有了明显的提升。 随着杜老判的日渐器重,许振远在青马坎地位也越来越稳固,在也成了大炮手后,就更不愿离开了。 一年后,他专门回老家找到了老哥许振波的后人并带到了山上,这一待就是十几年。 转折是发生在杜老判死了,青马坎新当家的杜立三上位后。 这杜立子心狠手黑又刚愎自用,虽勇武方面远强于老当家,但这智慧和心胸却大大的不如啊。 他一上位就开始打压老人,扶植自己党羽,而曾在训练中因懒散而抽过杜立三大嘴巴的许振远,自然被列为了头号打击报复对象。 为了避免青马坎出现大规模内讧,许振远选择避让,趁着深夜带着一伙弟兄不辞而别,而杜立三对这个结局也算满意,就没再为难仍留下来的许彪和许二虎,这件事算就此告一段落。 这几年,许振远带着兄弟也砸了几个响窑,虽然没有在青马坎时舒坦,但日子也还算过得下去。 年中时,他在带兄弟来辽阳州逛窑子时遇上了于家兄弟,这二人也不怎么看出来许振远不一般了,非上杆子结交不可,不但给钱,甚至还送了个院子,就如供祖宗般将这伙人供了起来。 正好被通缉着呢,既然有人愿意养着兄弟们,那就让他先孝顺着呗。 但江湖混了这么久,许振远自然也明白于家兄弟的意思,所以话里话外也透露出有大事可以出手的意思,只要求别什么鸡毛蒜皮都来找就行。 于家兄弟也守信,除了月初送钱,偶尔前来拜望外,还真就没有来求过他们一次。 所以,当于冲汉的跟班今天过来找他时,许振远还真就是抱着颗帮忙的心来的。 可惜啊,于家兄弟千不该万不该,招惹到青马坎的新任当家人啊。 当年,杜老判下山接杜玉霖时许振远就跟着呢,后来到了山上,他也总是护着这个懦弱胆小的孩子。 就连他离开山时,都特意嘱咐侄子许彪要照顾好老当家的这颗苗子,他打心里觉得,这孩子比起那杜立三,才更像是杜老判的亲儿子。 尽管有几年没见了,尽管对面这年轻人的气质已经与曾经判若云泥,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杜玉霖。 青马坎最近的事他也有所耳闻,老当家的二儿子出息了,如今一见,传言不虚啊。 他为老当家的高兴,杜家没完,杜家要发达了。 哈哈大笑过后,他抱拳当胸。 “大炮手许振远,见过大当家的。” 一句话,既说明了自己仍心属青马坎,又表明了他认可杜玉霖当家人的地位。 在他身后跟着的弟兄也大多是青马坎老人,此时也纷纷抱拳鞠躬。 “小的们见过大当家的。” 杜玉霖对他们笑着点点头,随后拉住许振远的手。 “叔,真想你啊。” 他脑中有这具身体的全部记忆,自然对许振远这人十分熟悉,再想想许彪和许二虎对自己的情分,这声“叔”叫得是真心实意。 也许是好久没人跟他说“想你”这种亲密话了,许振远竟然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咧着大嘴回头看向身后的兄弟们,那道大刀疤看着就更瘆人了。 而最感到可怕的,自然就是于冲汉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爷笑呢,好吓人啊。 他小心翼翼地晃悠了过来,小手如苍蝇般来回搓动着。 “额,许老大和这位小爷认识?” 许振远抿嘴点点头,一指远处的一个角落。 “你去那等着我,别乱跑,听到没有?” “哎,听到了。” 这事闹的,还不如不请他过来呢。 但也没法子,他只好带着一群手下移动到了人家指定的地点站好。 许振远的兄弟们也随后围了上去,拽出手枪将他们看管起来。 见那边不会出幺蛾子了,许振远才看向杜玉霖。 “当家的,这咋回事啊?” 杜玉霖可是知道许振远底细的,当年缸瓦寨一战死了亲哥,就冲这份血仇他也不可能替倭国人做事。 果然,当他说了“姓于的给倭国人做事”时,许振远的眼睛马上就立了起来,脸上的刀疤都变得更红了。 同时,许振远心里也有些欣慰,因为杜玉霖全程都没露出一点怀疑他的意思,这才是老当家之子该有的气度啊。 他假装被风迷了眼,轻轻捏掉了一下眼角泛起了泪花,“咳”了几声后才问到。 “那打算怎么做?我听你的。” “一个都不能留。” 许振远瞳孔就是一缩,这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了,看来这小子的狠劲也不比杜立三差啊。 他没再问什么,既然当家的吩咐下来了,还有多说的必要么? 刚要转身去办事,杜玉霖却拦住了他,用手一指于冲汉。 “这人,我亲自处理。” “好。” 许振远点头,然后走到手下那边去准备了。 打手群中,躲到中间的于冲汉眯眼看着远处嘀嘀咕咕的二人,越发感到事情有点不妙。 想着逃走,旁边又守着的许振的远手下,他就跟热锅蚂蚁般原地乱转。 终于,那二人嘀咕完了,许振远走到了一边,而那黑衣年轻人却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往回缩,往回退,像个王八一样往后躲,却还是被那人薅着头发拽了出去。 没来得及开口求饶呢,他后腿肚子就被狠狠踹了一脚,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杜玉霖将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将来的老领导张景惠,已经在下头等着你了,路上肯定不孤单。” 张景惠?那谁啊?什么将来的领导啊? 于冲汉满脑子都是疑问,可惜没人会给他解释了。 鲁格手枪的枪管已然指向了他的后脑。 啪啪...... 随着这大华奸的倒下,许振远和他的手下也同时动手了。 啪啪啪啪啪啪...... 仓库里哀嚎声四起,跟着于冲汉的这些手下全被射杀干净。 给倭人做狗,就是这个下场。 第238章 保你死的不亏 通往大孤山铁矿的一条官道上,一伙人正骑马飞奔着,而为首的三人正是杜玉霖、许振远和警务学堂督办王永江。 在处理完于冲汉和他的打手后,杜玉霖就决定趁热打铁,今晚就解决完大孤山铁矿的问题。 他拒绝了安遇吾还要跟来的请求,并让安庆余护送他爹先回于家粮铺。 有许振远陪同,一个小小铁矿还能拿不下? 王永江此时也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倔脾气一上来就决定要跟着,他倒不为别的,只是在看见杜玉霖他们刚才杀人跟宰鸡一样后,担心巡警队里自己的老学员们会有生命危险。 他反复保证,自己会尽量劝巡警们放开百姓,避免出现自相残杀的局面。 杜玉霖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就答应他跟着了,毕竟那些小巡警也只是在执行上峰的命令而已。 于是,他们才带上十几个兄弟连夜赶往大孤山铁矿。 一路无话,等他们快要赶到时,天已快到拂晓了。 杜玉霖一挥手,众人隐入黑暗之中。 ............... 大孤山脚下的小村子里。 满铁地质课课长木户忠太郎,正披着衣服从一个屋子里开门走了出来。 两年起早贪黑的工作,早就打乱了他的正常作息,想沉沉的睡个好觉实在是太难的事了。 打从巡警队过来控制住暴乱的村民后,他和手下的队员就被安置在了这个小村子里。 据说自己住的正是村子里正的家,算得上是全村条件最好的房子了,可尽管如此,那这硬邦邦的大炕还是睡不习惯啊。 望着渐渐升起的太阳,木户想起了自己的家,想起了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小孩。 满铁工作两年多,工资加奖金赚了两万多,这些钱足够在老家买一套不错的大房子了。 他脸上露出期待的笑容,觉得尽管到华国这边工作是辛苦了些,但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好想早日回到妻儿的身边啊。 忽然,他听到身后有人轻声“咳嗽”了一下。 木户没多想,以为是副手出来了呢,都没回头就开口了。 “若林君,不好意思又吵醒你了。” “吵醒?我可一夜都没睡啊。” 嗯? 虽然对方说的也是倭语,但这个口音完全不熟啊。 他疑惑地转回了身。 一个黑衣年轻人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块布正轻轻擦拭着刀上的血迹呢。 木户想要喊叫,就被对方用冰冷的眼神给劝阻住了。 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也许不等发出声音便已经被对方给扎个透心凉了。 黑衣人自然是杜玉霖,他刚一进村便凭借“态势感知”立体图的识别,快速锁定了这个倭国的小头目。 他先让许振远他们去西路巡警队的驻扎地,自己独自摸到了这里。 挥了挥手中的刀,杜玉霖示意木户忠太郎跟自己进屋。 木户只是一个工程师,给他个矿石也许能分出公母,但要问他刀扎死得难受,还真就答不出来。 刚一进屋,一股子血腥味就直冲他的鼻子,循着味道看过去,自己的副手若林君已被割断了脖子。 杜玉霖坐到方桌前,刀尖指了指对面后,便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册子自顾自地翻看了起来。 “木户忠太郎,京都大学矿业系毕业,原八幡制铁所高级工程师,一九零六年八月进入满铁矿业部,任地质课首任课长。” 木户一边缓缓坐下,一边听着对面这人念叨着自己的简历,完全不清楚眼前是个什么情况。 听这人略带口音的倭语,应该是个倭国人啊。 但为什么他要如此对待自己? 想着,他又扫了眼副手的尸体,那脖子伤口处的血要流光了,滴答的速率慢了好多。 杜玉霖却没在乎他的这些变化,仍翻看着小册子。 “哎呦,你这业绩很突出嘛。在新邱发现了煤矿,又在庙儿沟发现铁矿,啧啧啧,先后奖励了一万五和五千倭元呢。” 木户一愣,下意识的接话到。 “哪有那么多,是一万和三千。” 杜玉霖笑着指了指他,“看你这不懂事的样子,上头能给你拿大头就不错了,这是指着你这头驴好好拉磨呢。” 木户忠太郎没听过后面这话的说法,但也大概明白了意思,刚打算点头,便猛然警觉,现在是合计这事的时候么? 他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问了句。 “阁下是倭国人么?” 杜玉霖一撇嘴,“不许这么埋汰人啊。” “你不是倭国人?” 杜玉霖用刀尖狠狠地将桌面扎了个小口子,用华语骂了一句。 “我他妈是你祖宗。” 木户这回彻底信了,也明白自己今天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杜玉霖将小册子的往前翻了翻,给木户看了首页,上面有用钢笔写的名字,“中村是公”。 这就更让木户震惊了,作为地质课课长,他当然知道大连满铁总部被袭的事,满铁的两个当家人,总裁后藤新平和新任总裁中村是公双双毙命当场。 事情过去了几十天了,大连到现在都处于高度戒严中,宪兵队都要将地皮翻开了,也没有找到凶手的一根毛啊。 木户是见过中村批复的,那首页的名字肯定是他亲笔所写,结合刚才杜玉霖嘟囔出来的自己简历,难道这个本子真的就是中村总裁的工作记录? 那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在此人手上? 那这人,难道就是......? 木户可是很聪明的,很快就将眼前这人与大连的刺杀案联系起来,然后,就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想说话,却张了几次嘴都没发出声,甚至都开始纠结要说华语还是说倭语。 还是杜玉霖先开口了,他讲得是倭语。 “把你的工作记录册拿来。” “好,好的。” 木户不敢多问,转身从自己床下的背包里取出了一个本本递过来。 杜玉霖接过一页一页的翻看起来。 上面记录了木户每天的工作进度、感想和未来的计划,一条条的清晰且完善。 果然是理工男啊,办事就是有条不紊,这也给杜玉霖的查阅带来了不小的便利。 很快,他就翻到了最后几页,那是最近探查安山周边铁矿的记录。 在读了一遍后,杜玉霖便“唰”地将它们撕了下来,然后将本子丢回给了木户。 “下面按照我说的重新写,不要耍花样,我看得懂的。” 木户忠太郎接过本子,又从一旁桌子上拿来了眼镜颤巍巍地戴上,抬起头看向杜玉霖的眼神充满了哀求。 “我都听你的,能不用死么?” 杜玉霖微微摇头。 “不能,但我能保证你死得不算亏。” 第239章 拉拢董光陆 西路巡警队,目前就分散驻扎在东边的小村子里。 因为村里的村民都被集中看押在别处,这里反而腾出了不少空房间给警察们过夜。 尽管警队中有不少的人对此次行动颇有微词,但碍着队长于冲文背后强大的势力,大多人也只能敢怒不敢言,人家是长官,指哪就跟着打哪呗。 作为西路巡警队的小队长,董光陆便是不满人员中的一位。 当警察为什么?不能保境安民、造福一方还做得屁的警察。可看看昨天自己这些人的所作所为,那和土匪还有什么区别? 妈的,还不如人家土匪呢,那谢天蓬都知道为民出头,这事干得是真操蛋。 昨晚到村子时,有几个小孩子围过来,求他去把自己爹娘救出来,呵呵,若是孩子们知道爹娘正是被眼前这伙人所抓,这辈子都得恨华国警察吧。 因为心中有愧,董光陆回绝了几名队员让他进屋睡的请求,独自跑到一个牲口棚里,抱着草垛子凑合了这一晚。 天刚蒙蒙亮,被刚冻醒的他就听到有脚步朝这边过来,便坐起身子懒洋洋地抬眼看过去。 一会就有两人过来了,前面带路的正是自己手下,而跟在他后面的却是一名警官打扮的中年人。 也许是经过了长途奔波,来人将帽子随意拿在手中,领口也已经解开了,左右各绣着飞鹰和獬豸图案的领章随着步伐来回摆动着。 这是,督办大人? 董光陆原本还盘腿坐在草垛子上懒洋洋的呢,但看清来人竟是警务学堂的督办王永江后,急忙一骨碌站了起来,边拍打着身上的杂草边慌忙迎了出来。 他是辽阳州办理警务学堂后的第一批学员,也是与王永江接触最多的一批。 当初学堂刚建立时真是难,各方面都很难。 教师不够王永江就亲自来凑,教室没建好就先外面操场上将就,这么个三十多岁的人了,也坚持跟学员一起训练、参加考试,经常累得走个路都一瘸一拐的,深受同学们爱戴。 有些学生家里条件不好中途想退学,王永江还亲自掏腰包给他们补齐学费,并每天下课后带他们回自己家吃晚饭,照顾备至。 而这其中,便有他董光陆一个。 这还不算,因为董光陆的成绩名列前茅,刚一毕业王永江就带着他去见了警务局总局董袁金凯,好说歹说的给他争取到了西路巡警队的正式编制。 别看那每月六、七两银子的俸禄,却几乎救了董家全家,再等他后来升到小队长后,那家里的日子就好了不少,这可都亏了王督办啊。 有了这层关系,董光陆怎么能不感激王永江呢? 他快步走过去,先把手在大腿两侧擦了擦,然后才拉住了王永江的胳膊。 “先生,你咋到这来了啊?” 听到对方还在用当初在学堂里的称呼喊自己,王永江也是欣慰地点点头。 “有事,走,咱去那聊。” 说完一指旁边的石头磨盘,便先坐了过去,这折腾一晚上也是真累了。 董光陆跟了过去,并吩咐手下去外面警戒。 都坐好后,王永江率先开口。 “你先说说,昨天巡警队到这都做啥了?” 一听先生开口就问这个,董光陆脸腾地就涨红了,满脸都是羞愧神色。 “先生,我......哎。” 他抓起地上的石头,狠狠朝着远处丢过去,嘴里嘟嘟囔囔的骂着“娘”。 王永江一看就笑了。 “你还那个德行,我也没说你,就是想了解下情况,怎么?你有啥不能跟我开口讲的?” “有啥不能讲的?”董光陆眼睛瞪起来,“那于冲文兄弟迟早有报应,全家没个好东西。” 对此王永江表示认同,他可是眼瞅着于冲汉被处决的,连那些小跟班都统统被乱枪打死了,还不叫报应么? 别急啊,那活阎王杜玉霖可就在隔壁村,于冲文也好不了。 但这些话他现在还不能说,只是眼神示意对方说下去。 董光陆歪着脑袋,整理了一下语言后便将昨天巡警队的所作所为讲了一遍。 王永江眯眼听着,眼皮时不时的跳动一下。 一直以来,他对大哥袁金凯私通倭人的事就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他竟已经纵容到了这个地步。 倭国人在眼皮子底下打大孤山的主意,仗着势力欺负前来阻拦的百姓,他不但不阻止,反而还胳膊肘往外拐、掉炮往里揍了? 如果袁金凯不点头,西路巡警队怎么可能全副武装的出动? 如果袁金凯不默许,那于冲汉兄弟敢这么嚣张跋扈? 这还是那个跟自己通宵畅谈国家要如何才能复兴的袁大才子么? 王永江皱起眉头,内心是天人交战。 他此时也在面临着选择,是与袁金凯分道扬镳?还是假装啥也不知道? 他明白,若不是这位袁大哥一直以来的照顾,凭他的倔驴性子是绝不会走到今天的。 但就这么若无其事的回去?甚至在未来跟着袁金凯一起勾结倭国人? 断无此可能啊。 唉,若昨天不去管安遇吾的那个闲事,是否就不用纠结于此了呢? 可王永江到底是王永江,倔驴仍旧是那条倔驴。 他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不能再忍下去了,哪怕就此与袁大哥翻脸也在所不惜。 一旦下定决心,王永江便不再犹豫,随后将自己了解到的一些情况也跟董光陆讲了出来。 嘭,咔嚓。 王永江的话刚说完,董光陆就一脚踹到旁边的木架子上,本就糟了的木板子被他蹬了个稀碎。 “操他妈的,这群王八羔子都不得好死。” 几年前的沙倭战争里,辽阳城便是双方争夺的焦点之一,辽阳会战中双方共投入近四十万人的兵力。最后,倭军以伤亡两万三千人的代价取得了最终胜利,并靠此战打开了未来夺取奉天的道路。 仗是打完了,鬼子打赢了,但这座辽阳城也打残了。 百姓死伤无数,满城都没有几栋完整的建筑。 而董光陆的家,也被炮火炸了个稀碎,他的爷爷、奶奶都被活埋在下面,父亲断了腿,董家从此一蹶不振。 怎么滴,现在倭国小鼻子又惦记起这地下头的铁矿了? 这绝对不行。 他眼睛通红,狠狠将赶来查看情况的手下瞪了回去,朝王永江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老子就算脱了这身皮,今天也饶不了那群瘪犊子。” 王永江满意的一点头。 “好,我就等你这话了。” 第240章 越来,越小 在董光陆的撺掇下,西路巡警队中陆续有三十多人带着武器聚了过来,他们大多是警务学堂一期、二期毕业的老学员。 农家院内,王永江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恍惚间又回到了当初在操场上给他们上课的时候。 王永江轻咳了下嗓子。 “同学们,你们能来,我很欣慰。” 说着,他轻轻抖了抖警服前襟。 “咱得对得起这身衣服啊?既然穿上了,就不能干对不起百姓的事。” “对。” 对面众人纷纷点头称是,眼神中又多了几分坚定。 董光陆见差不多了,踏前一步开始布置任务。 他先指向人群的左手边。 “刘子,你带这些人从村西边包过去,一家家的进,都先绑起来,若有抵抗可以还击,一切责任我来负。” “是。” 之前带王永江过来的小警察答应了一声,随后又与分配给他的警察们点头示意。 “其余的人,跟我去村东边。” “好。” 董光陆最后环视众人一眼。 “行动。” 几十人听罢后都拿起枪,开始朝外面移动。 王永江与董光陆对视一眼,也双双跟了上去。 突袭行动进行地十分顺利,因为巡警队本来就分散在各个院落,他们又是有备打无备,每到一处先骗开门,进去后就直接把人绑起来。 就这样,不到四十人的“起义”警察,半个小时就解决掉了大部分队员。 终于,两伙人就在村子中央会合了,而西路巡警队的大队长于冲文就在那最大的院子里休息呢。 董光陆和刘子分别来到院门的左右,后背紧贴墙面。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终于,里面传来了“不耐烦”地开门声,一个蛮横的声音传了出来。 “妈拉比的,这他妈谁啊?一大早的,赶着去上坟啊?” 董光陆一听这声音,知道这是于冲文最得意的那条走狗,便开口应喊到。 “王哥,是我啊,董光陆,有急事要见队长报告。” 一听是董光陆,里面那人“哼”了一声,往外走着嘴里仍是不干不净的。 “妈的,警务学堂出来的都他妈属驴的,啥事不能等队长大人起来再说?” 说着就来到门前,“吱呀呀”打开了院大门。 “我告诉你,咱队长......” 他正逼逼呢,就觉得脑袋一歪、眼前一黑,左耳和鼻子头都被人给狠狠的给拧住了。 “哎......哎呦。” 刚要叫唤,对面那人刚松开他鼻子的手,就变成了拳头连着砸到他的嘴巴子上,生生把他的声音给拍了回去。 他就跟个大木桩被砸进地面似的,从站着被拍得蹲到了地上。 疼得实在受不了了,他只好举起双手,示意别打了,他投降。 董光陆这才住手,恶狠狠的说了声。 “再嘴巴不干不净的,舌头给你拔了。” 这话正好被紧跟上来的王永江听到,想起昨晚的遭遇,又不自觉的翻腾了几下舌头。 让那姓王的蹲到一边。 后面的警察随后也涌进院子,朝着院内的各个房间冲去,每到一个屋门前就一脚踹开门,进去后见到人就先按倒后捆起来,管他妈之前认识不认识呢。 一时间,院子里是鸡飞狗跳。 董光陆一马当先,带着刘子直奔正房,接着里面就传来了愤怒的嘶吼声。 “董光陆,你他妈疯了啊?敢抓我?老子弄死你信不信?我操......” 话音到关键处戛然而止。 然后,一个光着腚子的男人就被董光陆从屋里薅头发拉了出来,嘴里还被布团子塞得鼓鼓囊囊的。 他一直被拖到王永江面前后才被放开。 因为他没被困,所以自己先将嘴里的布拽了出去,然后干呕了好几下后,才想起用手挡在下体前,朝四周眯眼看去。 王永江扫了眼地下的布头,呵,那是他的内裤。 难怪于冲文这么恶心,还是自己最知道自己多脏啊。 “于队长,你好啊。”王永江笑着问候道。 于冲文从昏暗处到亮处,眼睛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使劲眨了几下后才看清楚对面的人。 “王永江?” “正是在下。”王永江点头。 于冲文的随即把眼睛瞪得老大,完全不理解眼前这是唱的哪出? 这王永江要干啥啊? 之前在众人面前都扇了他一耳光了,咋的今天又想打他屁股了? “王督办,你这是做什么?” 王永江听罢面容一整,反问到。 “于冲文,你在这做什么呢?” “我?我......我奉命前来,镇压作乱刁民。” “胡说,”王永江用手狠狠点指,“你帮着倭寇欺压自己人,还舔着脸污蔑百姓是刁民?还有点良心么?” 于冲文一撇嘴,他当然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了。 镰田弥助给的五千两银票就在怀里揣着呢,等回头这事成了,人家答应会再给一万两,这可是做一辈子警察都拿不到的数儿啊。 良心?那玩意多少钱一两? 你个傻逼王永江,以为都跟你一样,穷得连给婆娘买套新衣服的钱都没。 要不是警务局局董袁金凯罩着,早叫他哥找人弄死这头蠢驴了,还由得他在这耀武扬威。 就眼前这事,袁金凯撑腰也不管用了吧? 光天化日之下,公然侮辱他这个西路巡警队的队长,还要命不要了? 想到这,于冲文的底气就上来了,笃定这头倔驴肯定得倒台了。 “王永江,我不管是谁给你撑腰,这事我跟你没完,就算闹到知州史大人那去,我也告到底,你个养不起媳妇的蠢驴,你个大傻狍子......” 他是撒泼打滚,指着王永江跳着脚地骂,连下头都顾不上挡了。 见堂堂巡警队队长这般不成体统,王永江就是一皱眉。 “于队长,善恶到头终有报,只是来迟与来早啊。” 于冲文嘴撇得就更夸张了。 “去他妈的善恶有报,只有你这种读书读傻了的蠢货才信呢,我就知道修桥补路的双瞎眼。什么抬头三尺有神明,咱们被洋人欺负几十年,那神明在哪呢?有个屁的神......” 啪。 远处的一声枪响,干巴巴地打住了于冲文的话头。 周围所有人都是一惊,急忙沿着声音看向远处,那只有一棵大树,却不见任何的人影。 他们又回头看向于冲文。 嚯,好家伙。 这小子正满眼惊恐的看向身子下面,鲜红的血液如尿液般从他的下体射出。 而他那小丁丁此刻已经跌落在地上,就像个刚出锅遇冷萎缩的炸蚕蛹。 越来,越小。 第241章 从正门杀进去 杜玉霖在一枪打掉了于冲文的“那话儿”后,没停留便赶去“闹事”村民们被看押的地方了。 留下那姓于的小命,自然不是这位活阎王心存什么善念,而单纯只是想让他多受点痛苦、感受下遭到的活报应罢了。 想让他死那还不是随手的事。 按“态势感知”立体图指示,他朝东再走几里地后,便来到了一处的院子外。 不远处,便是那有二百多米高的大孤山了。 前世,他爷爷便是安钢的老员工,在有段岁月里,那可是能让全家都感到骄傲的工作。 记得小时候每次去爷爷家,老头都会向他展示手臂上被烧伤的疤痕,说这是为祖国建设做出了贡献的记号。 爷爷家的墙上贴满了照片,而其中之一便是他年轻时站在一个巨大的深坑前拍的。 “咱们炼铁的材料就从这里挖出来的。” 每当杜玉霖看着深坑出神时,爷爷就会在他身后说这么一句。 百年时间,虽不至于沧海变桑田,却也是高山变深坑啊。 一个人,哪怕他有了系统,到底又能改变历史几分呢? 他是幸运的,可以站在更高的维度审视眼前的一切,而与此同时,他也是肩负着责任的,既然早已知晓了那些不好的结局,就要竭尽所能地去改变。 杜玉霖将“态势感知”地图微微放大,院内的细节便尽收眼底。 靠向山的那边,有几排木房子,而最后一排的房间里,密密压压的聚集了不少绿点,这些应该便是被看押起来的村民们。 房子前面有一片空地,四周散落着铁锹、镐头、小板车等低级的挖矿工具,在其中央处则立了根木头高杆,它们原本是用来晚上挂灯笼的,如今却在下头绑上了人。 杜玉霖推测,那杆子上的人很可能就是附近村落的带头人,谢天蓬。 地图上的黄色小点有二十多个,此时虽然才刚亮天,他们中的一部分就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都是满铁的“八点”好男儿啊。 既然喜欢早八点,那死在这个点也会幸福吧。 距离杜玉霖三百米外,许振远正和十二名最得力的手下蹲在草丛里往下观察着。 根据他多年砸响窑的经验,这四处漏风的大院并非拿不下来,唯独自己这边能有多少损失是需要考虑的。 小鼻子少说也得有二、三十人,而自己这头才十三人,就算打对面个措手不及,也仍有可能造成伤亡啊。 身后这些兄弟,死了哪个他都心疼,这些人打从当年自己刚上山时就跟着他了。 正皱着眉头嘬牙花子呢,几米外有草丛被带动的声音,他下意识的掏出枪转身,却见是杜玉霖正弯腰走了过来。 “当家的,都处置完了?” “嗯,一会再把下面这群人收拾了,救下百姓们就算完活。”杜玉霖边说边指了指那大院。 也确实,过来考察铁矿的地质课职员已经都被他给收拾了,现场处理得跟被人打劫了一样。 他在杀木户忠太郎前,还逼着对方修改了关于大孤山周边铁矿的记录,将勘测结论从“优良”改为了“品质不高”。 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倭国外务部一定会要求华方交还死者遗物的,不管这个本子最终到了满铁哪个高层的手中,都能起到一定的迷惑作用,尤其是在他们群龙无首、焦头烂额的当下。 而杜玉霖所保证的木户“死的不算亏”,指得也就是这个。这个本子至少能证明他是为满铁勘察铁矿而死,家中的妻儿会得到不错的抚恤吧。 至于这家伙靠勘察华国矿产所得到的那一万三千倭元奖金,那就没啥说的了,早都进入了空间的理财栏位中。 华国赚钱华国杀,一分别想带回家。 “许叔。” “哎,说吧。” 许振远知道杜玉霖分配任务了,心头就是微微一沉,但青马坎的事自己肯定不能不管,所以面上并未表露出任何的迟疑。 杜玉霖指着院子后面的一排房子。 “村民就被关押在那,你带人绕过去准备好,一会前院打起来了就赶紧趁乱救人,救出来后直接带他们往山上跑。” 一开始许振远还“嗯嗯”地点着头,过会就反应过来了。 “我的人不动手啊?” 杜玉霖一笑,“啧,这种小场面,我自己就足够了。” 许振远的脖子往后缩了缩,纠结的表情像个老花眼在看手机上的字。 才几年没见,这小子学坏了啊,真能吹牛逼啊。 他吹他的,自己却不能眼看着老当家的儿子去送死,许振远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 “这可不行,也太危险了。” 也不怪这老头,他哪知道如今对面的杜老疙瘩早已今非昔比了,虽说在仓库那展露了一手“扎屁股”的功夫,但也不足以让许振远相信他能单挑几十个荷枪实弹的倭国特务啊。 杜玉霖对于这种表情早就习惯了,却也不想因为纠缠这点耽误了正事。 “这样吧,你给我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许振远琢磨了一下才算点头,反正他心里已经打好了主意,只要把百姓救出来,就带人从后面杀过去接应。 他回头扫视了带来的这些手下,最后挑了一高一胖两个人出来,这都是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老伙计了。 “你们俩跟着,知道该怎么办吧?” 二人毅然点头。 “明白,死也死在当家的前头。” 杜玉霖心中也挺感动,反而将稍微松懈的心态端正了几分,既然人家够意思,自己也不能把他们的命当儿戏啊,一会杀得利落干净点。 随后,他朝着许振远身后的所有弟兄一抱拳。 “杜玉霖谢各位了。” 众人也都齐齐抱拳回礼,“不敢当。” 说罢两伙人分头行动,许振远带着十个人往院子那边绕去,原地就只剩下杜玉霖和那一高、一胖三人了。 那胖子别看体型壮硕,却丝毫不显愚笨,举止动作上一看就是经过大阵仗的。 此时,他就静静地蹲在高个前,耐心地等候着当家人的指示。 杜玉霖指了指正门外的一处高点。 “二位,你们就去那,一会动起手给我打个照应。” “那当家的你呢?” “我?自然是从正门杀将进去啊。” 第242章 有啥事没啊? 小院的正门处,守了两名满铁的职员,因为不觉得能出什么危险,此刻他们的神情还是十分轻松的。 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根烟丢给另一人。 “尝尝这个,新出的。” 没想到对面又将烟丢了回来,然后举了举手里的烟卷。 “不了,我还是习惯这口。” 那人接过被丢回来的烟,顺势就叼到了自己嘴上点了火,深深吸了口后,朝高空吐出一缕烟雾。 “哎呀,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啊?” 他一句自言自语的抱怨,却不想得到了回答。 “就快结束了。” 嗯? 那人急忙将扬起的头放平,目光看向外面的小路上,说话的正是走过来的一位黑衣年轻人。 他看向同伴,满眼都是“这是自己人么”的疑问,但他并未从对方那得到想要的答案。 鉴于人家那一口流利的倭语,他们还是没敢武断的下结论,只是将手轻轻按到了腰间的枪柄上。 “你是哪位?” “哦,地质课的若林,前天我们还见过面的。” 二人都是有些迷茫的点点头,虽然他们这些天一直在护着这些搞调研的家伙,却还真就没仔细分辨过谁是谁。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是木户课长想找镰田君,据说是有了新发现需要他赶紧报告上去。” 这么一说,对面的两个小鬼子就没什么再怀疑了。 那最开始递烟的人缓缓将手从腰间拿起,猛吸一口烟后又弹了弹烟灰,敷衍的指了指辽阳城方向。 “镰田阁下去见警务局的头了,此时恐怕正在新开的那家藤田酒屋那里,品尝着美味的马肉锅呢。” 说着他还朝另一个人撇了撇嘴,更觉得这日子苦中带涩了。 对面年轻人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遗憾。 哎呀,一会还得多折腾一下啊。 随即,他摆了摆手就转过身,那样子好像就准备回去了。 守门的二人也对视一笑,身子往回退去,缓缓往后面的门柱上靠去。 可就在他们这一松懈的刹那间,那黑衣人转过去的身子却突然又转了回来,两把飞刀同时分左右射出。 刀尖几乎是同时扎入二人脖子的,鲜血从他们捂上去的手指缝中冒出来,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对面,嘴嘎巴着的同时身子顺柱子下滑,就在屁股着地的一刻,呼吸也跟着消失了。 杜玉霖走过去拔下飞刀,又在尸体的衣服上擦了擦血迹后,径直往院子里走去。 大门往里走十几米,有一栋单独的小木屋,朝着院子里的一侧窗户此时正大敞开着。 屋内的桌子旁,正围坐着七个人吃早饭呢。 他们每人面前都摆了个木头碗,里面黏黏糊糊的不知道装得是什么东西。 一个人刚喝了口后放下碗,抬头正看见窗外一张脸笑盈盈地看过来,下意识地拍了拍身旁的人,示意他也往外看。 而等那人再抬头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根冒烟的小棍棍飞了进来,目光随着它来到了桌面的正中间。 轰。 爆炸就这样在两个人的惊疑、五个人的不知不觉中发生了。 他们从桌中央处朝四周弹出去,身体跌倒在地时每个人的脸都已经被炸得走了样,连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就为天皇尽了忠。 杜玉霖继续往里面走,而此时他手中已经握起了双枪。 爆炸声在空旷的山脚下传出老远,自然也惊动了其他的调查科特务,他们纷纷放下手头的事赶了出来。 杜玉霖眼前漂浮着“态势感知”立体图上,一个个屎黄色小点点正从几个方向往爆炸处移动着。 由于地图经过升级,现在敌人的行进方向与距离自己的位置也都能清晰标注出来了。 最近的只有 8.3 米,而远一些的则有 51 米。 他先移动到了一个小推车后,眼看着两个人从身前跑过,冲向着火的房子,其中一人甚至还打算去取一旁的水桶救火。 啪啪啪啪。 杜玉霖在他们身后果断开枪,二人正前冲的身子直直栽倒后就不再动弹了。 院中央,被困在柱子上的谢天蓬目睹了那黑衣年轻人从进来到现在的一系列动作,眼儿都看直了。 他以前也上山干过土匪的,只是最近几年才被大孤山村民请来做了保险队的头,自认是见过点世面的。 可这小子只身闯入,杀人跟玩变戏法似的,还真就是头一回开眼。 这不,在那小子在越过他时,竟拍了他胳膊后留了句“一会来救你呦”,便又独自冲向里面的几排房屋了。 啪啪啪啪啪...... 那人双手驳壳枪交替射击,也不怎么这人就跟能提前知道了谁即将要出来似的,总能在小鼻子刚露出来头的一刻将其射杀。 哼。 杜玉霖当然知道了,“态势感知”图上标注的明明白白,再配合“危机预警”提示,现在谁想先他一步开枪可是真的很难啊。 而且有了空间的辅助,他甚至都不需要换子弹,直接换枪就行了。就这“二十响”的驳壳枪,空间里他就放了八把,得多少鬼子能经得起他二百来发子弹杀啊。 地图上,黄点一个一个陆续减少,最后只剩下三个点躲在一个房间里不动了。 想装王八了?这时候不应该喊着万岁冲锋的么? 杜玉霖并未急着过去,因为那个房间距离最后一排木屋很近,而此时许振远的人还没将所有百姓救走呢。 又过了一会,最后的一个小绿点也朝山上那头移动了,终于可以行动了。 地图上,代表鬼子的三个黄点正在方框里局促不安地四处乱窜着。 焦虑吧,畏惧吧,慌乱吧。 你们的报应来了,这便是到别国土地上撒野后该有的结局。 终于,其中一个人起身准备射击了。 但他才刚露头,脑门便被子弹打穿,身子朝后面倒去。 于此同时,另一个策应他的人撞门一跃飞出,可在半空中邢口便被击中三枪,也在落地后咽了气。 最后一个黄点,又不动了。 杜玉霖撇了撇嘴,朝着里面丢了根雷管后便转身走开,就在爆炸的同时,他伸手比了个“(^-^)v”。 这时候,要有人能给他拍个照就好了。 最后的黄点消失了。 在地图上,除了院中央的谢天蓬和前后赶过来的几个绿点外,再无任何敌人。 杜玉霖走回到了院中央的大柱子旁,用刀割断了谢天蓬的缰绳。 这时,许振远和留下掩护杜玉霖一高一胖也从前后聚集过来。 许振远提着枪,气喘吁吁的跑到木杆下,目光上下前后地打量着杜玉霖。 “当家的,你没事吧。” 目睹了这一切的谢天蓬和那一高一胖,看向许振远的目光犹如看个痴呆儿。 他能有啥事啊? 不如去问问地下躺着死鬼们。 他们有啥事没啊? 第243章 尝尝倭国人的臭肉 辽阳城南的倭国商业街上,一家名叫“藤田居酒屋”的新开张店铺生意火爆。 据传,店老板此前是在凤城,可不清楚是得罪了谁,好好的买卖就做不下去了,只好迁来了此处。 也是店老板会做人,刚来就巴结上了镰田商会会长镰田弥助,在很短的时间内便站稳了脚跟,还凭其独家特色“马肉火锅”打开了富人圈的市场,生意日渐兴隆。 平日只要一到饭点,这家店门前总是热热闹闹的,老板藤田会恭敬的站在门外,迎接着前来品尝美食的各路食客。 可今天却有些不一样,明明已经是大中午了,居酒屋却大门关闭,一块“暂停营业”的牌子被挂到了显眼的位置。 见慕名而来的客人面带怨气,老板藤田急忙从里面小跑出来鞠躬赔罪并双手送上优惠券,这才勉强让这对方消火离开。 藤田内心也是苦啊,本来在凤城买卖做得好好的,却突遭横祸,一群军爷非将“私盗军马”的罪名安在他头上,不但揍了他一顿,还将店里的不少东西都给没收了。 他也试图找常客花田阁下帮忙,可对方却也以一句“不方便出面”回绝了,没法子啊,就只好另寻他处做买卖了。 后来还是托了商圈的朋友,间接结识了满铁的镰田弥助,才辗转来到了辽阳州经商。 当然代价也不小,不但要拿出每月利润的三成孝敬人家,还得给满铁做眼线,一旦客人在吃饭中露出了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必须第一时间就汇报上去。 好在来这里后买卖还真就不错,瘪下去的钱袋子又鼓了起来,也就不再多想别的了,赚钱要紧。 昨天,他突然接到了镰田弥助的知会,说今天他要在这里与警务局局董袁金凯会谈重要事宜,请他中午就不要营业了。 他哪敢不听话呦,就算得罪食客也不敢得罪镰田阁下啊。 藤田在鞠躬送走另一拨人后,转身就要回屋。 突然,眼角余光好似扫见个黑衣人正站在街角,可当站直身子打算正眼看过去时,人影又消失不见了。 那身影怎么觉得有些熟悉呢? 不太好的感觉涌了上来,他叹了口气,缓缓走进了店里。 店内的空间挺宽敞,比在凤城时的店面还要大些。侧面有个小楼梯,上面是贵宾专属的房间。 镰田弥助和袁金凯此时就在里面的榻榻米上相对而坐。 袁金凯此时是眉头深锁,因为有太多的事堆在心头了。 昨晚大半夜他接到报告,“振兴商会”大掌柜于冲汉被杀死在自己的仓库里,两枪是从后脑射入,像是被人处决的。 这还不算,于冲汉手下二十七人也同时被射杀,其中有一人的屁股还被捅了多刀,这手段是极为残忍冷酷。 此外,这事还牵扯到了警务学堂督办王永江,为此他大清早就叫人去王的家里问了,果然昨晚到现在压根就没回去。 一头是与自己有金钱往来的商会掌柜,一头是跟他情同手足的兄弟,同时出事怎能不让他感到心焦啊。 袁金凯抬头看了眼对面,那小鼻子仍保持着一贯的冷漠和倨傲。 “镰田阁下,振兴商会的大掌柜于冲汉死了,你可知道?” 品了一口清酒,镰田眯眼点了下头,那表情好像是知道了邻居死了条狗而已。 “我也是刚才听说的,这实在是太意外了。” “你说,这会不会与大孤山的事有关系?”袁金凯追问。 镰田笃定的一摆手。 “不会的,除了当地的百姓,没人会在意那个破荒山的,呵呵,你们国家人都太无知,怎么可能明白那里的重要性,于冲汉肯定被仇家报复了,早就告诉他平日不要太嚣张。” 被当面嘲讽“太无知”,让从小就被称为“大才子”的袁金凯涨红了脸,急忙拿起酒杯喝了口酒掩盖窘迫。 镰田见状撇嘴一笑。 “袁桑别介意,我说的当然不包括阁下了,你是华国里少有的有识之士,是识时务的俊杰,哈哈......” 尽管对方找补了一下,但丝毫没有减少袁金凯内心的烦躁,只觉得嗓子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都要无法呼吸了。 他真想一个大逼斗甩在对面的脸上,什么狗东西?要不是老子拿了你的钱,能在这忍下这种羞辱? 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既然自己做了不要脸的事,就不能再硬撑着是个要脸的人了。 好半天,他才点头表示认可对方的说法。 “大孤山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多亏袁桑调来了巡警队,那些刁民已经被我的人看管起来了,只要地质课的同僚们完成了勘探,自然可以放他们平安的回家去。” 袁金凯听了这话稍稍安心,“好好,尽量不要把事态搞严重了。” “哈哈,”镰田又狂傲地笑起来,“严重了又有什么可怕的,在这辽阳州还有你袁大人搞不定的事么?” 袁金凯摇头摆手。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事情不可做得太绝了。” 镰田一撇嘴,又喝了口酒,很明显对此是完全听不进去,便转移了话题。 “对了,史大人那边进展如何?我们要买的几处地皮,他出面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阻碍吧?” “正在谈,这事急不得。现在史大人压力也不小,朝廷那边天天喊着改革,徐总督又急于表现自己,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找事啊?万一要是激起了民变,都吃不了兜着走。” 镰田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 “这可不行,事情不能因为他的犹豫而停滞不前,收了我们的好处,就要给我们办事,这是买卖,是契约精神的本质,你的明白?如果他不能如约履行自己的义务,那我就要将他和我们合作的事情公布出去,让全天下都知道史大人、袁局董都是不守信用的人。” “你......” 袁金凯这算是见识到这小鼻子的阴狠了,当初刚见面时这是多和气的人啊,可一旦自己有把柄被攥到他手上,马上就变成了这么一张大狗脸。 就在这屋里气氛马上要跌到冰点的时候,屋外有人突然喊了嗓子“上菜喽”,拉门便被打开了。 一个黑衣年轻人端着个火锅从外面走了进来。 “二位客官,您点的火锅来了,这天儿可渐冷,喝上几口肉汤,保准爷们周身都舒坦。” 嗯? 这不是倭国的居酒屋么? 这店小二是串台了么? 袁金凯和镰田都有些发愣,身子不自觉地微微靠后,眼看着年轻人将火锅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桌子中央。 随着锅盖被他掀开,两人的眼神由发愣变成了惊诧。 沸腾的汤锅正中央,炖着的却是一只人手,热浪带动着无数的小泡泡,正不断拍打着逐渐变红嫩的肉皮呢。 耳边,黑衣年轻人的吆喝再次传来。 “天上龙头,地上狗肉,都不如尝尝倭国人的臭肉。” 第244章 过来点,我不杀你 “哎呀。” 袁金凯到底是文人,在看清楚锅中炖着的是人手后,慌乱地蹬着腿退向了墙角,惊恐的目光来回在黑衣人和锅子间移动。 镰田弥助虽然也很震惊,却仍坚持着坐在原地没动,他只是下意识地往外看了看,想搞清楚自己的手下到底在干什么。 黑衣人顺着他眼神往外看了看,然后转头耸了耸肩,指了指锅里的那只手。 “你的人都完了,你现在可以先组织一下语言,等一会到了下头,好好骂骂这群废物。” 镰田仰头深吸了口气,他意识到自己正面临着一个很大的危机,若处理不好就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啊。 要不说倭国人怎么都是狗脸呢,变得就是快,明明刚才对着袁金凯还一副倨傲不逊的样子,此时面容竟突然就变得和蔼了起来,连眼神都清澈了许多呢。 “阁下,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说出来,我肯定会给出让你满意的答复。” 他说着话的同时,还顺势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纸放到了桌面上。 那是张一千两的银票。 袁金凯虽然离得远,但对这东西还是十分敏感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啊,这孙子真是把祖宗的道理研究得挺明白。 黑衣年轻人伸脖子看眼纸,看那表情好像还有点嫌弃,但最终还是揣进了怀里。 “还有多少,都拿出来吧,我最讨厌翻死人的兜了。” 镰田弥助的瞳孔就是缩,按在大腿上的手就是紧紧一握,他已经忘了上次被人如此戏耍是什么时候了。 努力压了压火气。 “身上暂时没有了,需要的话我可以去给你取来更多,能告诉我阁下是谁么?” 黑衣人盯了他好一会才抿嘴点头,好似给了他很大的面子。 “就破个例,我叫杜玉霖。” 杜玉霖? 镰田弥助眯着眼,在头脑中搜索着个名字。 忽然,他的眼睛猛地睁大了起来,小手指向对方。 “青马坎当家的、巡防营统带,是那个杜玉霖么?” “如假包换。”杜玉霖点点头。 “你......你不是我们的朋友么?” “哎,说话注意点,会死人的。” 镰田使劲咽了咽口水,对方那冷厉的眼神告诉他,他这话不是玩笑。 那他就真不明白了,都说这杜玉霖跟关东州参谋部的关系不错,而满铁调查科和关东州基本算是穿一条裤子,为何他今天要来针对自己呢?下手还这么不留余地。 感到惊讶还有一旁的袁金凯,没想到这年轻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杜玉霖? 别看袁金凯目前还只是辽阳州的警务局局董,但自幼就学习帝王之术的他,那野心可大着呢,总想着有朝一日能辅佐个明主夺取天下,自己跟着也登堂入室呢。 所以只要一有空闲,他就会把奉天附近的实力人物,尤其是掌兵的那些人拿出来做一番梳理,以方便未来结交时有个优先顺序。 最高层那,肯定得数总督徐世昌啊,这人不但手握重权,更是那袁世铠的结拜兄弟。 若再往下点走,那还有奉天巡抚唐绍仪、奉天巡防营督办张锡銮、北洋第三镇统制曹锟,不管攀上了哪个高枝,都可能一飞冲天。 无奈,这些人地位都太高,目前他根本就够不着。 要说自己勉强能结交的,那还得是几名奉天巡防营的统带。 八角台的张作霖,中安镇的冯德麟,还有因干掉金寿山而声名鹊起的青马坎杜玉霖。 冯德麟那边他已经派人送过几次礼了,带回来的消息也还算乐观,说是有天他老冯得势一定会来请他袁金凯的。 张作霖就圆滑得多了,钱是照收不误的,但准话是一句没有的,大滑头一个。 而这杜玉霖嘛,他还没有与其有过任何联系,曾叫人去凤城送礼结果扑了个空。 万没想到,和他就这么冷不丁的碰上了? 想到这,袁金凯刚要抱拳说几句客套话,却被杜玉霖拦住了。 “袁局董,我处理完这边,再和你说话。” “哎,好嘞。” 他只好一缩脖打断了施礼,将身子缩回了墙角。 杜玉霖歪头再次盯向镰田弥助。 “满铁高层虽然死了大半,你们这下头的小胳膊、小腿的却还在动弹啊。惦记着咱家铁矿了?然后打算过来建铁厂,再用我们华国的资源反过来侵略我们?以为花点臭钱贿赂几个狗官就能得逞,是不是想得也太美了。” 几句话,说得镰田直眨巴眼,脑子里不断泛起“他怎么知道”的疑问,嘴上却仍是狡辩着。 “你误会了,我们来只是想帮助华国变得更好,这是贸易,是契约精神。” 死鸭子嘴硬,杜玉霖无奈地瞄向袁金凯。 “袁局董,他说的这话你信么?” “不......不信。” 袁金凯哪敢不顺着杜玉霖的话说啊? 再说他也不傻,要真相信对方来是为了做生意才活见鬼呢。 杜玉霖很满意这个回答,朝镰田弥助一摊手。 “看吧,就连袁局董都说你该死。” “他哪有这个意思?”镰田梗着脖子问。 杜玉霖却懒得再理他,朝外面喊了声“干活了”,拉门随即被再次打开,进来了一胖一高两个大汉。 他们也没废话,一进屋便朝着镰田弥助而去。 这可把镰田小鬼子吓坏了,他先在身上摸索,想起自己并没带武器后就只能往后退,可一条腿很快便被胖子给拽住了,镰田整个人被“唰”的拉下了榻榻米。 胖子一屁股骑在镰田的胸口,双手怼在他的鼻子和嘴之间,狠命往下一按。 啪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镰田弥助的脸顿时朝里面塌陷了下去,眼珠子被挤了出来挂在两边,随后鲜血从鼻孔、嘴角流出,原本蹬着的腿脚也停止了动作。 躲在墙角的袁金凯,没忍住伸脖子看了一眼,随即便将头猛缩了回去,这死状也太可怕了,未来半年都别想睡好觉了。 还有未来的半年么? 杜玉霖直勾勾地看着全过程,然后朝胖子竖起大拇哥。 胖子也只是一笑,自觉这在这位当家的面前这也不算个啥。 对着后面的大高个一招手,二人拽死狗一般将镰田的尸体拖了出去,顺手还礼貌地带上了门。 屋中就只剩下了杜玉霖和袁金凯两人。 如果说在之前,杜玉霖的名字在袁的脑中还只能在张作霖和冯德麟之后,但今天这一见,他肯定是稳坐头把金交椅了。 冯是拿完钱说客套话,张是不说话只拿钱,这姓杜的可倒好,拿你钱后弄死你啊。 好可怕啊。 想到这,袁金凯的坐姿就更加乖巧端正了,满脸都堆起了颤颤巍巍的笑容,虽然比哭都还难看。 见收拾的差不多了,杜玉霖才往桌前凑了凑,将炖着人手的火锅盖上了盖,朝袁金凯一招手。 “你过来点,我不杀你。” 第245章 华霖商贸行 九月末,辽阳州内连续发生了几件大事。 先是“振兴商行”大掌柜于冲汉被人杀死于自家仓库内,连同手下二十多人没一个活口留下。 而就在于掌柜出事的第二天,大孤山那边也出了人命,整支倭国的调研团队被屠杀,又死了几十人。 同一日的中午,“镰田商行”的老板镰田弥助也惨死于一家居酒屋内,据说连脑袋都被人给打碎了,那酒屋的老板也够倒霉的,经过这事一刺激,人已经疯傻掉了。 尽管上头不希望事情发酵,但正所谓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条条消息还是快速在大街小巷间蔓延开来。 一些吃饱了撑着的老头子们三三两两聚到一起,便开始议论起这前前后后的诡异事,没曾想竟渐渐地让他们猜到了事情背后的真相。 难道,是于家兄弟跟镰田那小鼻子火拼了? 可谁都知道,于冲汉和镰田弥助那可是异父异母异种的亲兄弟,若要说能闹到这般地步,就只能是为了利益了。 你看,大孤山的矿可不就是大利益嘛。 于是几个能白话的老头们,就跟写小说的一样开始对事情的经过进行了还原。 事情的经过肯定是这样滴。 先是镰田弥助拜托于冲汉去搞地皮,同时还从倭国找了一批专家前来考察大孤山矿产的价值。 可于冲汉那也不是个傻帽啊,办事的过程中也发现了荒山头竟可能是个小金库,于是就坐地起价,想用手中拿到的地皮反过来要挟镰田小鼻子。 这一来二去,矛盾可激化升级了。 镰田弥助先下手的为强,于冲汉后下手的就遭了殃。 你就说于冲汉那么横的人,手下还有几十弟兄保护,除了小鼻子外还有谁能全灭了他们? 可惜,镰田小鼻子也是百密一疏,让人家弟弟于冲文给跑了,这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于冲文和他哥哥残党兵分两路,自己带着巡警队哥们去大孤山,而他哥的人则留在辽阳埋伏镰田。 时机一到,管它三七二十一,嘁哩喀嚓一顿杀。 什么镰田,什么调查队,统统都给他们宰了。 这就是以往的经过,你就说分析的对不对吧。 反正街头巷尾的老头们是都信了,于是他们奔走相告,很快就将结论传给了身边的其他人。 而事情的后续发展还真就有佐证这些结论的趋势。 听说于冲文在大孤山被警务学堂督办王永江捉拿,而他在被带回到辽阳后第二天,就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最后就连警务局总局董袁金凯也受牵连了,几次三番地主动向知州大人请辞,但最终都被驳回了。 可闹归闹,在老百姓眼里,这些事都不过是狗咬狗罢了,和他们的苦日子能有啥关系呢? 也还真别说,有件事还真跟他们有关系,那便是继“振兴商行”突然倒闭后,又有一家新商行就要开张营业了。 那商行的总部,就设在辽阳城最繁华的“大什街”上,据说未来要经营的业务范围可老广了。 它不但合并了原来的于家粮铺,还收购了振兴商行倒闭后留下的所有分号,甚至以后都还可能搞矿业呢。 这几天,那商行总部外大街上,几十名伙计们“哐哐”地向百姓们发放着“优惠券”,有粮油的、有服饰杂货、有烟酒茶的、有澡堂子的,只要在开业当天去光顾,所有商品、服务都一律七折,还有礼品赠送。 这可是这些年来都没遇到过的大便宜啊,百姓沸腾了。 于是乎短短几日,整个辽阳城的百姓都记住了这家新店的名字。 “华霖商贸行”。 ................ 大什街,“华霖商贸行”总部后院。 伙计们正里出外进的忙活着,有人在搬桌椅,有人在端花盆,有人登高挂着牌匾,有人蹲低修葺这地砖。 杜玉霖在于文斗、杨越帆的陪同下从外面缓缓走进院来。 “哎,你看着点。” 杨越帆推了下一个差点撞到于文斗身上的伙计,那人见是东家一行人到了,急忙一脸歉意的弯腰鞠躬。 于文斗瞪了杨越帆一眼,随后笑着挥手让伙计离开,才转头看向杜玉霖。 “这院子可是附近最大的了,要不是振兴商行突然出事,买下这地方恐怕得多花一倍的价钱,看着如何啊?” “嗯,确实不错。” 杜玉霖环顾一圈后满意地点点头。 这么个两进大院子,少说有七、八百平,还地处辽阳城内最繁华的大什街上,三千两白银真的不算贵了,何况这还是自己这一世开的首家买卖,可不能太寒酸了。 开商行这事是他和于文斗合计后做的决定,既然想拿到大孤山那边的地,和官面沟通时总得有个正当的名号。 开公司本来就是杜玉霖的老本行,即便是在这个时代,若能有个自己的买卖也是心安的事,毕竟将来总不能啥事都挂靠到粮铺上吧,业务面太窄了。 正好于冲汉兄弟“意外”身亡,“振兴商行”下面的各分号是一片混乱,他索性就都底价给接手过来,作为自己商行底盘业务。 而此时,暂时不杀袁金凯的好处之一就显露出来了。 在这位“大能耐”的协调下,杜玉霖几乎是以白菜价就得到了于氏兄弟多年积攒的家业,转眼间就成了这辽阳城内的头号大商人。 当然在外人来看,商行仍是由于文斗这个大股东负责具体事务,至于背后的大老板的身份小老百姓可就不得而知了。 这年头,名字里带“霖”字的人可也太多了点。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可是杜玉霖前世反复学习过的考点,意思就是你有想法、有抱负没问题,但前提是得有钱、有实业才行。 而这一切,就从这家“华霖商行”开始吧。 以大孤山铁矿、天宝山银矿为基础,以白城黑市、海参崴港口为渠道,再在未来几年在白城和青马坎两地陆续建设起钢铁厂、兵工厂,搭配上系统发的武器、设备的设计图,何愁东北的整体实力不提高? 几年后,欧罗巴大战就要开打,一旦那些列强的视线从此处移开一些,便是此处一飞冲天的最好机会。 杜玉霖的脑海中,一张清晰且可行的工业路线图成型了。 看着牌匾上的“华霖”二字,他露出满意的笑容,刚要带于文斗和杨越帆进屋去,门外就又进来了几个人。 回头一看,那正是许振远和他几个老手下。 他们这一身打扮可太有意思了,完全没了之前江湖人的气质,而都是一身闲散老汉的模样。 见到杜玉霖后,他们就都是“嘿嘿”一笑。 几人刚去了北城那头,一顿白话后,可又骗了不少的老头。 ............ 一九零八年,十月一日。 位于辽阳大什街的“华霖商贸行”,正式开张营业。 这一天,手拿优惠券的百姓冲入商行下属的各分店疯狂购物,满城一片欢腾景象。 这就好似今天是什么大节日一样。 ……………… 说几句心里话。 写这本小说啊,对我来讲就跟玩游戏差不多,更多的是一种空想的释放,真的,从小每次一想到抗日时期的东北那都是疼啊。小时候读到这段历史,我是真的被气哭过。 所以,年初就琢磨写一写玩玩。 说实话,没想到会有人看,这就得再次真心感谢所有跟读、催更的朋友了。 不是我在写东西给你们看,而是你们的阅读、催更、打赏在鼓励着我完成着梦想,十分感谢。 像喵喵个咪、泥头君、安凡、连长二号、祸害人间帅哥、机智葵葵、墨潍、二十年书爷、炸天帮帝煌、爱吃美食的曹子玉、我媳妇开天灵盖、不专业差评等等。 都是从好早就一直看,我都会看你们还跟没跟,感谢你们的支持,让我没有放弃。 当然,所有跟着读过来的读者,我都是真心感谢的。 我八零后,也处于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还能追求点自己的梦想挺幸福的。 但毕竟写书不是主业,我主业是老师,平时还要给学生们上课,每天五个多小时的写作、几个小时讲课是真挺累的。 所以,未来可能无法保证每天都保证更新两章了,在这里跟各位说声抱歉。 但我保证,只要有时间就会坚持写,绝不烂尾,还要收复外蒙、打退小鬼子呢,除非被封了,o(n_n)o哈哈~。 希望各位能理解,并仍抽空来支持我,真的,番茄给的那点钱真不算啥,远不如你们催更重要。 望各位身体健康,天天开心。 第246章 四楼,开席吧 “华霖商行”开业,算得上是辽阳城的一件大事了。 虽说商行没有刻意对外提到大东家的身份,但商圈内哪有什么秘密,稍微有点人脉的掌柜们早都知道这于文斗的背景,最近可跟那刚被招安的青马坎杜玉霖打得火热,只要不太傻的,也就都能猜出这“华霖”的霖指的是谁了。 这位爷,可真算得上是东北这一片的后起之秀了,那蹿升的速度可比当年的张作霖还要快得多啊。 那张老疙瘩刚被招安时可连五百人都凑不齐,是从周围几个绺子里借人撑门面才勉强当上了一营管带,随后又四处剿匪好几年才混成了三营统带。 再看这杜玉霖,还得是青马坎家大业大,一招安过来就是满员配置,连武器、粮饷都先自己掏腰包垫上,这才一年多的时间,杜老疙瘩都是四营统带了。 一旦这次草原围剿马匪再大获全胜,哎呦呦,这前途是大大的光明啊。 就说这种人开的商行,谁敢不来巴结? 要说唯一让人想不通的,就是这杜玉霖不在草原统兵,怎么就突然来辽阳了呢? 就这地方,十几年内先后经历了甲午保卫战和沙倭争夺战,那真就是民生凋敝,眼看着往下坡路走啊。 难不成是人家杜大人站得太高,看到了他们这些凡人看不见的东西了? 哎呀,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赶紧趁着开张这机会先去巴结着吧,万一要能打探出点什么情报,就算人家大人吃肉,咱跟着喝口汤也是好的嘛。 于是乎,整个辽阳城内的商户掌柜就跟被捅了窝的马蜂,都涌向了“华霖商贸行”的总部。 这可累坏了于文斗和杨越帆,每天迎来送往,忙得是脚打后脑勺,同时还得跟这些老油条们勾心斗角,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总得时刻在心里掂对好后才能出口。 好在像于文斗这种人啊,从来都不会觉得赚钱是个累人的活,你要叫他闲下来,反倒像要他命一般呢。 这不才刚送走一批人,他就急三火四地小跑来找杜玉霖了。 一进屋,他就看到那小子正躺在摇椅上打盹呢,脸上盖着一大张画满了图的纸。 于文斗悄悄走过去,弯腰看着纸上画的图,有枪有炮,还有一些机器设备的轮廓。 “到点了?” 杜玉霖冷不丁的开口了,身子一动坐了起来,从脸上取下了那张纸放到一旁茶几上。 于文斗的眼睛跟着纸张就转移到了茶几那。 “都中午了,得准备出发了。这又有新图了?上次给我那张枪的图可都还没整出来,你画得再好,没设备也是白扯。” “所以,下一步就得解决设备的问题嘛。” 杜玉霖抻了个懒腰,走到墙边的水盆那,将整张脸都怼进了水里,隔了一会起来后,朝着天空就舒爽地喷了一大口水。 于文斗笑了笑,也是难得看到他表现出年轻人的模样。 边拿起手巾擦脸,杜玉霖边继续刚才的话头。 “明天我动身回白城了,马匪又皮紧欠收拾了,你这边忙活完就去趟营口。” “嗯,去那干啥?”于文斗不解地问。 “啧,解决设备问题呀。那儿有家顺记商号,你了解情况不?” “知道,在上海那边干杂货起家,早年我还跟着父亲登门拜访过,那时候大掌柜叶澄衷还在世,现在的家业应该是被长子叶贻鉴接手了。” 杜玉霖满意地点点头,将毛巾挂回了原位。 “有这层关系这可太好了。那顺记现在除了搞五金杂货,你知道还做什么么?” 于文斗一脸“你想考我”的表情。 “顺记虽说是五金杂货起家,后来却是靠卖煤油发达起来的,现在东北地区的大部分油都出自它们家分号。” 杜玉霖双手轻轻一拍,“对喽,就是这个。” “咱们有也要卖煤油?”于文斗还是没抓住要领。 “卖什么煤油?煤油不是重点,而他们的煤油从哪来的才是。” “还能从哪来,从阿梅利国啊,哦,哦哦......” 于文斗终于明白了,这是让他通过“顺记”这层关系,搭上其背后的阿梅利国商行啊。 好主意啊。 设备正常就只能去和倭国商会买,那肯定会引起怀疑,而且对方本就有介入东北矿产的心思,注定不会卖设备给咱们这边商人的。 但阿梅利就不同了,自从沙倭战争后,它就一直想要进入东北市场与沙、倭两国分食这块大蛋糕,而顺记商号便是桥头堡、马前卒。 要说实力,倭国在阿梅利国面前也只能算是小字辈的,当年还不是被人家的“黑船”铁甲舰砸开的国门。 若真要是能搭上阿梅利国的线,什么先进的机器设备搞不到?而且保准不比倭国人卖的差。 想到这,于文斗看杜玉霖的目光就又多了几分佩服,这年轻人怎么会有如此的阅历呢?就算一个人天生聪明,可如果见识不够也只能流于形式,是看不到长远的。 “那咱们用什么由头跟顺记谈?”他搓手问道。 “大量的进货煤油,给他们点甜头,以后谈别的就好说了。” “好一个欲取姑予,钱也不是问题,之前你给我的那些金砖都差不多处理好了,那可够买好多东西,他们迟早会上钩的。” 杜玉霖一笑。 “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只要利给的足够多,商人都可以卖吊死自己的绳子给你。” 于文斗眯眼琢磨片刻,随后缓缓点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钱要先赚到手再说,连钱都赚着还不如先吊死呢。 “一针见血,思想深刻啊。” “哈哈,那可不。”杜玉霖跨步出门,“走,去见史知州,看看他会不会卖根绳子给咱们。” 于文斗无奈摇摇头,随后就跟了上去。 ..................... 大什街的“玉福楼”,是附近最大的一家饭庄,四层的小楼让其在一众平房中显得鹤立鸡群。 整个第四层都被人包了下来,伙计们正忙活着打扫卫生,生怕怠慢了一会就要前来光顾的贵客。 最先到的是两位警官穿戴的人,有眼尖的可认识,这不是辽阳警务局总局董袁金凯、警务学堂督办王永江么。 果然是大人物啊,伙计急忙弯腰鞠躬,将二人带上四楼雅间。 又过了一会,在几名卫兵开路下,外面又走进来了一位中年人,虽然一身便衣打扮,但那不怒自威的官气也足以震慑众人了。 哎呦,这是知州大人史纪常啊。 伙计的腰弯得就更低了,赶紧带人上楼,送上最好的茶水。 带来的卫兵们则守在各层的楼梯口向四周扫视,闹得大堂里的食客们吃起饭都有些哆哆嗦嗦的。 本以为着这饭局差不多开始了,却也不见上面吩咐开席,难道还有人没来? 这人谱可够大的啊,敢让堂堂知州大人等着。 楼下的食客们突然就觉得饭菜不香了,一个个抻着脖子往大门处观望,倒要看看什么人这么大排面。 片刻后,一个黑衣年轻人懒洋洋的从外面晃悠进来,朝着伙计们指了指。 “四楼,这就开席吧。” 第247章 做个买卖 知州史纪常,年纪虽说只比袁金凯大两岁,但这面相可要显老许多,脸颊消瘦、胡须稀薄,还有一脑门子抬头纹。 三十好几才中的举人,机缘巧合下与徐世昌结识,后者见他头脑伶俐、人情练达,十分的赏识。 徐世昌到东北任总督后,便也将他带了过来,先是在通化做知县, 几个月前才刚升任的辽阳知州。 相比传统科举出身的官员,这史纪常的视野更开阔、思想也更加灵活、务实,他做地方官的首要原则就是“发展”,只要能让自己管辖的地方变好,在不违背底线的前提下啥事都可以商量。 他在通化县任上时,就干了不少如翻修道路、扩充学堂的利民好事,在百姓中的口碑是非常不错的,以至于卸任时还有人送他“万民伞”呢。 调任到辽阳后,他仍旧秉持埋头发展这一原则,尤其热衷修建各式学校,而王永江的警务学堂扩建工程便是其中之一。 也正是由于这层关系,他平时跟王永江的交往也不少,又都是想做实事的人,彼此也就逐渐熟络起来,甚至在工作之余还总凑在一起下下棋、聊聊天。 可史纪常发现,这王永江打从大孤山抓完于冲文回来后就大变了样。 一天天的,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交代他事时也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问他话就答,没话问人家是扭头就走,没有个笑模样。 难怪都说这家伙是个倔驴,做事是真认真,做人是真马虎啊,要不是遇到自己和袁金凯这样欣赏他的上司,恐怕早回家种地去了。 不就是知道了镰田商行的事了么?还闹上臭脾气了。 可正所谓“屎难吃,钱难赚”,敢情他王永江缺钱就知道伸手跟上面要,可哪会明白这搞钱是有多难啊。 城内修路要钱,扩建学校要钱,教师开资要钱,没钱就寸步难行,指望徐总督那边发?他要有钱还要下头这些官干什么? 所以史纪常并未拒绝镰田弥助上杆子送过来的钱,它能花出去为啥不要? 只是他心里早就打好了主意,差不得的事可以通融,但涉及底线的原则问题是门都没有啊。反正花出去的钱收不回来了,小鼻子想怎么折腾就冲他来吧。 只是这些话没法跟王永江言明罢了,这也是他和这头倔驴最大的区别,先办事再说,至于手段是不是看着光彩,反而是次要的。 不管怎样,史纪常还是欣赏王永江这刚正不阿的性格,所以对他这些天的态度也不在意,还想着趁今天这机会把矛盾给化解开呢。 也亏得这位杜大人面子大,若非今天是他请客,王永江还真就未必来。 要说这杜玉霖,史纪常内心也是很敬佩的,按理说这人不过一介草寇,可办起事来却给人高瞻远瞩的感觉。 远的不说,就说最近发生的这些事,难道他就真的没参与其中? 那边“振兴商行”刚倒台,他就接手过来还顺势搞出个“华霖商贸行”来,这漏子接得也太好了点,那真就是一眼从大草原看到了辽阳州啊。 若这人真这么厉害,是不是就能让他出点油水呢?现在城西边的路可还没修,还打算建一所新的翻译学堂,可都需要钱呀。 想到这,史纪常眯眼看向右手边的袁金凯。 这个家伙虽然他做事圆滑,但底线是真没多少的,就说大孤山这事,他还真替倭国小鼻子出上力了?要不是王永江力挽狂澜,非好好收拾他不可。 看吧,若是这次和那杜玉霖谈的好,就留下他继续用下去。 袁金凯可都一直在观察着知州大人,见人家瞄向自己,急忙一抬屁股,满脸都堆满了笑。 “大人,约的时间还没到,我这就下楼去迎一迎。” 说完,便要起身离席。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伙计轻轻拉开,一身黑衣便装的杜玉霖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于文斗。 一进门,杜玉霖完全褪去了懒散模样,精气神十足、两眼烁烁发光,朝着史纪常几人利落的抱拳拱手, “几位大人久等,杜玉霖有礼了。” 袁金凯是最先起身的,那速度就跟屁股底下有人推了他一把似的,“嘭”的一下就完成了起身回礼的全过程。 真是打心眼里害怕这小子啊。 他已经连着几个晚上梦见那口马肉锅了,一打开盖子,里面便飘着杜玉霖笑着的脸,真是要多瘆人就有多瘆人。 王永江紧随其后站起拱手回礼,动作落落大方,笑容亲切自然。 “王永江,见过杜大人。” 史纪常是最后起身的。 “久闻杜统带威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啊。” “可不敢当,史大人言重了,快请坐。” 在彼此见礼过后,杜玉霖和于文斗便在史纪常左手边坐下。 与此同时,伙计们也开始上菜,不一会就摆满了一大桌子菜肴。 几人也没急着上来就谈正事,趁饭菜热乎就先吃喝起来。 杜玉霖还真有点饿了,掰下来一只烤鸭腿就塞到了嘴里咀嚼起来。 史纪常抿了口酒,反倒更觉得这人够真诚、不做作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杜玉霖拍着撑起来小肚子,满脸都是舒坦的样子。 “史大人,咱东北的菜可还对你的胃口?” 史纪常是江苏人,一听人家这么问,便知道他也并非对自己一无所知。 “起初觉得这口味太重,可吃久了也就习惯了,我都担心以后回去吃不惯家乡菜喽。” “怎么会?你们那边的鸭血粉丝汤、松鼠鳜鱼、砂锅鱼头啥的,我一样爱吃。” “哈哈,杜大人果然见多识广。” “嗨,这算啥啊,倭国的马肉锅咱都吃过呢。” 袁金凯此时嘴里正嚼着一块肉,一听这话就想起了那锅里炖着的人手,一股子恶心感就涌了上来,捂着嘴便跑了出去。 别人还以为他这是喝多了呢,脸上不禁带出了几分戏谑。 杜玉霖却趁机一碰史纪常的胳膊。 “史大人,大孤山那边,我想跟你做个买卖?” “哦?” 史纪常笑着看过来,堆起一脑门子的抬头纹。 “可有大赚头啊?” “有有,保准够你修好多条路、建好几家学校的。” “哈哈,那这买卖我可就做定了。” 第248章 双赢的协议 聪明人做事总是高效的,尤其是在他们目的一致的时候。 史纪常的想法很简单,他就是要提高辽阳州的学校数量,走的是教育强国的路线,这在当时是主流思想,也是最能在短期内出政绩的手段。 而杜玉霖则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他知道搞教育没错,但在当下肯定行不通,他坚信,真理只存在于大炮的射程之内。 所以他必须要拿下大孤山铁矿、庙儿沟煤矿,并在不久后于辽阳新建铁厂,再以此为中心打造起东北军工的基础。 杜玉霖之前的很多努力,也都是在为此做着铺垫,若单走军功升迁的道路最多是另一个张作霖,只有从底子上调整东北结构才能真的改变历史。 就拿间岛这事来讲,历史上正是因为它被强占,才使得华国不得不于 1909 年与倭国签署了《东三省交涉五案条款》。 在这份条款中,清廷直接将抚顺煤矿等多处矿产的开采权交给了倭方,并允许他们继续开采其他探明的矿产。 而我们得到了什么?倭方承认间岛为华国所有。 再之后,便是满铁地质课勘探大孤山周边铁矿,并随后建立“安山制铁所”,开启了肆意掠夺东北资源之路。 但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间岛守住了,来勘探矿产的小鼻子统统死在了大孤山脚下,将来不会再有倭国的“安山制铁所”,有的是华国人自己建设的“东北钢铁厂”。 怀着这各自不同目的,杜、史二位大人就在袁金凯出去呕吐的空隙间,就达成了一份“双赢”的协议。 史知州保证,他会尽全力帮助“华霖商贸行”拿下大孤山、庙儿沟的矿产开采权,并为其后续在辽阳开办的“钢铁厂”大开绿灯,是要地就给地、要人就给人。 而杜玉霖也不含糊,当即将五万两的银票放在桌面上,并许诺会将矿场每年利润的一成上交知州衙门,此外,“华霖商贸行”的所有业务都会优先在辽阳州发展,竭尽全力提振本地经济。 协议达成,史纪常欣慰地看向王永江,而后者也从刚才谈协议的过程中明白了史大人的良苦用心, 回看过去的眼神中除了兴奋也带了一丝歉意。 随后二人又同时扫向桌面上的那摞子银票,这可是真金白银啊,这些钱拿到手里,能为百姓做多少实事? 史纪常此时也不在乎为官体面了,拿起银票就揣进怀里,同时还跟杜玉霖打着包票。 “杜大人,只要史某还在辽阳为官,保你的商贸行畅行无阻。” “谢过史大人。”杜玉霖笑着点头。 史纪常这话里可是有话,意思就是这份协议的保质期就在他这辽阳的任上,以后他离开了可就不管用了。 而杜玉霖对此当然也是成竹在胸,在他的记忆里有两条历史记载是跟这史大人有关的。 1912 年,革命党人打算在辽阳发动叛乱,正是知州史纪常密电时任东三省总督赵尔巽,提前镇压了这次起义。 1914 年,史纪常调任奉天政务厅任厅长,于两年后被免职。 这便意味着,他至少还能在辽阳干五年。 五年啊,民国都第三年了,欧罗巴大战都开打了,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小有作为了。 这便是杜玉霖敢豪掷千金的底气。 当然,他的这份底气还来自于兜里也真是有钱。 都不用说什么“天宝山”银矿,“华沙胜道”银行抢的金砖,杀小鼻子系统给的大量金条。 单就用凤城赌场刘金斗赔给他的那笔钱就已经绰绰有余了,何况前几天还从地质课课长木户忠太郎那得到了一万三千倭元呢。 而且从长远上看,华国自己生产钢铁后省下来的钱,也远超出现在的这点支出,怎么看都是个不亏的买卖。 最后,屋内所有人共同举杯,为这次会面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 大什街,“华霖商贸行”后院。 一张圆桌被支到了院中央,七个人围坐在一起正举杯换盏呢。 杜玉霖明天就打算离开辽阳回白城了,所以他趁此机会想和朋友、手下聚一聚,也谈谈未来的规划。 坐在这张桌上的,既是杜玉霖看重的人,也是对未来发展能起到大作用的关键力量。 杜玉霖左手坐的自然是心腹于文斗了,作发展经济不可或缺的股肱大臣,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在他的右手则坐着许振远,他现在是一脸的轻松,因为随着下午当家的与那知州大人达成了协议,他这位白发鬼的通缉令也突然就从警务局的墙上被悄悄撤下了。 紧挨着许坐的是安遇吾父子,安庆余又穿上了一身白衣,只是在他老子面前显得分外的乖巧。 而饭桌上的最后两位,则是警务学堂督办王永江和其门生西路巡警队的小队长董光陆。 杜玉霖扫视了在座的几人,意气风发之感顿生,这东北矿产的发展历史能不能按照自己的设想改变,就在眼前这几人身上了。 他先向于文斗一举杯。 “去营口接洽顺记商号的事就辛苦你了,务必搞来先进的挖矿设备,咱们矿场何时能正式开工在此一举啊。” 于文斗笑着将自己的酒杯碰向对方的杯边。 “打仗我是外行,谈生意我当仁不让。” 杜玉霖点点头,又朝着安遇吾一点头。 “安大哥,这段时间真辛苦你了,现在这里忙活得差不多了,麻烦赶紧回八角台去,否则以后我见到嫂子可就没好脸色看喽。” 一句话说得众人是哈哈大笑,安遇吾没说话,笑着点头喝光了杯中酒。 随后他还问了句安庆余“跟我回去不”,那小子脑袋摇晃得跟拨浪鼓似的,他见状也只能无奈摇头。 杜玉霖又起身朝着王永江和董光陆举杯。 “这次大孤山的事,有劳你们鼎力相助,杜某再次表示感谢,未来商行在辽阳这里,二位还得多帮衬啊。” 王、董二人也都纷纷起身,举杯后一饮而尽。 在杜玉霖心中,王永江肯定是可大用的人,但目前自己仍旧羽翼未丰,还没到开口拉人的时候,所以先以请求对方照顾生意为理由保持沟通,待以后地位提高了再做打算。 等敬了大半圈酒后,杜玉霖才在最后看向了许振远。 “叔,你的弟兄们就留在大孤山那,跟那个谢天蓬一起守好咱们的宝贝,如何啊?” 许振远大手一挥。 “没问题,我明天就搬山脚的村里去,哪个小王八羔子敢动大孤山的主意,拽过来啪啪摔在地上,尿都给他们干出来。” 众人又是大笑,杜玉霖却摆摆手。 “你不能去,你得跟我回白城。” “嗯?去那干啥?” “干啥?你大侄子许彪要娶媳妇了。” “啊!” 第249章 卧虎丘,狗咬狗 一九零五年的沙倭战争结束后,双方签订《朴茨茅斯条约》,倭国如愿获取了南满铁路等权益。 根据条约规定,倭国可设置守备队以保护铁路安全,每公里内驻扎人数不超过十五名。 一九零七年二月,守备队组建完成,共计六个大队一万五千余人,并于次月开始在南满铁路沿线重要城镇及满铁附属地内部署。 其中,第五守备大队的总部设在了四平。 从四平到白城之间,有一处名为“卧虎丘”的小站点,由于这的位置适中,便被满铁选为了修建铁路的物资存储地。 一片开阔的地面上,铁路由南向北而去,小小的站点立在铁轨一侧,给人以凄凉之感。 站点不远处有两排木房子,房前的空地上堆满了铁轨、枕木这些修铁路可能用到的材料。 大风阵阵袭来,吹得那些木屋“咔咔”作响,好似随时都有可能会倒架子。 负责守卫的倭国士兵们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实在受不了了,其中几人便钻回到木屋,狠狠拉紧了木门。 这鬼地方,狗都不来,守个屁啊。 这些负责守备的士兵,正是来自第五大队下的一个小队,驻扎于此的总人数还不到四十。 居中的大木房子里,只穿了衬衫的小队长端坐在板凳上,手握着杯子正和另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交谈着。 “这个鬼地方,真是一天都不想待了。原以为调进守备队可以安逸一些,没想到比在关东州驻屯军那还要辛苦,不知道轮换的命令何时才能下达过来。” 西装男听罢也是无奈摇摇头,他是满铁四平事务所派来协助工作的职员,到这鬼地方也有段日子了。 “上头哪有功夫理睬你我?大连的袭击让我们损失太大,就连我的主管都被轰地给干掉了,四平那里现在也是一片混乱。。” 小队长嘴角向下狠狠撇了撇,这个道理他当然明白,只是守在这小半年了,实在是太折磨了。 他站起身往窗户边凑了凑,从挡着的木板缝隙中往外瞄去,想看看还有几个士兵在坚持巡逻。 在扫视几眼后他露出失望的神情,空旷的场地上连根毛都没有,除了一堆堆的物资外,便是远处那孤零零的小站点了。 “哼,守备队就是个废物聚集地,别的师团不要的人就都送到这里来,都没一点武士精神。回去我就写报告,一定要调回......” 他突然就住口了,快速转身取下了挂在墙上的望远镜。 这异常的举动也引起了那名满铁员工的警觉。 “有情况?” 说着,他也移动到了窗边,朝小队长望远镜指向的方向看去。 外面仍旧是漫天飞沙,风钻入缝隙时就会发出“呜呜”的声音。 起初,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等过了一会后终于也察觉到了不对。 在铁路的远处,好像有人影在晃动。 “那有人?” “情况不对。” 小队长放下望远镜,大步走到屋外,开始朝着其他木房子大声喊叫起来。 “出来集合,有敌袭。” 随着他的喊叫声一遍遍的传播出去,陆续有士兵从其他房子里举着枪钻出来,就连满铁的西装男也拽出手枪,来到了小队长的身后。 与此同时,远处的那群人影也加快了动作。 随着距离的拉近,举着望远镜的小队长逐渐看清了来人。 这竟是一伙马匪,人数少说也得有七、八十人,此时正跨越过铁路,往站点冲去。 站点里有五名看守的士兵,他们在发觉情况不对后,便端着枪从小屋子里走了出来。 可还没等他们作出下一步动作,冲在前面的几个马匪就已经开枪了。 啪啪啪啪啪...... 三名倭军士兵当场被射杀,另外两人见情况不妙赶紧扭头往驻地跑。 可惜两条腿到底是跑不过四条腿,没走几步便被马匪追上,被头目手起刀落,“咔嚓、咔嚓”砍掉了脑袋。 马匪们未做停留,奔向这边的势头更加猛烈了。 小队长握着望远镜的双手就是一紧,暗骂这几个蠢货,竟然就这么白白的送了命。 同时他也看明白了,对方就是冲着杀人来的,看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他毕竟也是经历过战火的老兵,临危不乱开始了调度。 先将手下这三十来人分成四组,调去周边的掩护点阻击敌人。 然后又一拉西装男,二人在一堆枕木后半蹲了下来。 马匪越来越近,他们发狂般的催促着战马,嘴里发出“嗷嗷”的怪叫声。 马群在距离倭军驻地还有一千米的地方开始散开,然后便开始了冲锋。 啪啪啪啪...... 一时间枪声大作,子弹穿梭于马匪和倭军之间。 两军对垒,眼中全是对方的身影,只要对面的人死绝了,就是自己的胜利。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就在战场外不远的一处坡后,一支队伍正在旁观着这场厮杀。 高点处,李景林那又圆又秃的脑袋来回乱转着。 “大人,你可真神了啊,马匪还就真来了,看,已经和小鼻子们接上火了。” 背坡处,杜玉霖正盘腿坐在地上,他对面则整齐地站立着百余名第四营的骑兵。 在听到李景林的话后,也只是露出了“本就这样的”笑容。 他是昨天才到瞻榆的。 在处理完辽阳州的事后,他便带着许振远和安庆余乘火车北上。 刚一到姚南附近,“战略地图”上便陆续显示出一些新信息,而其中最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几支潜入南满铁路沿线附属地的小队。 这是陶克陶胡的人? 草原那么大,有几支小队能绕过巡防营潜过来也不算奇怪。 也许是之前在黄瑞、邱天明那里吃了亏,这回陶克陶胡算是另辟蹊径,直接就朝着倭国的铁路去了。 杜玉霖推测,他们很可能是打算破坏满铁的据点,这样不但可以完成沙国的任务,还能刺激到倭国方面,进而引发两国的外交争端。 想得美啊,还能让你们称心? 所以在到了开通县后,杜玉霖便先让安庆余带许振远去白城那找许彪,而他自己则单人独马来瞻榆找李景林。 李景林的第四营是正规巡防营编制,所以麾下保留了一支百人的骑兵队,这正好能带过来办事。 在“态势感知”立体图中,红点和黄点纠缠到了一起,但明显黄点落了下风,数量正在逐渐减少。 李景林扭回头,圆脸红扑扑的。 “大人,咱们啥时候上?” 杜玉霖抿着嘴,一只手轻轻摆了摆。 “不着急,让狗子们再咬会。” 第250章 升官的筹码 马匪进攻得猛烈异常,加上他们手上准头也不差,倭军的守备小队很快就招架不住了。 尤其是那马匪首领,带着卫兵们骑马绕着驻地高速的转着圈,配合着部分下马的手下,打得小鼻子们连北都快找不到了。 三十多倭军士兵,几分钟内就被收拾掉了一大半,仅剩下的七、八个人也或是受伤、或是不敢冒头。 小队长和那满铁的职员也只能边打边退,最终躲进了一个储存物资的小仓库,好歹这里的墙壁要更坚固一些。 子弹把木头屑砸得漫天飞舞,他们就只能利用敌人换弹的空隙予以回击,却也无法阻挡对面压过来的势头。 就在那满铁职员起身准备射击时,被一发子弹击中了锁骨位置,他“哎呦”一声后便向后摔倒,枪也跟着脱了手。 小队长弯腰过去,拉住他便往仓库的里面走,尽管知道其实已经无处可逃,但本能的求生欲还是逼得他作出下一步行动。 最后,二人靠在了最里面的一堆货物上,这是他们最后的一道屏障了。 外面的枪声还在持续,只是越来越稀疏了。 开始时还偶尔能听到守备小队队员的叫喊声,可过一会后也都统统地消失了。 小队长将满铁职员刚才掉落的手枪还给他,然后就开始给自己的枪装起弹来,他此时面无表情,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枪,好像正面临危险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对方似的。 “我们是要完了么?”满铁职员艰难的脱下西装。 小队长装好了子弹,看向他的眼神异常坚定。 “不,是我们为帝国尽忠的光荣时刻要到了。” 仿佛受到了这句话鼓舞,原本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的满铁职员精神了一些,缓缓举起手枪指向了外面。 “帝国万岁。” 哐。 门被踹开,一名马匪直接冲了进来。 就在他窜入仓库的同时,后面的两个人也开枪了,随着“啪啪”的枪声响起,这名马匪便被击倒在地,抖动几下后不动了。 这明显激怒了他的同伙,“嗷嗷”的喊叫声浪潮般传入小仓库。 小队长和满铁职员互望了一眼,最后的时刻就要来了,在彼此点了下头后,准备就此与敌人决一死战。 而就在此时,外面却异变突生。 原本都已经沉寂下来的驻地周围,再次响起了爆豆子般枪声。 啪啪啪啪啪...... 马匪们顿时乱了起来,他们一边嚷嚷着,一边也开枪还击,并不断有惨叫声传来。 小队长的眼睛就是一亮,难道是别的守备队来增援了。 他兴奋地一扒拉满铁职员,却正好碰到了对方的伤口处,疼得那人“哎”的喊出声。 既然有了生的希望,他们反而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起来,屏住呼吸、压低身形,完全靠“听”来判断局势的发展。 很明显,后来的人火力更强大,尤其是小队长作为一名老兵,他一耳朵就听出来那是自家“三八式”发出的声音,这让他的信心就更足了。 整个战斗持续的时间并不长,马匪在发现打不过后便开始撤离,还击的声音渐行渐远,而后来人的枪声在经过驻地后也追了过去。 小队长觉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到前面去看看情况。 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仓库外有人说话,而且说得还是倭语。 “里面有人么?自己人,不要开枪。” 小队长面露喜色,急忙答道。 “有的,有的。” 他话音刚落,便从外面便走进来一个黑衣年轻人,这一身华人的打扮让小队长就是一愣。 那人见他的一脸疑惑,便将头上的假辫子给摘了下来,边举起让他看边说到。 “我是关东州驻屯军参谋,菅原永孝。”反应过来的桥本立即收起枪,站直身子后将双腿一闭,朝黑衣年轻人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第五守备队四中队,驻卧虎丘站小队长,桥本一郎。” 这来的人自然是杜玉霖了。 他特意等着小鼻子被宰得差不多后才发起的进攻,而目前整个驻地里就只剩下仓库里这两头还活着,也是他故意留下的。 面对桥本小队长的军礼,杜玉霖只是微微一点头,随后便将目光延伸向了仓库后面。 那名满铁职员也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手指尖处有血不断的滴落到地上。 “我是满铁四平事务所的职员,叫安西昌。” 杜玉霖微微点头,然后示意他坐到地上,从怀里取出了绑带为其做了简单包扎。 处理完毕后,他才缓缓起身,看向桥本语气略带责备。 “你实在是太大意了,如果不是我带人及时赶来,帝国不仅会遭受财产的巨大损失,脸面上也会黯淡无光的。” 桥本小队长深深一鞠躬。 “我会切腹谢罪。” 杜玉霖摆了摆手,嘴都抿成了弧形。 “愚蠢,这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在补充的部队到来之前,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做,至于需要承担什么责任,上头会有所指示,但我会替你说上几句话。” “是,万分感谢。”桥本一郎再次鞠躬。 从职位上看,杜玉霖这个假菅原永孝本就是陆军部的人,所以对待下属桥本的态度要严厉很多。 相比之下,他看向安西昌的眼神就柔和了不少。 “安西君你辛苦了,本来保护好这条铁路是我们军人的职责,没想到差点连累到你。” “哪里,都是为帝国做事。”安西昌答道。 见对方的脸色还算和缓,他就小心的问了一句。 “敢问,之前在大连袭击中,救下福岛参谋长的人是您么?” 杜玉霖露出“你竟知道这个”的表情。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而已。” 尽管他说的轻描淡写,却仍旧是让安西昌心头一震,这人果然就是那个菅原。 他是大连那边出事后才调过来的,所以要知道更多的细节。 据说袭击后,整个大连都被封锁,火车、船只在短期内都是只许进不许出的,唯独有一个人是例外的。 那便是在爆炸时舍身救下来参谋长福岛安正的那位菅原永孝,这人竟坐着福岛阁下的专列车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大连,这事一度成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没想到,这样的人物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这让刚进满铁不算太久的安西昌感到荣幸至极。 桥本倒是没听过这事,但也很快就反应过味来了,这竟然是福岛参谋长的救命恩人?他若为自己求情,恐怕真的能起到作用,于是那站姿就更加一丝不苟了。 杜玉霖对这些倒无所谓,留下两条狗命又不是为了让他们崇拜自己,只是做个样子给倭国看看罢了, 反正马匪也不是好东西,拿来借花献佛,告诉关东州高层他们支持杜玉霖是正确的,未来还要继续送更多的援助呦。 此外,这眼看着就到了剿匪的收官阶段,徐世昌明年也会因为袁世铠被载丰罢免而离开东北,在此之前必须给自己的升迁加够筹码才行,而小鼻子的话还是管用的。 样子做得差不多了,杜玉霖便打算离开,一直压抑着不杀鬼子的冲动还是很辛苦的。 “这里的善后工作就交给二位了,我还得带人去追击马匪。” “是。”二人再次鞠躬。 杜玉霖走出营地不远后,便与李景林和骑兵队汇合到一处。 他手往前一举,指向“态势感知图”一群红点的方向。 “走,咱们去追马匪。” 第251章 乌泰的侍卫 科尔沁大草原上,马匪们正在疯狂的向北逃窜着。 与蒙人平日所表现出的桀骜不同,这伙人此时显得极为沉闷,三十来人都只是在埋头赶路,所过之处只留下马蹄声和卷起的尘土。 马匪头领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水袋,半天没摸到才想起来是刚才被自己一气之下给丢掉了。 他懊恼地咒骂了几句,随后将目光瞪向紧跟在他后面的人身上。 那是个身材矮小的黑瘦男人,浑身是灰脏不拉几的,头上顶着一顶小毡帽。 好似察觉到这份目光,那人急忙也回看过来,见是头领后脸上便堆起了谄媚的笑。 “哎呦,您渴了吧?我这里还有个多余的水袋呢。” 他说着,稍微提了提马速凑了过去,递上了从腰间摘下来的水袋。 马匪头领接过后“哼”了一声,仰头狠狠灌了一大口。 “啊,舒坦。” 喝完他也没把水袋还回去,而是挂到了自己的马鞍上,那人自然也没敢多说什么,只是缩回脖子继续闷头前行。 又骑了一段距离,马匪头领才再次转头与那黑瘦男人说话。 “特伦木,这个方向你确定安全吧?” “啊,这是很偏僻的路了,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说着“不会有问题”,但那语气明显没啥底气。 这也不奇怪啊,因为人的自信是会在不断的被打击中磨没的,而他今天遭受的刺激可实在是太大了。 之所以自家王爷会派他过来给马匪带路,那就是看重他对科尔沁这片草原地形的了解啊。 可打从这支队伍遇袭开始撤退后,他指的路就没对过,从“卧虎丘”那逃跑时马匪还有六十多人呢,可连着被打了几次埋伏后,现在活着的就只剩下二十多人了,哎呦,要再带错一次路,就算不被那穿黑衣的小杀神整死,眼前这家伙恐怕也不会饶过自己的。 一想到那个黑衣年轻人,特伦木的心是拔凉拔凉的。 那人哪里是在打仗?那是在那玩呢。 知道狗玩耗子不?就那种感觉,明明可以一下子搞死你,却非要让你生不如死,纯他妈心理变态。 为了能逃出生天,特伦木选这条路也算是开动了脑筋,是在反复比较中选出来的,按道理绝不可能再被对方给堵上了。 精神点,别丢分啊。 想到这,他在马上用力拍打几下胸脯子。 “大头领放心,这条路绝对靠谱,太阳下山前咱们肯定能赶到科右前旗了。” 听了这话,马匪头领脸色才缓和了下来,随后抻起脖子朝后面的马匪们喊到。 “都精神着点,等到了王府,老子跟王爷要几个女人给你们玩。” “噢。” 马匪们精神了不少,攥着缰绳的手也紧了几分,看向头领的目光中还带出了一丝笑意。 可就在此时,那头领的后脑勺就“嘭”地炸起了一团血雾。 马儿向前冲、子弹向后推,让他的身体以一个非常扭曲的状态摔到了地上,在翻滚了几下后,一动不动了。 头领死了。 这群马匪过得就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可太知道死人该是什么样了,所以他们毫不迟疑的开始四处奔逃起来,这必然是追兵追过来了啊。 草原的东北方向,一条百余匹战马组成的骑兵线,正朝着他们高速推进,而居中为首的正是那骑着白马的黑衣杀神。 特伦木脑袋“嗡”得一下变得老大,他完全不理解对方是如何绕到前面去的,那得是对这片大草原多熟悉才能办到的事啊? 卧槽? 那黑衣小子盯着自己看呢,快跑啊。 他用力一夹马腹,奔西北方向便狂奔而去。 在冲出去几十米后,他的身后枪声大作,看来是马匪已经进入了官兵的射程了。 他回头偷眼看去,他吓得是面如死灰,那黑衣小子正直奔他而来。 继续跑吧。现在他所依仗的唯有胯下这匹乌珠穆沁马了,按道理这马不论是长期耐力还是短期加速都是极佳的,只要对方的马...... 嗒嗒嗒嗒。 身后的马蹄声是越来越近了,那人马的速度也好快啊。 特伦木啥也不想了,躬身弯腰狠命抽打着马屁股,一人一马是撂着蹶子跑啊。 地平线上,很快就只剩下这一前一后的两骑人马在狂奔着。 后面的杜玉霖几次举起枪都放下了,一是他想要活口,二是担心打到那匹马。 看前面那黑瘦子发疯逃命的样子,他是又气又好笑,这个傻叉真以为自己跑得了? 他将右手轻轻垂下,随后巨狼吞日便从半空中窜到了地上。 上次被放出来还是在延吉,这一转眼就再次回到了大草原,先闻闻熟悉的味道,又兴奋地转了好几圈。 杜玉霖指了指前面,“你从那边过去。” 于是,一人一狼分两路冲出。 一边前进,杜玉霖一边朝那人前面开枪,逼得他只能大幅度的调整前进方向,这样就不得不减缓了速度。 就在三扭两扭后,绕过去的巨狼终于追上了猎物。 一个飞扑,巨大的爪子狠狠挠到了特伦木的后背上,他一个没抓稳,就从马背上摔到了地上,刚想骨碌身坐起来,肩头便被狼嘴撕咬上了。 狼牙扎进肉中,随后就是用力地晃动着脑袋,筋肉与胳膊撕裂所产生的剧痛让特伦木“啊啊”的嚎叫起来。 杜玉霖骑马到了近前,等吞日又撕吧了一会后才喊了“停”。 跳下马,他蹲到满身是血的特伦木面前。 “看你这一身,不是马匪啊?” “我叫特伦木,是哲里木副盟长、札萨克郡王乌泰的侍卫。” 乌泰? 杜玉霖看了眼在一旁守卫着自己的巨狼吞日,它身上可就有乌泰王府的记号呢。 “那你怎么和马匪混到一起了?难道乌泰私自勾结上了陶克陶胡?” “这......这怎么会?我的主人对朝廷可是忠心的很。” 特伦木嘴上在狡辩着,但他这惊恐的神态和与马匪走到一起的事实,让他的说辞显得苍白无力。 杜玉霖也懒得再多废话,拍拍手起身上马。 “骑马跟着我,敢耍心眼子就让它咬死你。” 特伦木哪敢违抗,在艰难的爬上马背后,老老实实地跟着杜玉霖往回走,后面不远处尾随着那一嘴血迹的巨狼。 走到半路,正遇到李景林带着几名士兵赶过来接应,他在见到大人没事后才吁了口气,用力搓了搓光秃秃的头皮。 “我说杜大人啊,咱以后别总自己杀出去了呗,这要磕碰出点伤来我可不好交代啊。” 用你交代啥?他出事就全书终了,操这没用的心。 杜玉霖听罢笑了笑,“知道啦,我会小心的。” 李景林只好点头,然后又抻脖子看向后面的一人一狼。 “这吞日一直都跟着来的?” “啊,之前只是埋伏在远处而已,就是它抓住的这家伙。” 李景林大打量一下特伦木。 “他不也是跟马匪一伙的么?” “哎,那可不一样,人家是乌泰郡王的侍卫呢。” “嗯,哲里木盟的乌泰?” “那可不,老小子是活得太舒坦了。去,派人去通知邱天明和黄瑞,让他们带部队到科尔沁右翼前旗集合,咱们这就到郡王府给那个老王八上一课去。” “遵命。” 第252章 炮轰郡王府 札萨克镇,位于科尔沁右翼后旗,地处白城的西北端。 甲午战争后,朝廷“垦荒政策”的推广使这里原始畜牧业开始瓦解,大量迁移人口来此定居垦荒,导致牧地不断减少,耕地逐年增加。 农业的发展带动了手工业兴起,烧锅、油坊、铁匠铺、粉坊、酱醋坊随之出现,形成了这人口超两千的小镇子。 在镇子东侧,是一座坐北朝南的堡垒形建筑,这便是哲里木盟副盟主,札萨克郡王乌泰的“镇国公府”了。 若只听这“镇国公府”的名字,不知道的会以为得多气派呢,其实不然,这里到处都透出来就一个感觉,穷。 残缺的墙壁,破损的大门,漏风的窗户,蔫头巴脑的狗,衣衫不整的卫兵,从里到外都是一副活不起的景象。 按理讲,一个郡王的家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破烂的,要整明白这个原因就不得不说说这个乌泰了。 他本是王族疏枝,本与王位是八竿子都打不着边的,因此早年就去做了喇嘛。 在十一世郡王去世后,旗内王公贵族为王位发生了激烈的争斗,十世郡王之妻为了停止内耗,最后指定乌泰过继给自己做儿子并继承王位。 1881年,二十一岁的乌泰还俗袭位,出任札萨克郡王。 但旗内的大部分王公并不服气,便向“理藩院”告状,乌泰为了保住这王位,不惜花费重金上下打点、买通关节,虽然最后他确实如了愿,但他的经济状况却已是入不敷出、债台高筑了。 后来他又私自卖地敛财,但违反朝廷禁令,又面临被剥夺“郡王”身份的危险,只好再次花钱保官,不但最后没赚到分文,反而闹了个几近破产。 也是从此时开始,他便仇恨起了朝廷。 就在这节骨眼上,急于介入东北的沙国势力联络上了乌泰,从此札萨克郡王就沦为了沙国人的走狗。 1900年闹义和团,沙国借保护东清铁路为由,派遣大量兵力进驻东北,其中有160名哥萨克骑兵便驻扎在乌泰这里。 随后几年,乌泰又由以旗内的牧场、林业作为抵押,在沙国银行先后得到了近三十万卢布的贷款,而这些钱都被他给挥霍掉了。 可欠钱总归要还的,但乌泰没钱还,就只能被人夺走名下的财产,最后搞成现在这副穷困潦倒的死样子,别说修葺王府了,就连这郡王本人可都要揭不开锅了。 王府的议事厅内,两个人相对而坐。 坐在主位上的,正是札萨克郡王乌泰,他今年才四十八,但看着却像有六十好几了一样。 坐在他对面的人,虽说穿着一身蒙人衣服,实际却是个白皮,标准的沙国大鼻子。 乌泰看着桌子上这几道寒酸的菜肴,想劝人家多吃点都不好意思开口,最后只能尴尬一笑。 “尊贵的达涅尔先生,你们真的可以免去那九万卢布的债务么?” 这叫达涅尔的沙国人是中东铁路公司的代办,蒙语讲得还十分不错,在听了乌泰问话后点点头。 “只要你能帮陶克陶胡取得最终胜利,我们不但免去你的债务,还会再借给你二十万卢布。我也看到了,你这府邸确实有些破旧的不像话。还有这吃食,堂堂郡王可不该过这种日子啊。” 这话像是扎到了乌泰的痛处,仿佛有无数苦楚从心头涌起,脸上的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 “难哪,沙倭战争后,沙军全都撤了,这日子就越来越难了。” “不是撤了,我们只是转移了战略重心。”达涅尔有些不满的纠正道。 “啊,是是是,我说错话了。” 乌泰急忙笑着改正,顺势为对方倒了杯酒。 “达涅尔先生,我已经派出人带路了,那接下来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沙国人并未碰酒杯,挺起高高的鼻梁子看向乌泰。 “过几天会有批武器运过来,随后陶的部下会伪装成老百姓到你这里,然后突袭白城。” 乌泰手中的酒杯一歪,杯中酒洒出来了大半,这可不是个小事,派人带个路还能推诿掉掉,但藏匿马匪的武器一旦坐实了,那就是谋反啊。 “怎么?不敢了?”达涅尔目露凶光。 “啊,不不不,”乌泰急忙摆手,“我只是在想怎么把事情做到滴水不漏。” 达涅尔撇了撇嘴,他明白这条老狗其实没什么别的路可选,私自抵押旗下财产、为马匪带路攻击南满铁路,无论哪一条说出去他都立马玩完。 他霸气地用手指指向乌泰。 “听着,你必须......”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几声剧烈的爆炸声。 轰轰轰...... 虽然爆炸声距离这里不算近,但二人屁股 这时,侍卫长从屋外跑了进来,眼中充满了恐慌。 “报,报告,朝廷的天兵来了,他们正在朝远处的山头放炮呢。” “啊?” 乌泰听闻此话,只觉得眼前黑了一下,手里的酒杯也彻底掉到了桌面上。 朝廷这就知道了? 达涅尔扭回头看向侍卫长,脸上也不似刚才那样有气势了。 “那些兵穿的什么衣服?有多少人?” “啊,大部分都是巡防营的穿戴,还有一部分一身黑衣。具体人数多少不清楚,但至少得有几千人了。” 乌泰更傻眼了,几千人? 这附近能调动这么大规模军队的,就只有那个四营统带了吧? “难道是,杜玉霖来了?” 达涅尔听到后,嘴角也是微微一抖啊,他是从陶克陶胡那边过来的,“杜玉霖”这三个字可真是如雷贯耳啊。 白音大奔的千人主力就是被此人带队全歼的,后来陶克陶胡的一支突击队又被其麾下的第二营团灭,马匪们之所以没有达成破坏南满铁路的既定任务,都是拜此人所赐。 忽然,他猛地站起,难道这次分批次偷袭的任务又失败了? 他看向乌泰,而乌泰也正看着他,二人在这点上想到了一起去了。 轰轰轰...... 外面又响起了炮弹的爆炸声,距离好似又拉近了几分。 又有一名侍卫跑了进来。 “报告,巡防营四营统带杜玉霖,让您出去见他。” 啊,这成何体统? 一个统带竟敢让本王出去见他? 过了一会,乌泰便带着人来到了府门外的高墙之上。 远处的大草地上,黑压压的站满了士兵。 五个方阵整齐列队,有骑兵、有步兵,有穿巡防营军服的,也有一身黑色劲装的,在方队的最前面,指挥官骑马傲然而立。 在大队伍的后面,十六门山炮正在装弹中,随着炮兵拉动发射绳。 砰砰砰...... 嗖嗖嗖...... 轰轰轰...... 炮弹在几百米外的山坡处炸开,石块飞得到处都是,周围那些本就已受了惊的牛羊继续放了疯的狂奔起来。 在接连又放了两轮后,才有一人从队伍中骑马而出。 此人身穿四营统带服式,胯下白色“雪里豹”,看向乌泰的表情似笑非笑。 随着他一招手,十几门山炮开始调转炮口,齐齐指向王府这边。 这可吓坏了老乌泰,他站在墙上猛摇晃着胳膊。 “杜大人,炮下留情啊。” 第253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杜玉霖左手提着马缰绳,右手高举过头顶。 只要他一声号令,十六门山炮将一齐开火,将这镇国公府炸个稀巴烂,这可把站在门楼子上的乌泰给吓死了,跳着脚地高呼“炮下留情啊”。 杜玉霖像看耍猴一样看对面老半天后,右手掌向前弯了几弯,示意乌泰“出来见我”。 随后他回头向山炮那边一挥手,那些站在炮旁已准备拉绳的士兵们便起身退开了。 而原本站在队伍前的军官们见状,也都开始往杜玉霖这边靠拢过来。 为了给乌泰一个震撼,杜玉霖的部队是倾巢而出。 驻守白城的许彪第一营,驻守突泉县的黄瑞第二营,驻守开通县的邱天明第三营,驻守瞻榆县的李景林第四营,外加从延吉刚回来的侦查处别动队是统统到齐了。 几名管带里,许彪走在最前面,满脸那都是喜气啊,因为他刚从老叔许振远那听了,自己他妈的就要跟心爱的海兰姑娘结婚了。 原来,被杜玉霖买下的晚秋姑娘,在跟徐春、曾宝奇他们到白城后就被安排住到了罗老太那里,而名字也改回了在娘家时的海兰。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罗老太觉得这海兰人是真不错,知书达理还有眼力见,完全没有烟花女子的庸俗作态。 罗老太又从徐春那得知,杜大人有意将她嫁给许彪许管带,就开始积极的搭桥牵线起来,没事就让徐春找许彪来她客栈喝酒,找机会就让他和海兰相处。 至于海兰呢,她早就清楚自己来这里的原因,所以在得知那汉子便是将来要嫁的许彪后,表现得也很配合。 人家毕竟是烟花巷里头牌,几杯小酒敬过去,把那老光棍许彪给捧得找不到北了,甚至都以为自己是被青马坎耽误青春的魅力男了。一来二去的,他也就动了心。 后来徐春找个机会,将杜玉霖买下海兰姑娘的事跟许彪说了,许彪听完还淌眼泪了,觉得老疙瘩出去办事还能想着自己的婚事,太让人感动了。 至于海兰的出身他并不在乎,自己一个臭土匪挑什么?这世道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了,既然都是苦命人,一起往前看才是。 所以,这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本来他还琢磨着跟杜玉霖商量,等明年剿完匪就把事给办了,结果前几天从辽阳来的许振远告诉他,杜大人打算让他这个月内就结婚,这他哪能不高兴啊? 美,美得鼻涕冒泡。 杜玉霖回头正看见许彪那贱嗖嗖的样,差点被他那样给麻到。 “咱表现得是不是也有点太明显了。” “啊,有么?” 许彪用力搓搓脸,但嘴角的笑无论如何都压不住。 黄瑞一撇嘴,晃了晃大脑袋。 “切,要娶媳妇就是不一样,咱这万年老光棍比不了呦。” 许彪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少放屁,整个突泉县的婊子都快被你睡遍了,我这连女人手都还没摸过呢,你在那装什么大尾巴狼。” 黄瑞本还想继续抬杠,却发现杜玉霖的眼神过来了,便一缩脖就不再吱声。 后面的邱天明和李景林对望一笑,也跟着分左右站到了杜玉霖两侧。 五人五马,站在大队伍的前面等着乌泰的到来。 几分钟以后,镇国公府的正门大开,乌泰带着十几名护卫从里面小跑着出来了。 杜玉霖盯着漂浮在面前的“态势感知”立体图,继续观察着府内的情况。 这是要跑么? 早就被他标记了的一个蓝点正往王府北面移动着,眼看就要出门了。 回头将徐子江叫过来,在耳边嘀咕几句后,他便带几个人骑马离开了。 一切刚处理完,乌泰也已经来到了近前,他看了一眼离去的徐子江几人,虽有疑惑也没敢多问。 他朝着杜玉霖一拱手。 “乌泰见过杜统带。” 他是一点都没敢托大,对方要真是忌惮他这个郡王身份,就不会眼前这副做派了,更别提此时他也是做贼心虚呢。 杜玉霖撇了撇嘴,他对眼前这个人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就是这些蒙族王公为满足一己私欲去勾结沙国,才使得外蒙在民国初年趁乱自治成功,并最终彻底脱离了华国的统治。哼,袁世铠治不了你们,就等时机成熟了由我杜玉霖来治,保证药到病除,让你们永远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但在眼巴前,杜玉霖还只想给他个警告而已。 他连手都没拱一下,一指远处被炸的山头。 “杜某奉徐总督之命进草原剿匪,若有扰到王爷的地方,还望多多担待啊。” 乌泰脸都要绿了,你剿匪炸我家门口干啥? “啊,哪里话。杜大人为民做主、劳苦功高,只要有我能帮上忙的,肯定竭尽全力啊。” “哦,真的?”杜玉霖笑了。 这让乌泰心头就是一哆嗦,这小子的笑还不如不笑呢,但话已出口,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必须是真的。” “好,我最近抓了马匪的细作,合计着王爷见多识广,也许能认出此人的来历呢。” 说着,他回头朝后面高喊了一声。 “把人带过来。” 乌泰的心是真的凉了,怕什么来什么,刚才还合计派人给马匪带路的事会不会露馅了,这马上就应验了。 他也只能强装镇定,顺着杜玉霖所指的方向看去。 在队伍的后面,一名士兵牵着一匹黑马走了过来,马背上驮着一个满身是血的蒙人。 而让乌泰更感到瘆得慌的是,在这马的后面,竟然还跟了一头草原狼,它耷拉着脑袋不断发出低吼,警告着周围的人“不许靠近”。 这狼好眼熟啊?他觉得自己肯定在那里见过它,却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可是看到什么眼熟的了?”杜玉霖问道。 乌泰急忙摆手。 “啊,没没没有,那人、那马,还有那狼我是统统都没见过。” 这时,受伤的人已经到了近前,杜玉霖看过去。 “特伦木,乌泰郡王可说没见过你啊。” 本没了多少精神的特伦木一听这话,立马就跟扎了强心剂似得,眼睛瞪得老大,开口用蒙语喊叫起来 “郡王,我是侍卫特伦木啊,是你派我去......” “住口,血口喷人,我不认识你。” 乌泰也用蒙语咆哮着打断了对方的话。 三营管带邱天明是懂蒙语的,他便将二人的对话翻译给了周围几人。 杜玉霖冷眼看着二人,面沉似水。 乌泰更急了,回头又问身后的人。 “你们都是我的侍卫,可曾见过这个家伙?” 身后几人互相望了望后,齐声答到“没有”。 特伦木神色从开始的萎靡到后来的愤怒,最后转变为了彻底的绝望,侍奉了二十年的主人,就这样把自己当块擦脚布给丢掉了。 他身子一歪,从黑马上栽倒下去,目光还扫到了自己那匹乌珠穆沁马,它此刻已成了那李姓管带的坐骑了。 唉,一辈子到头来竟仍是个孑然一身。 好一个大难临头各自飞,杜玉霖拍拍手后看向乌泰,眼中露出“欣赏”。 “我就说王爷不可能作出大逆不道之事,必是此子有意污蔑,想要挑拨朝廷与蒙族王公反目,其心可诛啊。” 说罢,也不等乌泰有什么反应,便轻轻吹了声口哨。 一直守在一旁的巨狼吞日闻声后猛地窜过去,一口咬到了特伦木的脖颈上,随后就开始凶狠地晃动起狼头。 狼牙扎进了动脉,鲜血呲出来老高,特伦木却咬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脑袋跟着一摆一摆的,但眼睛却一直死死盯着乌泰,他想要以此传递出最后的心声。 老王八,我在 第254章 坑爹的货 随着杜玉霖一声号令,各部队开始分批向南面撤离。 镇国公府门前,就只剩下乌泰和十几名侍卫对着特伦木的尸体发呆。 如果他们有尾巴,此时一定都会将其紧紧地夹在裤裆间,以此向对方展示自己顺从与惊恐。 乌泰从来都不是一个胆大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不想再回到那破庙里独守枯灯。只要能守住这上天赐予他的地位,就算出卖灵魂也心甘情愿。 但前提是,他得能活着才行。 这个杜统带实在是太吓人了,乌泰能明显的从他眼中感受到蔑视,对方投来目光,根本就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物,仿佛自己早就是个死人了一样。 这其中肯定有缘故,但乌泰永远都不可能想明白。 他猛地回头看向侍卫。 “去看看那个达涅尔离开没有。” “是。”两个侍卫领命离开了。 乌泰低头搓着手,满脑子都是“该怎么办?” 过了一会,他下意识地抬头想看看巡防营的动向,身子却猛地一震,原来那杜玉霖竟不知何时又扭回了身子,正坐在马上盯着自己呢。 “啊,杜大人?可还有啥事么?” 杜玉霖看了一会他后才开口。 “过些天我大哥许彪结婚,若王爷有空,来凑个热闹?” “哎,一定到,我一定亲自前去祝贺。” 杜玉霖听罢随手比了个“ok”,然后才转身真的离去。 这可又把乌泰弄懵了,啥意思啊?他竖起三根手指,是还有三天结婚?还是礼物不能低于三样啊? 正琢磨着呢,身后的侍卫冷不丁来了一句。 “王爷,这特伦木尸体要如何处置?” 吓了一跳的乌泰狠狠瞪了那人一眼。 “什么特伦木?这人我不认识,找个地方随便埋了得了。” 说罢,他便气呼呼地朝府内走去。 几名被留下收拾尸体的侍卫彼此看了一眼,脸上都带出了差不多的伤感表情,兔死狐悲。 ................ 各营士兵在本营帮带的带领下,开始撤回原驻地。 四个营的管带则跟着杜玉霖和别动队一起赶往白城,这既是参加许彪的婚礼,也算是放一个小假了。 草原上,队伍缓缓前行着。 众将官的脸上都笑盈盈的,不只是因为自家兄弟好事将近,还为跟着杜大人是真的露脸提气啊。 对面好歹也是个郡王,在杜大人面前就跟个孙子似的,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尤其是邱天明,他自幼便在草原长大,那是深知这些王公贵族的跋扈嚣张、凶狠残暴的。 当年金寿山在面对这些人时也只有鞠躬作揖的份,再看看咱杜大人,就算一炮轰了乌泰王府他恐怕也不敢放个屁吧。 真解气。 许彪看气氛良好,就找机会凑到杜玉霖身边。 “老四,那我这婚到底安排在哪天啊?用不用查查黄历?” 杜玉霖一摆手。 “日子我都替你选好了,就十月十八了。” 黄瑞听二人聊这个,也一夹马凑了过来。 “怎么,这日子很吉利?” “那可不,绝对的好日子。” 杜玉霖一撇嘴,戊申年十月十八正好是公历的十一月十一,那可是“光棍节”啊,这些人哪懂得来自后世的幽默。 当然,这虽有点杜玉霖的恶趣味,但也并非是主要理由。 主要是因为,那个统治华国近半世纪的老娘们即将死在十一月十五日,而前一天,囚禁中的光绪帝也死掉了。 这可是要举国哀悼的大白事,若不提前把婚礼办了,许彪想要风风光光的娶回海兰,恐怕得等个大半年喽。 许彪和黄瑞本就都是粗人,一听当家人说得这么笃定,也就只有后跟着点头的份。 许彪咧着大嘴,“嘿嘿”地回头朝邱天明和李景林一扬下巴。 “哥几个,我十八号结婚,咱不醉不归啊。” 邱天明豪迈地拍了拍肚子,“到时候喝穷了你。” 李景林搓了搓头皮,“哎呦,那嫂子可就得追着咱打喽。”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许彪还觉得不过瘾,又跑到别动队的最前面,跟一直保持低调的安庆余把这事说了,小伙子也笑着祝福了几句,他才屁颠颠回来。 接着,他又到处找徐子江。 “那小子还没回来呢?” 杜玉霖用手往身后指了指,“快到了。” 果然,几分钟后,徐子江带着几名别动队队员赶上了大队伍,而在他的马后面,还拖了一个被绳子捆住了手的白皮大鼻子。 只见那大鼻子两只手被绳子拽向前面,两条大长腿得玩命倒腾才能勉强跟上马的速度,他身后还有个别动队员时不时用马鞭抽他一下。 杜玉霖一拉马缰绳,和几名管带都转向徐子江这边,随后大部队也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徐子江提马到了近前,顺势用力一拽手中绳子,后面才刚停下脚步正在那倒气的大鼻子就被拉了个趔趄。 “大人,如你所料,这白狗果然要往库伦山那边逃窜,叫我们抓了个正着。” 杜玉霖点点头,目光看向那沙国人。 那大鼻子是一脸迷茫,嘴里哇了哇啦的说起了熊语。 邱天明刚想过来帮着翻译,却被杜玉霖制止了。 他朝徐子江身边的几个队员吩咐到。 “去那边挖个坑,把这沙国白狗埋了去。” “是。”几个人转身就要走。 这可吓坏了大鼻子,也顾不得装了,双手扣在胸前,可怜巴巴地看向杜玉霖。 “这位大人,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只是一个沙国的商人啊。” 杜玉霖回头看看身后几人,他们也都露出戏谑的笑意。 “哎呦,洋大人敢情会说华语啊?” “不敢当,只会一点点。” 邱天明在一旁突然用蒙语说了句“老子崩了你”,结果那大鼻子又开始用蒙语一顿求饶。 杜玉霖撇了撇嘴,目光逐渐变得冰冷起来。 “问话就老实回答,有半句假话就弄死你,先自报家门吧。” 这回大鼻子可不敢再糊弄了,小心翼翼地站直了身子。 “回大人,我叫达涅尔,是中东铁路的一个小小代办。” “来科尔沁这干嘛?” “我......我来谈生意。” 杜玉霖一点远处,几名别动队员就又要上前。 “等......等等,我代表陶克陶胡来拉拢乌泰郡王的,想让他帮忙藏匿些武器,以后找机会突袭白城。” 许彪一听这话就不乐意,那是自己的驻地啊,一指达涅尔的鼻子。 “想突袭白城?你他妈找死。” 说着还不解气,就要直接掏枪干他,吓得大鼻子往直往徐子江身后躲。 杜玉霖制止了许彪,看向达涅尔。 “十个数,给我个不活埋你的借口。” 达涅尔的大白脸瞬间变成了紫红色,眼珠子开始滴溜溜地疯狂乱转起来。 几个数后,他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梗起了脖子。 “若你保证放了我,我可以告诉你陶克陶胡的藏身地。” 这话一出,许彪、黄瑞这些人都是眼睛一亮,觉得这条件不错啊。 杜玉霖却毫不为所动,他伸出食指朝着达涅尔勾了勾,等那人走近后将身子压低,嘴凑到了他耳边低声嘀咕到。 “他不就在索伦山的......” 随着话语传入耳中,达涅尔的脸从紫红变回了苍白,他的嘴唇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这人都知道了,他竟然早就知道了陶克陶胡在哪?那为什么...... 达涅尔不想再想下去了,因为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思考,他还有什么东西能换回自己这条命? 片刻后,杜玉霖有些失望的摇摇头。 “给你机会了,可你不中用呀。” 那几名队员走上前,架起达涅尔便往远处走,打算这就埋了他。 一边拖行,达涅尔一边叫喊着,嘴里不断往外蹦一条条他以为重要的情报,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终于这大鼻子崩溃了,他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喊出了一个让杜玉霖勉强心动的理由。 “放了我吧,我父亲是远东司令官,奥尔洛夫大将啊。” 第255章 天赐良机 兴隆街,苏家后院花厅内。 苏合坐在主位,几个徒弟恭敬地站在身后。 杜玉霖则坐在侧座,此时一个老仆人正端过来茶盘,一旁的徐子江很有眼力见地接过来后放到旁边的茶几上。 苏合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同时眯眼看向下头被捆着的那个沙国大鼻子。 这是个标准的斯拉夫人,皮肤粗糙而苍白,棕色头发后面是一对浅蓝色眼睛,看年纪也就三十多岁,人长得还算不错,只是受到了惊吓神情显得有些萎靡。 这是奥尔洛夫的儿子? 苏合尽量用茶杯来掩饰着嘴角的笑意,没想到那么彪悍的老混蛋竟生出了这么个软脚虾,还落到了自己的手里。 “将门出虎子”这话,实在是荒谬至极啊。 想当年列强联军入京城时,尼古拉二世违背与华国签订的“互不侵犯”条约,亲率十五万沙军分兵五路侵入东北,而奥尔洛夫正是第一军的统帅。 在沙倭战争后期,也正是他麾下第三十一步兵师的拼死断后,才极大阻滞了追击的倭军,间接救下了数万沙国士兵的性命。 随后几年,随着沙国战略重心再次调整到欧罗巴方向,其在远东的军事力量也大幅削弱,除防守海参崴的第五集团军 57 旅外,就只剩下第三十一、第三十三两个步兵师留守在中东铁路的沿线了,总兵力在四万人左右。 由于奥尔洛夫在之前的作战中表现出色,加上年纪也不小了,沙国高层升任其做了远东地区司令官,只要能保证中东铁路不出问题就成,算是给他在东北养老了。 苏合将身子调整了一下,脑袋靠近了杜玉霖。 “看这小子挺窝囊,他老子可不简单啊,其麾下第三十一步兵师可是沙军的王牌,豪横得很啊。” 杜玉霖一撇嘴,从怀里掏出个沙军大尉的肩章丢到桌上。 “去年我和沙军碰过一次,对手就是这三十一步兵师的一个营,也就那么回事吧。” “哦?还有此事?” 苏合露出一脸不可思议,随手拿起肩章看了起来。他可是了解沙国情况的,看几眼后便确定肩章是真的。 尽管对这是否是来自三十一师还抱有怀疑,但他也没有多问,那显得自己也太小气了。 杜玉霖之所以显摆这么一下,主要是因为当年苏合也算借了沙国的力才起势的,心中难免会对沙军的力量有盲目的崇拜,若不稍稍颠覆一下他的认知,未来做事也难免会畏首畏尾。 可苏合还在那沉默不语呢,站在下面达涅尔却忍不住了,他从小就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那第三十一步兵师绝对的天下无敌,怎么可能败给眼前这个家伙? 他也忘了自己俘虏的身份了,脖子还梗了起来。 “你凭什么说这个肩章是三十一步兵师的?” 他说话的语气有点冲,直接就惹恼了徐子江,他二话不说,过去抬手就是一顿耳雷子。 杜玉霖眯着眼,也不叫停,徐子江抡了好半天胳膊,苏合才喊了声“差不多得了”让其停下。 达涅尔被打的是口鼻窜血,但为了心中那一点子骄傲,竟然眼中仍旧充满了不服。 杜玉霖看向他。 “具体说呢,我打的是第三十一师 117 团下的一个营,若不信的话,这有封信你可以拿去看看。” 说着,杜玉霖将手假意伸入怀中,实际是从空间取出了一份当初并没烧掉的信件递给了徐子江。 徐子江走过去展开信,达涅尔的眼珠子来回上下的轱辘,快速阅读着信上的内容,当他看见信背面父亲的亲笔批复后,倔强的神色又消失了,再次换回了之前的颓废模样。 见差不多了,徐子江才收好信,还给了杜玉霖。 苏合看完了全过程后也默默点头,看来杜玉霖没吹牛,他是真的干过沙国军队,而且还很可能是全歼了三十一师的一个营啊。 杜玉霖抖搂着手中的信。 “这就是沙国军方搅乱东北的罪证,你老子公然派兵支持土匪海沙子作乱,我不干他还留着他啊?” 他语气严厉,达涅尔不由得身子往回缩了缩。 “这回,你又跑来帮着陶克陶胡牵线打算突袭白城,真是死不悔改,徐子江。” “到。” “给我把赵猛叫来,让他找人把这小子皮拔了,做成个草人挂墙头。” “是,我这就去。” 徐子江也会演,这就要拔腿出发,直吓得那大鼻子“哐”就跪地上了,抱着徐的大腿就不放手,同时还向杜玉霖、苏合苦苦哀求。 “我错了,我不过是个代办,也是奉命行事啊。只要能饶了我的性命,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啊。” 苏合看准时机,伸手轻轻按在了杜玉霖的胳膊上。 “哎呀,当年我去满洲里时,也与他父亲奥尔洛夫有过一面之缘,他对我非常友善,在看在这孩子有所悔改的份上,杜兄弟高抬贵手吧。” 说完,他又转向了达涅尔,用很纯正的沙语说到。 “孩子,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些了,你可得好好表现啊,否则这位大人发起怒可真的会把你做成了稻草人,先在你脑袋上划到口子再倒油,把整张皮扒下来后灌上草,那滋味可不能好受吧?” 本来达涅尔听到家乡话还觉得挺亲近,可越听心里越寒,这老死头子还不如不说呢。 但不管如何,对面这老人也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只能也反复表示自己的忠心,起誓发愿一定会听他们话的。 苏合看向杜玉霖,这一老一少两只狐狸相视一笑。 其实刚才苏合的话水分是很大的,他见过奥尔洛夫不假,但要说奥尔洛夫对他很友善就就有点太扯了。 苏合在沙国的主要门路,便是第三十三步兵师的霍尔瓦特中将,正是在这人的支持下,他才能从满洲里那边低价获得大量的武器装备,然后再运回白城黑市进行销售。 而这其中只有一个障碍,那便是司令官奥尔洛夫大将。 从沙国角度看,他绝对算是个正直的好军官,他无法容忍下头士兵参与走私军火的行为,只要被他抓到,轻则抽鞭子,重则打入监狱。 几年前苏合去满洲里提货时,正好被前来巡视的奥尔洛夫给撞见,连人带货都给扣下了,还将他丢入了大牢。 奥尔洛夫亲自来到监牢询问,可无论如何都无法让苏合开口交代,气得他让手下抽了苏合好几十鞭子,并威胁过几天就枪毙了他。 所幸后来前线吃紧,奥尔洛夫被调去阻拦倭军北上,苏合这才被霍尔瓦特救出逃回了白城,也算是大难不死了。 而如今,这老混蛋的儿子落到了自己手上,这难道不是上天赐予的报仇良机? 一丝阴狠,在苏合的脸上一闪即逝。 第266章 爱新觉罗?良弼 十一月,整个姚南最热议的事,既不是朝廷宣布废除了八旗制度,也不是醇亲王载丰被授予为摄政王,而是许彪即将在白城完婚。 什么?不知道许彪是谁。 那没关系,你只要知道他的结拜兄弟是青马坎大当家、奉天巡防营的四营统带杜玉霖就够了。 喜帖就如雪片般从白城发出,发向奉天、长春、凤城、八角台、中安镇、延吉厅等地,发给所有与杜玉霖有交情的人。 大街小巷也老早就贴出了告示,婚礼当天杜大人将在白城兴隆大街上设万人流水席,不管是谁只要愿意来捧场,他一律欢迎。 这一番操作下来 ,知道这事的人就没有不给杜玉霖竖大拇指的。 谁说结拜过时了,谁说义兄弟间不过都是算计?去看看人家杜玉霖是怎么对待结拜兄弟的。 得到喜讯最先过来的是梅九,她将“集香院”的生意交给手下打理后,便亲自带着几个老妈子从长春赶了过来。 一是晚秋姑娘毕竟是从自己这里出去的,她也算是半个娘家人。 二也是想见见干娘罗老太,这一晃多年没见也真的想念。 两个女人见面后免不了一顿抱头痛哭,同时也都感激杜大人帮忙报了血仇,面对眼巴前这个报答恩情的机会,她们忙活起婚事自然也都十分卖力。 罗老太还特意打理出一间临街房子,作为海兰出嫁的娘家房,而自己和梅九就算她娘家人了。 随后来的,就是以假和尚为首的青马坎老兄弟代表,因为杜玉霖还在辽阳时就叫人通知他们了,所以来得也算及时。 这群人一来可把许彪给高兴坏了,叫上徐春、黄瑞、赵猛几个,每天都跑到兴隆街的酒楼里大吃大喝,那店就是苏合开的,吃多少人家也都不跟他们计较。 对于这些杜玉霖也都理解,偶尔还会过去跟着喝几杯,只是临走时会告诫几句“不许扰民闹事”。 时间飞快,转眼离大婚日子不到两天了。 这段日子,杜玉霖就住在苏合送他的一处小院里,虽然院落不算大,但装修得雅致,周围也算安静,打打杀杀久了,能在这种环境里休养也算惬意。 院子中央的茶几上放着茶水和果盘,杜玉霖和曾宝奇正谈着事。 这几个月里,城西原属于罗家的那片地已经开始动工重建,就按照杜玉霖的要求开始建设厂房,明年开春差不多就能完工。 于文斗之前在银矿招到的几名原“吉林机器局”的技工,这次跟假和尚一起过来了,在与曾宝奇碰头后也给出了不少的好建议。 此时,曾宝奇盯着手里的枪炮图纸看呢。 “哎呦,了不得啊,只要将来设备能跟上,我们就能生产出自己的装备了,这宝贝您从哪搞到的?” “啊,我花钱买的。” 曾宝奇先是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看来小鼻子也不都是死心效忠天皇老儿的。” 杜玉霖并不想多说这个,就转移了话题。 “厂房那边你多盯着,当下你需要做的就是和那些技工把图纸上的细节都琢磨明白,需要什么就说,设备这方面暂时还跟不上,但我在想办法。” 他这倒没说假话,于文斗去了营口找顺记,但谈判的结果到现在还未可知。 苏合那边也正在跟霍尔瓦特联系,需要时刻警惕那个奥尔洛夫,虽说他手中有了他儿子达涅尔这张牌,但也要找准时机才能打出去。 曾宝奇喝了口茶水,随后作出了保证。 “大人你放心,等有了图纸、设备、厂房,我们这群大活人要还整不出东西来,那脑子不如就挖出来喂狗了。” 说完,他就继续琢磨起图纸来。 杜玉霖对这个答复也很满意,看曾宝奇看得认真,便将后背靠向椅子背,仰头望起了天。 院子里变得安静起来。 可刚静了还没一会。 “哐当”一声院门被人顶开,随后外面传来了叽叽喳喳的说笑声。 “搬里面去,走快着点。” “哎呦,你踩我脚了。” 不一会,就见安庆余和徐子江搬着个大箱子横移进来,在他们后面则跟着俏生生的曾佳玥。 杜玉霖和曾宝奇对望一眼,脸上都带出了一丝无奈。 因为许彪没婚房,杜玉霖就把这个院子给他用了,到时候他还要搬回罗老太那边去。 于是这三小只就主动承担起了打点新房、采购物品的职责,这不今天刚去街上买了一堆东西回来。 曾宝奇看着自己女儿就是一皱眉。 一个半大丫头,不帮着海兰那边忙活,却跑来男方这头,成何体统啊? 于是他就是一瞪眼。 “玥儿,海兰姑娘那边也很多事啊,你去那头帮忙吧。” 曾佳玥甩头看向她爹,紧了紧鼻子。 “那边有梅姐姐在才用不上我呢,你看看这两个人嘛,都要笨死了,要不是我跟着呀,他们早被人坑死了。” 徐子江一撇嘴。 “哎呦,你这么厉害当初还被拐卖了?” “你......” 曾佳玥脸腾地就红了,下意识地看了看安庆余。 安庆余也没说废话,飞起一脚就踹向徐子江,后者则一个后撤步躲开了脚底板,同时朝曾佳玥一吐舌头。 杜玉霖一皱眉,一指徐子江。 “开玩笑可以,但要有分寸,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去给曾小姐道歉。” 杜大人发话了,徐子江急忙收敛起不恭敬,朝着曾佳玥抱拳鞠躬。 “是我说错话了,请曾小姐莫怪。” 曾佳玥也没真的生气,见杜玉霖面露不快,反倒替徐子江求起了情。 “大人,徐大哥是在开玩笑的。” 杜玉霖这才露出一丝笑容,点头示意他们继续干活吧。 几人这才又搬起箱子往里面屋走,只是也都不敢再搞出大动静了。 曾宝奇暗叹,还得是人家杜大人啊,不管是自己女儿还是那两个小年轻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就服服帖帖的。 边想着,目光边落到了安庆余的背影上,他其实心里也挺喜欢这小伙子的,只是不知道人家家里面会是个啥看法,毕竟自己女儿有过那么一段啊。 正琢磨呢,一个卫兵从外面走了进来,到了杜玉霖面前一躬身。 “大人,有人求见。” 杜玉霖刚把后背靠回去,随意地摆了摆手。 “就说我喝多了睡觉呢。” 卫兵迟疑了一下,便递过来了一块玉佩。 “那人让把这个交给您。” “哦?” 杜玉霖伸手接过来,手感温润,好玉无疑。 只见玉佩的正面雕着一条盘龙,而在背面则刻有几个小字。 爱新觉罗·良弼。 第257章 谁他妈说青马坎呢? 白城,兴隆街热闹非凡。 虽然后天才是许管带大婚的正日子,但现在就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忙活起来了。 大大小小的商户们早就接到了苏老大的知会,全都在打扫门前的街道,尽量把自家门面装点得喜庆一点。 其实就算苏合不吩咐,单凭许彪第一营戍卫白城这点,商人们也不敢不尽心巴结着,何况人家背后还有杜统带的面子呢。 “富丰达酒楼”,位于兴隆街大十字路口,是整条街买卖最好的饭店。 这时刚过午饭点,几名累坏了的伙计正站在店门口闲聊。其中有个眼尖的目光移向远处,正有一伙人骑着马从南边过来。 这些伙计的别看地位不高,但每天迎来送往的见识却是不差,一看来人各个高头大马、腰间挎枪,便知道绝非善茬,急忙起身躬身等候。 为首的是三人,居中一位中年男子虎背熊腰、方面阔口,粗犷的虬髯填满了下半张脸,说起话来是瓮声瓮气。 “韩老弟、汲老弟,咱就在这家凑合吧,白城这地方恐怕也挑不出更好的了。” 跟在大汉身后的二人互望一眼后纷纷点头。 “都听张大哥的。” 说完几人便下了马,六名手下也取下了大小包裹跟在后面。 门口的小二不敢怠慢,急忙过来搭手帮忙,嘴里还不忘说着拜年话。 “哎呦,欢迎几位爷,这风尘仆仆的可是走了远路来的吧?” 大汉往里面走着,一边看着饭店装修一边随口应着。 “啊,中安镇听过没有?咱们就从那过来的。” 小二一弯腰,笑容更甚。 “哪能没听过啊,那可是巡防营冯大老爷的地盘。” 大汉看了看身后几名兄弟,脸上露出豪爽的笑容。 “妈拉个巴子的,这小子有点见识啊,打赏。” 话音刚落,后面就有手下将一块银元丢给小二。 “这是张爷赏你的。” 小二也是眼疾手快,抬手接钱、鞠躬行礼是一气呵成。 “谢爷的银元。” 店里面忙活着的下人闻声,也都异口同声跟着喊了句“谢爷赏”。 要说小二有点见识还真不假,这三人还真就不是一般人。 他们正是中安镇冯德麟最得力的部下,帮统张海鹏,以及两名管带韩朝喜与汲金纯。 要说老冯最近可有些不得意,原本入草原剿匪这事徐世昌最先就找过他,可他想着借这个事端一把以自抬身价,打算让总督府那边出点血、多给点好处出来。 结果戏法没变好就把事给弄砸了,那老狐狸徐世昌转头就给杜玉霖升了四营统带,把他晾在了中安镇。 那杜玉霖也是真横啊,带兵入姚南后,解救吴俊升在前、全歼白音大奔在后,这半年来,他手下四个营坐镇白城、开通一带,竟然真就解了马匪之危,其声势甚至都盖过了“剿匪”总指挥的张作霖一头啊。 冯德麟是真有点后悔了,好好一个升官机会溜走了,还平白得罪了徐总督,这将来可咋整呦? 最近他上杆子给总督府发电,请求带兵北上帮忙,结果人家徐世昌就回了个“再议”就把他给打发了。 手下人劝他去求张作霖,他把脑袋扑楞得跟拨浪鼓似的,求那老小子还不如叫直接去求陶克陶胡呢。 唉,真是一步错,是步步错。 去年这会,自己和张小个子还勉强能平起平坐,而那杜玉霖更是靠着自己给的编制才招安成功,而如今这二人发展之迅猛,大有甩下自己八条街的意思啊,若再不做点什么,恐怕将来连人家放屁都闻不着个味喽。 就在冯德麟打算实在不行就直接带兵北上来个先斩后奏时,突然就接到了杜玉霖发来的喜帖,他结拜大哥许彪在白城要结婚了,这日子是过得真不错啊。 不过,这可也是个机会。 若是能说通杜玉霖,让他以“战况吃紧,人手不足”为由请自己带兵入姚南,徐世昌也说不出个啥来吧?等自己到了地方,还愁不分出一杯羹来? 于是他找来几个手下商量,也得到众人的支持,尤其是副手张海鹏更觉得这确实是好机会,还主动请缨亲去白城。 这张海鹏虽然这才刚出场,其实他在冯德麟那可是个元老级人物了,想当年那也是辽西一带有名的悍匪,报号“大连字”啊。 此人本领高强,手黑管直,为人办事也很豪爽,在江湖上很有点名望。 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冯德麟,一来二去就带着手下进了巡防营任帮统之职,小日子也算过得红火稳定起来。 人一混得好了吧,就容易犯给自己找祖宗的毛病,他小时候就听爷爷说过祖上是从山东闯关东过来的,很有可能是双山张氏之后,那可是个名人辈出的地方啊。 于是从去年开始,他就多次跑去双山寻祖,还就错过了海沙子突袭中安镇那事,也没机会碰上那后起之秀杜玉霖。 这回一听要去参加杜玉霖大哥婚礼,他便自告奋勇,就算弥补一下之前打海沙子没出上力的亏欠吧。 冯德麟也觉得这事可行,要自己亲自去吧还有些跌份,二把手过去正合适,而且海鹏这人办事稳重、为人大气,得到对方认可理应不在话下。 就这样,张海鹏一行九人才带着礼物赶来了白城。 六名手下被留在一楼大堂,而张海鹏、韩朝喜和汲金纯则跟着伙计到了楼上雅间。 只要冯德麟不在,张海鹏便是绝对的老大,一进屋便往居中位置一坐,点指着伙计。 “咱们哥几个也确实饿了,你看着来,把你们店里最拿手的菜整一桌上来,老子不差钱,吃高兴了还他妈的赏你。” “得嘞爷,您瞧好吧。” 伙计一鞠躬,转身就出门招呼菜去了。 这店也是真利落,不一会的功夫,酒菜就陆续端上,果然都是好酒好菜。 韩朝喜为张海鹏倒满了酒,随后几人便推杯换盏,边吃边聊起来。 而他们所聊的话题自然也逐渐就转到了眼前的差事上。 韩朝喜撕咬了一口猪蹄子,用骨头棒点指着外头。 “这杜玉霖也是真有两把刷子,白城头些年我也来过,那可没有现在这么安稳。” 汲金纯抿了口酒,小脸红扑扑的。 “也不是汲某人马后炮,上次杜大人亲率骑兵突袭海沙子时我就觉得,此人绝非池中之物,只要有机会必一飞冲天,看看,这不就奔这话去了?” 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捧杜玉霖,却都没注意到张海鹏脸色不对了。 他本就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在东北,除了冯德麟和张作霖外,他就没把谁放在眼里过。 啪。 张海鹏将筷子丢到了桌子上,这冷不丁的一下子吓了韩、汲二人一跳,齐齐看了过来。 “二位,莫要长他人威风灭咱自己锐气,不就是小小青马坎出来的么,我看也算不得什么。别说他杜玉霖,就是那死了的杜立三站在我面前,也得喊我一声前辈......” 这家伙,撇着大嘴在雅间里大放厥词,加上嗓音浑厚震得木头墙壁都直晃啊。 韩朝喜看看汲金纯,他们知道这位张哥喝点酒就上头的老毛病又犯了,就赶忙倒茶想缓和一下对方的情绪。 可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却被猛地拉开了。 一个光头和尚端着酒杯从外面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那脸红得跟猴屁一般。 他捏切着眼睛扫视屋内,说话时舌头都打卷了。 “阿弥......了个陀佛,刚才是......是谁.....谁谁他妈的说青马坎呢?” 第258章 借力打力 良弼的突然到访,在小院里还是造成了不小的震动,就算不知道他什么来头,但这“爱新觉罗”的姓,也足以让人产生好奇了。 在良弼眼中,吴禄贞就已然极为出色了,而这杜玉霖竟然好似还要更出色一些,作为无时无刻不心系大清存亡的满族亲贵,像这样的人杰如何能错过? 第259章 我可想死你了 杜玉霖住的小院离“富丰达”酒楼并不远,十几分钟以后,他便带着安庆余和徐子江赶过来了。 “这位小兄弟啊,你......” 第260章 噩梦才刚开始 伙计在前面开着路,杜玉霖、良弼等人来到一个新开的雅间,张海鹏几人要先收拾一下,所以他们就先喝起了茶水。 杜玉霖让良弼坐到自己右手边。 “今天是让良大人看笑话了。” 良弼目光看了看外面,然后故作“恍然”的模样。 “看笑话?哦,你是说那人,确实是个笑话。” 随后他又装着捋胡子捋不开的样,明显是在损张海鹏呢。 站在后面的安庆余和徐子江微微一笑,都觉得这位满大人好像还真不一样,人还挺有意思呢。 杜玉霖也内心赞许,那吴禄贞能与他做朋友,看来也不全是图这人的皇亲国戚身份啊。 就在这时,敲门声轻轻响了几下。 “大当家的,假和尚求见。” “进来吧。” 杜玉霖轻“咳”了一声,故意将面容板了起来。 门一拉开,假和尚光溜溜的大脑袋先探了进来。 “噗嗤”...... 安庆余和徐子江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良弼则使劲用拇指和食指夹住嘴巴子,这才将要发出的声音生生给憋了回去。 就连想骂假和尚几句的杜玉霖都被破了功,脸上露出了无奈的微笑,只好无奈地点指了他几下。 说张海鹏惨不假,这和尚可也没好到哪去啊? 两个眼眶子全是乌黑色,嘴巴子肿起来老高,光秃秃的脑瓜子上横七竖八地破了好几道子,鼻孔一出气还冒起来个血泡泡。 之前动手时,他确实凭借先发优势,用手中飞出的酒壶给张海鹏开了瓢,然后又将一盘子红烧鱼扣在了对方脸上,但自己也立马被反应过来的三人扑倒。 混乱中,他也不管另外俩人怎么揍他,他是认准了中间的大胡子一顿输出啊。 结果就是,张海鹏被他揍得很惨,而他也被汲金纯和韩朝喜用酒瓶子砸得不轻,要不是隔壁的弟兄们赶过来帮忙,他头发都得被削出来。 假和尚在探进脑袋后,身子也跟着出溜进来,本要下意识地挠脑袋,却碰到了一处伤口,疼得就是一咧嘴。 杜玉霖用下巴一指对面座位。 “二哥,坐下休息吧,你今天可真是辛苦了。” 然后他又转向良弼介绍到。 “这位是我结拜二哥,曾经也是读过不少书的,后来是到山上久了,也就渐渐学坏了。” 良弼听罢便起身朝假和尚施礼。 “小弟良弼,见过二哥。” 假和尚屁股本就没坐踏实,见对面这气质不凡的人这般客气也不敢托大,急忙起身还礼。 “哎呦,不敢当,和尚有礼了。” 再次坐下后,假和尚便将打架的经过说了一番,尤其加油添醋的说了张海鹏看不起青马坎那段。 “所以,我就一个没忍住动手了。” 他一边说,一边偷看着杜玉霖的表情,现在他也知道刚才揍的那人是谁了,生怕自己惹出大祸被收拾,毕竟自己这四弟可是发起怒来连黄瑞都抽的主儿啊。 杜玉霖心里其实倒不觉得什么,张海鹏这种汉奸坯子死有余辜,唯一不好的,就是假和尚这一动手有些打草惊蛇了。 如果没这桩事,他大可这几天找机会就干掉他,可眼下人家刚与青马坎结下梁子,随后立马就出事难免会惹人怀疑啊。 这动手前,可又要再多琢磨一番了。 为了尽量解除嫌疑,得先演场戏给人看了。 想到这,他脸一冷,看向假和尚。 “二哥,可知道你打得是何人啊?” “之前不知,现在知道了,是冯德麟巡防营的帮统张海鹏,而他身边的则是两位管带,汲金纯和韩朝喜。” 杜玉霖将手拍了拍后又摊开。 “对嘛,人家大老远来参加婚礼,这是给咱们哥们长脸啊,却被你给揍了,传出去江湖上谁不得骂杜玉霖一句不知好歹?” 假和尚额头也渗出了汗,面露愧疚神色,就怪自己刚才多喝了点马尿,可现在也是悔之晚矣。 “这事我错了,你就处置我吧。” “妈拉个巴子的,我当然要处置你,还有动手的那些人,我他妈的一个都不能饶了,回头都抽鞭子。” 杜玉霖是越说越激动,随手拿起桌面上的茶杯就朝假和尚丢过去。 假和尚也没躲,想着就砸死自己算了。 可那杯子却紧挨着假和尚的头皮飞过,砸向他后面的房间门。 说来也巧,房门这时“唰”得被拉开,张海鹏正从外面昂首阔步地往里走来。 啪嚓。 茶杯底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张海鹏裆部。 “哎呀我去......” 张海鹏刚堆起来的爽朗笑意顿时就凝固了,双手捂向下体,身子微微颤抖着弯下,还原地打了几下晃。 跟在他身后的汲金纯和韩朝喜见状赶紧过来扶,却被张海鹏阻止了,他要一个人先安静的呆会。 安庆余、徐子江和良弼都目睹了这戏剧性的一幕,先是一愣后就打算放声大笑,但发现场合不对后就又开始努力压抑起来,太难受了。 杜玉霖放在桌下的一只手轻轻一攥拳,心中暗喊了一句“十环”。 他可是一直都在观察着“态势感知”立体图的,之前说那些话就是故意说给走近的三人听的,而杯子更是抓准时机丢出的,只是没想到这结果却有点过于出乎意料了。 见张海鹏仍弯着腰,杜玉霖装作大惊失色地从桌后面转了出来,快步走到了他跟前。 “哎呦呦,你看这事闹的,我本想着给张大哥出口恶气,却弄成了这个样子。” 说着,他还回头轻踹了一脚假和尚。 “你躲什么玩意?” 假和尚一梗脖子刚要解释,眼珠子滴溜溜就是一转。 “哎老四,你也太狠了吧,那杯子砸脑袋上我不直接就去见佛祖了?这不躲开还等着挨你雷啊。” “奶奶的,还敢犟嘴,反了你了。” 杜玉霖抡起胳膊就要扇假和尚,却被一边的韩朝喜给拦住了。 “杜大人息怒,这本就是兄弟间的误会,咱们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嘛。” “嗯......” 杜玉霖喘着粗气,放下了胳膊,狠狠地瞪了假和尚一眼。 而此时,张海鹏也缓过来了一些,身子勉强能站直了,为了不跌份,他推开了汲金纯的手,艰难地走到桌子边,就坐到了假和尚旁边,好一对狮兄虎弟。 杜玉霖朝汲金纯二人一伸手,在他们也入座后才回到自己座位。 随后,他让伙计取来一壶酒,亲自拿着过来为张海鹏倒上一杯。 “张大哥,小弟久闻你的大名,万没想到今天却如此相见,心中实在愧疚啊,我先自罚三杯。” 说完,就自斟自饮连喝三杯,杯杯见底。 张海鹏与汲金纯、韩朝喜互望一眼,暗自点头称赞,刚才他在外面也听到了大人说的那些话,句句说得够敞亮。手下也说刚得了一百两银子的药费,人家这面子算是给得很足了,说到底不还是自己乱说大话招惹的是非? 所以他也借坡下驴,起身举杯,终于露出那标志性的豪爽笑容。 “哈哈哈,没啥疙瘩是一杯酒解不开的,咱老张干了啊。” 一仰脖,他就将杯中酒喝干了,随后他又转向假和尚。 “和尚兄弟,咱俩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后你若到中安镇,只要提张海鹏三个字,保准你吃好喝好,整的明明白白的。” 假和尚一摩擦脑瓜皮晃了晃脑袋。 “好一句不打不相识,张大哥这朋友和尚交下了,若将来有空过来青马坎,我请你喝大酒吃肉。” 哈哈哈...... 屋内响起众人的大笑声,都觉得这算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杜玉霖笑眯眯地看着张海鹏。 你的噩梦,才刚刚开始啊。 第261章 暗流涌动 尽管日头眼看着就要落下,白城南门外的小路上往来的人流仍是不断。 门楼子里外,晃悠着二十几名巡防营的士兵,由他们对过往的百姓进行例行检查,或是询问进城目的、或是翻看一下随身带的东西。 被问到的人也都十分配合,大家都知道后天便是许管带大婚的日子,毕竟这外面还在闹马匪,人家重视下安全也无可厚非嘛。 好在这些士兵都算有礼貌,更不存在借着检查为难百姓的情况,所以一整天下来这里都算安静。 就在刚才,开通知县王叡昌带着几个随从就打此门进的城,还对巡防营士兵的态度大加赞赏了一番呢。 只是大多人都没注意到,在门楼子上面的角落里,或蹲或站了几名身穿黑衣的别动队队员,而他们才是安保的真正负责人。 早在五天前,杜玉霖便吩咐安庆余、徐子江他们在几个城门外设置眼线,谨防陶克陶胡派人来捣乱生事,这要是在婚礼当天来个恐怖袭击,巡防营这半年在姚南积累下的声望都将毁于一旦。 从“战略地图”上,他并没有发现西北有大股部队调动的迹象,邱天明麾下的额尔敦骑兵队也一直在周围游走巡逻,大规模的袭击是不会出现的,目前只要警惕小股敌人渗透即可。 在南门负责的正是小队长刘满金,杜玉霖还特意嘱咐他,一定要留意这边过来的人,那些马匪不傻,八成不会从西门、北门直接进城,绕点远走南门可是最好的选择。 刘满金这个人虽然没徐子江伶俐,更不如安庆余身手好,但最大的优点就是为人谨慎、能吃大苦,有着很强的韧性。 这五天盯下来,手下的队员都显出懈怠了,只有他仍是目光炯炯的盯着道路上的行人逐一辨别,只要早上一开门他就坐在角落,直到天黑关城门才站起来。 队员们私下都说,咱刘队长虽不是出身土匪,但这忠心绝不次于任何一个青马坎的老人啊。 这眼看着又要黑天了,一名队员弯腰到了刘满金身边。 “队长,今天应该也没大事,你歇歇,我替你看会?” 刘满金连头都没转过来。 “不用,杜大人说过,越到收尾阶段越是容易出岔子,决不能让事情在最后时刻出问题。” 队员“哎”了声就缓缓退了回去,朝其他人一耸肩膀,满脸“我多此一举”的表情,其他人也都是一笑,便都继续看向城外的小路。 刘满金一边习惯性地咬着指甲,一边皱眉看着远处,他对杜大人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既然大人觉得这边可能会出问题,那就有九成九的概率会有问题。 忽然,他身子微微紧绷起来,手指甲离开了嘴唇。 小路上,南边有一支队伍正朝城门过来。 为首的是个上了岁数的男人,他牵着的枣红马上坐了位戴着红面巾的女人,二人后面跟了十几名壮汉,一个个短衣襟、小打扮,前襟还都故意敞开露出了大块腱子肉,在队伍的最后是一挂大车,装着包裹和长枪短棒。 从表面上看,这明显是伙江湖打把式卖艺的,但加了小心的刘满金却从他们身上感到了一股子不同寻常的气势,杀气。 尤其那带头的老男人,举手投足都孔武有力、下盘也极为稳健,一看就是练过真功夫的。 这伙人,绝非简单走街串巷的草台班子。 刘满金示意其他人不动,只带了刚才过来搭话的那个队员走下了门楼,站到士兵们的后面等着对方过来。 不一会功夫,这伙人便到了近前,刘满金示意巡防营的人过去正常盘问。 “从哪来的?来白城做什么啊?”士兵问。 为首的男人微微一拱手。 “就如兵爷所见,我们是吃街头卖艺这碗饭的,刚从瞻榆县那边过来。但实话讲,那里买卖不行啊,兄弟们折腾了三天,铜板都没赚到半锣盘。这不听说许管带后天在兴隆街大婚,就想着这也许是个能赚点钱的机会,就过来碰碰运气。” 一席话说得是滴水不漏,询问的士兵也只好点头,随后一摆手,带着身后几个人前去检查大车。 刘满金一直没上前,只是静静地观察着。 随着他的目光游走,正好就与马上的女人对上了,在彼此盯了几秒后,才都同时错开了视线。 过会,去检查的巡防营士兵走回来,朝刘满金微微摇头,他也只能一点头,示意可以放行。 为首男人见有希望,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从怀里取出半吊铜钱就要送出来。 “兵爷辛苦......” 可话没说完就被巡防营士兵打断了。 “别整这些没用的,赶紧进城吧。” “哎,这就走。” 那男人也就是意思一下,利落的收起钱便带人往里面走去。 看着这伙人远去的身影,刘满金缓缓蹲了下来,手指放到大车轮子碾压的痕迹上比了比,这可真不浅啊。 身后跟着的队员见队长如此,也跟着蹲了过来。 “队长,有问题?那为何刚才不直接拦下?” “这是杜大人吩咐的,至于原因不是你我该问的。我这就跟上去,你去向大人报告,路上别咋呼以免打草惊蛇。” “是。” 说完,二人便各自离开南门,刘满金带几人尾随上卖艺的队伍,而报信的队员则直奔城东罗老太的客栈而去。 要说最近白城哪最忙? 那肯定是罗老太的“喜福临”客栈了。 那些远道前来参加许彪婚礼的客人,大多都被安排到了这儿,像许振远的弟兄,还有今天才刚到的开通县知县王叡昌几人也都住到了这里。 罗老太也够热情,端着果盘逐一上门问候,力求将每个客人都打理到位,她可知道自己做对的每件事都是在给杜玉霖脸上贴金哪,一想到这个她也就不觉得累了。 在她的小院里又摆上了一大桌饭菜,杜玉霖、良弼在徐春和许振远几人的陪同下正吃喝呢。 张海鹏、汲金纯那伙人去找别家客栈了,没跟来杜玉霖也挺高兴,谁愿意跟个要死的人呆在一起呢? 院内此时是一片欢声笑语,一伙子人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许振远一指坐在徐春身边的徐子江。 “你小子啥时候结婚啊?可别学我那侄儿啊。” 徐子江正从嘴里往外吐鱼刺呢,一听这话急忙摆手。 “现在正是跟着咱们大人打天下的时候,结哪门子婚啊?” 许振远一撇嘴。 “哎,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可别为自己长得丑就不上心了啊?” 徐春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不是,你这是劝呢还是损呢?我大孙子这是有出息,说来说去的,那你这般岁数了咋还光着呢?” “我......这不是要带兄弟嘛。” 仍旧坐在杜玉霖身边的良弼喝着小酒,乐滋滋地听着这些人彼此的调侃,他见多了权力中心的尔虞我诈,偶尔看看这江湖上的兄弟情义也别有风味。 这时,外面一个黑衣队员走到杜玉霖身边弯腰耳语一番。 杜玉霖只是微微点头后便让他离开了,然后就跟没事人似的继续跟大家说说笑笑。 经过这一天的观察,良弼打心底里觉得这杜玉霖真不一般,别看年纪不大,这城府却深不可测,嬉笑间就掌控着周围的一切。 再看围绕在他周围的这些人,不管是手下还是朋友,一个个都是真心实意,单就这点来讲恐怕连那袁大头都做不到吧,实在是难得啊,若要满人中有此豪杰,何愁大清的江山不保啊。 察觉到了良弼的视线,杜玉霖也笑着转头看向他。 “良大人,这白城有意思吧?慢慢看,好戏还在后头。” 第262章 关系又近了一步 交浅言深,是人际交往中的大忌,杜玉霖和良弼都深谙此理,所以二人的交谈内容大多只局限于一些趣闻轶事。 就比如陶历卿因为张作霖姨太太嫌弃饭菜不好泼了她一脸水这事,就让良弼笑了好一会。 而良弼也讲了不少吴禄贞在倭国士官学校时的趣事,他们对这共同的朋友都表现出十足的喜爱。 两人明明都怀着想拉拢对方在将来为己所用的心思,此刻却都表现得像对政治漠不关心的样子。 在座的不论徐春还是许振远也都不是什么雏儿了,见当家的如此做派也就陪着逢场作戏,不时举杯敬醉、插科打诨,将饭桌上的气氛搞得很是热闹。 酒过了三巡,天也大黑下来,这时门外传来了老太太的抱怨。 “哎呀,我一个老婆子忙前忙后的,这群老爷们却在我家里大吃大喝,这哪说理去呀?” 众人闻声看去,罗老太在海兰姑娘的搀扶下从院外走了进来。 徐春见状顿时拔起小腰板、梗起细脖子、瞪起小眼睛。 “这话说的,要不是爷们们打跑了马匪,还有你在这抱怨的份了?” 酒桌上的一众老爷们听这话,纷纷拿筷子敲击起桌面来,嘴里不断喊着“徐爷好样的”。 罗老太朝徐春就飞过去一个大白眼。 “呦,你那么爷们,当年别丢下姑娘自己跑路啊?” 徐春脖子“唰”地一缩,很快啊,彻底就变成了瘪茄子。 一旁的海兰姑娘一抿嘴,笑着看向罗老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 在狠狠瞪了徐春一眼后,罗老太才牵着海兰的手来到杜玉霖和良弼面前。 “听说杜大人想见见海兰,我就把她带来了。” 海兰收敛了笑意,走上前施了个万福。 “海兰见过杜大头。” 杜玉霖微笑点头,伸手为她介绍起来。 “这位是京城来的良弼大人。” 海兰转身又对着良弼施了一礼,举止神态落落大方。 “给良大人请安。” 良弼笑着抱拳还礼。 “我听说海兰姑娘也是满人?” 海兰犹豫片刻,才缓缓回答。 “也不全是。” 这个回答一出,在场包括罗老太在内的众人都是一愣,因为梅九一直说海兰是满人贵族出身,所以大家也都没怀疑,这咋被良弼一问还问出岔头了呢? 就连杜玉霖都被吊起了胃口,之前海兰对自己的身世总是遮遮掩掩,但大家也都没逼她说,难道今天她是想谈谈了? 海兰缓缓转向众人,眼中露出一丝哀怨。 “海兰家道中落,不得已沦落风尘,一直不谈出身也是怕辱没了先人。蒙诸位不嫌弃,我在这白城也要有个家了,若再只字不提也实在不像话。” 边说着,她下意识的靠近罗老太,老太太则怜爱地抓住了她的手。 “家母是满人,但家父却是蒙人,姓土默特。我的祖父本在朝中为官,却因一句话惹恼了太后而被处死,也使得全家都受到了牵连。” 说完这些后,海兰便低头住了嘴。 酒桌上的众人互相看着,最后也都缓缓点头没有做声。 良弼沉吟片刻问到。 “姑娘家可是蒙正黄旗的?” “是的。”海兰轻轻点头。 良弼仰头琢磨了一下,然后又看向杜玉霖,二人几乎是是同时猜到了她的身份。 土默特氏,在朝中做官,后又因一句话得罪太后而被处死,几个标签筛选下来,符合的人就只有一个。 土默特立山。 此人早年不过是个“笔帖式”,却因人情练达、深谙为官之道而逐渐发达,后来更是因得到老太后的欢心而升任户部尚书。 但立山也并非是个完全的逢迎之徒,尤其是在一些重大问题上还是能坚守底线的。 比如在戊戌年的那次变法失败后,立山便因光绪帝被软禁而向太后求情,结果被狠狠训斥了一顿。几年后,太后又与荣禄密谋“另立新君”之事,他也坚持应维护“祖制”,算是把太后一党给彻底得罪了。 义和团运动爆发后,以载奇为首的主战派和以袁旭为首的主和派争论不休,而立山一句“臣主和”再次踩到了太后的雷区,后被革职下狱,不久后被处斩。 立山出事后,他的贪腐问题也被揭露出来,最后致使其整个家族都遭到清算,子孙也因此丢官罢职、妻离子散。 良弼在庚子祸乱期间正巧在倭国留学,并没有亲历那个屈辱的时刻,但后来在复盘整件事经过时,也确实曾替因主和而受难的五大臣而感到惋惜。 事实证明,当时确实是太后错误估算了己方的实力,这才闹出了向众列强宣战而随即就被攻破京城的大笑话啊。 可心中想是一回事,但表现出来的却又是一回事,良弼作为载丰的心腹,自然不可能在这里为立山鸣冤。 他刚要张嘴说话,就察觉到杜玉霖轻轻朝他摇了摇头,也就明白了这是让自己别把一切说出来的意思,于是就临时改了口。 “唉,官海沉浮本就非个人能完全左右,姑娘不必为老一辈犯下的事而感到自责,所幸你最后再次有了个好归宿,望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海兰原本都做好了被人说出家世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对方却也就点到为止,表情也轻松了一些,对良弼和杜玉霖露出了感激的一笑。 良弼眼珠子一转,先看看杜玉霖,又看向海兰。 “我有个不情之请,就是想认海兰姑娘做妹妹,不知你是否愿意啊?” 这话一出,在桌众人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皆露出了欣喜之色,都明白这位良弼大人是在给女方撑脸面呢,而女方的脸面自然也就是许彪的脸面,是杜玉霖的脸面啊。 试想大婚当天有人问到女方家有谁时,要能回上一句“有她哥爱新觉罗良弼”,也是个光彩的事嘛。 海兰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哪能不知道这是人家在给自己脸啊,只是不敢确定这是否是真的而已。 她先看看罗老太,又看看徐春、许振远等人,最终视线还是落到了杜玉霖身上,这才是真正的当家人。 杜玉霖一脸和煦笑意,朝海兰点点头。 “这可是你的福分,还不快去拜见哥哥?” 有了杜大人做主,海兰也不再犹豫,走到良弼面前跪下磕头。 “海兰给哥哥磕头了。” 良弼开怀大笑,连说了几个“好”,随后从怀中取出曾出示过的那块玉佩,放到了海兰的手中。 “妹子,哥哥也不是啥有钱人,这块玉佩算是身上最好的物件了,就拿着做个念想吧。” 海兰用手指轻轻揉搓着玉佩,眼圈微微泛起红晕,罗老太过来扶起她。 “傻丫头,这是好事哭啥呀?以后,咱还要过好日子呢。” 说着就牵着海兰的手走到了一边。 良弼则看向杜玉霖。 “杜大人,咱们这关系可就又近了一步。” “可不是嘛,以后是一家人了。” 第263章 走背字的张海鹏 明天是婚礼的正日子,兴隆大街及附近的各条巷子已被打理得差不多了。家家户户的门外都张灯结彩,主街道的两侧也摆好了流水席会用到的长桌。 张海鹏、韩朝喜和汲金纯带了两个手下,刚从一家小酒馆出来正沿着街道溜达着,若不看他们身上挂的彩,几人整体上看着还算挺惬意。 虽说昨天和青马坎的人闹了点不愉快,但人家杜玉霖确实够仗义,是给足了面子,所以张海鹏也就不多计较啥了。 这次来的目的本就是所求于人的,哪能情分没攒下来还多增了几分怨的道理呢? 再说这杜玉霖的背景也真深啊,就他身边那个叫良弼的满人看着也不简单,难不成人家在京城的王公贵族那也有关系?若真是如此,当初冯大人帮其接受招安这步棋可就算没走错。 想到这,张海鹏偏头看向韩朝喜。 “韩老弟跟杜大人打交道的次数最多,交情比咱们都深,你估摸着要是把冯大人的意思说出来,这成功的机会有多大啊?” 韩朝喜边摆手边摇头。 “大哥你可别往我脸上贴金了,我充其量就是跑腿替咱大人送过点东西,场面话是说过几句,但哪够得上和人家有交情哦。” 一旁的汲金纯却不以为然,“这就是交情,咋得还非得救过他命才算?” “对嘛,这就是交情,”张海鹏点头强调着,“等明天婚礼一结束,你就找机会去和杜玉霖把大人的事说了,我看他这人挺随和,肯定很好说话的。” 韩朝喜将头转向一边,有些不满地撇撇嘴。 这张海鹏看着为人大气,可处久就知道了,他是一有事就往外推,若办成了来抢功,办不成就躲得远远的,真就是个表面光的驴粪球。 那杜玉霖随和、好说话?那你是没看见他提枪上马宰活人时的样子,就这白城被人家围弄地这么好,冯大人空口白牙一说就要进姚南来分一杯羹?难度可不小啊。 可他又能怎样呢?人家张海鹏嘴大自己嘴小,冯德麟还就吃他这一套,若真逆着他做事,回去一顿小阴风给你一吹,八张嘴都说不清楚。 张海鹏见韩朝喜没搭话,大胳膊一伸就搂住了他的脖子,作出极为亲热的样子。 “韩老弟,你就放心去说,就算真不行也有哥哥我给你兜着底呢,你怕什么玩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韩朝喜还能说什么,也只能点头应了声“好”。 张海鹏和汲金纯对望一眼,皆露出谋划得逞的笑容。 张海鹏和汲金纯那可是老乡,当年一起在地主老财手下干过苦力的,关系可比跟韩朝喜亲近得多啊。 几人边说边看热闹,走了一会后就看见远处街口围满了人,人群中还不时传来了叫好的声音。 有人在那打把势卖艺呢。 江湖人哪有不爱看热闹的,张海鹏说了“瞅瞅去”就带头挤了过去。 尽管圈子围得很厚,但也架不住他们几个死劲往里拱,有人虽想表示不满,可回头一看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腰间还都挎着枪,也就不敢多吱声了。 等到了最里头,张海鹏松快下四肢,才抬眼看去。 此时在场地中央,一位身穿红衣的女人正在挥舞着鞭子,长鞭通身漆黑,随着她手臂摆动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就如在空中编织着绚丽的画卷。 而在她对面,三名赤裸上身的男子扎着马步,每人头顶上都放着一个苹果。 女人一边舞动鞭子一边调整着步伐,在手腕猛得几下抖动后,那三人头上的苹果便先后被抽了个稀碎。 场边顿时响起了一阵热烈的叫好声。 张海鹏也热烈鼓掌,还回头跟汲金纯说到。 “这娘们还真有两下子,瞅着比咱家黑牡丹还厉害。” 黑牡丹是张海鹏的姘头,当年也是个走江湖卖艺的,后来被他给买了下来。 汲金纯可不想因为说错话回去被嫂子挑理,听张海鹏这么说也没跟着瞎应和。 “嫂子那手段可比她厉害,只不过现在她不稀罕这种鞭子了而已。” 张海鹏看了看自己的下面,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 “就你小子会说话。” 可尽管如此,随后张海鹏的眼睛却仍是死死盯着场地中的红衣女子,那眼神就像要把人家生吞了似的。 又过了一会,在女人表演完飞刀后,她才朝着周围抱拳施礼,向后退了几步。 接着一位略上了年纪的男人拿着铜锣走上前来,满脸都是笑。 “光说不练假把式,适才小女这一手鞭子使出来,练得好,练得不好,还请白城的父老乡亲们多多包涵。” 众人一见男人还挺会说话,也都纷纷点头再次送上掌声。 见火候差不多了,男人将铜锣翻过来朝人群走去,这是打算讨赏钱了。 “住店要店钱,吃饭要饭钱,咱们一膀子力气卖完了,也请各位爷大把的往场里拽钱,您明理,我就沾光了不是?” 他边说着场面话,边给人群鞠躬作揖。 老话说得好,屎难吃、钱难赚。 这帮人看的时候张牙舞爪,可真等人家到跟前讨钱了,都把脖子往回一缩,各个都是土拉垰塞屁眼——眯门子了。 就算有些人实在过意不去,递过去了几文钱也实在有点过于寒酸。 看着铜锣里那几十个铜板,男人就是一皱眉。 “哎呀,看来这是咱们练得还不到位,行,一会我再亲自给各位练练。” 他也没把话说得太难听,仍低着头继续走着。 嘡啷,一块银子滚到了铜锣里。 男人见状眼睛就是一亮,这得有五两了,他急忙朝着丢钱之人就是一顿作揖。 银子正是张海鹏丢出的,此时他撇着嘴走出人群,还回头白了后面那群看客一眼。 “妈得嘞的,这白城的人也忒小气了,人家姑娘一顿鞭子使得可不错,你们就好意思分文不拿?” 说完,他朝远处站着的红衣女子一招手。 女子本来不想回应的,但在男人朝她使了个眼色后,也只好缓缓走了过来。 张海鹏笑眯眯地,从怀里又掏了一块银子递过去,红衣女子在犹豫一下后,便要伸手去拿。 可就在女子的手靠近时,却冷不丁地被张海鹏一把给抓住了,然后再一用力就将她拉进了怀里。 事出突然,等女子反应过来,人已然快被搂结实了。 “你他妈的找死。” 女子杏眼圆睁,胳膊肘狠狠一顶张海鹏胸口,身子往前窜去,同时手中的鞭子也往后狠甩,直奔对方面门抽去。 尽管张海鹏有所准备,但女子的反击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眼看着鞭子就要抽到他脸上。 就在危急时刻,那鞭子头却被一只大手牢牢拽住,而出手的正是负责讨钱的男人。 他在朝着女子微微一摇头后,才放开了鞭子,随后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张海鹏。 “小女只是在谢赏,这位爷可别介意啊。” 张海鹏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知道是自己低估了对方的实力,若再多纠缠恐怕就真要自讨苦吃了。 想到这立马一侧身,“哈哈”一笑后便带着汲金纯几人走出了人群。 汲金纯还不服气呢。 “大哥,十来两银子就搂一下啊?” “是我看走眼了,这事就先算了,咱们还有大事要做。” 尽管这么说,张海鹏还懊恼地看了看周围。 “你们先回客栈吧,我溜达溜达。” 说完,他便独自朝着一个巷子走去,汲金纯本想让两名手下跟过去,但最终还是没那么做。 小巷中,张海鹏边走边深呼吸,他觉得来白城这两天实在是太背了,真想回中安镇,那可有小美人黑牡丹等着自己呢。 呼。 他突然就觉得脖梗子一凉,好像有人在对着那吹气呢。 回头看去,道路上是空空荡荡。 正迟疑着转过身子,却见一条黑色身影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面前。 “你......” 可惜还没等看清楚来人是谁,张海鹏的脑袋就被狠狠砸了一下。 他的世界顿时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264章 死不瞑目 当张海鹏逐渐恢复意识时,最先感到的是一种撕裂感,那些破碎的意识就像玻璃碴子般在脑子里来回剐蹭,让他感到恶心、痛苦。 这感觉类似喝断片了,只是这失去意识的时间却又显得太长,像是足足睡了几十年。 费了好大的劲,他才将思绪带回到最近的记忆节点上,随即一条黑色身影在脑中一闪而过。 张海鹏被吓得猛然睁开双眼。 眼前仍是黑乎乎一片,只能凭借窗外依稀的月光看出这是个放杂物的所在,他的嘴被什么东西给封着,手臂也被捆得结实吊在了梁上,而双脚则完全悬空根本就触碰不到地面。 “呜呜呜......” 张海鹏开始用力挣扎起来,两只脚来回的蹬着。 啪。 有人抽了下他的屁股,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其身后响起。 “安静地等着上路,不好么?” “呜呜呜呜。” 张海鹏悬空的身体扭动得更加疯狂了,他拼尽全力地扭回头想看看这说话之人是谁,最终却是失败了。 好在,身后那人十分体贴地转到了他的前面。 当微弱的光打在那人脸上时,张海鹏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一对眼珠子瞪得老大。 杜玉霖? 他歪着头,眼中满是不解,袭击自己的人竟是杜玉霖。 这到底是为啥啊? 跟那个和尚的误会不都解开了么? 为什么还要对自己下黑手? 杜玉霖盯了他一会,眼中竟露出了一丝欣赏。 “头一次把活人放进空间,还活过来了。虽然我很好奇那是什么感觉,但为了避免坏事就还是不问了吧。”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张海鹏更懵逼了,他再次“呜呜”的扭动了起来。 杜玉霖掏出手表看了看。 “还有点时间,你要能安静点,我就跟你说说这前后的因果。” 这话果然起了作用,张海鹏的身子停了下来,只有双脚不听话地在空中来回荡漾着。 杜玉霖从一旁拽过来了两把方凳子,一把放到张海鹏脚下,自己则坐到另一把上,然后将右腿搭到左腿上,这才缓缓开口。 “明年,陶克陶胡的叛乱平定后,你会跟其他巡防营的将领一同进讲武堂学习,一年后因在奉天同张作霖相识并联手对抗革命党。 民国元年,你成为陆军二十八师五十五旅旅长,在冯德麟倒台后便彻底投靠了张作霖,先后参加过两次直奉大战,并于民国十六年,升任骑兵三十二师师长、洮辽镇守使。 张家父子把你当自己人,可你却早就成了倭国人的狗啊,九月事变爆发后,你就在姚南这里发表了“独立宣言”,带着部队投靠了倭军。 后来伪满洲国成立,你又摇身一变成了伪政府的侍从武官长,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华奸。” 张海鹏认真的听着,每个字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可为啥自己完全听不懂呢? “民国”是什么? “伪满洲国”又他妈的是个啥啊? 他的表情从专注变成了扭曲,目光闪烁个不停。 杜玉霖也不管张海鹏的反应,在说完这些后又看了看表,然后站起身来,将方凳用脚推到旁边。 “要说上一世你命真好,竟然让你活到了八十四岁才被抓住枪毙。看来老天都觉得这太便宜了,所以让你现在就碰到了我。” 说着呢,他手里就莫名其妙地就多出来几把小刀。 张海鹏定睛一看,这不是那卖艺的红衣女的飞刀么?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几声狗叫。 杜玉霖指了指外面,然后直视着张海鹏的眼睛。 “你该上路了。” 说完,他的动作不再慵懒,利落地退后几步,将一把飞刀倒着拿在手中。 张海鹏这回可是真的急了,他玩命地朝杜玉霖点着头,汗珠混着泪珠沿着脸颊滚滚而下,身子再次剧烈的扭动起来。 嗖,噗。 第一把飞刀扎到了张海鹏的右胸处,他的身子在剧震了一下后,扭动的幅度反而小了不少。 杜玉霖对此十分满意,于是又飞出了第二刀,这回扎进了张海鹏的裆部。 “呜呜呜呜......”他的表情可太精彩了。 好在杜玉霖并没打算多折磨他,紧接着的第三刀直插进了张海鹏的心脏,这个恶人的头一歪,死不瞑目。 杜玉霖走过去,在确定人确实死透了后,便翻出窗户跳上屋顶,消失在黑暗之中。 ................. 街道的拐角处。 安庆余、徐子江带着几名队员正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一个院子。 “你学的狗叫大人是不是没听见啊?”安庆余问道。 徐子江一晃脑袋。 “不可能,就咱当家的那耳朵,我就学鱼叫他都能听见。”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杜玉霖的声音。 “那你学个鱼叫我听听。” 这几人的注意力本就都在前面院子那,被这冷不丁的出声都给吓了一跳。 徐子江摩擦着前胸,“当家的,你这身法也太鬼了。” 安庆余没说话,心头也是惊骇不已,他一直都心高气傲,虽然估摸着身手未必及得上杜大人,可也没想到差距能这么大,刚才人家要真心出手暗算自己,那还有命在么?看来还需要磨炼啊。 杜玉霖倒没觉得这有什么,笑了笑便也蹲到了几人的身边。 “里面有问题没?”徐子江问道。 “嗯,刘满金看得没错,这伙人确实是来者不善,院里停的大车夹缝中全是枪支弹药。” “哦?太好了。”安庆余的眼睛就是一亮,“咱这就进去剿了他们。” 说着他就打算起身去点人,却被杜玉霖拦住了。 “沉稳点,等刘满金到了的。” 安庆余和徐子江互望一眼,他们不理解这行动怎么缺了个刘满金就不行了。 可大人发话了,他们也只能忍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终于,街道的另一头那有了动静,十几个人正弯着腰快步奔这边赶来。 徐子江眯眼看过去,脸上露出了狐疑。 “哎,那不是韩朝喜么?他怎么过来了?” 不一会,这群人就到了近前,而其中果然就有韩朝喜和汲金纯。 当到杜玉霖面前,汲金纯便苦起了脸。 “杜大人啊,张大哥失踪了,我们满城找了一晚上都没见到人,没法子才只能去找您,路上正好碰上了巡逻的刘兄弟了,这才跟他过来的。” 一听这话,杜玉霖也露出了焦急神色。 “什么,海鹏大哥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 韩朝喜凑过来补充道。 “就昨天天黑前,张大哥被个打把式卖艺的娘们气到了,就说要自己散散心,这一走就没影了。” 一听这个,徐子江一拍大腿。 “那娘们不会是穿了身红衣服吧?” “对啊,你咋知道?” “哎呦,那是马匪派来的,就是奔着捣乱来的,我们现在盯着的这院子就是她的老窝。” 汲金纯一听这个眼睛就立起来了。 “难不成张大哥被这群卖艺的给抓了?” 他看了看韩朝喜,韩朝喜见状也拽出了手枪。 “管他是不是呢,杀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杜玉霖见火候差不多了,眼中也露出了果决神色,大手一挥。 “那咱这就行动。” 第265章 七步之内,刀快 一声令下,早就埋伏好的别动队队员便展开行动,几十条黑影在安庆余、徐子江和刘满金的带领下,按照杜玉霖的指示从院子的不同方向涌了进去。 汲金纯他们也跟了进去,就连韩朝喜此时眼珠子都气红了,别看平时跟张海鹏磕磕绊绊总闹别扭,但毕竟兄弟一场,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心里还真有点受不了。 人都走了后,杜玉霖身边就只站了几名卫兵。 他打开了“态势感知”立体图,就开始观察了起来。 这个小院是典型的“口”字形结构,四面皆有房屋。 北面正房里,有两个红点睡在一起。 而东西两侧的厢房,则散落着十几个红点。 至于那张海鹏的尸体,此时就挂在南侧的“倒座房”内。 正房中睡的二人应该就是那男人和他的“女儿”了,杜玉霖便派安庆余前去对付,而徐子江和刘满金则分头带人去收拾东西厢房里的小喽啰。 几个绿点在翻过墙后率先进入了东厢房,在与那里的几个红点汇聚到一起后,红点便开始逐一消失。 忽然,院内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求救声。 杜玉霖闻声就是一皱眉,这活干得可真不咋地,这么快就暴露了? 果然,剩余的红点都很快的动了起来。 尤其是正房里面的两个红点动作极快,安庆余的人看来是没法将他们堵在屋里了。 而西厢房中的六、七个红点也跑出了门,正与另外十几个绿点碰上,随即双方便纠缠到了一起。 杜玉霖让身后几名卫兵原地待命,然后朝着院内快步走去,院门刚才已经被一名队员从里面打开了,他直接就来到了里面。 院内仍是一片漆黑,打杀叫骂之声不时传来。 杜玉霖因为有“潜行者”天赋加持,黑暗对他不构成任何障碍,周围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脚步声起,是刘满金正带着几名手下从东厢房出来,正要去帮西边徐子江的忙,而汲金纯也跟在他后头。 “汲管带,这边。”杜玉霖边招手边喊道。 汲金纯闻声看向他这边,在看清后才快步走过来。 “杜大人,这还用得着你出马?东边屋子里的都解决完了。” “我刚才听到有人大喊大叫,怕出幺蛾子就进来看看。” “啊,没事,现在都整利索了。” 汲金纯脸上就是一红,刚刚可不就是他想在外人面前装把逼,结果抢着动手却被提前发现了。 他仗着天黑使劲咧了一下嘴,却不想全被对方给看个清清楚楚,不过杜玉霖也没点破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指了指西南。 “西边有徐子江和刘满金两伙人,问题不大,咱们去那边看看那。” “好。” 二人随后便一起朝西南角的一个屋子走去。 汲金纯一马当先,率先到了门前,右手握枪,左手轻轻一推,木门“吱呀呀”的打开了。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里面传出,汲金纯也是打了不少仗的人了,对这个味道可太熟悉了,有死人。 跨步走进屋,只见一个人被吊在挂在梁上一动不动。 其实,在进屋前汲金纯心中就有了点不好的预感,而当他看见被吊之人的熟悉背影时,就几乎能确定这就是失踪的张海鹏了。 他也顾不得杜玉霖在身边了,快步冲了过去转到正面。 张海鹏自然早就断了气,半张的眼睛空洞的“盯”着前方,三把刀分别插在右胸、左胸和裆部,血从伤口处流下,并在尸体下方汇聚成了一大滩黑紫。 “张大哥啊,可心疼死我了啊。” 汲金纯眼珠子瞪得老大,泪水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左手抓着尸体不断的摇晃着。 跟在后面的杜玉霖也是快走几步而来,围着尸体上下打量着。 “这......这太狠了,这是多大的仇啊?” 汲金纯死死盯着插在张海鹏下体的那把飞刀。 “这刀是卖艺那个红衣娘们的,肯定是因为张大哥搂了她一下而怀恨在心,这才把他抓到这里下了毒手啊。” “嗯,你这分析有道理。” 杜玉霖表示高度认可,为了偷这刀他可费了点劲呢。 正这时,有两名别动队队员走了进来。 杜玉霖朝他们一招手。 “你们来把张帮统的尸体先放下来。” “是。” 二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快步走过来就开始了动作。 杜玉霖这才看向汲金纯,脸色也变得极为阴沉。 “冤有头、债有主,我这就陪你去找那对狗男女,一定替你出这口气。” 汲金纯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随后,二人一前一后朝着院中而去。 ................... 万永福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暴露了。 就在昨晚,他还在跟小姘头吹牛逼,只要这次能让杜玉霖栽个大跟头,拿到赏钱后就带她去南边玩玩,三千两银子可够花一阵子了。 他们的原计划是到了正日子,找机会偷袭婚礼队伍,若实在没法下手就屠杀一批来兴隆街观礼的客人,再趁乱逃出城去。 反正早就跟陶克陶胡讲好了,只要能让那杜玉霖丢个大脸就成,要能杀几个官就杀,杀不了就大闹一番。 万永福从小就混迹江湖,多年前还曾跟武术大师程廷华学过几天掌法,就办这么个小事那还不手到擒来? 巡防营一群乌合之众,在他这武林高手面前算个鸟啊。 可万想不到自己竟然栽了,被人家这大半夜的来抄家。 刚一到院里,一群黑衣人就挡在了面前,而为首的是一个手持双斧的小伙子。 啧,万永福暗骂自己“太大意了”。 他怜爱地看向身边的女子。 “我去牵制住他们,你找机会赶紧跑,要是我过不了这个坎,你自己多保重,以后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女子侧头狠狠“呸”了他一口。 “去你妈的,当老娘是什么人?既然跟了你这老不死的,这辈子活是......” 她正说着呢,却不料远处冷不丁响起了枪声。 啪。 一发子弹就从女人的太阳穴钻了进去。 血花迸溅,刚才还带着愠怒的眼睛转瞬间就失去了生气,那“你的人”三个字也再无法说出口了。 尸体“噗通”栽倒在地,一动不动。 万永福不敢相信的擦拭一下溅在脸上的血,然后颤巍巍的跪倒在尸体旁,手指缓缓摸向了女子的脸庞。 “莲儿啊。” 安庆余等人也被这冷不丁的枪声吓了一跳,因为之前杜大人有命令,尽量不要用枪,这他妈谁啊?这么虎。 另一头,刚从西厢房出来的徐子江、韩朝喜他们也是一脸懵逼,都朝着枪声响处看去。 扭头看去,就见汲金纯怒目圆睁,举着枪跑过来,边走他还边骂着,口水顺着嘴唇子往下流淌。 “草你妈的臭婊子,杀我张大哥,我要你偿命啊。” 啪。 他对着女子尸体就又是一枪。 可没想到的是,本跪在一旁的万永福却将身子一扭,用肩胛骨接下了子弹,血顿时就流了出来。 “你敢......杀我的女人?” 万永福抬头,狠狠盯着汲金纯,然后一点点站起了身。 他猛地冲向了汲金纯,速度之快让人咋舌,眼看着就要掐断汲金纯的脖子了。 就在电光火石间,却见白光一闪。 万永福伸出的那只手在手腕处断掉了,手掌“啪嗒”掉在了地上,而砍断它的正是杜玉霖手中的匕首。 “七步之内,我的刀快。” 第266章 大婚之日 天刚蒙蒙亮。 西城外的一处荒凉山坡后,停着几辆马车。 别动队队员们正陆续将车上的十几具尸体扔进刚刚挖好的坑中。 板车的角落处有一只被砍断的手掌漏掉了,刘满金过去捡起后也顺手丢进了坑里,残肢就落在那带头男人的身旁,也算物归原主了。 “埋吧。” 刘满金一声令下,队员们便开始了动作,一锹接一锹的土被推了下去,坑中那一张张早没了血色的脸庞便这样被淹没起来了。 与这里的荒凉不同,城内此时却已经热闹了起来,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十几人的唢呐队边演奏边在前面开道。 新郎官许彪身穿青绿色长袍马褂,头戴礼帽、披红插花,壮硕的身子随着马的前进而微微晃悠着。 紧随其后的则是由杜玉霖带领的伴郎团,像许二虎、黄瑞、假和尚、赵猛、徐子江这些青马坎老人皆在其中,足足有二十多人,各个也都是新衣新帽、满脸喜气。 队伍中还有一顶四人抬的轿子,四周裹着红色绸缎,轿帘子上绣着“囍”字图案,里面坐了一个小男孩做压轿娃娃,寓意“吉祥喜气”。 队伍从城南出发,到北门后再往东行,一路上敲锣打鼓,足足晃悠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喜福临”客栈的街区。 刚到附近,一群孩子蹦蹦跳跳地就往回跑,随后里面就又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等到了海兰的小院后,却是刚认了妹妹的良弼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将手中端着的一大块点心递给了许彪,随后笑着向周围高声喊到。 “诸位,这叫下马点心,不吃完新郎可下不来地啊。” 杜玉霖看着许彪手里抓着的大发糕就笑了,心想这良弼也是够损的,这又大又干巴的可咋吃啊? 许彪“嘿嘿”一笑,晃着脑袋朝身后的众兄弟们一撇嘴。 “只要让我娶到海兰,吃啥我都愿意。” 说完就“吭哧吭哧”几口,把大发糕就吞进嘴里,一伸脖咽下去了,差点就翻了白眼。 在众人的笑声中,许彪终于下了马,随后跟着良弼进去拜见新娘子的长辈。 罗老太这回也算过了当妈的瘾了,她以干娘的身份受了许彪的叩拜,在这一切都完成后,一身凤冠霞帔的海兰在曾佳玥的陪同下走向了轿子。 按传统,这时新娘应该哭上一段的,这叫“哭嫁”,以此来表达对父母家人的不舍。 但早就没了爹娘的海兰此刻表现得很平淡,满脸都是甜美的笑意,就在她要登上轿子前,还特意朝着杜玉霖方向微微鞠了个躬,以此来表达对“大恩公”的敬意。 迎亲的队伍按规矩是不能走回头路的,所以众人从罗老太那出来后便先往南走,然后再向西进入兴隆街,再直奔终点“福丰达酒楼”。 兴隆街上也早已人满为患,城里城外的百姓大量汇聚到此,道路两旁摆着一张张长桌一眼看不到头,早就准备好的酒菜整齐的摆在上面。 提前等在街口的一营士兵负责开路,迎亲队在密集的人群中缓缓向前。喜糖被杜玉霖他们洒向四周,百姓们一边接着糖一边高声喊着祝福话。 等迎亲队走远后,有人高声喊了一句。 “开席喽。” ..................... 福丰达酒楼内,刚见证完婚礼仪式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只有汲金纯与韩朝喜表情不算自然。 这倒也是,来的时候是兄弟三人,可如今就只剩下他们哥俩,这回去都不好跟冯大人交代。 尤其是汲金纯,他跟张海鹏的交情可比其他人都深多了。 想当年二人同在地主家干苦力,他没少受张大哥的照顾,后来也是一起上山做的土匪,本还想着兄弟俩将来能共富贵呢,没曾想这一夜之间就生死两相隔了。 想到这,他拿过来了一个酒杯,斟满酒后洒向了地面。 “大哥,今天这喜庆你看不见了,弟弟敬你一杯。” 韩朝喜和身边几名跟着的手下见状,也都纷纷将杯中的酒洒到了地上。 韩朝喜沉吟一下。 “咱们什么时候走?张大哥的尸身也得带回去安葬啊。” 汲金纯喝了口酒,面无表情。 “晚上就走,但之前要把冯大人交代的事办了。” “就咱俩了还要提那事?” 韩朝喜琢磨着张海鹏这个主心骨都死了,汲金纯竟然还想着跟杜玉霖谈冯德麟带兵进姚南的事。 汲金纯不满地看了看韩朝喜。 “当然要说了,否则张大哥岂不就白死了,而且现在成功的希望反而更大一些了。” “怎么说?” “杀张大哥的是陶克陶胡的人,那我们带兵进姚南报仇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也是这么个理。” 韩朝喜说着,还抬头往杜玉霖那张桌努了努嘴。 “等人家过来吧,那边坐的可都是大人物。” “哼,张大哥没死也该坐那头。” ………… 杜玉霖这桌,除了作为新郎长辈陪酒的许振远外,其余几人的身份确实都不简单。 其中分量最重的,当属奉天总督府参议张瑞萌,除了三千元份子钱,他还带来了总督徐世昌为许彪亲笔所题的四个大字,“鸳鸯福禄”。 此外,在座的还有姚南知府孙葆瑨,札萨克郡王乌泰、大清法律馆咨议官爱新觉罗良弼、三营骑兵统带吴俊升、辽阳知州史纪常的代表袁金凯、辽阳州警务学堂督办王永江、吉省巡抚陈绍常的代表谢调远、延吉马龙潭的代表帮统王树常、张作霖的代表陶历卿、开通知县王叡昌。 这些人中,要么在当下就有权有势,要么在将来会大有可为,所以席间杜玉霖也是前后敬酒、左右逢源,尽量做到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杜玉霖朝众人说了几句后站起身,便朝汲金纯他们这桌而来。 “怠慢二位了,我敬你们一杯。” 汲金纯和韩朝喜赶忙起身,同时也举起了酒杯。 “大人太客气了。” 几人同时一抬头,将杯中酒饮尽。 一缕伤感浮现在杜玉霖的脸上,又倒满了一杯酒。 “可惜张帮统不在了,来,这杯酒敬他。” 说完,将杯中酒洒到了地上。 汲金纯见杜玉霖话说得真诚,心中也是一阵感动,“哎”了一声后,也倒了一杯酒在地上。 见时机正好,他叹了口气。 “实不相瞒,此次前来除了道喜外,我们还有事相求啊。” “有话请讲,只要杜某办得到的,一定尽力。” “冯大人想拜托杜大人,在剿匪的最后阶段也能带上咱们。” 杜玉霖假装没明白。 “剿匪总指挥是张统带啊,这事为何找我呢?” 韩朝喜接话道:“我们大人和张作霖那八字不合,所以就希望您能上报总督府,找个什么理由让咱们能进草原。” “哦,原来如此。” 杜玉霖沉吟一会后,眼中便露出了坚定的神色。 “这没问题,若不是当初冯大人相助,哪有我杜玉霖的今天。总督府参议张瑞萌就在那边,我这就去跟他谈,就说姚南西北的防务缺人手,希望能调冯大人来增援,二位看这样可好?” 汲金纯和韩朝喜看了彼此一眼,眼中都露出有些不可置信的神色,本以为杜玉霖会找各种理由推脱呢,没想到人家就答应了?这人可太够朋友了。 “谢杜大人。”汲金纯和韩朝喜齐齐抱拳。 杜玉霖笑着摆手,正要再说些什么,一名卫兵前来报告。 “外面来了几名倭国军人,说是南满铁路第五守备队的。” “啧,也没请小鼻子啊。” 杜玉霖朝二人点点头,便跟着卫兵离开了。 韩朝喜拉了拉汲金纯。 “这杜大人,背景可是越来越深了。” “是啊,深不可测呦。” 第267章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在城西原属于罗家的那块地皮上,如今已经被厚实的石头高墙给圈了起来。 墙内分为前、中、后三大区域,目前只有前半区的十几间厂房在修建中,其余地方则散落着临时搭建的小帐篷。 因为许彪大婚,本在这里盖房子的工人们放了两天假,这会正在兴隆街上蹭流水席呢,便显得这里冷清了许多。 刚进正门没多远,良弼在杜玉霖和徐春的陪同下正走在临时铺设的沙石路上,在他们身后则远远跟着徐子江和几名别动队的队员。 徐春走在前面,每到一处便卖力的解说着用途。 这老头到白城这一年多算是焕发第二春了,不但和罗老太续了前缘,还肩负起白城兵工厂的建设任务,是爱情、事业双丰收,让他整个人看着都年轻了不少。 他呲着大黄牙,指向眼前一间就要封顶的巨大厂房,向良弼介绍起来。 “这便是前区的主车间,将来咱自己的步枪就在这里生产制造。” 良弼闻言后踱步到房子跟前,先用手推了推青砖垒起的墙壁,又顺着窗口往里面瞅了瞅,随后才扭头看向杜玉霖点点头。 “杜大人大手笔啊,这是打算要重建机器制造局?” 他所指的自然是“吉省机器制造局”,作为在当时东北规模最大、设备最全的兵工厂,却在一九零零年沙军入侵时被彻底毁掉了,全部厂房被炸毁、所有设备被掠夺走,那可是近代东北工业的一次巨大损失啊。 杜玉霖昨天吃饭时就提到过筹划兵工厂,当时良弼以为那只是对方在酒后胡吹呢,可当他现在真切站在这里时,不由得不信这人是要玩真的啊。 对此良弼自然是双手赞成的,如今国家贫弱、内外交困,在大部分人都赶着谋求私利时,杜玉霖却愿意把钱花在军工上,这份心胸实在是不小。 只是,做成这事哪那么容易? 所以在杜玉霖给出肯定答复后,良弼又迫不及待的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建厂房容易,可设备、图纸、工人这些,这些要到哪里去弄啊?” 也是早就料到他有此一问,杜玉霖回答的也条理清晰。 “图纸和工人不是问题,关键是设备。我现在正分头张罗呢,目前大体有三个方向。 第一,是通过黑市从沙国引进,我有些沙国军官的门路可以走。第二,可以从海参崴那边找买办购买。第三嘛,我的人正跟营口的顺记谈,它背后可是阿梅利国。” 良弼“哦”了一声后,点头表示明白。 杜玉霖拉了拉他的胳膊。 “带你来此,其实也是想请你帮这个忙,就算作我的第四条路了。” 良弼笑着摆手。 “杜大人在开玩笑,我一个修法律的咨议官能帮上什么啊?” “哎?世事难料,这可说不准的呦。” 哦? 这可激起了良弼的好奇心,他歪着脑袋看了过来。 “这是怎么个说法?还请杜大人明示。” 杜玉霖回看过去的眼神也是大有深意。 “良大人士官学校毕业,岂能久居法律馆谘议这种虚职,据我观察,你亲自带兵的日子不远啦。” 此话一出,良弼心头是惊讶不已,竟下意识地将双手抱在了胸前,这倒也不怪他不够深沉,委实是对方这个暗示太过骇人了。 良弼在朝中的最大靠山乃是辅国公载涛,此人曾留学法兰西国的索米骑兵学校,在皇室宗亲中是少有的接受过西洋先进陆军教育的人,同时他又是醇亲王同父异母的弟弟,因此也更容易接近权力核心。 在半月前二人的会面中他透露出一个意思,即一旦上头有大变动,醇亲王很有可能会将禁军的兵权交给载涛执掌。 就在动身去延吉厅看望吴禄贞前,载涛又派人过来叮嘱他务必早去早回,以免朝中突然生变。 据这些线索良弼推断,上头也许是想大用自己,未来禁军的一部分兵马很有可能由他来指挥,为此他都剪掉了辫子。 但这一切还都是猜想,甚至载涛也没明着给出过准信,为何这杜玉霖会就会想到这一层呢? 不对,他是在诈自己。 不愧是满族贵族中少有的人杰,良弼很快的稳定住了情绪,表情恢复到了一贯的淡然样子。 “杜大人说这话是根据自己观察,那我倒想听听,您是如何观察的呢?” 杜玉霖左右看看,然后拉着良弼往里面走了走,好像这话都不能让徐春听到似的。 “我的观察半虚半实,良大人想先听哪一半啊?” “我这个人历来讲求个务实,自然想听实的那一部分了。” 杜玉霖蹲下身,拿起了两块大石头。 “如今朝中掌权者除老太后外有两人。” 他先抬起左手的石头。 “军机大臣、外务部尚书,北洋六镇的实际掌权者袁世铠。” 又抬起了右手的石头。 “皇帝的亲兄弟,醇亲王载丰。” 说完,他又将两块石头撞到了一起,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如今这二人看似表面和平,实则矛盾已是不可调和,只是上头有老太后坐镇才算暂时相安无事。” 良弼微微点头,这些都是人人皆知的道理,不算什么。 杜玉霖自顾自的继续说到。 “可一旦维系这均势的力量消失了,此二人则必会开始对权力展开殊死的争夺,而这权力争夺的核心能是什么呢?” 良弼眼中寒光一闪,“是军权。” 杜玉霖将手中石头再次一拍。 “对喽,醇亲王是不可能信任汉人的,而他身边有能力的满人嘛,也就只有载涛和载旬二人,军权必靠此二人夺回。据我所知,良大人与载涛贝勒私交甚好,而他之所长又是陆军,那将来由他执掌禁军的可能就很大,届时定会请你出山帮忙的。” 吸...... 良弼倒吸了一口凉气,杜玉霖这分析切入点准确,对满族亲贵的能力、彼此间的关系也是了如指掌,作为一个出身在东北的外族人,这洞察力可有点太恐怖了。 难道他在京城中有眼线不成? 顿了好一会,良弼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打了个“哈哈”。 “杜大人好会观察,闹得我都想再听听你那虚的一半是什么了?” 杜玉霖露出“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虚的嘛,哎,我就随口一说啊,准不准的可不能对外讲。” “放心吧,我嘴严着呢。”良弼保证道。 “我这人没事啊,还喜好研究个天象。就在三个月半前,西北天空有紫微星陨落,当时我就推断华国要出大事,八成就要应在最近这几天之中啊。” “出大事?这几天......” 良弼小声嘟囔着,同时眼睛紧盯着杜玉霖手中的那两块石头,而当他把“大事”与杜玉霖刚才的话联系到一起时,眼睛渐渐地瞪大了。 “你是说老太后要......?” “嘘。” 杜玉霖伸出食指放在嘴唇前。 良弼也急忙打住了话头,然后看看左右,确定周围人都没听见才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 “额,就算都如杜大人所料,我该如何帮忙呢?” 杜玉霖指了指旁边的厂房。 “禁军的装备都是从德意志国那边采买,要从他们买办那搞点机器设备来,应该也不是难事吧?” 良弼眯起眼。 “可也不是小事,那我能从中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杜玉霖听罢大笑起来,这良弼终于不装了,于是他也露出了狡猾神色。 “钱肯定不会少。此外我还可以保证,在必要时,我和我的部队作为外援,会站在你这一边。” 想了想,良弼缓缓伸出了手。 “君子一言。” 杜玉霖将手握了上去。 “快马一鞭。” 第268章 帝国的哀鸣 一九零八年十一月十四日,光绪帝驾崩于瀛台涵元殿。 皇帝是何时咽的最后一口气没人说得清,只知发现龙驭上宾时是在申时,也就是下午四点左右。 军机大臣紧急集议,却因载丰之子溥义尚未进宫,担心病中的老太后忌讳,所以在孩子抱来前先秘不发丧。 消息传到“北府”,老醇王的侧福晋刘佳氏放声痛哭,当初老太后将小儿子载涛过继给了奕莫,如今又要来夺走自己的小孙子了。 可哭有什么用?小溥义还是被前来迎接的庆王奕匡接进宫了。 当老太后用她那骨瘦如柴、如鸡爪般的手摸向孩子的脸时,小溥义被吓得哇哇大哭,大声喊着“要嬷嬷,要嬷嬷啊”。 老太监李连英急忙取来了一串糖葫芦,却不料被他的小巴掌打落在地,随后继续大哭特哭起来。 老太后不高兴了,瞪了一旁不知所措的载丰一眼。 “这个孩子,可真别扭。” ................... 晚上十点。 慈喜太后穿戴整齐,在福昌殿的东暖阁召见军机大臣。 看着跪在消息。 说是皇帝在听闻自己病重后,竟然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 哼,不还是死在了自己的前面? 想到这,慈喜淡淡说到。 “皇帝到底是走了,那溥义就是嗣皇帝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庆王奕匡,“臣等谨遵懿旨。” 紧接着,张之洞与袁世铠也接着喊道:“皇太后圣明。” 太后对这三人的反应算是满意,随后表情又带了点感伤。 “我这么做啊,算得上是对得起生前死后的人了,庚子年若不是荣禄,哪有咱们的今天?那时候处境之难,就算张之洞、袁世铠不清楚,奕匡总是知根知底的。” 奕匡急忙点头,“是。” 荣禄是溥义的外祖父,在当年的拳匪治乱中立了功,看来今天老太后是想以此来报恩了。 慈喜大概也知道今天自己是说多了,这些本是不该当着几个汉大臣讲出来的,所以也就转移了话题。 她指了指载丰。 “国赖长君,但嗣皇帝毕竟还小,不如就由载丰监国吧,也就等于长君一样。” “奴才恐难以胜任啊。” 载丰急忙磕头,却被老太后打断了。 “我自然知道你拿不起来,怕什么?有我在呢,以后一切军国大事,都须先跟我回明了再办。” 站在后头袁世铠一听这话,是打心眼里佩服啊,由小溥义继承大统,让载丰做为傀儡,太后甚至都不必垂帘仍能掌握实权,且在形式上没有一点争议之处,这手腕实在是高啊。 对这个结果,老袁自然是心中高兴,太后虽然是他的克星,但同时也是他的最大保护者,只要这女人大权仍在,他便可高枕无忧。 在场的其他人也不是傻子,自然都明白这层用意,所以在老太后问了几次“可有人反对”时,没有一人敢提出异议。 出来后,奕匡带头向载丰道喜。 载丰躬身抱拳。 “太后的懿旨,我也没法子,以后大家仍旧照常办事,不要过于分彼此才好啊。” 众人纷纷点头,却只有袁世铠偷偷地撇了撇嘴。 几位军机大臣又去瀛台给死掉的皇帝行了个礼,随后才回到了军机处,一忙活就到了第二天中午。 这些人中,除了袁世铠面无倦色外,几个老头子都累得不行,奕匡更是犯了老毛病,由家人陪着回府吃药去了。 可他刚走,宫里就传来了消息,老太后病情恶化,眼看着就不行了,赶紧派军机章京又把奕匡从半路给叫了回来。 于是,一天一夜都没睡觉的军机们又再次来到了福昌殿。 这回,慈喜太后已经起不来床了,是由两名宫女在她背后撑住身子才勉强坐起来的。 “我不行了。”她说话极为费力。 话音刚落,袁世铠已经“嗷”的一声嚎了起来,其他人随后也反应过来,都开始落起泪来。“先别哭,”老太后用力提高了音量,“我有要紧话要说。” “是。” “我若不在了,以后国事都由摄政王裁定,听清楚了没有?” “臣等听清楚了。” 慈喜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身子重重向后靠去,看向张之洞的眼神露出悲凉。 “张之洞,你今年七十几了?” “臣今年七十有二。” “我记得你和翁同龢的侄子是一榜,原来定的是传胪,是我做主把你换成了探花,这话说起来四十年了吧?” “四......四十五年了。” “那......你将来,可要为我说几句公道话啊。” “是。” 张之洞想起了太后的知遇之恩,已是伏地泣不成声。 李连英见这氛围不好就过来干预了。 “老佛爷歇着吧,等明个精神好了,再叫几位大人过来说话。” 载丰则随即带头跪安退了出去。 可刚回到军机处,便听到深宫举哀。 慈喜太后,死了。 ................. 一天后的白城南门外,大清早的杜玉霖就在为良弼送行了。 良弼眼睛都红肿了,一看就是哭过加上没好好睡觉。 这也难怪,皇帝和老太后两天内相继离世,这对他这位皇室宗亲的打击实在是太过巨大了。 前几天杜玉霖在说“虚”的那一半时,他还对天象什么的不以为然,可没想到转眼就应验了,而且还是一下带走了两个人。 这大清,真的要完了么? 消息是昨天晚上传到这的,本来他是打算马上就走的,却被杜玉霖以夜路不好走为由拦下了,这才拖到了今天。 将马缰绳交给了他,杜玉霖又指了指后面的两名手下。 “他们会陪你先到开通,乘火车回京城,票我也早就叫那边的人买好了。” 良弼深深地看了杜玉霖一眼,他心底里有种感觉,好似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这人早就知道了一样,难道他真的会看天象? 尽管满肚子的疑虑,却也无法找到合理的解释,他也只好叹了口气说到。 “世事无常啊,前几天还喜气洋洋,转眼间便又是这番悲凉景象。” 杜玉霖对“无常“二字表示认同,毕竟他也是睡一觉就穿越到了百年前呢。 “还是要往前看啊,如今醇亲王摄政,未来必然会有一番大变动,良大人可要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听了这话,良弼的果然精神了不少。 “这是自然,回京后我马上就去拜见载涛贝勒,若能谋得个好差事,我必在将来多做利国利民之事。” “好,到那时,良大人可别忘了与杜某的约定哦。” “那是自然。” 说完,他翻身上马,朝杜玉霖一抱拳。 “期待你我二人能早日相见。” 杜玉霖也抱拳拱手。 “不会太久的。” 良弼也不再多说,一夹马腹便带人疾驶而去。 杜玉霖望着他的背影,好似在看着一个时代的远去。 若再见,那便是在京城了。 第269章 吴俊升的选择 城西,巡防营第一营驻地。 距离管带许彪的婚礼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军营也逐渐恢复正常,士兵们开始出操训练了。 眼看着太阳升起了老高,大营外开始陆续有军官带人骑马到来,今天这里要召开一场扩大会议。 杜玉霖独自坐在大帐内,正读手中一份白城本地的报纸,上面刊登了慈喜的遗诏和一些皇帝死后发生的趣闻。 其中有这么一条。 在大行皇帝入殓后,皇后自然也就升格为皇太后,那就必须由永和宫迁入慈宁宫。而这永和宫打从明朝便是最好的内宫,却被消息灵通的瑾妃给捷足先登了,就为这个房子,妃子们在治丧期间就闹腾了起来。 关于这段历史杜玉霖还真读到过,不过是另一个角度罢了。 据说新太后搬到慈宁宫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给刚监国的摄政王来了一个下马威,对载丰在葬礼中的各种安排是百般挑剔,气得他当场就摔帽子高喊“不干了”,虽然载丰没不干,却显露出了他极为稚嫩的政治手腕。 大厦将倾,那根独木如今也断了啊,蝴蝶正在扇动着翅膀,历史正在被一个纨绔推向另一个方向。 清末最后的十年,其实也作出了很多不错的尝试,假如能按照这个趋势走下去,也许会坚持更长的时间。 可世事无常,就连慈喜都没想到,她那么精心布置的局面,却因突然到来的死亡而功亏一篑,而载丰这个原本被当做傀儡扶植起来的废物,就这样意外地掌握了实权。 可他把控不住这一切啊。 杜玉霖清楚地知道这个笨蛋接下来将会做的每件大事,那真是件件都把大清往死里弄啊。 就拿他即将要做的第一件事,诛杀袁世铠来说吧。 跟所有没有政治头脑却掌握了权力的人一样,载丰能想到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就是杀人。 别看他嘴里说着此举是为先帝报仇,什么当初就是袁世铠的告密导致光绪被囚禁,但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打心里惧怕这帮以袁世铠为首的汉人官员。 在这点上,他可比慈喜差得太远了。 别管那老女人心里怎么想,但至少在表面上维系着满汉均势,从曾国藩、李鸿章、张之洞到袁世铠,她都敢给与实权和信任,并用强硬手腕控制他们忠心为朝廷办事。 但这个载丰不行,他不过是个对新太后的挑剔都只会“摔帽子”的软蛋。 当然,他到最后也没能杀掉袁世铠,被收买的满族亲贵不同意,喜欢袁世铠的列强们也不允许,他就只好在明年以“脚疾”这种蹩脚的理由,把人家赶回了老家。 这是一步超级大臭棋,不但没有切断袁对北洋六镇的控制,反而加速了这支军队与朝廷的决裂。 而这事对东北的直接影响,便是在明年的二月徐世昌将回调京城,他要作为袁世铠在朝中的内应,等待倒戈一击的时刻来临。 临走前,他还需要扶植起一伙亲北洋的势力,以便增加袁氏集团取得胜利的砝码。 而对于成为这砝码这事,杜玉霖还是挺感兴趣的。 想在未来愈发复杂的局面中发展,不但要学会发现矛盾,还要懂得制造矛盾、利用矛盾。 如今中央群龙无首,形成了以载丰为首的满人集团和以袁世铠为首的汉人集团的对峙局面,能在双方之间游走并取利才是最好的选择。 之前结交良弼是这样,接下来巴结徐世昌也是这样,只要将来在最关键的节点上不选错边,就不会出大问题。 那么,东北的这些势力中,徐世昌会选谁呢? 在上一世,他选了张作霖。 而如今自己出现即便削弱了老张的实力,但他目前仍旧是那个最好的选择。 所以,想完成逆袭,这陶克陶胡讨伐战便是关键了,为什么要一直留着他,就是为了在眼前这个节点给自己上分用的。 如今的姚南,张作霖和吴俊升已重新集结,冯德麟的三营兵马也即将进入,谁能抓住陶克陶胡这只耗子,谁就最有可能获得最后的青睐啊。 这便是他今天召开这次军事会议的原因。 正想着,帐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人还没到笑声先响起了,随后骑兵统带吴俊升掀帘子走了进来。 “杜兄弟真早啊,要不咋说还得是年轻人呢。” 杜玉霖笑着将手中的报纸丢到桌上。 “人到四十一枝花,吴统带也不老,昨晚不是还喝花酒到大半夜么?”“嘿,兄弟们在一起高兴嘛。” 边说着,他拉把椅子坐到杜玉霖身边。 吴俊升小脸红扑扑的,气色可比逃难到瞻榆那会精神太多了。 这几天他带着管带万福林一直在白城里胡吃海喝,所以这次会议也就顺道把也他请来了。 这才刚坐下,他就看见桌面上的报纸了,虽说这人文化不高,但“太后”什么的还是勉强认识的。 “唉,朝廷是变天喽。” 杜玉霖听罢伸出食指朝上一指。 “那咱东北的天就没变?” 刚才还嘻嘻哈哈的,听了这话吴俊升马上就严肃了不少,很认真的捋了捋自己的舌头。 “你是说,这老太后的死对咱们也有影响?” 杜玉霖将身子凑近了他。 “有大影响啊,载丰成了监国摄政王,他下一步会干啥?” “这还用说,收拾袁大脑袋呗。” “那东北谁跟袁世铠一伙呢?” 吴俊升一脸恍然地嘟囔了句“徐总督”。 杜玉霖继续说到。 “接下来载丰肯定会找袁世铠这伙人的茬,而老袁的人也会通过各种手段证明自己还有价值,那你说徐世昌会如何做?” 吴俊升眯着眼沉吟片刻。 “抓紧剿灭陶克陶胡。” “对喽。” 杜玉霖手指用力在桌面上一点,他还真怕这吴俊升反应不过来,看来人家也不似表面看着那么傻嘛。 吴俊升不但不傻,还能举一反三呢,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关键。 在姚南的四支剿匪部队中,真正唱主角的其实就是张作霖和杜玉霖,虽然看着张作霖还是略胜一筹,但这杜玉霖的力量也不容小觑啊。 看人家进草原后这几场仗打得多漂亮,就连张作霖能收拾掉牙签驱说到底不也是依仗杜玉霖给的情报么。 此外他还从孟恩远部队里的朋友那得到了个小道消息,怎么着就连前段时间的间岛阻击战,这杜玉霖也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就算抛开这些,那人家之前救了自己队伍一命,又出钱出枪的帮着重建,这也值得自己报答啊。 在眼珠子转了转后,他果断把胸脯往前一挺。 “杜兄弟,这事我站你这边,就下命令吧,你让我往哪打我就往哪去,以后咱们就穿一条裤子了。” 杜玉霖看了吴俊升一会后,露出了十分满意的笑容。 “哈哈哈,跟我穿一条裤子,肯定比跟某人坐一趟车好。” 吴俊升听了一知半解,只能晃着脑子“嘿嘿”笑着。 随着会议时间的临近,杜玉霖麾下的诸将官陆续到来。 许彪、黄瑞、李景林、邱天明、安庆余都带着自己的帮带、管带们陆续走了进来,并按主次座位坐好。 吴俊升本打算退到后面,却被杜玉霖拦住继续坐在原处。 在人都到齐后,杜玉霖才缓缓起身。 “从今天开始,全军为剿灭陶克陶胡余党做准备, “是。” 第270章 自己人,算便宜点 就如杜玉霖预料的那样,在老太后和皇帝死后没几天,总督府催促各部加快剿灭陶克陶胡速度的命令就传达了下来。 各支部队也是闻风而动,到十二月中旬左右。 张作霖率五营兵马已至老头山,就驻扎在白音大奔之前被攻破的那座废弃城寨中。 吴俊生率的两营骑兵则是按杜玉霖指示,往西南前往巴林左旗附近埋伏,等候下一步指示。 杜玉霖的许彪第一营和黄瑞第二营原地未动,仍在白城西和突泉县北驻扎。 而邱天明第三营、李景林第四营则分别从开通县和瞻榆县开拔北上,来到了白城东北的镇贲县。 整体来讲,张、吴、杜的队伍行军算是进中求稳的。 可唯独冯德麟部,那真的只能用嚣张来形容了。 老冯是真疯了,连老家中安镇都不要了,麾下三个营中只要能走的是全都带上,一口气就干到了科尔沁右翼前旗东北的察尔森附近,这最后入局的反而成了距马匪库伦老巢最近的部队了。 冯德麟是在看大戏时得知张海鹏死讯的,他当场就疼得哭晕了过去,醒来后又是一口老血喷出老高。 在听说把兄弟是死于陶克陶壶派进白城的刺客之手后,他连夜就写信给总督徐世昌要求带兵剿匪,甚至在信中还扬言即便上头不允许他也要出兵。 若按照平常,他八成会被总督府斥责一顿,但如今也正赶上徐世昌急于立功,再加上杜玉霖也来信请求,自然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 于是在给张海鹏风光大葬后,冯德麟誓师北上,一路狂奔至察尔森,就连路过白城时也只是派人打个招呼而已。 许彪在看到这支“赶死队”的兵还穿着秋天衣裤时,不由得摇头叹息,这冯老儿真是要作大死啊。 杜玉霖对此倒没啥在意的,虽说他此时还没想着彻底收拾掉冯德麟,但若他是自己找死,可也就怪不得别人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派人捎话给老冯让他“稳着点”,得到的回复是“我心里有数”。 那成吧,就看他到底心里能有多少数? 可冯德麟不中用啊,这脸被打的是极快的。 他把事情看得实在是太简单了,满脑子都琢磨着报仇和如何后来居上,连最重要的后勤补给都没考虑明白。 以为不够的棉衣棉被能到察尔森再筹措,可真到地儿了他就傻眼了,这他妈的也太穷了点,商铺压根就没几家,上哪临时凑那么多棉衣棉被去啊。 前几天还下了场小雪,天冷的下巴都能给冻掉,士兵们蜷缩在篝火边抱团取暖,一个个哆哆嗦嗦的活着都费劲,还剿个屁的匪? 这可把老冯急坏了,悔不当初过白城而不进,也只好急忙找来韩朝喜,让他赶紧回白城去向杜玉霖求救,那家伙贼的很,手头肯定有货啊。 关于这点,冯德麟倒猜对了。 杜玉霖之所以将部队都集结到了白城周围,那就是为了方便换装啊,库伦山里的温度可不是奉天能比的,必须得做好万全准备才行。 于是在苏合的吩咐下,兴隆街上所有的裁缝铺都忙活了起来,加班加点地赶制棉衣、棉被,就连罗老太都带着海兰等一群女人来帮忙,那效率是极大的提高了。 到了十二月初,杜玉霖所有的队伍都补充完了新棉衣新棉被,可以说是万事俱备了。 这天上又飘起雪花,而军营中刚换了装的士兵根本没受到影响,该出操的出操、该站岗的站岗。 大帐里,杜玉霖正在招待远道来的孙烈臣和陶历卿呢。 卫兵往火盆里加了点柴火,屋里瞬间热乎起来,烤得屋内几个人的脸红扑扑的。 陶历卿虽说是个文人,在张作霖那却十分受重视,前几天刚来参加完许彪的婚礼,这第二次来就显得更不见外了。 他喝了一口热茶,搓了搓手才开口。 “今天我和烈臣过来啊,是有两件事要和杜大人商量的。” 杜玉霖捧着个小手炉,听罢目露关注。 “张大人乃是此次剿匪的总指挥,杜某自然是要以他马首是瞻,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下来,我能做到的是责无旁贷啊。” “大人爽快,有您这话我们心就放下了。” 孙烈臣在一边笑着拍手,杜玉霖也笑着对他点点头。 陶历卿见对方如此,心里也是暗自高兴。 “其一呢,是关于后勤补给的。这姚府以北的温度实在是有些超出预期啊,导致一些士兵穿了带过来的棉衣仍是受不了,所以咱们张大人就想着和杜大人打个秋风,要是贵军有多余的厚棉衣,可否卖给我们一些啊?” 他话还没落地,孙烈臣就补充到。 “我们可是买啊,咱们大人说了,必须要比市价还高两成收,谁叫咱之前考虑不周呢,呵呵......呵。” 杜玉霖将手炉搂进怀里,心里却是一阵冷笑,老张又跟自己耍心眼子了。 就凭张作霖那么精明个人,能犯冯德麟那彪呼呼的错误? 还高于市价两成价格收?这是要先给个甜枣再打一棒子呀。 而他的真实目的绝对不在这其一上,看来那其二才是老张要使的坏吧? 杜玉霖自然不会点破了,而是扭头朝后面喊了几嗓子,陈寻便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哥,喊我有事?” “啊,有这么个事啊,张大人的部队现在也缺棉衣,他打算从咱们这匀一点过去,你查查......” 还没说完,陈寻小眼睛就立起来了。 “没有,咱自己还不够呢,哪有多余的给外人啊。” “啧,说啥呢?”杜玉霖脸就撂下来了,“你个短管教的东西,张大人那是外人么?那和咱们是一家人,你就忍心让一家人大冬天的挨冻?做人要实诚,别总一肚子歪歪肠子,迟早得遭报应,知道不?” 这话说得陶历卿和孙烈臣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这话听着别扭呢? 陈寻撇了撇嘴,“知道了,我这就去查查库存。” 大约十几分钟后,他才拿着个本子再次回来。 “还没发下去的棉衣有四百五十套,棉被是二百八十套。” 杜玉霖听罢看向陶历卿。 “你看,我手头也就这些了,要拿就都拿去吧,也别说啥钱不钱的,咱们都一家人,别分啥你的、我的。” 一边的陈寻就又不干了。 “哥,这咱们还欠着钱,你这是要......” “闭嘴,滚犊子。” 杜玉霖再次狠狠瞪了陈寻一眼。 “这孩子平时被我惯坏了,你们别介意。” 孙烈臣笑着摆了摆手。 “哎,一看这小兄弟就是性情中人,杜大人可别过分责怪啊。” 陶历卿也跟着打圆场。 “是啊,是啊,孩子也没说假话,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一码归一码,交情是交情,但该多少钱还是要给滴。” 说完,他向陈寻一笑。 “这些棉衣被褥我都买了,你就按照高于进货价格的两成给我个准数。” 见陈寻看杜玉霖的眼神还有些“胆怯”,连孙烈臣都起身拍拍他予以鼓励。 “放心,你就说吧。” 陈寻只好反复看了几眼本子,然后仰起头又掰上了手指头。 “我们加急进的货,所以价格偏高些。就按一套棉衣四两四、一套棉被七两二算,这一共就是三千九百九十六两,若在这上加两成的话,总计四千七百九十两二钱银子。” 最后,他很认真的看向陶历卿。 “自己人,就算你四千七百九十两吧。” 第271章 好一个作战计划 老话说的好,买东西千万别找朋友。 这“自己人”之间做买卖交情到底值多少? 今天,陶历卿和孙烈臣算是得到了答案,即在货物原价基础上翻了两倍后,再给你抹掉个“二钱银子”的零头。 这次出来,张作霖拢共就给他俩拿了三千两,琢磨着这些钱怎么也够用了,可万没想到啊,这杜玉霖不愧是青马坎出身,人家明明可以抢,竟然还让你带走那么多棉衣棉被,太仗义了。 你别看那姓杜的站在那又是瞪眼又是咧嘴的,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小子是在那演呢?要不是他背后指使,那姓陈的敢这么狮子大开口? 孙烈臣这脸就有点发胀,血压明显着往上飙升,还是被陶历卿在背后狠掐了一把才勉强控制住情绪。 这次干啥来了?还有正经事要谈呢,要被杜玉霖这样就堵了嘴也太得不偿失了。 陶历卿随即打了个“哈哈”,从怀里取出几张银票。 “哎呀,我们兜里就带了这些。” 没等杜玉霖吱声,陈寻就过来点了起来。 “这一共是三千一百五十两,那差的部分就打个欠......” 话还没没说完他就被从后面来了个大脑崩,杜玉霖指着他骂到。 “上脸了是不是?自家人算那么清?就这样就行。” 陈寻揉着后脑勺,一边满脸委屈地退到一边,一边作势防备着再挨揍,只是那几张银票可被他抓得紧紧的呢。 陶历卿也不想再继续扯淡,过去拍着陈寻的后背解释。 “放心,肯定不会差你的,回头就叫人把剩下的钱送来。” 陈寻这才算满意,将银票往账本里一夹就转回了后屋。 杜玉霖请陶、孙二人再次落座。 “这其一算是解决了,就就说说那其二吧。” 陶历卿将身子凑了过来。 “冯德麟的部队也到察尔森了,我们大人就想问问,这仗下一步该怎么个打法?” 杜玉霖暗道一声“来了”,张作霖就是贼啊,这仗还没打呢就琢磨这功劳该咋分了。 老张会担心冯德麟来抢功? 那老小子初入姚南,队伍也也没什么跟马匪作战的经验,甚至连后勤补给都没到位,能有什么值得警惕的地方?他的目标肯定是自己啊。 杜玉霖不露声色,微微点头。 “我还是那个话,张大人是剿匪总指挥,该怎么打我都听他的,有什么安排吩咐下来就是了。” 陶历卿听对方这么说,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那我就把咱的想法先说说?” 杜玉霖没答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据可靠消息,这陶克陶胡应该就藏在索伦山内,他也是躲得够深的,难怪之前怎么都找不到他呢。” 一听这个头,杜玉霖就假装着来了兴趣。 “有这个可能,马匪几次偷袭都从那头过来,难道你们已经知道具体位置了?” 与此同时,陶历卿也在偷偷观察着杜玉霖,看到他竟如此惊讶,便继续试探着说到。 “只是知道了大概的方向。” “在哪里?快说。” “就在索伦山区东北与洮儿河交汇处。” “哦?你指给我看。” 杜玉霖说完就取来了地图摊在桌上,这是朝廷练兵处测绘科特意为东北、内蒙绘制的边防图,每支剿匪部队被发下来了几份。 陶历卿和孙烈臣同时起身围到了桌边。 “大概在这里。” 边说着,陶历卿的手指边指在了地图的一点上。 杜玉霖眯眼看着,将其与脑中“战略地图”上的标记对照了一下,二者不能说分毫不差,也就是相距个一百好几十里地吧。 哎,这张作霖是够损啊。 先点一下冯德麟要来抢功,又给自己一个假地点,这是打算让他跟老冯去抢个假骨头,然后老张好独得头功啊。 看来老太后和皇帝的死也让张作霖焦虑起来了,他心里也明镜似的,谁能趁现在巴结上徐世昌,进而让袁世铠看到自己的可利用价值,谁就有可能被推到一个全新的高度上去啊。 跟权力相比,之前帮他找到牙签驱的情分就屁都不是了。 说到被老张坑,这冯德麟就是最鲜活的例子。 刚进民国那会,接替赵尔巽而来的段芝贵就成了张作霖最大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是怎么做的?就是私下鼓捣冯德麟去当黑脸得罪人,自己却在段芝贵面前充当老好人。 段芝贵后来确实被他们逼走了,但人家回到京城却只恨冯德麟一个人,反而在袁世铠面前对张作霖是大夸特夸,这才让老袁最终下定决心将奉天交给了张小个。 怎么?这手段是打算提前给自己用上了? 表面派陶历卿来指路,实际是想将他和冯德麟拐到沟里去,若在这中间他们二人再闹点矛盾,老张出面一当和事佬,好事都叫他给占了。 这小算盘打得是啪啪响。 当然,杜玉霖想归想,但面上却一点都没露出来,反而眼中还升起了“贪婪”之色,盯着孙烈臣指的地点就不松了。 陶、孙二人彼此看了一眼,心中都觉得这事八成会成了,这杜玉霖毕竟还是年轻,再鬼也比不过张大人啊。 杜玉霖手指指向了另一处。 “那我的部队,可是要先到扎贲特旗这?” 孙烈臣急忙点头。 “张大人就这意思。张作相、汤玉麟的两个营明天就前往王爷庙,大部队随后会跟上。只等杜大人到位后,咱们就可以两头夹击陶克陶胡了。” 杜玉霖心里“呸”了一口,还两头夹击呢?他还没到位呢,张作霖这边都该交上火了。 故作沉吟了好一会,他微微点头。 “这主意甚好,张大人果然神机妙算。不过,冯大人的部队可就在察尔森附近,他要过来掺和一脚又该如何?” 陶历卿“嘿嘿”一笑。 “他的士兵现在两瓣屁股蛋都冻到一起了,而大人您这的棉衣棉被又都卖给了我们,他们根本就进不了索伦山。” 就连杜玉霖都不由得赞了一句“好阴险”,原来他们在自己这买棉衣棉竟被还有这层考虑,哎呀,要不是自己有“战略地图”相助,恐怕也难逃被老狐狸耍的命运啊。 他表面装着放下了心来。 “那就按张大人说的办,我准备一下,最晚后天便带兵出发。” “好,就这么定了,”陶历卿兴奋的一拍手,“我这就回去跟张大人回信儿。” 说完,他一拽孙烈臣,二人便起身告辞。 杜玉霖也没多挽留,刚骗完人正兴奋呢,别打扰人家。 他亲自将二人送到营外,等上马远去后才走回大帐。 刚进到帐内,陈寻便从里屋转了出来,在他身边还跟了一个人,正是冯德麟的手下韩朝喜。 韩朝喜这脸色可不怎么好看,刚才外面几人的话他可听得清清楚楚,心中这个恨啊,早把张小个子的祖宗都给骂了个遍。 太他妈的缺德了。 知道这边缺衣少被,竟然提前把东西先买走了,这不明摆着看自己这伙人的笑话么。 气死了啊。 杜玉霖见他那样就笑了,随手指了指陈寻。 “别生气了,缺多少棉衣、棉被你就管他要。” 韩朝喜一咧嘴,愁啊,他兜里才揣了五百两银子。 “少说也得一千三百多套,这得要多少钱啊?” “啧,”杜玉霖白了他一眼,“自家人,要什么钱啊?” 韩朝喜心里一凉,就等着一旁那小子抬杠了。 可意外的是,那个叫陈寻的竟然压根没出声,只是乖巧地站在一旁等候。 于是,韩朝喜试着追问了一句。 “真不要钱?” 杜玉霖笑着过来一搂他的肩膀。 “说不要就不要,再说了,你那份不是有人给拿了嘛?” “啊?啊,倒也是,哈哈......那我替冯大人谢过了。” “谢啥啊,咱自家人嘛。” 第272章 索伦山中 冬天的索伦山银装素裹,重峦叠嶂的山峰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一眼望去就犹如白色的海洋。 陶克陶胡头都没转,只是抬手摆了摆。 第273章 发起狠的张作霖 就如张作霖预想的那样,他的先头部队确实比杜玉霖、冯德麟的都早早的遭遇到了敌人,可他没料到的是,这敌人的强度可远比想象中要硬得多。 他与汤玉麟、张作相这些人不同,那是正儿八经东三省陆军讲武堂的毕业生,所以打起仗还是比较周正的,哪见过张作霖这种匪气十足、不讲道理的指挥方式啊。 第274章 将计就计,计中计 在察尔森的西北处的大营外,杜玉霖见到了咳咳嗽嗽的冯德麟。 随着距离“轿顶山”越来越近,马匪的抵抗程度也越发地强烈起来。 第275章 杜某看得很清楚 “轿顶山”脚下这一战,张作霖和陶克陶胡双方都伤亡惨重。 张作霖闻言气呼呼地将手里的东西丢到了一边,完全不提是他自己出主意骗人家绕远的。 第276章 他不是人,是鬼啊 “轿顶山”西南那边的战况很快就传到白音大奔那里,这让一贯瞧不上陶克陶胡队伍实力的他心情十分愉悦。 被架进来的丹丕尔十分狼狈,眼珠子空洞地看着前方,嘴角有血沫子不断向下流淌。 第277章 冯德麟的承诺 看着丹丕尔一瘸一拐远去的背影,杜玉霖放下了枪,留这个吓破胆的家伙去扰乱一下马匪军心也不错。 冯德麟对这态度很满意,就冲居功不自傲这点就比那张小个子强得多。 第278章 谁是黄雀,谁在后? 对白音大奔来说,丹丕尔的死只是倒霉的开始,就在这老马匪咽气后不到半小时,巡防营的全面进攻就开始了。 时间紧迫,几个人谋划完就立马开始了动作。 第279章 分裂你的身体 汲金纯和韩朝喜这辈子都没打过这么爽的仗。 棹克大奔急忙过来查看伤口。 第280章 送老冯个大礼 几乎在白音大奔头颅落地的同时,山顶上大石垒的战斗也结束了,那些刚才还打算死守的马匪们在发现头领逃跑了后,便主动丢掉枪支向巡防营投降了。 棹克大奔往前凑了凑。 第281章 一个“瘸子”的谋划 一九零九年一月二日,摄政王载丰以皇帝名义下诏。 “让额尔敦的小队巡逻的面儿再大些,谨防马匪绕到我们后面偷袭,另外往北边去的时候把动静搞大点,让那群王八蛋知道这头可没他们逃跑的机会。” 第282章 再不打,就没的打了 巴林旗以北,有座“窟窿山”,因为满山都是大大小小的岩洞得名,而吴俊升及麾下的两营骑兵此时就驻扎于此。 万福林眯起眼,皮笑肉不笑。 第283章 先拿东西,再说话 金邦平在杜玉霖的营地并未呆太久,聪明人之间有些事一点就透,而有些事初见又不宜讲太多。 金邦平这才猛然醒悟,原来杜玉霖故意拖慢速度是在给冯德麟的到来留时间啊。 第284章 阿爸对不住你 “老道洞”内,双眉紧锁的陶克陶胡正对着一张信纸发着狠,他的两个儿子乃玛和努特克图则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这时,乃玛倒了杯温水递给乃丹扎布,他在喝了一口后才狠狠地点头。 第285章 沙狗,我草你祖宗 当巡防营的枪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时,跟着乃玛出来的第二路人马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我是觉得有点不对劲,这马匪溃败的速度也忒快了,不像是有主心骨在的样子。” 第286章 逃出生天? 当张作霖来到骑兵遇袭的小树林外时,早就不见了陶克陶胡人马的踪影,地面上只留了几十具冻僵了的尸体。 “刚才我的话可别往心里去啊,就当那是狗屁,扇扇风就吹散了。” 第287章 五拳灭掉大沙逼 杜玉霖。 “你们这货,送得可挺埋汰啊。” 第288章 巡防营的新格局 东三省总督府,办公室内。 金邦平当然也明白对方这笑容意味着什么,于是连忙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第289章 换来马占山 在击退前来接应陶克陶胡的外蒙援军后,吴俊升便按照杜玉霖的指示,率麾下两个骑兵营来到了瞻榆县,而跟他同来的还有安庆余、徐子江带领的别动队。 “大人,那就是马占山。” 第290章 再见总督徐世昌 检阅结束后,杜玉霖又当众任命吴俊升为后路巡防营帮统一职,让他作为副手协助自己处理军队的日常工作。 “回大人,我没有要求了。” 第291章 一代新人换旧人 进屋后,徐世昌先走到房间一侧的大沙发旁随意地坐下,然后又吩咐屋内的其他人都出去,这才让杜玉霖坐到了自己对面。 “总督您误会了,卑职只是觉得我在留东北要比去京城有价值得多。” 第292章 你可来了 后金天聪元年,蒙古喇嘛送来玛哈葛喇金佛,皇太极为供奉金佛建造实胜寺,随着香火日渐兴盛,渐渐有商户、百姓落户于此,便形成了后来的奉天“北市场”。 再看看自家儿子的德行,老大不小了就知道吃和玩,也真不知道得是啥优秀的年轻人才能配得上人家这女儿呦? 第293章 好度优度,司戴德先生 “十间房”街于家大门外,道路两边此时已聚集了不少的人,有些三、五成群的聊着天,也有些抻着脖子往四下观望着。 “总督送我是情分,我再送你也是情分,这买卖咋算都比自己喝了它强,你就别客气了。” 第294章 满洲发展计划 一九零九年,新上任的阿梅利国总统塔夫脱提出了“金元外交”政策,即用金钱代替武力,为本国资本和商品在海外寻求出路,他支持主张经济扩张的诺克斯当上国务卿,并将争夺中国东北铁路的投资权作为主要的外交目标。 终于,司戴德开始了他最擅长的游说。 第295章 改变东北命运的节点 接下来的几天,杜玉霖就在于家住下来了。 二人见天地凑在一起聊事情,到了晚上就溜达到北市场那边的茶楼去听书,这小日子过得很是清闲。 趁着这机会,于文斗也将最近生意上取得的进展向杜玉霖做了简要汇报。 先是延吉“天宝山”银矿那边,之前安遇吾托朋友在海参崴买的设备已在两个月前被程前带人取回来了,虽然由于贸易管制得到的机器多为二手货,但就这样也已经让矿上挖掘的效率大幅提高了。 据于文斗保守估计,只靠这银矿以后每年就能产出白银二十多万两,去除各种费用和分给马龙潭的那部分,剩下十五万两的利是不成问题的。此外,他还按照杜玉霖提供的方位派人去找寻新的矿脉了,只要将来延吉能不再被倭国人控制,就会持续不断地为杜玉霖提供资金。 再有就是辽阳州“华霖商贸行”的买卖,虽然在干掉于冲汉后抄底买下了不少原属于“振兴商社”的好店铺,但由于开业头几个月优惠搞得过猛,估计怎么也得在下半年才能做到盈利。 好在知州史纪常是个拿钱办事的人,再加之袁金凯和王永江的卖力帮衬,“大孤山”铁矿的开采许可已经办下来了,如今矿山附近也都设了哨卡,由许振远和谢天蓬保险队的手下负责看守,时刻都警惕着倭国人卷土再来。不过说来也怪,满铁那头在收回地质课考察队员的尸体后,也没见什么后续的反应。 现在那头平静的很,唯一欠缺的就是新机器设备到位了,而这个问题杜玉霖打算交给司戴德解决。 若阿梅利国能向自己敞开大门,就没必要去采买海参崴那头的二手货了,能用上最先进的挖掘设备自然会给“大孤山”铁矿开采打下个好基础。 那天杜玉霖与司戴德着实谈了不少,其中大部分都得到了领事的当场认可,而至于涉及到核心利益的内容他则要得到华盛顿方面的支持才能确定下来。 在这件事上,杜玉霖无疑要比司戴德站得更高,历史上这个计划之所以会失败有多方面原因,而在刚开始时就过于冒进则是最为致命的一点。 张嘴就拿出两千万美元的借款,上来便要修建纵贯黑吉奉的铁路,这不摆明了要跟沙、倭两国硬抢东北这块大蛋糕么?面对这赤裸裸的抢利益行为,这两国不联手反对那才叫个奇葩事呢。 这司戴德还是太年轻了,也太高估阿梅利国在东北的影响力,不明白远水解不了近渴、治大国如烹小鲜的道理,所以打从一开始就关上了成功之门,而这也是为何徐世昌一个那么想摆脱倭国控制的人都对此事避犹不及,谁会为了个注定会失败的事费心呢? 针对这个,杜玉霖在那天交谈中建议司戴德要先把大事化小,用“切香肠”的方式循序渐进地介入东北事务。 具体方法是,先推动修筑“白城到锦州”这段铁路,至于为何先是从这开始他给出了四点理由。 其一,这片区域目前距离满洲铁路附属地相对较远,就是修起来也不会与之前同倭国签订的条约发生冲突,满铁就是想干预也无从下手。而且这里跟沙国的中东铁路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甚至大鼻子还可能因为此举遏制了倭国扩张转头帮助这边造势。 其二,是整条铁路线都处于巡防营的控制范围内,白城归杜玉霖管就不说了,锦州是冯德麟的势力范围,途中必会经过的重镇通辽则在张作霖手里,只要这几方面力量能联起手来,即便是驻屯军那边来施压都不怕,毕竟“间岛”一战倭方吃下的苦果可还没消化完呢。 其三,就是业务方面,虽说这条路线在客运能力上比不了南满铁路,但在货运方面肯定会后来居上,而这也是杜玉霖最想要借力的点,将来大孤山到白城之间的铁矿运输就可以仰仗这条新铁路了,而这其中所产生的运输费用也不会让阿梅利国白忙活一场,他们最想做的不就是做生意嘛。 其四,新任总督锡良这人是个实干派,但同时也是个做事谨慎的人,若开始时修建的是这样一条能实实在在提升东北与内蒙联系的路线会更容易获得他的支持,甚至成为他上任后的三把火之一也未可知。 就这四点哐哐一说完,司戴德的小眼神立马就清澈了,这困扰了他半年多的问题竟就突然变得清晰了,于是他便让杜玉霖耐心等消息,连当天晚宴都没参加就急忙赶回了领事馆。 这一晃几天过去了,司戴德那边却仍是没什么动静。 今天下午,杜玉霖又和平常一样被于文斗请到书房,二人边喝着太平猴魁边唠着嗑。 还别说,于文斗真挺得意这茶的味道,昨天让人特意去曲家茶庄把库存的全部太平猴魁都给包圆了,那曲屈还正愁没机会巴结这头呢,不但不收钱还多拿了不少好茶过来。这可让这二人更开心了,啥好味道能抵过便宜味?反正又没答应以后会帮这姓曲的,他自己乐意怨谁。 在为杜玉霖新倒了一杯茶后,于文斗抻脖往外面望了望。 “这司戴德该不会反悔了吧?” 杜玉霖吹着杯中的茶叶沫,脸上却很轻松。 “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他对这事可比你我要上心多了,办不成咱们继续该干嘛干嘛去,但他可就得卷铺盖卷回阿梅利喽。” 于文斗缓缓点头,脸上的表情却仍是很凝重。 “实话讲啊,就到现在我还觉得飘在天上没下来呢,以前觉着卖个粮油就是挺大的买卖了,可再看看现在倒腾的都是啥?银矿、铁矿、西洋设备,现在竟还奔着修铁路使上劲了,说个没出息的话,这心里头是真有点不着地啊。” “哎,这恰恰是咱们华国商人问题所在。只要做生意,就只能以轻工为主,结果就是实力不足导致在政治方面毫无话语权,不但无法助力国家渡过大难关,到最后也还得落个任人宰割的命。” 几句话说得于文斗是连连点头啊,想想这些年经商的经历,啥时候不是被各种官员层层盘剥,赚得都是委屈钱啊。 杜玉霖面沉似水,继续说着。 “要想改变这个情况,就先从拿下这条铁路的修建权开始,将白城、通辽与锦州相连,将来不但可以用它运送大孤山的矿产,也方便在不依靠倭国人的情况下快速调动部队北上或南下,绝对是个一举多得的大好事。” 于文斗深深地看了看杜玉霖。 “想得着实深远,那现在就看司戴......”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了兴奋的声音。 “爹,爹,领事先生来了。” 话音刚落,于凤翥便小跑着进来了,而后面跟的正是司戴德。 于文斗不满的扫了儿子一眼。 “毛毛躁躁的,也不怕杜大人笑话。” 于凤翥急忙对这杜玉霖鞠躬表示歉意,还真就是那种担心长辈生气的模样,完全没因对方比自己小就表现出半分怠慢。 杜玉霖笑着制止了于文斗,然后朝司戴德一抱拳。 “几天不见,看你这样子是有好消息喽?” 自打司戴德进屋,那小嘴角都压不住了,听到问话终于笑出了声。 “哈哈哈,我已经将之前的提议完整汇报给了华盛顿,刚来的消息,他们让我放开手去做,一定会给与一切必要的支持的,包括你要的那些采矿设备呦。” 杜玉霖看向于文斗,二人眼中皆露出了欣喜之色。 随后他上前一步靠近司戴德。 “那接下来,就是要找机会跟新总督讲通此事了。” 司戴德有些兴奋地打了个响指。 “是的,也这是我带来的另一个消息,新任总督锡良的火车已经从京城出发,最晚明天中午就能到奉天。” 一听这话,杜玉霖便朝屋里人抱了抱拳。 “那我得告辞去换衣服了,徐总督的人应该马上就到。” 说完他便匆匆出门而去。 一个将彻底改变东北命运的节点到来了。 第296章 可太想进步了 沙倭战争后,奉天火车站被倭人占领,后改名“奉天驿”。 上午时分,车站的内外都挤满了各级官员,负责维持治安的警察则不断将闲杂人等往更远处驱赶着。 在站台一侧靠后的位置上,周身统领穿戴的张作霖和冯德麟正并排而立。 冯德麟撇着大嘴,他最近可憋了一肚子的火,虽说部队也扩了编制,但这玩意不患寡它患不均啊,四路巡防营凭什么人家路路都是七个营,而轮到他了就只混了五个营? 东路的马龙潭就不说了,人家资格老又是曾经抵抗过沙国入侵的英雄,而且去年那场“间岛”阻击战打得也漂亮,理应站到这个位置。 但至于另外两路,他就真有些眼红了。 论资格,他冯德麟混江湖时张作霖还在给人治马,那杜玉霖甚至都还是个怀抱呢,谁曾想十几年走下来,这两个后生晚辈统统混到自己前面去了,越想越让人受不了,越受不了还就越爱想,是越来越气啊。 所以就算是今天这个重要场合,老冯站在那也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就跟所有人都欠他钱似的。 张作霖就站在冯德麟身边闭目养神,要不是今天这种场合,他是真不乐意跟这“怨妇”站一起。 确实自己比冯德麟晚入几年江湖,但那都是老黄历了,正应了那句一代新人总会换旧人的话嘛,出来混靠得那是本事,老在那摆资历有啥意思啊。 那要说到新,谁还能比杜玉霖新?才两年不到,他就从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土匪升到了跟自己相同的高度,是不是也得天天憋个臭脸? 听着冯德麟一声接着一声的大粗气,张作霖实在是受不了了,睁开眼歪头看了过去。 “我说冯大哥,你是肺管子穿孔了还是咋的?要不行赶紧去找个郎中看看,病大发了可就没救了。” 冯德麟一个大白眼就翻楞了过去。 “张小个子你别在那咒老子,我可还没活够呢,这就想着我死了好给你腾地方,那也是想瞎了心。” 二人身后分别站着的是孙烈臣和汲金纯,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自家主子斗了十几年,老大不小的了见面还是这么掐架。 其实本来在历史上,由于在索伦山剿匪过程中二人通力合作,此时都该到了他们尽弃前嫌、八拜结交的阶段了,可由于这一世杜玉霖的横空出世,使得他们俩到现在仍是个死不对付的局面。 张作霖也懒得跟他争辩,一扬下巴扫了扫周围。 “看看这些官,哪个不站到咱俩前头?说到底你我就是巡防营臭带兵的,就在这窝里斗多没出息,就不如把心思放在怎么往前头走走上去。” 冯德麟本能地想反驳几句,但嘎巴几下嘴后也没想到说啥,也只好将话题转移到了他处。 “哎,我咋没见着杜家那小子呢?” 张作霖抻起脖子往远处看看,可惜个头太矮,看几眼没看见也就放弃了。 还是孙烈臣的眼尖,他一指远处贵宾休息室。 “看,杜大人就在那呢。” 张、冯二人这才顺着手指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杜玉霖正在和周围几名官员聊天呢,而徐世昌也在他的身边。 冯德麟一撇嘴,用胳膊碰了碰张作霖。 “你看,人家可把心思放在往前走上了。” 他这话还真委屈杜玉霖了,这还真就不是他刻意为之的。 原来昨天司戴德刚来于府不久,徐世昌便派人来请杜玉霖了。 到总督府后,徐世昌告知锡良即将到奉天的事,本也就是想借这个机会再跟杜玉霖闲聊几句。 就在聊天结束前,杜玉霖才将司戴德的事说了出来,起初徐世昌还没觉得这算个啥事,但当他听到后面的新进展时便上了心。 要说之前“锦瑷铁路”的想法太脱离实际不值得理会,但当下这个调整过的“锦白铁路”计划可靠谱多了,这段路既远离满铁附属地还能加强与内蒙的联系,再有阿梅利国提供全额借款,事情变得就美妙起来了啊。 更别说在全面剿灭陶克陶胡后,几路巡防营对姚南的控制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使得达成目标的时机也要比之前合适得多。 徐世昌在又追问了一些细节后甚至都开始后悔了,要是早知道这事能取得这个进展,他高低也得拖个半年再回京城,这可是能给脸上贴大金的政绩呀。 然而木已成舟,他也只能认命了,但“水晶狐狸”的外号可也不是白叫的,徐世昌马上就决定必须要亲自将杜玉霖介绍给锡良,并趁机端出这个计划。这样就算离开奉天,这条“锦白”铁路在修成后也会有他的一份功劳。 所以,今天杜玉霖刚一到火车站,他就被徐世昌的亲兵带到了贵宾室。 徐世昌那表现得是极为热情,不管见谁都会带上杜玉霖,那个热乎度都让一些不了解情况的以为这年轻人是他的什么亲戚呢。 虽说徐世昌要卸任了,但他只是回京可不是告老还乡,所以赶着来巴结的官员也是得排队的,民政司、提法司、行政公署、旗务司的主官是走马灯似的来来走走,倒也让杜玉霖记下了不少新面孔。 直到将奉天警务总局的局董送走后,徐世昌才算得了片刻的清闲,侧头对杜玉霖笑着抱怨。 “人们都说当官好,却不晓得要处理好种种应酬、层层关系是件多耗费人心血的事呦。” 面对他这种言不由衷的扯淡话,杜玉霖只微微一躬身。 “大人为国家禅精竭虑,百姓们想必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了。” 也许是自我催眠的太久,徐世昌一点都不觉得这恭维话有什么问题,反而深以为然地直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啊。” 说着,他抬起了手指好像在努力想着什么。 “你昨天跟我说那个阿梅利国的铁路大王,叫......” “哈里曼。” “对,这个洋人靠谱么?他不会把路修到一半就变卦吧?” 杜玉霖暗道变卦倒是不会,只是哈里曼这老家伙阳寿就要尽了,应该活不到明年,但这话可不能跟徐世昌明讲出来。 “我想不会的,阿梅利的商人还是很重视契约精神的,而且我们可以在洽谈时尽量保证初期就能获得更多的资金,就算后期出意外也可以自己筹款继续修下去。” “嗯,”徐世昌又揪起了他的山羊胡,“这点待会见到了清弼,你可要着重跟他讲清楚呦。” “是,卑职都明白的。” 杜玉霖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就是自己已完全领会到了对方想要沾点光的意思,这让徐世昌感到很满意。 又过了一会,低沉的鸣笛声从远方传来,一名卫兵快步走进屋内。 “大人,京城来的火车已经进站了。” 徐世昌点头后缓缓起身。 “玉霖啊,这就随我去迎接新总督吧。” “遵命。” 第297章 就三千件吧 火车在鼓乐声中缓缓驶进了站台。 刚一停车,从后面几节车厢中便下来了百余名如狼似虎的新军士兵,他们边喊着“退后”边整顿起站台上的秩序,粗暴地将离车厢过近的人统统逼退。 徐世昌皱眉看着,脸上渐渐露出了疑虑神情。 只见这些士兵手中清一色拿着的最新款毛瑟步枪,身穿瓦灰色新式军服,头上军帽的帽墙与肩章为正红色,紫铜帽正分为内外三层,外层八个锐角,中层镶一个椭圆,椭圆里侧则是采用珐琅式工艺涂成的“红、白、黄、蓝”四色图案。 看了一会后,徐世昌才将头微微转向杜玉霖。 “你可知,这些士兵是什么来头啊?” 其实刚一下车,杜玉霖就猜到他们应该就是载丰刚组建起来的“皇族禁卫军”了,那帽正上面的八角和四色,代表的就是“满洲八旗”。 杜玉霖微微一躬身。 “卑职才疏学浅,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徐世昌当然不认为这东北都没出过的年轻人能知道组建禁卫军的事,所以早就做好了“赐教”的准备。 他用手指轻轻捻着胡子尖。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有人搞出来的新花样,一支完全由满人组成的禁卫军,哼,说到底还不就是信不过咱汉人的军队啊。” 杜玉霖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如此,难怪这军容如此威风。” “不过是花架子罢了,我估摸着啊,这群老爷兵八成是在进站前吸足了烟膏才如此表现的,要真让他们在这站两时辰,保准全身都得哆嗦起来。” 徐世昌那是一屁股坐到袁世铠怀里的人,对于这种跟北洋六镇抢资源的军队,自然是掐着半个眼角都看不上的。 杜玉霖点头但没搭腔,站台上这么多耳目,万一要说错了什么话传到“有人”的耳朵里,可对自己将来的发展没什么好处。 正聊着呢,火车前方那节看着就不一般的车厢门开了,从上面缓缓走下来一位穿着朴素的小老头,在他身后还跟了一个背着大包裹的老仆人。 小老头背略微有些驼,看那张脸少说也有六十了,稀疏的头发只能勉强在后面扎成一个小细辫,络腮大胡子中夹杂了不少白丝。 此人便是新任东三省总督,锡良。 好似还有些还不适应东北的寒冷,老头在将衣领使劲向上提了提后,这才朝周围扫视起来。 这时,徐世昌也已带一众官员迎了上来,一走近就热情地拉住了锡良胳膊。 “清弼兄,咱们这一晃可有十多年不见了,啧啧,你这可老了不少啊。” “是啊,说到保养功夫,我着实是不如你啊。” 说完,他还有意无意地朝车厢那边瞥了一眼。 “我这都是瞎操心操出来的,可不像有些人啊,啥世道都能悠闲度日。” 他这语气中满是嘲讽,让精于世故的徐世昌立马就察觉到了异常,他上前几步压低声音。 “怎么,车上还有别人?” “有啊,临出发前突然跟来的,我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哦。” “谁跟来了?” “洵郡王。” 啧...... 载洵来了?难怪禁卫军都跟过来了呢。 原来打从载丰上了位,他为了打压汉族势力,便将身边几个亲近满人贵族提拔了起来,在去年十二月为载洵贝勒加上了郡王衔。 这个洵郡王,要用一词形容就是,“贪婪无度”。 载丰刚执政三个月,他就已经通过帮人疏通关系收受了大小官员近百万的贿赂,堪称天字第一号大贪官。 徐世昌咬着嘴唇,他已然意识到了奉天正面临一个大危机,这小王八蛋是跑来祸害东北了啊。 ........................... 奢华的车厢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监正翘着兰花指、在小心翼翼地往烟灯里加着烟膏呢。 坐在窗边的载洵用食指撑住太阳穴,正通过窗纱间的小缝往站台上瞄呢。 尽管他才二十三,但长期的放纵已经导致体重严重超标,大嘴巴子上的肉松垮地向下耷拉着。 此时他的心情十分不好,这一路上可被锡良给气坏了,那老家伙不但没个恭敬样,竟还在他想抽几口烟时搬出了先帝的话训诫自己,简直是个让人很腻歪的迂腐之人。 所以到了奉天车站后他也没动地方,脑子里琢磨着该如何找茬好能出了胸中这口恶气。 过了会,老太监那边弄好了,弯着腰将烟枪端了过来。 “主子,赶紧来上一口吧,咱可甭跟那不开眼的老王八蛋怄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接过烟枪狠狠吸了一口,载洵享受地闭上了眼睛,憋了好一会后才吐出了烟圈,这精神头立马就强了不少。 “一个半截子入土的奴才,也配本王跟他计较?不过我也得给他点长点记性,别觉着自己总督一方,就能忘记谁才是他的主子。” 说着又抽了一口,眼睛又盯向了外面。 “哎,东北这地方有什么好东西啊?” 老太监拿腔作势的想了想。 “前些年我还在宫里当差那会,盛京将军曾琪送进来了几十套貂皮袍子,哎呦,那宝贝是真好啊,穿起来可老暖和了。” 载洵静静听着,牙齿来回啃着大拇指的指甲。 这时,车厢外传来响亮的声音。 “报告,东三省总督徐世昌求见。” “请。” 载洵答得很爽快,徐世昌这人还算可以,不像锡良那老东西那般冥顽不化,孝敬起自己也还算大方。 咯吱、咯吱。 徐世昌弯腰走进了车厢,右手不断地驱赶着面前的烟雾。 载洵屁股都没挪动一下,只是一点头示意徐世昌坐到自己对面。 徐世昌满脸堆着笑。 “洵王爷舟车劳顿肯定是委屈了,要不咱这就下车去奉天最好的馆子,咱好好吃喝一顿如何?” 载洵没接话,抽了口烟后朝前面吐了一口,徐世昌的脸顿时就被烟雾包围起来,但这次他却没摆手驱散。 待烟雾散去,载洵才再次开口。 “这是本王第一次来奉天,怎么,这里的人就不懂得一点待客之道?空口白牙地就想让本王下车?切,一群土包子。” 深吸一口气,徐世昌脸上仍是笑意不减。 “哎呦,洵王爷可真是误会喽,就算咱们有孝敬的心,不也害怕见识不够反而慢待了王爷嘛,所以我先上来问您最得意什么,只要奉天拿得出来,我保您高高兴兴地回京。” “哈哈......” 载洵指了指徐世昌,眼睛却是看向那个老太监。 “你看吧,我就说徐大人最明白事了。” 徐世昌仍是笑着。 “这样吧,本王也不为难你,就拿点土特产出来得了,也不枉我来东北一回。” “好,要什么您说。” “貂皮袍子就成,都说你们这东西不错。” “没问题啊,几件呢?” “嗯,三千件吧。” “好......多,多少?” “三千件。” 第298章 吃得下可带得走么 奉天火车站出现了挺尴尬的一幕。 耳目灵通点的官员在听说车上跟来了王爷时,顿时就有点慌了神,他们就跟一群鹅似的,成群结队地抻着脖子四处望着。 张作霖和冯德麟站得比较靠后,附近又没啥认识的人,所以他们连到底发生啥事都没搞清楚,也只能跟着大部队一同抻起了脖子。 过了一会,孙烈臣轻轻碰了碰张作霖。 “那不是杜大人么?好像是在找我们哪。” “哦?我看看。” 张作霖顺着孙烈臣指点的方位一看,果然见到杜玉霖正站在贵宾室门口到处观望呢,于是他直接就将两只手拢到了嘴边叫唤了起来。 “杜统领,杜老弟,我们在这哪。” 别看张作霖个子不高,但常年带兵可把这嗓门练得挺大,几嗓子出去就吸引到了对方的注意力。 杜玉霖随即招了招手,然后便从人群中往这边挤过来。 此时站台上人挤人乱透了,尤其是前面的人在被禁卫军往后驱赶了以后,后面空间就变得更拥挤了。 也多亏杜玉霖刚才一直跟在徐世昌身边的情景被众人都看得清楚,所以不管走到哪总有人点头哈腰地腾出道来,他很快地就到了张、冯二人身边。 冯德麟笑着迎了过去,别看他背地里拍着老腔喊人家“杜家小子”,但真见到面了可还是很热情的。 “杜兄弟,现在是个啥情况?锡大人不都已经下来了么?那还在这耗个啥啊。” 张作霖紧跟着也凑了过来,在看了杜玉霖几眼后才说话。 “你这脸色不对啊,咋的,是有人给你气受了?” 杜玉霖这小脸确实是紧绷绷的,嘴都要抿成个弧了,看着就不像平常那么乐呵。 有些后知后觉的冯德麟卡吧几下眼睛,然后就瞪圆了。 “妈拉个巴子,谁啊?还敢惹到咱巡防营的头上了?这不纯他妈是铁铺里的榔头欠敲的货嘛,我这就去替你出气。” 杜玉霖嘴角的弧度消失,然后压低声音说到。 “洵郡王。” 这三个字一出,冯德麟刚立起来的眼睛瞬间就瘪下去了。 “我......这个,咳,你倒先说说具体是咋回事啊?” 张作霖在一旁也不好笑,这老冯也不先问明白情况再吹牛逼,一把岁数了也不怕丢人。 杜玉霖倒也没表现出什么别的反应,只是带着几个人往更后面的角落又走了走,见周围没人注意他们才继续说到。 “说是洵郡王冷不丁就要跟着来奉天的,锡大人事前不知道。既然人来了咱们肯定得招待,但刚才徐总督上车去请他还就说啥都不下来了。” “这为啥啊?”张作霖问。 “呵,他说咱们奉天人得懂点待客之道,至少象征性的意思一下他才会下来。” “意思一下指的是......”冯德麟问。 杜玉霖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千件貂皮袍子。” 这个数一说,不管是张作霖、冯德麟还是孙烈臣、汲金纯都露出了无法理解的表情,这郡王要干啥啊? 虽说貂皮是东北特产,但那也不是啥随手就能拿出几千件的东西,加上现在价格越来越高,就是土生土长的东北人不少也一辈子都买不起一件啊。 就拿奉天的行情价来说,一张品相普通的貂皮怎么也得卖到二十两银子,要是成品貂皮袍子的价格可就更得高出一大截去了,何况还得是能送得出手的档次。 几个人一时间都沉默不语了。 突然间,一向稳重的孙烈臣愤愤地“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了鄙夷之色。 “我看这朝廷就他妈的要......” 好在离他最近的汲金纯眼疾手快,在那“完”字出口前就堵住了他的嘴。 张作霖也对孙烈臣一瞪眼,意思是叫他管好脾气,可别为图一时口舌之快闹出大祸端来。 然后,他又继续问杜玉霖。 “两位大人是什么意思呢?” “锡大人倒说不用理会,但徐总督则劝他别因这点子小事得罪载洵,他可不信一位王爷真是偶然兴起来奉天的,这背后八成有人指使。” 冯德麟双手一插,将下巴往西边扬了一扬。 “这不秃子头上的蚊子明摆着的嘛,除了载丰还有谁能指使得动载洵啊?” 张作霖沉吟片刻后看向杜、冯二人。 “事总是要出个结果,咱们该想的是能在这事上能做点文章不?” 这话整得冯德麟一愣,极为不解地看了过去。 “跟咱有啥关系,天塌下来了有两个总督在那顶着,还轮得着你我走前头去?” 张作霖没搭腔,继续看向杜玉霖。 杜玉霖自是早有了主意,见张作霖也反应过味了便利落回答。 “我觉得吧,这事儿固然恶心,但也可能是个咱们露脸的机会。” “说下去。” “你看啊,一边是新任总督,一边是朝廷新崛起权贵,不管打点好了哪头都对咱将来有利,何况这还可能是个两边都讨好的局面。” 说着,杜玉霖的手指在贵宾休息室和载洵车厢来回指了指。 “别看锡大人嘴上倔,但他肯定不是真想没上任就得罪个郡王,不过就是文人的迂腐劲又犯了。而那洵郡王一个纨绔子弟,也不过是想占点便宜、摆摆架子,那咱就成全他嘛。” 张作霖听完后缓缓点头,眼中露出了一抹狡黠。 “杜兄弟跟我想到一起去了,这确实是个机会。” 冯德麟却一摊手,脸抽抽到一起就跟吃了苦瓜似的。 “话是这么说,但三千件的貂皮咱们去哪弄啊?” 杜玉霖一摆手。 “也没说都是我们拿,刚才我在大人面前只说会尽力,至于到什么地步那就走着看呗。” 冯德麟却仍撮着牙花子,一脸小心算计的模样。 “这可得花出去多少银子啊。” 张作霖就不爱看他这抠抠搜搜的死出。 “冯大哥,这事咱不强求啊,你要觉得亏现在就退出,我跟杜兄弟俩人去想办法,可丑话咱说前头,以后要得到啥好处你可别又跟怨妇似的眼红啊。” “哎不是,你这个张老疙瘩,在这瞧不起谁呢?想当年我......” 冯德麟正要张牙舞爪起来,就被杜玉霖就抬手拦住了他。 “话说回来,东西他拿去,就真能带得走?” 听了这话张作霖也抿起了嘴角。 “这话对,不能当了几年兵,就忘了咱的老本行是啥啊?” 被拦住话头的冯德麟有些懵逼,看看张作霖又看看杜玉霖,等他等反应过来后,一股凉意从屁股沟那“唰”地就窜了起来。 ................... 载洵真就完美诠释了何为厚颜无耻?在他要求不得到满足前,还真就赖在车厢里不下来了。 徐世昌没法子,也只能找来心腹手下,开始向奉天各级官员传达起“用尽一切手段去弄貂皮袍子来”的任务。 一时间,奉天被搞得是乌烟瘴气,各个市场更是乱了套,各色人等飞奔于店铺之间,有文员、有警察,甚至还有帮派小流氓。 北市场,曲家茶庄。 几名江湖混子打扮的人正将曲掌柜拉出门外。 带头的是个方脸大汉,这么冷的天棉袄竟还敞着怀穿,胸口上的护心毛黑乎乎连成了片,此时他正薅着曲屈的领子呢。 “呸,敬酒不吃吃罚酒,我问你,你是不是北市场商会会长?这些店铺的貂皮是不是都叫你拿来了?那老子要买貂皮袍子来找你是不是正对路?” 大拳头跟锤子似的,就在曲屈的面前晃来晃去,吓得他是眼睛都不敢睁啊。 这真叫人在家中坐、祸打天上来啊。 刚过中午,他就接到了于家人传来的消息,请他将北市场所有在卖的貂皮袍子都收集起来,说杜大人回头就派人来取,并且反复强调价格就按行情来,绝对不让卖家亏一分钱。 曲屈一听这好事哪找去?既给市场的商家带来了买卖,又在于家、杜大人那边彰显了自己的能量,绝对是划算的事,所以二话没说就开始执行起来了。 整个北市场里卖貂皮的店铺有二十多家,一个时辰不到他就跑了遍,直接就带回茶庄六百多套,后院库房被塞得是满满当当的,就等着杜大人派人来取了。 可万没想到,杜大人没来,倒来了一群小流氓。 他们一进屋就说要买貂皮袍子,表示也可以按照市场价购入,但曲屈害怕杜大人怪罪自然不敢答应,结果就这么被拽到了大街上。 眼瞅着方面大汉的拳头就要落下来,街角传来了一声高呼。 “哎,干啥玩意呢?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想动手打人么?” 说话之人声音极为洪亮,听这气势就是个练家子。 方面大汉撇嘴看了过去,随即心里就是一惊。 只见对面街上孤单单、冷清清就站了一个人,粗布棉衣身后背了包裹,年纪在四十多岁,身材高大强壮,大脸盘子下半截都是络腮胡子,这时正瞪着大眼珠子看向这边。 混这么多年江湖,方面大汉练就的最强本事就是能分辨什么人不能欺负,而对面这个一看就是个狠茬,就是自己脑子被驴踢了也断不会招惹于他的。 他的气势顿时就弱了几分,嘴里“嗯啊嘿”的打着马虎眼。 可就在这时,从另一个街口突然就冒出来了一队巡警,步伐散乱小跑着就过来了,方面大汉这就来劲了,是自己人到了。 巡警很快就到了茶庄门口,队长几句话就问明白了事情来龙去脉,眯起眼凶狠的盯向了那边多管闲事的大汉。 潇洒地一抬手,身后几名巡警就边摘下身后步枪边走了过去,他们就打算拿人。 可还没走出几步呢,一名身穿黑衣的年轻人就挡住了路。 最前面的巡警刚要扒拉开那人,他的嘴巴子上就狠狠地挨了一下子,顿时一半脸就肿了起来。 年轻人缓缓背起双手。 “老子叫杜玉霖,不想死就赶紧滚。” 人的名、树的影啊。 现在奉天城有几个不知道这位生擒陶克陶胡的巡防营统领啊。 一句话撂下后,只见那二十几人的巡警队麻溜地撤走了,而那方脸大汉更是连滚带爬地尥蹶子跑啊。 见眼前清净了,杜玉霖才朝那边大汉笑着抱拳。 “安大哥,你咋来了。” “嘿,想兄弟你了呗。” 第299章 一千六百七十件 奉天火车站的贵宾休息室内,徐世昌和锡良坐在沙发不断抽着烟,面前茶几上的烟头都堆成了座小山。 从火车进站到现在已经过去五个小时了,外面的天都眼看着见黑,但载洵那边仍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坚决不下车。 徐世昌派人去问了几次也让禁卫军给拦下了,只一句“没凑够三千件一切免提”就给打发回来了。 此时站内的官员比中午少了不少,有些人是因级别低而被徐世昌劝走了,还有一些人则跑到市场上到处张罗貂皮袍子去了。 掏出怀表看了看,徐世昌看向身旁的文员。 “现在凑到多少件袍子了?” 文员上前一步。 “刚才查是四百四十三件,都是由各级官员从自家拿来的。” 徐世昌就是一皱眉,这数也跟要求的“三千件”差太多了,但是他又不能明着埋怨谁,本来这个要求就不合理嘛,谁家貂皮袍不是花钱买的?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给白要走了。 想了想后,他抬手指着那文员。 “你这就去再查一遍,还要把每名捐袍子官员的名字和所捐数量都记录清楚,也方便以后答谢他们嘛。” “是,我明白了。”文员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锡良一直在旁边看着,由于抽了几根卷烟觉得不习惯,刚才就又拿出了自己的烟袋锅子抽了起来。 听说以后还要“答谢”下头官员,他一边将烟锅中的灰尘倒掉,一边朝着载洵车厢的方向狠狠瞪了过去。 “哼,载丰这事办得漂亮啊,我这才刚一上任就欠了大半个奉天官员的人情,好、好、好啊。” 连续三个“好”是一声比一声无奈。 锡良这个人,可谓一生都在为这个朝廷卖命啊。 山东闹“大刀会”,他亲自带兵镇压。义和团起义进逼京城,他长途奔袭救驾太后和皇帝。四川的铁路眼看被西洋人夺走,他又凑款千万,最终取得“川汉铁路”修筑的自主权。而就在来东北的几个月前,他还在云南河口粉碎了南方革命党人发动的起义。 可这些换来了什么? 载洵一个嘴巴上没毛的小王八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埋了这么大的雷,朝廷对自己可真他妈的够意思。 锡良这些委屈,徐世昌看在眼里、懂在心里,与他不同的是自己早就看透了,所以才把将来托付给了袁世铠。 拿起烟盒抖了抖。 “清弼兄别生气,来,抽我的。” 接过烟并没点燃,锡良只将它夹在了手指间。 “咱们就再等会,有多少件就送去多少,那洵郡王要能下来就下,不下来就直接回京城去,我晚上就写奏折参他,倒要看看这摄政王对要袍子这事是个什么看法?” 见锡良的脸都发青了,徐世昌只能继续温言安慰。 “没到那步啊,可犯不上跟那种人计较。” 为了转移锡良注意力,同时也是想将话头引向修铁路的事,徐世昌开玩笑般提到了其在四川的事。 “远的咱不说,在四川你和洋人争铁路修筑权,那受得委屈可远比今天要大吧?” 听到这个,锡良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一些,为华国保下“川汉铁路”的修筑权是他这辈子最得意的事了。 回想了一会后,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不一样啊,至少那时候我还知道受这委屈是为了什么,可眼下......” “这我可得拦你一句,”徐世昌抬手作出阻止状,“在四川能受委屈,怎么到了东北就受不得了?” “我不是这意思,而是那......” “清弼兄,咱就说东北重要不?” “这正是我来的原因。” “若真是如此,那今天这个委屈你就得忍下来。” 锡良懂徐世昌的意思,如果今天真得罪死了载洵,他这东三省总督肯定坐不安稳。 片刻后,他重重吐了口浊气。 “菊人兄这番话实属肺腑之言,我受教了。” 徐世昌这才笑着帮锡良点燃了手中烟。 “现在我就把这几年在东北的所得讲给你听,如何?” “好啊,求之不得。” 于是二人一边聊着天,一边继续等着消息,时间就来到了晚上八点。 在这两个多小时中,徐世昌将东北各方面存在的问题都给锡良细致地介绍了一遍,尤其重点讲解了该如何与倭国人、沙国人打交道的事,而谈话的重心也终于落到了铁路上面。 徐世昌手指沾着水,在茶几上画出了中东铁路和南满铁路的轮廓,手指不断点着这一横一纵的两条水线。 “清弼啊,东北若不解决这个问题,再如何发展都不会有实质结果的。” 锡良对此表示认可,眼中也满是忧虑之色。 “这件事在我来之前也反复考虑过,但实话讲真没有一点头绪,不论是跟沙国还是倭国比,我们的各方面实力都差太多了,想要夺回这两条铁路难如登天。” “所以咱要换个角度考虑这事。” “哦?” 锡良此时已经意识到,徐世昌这一晚上绕圈子,好似就在为了眼前做铺垫呢。 “你详细说说。” 见时机成熟了,徐世昌便将阿梅利国打算投资修建“锦白”铁路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讲的过程中还特意强调了巡防营统领杜玉霖在这其中起到的穿针引线作用。 锡良默默听着,只在不明白的事上才会插句话问问,他也算是搞铁路的专家了,所以在听了一多半时就意识到了这件事是可行的,眼中渐渐露出了兴奋的光芒。 “菊人兄,这是大好事啊,若真如你所说能与南满铁路平行着修条新路出来,必然能削弱倭国对咱东北的进一步控制啊,只是......” 徐世昌不等他说完就接过了话头。 “只是不知能否顶得住倭国方面的压力?” 锡良点点头,这确实是他最担心的。 “这件事关键就在奉天几路巡防营上,你之前提到的这个杜玉霖、张作霖谁的,他们靠谱么?” 徐世昌一笑,指了指载洵那头。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看今天他们能做到什么地步了。” 锡良暗道好一只水晶狐狸,原来这凑貂皮袍子也是他考验下属的手段啊。 说着话呢,负责统计的文员再次来到二人面前。 “二位大人,目前的袍子数量为一千一百三十六件。” “巡防营的杜玉霖、张作霖这几个人捐了多少?” 文员翻看了一下名册后摇摇头,“没有这几人的名字。” 锡良眼中不免有些失落,看来徐世昌也有失算的时候,对这些土匪出身的人有些过于高看了吧。 徐世昌却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只吩咐文员继续去门外等着,有什么消息赶紧来报。 他出去还不到十分钟,就兴高采烈的折返回来了。 “大人,巡防营的张统领、冯统领回来了,他们带回来了五百件貂皮袍。” “哦?好啊。” 徐世昌双手一拍,一脸“我说啥来着”的表情看向锡良。 锡良只是一摊双手,语气里还带了点戏谑。 “可还差了小一半呦。” 就在这时,外面又跑进来了一名卫兵。 “报告,巡防营杜统领求见。” “请。” 不一会,杜玉霖大步走进屋来。 徐世昌也不废话,上来就问。 “玉霖啊,你整了多少件啊?” “回禀总督,一千六百七十件。” 锡良都有些怀疑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你说多......多少?” “一千六百七十件。” 第300章 准备干那帮瘪犊子啊 在貂皮袍子凑齐后,洵郡王终于舍得从他的车厢里出来了,而徐世昌、锡良则带着一众官员在站台上列队相迎。 载洵这谱摆得都大了去了。 只见他一只手搭在老太监的胳膊上,一路上他是撇着大嘴、迈着方步、眯着猪肚子眼缓缓前行,要知道的这是位活王爷,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去世的戏子晚上诈尸了呢。 锡良看他这德行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是久经沙场的人了,只要一想到那些战场上倒下的袍泽竟是为了这种满族废物而死,他的心就跟针扎一般。 一旁的徐世昌使劲?了?他的衣角,这才勉强将他即将爆炸的情绪给安抚下来。 载洵自然是将这情景都看在了眼中,但他可不在乎,自己什么身份?摄政王同父异母的弟弟,当今皇帝的叔叔,区区一个东三省总督算个屁。 在他来之前载丰就已经透了底,不久后朝廷就会着手“削藩”以统一全国军政,设立海陆军联合机构“军咨处”,到时候这些地方上的总督都得落个有名无实的下场。 这次他来东北之所以会表现得如此不着调,其实背后也出自载丰的指使,只要奉天官员中有谁表现出对他这个皇亲国戚有一丝的不满,那都会成为将来被收拾的罪名啊。 载洵回头看看整齐立于列车前的那队“皇室禁卫军”,暗道就算不靠汉人也一样守得住这大清的江山。 一时间载洵还有点意气风发了呢,小嘴角微微翘起就哼起了京腔小调。 徐世昌走上前几步,脸上挂着微笑。 “呦,王爷这是如了愿,心情变好了啊。” “哈哈,还是徐总督最明事理了。” 载洵特意在“总督”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徐世昌笑意更浓了,将手往站外方向一抬。 “我已在鹿鸣楼摆好了宴席,今晚与王爷不醉不归。” “哈哈哈,好,前头带路。” 于是载洵便在徐世昌的引领下离开了站台,自始至终他都没正眼看过锡良一眼。 闹腾了一天的火车站,终于在他们走了后安静下来。 站台靠里面点,有人影并排站在阴暗之处,那正是杜玉霖、张作霖和冯德麟三人。 刚才这一切都看在了几人眼中,他们心里对这位京城来的纨绔意见都大了去了。 无名怒火从张作霖的眼中冒出。 “妈拉个巴子的,这他妈是个神马东西?靠着投胎投得好,就敢光天化日下骑到咱们爷们头上拉屎了。” 冯德麟听了这话也点点头。 “在这事上我认同老张,载洵这小子确实有点装过分了,可不能让他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开东北。” “咋地,你这胆子终于算能大一把了?” “去你的吧,老子杀人时你还围着马屁股转呢。” 又斗了几句嘴,张作霖这才转向杜玉霖。 “哎,我还没问呢,你上哪整了那么多件貂皮袍啊?” 杜玉霖打了个“哈哈”。 “北市场那边有我几个朋友,是他们帮忙张罗的,这可花了我不少银子啊。” 张作霖、冯德麟都露出“那还用说”的表情,同时见杜玉霖不愿细讲,也就都识相地不再深问了。 当然,就算他们深问,杜玉霖也不能说实话的。 原来,他在曲屈那拿到了六百多件袍子后,就已经估摸出这些根本不够,于是就回到于家乔装打扮一番,便以菅原永孝的身份去了趟“满铁奉天事务所”。 由于原所长佐藤在去年死于总部的爆炸袭击中,如今负责日常事务的是刚从国内调来的井上贵文。 这人初来乍到,一听来人是曾经救过福岛参谋长一命的菅原永孝,是带人亲自出门迎接。 起初杜玉霖还有些担心间岛的那头的事会露出风声,为此都已经想好了预案,可聊起来了才发现真是自己多虑了,关东州司令部和朝显驻屯军之间的成见,那可比山高出不少啊。 当然这也可能与满铁高层被一次性斩首有关,如今新调来的人普遍都对业务不熟悉,就比如大孤山考察队的死也一样是没人过问的。 总而言之,这井上贵文对菅原永孝的身份没有一点怀疑,反而还在为他能辅助杜玉霖的巡防营抓到陶克陶胡而感到万分钦佩呢。 见一切都异常地顺利,杜玉霖也就直接切入主题了,将载洵刚到奉天索要三千件貂皮袍子的事说了出来。 作为满铁在奉天的特务头子,井上贵文对载洵的胡闹自然是有耳闻的,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帮忙。 他先是打了几通电话,在得知“茅古甸”货运站那头有批上千件的貂皮袍即将连夜发往大连后,他直接就派人过去给拦了下来,并装车送到了“奉天驿”附近。 就这样,杜玉霖连同曲屈那的一共弄到了一千六百多件的貂皮袍,只是这些都没法跟张、冯二人讲得很清楚罢了。 见差不多了,这三人就往站外走,李景林、孙烈臣和汲金纯在看到自家大人出来了也都靠了过来。 张作霖最先翻身上马,然后看向杜玉霖。 “我就住在奉天旅馆,这就回去等你消息了啊。” 杜玉霖仰着脖点了点头。 “我估摸着那人不会马上走,这么好的机会还不得好好收刮一番。” 冯德麟也接过了汲金纯递过来的缰绳。 “那敢情好,肥点宰了肉更多,可别忘了行动前到大和旅馆找我啊。” 杜玉霖抬手帮着老冯上马,然后手掌拍了一下马屁股。 “成,到时候咱们整到一起吃顿大的。” 在目送张、冯二人离去后,杜玉霖这才转身带着李景林往北市场那边走。 李景林今天算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奉天大大小小的官员见了个遍,还一口气见到了两个总督、一位王爷,这打心里觉得这次奉天是真没白来。 “大人,我是看明白了,当官还得是当大官啊,你看那王爷说一不二、言出法随的样子,太他妈威风了。” 看李景林这没出息的德行,杜玉霖也懒得接茬,只是在他的大脑门子上轻轻拍了一下。 “哎,你看到跟过来的皇家禁卫军了么?” “看到了啊,德式军装、大皮靴子,那可比咱巡防营那套好看多了。” “那要是你的四营跟他们打一仗,你觉得谁的胜面大啊?” 李景林顿时把脖子一梗,好似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不带这么埋汰人的啊。衣服好看和能打仗两码事,我的兵要真对上这支队伍,一哨人马足够了。” 杜玉霖点点头,随意一拍他的肩头。 “那你回去就开始准备吧。” “啊,准备啥?” “准备啥?准备干那帮子瘪犊子啊。” 第301章 是商士农工的商啊 接下来的三天,洵郡王便住在了徐世昌为他准备的临时公馆里。 这下可把奉天的各级官员乐坏了,正愁不知道如何跟京城取得联系呢,摄政王的亲弟弟就来了。要是自己巴结的好,人家小嘴一歪歪这前途可不就有了。 这群官儿也不知是从哪得到的消息,第二天一大早就将载洵下榻的公馆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个的嘴里都喊着“有要事须当面向王爷禀报”。 洵郡王也不愧为国之“栋梁”,当即决定要接见这些官员,想亲自听听他们到底是有什么“要事”非得当面请示。 其实谁还不明白他们这点子猫腻啊 ?就是一群贪官污吏想趁机行贿,而腐败王爷顺势接受贿赂罢了。 刚开始时载洵还真装模作样地接待了几波人,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样是又累又费时,单位时间内进账的钱太有限了,索性就吩咐下去,有什么事先写到纸上装信封里递进来,他会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调整接待顺序的。 都是行贿老手,一听这话就体会到了王爷的意思,这是要是按塞的钱多钱少来吧。 于是他们将钱和写了自己名字的纸装进信封,然后排着队地交到禁卫军手中,之后就是等结果了。 房间里,一个个信封被逐一打开,载洵觉得钱数满意就放到右手边,由老太监负责记录名字。至于那些数额小的,他将钱留下后便把信封丢到垃圾箱中了。 官员们一个个是望穿秋水啊,终于在下午时分等到了召见的消息,一共只有四十六人获准入内面见王爷,而其他没被点到的三百多人连个人家不见的理由都没给,塞的钱更是一分不退。 看着那群幸运儿按着顺序往里走,一名没选上的官员实在有些挂不住了,一把拉住最后面的人问到。 “兄弟透个底,你塞了多少?” 被拉住那人本不想说,但一看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盯过来,为不犯众怒只能微微抬起手,竖起两根手指后就快步走进去了。 “两百两?” “不可能,我塞了五百两呢。” “我是一千两。” 众人面面相觑后终于明白了,原来见洵郡王一面,最少也得豁出去白银两千两啊。 .................... “十间房”街,于府内。 杜玉霖这日子过得依旧挺滋润,白天宅在家、晚上去北市场听书,只不过陪他的人除了于文斗外,现在又多了个来串门的安遇吾而已。 因为安遇吾去看望张作霖了,所以今天这书房里就只剩下了杜玉霖和于文斗两人。 杜玉霖坐在靠门口的小凳子上,正在面前的小火炉上煮什么东西呢。 他先将一把事先炒好的黑色粉末倒入沸水中,煮了一会又往里面倒了点牛奶和白糖,在用手往鼻子下扇了扇后,脸上露出了很享受的表情。 十几分钟后,大概是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杜玉霖才将小锅从炉子上拿起来,并将里面黑乎乎的液体倒入盖了层过滤布的水壶中。 于文斗本来看报纸呢,听到倒水声后这才抬起头。 “哎呦,你这都折腾了一下午了,要真想喝啥就吩咐下头人去弄嘛。” 杜玉霖小心翼翼地将水壶拿了过来,边走边用嘴吹着气。 “你家那些仆人泡个茶还行,但要他们整咖啡真就未必比得了我。” 到了书桌前,他为于文斗先倒了一杯。 “来,尝尝我做的拿铁。” “拿啥?哎呦,这黑乎乎的......” 于文斗将眼镜往鼻梁子下头拉了拉,眉头不自觉地就皱了起来,虽说他早就听说有咖啡这东西,但从来没正儿八经的喝过一口,这跟酱油一样,看着就不像什么有档次的东西。 打心眼里真不想喝,但看杜玉霖那一脸期待的模样,于文斗只能点点头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嚯,这个苦啊,苦里头还带酸,酸上头又有点涩,涩底下还他妈是个苦,还有比这玩意更难喝的东西嘛。 杜玉霖就在那看着,头跟着于文斗扬脖的动作自下而上的缓缓抬起,在对方露出痛苦的表情后,他才“嘿嘿”笑了出来。 “难喝吧?哎,这就对了,慢慢习惯就好了。” 于文斗取过手巾擦了擦嘴,狠狠地摆着手道。 “习惯不了啊,这辈子我都不再碰这玩意了。” 杜玉霖笑着抿了口自己杯中的咖啡,伸手点指着桌面上的那份报纸。 “上头有啥好玩的消息么?” “最好玩的不就在咱奉天呢么。据说到了今天,想见上洵郡王至少得往里面递五千两银子喽,这普天之下还有比这更好玩的?” 于文斗眯着眼,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 “难道,见这一面就这么大作用?要不咱们也......” 杜玉霖收起笑容,摆手打断了接下来的话。 “咱倒也不是装清高,该花的钱一分都不会省,但不值当花的也是一根毛也不拿出去啊。” 于文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杜玉霖这人从来不会胡乱说话,要是他不待见一个人,那保准真就是真就没啥价值,所以他也就没再坚持。 随后他拿起了报纸抖了抖。 “不过这倒有个事我没太懂,你看看能理解不?” “哦?我瞅瞅。” 杜玉霖接过报纸,按指点的地方读了下去,竟是关于朝廷正在各省筹办咨议局的事,难怪于文斗不明白呢。 原来啊,慈喜太后在死前几年曾发布过一个《九年筹备立宪清单》,其中有一项便是于一九零九年在全国各省设立“咨议局”。而在她死了以后,摄政王载丰遵守其遗嘱,严令各地督抚迅速开办、不得延误。 那么何为咨议局呢?其实就是过渡性质的地方议会。 在预备立宪期间,中央资政院和地方咨议局将履行将来国会和地方议会的职责,区别就在于还没有立法权而已。 根据规定,咨议局的议员由选民选举,一旦选上后就将拥有参政议政权、向督抚提案权、对督抚监督权等。 这等于是在大清专制政体上移植了西方代议制,是华国千年历史上都不曾出现过的投票选举形式,妥妥的新鲜玩意。 杜玉霖用了好一会,才算给于文斗讲清楚。 “怎么样,听我这一讲是不是觉得有点意思?” 于文斗摇摇头,眼中充满了狐疑。 “我是不看好洋人这套东西的,更不觉得把它强安到咱们的规矩上能对当下世道起啥作用,我看这玩意咱不掺和也罢。” 杜玉霖顿时摆出了“孺子不可教也”的无奈神情。 “谁让它管这世道了?只要能管咱们就行呗。” “管咱们,能管咱们个啥啊?” 杜玉霖的手指点着“咨政”那两个字。 “你都有监督督抚的权力了,这还没用?以后你到哪去卖粮人家敢不高看你啊?你可就再也不是士农工商的商了,而是商士农工的商啦。” 于文斗琢磨着杜玉霖这绕口的话,好似觉得挺有道理,但又觉得这道理是那么的缥缈。 而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大人,出来一下。” 抬头看去,安庆余正站在书房外招手呢,于是杜玉霖就走了过去。 “咋了?载洵那边有情况了?” “是,他们好像突然接到了什么命令,禁卫军正在收拾东西,看这意思今晚就要离开奉天。” “呦,吃拿卡要完了,这一抹嘴就要走?可通知张大人和冯大人了么?” “徐子江带人过去了。” 杜玉霖一点头,让安庆余离开了,随后他朝于文斗喊了一句。 “我先出去啦。” “晚上剧场那边还给你留位置不啊?” “不用了。” 于文斗刚要低头继续读报,杜玉霖脑袋就又从门口露了出来。 “你好好合计一下咨议局的事啊。” “哎,知道啦。” 第302章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京奉铁路,皇姑屯站西边的三孔桥附近。 如水的月光洒在铁轨上泛起银色波光,两条平行的铁线由东向西蜿蜒延伸,却在过了桥两公里的地方遭遇到了阻碍,一座巨大的石头堆赫然出现在轨道上面。 在大石头堆南北两侧的低洼地里,数百名百姓打扮的巡防营士兵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而杜玉霖、张作霖和冯德麟三人,此时就站在三孔桥上举着望远镜往东边眺望着。 一阵冷风吹过,张作霖被冻得一激灵,周身上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他放下望远镜把手抄在了棉袄的袖口里。 “哎我说杜兄弟,你咋就想到提前来在这鬼地方设埋伏啊?” 原来早前两天前,杜玉霖就已经将李景林和安庆余的人派到了这里,就为了能在第一时间拦下载洵的火车。 至于为何选在这里嘛,其实上一世的张作霖才更有发言权,因为他就是被倭国人在这地方给炸死的。 这话杜玉霖当然不好跟当下的老张讲,只能随便着敷衍了几句。 “啊,这里离奉天城不算远,既是载洵回京的必经之路,又已经超出了满铁的实控范围,算是个比较适中的地儿了。” 张作霖听罢直起腰板,往东西两头看了看后就又打了个哆嗦。 “奇了怪了,今晚就是觉得好冷,这破地方真他妈邪性。” 就在这时,一直举着望远镜观察的冯德麟突然出声了。 “快别扯犊子了,大肥羊来啦。” 一听这话,张作霖和杜玉霖也都纷纷举起了望远镜,果然有火车头的灯光出现在了远处。 “开整。” 张作霖一声吆喝,几个人纷纷往桥西跑去。 等在桥口的安庆余、汲金纯和孙烈臣几人也都迎了上来。 杜玉霖朝他们吩咐道。 “火车来了,回去叫弟兄们准备好,枪口对准后面禁卫军的车厢,车一停下就先干他们一梭子。” 张作霖听罢眼中也露出了赞赏神色。 “对,先杀杀王八羔子的锐气再说话,这几天在奉天可把他们牛逼坏了,这回也尝尝老子给他准备的东北大乱炖。” 冯德麟则赶忙举起了双手。 “等等等等,打倒是可以,枪口尽量放低些,别一轮齐射把人都打死了,这事可就闹大了啊。” 杜玉霖和张作霖互相看了一眼,只是一笑也没反对,对面的几人也就照吩咐去准备了。 火车的隆隆声逐渐临近。 车内的人却仍处于占了大便宜的亢奋之中。 .................... 洵郡王的专列做完补给,几声鸣笛后便驶出了皇姑屯站。 车厢内烟雾缭绕,载洵又抽起了烟膏,出站后窗外就成了一片黑乎乎的景色,所以他在看了几眼后就又将视线移回到了面前敞开的箱子里。 只见里面堆堆叠叠的都是各种票据,银票、洋票、倭元票,甚至还有几张是奉天商铺的店铺契,这就是他这三天里“接待”官员的小回报。 咔嚓,门开了。 老太监端了水盆从外面进来,过来蹲下后将主子的脚缓缓放入了热水中揉搓起来。 载洵舒服闭着眼,随手从箱子里夹起了一张纸递了过去。 五百两银子的银票。 老太监的脸顿时就乐开了花,千恩万谢后伸脖子用嘴叼住银票,而手上的动作就更加温柔了几分。 载洵撇了撇嘴,随后抱怨起来。 “五哥哪都好,就是这瞻前顾后的性子让人受不了,让来奉天探探底我二话不说来了,可哪能说事没办完又急着招我回去的道理啊?” 说着他又看看箱子里的纸票。 “要是再容我两天时间,眼前放的可就是两个箱子喽。” 老太监一听这话指向的是摄政王,头都不敢抬,还哪里敢吱一点声。 载洵很快也意识到了说这些有些欠妥,微微一笑就往回拉了拉话头。 “当然,让我回去肯定有五哥的道理,这军咨处设立在即,而我也有可能被调去处理海军方面的事宜,有些事总是要多叮嘱一番的嘛。” 自顾自嘟囔了半天,载洵也不见老太监有回应,睁开眼睛一看都气笑了。 “你先把银票放一边也好回话,东西都给你了还能长腿自己跑了?” 老太监听到这话后忙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将嘴里的银票揣进怀里后才堆起了奴才的标准笑容。 “主子说得都是军国大事,我一个没了下头的狗奴才哪敢接这话啊,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屁,规矩还说太监不能出京呢,你是不是现在就得被处死啊?” “啊,主子饶命啊。” 老太监可真吓到了,跪在地上就是一顿磕头,这也不是做作,因为他这命在上头人眼里真就不如条狗。 载洵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在顿了好一会后才让老太监停下来。 “你瞅你这小胆,我就是说说而已,咋还就吓到了呢?快起来吧。” 老太监这才边擦汗边起身,然后开始为主子擦起了脚。 忽然,车厢就猛地一晃。 盆里的水顿时就溅得满地都是,老太监直起腰,翘起兰花指就打算朝车头那边骂上几句,可话还没出口火车就来了急停车。 嘎吱、嘎吱、嘎吱—— 车轮因为紧急刹车而发出连续而剧烈的摩擦,尖锐刺耳的声音就是让载洵一皱眉,他下意识地扒开窗户看了看。 外面一片漆黑,空荡寂静。 哐当...... 车子在剧烈的一顿后就彻底停了下来。 “谁让停下的?这开车的是活够了嘛?” 载洵塔拉上鞋子就站了起来,在车厢里来回转了几圈后,才用手点指着老太监。 “你去,看看前头怎么回事?” “是,奴才这就去。” 可老太监还没等挪步呢,列车两边就响起了爆豆子般的枪声。 啪啪啪啪啪啪啪...... 黑漆漆的旷野上闪烁起了无数光点,子弹头“噼里啪啦”的射在后面装着禁卫军士兵的车厢上。 这可把载洵吓坏喽,他只以为是有人要害他,吓得他忙不迭地就趴到地上,和比他反应更快的老太监来了个躺排排。 枪声大约持续了一分多钟才停下。 老太监先撑着地想坐起来,可手上一个呲溜滑人就又倒下了,抬手一闻,上面竟沾满了从载洵裆里流出来的液体。 他也不敢觉得恶心,起身就来扶自己主子。 而这时车厢门再被打开,一名满脸都是血的禁卫军军官闯了进来,他一见载洵就咧着大嘴嚎了起来。 “王爷啊,我们遇袭了,这可该咋办啊?后面死了好些个人了。” 载洵正气不打一处来呢,一个大逼斗就呼了过去。 “哭哭哭......哭个什么玩意,你他妈的是军人,遇到袭击就打回去啊。” 军官眼神立马就清澈了,打回去?难道这皇家禁卫军还真的上战场打仗啊? 可不等他整明白,几块大石头就从车外砸了进来,随着窗户的破裂,冷风直接灌进了车厢中。 啪啪。 几发子弹击中了军官的前心,刚才还哭咧咧的大活人顿时就栽倒在地没了动静。 紧接着从外面跳进来了两个人,一把薅住载洵衣领子就把他从顺着窗户丢到了外面。 这么大个郡王爷,就被人跟丢死狗一样摔了出去,也多亏铁路两头是沙子铺的,否则非把他的黄子给墩出来不可。 可尽管如此,载洵还是“吭”了一声,眼前一黑差点没背过气去。 朦朦胧胧间,只见三个蒙面人来到了自己面前。 “大......大胆,你们......是谁?敢如此......对待本王,难道不怕......” 没等他说完,三人中居中那位飞起一脚就踹到他面门上,随后右手举起来了个大“亮相”。 “呀—呀—呔,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若问老子为哪个?江湖报号就那谁。” 第303章 鸡飞蛋打尿一裆 对东北遍地是“胡子”这话,载洵曾经是死活都不相信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去反自己这大清呢?直到现在他的面前真出现了好几百土匪。 巨大的火车头静静地停在大石堆前不到一百米的地方,车厢两侧此时已站满了手持武器和火把的蒙面人,其中的一些此刻正朝着车厢里大声吆喝着。 之前威风凛凛的皇家禁卫军也都老实地下了车,除了倒霉被打死的那十几个外,剩下八十多人都齐刷刷地双手抱头蹲到了车厢根底下。 洵郡王刚才被一脚踹到面门上,这过去几分钟了鼻孔的血还没完全止住,拉着丝地将前心衣服染成鲜红色,更让他难受的还是脚,拖鞋早在被拽出窗外时不知甩哪去了。 鼻梁子的疼、脚底板的冷,再加上看到禁卫军那副窝囊样,都让这位年轻的郡王对人生有了深层次的体会,而其内心的恐惧也就更浓了几分。 就在杜玉霖亮相报出自己“就那谁”的名号后,张作霖也觉得有意思起了玩心,有样学样地上前一指载洵。 “嘟,哇呀呀呀呀......此路是我占,不给钱不干,牙崩半个敢说不,一枪把你头打烂。” “那您老是?”杜玉霖还捧起了哏。 “就哪谁啊。” 就那谁,就哪谁? 接下来就轮到冯德麟了,他有些不太理解地看了看那两位活宝,嘴嘎巴了半天也没憋出来个屁,只能狠狠瞪了瞪眼。 “去你妈的,我是爱谁谁啊,赶紧拿钱来吧。” 三人这一唱一和的,把载洵都要吓抽抽了,鼻子里流出来的血混了不少的大鼻涕。 他调整了一下身子,开始朝着面前三人磕头鞠躬。 “三位爷,钱我有啊,可还不少呢,只要你们能高高手给我条生路走,我就都送给你们。” 杜玉霖微微一点头。 “既然说是送给我们,那就烦劳你亲自去取来吧。” 载洵二话都没敢多说,光着个脚吧丫子就跑回到自己的车厢,将那装满各种票据的箱子拎了下来,还顺道找了双鞋子穿上。 抱着箱子往回走,他的心都在滴血啊,这些钱可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赚”回来的,没想到就这么的没了。可他又一转念,只要能留得青山在就不愁没柴烧,先过了这关保下小命再说吧。 杜玉霖接过箱子打开后,朝着张作霖和冯德麟二人展示了一下,那二人微微点头算是认可。 杜玉霖将箱子放到脚边,然后朝着正带人看守着禁卫军的李景林喊了一嗓子。 “哎,把车上的貂皮卸下来,然后把那些人身上的好东西都扒了,统统带回山上去。” “得令啊。” 李景林一招手,他带来的兵就一拥而上,有到后面货车厢卸貂皮的,也有上手扒起禁卫军衣物的,一时间是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那些貂皮大衣自不必说是好东西,这禁卫军随身的物件也都很不错了。 朝廷也真是舍得给自家的满族兵花钱,除了军装的材质好外,单兵配备的各式装备也不赖,什么毛瑟步枪、c96手枪、长筒马靴、倭式军刀、德式望远镜,件件都是嘎嘎新的,不一会就堆了满地都是。 再看那些禁卫军老爷兵们,已经被扒得就只剩下了衬衣衬裤了,一个个冻得抱着夹哆哆嗦嗦,就跟一群被拔了毛的鹌鹑崽子似的。 折腾了好一会后,载洵才有些畏缩地问了句。 “三位爷,能给的都给了,几位可要说话算话啊,可一定......一定要放了我啊,呜呜。” 也不哪句话触动了伤心处,他这泪珠子跟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往下滚啊。 杜玉霖冷冷地看了这窝囊废一眼,这就是将来的“海军大臣”?国家由这种人来带领焉能不败啊。 联想到上一世华国所遭遇的那些屈辱,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伸手就又给了载洵三个大逼斗。 这几下不但载洵有些懵逼,就是张作霖和冯德麟也有些没看太明白,既然对方都服软拿钱了,这还哪来这么大的气? 冯德麟可是真怕这小祖宗一抬手就给王爷来个大掀盖啊,到时候摄政王雷霆震怒派来北洋六镇新军,那就不好收拾了。 想到这,他赶忙上前拉了一下杜玉霖。 “咱差不多得了。” 杜玉霖也明白不能图一时爽快真打死了载洵,所以也就借坡下驴,将手指狠狠怼在了他脑门上。 “以后再敢来东北嘚瑟,咱几个见一次就干你一次,听懂没?” “哎哎哎,再不敢来东北了。” 张作霖一指车厢底下那群禁卫军士兵。 “滚那边和他们蹲到一起去,等我们走了以后再起来,早他妈一秒钟回头我就崩了你。” “明白,我绝对不回头。” 说完载洵又给几人鞠了个躬,然后小跑到禁卫军一侧蹲了下去,脑袋深深低下,这就不敢再回头。 杜玉霖趁这个机会看了眼“态势感知”立体图,在确定当前行动并未引起谁的注意后,才朝着张作霖和冯德麟一招手。 “一会咱们得分开走,要不把东西在这就分了吧。” 见冯德麟有些犹豫地看向奉天那边,他拍着胸脯打起了包票。 “放心,我手下侦查处的人盯着那边呢,保准没事啊。” 张作霖一听也觉得此言有理,几伙人肯定得分开走,要是钱这事不先整明白以后确实说不清楚,于是也赞成马上就分。 好家伙啊。 这几个人就在火车旁,洵郡王和禁卫军的屁股后面开始了坐地分赃、二八下账。 杜玉霖把箱子拿过来放地上打开,然后三人围着它蹲成了一圈。 “呸。” 杜玉霖象征性地往手指头上吐了一口,然后按照数额大小顺序将这些票子叠成了一大摞,先给张作霖一张,再给冯德麟一张,然后自己留一张,就这么一圈一圈的分了起来。 整个过程虽不能说分毫不差,但大体上也算是公平,甚至可以说杜玉霖在数额上还吃了点亏。 张作霖眯着一对狐眼在那看着,心中是暗挑大拇指。他原以为这事从头到尾都是人家杜玉霖在张罗,自己能分到个两成就不错了,没想到多拿了这么多,姓杜的够意思。 冯德麟那就更高兴了,他这次来奉天本就没带多少人,从收集貂皮到今晚劫火车自己都是个酱油角色,竟也跟着整了个沟满壕平,哪能不打心眼里乐开花。 至于杜玉霖嘛,他也没觉得自己这是在吃亏,前世做生意时他就笃信一个原则,想让别人跟真心与自己合作,前提就是把利益给到位,也许未必一定能换得来真心,但也肯定比扣扣搜搜的成功面大得多。 甚至打从一开始计划打劫洵郡王,他的终极目的就不是为了这箱子里的钱。而是要通过一起干这件事把张作霖和冯德麟两个人与自己深度绑定起来,还有啥关系能铁得过一起扛过枪、一起劫过王啊。 将来一段时期内,杜玉霖发展的目标之一便是在阿梅利国的资助下修筑“锦白铁路”,而这其中肯定离不开张作霖和冯德麟的配合,要是跟这铁路能带来的利益比起来,眼巴前的这点子钱财实在算不得什么。 不管怎么说,当下这三人站在各自角度上都整得很满意,算是个“三赢”局面吧。 不过也还真别说,载洵这家伙贪污确实是把好手,杜玉霖把票子都分完后,每人竟都得了将近七万两的银子,若再算上三千多件的貂皮袍子,那可就过十万两了。唯一可惜的是那些店铺契不能再分了,总不能劫完王爷还明目张胆去收店吧? 一切处理好后,三人拍着手站起身,在互相看了一眼后是“哈哈”大笑,带着队伍扬长而去。 这正是, 载洵来奉好风光, 貂皮银票成车装。 不料归途遇那谁, 鸡飞蛋打尿一裆。 第304章 面见锡总督 奉天东三省总督府,办公室内。 锡良已坐到了办公桌后,而前任总督徐世昌此时则坐到了客座位置,二人面前有一名文员正在汇报着洵郡王列车昨晚在皇姑屯站外遭遇土匪袭击的事。 锡良紧锁双眉认真听着,虽然他很不喜欢载洵,但这事发生在他刚到任的节骨眼上,怎么说自己也是难辞其咎的。 坐在一边的徐世昌就更是一脸阴霾了,之所以载洵在奉天时他那么巴结,不就是想给自己在东北的任期来个善终嘛,结果到了整出来这么一出,真是比吃了个苍蝇还让人感到腻歪。 可同时徐世昌也感到一丝庆幸,因为载洵本来也邀请他一起返京的,只是因为他舍不得放下“锦白铁路”的功劳才留了下来。这要是昨晚自己也落到了土匪手中,就冲他这几年积极推动剿匪,还不得被胡子们给扒了皮? 文员汇报完毕后,锡良才缓缓开口。 “洵郡王现在是到哪了?” “已经出山海关了。” “有详细的伤亡数字么?” “没有,据负责皇姑屯站的铁路巡警报告,袭击地点附近只发现了一具老太监的尸体,但是否还有其他人遇害就不得而知了。” “现场可留下什么有用的痕迹。” “没有,这伙土匪十分狡猾,地面上都没有留下弹壳之类的东西,而且......” “而且什么?” “咱们东北本就枪支泛滥,就算找到了弹壳也无法锁定胡子的真实身份。” 锡良有些气恼地将身子靠向椅背,手指抬起来刚想要骂几句泄泄火气,房间门一开秘书走了进来。 “报告徐......锡大人,后路巡防营统领杜玉霖已经到楼下了。” 这秘书这几年跟着徐世昌吃香的、喝辣的惯了,早就认定了这是自己的主子,冷不丁换了大人还真有点不习惯。 锡良瞥了他一眼,心里的火气就更大了,也就是徐世昌坐在面前,否则非得问问这东北天天喊着剿匪,这匪都剿他妈哪去了? 但想归想,为官的基本修养他还是有的,脸上只是宽容一笑,朝徐世昌半开玩笑的说到。 “我这也是流年不利啊,才到任没几天,你看看就出了多少破烂事。” 秘书自然也知道自己刚才失言了,再听了这话脸色就更加难看了不少。 徐世昌笑着为他打圆场。 “清弼这话可就极端了,非要指责的话,那就是我在任时剿匪不力喽。” 锡良也打了个“哈哈”,只要这老狐狸承认自己沾点责任就行,然后看向秘书的面色就是一冷。 “再说错话就卷铺盖走人,你去请杜统领进来吧。” “是。” 秘书转身离开,办公室的门再次被关上。 锡良这才看向徐世昌。 “这杜玉霖不一般啊,三千件貂皮袍子他自己就搞到了一半,听说其中可是倭国人的功劳在哦。” 徐世昌自然听出来了这话里的意思,锡良可是在怀疑杜玉霖在跟倭国人私通,这可不是啥好事,于是便开始找补起来。 “倭国人确实对杜玉霖很看重,就说当年招安他时,关东州驻屯军那边还专门给我打过电话呢。后来我还特意问过他这事,说是当年他爹杜老判下山时无意间救下过一个叫花田的小鼻子,结果这人竟是倭军参谋部的高官,就这么着他们才有了一层关系。” 锡良依旧面沉似水。 “那杜玉霖对这关系是个什么态度呢?” 徐世昌见锡良仍旧追根问底,没再说话只是从公文包里翻出来了封信递了过去,他早就准备好了后手。 “这是东路巡防营统领马龙潭给我写的信,里面一大半都是称赞杜玉霖的,你过过目吧。” 锡良一听这个脸上才起了一丝波澜,边接过信打开便问到。 “马龙潭,是打赢间岛之战的那个马龙潭?” “可不就是他嘛,东北还能有几位马龙潭呦。” 锡良点头后戴上了眼镜,开始认真地读起了信来。 马龙潭这个人他虽没见过,但大名却是如雷贯耳,早年带兵阻击入侵的沙军、诱杀叛徒张桂芳,又在去年于间岛拼死击退了来犯倭军,大大提振了华国人的气势,像这种国之栋梁的话,值得他高看一眼了。 正看着,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一身统领穿戴的杜玉霖大步进屋。 “后路巡防营统领杜玉霖,拜见二位大人。” 锡良没抬头,只是微微抬起手,示意他到近前去等候。 相比之下,卸了任的徐世昌态度就和蔼多了,热情点头打着招呼,满脸都是长辈见到有出息晚辈的慈善笑容。 杜玉霖也朝徐世昌眨了眨眼,然后就来到锡良的办公桌前,双腿并拢、目视前方,小腰板拔得溜直,军帽稳稳地夹在腋下。 锡良只是低头读着信,手指有节奏地点击着桌面。 大约过了几分钟,他才抬起头将目光落到了眼前这军人身上。 信是徐世昌拿出来的,内容是马龙潭亲笔写的,而信上所谈之人就站在面前,但锡良就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根据马龙潭这信中描述,在间岛之战中,这杜玉霖先是独闯倭军大营炸死敌方队长,又解决掉了三路来犯倭军的东、西两路,最后还带着得胜之兵过图门江绕道后方突袭了敌军本部。要这些说法都属实,那整个间岛之战岂不是靠他杜玉霖才打赢的?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尽管这人散发出来的气势确实非同一般,但再怎么说这也不过是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啊。 他将信轻轻放到一边,手肘支到书桌上,十指缓缓交叉到一起。 “前几天凑集貂皮袍子的事,你做得很好。” 杜玉霖一挺胸膛。 “为大人们分忧,乃是做下属的分内之事。” 锡良微微一笑,目光却是看向了徐世昌。 “这话可不一定哦,看看这几天围着洵郡王公馆转的那些人,咋没见他们拿出一件袍子尽尽本分,人家兜里的钱可得留着疏通关系呢。” 徐世昌脸上露出了讥讽之色。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孝敬出去的钱这会八成已在土匪兜里了。” 就说这话的时候,锡良一直都在偷眼观察杜玉霖的反应,只见他听到“土匪”二字后先微微一愣,然后侧头看向徐世昌的眼神带着迷茫,好似根本就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在顿了片刻后,锡良才给他做了解释。 “是这样,昨晚洵郡王回京的火车被土匪给劫了。” “啊,那王爷现在情况如何?” “人是没事,目前已经出山海关了,但具体有什么损失我们也不清楚,只是在现场发现了一具老太监的尸体。” 杜玉霖先装出如释重负的样子,然后脸上又浮起了怒容。 “妈拉个巴子的,哪个绺子这么不开眼啊,这不是给锡大人和徐大人上眼药呢么?二位大人莫要生气,回去我就派人去查,一定将这些瘪犊子玩意统统抓到奉天吊死到城墙上。” 徐世昌欠身拍了拍杜玉霖的胳膊。 “你有这份心就行啦,至于抓这伙子匪人的事咱从长计议,敢明目张胆劫持王爷恐怕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锡良露出一丝不屑。 “不是省油的灯就杀个老太监?” 杜玉霖顿了一下后接过话。 “大人,有没有可能老太监就不是土匪所杀呢?” “哦,何以见得啊?” “若是被土匪杀死的,王爷在重获自由后也没理由不带上尸体一起走啊,毕竟那也是跟随他多年的仆人,也许是这人犯了什么错误才被杀掉弃尸荒野的。” 徐世昌也有些明白过来了。 “或者是这奴看到了不该他看的东西。” 锡良沉默了两秒钟后,才一指书桌前的椅子。 “算了,咱们谈正事吧。来,玉霖你坐到那,好好给我讲讲关于锦白铁路,你是怎么想的?” “是。” 第305章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总督府内的这场谈话时间并不算短。 杜玉霖滔滔不绝地讲解着锦州到白城这条铁路的方方面面,直说得那两位总督大人眉头舒展、面露喜色。 尤其是锡良,他早在四川时就已经明白了个道理,即“铁路所到之处,就是势力所及之地”,而这东北就是如此被中东铁路、南满铁路给生生瓜分了去,深陷沙、倭两国之魔爪中难以自拔的。 其实在接到朝廷任命之初,锡良就动了到任后就着手筹钱修路的心思,甚至都做好了遭遇大阻碍的心理准备。 可没想到,这天上掉下来了个杜玉霖,直接就将一条现成的“锦白铁路”送到眼前,这哪能不让人高兴啊? 有徐世昌的保荐、马龙潭的称赞,再加上杜玉霖本身亮眼的表现,现在锡良看杜玉霖也是越来越顺眼了。 在杜玉霖介绍完沿路可以设为车站的地点后,他的讲解算是告一段落,锡良这才一脸满意地看向徐世昌。 “菊人兄,我得感谢你啊,要不是你慧眼识人,我恐怕就得错过杜统领这样的大才喽。要是修路这事将来有了眉目,我必会在奏报中为你请个首功。” 徐世昌听了这话当然是高兴,自己到现在仍没走不就是图这个呢嘛,要说他这两年在东北都在抓军事,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到剿匪上了,反倒是经济方面的成绩实在是不够看,如今能沾了这件事的光,回到京城说起来也好听嘛。 所以,他对锡良的话是照单全收。 “哈哈,当初我一见玉霖就觉得他肯定能有出息,要不怎么能破格将他从一营管带直接提拔到四营统带哪,果不其然啊,不但剿匪剿得不错,这又在经济上为东北做了这么件大事,我这走得也就心安了。” 杜玉霖见这两位你一句、我一句的夸,忙摆出了谦虚的姿态。 “二位大人言重了,卑职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而已。何况这铁路目前八字还没一撇,可绝不敢有半点的大意、怠慢啊。” 锡良和徐世昌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欣赏的神情,他们混到今天也是见老鼻子人的了,能在这个年纪取得如此成就的本就没几个,还能保持不居功、不自傲,就更是难能可贵了。 锡良将身子靠到了椅子背上,说话的态度也热络了不少。 “玉霖啊,这路我修定了。当年老子在四川就跟洋人为修铁路干过一回,不妨在东北再来它一次,这是积德的大好事。刚才你一直说的都是重要性,现在你再想想有什么困难咱们需要提前准备,让我心里也好有个数。” 杜玉霖沉吟片刻,缓缓地答到。 “别的事都好办,唯独在东北绕不过去的,就是倭国和沙国这两只贪心狼了,一旦修筑铁路的计划泄露出去,它们很可能会明里暗里的插手,尤其是倭国,肯定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的。” 关于这点,杜玉霖可知道得太清楚了,真实历史上的“锦瑷铁路”可就是在倭国的强烈干预下才破产的。 但不同的是到了这一世,事情因他的到来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比如倭国本该拿来作为谈判筹码的“间岛”如今仍牢牢掌控在华国手中,加上缩短距离后的“锦白铁路”又位于南满铁路附属地管辖权限之外,这就使得倭国通过正大光明渠道阻止这件事的可能大大降低了。 二月底,倭军又派兵再次侵占华国的东沙群岛,举国震动、朝野愤怒,如果此时他们再来搅和东北的铁路修建,必会引起全国的剧烈反弹的,可别忘了,倭军可是刚刚吃了个大败仗啊。 果然,锡良听罢狠狠拍了拍桌子。 “倭人之恶远超豺狼虎豹,强占了东沙群岛不说,又想来坏我东北的好事?” 说着,他看向杜玉霖的目光变得凌厉了起来。 “杜统领,要是倭国人真的插手了,敢问你又会是个什么态度啊?” 杜玉霖立马站起身来,目光如炬,说出的话更是斩钉截铁。 “在国家大事大非面前,卑职绝不会有半点含糊,若倭国人胆敢挑事,我就是拼个粉身碎骨也绝不跟小鼻子善罢甘休。” “好,”徐世昌拍了拍手,“就冲杜统领这份决心,这铁路咱肯定修得成。” 锡良盯着杜玉霖看了片刻后,确定对方的话确实是出自肺腑,这才满意地点头。 随即他面色一正,身子缓缓从座椅上站起。 “杜玉霖。” “在。” “我现任命你为锦白铁路总督办,全权负责与阿梅利国交涉和铁路修建的相关工作,铁路经过府县各级官员皆会配合你的工作,你可敢接下这个差事?” “卑职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见杜玉霖回答的没有半点犹豫,锡良在深深看了他几眼后语气转向了柔和。 “玉霖啊,这事成与不成的,可就看你的表现了。” “大人放心,玉霖定不负所托。” .................... 总督府大院正门外。 徐世昌定的是晚上的火车,所以在杜玉霖告辞离开的时候他也就跟着一起出来了,准备好的马车就等在路边,二人来到车前停下脚步。 徐世昌转回身,微微点了点头。 “这里也没外人,临走前我说句真心话,铁路这事你办得好啊。做了这么多年官,我可太清楚这世道底下想真心做点事是有多难,甚至还可能会掉脑袋,可尽管如此你还是做了,冲这点我徐世昌佩服。” 少了上下级之间的束缚,杜玉霖也表现得轻松了不少,总是刻意装得谨小慎微其实也是很累人的。 他一抱拳。 “能得到徐大人如此评价,玉霖所作所为也值了。同时也烦请徐大人回京城后能为修路多多斡旋,这样我肩上的担子就能轻不少呦。” “哈哈哈......” 徐世昌笑着点指着杜玉霖。 “世人都叫我为水晶狐狸,可要我看啊,你这家伙也是只小狐狸。” “哈哈,彼此彼此。” 又说笑了几句后,杜玉霖朝街角处招了招手,一直等在那的李景林小跑着过来了。 到二人面前后,他先是朝徐世昌鞠了个躬,然后摘下后背的包裹递到了杜玉霖手中。 杜玉霖接过来后,转身看向徐世昌。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小小的礼物不成敬意,还望大人切莫嫌弃啊。” 说着,他将手中的小包裹往前一送。 徐世昌就是一顿,看样子是有些犹豫要不要接。 杜玉霖见状微微一笑。 “大人,一本书而已,不是啥贵重东西,权当个念想了。” 听说是书,徐世昌皱起的眉头就舒展开了,他倒也不是故作清高,只是觉得杜玉霖一个小统领能有几个钱?不清不楚的伸手也太掉价了。但既然是书,就算不值钱面子上也不会有损失的。 想到这他便将包裹接到手里,朝着杜、李二人一点头,便上车离开了。 杜玉霖眯眼看着,等车远去后才缓缓转身离开。 马车上,徐世昌琢磨了点事后才想起来看看包裹里的东西。 起初也并不在意,只是很随意地解开了包在外面的裹布,但当他看清楚那泛黄封皮上的名字时,眼皮子就不由自主地跳动了好几下。 《忘忧清乐集》。 徐世昌不敢置信地将书轻轻端到鼻子前,脑袋缓缓地围着它从左转到右,又从右转到左,在反复甄别多次后他才敢确定,这正是那本单页都被估价到“十六两黄金”的宋版孤品啊。 他机械地扭回头,街上早已没了杜玉霖的身影。 第306章 夜访奉天公所 从“东三省总督府”出来往东南再走两里地,便会看见一座小四合院,院内建筑为绿脊黄琉璃瓦的两层仿古式设计,打眼看过去就给人以雅致、幽静之感。 若是不了解情况的人初见这院子,必会以为它是出自某位华国建筑师之手,而能居住在此处的人多半也是华国的权贵人物。 可事实上,不论是这栋建筑的设计者还是目前的所有者却统统都是倭国人,这便是南满铁路株式会社在奉天的分支机构,“满铁奉天公所”。 表面上它只是满铁在奉的办公处,而实则是一个担负着政治、经济、文化侵略等多重任务的间谍机构。 夜已深了,院内的大部分建筑都已被包裹在了黑暗之中,只有二楼办公室的窗户仍透出微弱的黄光。 新任所长井上贵文正坐在办公桌后,面色凝重地翻看着一份份的报告,厚厚的眼镜片后那微微泛黄的眼珠左右快速地移动着。 井上今年才四十一岁,但人看起来却要比实际的年龄老上很多,整个人瘦巴巴的,凹陷的双颊让他更给人以刻薄寡情的印象。 这几天他一直都在收集新总督锡良的情报,这可是位务实且有魄力的华国官员,他在四川任总督时就曾为修筑铁路的事硬顶过法兰西、英吉利等国,是个很可能对满铁发展产生不利影响的强硬对手。 大连那边昨天也下达了最新指示,要求他务必对这位新总督保持密切关注,一旦发现他作出了任何不利于倭国和满铁的决定,就要及时地出手干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对于这个命令井上贵文自然极为重视,如今满铁内因爆炸腾出来了不少高层的空缺,若能抓住这个机会,自己就有可能再进一步了。 但想归想,这事办起来可也没那么容易。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徐世昌离任后总督府也迎来了一波大洗牌,曾经满铁花重金疏通的某些内部关系恐怕就要失去效用了。 所以这几天,满铁员工都在积极收集总督府内新文员的轮换名单,而井上这么晚没睡便是在挑选哪些人适合进行进一步的拉拢。 当,当,当...... 座钟连续响了十一下,井上仍是埋头看着桌面上的文件,丝毫都没有受到时间的影响。 而就在这时,房门“咔嚓”一声被人打开了,有人好似从外面走了进来。 井上贵文并未抬头,以为是秘书又来催他休息了。 “都说了,今晚我看不完这些材料是不会睡觉的,你先回房间休息吧,不要管......” 说着说着,他就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随即快速拉开办公桌抽屉掏出了手枪,指向面前脚步声传来的方位。 枪口所指之处站着一个老头,人低着头、头发也已经花白,后背还微微有些佝偻。 井上贵文一愣,随即将手枪缓缓放下。 “菅原君?” “哈哈,井上君不愧是帝国栋梁,这么晚仍在工作,让我佩服之至啊。” 那人说着话,腰板跟着就拔直了起来,几步走到沙发前坐下翘起了二郎腿,哪里还有一点上年纪的样子? 因为上次见面便是这副打扮,所以井上贵文一眼就认出了来者正是东北特务界的后起之秀,菅原永孝。 这人可不简单啊,不但这两年屡立战功,而且本人还出身名门,在关东州参谋部高层那边有着极深的根基,去年大连的爆炸袭击中,他更是在危急关头舍身救了参谋长福岛安正一命,这种人的前途绝对无可限量。 井上贵文本就是个极善于钻营的人,能遇到这种天之骄子哪有不巴结的道理?这也是前几天对方开口索要貂皮袍子他立马就点头照办的原因所在。 这事一晃过去几天了,他还琢磨着能有啥机会再接触到这菅原永孝呢,没想到人家今晚就再次找上门了。 想到这,井上从办公桌转了出来,也来到沙发这坐到了“老头”旁边,将身子前倾后露出了标准的倭式笑容。 “上次匆匆一别,我正遗憾没机会与菅原君多交流,您这就来了。哦对了,那些貂皮袍子可有帮上忙啊?” 一边说,他一边将茶几上的高档饼干盒打开,示意对方可以来一块尝尝。 这“老头”自然便是杜玉霖了,晚上在与徐世昌分开后他就回到了于府,是吃过饭后才乔装打扮一番来到这里的。 尽管并不饿,但为了表示善意他还是伸手拿了一块,圆圆的饼干上写着“huntle&palmers”的品牌名,直接放进嘴里咬一口,还别说是真的好难吃啊。 吃完一块后,杜玉霖才摆手作出无奈状。 “忙肯定是帮上了的,就是华国那个王爷太倒霉,回去的时候竟然被一伙土匪给打劫了,那么多的好东西都成了别人的。” 对于这事,井上贵文当然知道,装糊涂也不过是为了提醒对方他曾帮过忙罢了。 不过也正好借这个事问出他的一个困惑。 “菅原君,这两年你都在东北活动,能否猜到这件事是哪伙人所为啊?” 杜玉霖皱着眉,装出完全没有头绪的样子。 “据我所知,奉天周边的土匪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就拿与我关系很近的杜玉霖来说,他原本所在的青马坎便是省内仅存的大绺子,不过......” 他说到一半就又拿起一块饼干咬了一口,井上贵文着急也只能干等着。 “不过东北其他地方可仍有不少的大土匪,比如黑省那边有占中华、猛着干,吉省那有天灭倭。哦对了,还有一伙新起势的家伙,头领好像叫就那谁。” 这都什么鬼名字?井上贵文皱着眉,牙齿不断地咬着嘴唇。 见对方对这些名字好似没啥反应,杜玉霖将最后一小嘎达饼干丢入嘴里。 “去年间岛之战,第73联队长山田四郎据说就是死在了就那谁的手中呦。” 井上贵文的眼皮就是一跳,这事他还真不知道,朝显驻屯军那边对山田如何战死的一直都是讳莫如深。 杜玉霖见他看过来的眼神有些疑虑,便笑着解释到。 “华国有套江湖上的运作模式,很多消息在暗地里传播得还是很广的。朝显驻屯军的行动实在太愚蠢的,简直就是帝国的耻辱,所以他们才不敢公开具体细节。” 井上贵文听罢微微点头,算是肯定了这个说法。 杜玉霖则继续说着。 “这边有句话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朝显那群蠢货的行为,如今很可能就要危及到关东州和满铁的命运了。” 这话一出口,立马就引起了井上的注意,他用力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 “菅原君,你可是得到了什么新的情报?” “这便是我深夜前来的目的,你看看这份草拟的协议吧。” 说着,杜玉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并打开,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英文。 井上贵文是懂英文的,所以伸手接过去后就直接读了起来,可还没读到一半他就吃惊地站了起来。 “八嘎丫路。” 愤怒的嘶吼从他的喉咙中喷出,他竟然没抑制住情绪将茶几上的整盒饼干摔了出去。 “菅原君,这阿梅利国是什么意思?竟然想插足到我们的东北事务中来,这里可是我们用几十万条帝国军人的生命换来的,他们难道就想凭点臭钱夺了去?简直是痴心妄想。” 杜玉霖抿着嘴,指着那份文件摆出十分忧虑的神情。 “这就是朝显那群蠢货带来的后果,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大倭帝国软弱可欺,而这条铁路又故意修在附属地控制范围之外,使得当前这局面变得十分被动啊,通过外交施压恐怕难以达到目的。” 井上贵文的嘴都弯成了半圆,气得他胸口一起一伏的,好半天才呼出一口大气,整张脸变得阴森起来。 “菅原君,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重要了,既然明的不行咱们就来暗的,我先派人去吓唬一下那个司戴德,若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哼,就算是阿梅利国的领事,也一样也可以......” 说着他摆了个“杀”的手势,眼中盈满了凶狠。 杜玉霖听罢赞许竖起大拇哥。 “井上君办事雷厉风行,菅原佩服。只是行事时务必小心,这可是会引起国际争端的大事。我回去就找个借口先离开奉天几天,以免引起巡防营的怀疑。” “我明白了,菅原君身在敌营,也请务必多加小心。” “放心吧。” 二人又谈了几句后,杜玉霖这才起身告辞。 公馆外。 老头再次佝偻起了背,眼中却露出了狡黠的笑意。 第307章 刑期无刑 接下来的几天里,奉天城内出奇地很平静。 本以为着总督锡良定会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各级官员都做好了接受雷霆雨露的准备了,等了半天却仍是个风平浪静。 渐渐地,底下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有种比较流行的观点是这锡良压根就没打算在东北久呆,他来这里纯粹就是走个过场,谁还能真跟倭国人、沙国人过不去啊,熬过个一年半载人家就调回四川去了。 此外洵郡王火车被劫的事也是不胫而走,所以也有人觉得这可能是锡良自认为要倒大霉了,这是每天窝在总督府里给自己琢磨后路哪。 不管怎么说,奉天官场的气氛很快就从开始时的紧张焦虑再次回归到了舒缓安逸,大大小小的官人们的脸上又露出了“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而那些灯红酒绿之地也再次门庭若市起来。 可正所谓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宁静的,别看上一秒还风和日丽,下一刻可能就是狂风骤雨。 就在徐世昌回京的第三天,东三省总督府突然做出了多个人事任免决定,直接导致上百名官员被一撸到底,其中还有不少查出来了贪赃枉法的过往被直接送进大牢。 有那细心人将这些倒霉蛋做了归类,最后得出了个吓死人的结论,他们竟统统都是前些天“有幸”被洵郡王接见过的能吏啊。 当然,有罢免自然就有升迁,所有空缺出来的职位马上就被安排上了合适人选,直到这时人们才回过味来,原来锡良这些天都是在研究这个事啊。 转眼间,那些关于新总督要离开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到了现在再也没人敢说锡良是过来混日子的了,各衙门都是人人自危,不管什么官都在积极地找事干以表现自己还是有价值的。 在处理完内部的毒瘤后,锡良还不算完,他又将目光放到了前些天刚被押送过来的陶克陶胡这伙马匪身上。 按道理说,处理马匪本该是徐世昌的事,不管是就地处决还是移送到京城总该有个下文才是。 可是那个老狐狸只是领了这事的功劳,却不打算承担这事的责任,所以拖到了离开也都没个下文。 京城那边也同样如此,摄政王载丰刚刚掌权,满脑子想得都是如何跟袁世铠这些汉人抢权,哪有精力理会马匪的事? 再说了,陶克陶胡背后有沙国人撑腰,如果把他这一伙人弄到眼巴前明正典刑,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呢么?于是这摄政王大人也就装着压根不知道此事。 结果陶克陶胡他们就这么一直被羁押在奉天模范监狱中,倒成了个无人问津的状态。 在前些天和杜玉霖的会面中,锡良更深入了解到了这群马匪的情况,尤其是听完对方关于外蒙可能在暗中策划独立的分析后,那心情只能用“怒火中烧”来形容。 西洋人、大小鼻子觊觎咱华夏土地也就算了,这些享尽朝廷恩宠富贵的外蒙王公竟也为一己私欲就敢要搞独立? 真是狼子野心,可杀不可留啊。 锡良也是个狠人,一不做二不休、扳不倒葫芦洒不了油,为了不给这群叛徒任何活着的机会,他索性就来个先斩后奏,决定于三月十二日正午时分,将陶克陶胡一众马匪公开处决。 告示一经发布,立马就再次引起了奉天城内的巨大轰动,这会不只是官员,就连平头小老百姓都知道这总督大人可真不是个吃素的了。 在这期间,沙国驻奉天总领事古诗乐几次前往总督府,虽然得到了锡良的亲自接见,却在他提及能否暂缓处置陶克陶胡时遭到了明确的拒绝。 锡良给出的理由只有一个。 “这是华国内政,不容任何外人干预。” .................. 奉天大西边门外,斩首厅。 这是一处占地约方圆十丈的露天刑场,六尺高的围墙由灰白色方砖堆砌而成,正门一侧的墙壁上写着四个大字。 “刑期无刑”。 这乃是出自于《尚书·大禹谟》中的法治思想名言,意为“通过刑罚以期达到最终消除刑罚的目的”。 此四字正是由前任总督徐世昌亲笔所写,只是不知他落笔时可否想到正是他自己选择了放弃对陶克陶胡的处罚。 杜玉霖作为陶克陶胡的抓捕者,今天也被锡良特意请来旁观行刑,而同时被邀请来的还有张作霖和冯德麟。 因为距离正午还有一会,所以刑场周围除了看守的士兵外,就是一些特意来看热闹的老百姓了。 杜玉霖这几人今天都只穿了便装,懒散地站到墙根下就跟商人差不多,而负责保护他们安全的汲金纯、孙烈臣和徐子江,则站在靠外点的位置时刻警惕着过往的人们。 杜玉霖刚给冯德麟讲解完“刑期无刑”的意思,张作霖就一脸不可思议地插上句话。 “不是我说杜兄弟,你那青马坎到底是土匪窝啊,还是他奶奶的是私塾啊?你咋啥玩意都懂点呢,这可不像那杜立......” 话说一半,张作霖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假装扇了下嘴后“嘿嘿”一笑不再言语。 杜玉霖就假装没听出来,为他解释到。 “我打小就不喜欢舞刀弄枪的,就愿意读读书。别看老当家是个粗人,却也喜欢附庸风雅那一套,他在后山一个洞里整了个小书房,那里面可有不少的好书哪。” 冯德麟听这话就是一撇嘴,不喜欢舞刀弄枪你他妈的还这么厉害,要是打小就喜欢这天地间是不是装不下你了? 可想归想,老冯大拇指竖起来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不管如何有一点他能肯定,就是跟着杜玉霖混准能占到大便宜,不管是中安镇还是姚南府,再到前几天打劫洵郡王皆是如此。 既然都这样了,那说几句小话不也是应该的嘛。 “嘿,咱们杜兄弟真是文武全才,假以时日这东北迟早要交到你手中啊。” 张作霖朝一旁吐了口唾沫,一脸腻歪地白了冯德麟一眼。 “这话唠的,好像啥时候东北到过你手似的。” 冯德麟“哼”了一声就将头扭到一边,这俩人就算一起抢过王仍旧是见面就掐架啊。 正聊着呢,远处就变得嘈杂起来,一支队伍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 徐子江跑过去看一眼后就回来了。 “几位大人,是押犯人的队伍到了。” 杜玉霖、张作霖和冯德麟闻言就上前几步,站到了“斩首厅”入口旁等候着。 队伍中央,近百名的犯人被反剪双手、脖子上套着重枷,而在他们两边负责看押的正是陆军第一混成协的新军士兵。 三月的道路上还积着冰雪,突然一位走在前面上点年纪的人就滑倒在地,这直接就让他挨了士兵的几枪托。 这时一个汉子窜出来挡在了老人身前,眼珠子瞪得溜圆。 “不许你们碰我阿爸,要打就打我,我是他最喜欢的三儿子努特克图啊。” 士兵也没废话,直接对他脑袋就是三枪托,血瞬间就从汉子额头流了出来。只是那老人就跟没看见似的,自己独自站起身后继续朝着刑场方向走去。 张作霖冷眼看着,牙咬得“咯吱、咯吱”响,他想起了自己被沙军杀死的那哨骑兵了。 “杜兄弟我一直想问你,当初你抓到这老小子时可否碰上沙国人了?” 杜玉霖没犹豫地点点头。 “碰见了但不多,大约十几个吧,都被我的人给干掉了。” 张作霖没再说话,只是将头微微抬起,嘴里念念有词。 终于这些马匪都被押了进去,而在队伍最后跟着的是骑在马上、一身总督穿戴的锡良。 当路过杜玉霖、张作霖和冯德麟时,他朝着三人微微抱拳,以表达对他们深入草原剿灭马匪的敬意。 午时三刻。 陶克陶胡、德力格尔、乃丹扎布作为匪首被第一批拉上了行刑台。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陶克陶胡终于扭头看向了跪在身旁的大儿子,眼中流出了泪水。 高台上,总督锡良面沉似水,将手中的“行刑牌”狠狠往地上一丢。 “斩。” 第308章 谋划长远 奉天鼓楼街,鹿鸣楼。 顶楼包厢里气氛正浓,巡防营三名统领和各自手下正在推杯换盏,吃喝得是不亦乐乎。 随着陶克陶胡这些人的脑袋落地,他们也都准备各自回驻地了,所以今晚冯德麟做东请客,打算在离开奉天前大伙凑一块吃顿“散伙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冯德麟喝得老脸红扑扑的,先是看了眼桌子上的菜,然后大咧咧地朝着外面喊了一嗓子。 店里的伙计闻声急忙进来。 “客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菜都他妈凉了,把这些都给老子撤了,重新换一桌新的来。” “都.....都换了?” “你是聋还是怎么的,赶紧照办。” 伙计不敢再废话,一鞠躬便转身叫人来收拾桌子了。 张作霖一皱眉,他打小就过的是苦日子,最看不上浪费粮食的这副做派了,于是一指面前几盘肉对伙计说到。 “这些都还没吃几口呢,就先不用换了。” 一边说一边还白了老冯一眼。 “我说你,是不是有点糟钱不知道咋嘚瑟好了?你问问杜统领,见过你这么浪费粮食的没?” 冯德麟压根没勒张作霖这根胡子,继续摆手示意伙计把其他的菜撤走,嘴里还在那嘟囔着。 “今天我请客,各位就管吃好喝好,再怎么着也不差这点钱。” 杜玉霖就坐在他俩中间,见这二人又要借着酒劲掐嘴架,笑着打起了圆场。 他一拉冯德麟,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哎,你看看我这肚子,是真吃不下了,你这心意咱们都领了,要不就再点几碗汤解解腻得了,赶紧吃完我还有正事要谈呢。” 别看老冯跟张作霖总不对付,但对杜玉霖的话可还是听得进去的,何况又听人家说“有正事要谈”,这才打住了伙计们的撤菜行为,只是吩咐上几碗汤来。 张作霖眼珠子转了转,将身子凑到近前。 “咋的,是又有啥大买卖了?” 冯德麟也从另一边靠了过来。 “有话就直说,这回咱准备再抢点啥?” 杜玉霖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心里暗道这二人不愧是胡子出身,这“抢东西”都刻在骨子里了。 抬头再看桌上其他几人,孙烈臣、汲金纯、徐子江是有一个算一个,眼中全都泛起了贪婪的光芒,好家伙,这一屋子就没有正常人。 他将双手分别搭在张作霖和冯德麟的胳膊上,脸上露出了十分神秘的表情。 “这次咱不去抢人家的,而是反过来,要防止别人抢咱们的东西。” 张作霖和冯德麟可也都是人精,但听了这话愣是没明白啥意思。 老冯舔了舔嘴唇。 “你是说咱们这回要干保镖了?” 张作霖琢磨了一会晃晃脑袋。 “你别就卖关子了,这都急死我了。” 杜玉霖拿起水杯抿了一口,便将打算与阿梅利国合作修筑“锦白铁路”的事完整说了出来,说到最后他还特意强调。 “这事我已经跟锡总督禀报过了,他特意委任我为全权负责人,并保证会让沿途各地衙门全力配合的,我看这事只要咱们几个配合好就干得过啊。” 说完,他便将后背向后面一靠,留出时间让张、冯二人震惊一会。 冯德麟下意识地将目光瞟向张作霖,正巧对方也看着他,二人眼中都透出了不小的疑虑。 对他们的反应,杜玉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这正应了“屁股决定脑袋、高度决定视野”的道理。 说到底,张作霖、冯德麟眼下不过只是巡防营的统领,论地位即便在军队中都属于被新军看不上的边缘角色,他们所思所想的仍只是自家地盘上的那些鸡毛蒜皮,哪能看得到东北未来几十年的发展演变? 历史上张作霖所以会崛起,很大程度上与倭国军方大力扶植密不可分,再加上袁世铠等前几任北洋首脑都将目光集中于南方,这才给了他做大做强的机会。 可正是成也倭国、败也倭国,那看似强大的奉军说到底不过是无根浮萍,一旦离开倭军和南满铁路的支持后也就迅速衰败了,这才为后来东北仅三个月就被吞并埋下了隐患。 杜玉霖可不打算做第二个张作霖,他要现在就打好能支撑强大军队的经济基础,而这种穿越者的眼光可是这时代任何人都不可能具备的。 所以,当张、冯二人看过来时,他再次将身子前倾过来。 “我想问问二位,咱们东北现在是在谁的手里?” 冯德麟“啧”地一仰下巴。 “杜兄弟喝大了吧?这东北自然是在朝廷手里啊。” 张作霖皱眉沉吟片刻后,若有所思地缓缓答到。 “不,东北其实已经被小鼻子控制了。” 杜玉霖双手用力一拍。 “正是如此,别看那锡良顶着三省总督的官帽来了奉天,但即便是他心中也明镜似的,想在东北做成点事就绕不开倭国。” 一句话说得屋里人都沉默了,在座的别管是张作霖还是冯德麟,哪个没与倭国人暗地里联系过? 张作霖之前一直都深受倭国人器重,只是这两年出了杜玉霖后才对他稍微疏远了些,可即便如此逢年过节关东州也还会派人送不少东西过来。 冯德麟就更不用说了,当年正是倭国人从中搭桥他才得以被朝廷顺利招安,还整到了中安镇这么个好地方,也算的上亲倭的势力了。 房间安静了片刻后,还是张作霖先发话了。 “那修这条路,难道还能对倭国有啥影响?” 杜玉霖一撇嘴,右手摆出了“切”的手势。 “何止是影响,弄好了就能要了小鼻子的命根啊。” 冯德麟一听这个,老红脸都白了,他深深吸口气刚要说话就被张作霖用手指给制止了。 “你先闭嘴,让杜兄弟把话说完。” 杜玉霖点点头,将桌子上的盘碗往中间一推,手指沾水在空出来的地方上画了一横一纵两条线。 “这条东清铁路,就像能吸血的藤蔓一样深深扎进咱们东北腹地,而在它的周围仍在不断长出新的枝芽,长久如此下去,在富饶的地方也会被吸干的。” 他点指着那条纵线。 “一场沙倭战争,让倭国人得到了南满这一段,他们认为这是用二十万条军人的生命换来的,所以掠夺起咱们的资源就更加的肆无忌惮啊,若不做点什么事这东北迟早要完啊。” 冯德麟终于是忍不住了。 “哎呦,杜兄弟啊,这天塌下来有大个的顶着,咱们几个巡防营臭带兵的,犯得着趟这个浑水嘛?” 张作霖接过话茬,眼睛却仍是看着杜玉霖。 “杜兄弟这话在理,我他妈的也发现了,这几年小鬼子逼得是越来越凶,就拿去年间岛那事来说,要不是马龙潭他们玩命地打了回去,现在吉林那边的局面可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说完这些他这才看向冯德麟。 “试想要倭国人跟你要锦州,你会如何应对啊?” 冯德麟把眼睛一瞪,“老子跟他们拼了。” 屋里的人听罢都笑了,果然事得到自己头上才会急啊。 可尽管如此说,冯德麟的脸上仍是木夯夯的。 杜玉霖笑着将嘴凑到他的耳边。 “跟你讲啊,这事可还能赚大钱啊。” “哦?还赚钱?” “哎呦,你出去打听打听,这天下还有比干铁路更赚钱的买卖么?据我保守估计,每年至少让你赚这个数。” 说着他朝老冯伸出一根手指。 “一万?” 杜玉霖“切”了一声后摇摇头。 “十......十万?” 杜玉霖这才缓缓点点头。 冯德麟卡吧了几下眼睛,顿时直起腰作出大义凛然状。 “嗯,咳......诸位,杜大人的话有道理啊,那咱们就听他再说说。” 杜玉霖一笑,目光朝屋内众人逐一扫过。 “各位,且听我细细道来......” 第309章 为铁路干一杯 鹿鸣楼包间内,杜玉霖开始为张作霖、冯德麟这些人讲解起修筑“锦白铁路”的重要性。 他这小嘴是叭叭的,从局部讲到整体,从国内讲到国际,从短期经济效益讲到长远战略价值。 这一顿白话下来,直接把屋里的人给干傻了,这些人提枪杀人那个个都是好手,但要让他们分析这么宏大的战略问题,那可真叫抱着擀面杖当笙吹是一窍不通啊。 孙烈臣在屋中几人里算是比较有头脑的,他咂吧咂吧杜玉霖这话的滋味后,打心眼里觉得有道理,于是在桌子下面轻轻捅了一下张作霖后腰,那意思是这事可以考虑啊。 别看张作霖这人没读过书,但脑子却十分灵活,一辈子就喜欢听评书,他从这里面得到了不少宝贵的人生经验。 他轻拍一下孙烈臣胳膊后,才看向杜玉霖。 “杜兄弟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明白了。记得我听说书人讲隋唐,里面就提到过一条大运河,开凿出来后就起到了连接南北的作用,咱们这条铁路是不是就有点这个意思?” 杜玉霖目露赞许,张作霖到底还是有过人之处的啊。 “这个理解八九不离十了,就像我刚才说的,咱这铁路要修成了,不仅能运输各种物资,还能吸引更多关内的人来东北垦荒,这移民一多起来沿线各地的经济自然就会跟着起来,那钱不就来了嘛。” 说到“钱”时,杜玉霖还特意朝冯德麟眨了眨眼。 “此外,它还能有效阻止南满铁路继续向西扩展,从根上抵挡他们对内蒙的进一步入侵,这可绝对是一举多得的大好事。” “成了,我同意。” 张作霖一拍桌子率先表态。 “就说我现在呆的郑家屯吧,那么多土地荒废着就是没人开垦啊,看着都心疼,就冲能吸引到移民这点我就举双手赞成。” 坐在旁边的孙烈臣见自家大人表态了也是一脸的兴奋,他当然明白其中能赚钱的门道可太多了。这么大的工程,得过手多少两银子?更别说将来建成后还能有各种运输收益的持续进账,那可就真的解决了眼前兵多钱少的大问题了。 汲金纯见张作霖拍板了也有点着急,他赶紧拉了拉冯德麟的衣角,那意思赶紧表态啊。 可冯德麟到了这会又端起来了,眯着眼、歪着脖子,手里的小牙签在嘴里捅来捅去的不知道合计啥呢。 见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他这才坐直身子后缓缓开口。 “哎呀,这事听着确实是不错,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从来都不好吃啊。倭国那边首先就不会答应,他们知道后若一怒之下兴师问罪,我等又该如何应对啊?” “那就把他们揍回去。” 杜玉霖回答地斩钉截铁,他目光炯炯地扫视着屋内众人。 “这是我华国与阿梅利国正大光明的合作,是锡良总督亲自点了头的,设置的地点也不在满铁附属地以内,小鼻子没有任何理由前来问罪。 就是退一万步讲,倭国人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来,难道你我三人联手,还赶不上个年迈的马龙潭?人家在间岛打得赢倭军,我们在姚南就打不赢倭军了?” “这......这个......” 一番话将冯德麟怼了个烧鸡大窝脖,脸红脖子粗。 张作霖也趁机在一旁敲边鼓。 “对,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老爷们做事可别瞻前顾后的,咱们他妈的连王......” 亏得是孙烈臣反应快堵住了张作霖的嘴,这才没让他把“王爷都抢”给说出来。 张作霖一把扒拉开脸上的手,反正意思到位了,后面的话也就没再说出口。 见冯德麟这滚刀肉的德行,杜玉霖也只能使出杀手锏了,把脸一沉认真地看向老冯和汲金纯。 “事就是这么个事,杜某人既然决定要干肯定就会干到底。有句话说出来可能不好听,找你们可不是我没别的选择了,比如八角台也是个可以考虑的选择,那里距大孤山铁矿还更近些呢。 之所以苦口婆心地劝冯大哥入伙,一来是想报答当初招安那会你对我青马坎的帮助,没有你让出来的一营编制我这条路走得可能不会这么顺。二来也是看在咱都是巡防营的份上,天不亲地亲,地不亲枪杆子还亲,在这大乱的世道下,若咱们自己人都不能抱团取暖,那就活该将来被别人一口口的吃掉。” 说完这些,杜玉霖便闭嘴不言了,他的态度很明确,冯德麟要再这么能装逼,这铁路就不从他的锦州过了。 哐哐一顿拍,直接把老冯给拍迷糊了,他这人就这么个人菜瘾大的毛病,不管到啥时候都想要摆个老资格,总觉得他是桌边伸筷子的,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不过是桌上的一盘小点心而已。 一看杜玉霖撂脸子了,冯德麟心里也有些发慌,赶忙堆起了略微尴尬的笑容。 “哎哎哎,杜兄弟你这是误会啦,我不过是想把事情考虑的周到些,也好以后出事了有个应对嘛。” 说着,他又往张作霖那边看了眼后,清清嗓子。 “那我这就表个态,修路这事我赞成啊,以后咱们三人就算穿一条裤子了,谁要敢拦着不让修铁路,就他娘地跟谁拼命。” “好。” 杜玉霖缓缓站起身来,举起酒杯,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 “为锦白铁路干一杯。” 众人听罢也纷纷站起来,将酒杯高高举起。 “干。” .......................... 从鹿鸣楼出来时天都还没黑呢,于是在杜玉霖的张罗下,众人又来到了北市场的“大观茶园”。 刚到茶园门口,就见北市场商会会长曲屈等在了门外,他一见到杜玉霖来了,急忙就迎了过来,同时从手里拽出了一摞子的票。 “杜大......杜掌柜,我给您整来了今晚所有表演的前排座位,各位爷今晚得意哪个就去看哪个。” 冯德麟就跟在杜玉霖后面,见这掌柜的还挺会来乎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行啊,还挺知道啥人该多巴结呢,这眼力见有前途。” 曲屈虽不知道这人是谁,但看他在杜玉霖面前都这么随便,那肯定也不是啥等闲之辈啊,急忙点头哈腰的堆起笑脸。 “哎呦,能为各位爷效力,小的三生有幸啊。” “嗯,以后到锦州北镇那头提冯德麟,保准谁都得给你个面子。” 说完冯德麟就不再看曲屈一眼直接他身边路过了。 曲屈一听这是西路巡防营统领大人啊,急忙再次弯腰失礼不断地喊着“谢”。 而在此时,后面的张作霖正跟孙烈臣在那忆苦思甜呢。 “列臣哪,也不是我在这矫情,往前倒个十五年,我都不敢想这辈子还能进这种地方找乐子,。以前听个评书那都得趴酒楼的墙角,天天被伙计的追得跟他妈孙子似的。” 孙烈臣也是苦孩子出身,听了这话深以为然。 “我娘以前就总说,人这福气是熬出来的,这证明啥啊,咱们爷们都熬出来啦。” 说着话,他们也到了曲屈面前,张作霖是场面人,对他很客气地一抱拳。 “八角台张作霖,今天承蒙你的款待,咱来日方长以后慢慢处啊。” 曲屈这就更是受宠若惊了,在奉天里有几个不知道八角台张作霖的,那腰哈得就更低了。 “哎呀哎呀,您可太客气了。” 摆摆手来到杜玉霖、冯德麟面前,张作霖双手往腰上一叉。 “我可不管你们二位啊,什么京剧、关东大鼓那些我是欣赏不来,咱还是得去听书啊。” 杜玉霖笑着用眼神询问冯德麟的意见,老冯则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我啥都行啊,既然老张说要听书了,那就陪着呗。” 张作霖挺高兴,难得这冯德麟没找茬,于是就打算往里面走,可刚要启动就被杜玉霖给拦住了。 “咋了?” “等等,还有个人马上就到。” 张作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合着就连这看个戏也是这杜玉霖早就设计好的?这小子真他妈比猴都精。 等着吧。 一伙人在门口大约站了六、七分钟,远处街角那急匆匆地来了一辆人力车。 车上面,身穿深蓝色西装的司戴德正抻着脖子往“茶园”门这边望着,在看见杜玉霖后便叫车夫停到了他的跟前。 曲屈不愧是生意人的,立马就上前付了车资,司戴德笑着摘下小礼帽表示感谢,随后走上前来朝张、冯二人一抱拳。 “二位就是张统领和冯统领吧?我叫司戴德,是阿梅利国的派到奉天的领事。” 张作霖和冯德麟这也是头一回跟西洋小金毛打交道,见对方这一口华语说得这么好都有点意外,纷纷抱拳回礼后眼睛都瞟向了杜玉霖。 杜玉霖笑着抬手指了指茶园的正门。 “走吧,咱进里面谈。” 第310章 谍中谍 “大观茶园”门外的一个街角处,两个人正鬼头蛤蟆眼地注视着正门的动静。 直到看见那阿梅利国领事跟着一群人进入茶园后,其中一人才转身拐进了巷子,走到深处敲开了一间平房的大门,在警惕地看看四周几眼后才闪身钻了进去。 大冷的天屋里也没生炉子,一张方桌旁围坐着几个男人,喘气间带出了白色的哈气,在桌面上摆了几把枪和一些子弹。 见是自己人回来了,这几人都抬了头,其中正对着门的干巴瘦男人用倭语问到。 “司戴德进到茶园了?” “是的,一共是八个人。” “知道了,你也进茶园里吧,一定要控制住后门,任务结束后我们从那里撤退。” “是。” 将报信的人打发走后,干巴瘦男人便继续将目光盯向了桌面,只是手上整备枪支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此人名叫水户清平,之前杜玉霖在奉天讲武堂大门外与倭国浪人发生冲突时,他便是行动的负责人。 两年过去了,杜玉霖从管带升到了统领,而这水户清平也并未原地踏步,如今已是满铁奉天公所调查科的科长了。 其实要真计较起来,水户还得感谢杜玉霖呢,不是人家的一颗炸弹轰死了比他还小几岁的上司,哪轮得到他坐镇一方? 也许是太珍惜这突如其来的机遇了,上任后他是兢兢业业地工作,对新任所长井上贵文更是言听计从、亦步亦趋。 就在几天前,水户清平大清早刚到公所就被井上叫进了办公室,并从对方口中得知了一个惊人消息,阿梅利国竟私下跟东三省总督锡良、后路巡防营统领杜玉霖达成了秘密协议,要在白城和锦州之间修筑一条铁路。 这事可太大了,起初他还怀疑消息的可信度,但当他得知前来送信的竟是菅原永孝时,便打消了全部疑虑。 那菅原是谁?不但救过参谋长福岛安正的性命,就是作为间谍在东北活动这两年也是屡立战功,如今俨然成为关东州特务部门继花田弥之助后的二号人物了。 若这条消息真是由他亲自传来,那非但不会有假,还有可能是个巨大的机遇啊。满铁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就是维护南满铁路的利益,而这条新铁路的出现无疑会动摇满铁的根基啊。 可假如自己能消除这个隐患呢?那岂不等于变相救了满铁的命?就种大功,升个所长不为过吧? 心中一旦有了“贪”,人就会丧失理智。 当井上贵文问他意见时,他毫不犹豫地给出了最为冒险意见,用武力解决此事。 水户认为,阿梅利国与华国相距万里,其国内对打入华国的愿望远低于倭国,只要在初期展示出绝不妥协的姿态,必能打消它染指东北的野心。 井上贵文对此也很认可,这几乎与他跟菅原永孝说的方法一致,于是二人决定先斩后奏,暂时不把此事上报给大连总部,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一起汇报请功,到时候就算总部那边有顾虑也已经是生米煮成熟饭了。 只是这司戴德毕竟是阿梅利国领事,所以井上要求行动的烈度采取由低到高的顺序,若那人能知难而退最好,否则也就只能采取更暴力的手段了。 在定下行动基调后,满铁奉天公所调查科是全员出动,开始对司戴德进行全方位布控,不到半天就掌握了他的基本行踪,便开始了下一步行动。 特务们先是往小西边门的阿梅利国领事馆里寄了数封恐吓信,接着又大半夜跑到司戴德居所去砸窗户,最可恨的是还弄死了几条狗并将尸体丢到了他家门前,做法简直是要怎么龌龊就有怎么龌龊,十分符合倭民族的肮脏本性。 水户清平本以为这顿操作肯定能起到点作用,可没想到司戴德也是个棒槌,就这么被折腾硬是没看出来他受到啥影响了,每天还是准点到领事馆上班。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他又找来一伙早被收买的小流氓,让他们驾着马车去撞司戴德的人力车。 也多亏领事大人年纪轻、反应快,危急时刻果断跳车,也就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而已。 就这样,调查科折腾三天没有任何进展,连井上贵文也坐不住了,把水户清平叫到办公室这顿“八嘎”啊,彻底让大科长没了面子。 就在今早,负责监视的小特务跑来向水户报告,说司戴德晚上会去“大观茶园”见朋友。 水户清平听罢眼中露出了一丝杀意,既然这金毛不识时务,那就别怪他把事做绝了。 他先在调查科内挑了十几名优秀部下,让一部分先潜入“茶园”,而剩下几人就跟他等在这平房里了。 等前来报信的手下离开后,水户清平拿起桌面上的“狗牌”撸子别到腰间,朝几名手下一点头。 “我们也出发吧。” “是。” ......................... “大观茶园”虽名字里带个“园”字,但实际上是一栋三层的小楼,建筑主体为砖木混合结构,里面则根据楼层区分出了几个娱乐区域。 从正门进来是售票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大演出厅,而“说书”项目就在左手的厅表演。 此时演出刚开始,说书人缓缓走到台上,从桌上拿起“醒木”,口中开始吟诵定场诗。 “走遍天下游遍州,人心怎比水长流?初次相交甜如蜜,日久情疏喜变忧。庭前背后言长短,恩来无义反为仇。只见桃园三结义,哪个相交到—白—头?” 啪。 醒木拍在桌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台下百十来号听众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每人都竖起耳朵,准备听先生说隋唐了。 杜玉霖他们就坐在台子正前方,与说书人距离都不超过十米,那绝对是vip中p的位置。 可即便是这样,张作霖还嫌不够近,拖着把椅子往前又走了好几米,要不是“茶园”伙计们拦着,估计他都能跑台上头去。 听完老者的定场诗,在这么一拍醒木,张作霖那表情就跟吸了鸦片似的透着舒爽,还特意回头朝杜玉霖一顿竖大拇哥,意思是这老头说得可太地道了。 杜玉霖也不好笑,只能也竖起拇指上下晃了晃,然后才转向司戴德。 “领事先生,这几天过得并不容易吧?” 司戴德一愣,他可没将自己遭遇威胁的事跟杜玉霖说,生怕这些会影响到未来的合作,别再因害怕倭国人让修铁路这事泡汤了。但人家都问了,那就肯定知道了些什么,所以他也就不刻意隐瞒了。 “也没什么,只是收到了几封恐吓信,家门外堆了几条死狗而已。” “怎么,被人用马车撞不算?” “这你都知道?” 杜玉霖表情依旧轻松。 “你是重要的合作伙伴,我方自然得顾忌到你的安全,只是倭国人明显还处于唬人的阶段,所以我的人就没出手。” “哦,是这样。” 司戴德又深深地看了杜玉霖一眼,他发现自己还是太小看眼前这位华国人了。 这得有多强的判断力,才能预料到倭国特务会出手并提前派人暗中保护自己?看来以后要跟此人藏心眼可得多加小心才是。 当然了,他要知道出卖自己正是眼前人,恐怕就会是另一种震撼了。 杜玉霖嘴角勾起,一切尽在掌握。 他之所以要把“锦白铁路”的消息透露给井上贵文,就是想在这事还没完全公开前就让满铁调查科介入进来,然后再找个机会抓住他们把柄把事闹大,以便让倭国陷入到舆论漩涡中不可自拔。 一个国家竟因为商业利益派特务刺杀别国的领事,这种事放到谁身上都说不过去,何况还是刚刚崛起没几年的倭国呢?若今晚行动顺利,明天井上贵文恐怕就得准备卷铺盖卷。 边与司戴德说话,杜玉霖边打开了“态势感知”立体图,“大观茶园”的各层结构和敌人动向都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有十几个红点,此时正在楼上楼下乱窜着,有的潜向了后台,有的守住了后门,还有一个正打算躲到舞台上方的角落里。 这时,司戴德察觉到了杜玉霖心情不错,便开口问到。 “你是有什么高兴的事么?” 杜玉霖嘴角扬起得更多了。 “你听人家这书说得多好,阎王叫你三更死,哪个敢留到五更啊。” 第311章 把这混蛋抓起来 表演厅内,说书人在台上卖力讲着,台下的听众们也是听得摇头晃脑、如痴如醉。 司戴德不懂华国的历史,自然也就只能跟着凑凑热闹,然后找机会与杜玉霖交谈上几句。 他心里现在也挺着急,华国这局势是瞬息万变,如果不能早点把事情给敲定下来,保不准明天再出什么幺蛾子。 国内那边他已经沟通完了,既然修筑铁路的里程缩短,借款的资金也要适当减少,从原来两千万美元缩减到一千万,但这些钱也足够了,接下来就是协商好合作双方的权力分配问题了。 阿梅利国这方面的要求有四条。 一、提供借款一千万美元,偿还期限为三十年,奉天方面需要以铁路及附属产业作为抵押,以保障资金的安全。 二、在购买修筑铁路的相关物品时,需优先考虑阿梅利国产品,为本国相关产业开辟海外市场。 三、不论是铁路建设还是之后的运营管理,阿梅利国都要派人员参与进来,以确保其在这条铁路项目中的既得利益。 四、以“锦白铁路”修筑为契机,提出“满洲铁路中立化计划”,号召各国借款给华国以赎回东北三省范围内的所有铁路,然后交由各国组成的联合机构监管。 只要华国这边接受这些条件,摩根公司、花旗银行那边马上就能拿出钱来,这样最晚年底铁路就能开工了。 可现在的问题就在于,这几个条件华国人能接受么? 司戴德来华的时间也不短了,这些年与华国人打交道的经验是,他们非不似想象的那样愚蠢,反而是很懂得如何用自身优势将利益最大化的。 就比如眼前这杜玉霖,从第一次见面就已经给司戴德太多震撼了。 以往华国官员在与他交往时,往往会因他洋人的身份而举止失措,自己如同一个能口吐人言的怪物,让对方不知如何相处似的,但这些在杜玉霖身上却完全没有,好似他这辈子早就遇见过了很多的洋人。 之前在于家,聊天中他还提到了那象征着阿梅利国精神的“自由女神像”,这要换别的华人肯定会露出心驰神往的表情,但杜玉霖却只是淡淡回了句“不就那举火把的大姐嘛”,语气中满是调侃的意味。 除了他,还有那个新总督锡良,从这些天他的所作所为来看,也不是个能轻易搞定的人啊。 基于这些担忧,司戴德也想再探探杜玉霖的口风,若先得到他的支持才能继续推进项目啊。 好不容易等到了说书人讲完一段休息了,司戴德这才再次开口。 “杜大人,修铁路的事,锡总督那边目前是什么态度啊?” 杜玉霖刚接过曲屈端来的冻梨,拿起一个就来了一口,然后脸上的五官就聚到了一起。 听司戴德问话,他活动了几下腮帮子后才说话。 “总督大人对这件事的前景并不很看好啊。” “啊,这是为什么?” “大人说,他在四川时就见过不少洋人,他们口口声声喊着帮咱修路,其实就是想占咱们便宜。手段也很龌龊,什么用铁路做抵押呀,修路用的东西必须买他们家的呀,修好了以后还派人过来指手画脚的,总之就是转着圈的吃拿卡要,缺德透了。” 杜玉霖说到这还特意强调了一句。 “哎,这是锡大人在说四川那边的洋人,可跟你们没关系啊,也别多想,阿梅利国那是多自由的国度啊。” 司戴德听后小白脸刷就红了,这杜玉霖几句话就把自己要说的都给怼回去了,尴尬的他急忙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杜玉霖撇了撇嘴,暗道还不知道你们这帮阿梅利人肚子里憋的那点坏水?昂撒人“搅屎棍”的本质可是在其后百年里反复验证过的,说好听是来帮咱们振兴经济,说到底不就是想开辟东北市场赚钱,顺便打击一下沙、倭两国的利益嘛。 还搞“金元外交”?那就拿钱来吧,正好拿来打击小鬼子,至于想从咱这攫取权力,真是想瞎了心了。 前世他做生意时,就见过太多司戴德这种人了,年轻气盛、野心勃勃,觉得凭着一股子冲劲就可以主宰大势,结果到头来要么是一场空,要么是被上头人卸磨杀驴。 说起来真实历史上的司戴德就算是前一种人了,“锦珲铁路”计划在沙倭的联合抵制下破产后,他于一九一零年黯然回国,虽作为摩根公司代表继续到处从事活动,但一直都没什么太大的建树,并在几年后死于“墨西哥流感”。 可杜玉霖打算让司戴德在这一世换个活法,至少也得做成铁路这件事不是?至于最后会不会变成驴,那就要看他的表现了。 看司戴德有些狼狈,他又把话给拉了回来。 “不过呢,锡大人对提振东北经济的事还是很上心的,你只要能表明阿梅利国和那些歪瓜裂枣不一样,我看这件事肯定是有得谈的。” 司戴德一听才算缓过来口气。 “还请杜大人教教我啊。” “我刚才已经说到锡大人那几点成见了,贵国高层只要愿意在这些地方放宽条件,问题就不大。” 司戴德一咧嘴,这边的条件都没说出来就被原封不动给端回去了,可人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他也只能回去跟上面在协调了。 “对了,要再加上一条。” “啊,还有?那杜大人请讲。” “哎呀,这倭国人有多嚣张你这几天也领教了吧?那谁能保证将来铁路的修筑过程中他们不会暗中捣乱啊?所以,我们需要组建一支巡逻队,专门负责铁路沿线安全的。你总不能让我的巡防营啥事不干,天天围着铁路转吧?” “这个.......” 司戴德脸色就是一凝,下意识地用手抓了抓头上卷曲的小金毛,杜玉霖会提出这个要求他是没想到的,这就意味着还需要投入资金来供养一支人马,这可又是笔不小的开销啊。 沉吟良久,最终还是对成功的渴望打败了犹豫,只能点点头说到。 “这个事也合情合理,但我确实无法马上就给出答案,需要回去跟华盛顿那边请示后才能做出决定。” 杜玉霖也没打算马上得到答案,这也不过是他采取的一种反制手段而已,让阿梅利那边知道,自己这头也不是任由他们拿捏的,修铁路是合作,而不是他们单方面的施舍。 到此为止二人的谈话算是告一段落,而台上的说书人也正好休息结束,走回前面打算继续开讲。 可就在他刚拿起醒木要拍下去的时候,表演厅后面的大门“砰”地被人一脚踹了开来,从门外一股脑涌进来十几个身穿土灰色制服的巡警。 警察左右散开后,一名警官大步走了进来。 进屋后,他先解开大衣的扣子露出了腰间的手枪,在四下张望一圈后才带人走到前面,抬头看向那说书老人。 “有人举报你是土匪,来人啊,把他抓起来带回警局,严加审问。” “是。” 跟在警官身后的小巡警答应着就冲了过去,刚要往台上爬,就被旁边一人抬脚踹倒在地。 张作霖随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扭头看向巡警的眼神透着狠辣。 “妈拉个巴子的,老子听得好好的,你们这群王八羔子来添什么乱?他妈的都不要命了是吧。” 说着,他抄起椅子就朝那警官砸了过去。 警官虽然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一位硬茬,但好在反应快闪身躲开了,随即也是怒目圆睁。 “反了,反了啊,把这个混蛋也抓起来啊。” “是。” 第312章 老子就是冯德麟 表演大厅在那霸道警官的一声令下后便乱作一团,十几名小巡警拽出腰间警棍不由分说就冲向张作霖。 这些人也是平时霸道惯了,一群废物凑一起攒鸡毛凑胆子,仗着这身灰皮可没少在北市场这附近作恶,再加上张作霖今穿着便装独自坐在最前面,压根就没被他们放在眼里。 张作霖见这群人朝自己过来了,当年在赌场耍横的那股子狠劲头就再次复苏了,这一晃得多少年没打群架了,可算能开开荤了,于是他把袖子往上撸了撸就迎了过去。 可还没等这群巡警靠近张作霖,坐在大桌上的那一群人就先按耐不住了,孙烈臣、汲金纯、徐子江这几位,看要打架了眼睛毛都乐开花了。 孙烈臣最先起身,抄起桌上的茶壶就抡到最前面巡警的脸上,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觉得眼前一黑,鼻梁骨一阵巨疼,紧接着一股热浪从头上窜到脚下,烫得他是就地翻滚啊。 紧随其后的是汲金纯,他这人有一膀子力气,举起后排的长板凳,一顿瞎抡就撞飞了三个人。 徐子江在得到杜玉霖允许后上手,他还是老一套阴损的套路,主攻巡警们的下三路,什么手抓、膝顶、脚踢,招招式式都不离人家的裆部,只几下子就把俩人给干了个断子绝孙。 一时间,表演大厅内是惨叫连连,周围的听众着可过了眼瘾了,看着平日不可一世的巡警被揍得跟孙子似的,都觉得今天这票买得可太值了。 别看这边出手的就三个人,硬是把小巡警们打得抱头鼠窜、满地打滚,到最后竟然没一个能冲到张作霖面前。 张作霖皱着眉是满脸遗憾,手臂还上下挥舞着。 “啧,你们倒是给我留几个啊。” 司戴德见状,有些吃惊地问杜玉霖。 “杜大人,你们华国不是有句话叫君子动口不动手嘛?” “哎,那你是没听过另一句,能动手的事就别逼逼。” 说完后,杜玉霖便独自朝“战场”那边走去。 这时,那警官也多少有点麻爪了,他原以为张作霖是一个人呢,没想到头排这一桌子都是他朋友啊,哎呀,太大意了。 但这时候想这些臭氧层子也没用啊,眼瞅着那如狼似虎的三人组就要奔自己这边来了,于是便紧张地四处张望。 哎,他一眼就看见有个年轻小伙正往这边来,看样子他也是跟这群人一伙的,那不如就先抓住做个人质吧。 想到这,他一个垫步就冲了过去。 杜玉霖自然早就注意到警官哈士奇般的小眼神了,嘴角微微上翘,还特意往他那边迎了几步,生怕人家半路改主意。 也就是几个呼吸间,那警官就已经冲到近前,在他伸出右手抓过来同时,杜玉霖的“危机预警”系统启动了,而对方原本极为迅猛的动作骤然就慢了下来。 杜玉霖闲庭信步般的躲开了那一抓,然后抬起右巴掌对准警官的面门就砸了过去。 啪。 清脆的响声过后,那警官已被拍得跌坐到了地上了。 整个过程在杜玉霖眼里很慢,但在别人眼中那也就是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众人都没怎么看清,警官就被三下五除二的解决掉了。 徐子江过来看傻逼一样看着警官,惹谁不好你惹大当家的?真是活该。 于是这场群架,就在杜玉霖的大“满脸花”下结束了。 表演大厅里已是一片狼藉,刚才威风凛凛的巡警们七扭八歪地躺在周围,而杜玉霖、徐子江等人则傲然站立在场地中央。 张作霖懊恼地将袖子又撸了下来,一脸不乐意地走到桌边喝着水嚷嚷到。 “不带你们这样的,哪怕给我留一个也行啊。” 冯德麟仍坐在原位,刚才大厅里打得那么热闹咱老冯就是纹丝不动,江湖大佬的气质拿捏的死死的。 他一听张作霖抱怨没伸上手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一群小逼崽子,犯得着你我动手?也不看看咱是啥身份。” “啥身份,敢惹我也干他。” 张作霖白了冯德麟一眼后,便走到杜玉霖那里。 “杜兄弟好身手啊。” 杜玉霖这时正弯腰看着警官大衣右臂处挂着的金色小辫呢,这可代表着此人至少是队长级别的。 听到张作霖说话,他扭头回答道。 “三脚猫的把式而已,是这小子太差劲了。” “哈哈,你太谦虚啦。” 说着话张作霖也走到警官跟前上下打量起来。 霍,这大满脸花给拍的,脸盘子上现在还清晰地印着五个大手指印呢,连上面两颗大门牙都给拍掉了。 这还是张作霖第一次见杜玉霖动手,之前听张作相夸还不信,今天这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就看他躲那一抓时躲得那个漂亮,要换自己早上去薅头发了。 就在这时,那位说书老者在曲屈的引领下走了过来,一见面就对着张作霖、杜玉霖一顿作揖。 “感谢二位出手帮忙,小老儿给爷们行礼了。” 说着,老人家就要弯腰,张、杜二人同时伸手托住了他的胳膊肘。 张作霖一用力将老人身子扶直,指着那警官说到。 “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我这人有个本事,能一眼分辨出谁是好人、谁是混蛋,就这小子鬼头蛤蟆眼的样,不用问直接枪毙保准不带出错的。” 老人听完也是连连点头。 “小老儿姓单哪,这辈子也没别的本事,就只能靠说书混口饭吃,头些年在北面,南下投奔闺女才到了奉天这块宝地,也是老少爷们捧场,每天来听书的人还真就不少......” “哼,然后就被这小子给盯上了?”张作霖咬牙道。 老头低下头没敢接茬,他也不知道对面这人啥身份,要一会人家一甩袖子走了,自己还不得挨雷啊?就算是现在,这是非恐怕也难以善终了,看来奉天是待不下去喽。 大概是从老头的畏惧中得到了勇气,本来都不吱声了的警官竟突然把小脖子梗起来了。 “你们可别跑,这事没个完,光天化日之下殴打巡警,就等着吃牢......” 他的话还没说完,张作霖上去正反手就连抽了六个大耳雷子,打得他是鼻口窜血。 可没想到,这小子火气还上来,喷着血沫子厉声尖叫。 “打不死我,我回头就找我姐夫弄死你们。” 哎呦,在奉天这旮沓还敢跟他提人?张作霖是一脸的不屑。 “你姐夫谁啊?” 那小子狠狠抹了一下嘴巴子上的血色哈喇子。 “金万福啊,听过没有?要是觉得这名字耳生,我就再跟你们提一个,西路巡防营统领冯德麟冯大人,那乃是我姐夫的结拜大哥,就你们几个小杂碎,等着被他老人家抓去活剐了......” 警官越说声越小,到后来都没动静了,因为他发现对面几人非但没有一点惧怕的意思,还都一脸坏笑地看着远处端坐着的男人。 那人起初没太理会这边,但当他听到自己名字时,这脸可就有点挂不住了。 这他妈谁尿完尿没拉拉链把这么个玩意露出来了?真是丢人丢到奉天来了。 他缓缓起身,走到警官面前弯下了腰,眼神透着冰冷。 “你姐夫是金万福?” “啊,是啊,怎么滴?” “他跟你说有事就提冯德麟?” “对,他就这么跟我说的。” 老冯不听还则罢了,听完这话连眉毛都立起来了。 举起大巴掌,对准了这小子的脸盘子就又是一顿大逼斗。 “操你大爷的,我让你瞎逼逼,老子就他妈是冯德麟啊。” 第313章 又见面了 风波过后,表演厅内再次归于平静。 十几名巡警在台前空地上抱头蹲成了一排,而那警官则满脸是血的跪在冯德麟等人面前。 这小子也是够倒霉的,啥时候来欺负人不好非得今天来,结果落个被连揍三回的下场。 到了现在,他也不敢再摆谱装逼了,自己这巡警队队长的身份在手握三千兵马的冯德麟面前可以说屁都不是。 而且刚才从对话中他也大概猜出了另外几人的身份,哎呦呦,试问普天之下有谁能一天内连着被三位统领扇大嘴巴子? 对面的冯德麟也是很久没亲自动手打人了,几个嘴巴子打过去膀子还给抻到了,正坐在那让汲金纯帮着揉呢,他装出气呼呼的样子,实际上是在琢磨着该如何处理眼前这人。 别看老冯刚才打得凶,但这人提到的金万福还真算是他的一个小兄弟,那小子当年还在小站当过几天兵,是吃不了苦才跑回海城县扯起绺子当了土匪的。 前几年,冯德麟奉盛京将军曾琪之命到海城县剿匪,正好就碰上了金万福,一个照面就攻破匪巢,把他追得逃入山中。 后来是手下大将张海鹏进山劝降,金万福才带着不到四十人归顺了冯德麟。 其实说起来,金万福只是跟张海鹏拜把子了,冯德麟并不算太喜欢这人,但架不住这小子会来事啊,逢年过节进门就磕头送东西,一来二去这关系也就算过得去。 现在金万福也算出息了,手底下二百来人,平时就待在北镇南面的盘山附近,对外宣称自己是冯德麟手下的一支别动队,其实就是仗着老冯的威望混饭吃呢。 当然在江湖上立棍,这种事也在所难免,只是让冯德麟受不了的是这金万福一个远亲都敢这么糟蹋他名声?你跑到茶楼欺负说书的,被人揍了就提自己,这多亏是被他亲自撞见了,要换个别的人得怎么看他啊? 想到这就又来气了,冯德麟抬腿就作势要踹眼前这人,吓得那警官就是一哆嗦,但硬是控制住了身体没躲。 老冯“哼”了一声,缓缓收回了腿。 “你叫什么?” “啊,小的叫王文馨。” “万永福真是你姐夫?” “千真万确,他的第七房姨太太就是我姐。” 张作霖在旁边一听就“嘿”了一声,回头跟孙烈臣嘟囔道。 “老子以为有六个媳妇就了不得了,你听听,小兔崽子竟比我还多一个。” 说完他又用胳膊一拐杜玉霖,眼中都是戏谑神情。 “俺老张是娶不动了,以后可就看你了,就这身子板整十房姨太太绝不是问题。” 杜玉霖无奈摆摆手,一脸“拉倒吧”的表情站起身来。 “我出去透口气,你们决定怎么处理这家伙吧。” 在跟司戴德耳语了几句,他就起身往外走去,在使了个眼色后,徐子江也跟到了他的身后。 张作霖还以为杜玉霖是害羞了,“嘿嘿嘿”地笑得更欢了几分。 冯德麟也被这一幕给逗乐了,抬起脚就真踹向了王文馨,只是这力道却小了很多。 .................................. 舞台顶部的横梁上,水户清平正躲在观察着台前的局势。 他原计划是对司戴德来个突施冷箭,就算离得远打不死也足够吓退他了,这不也算是完成井上贵文交代下的任务了么。 可之所以到现在他还没动手,主要是看到杜玉霖竟然也在这里,这可是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事。 当然这也不怪他,当初杜玉霖在以菅原永孝身份去见井上贵文时,也故意含糊了铁路的主导者是谁,所以满铁这边一直以为是司戴德在与总督府谈呢,自然就没留意巡防营的几个统领动向。 而水户今早得到的消息也只是说司戴德会来“大观茶园”见朋友,但具体是来见谁并未调查清楚。 “八嘎。” 水户清平有些懊恼地嘟囔了一句,分不清他是在骂手下愚蠢还是自己大意,竟把事情闹到这般尴尬的局面。 这杜玉霖可不一般啊,上次奉天讲武堂大门外见过后他还特意查了查,这人可是关东州驻屯军参谋部重点扶植的地方势力,尤其在今年剿灭马匪陶克陶胡后,声望更是如日中天,要是自己一步走错,恐怕在满铁的前途就算完了啊。 而且这还不算,那同来的几人同样不简单,不管是张作霖也好还是冯德麟也罢,哪个不是在奉天跺一脚地都乱颤的角色? 一股凉意从心底窜起,如果这事还有杜玉霖、张作霖和冯德麟参与,恐怕成功的几率就大大地增加了,到时候就算满铁派人去暗中破坏,也要面对三路巡防营的阻挠,这可不好办啊。 必须马上回去向井上贵文报告,这事决不能再瞒着大连总部那边了,同时还要询问关东州参谋部的意见,这里面的水可比之前想得深得多啊。在想明白这些后,水户就打算放弃任务赶紧撤走。 说来也巧了,正好有一队巡警进来抓人,和杜玉霖他们打了起来,机会算是来了。 可水户躲的这个地方,上来容易退回去可就要费点劲了,他又害怕弄出大动静被下头发现,就只好一边观察一边缓缓向后移动。 还没退几步,水户就发现了个怪事,那杜玉霖竟然在收拾巡警的空隙中不时扭头看向他这边,是发现自己了?可又不太像。这整得他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为了保险起见,他把脸贴到了梁上,将身子缩成了一小团,想以此来确保身体的投影不被看见。 大约等了有十几分钟,在琢磨着没有太大问题后,水户清平这才偷偷地把头伸出去一点观察起来。 这时下面的局势已经稳住了,那些被打服了的巡警正抱着头蹲在台前面,而那位警官则跪在了冯德麟面前。 嗯?杜玉霖竟然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再看看其他人,很明显并没有留意自己这个方向的,这可是个撤退的最好时机。 想到这水户也不后退了,而是轻轻爬起来,打算把身子转过去。 可就在一回头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在他那双微微震颤着的瞳孔中,倒映着杜玉霖的身影。 只见杜玉霖就蹲在前面,脑袋微微歪了歪。 “呦,又见面了。” 第314章 刺杀行动 在接连被几位统领扇过大嘴巴后,巡警队队长王文馨态度来了个大变样,一脸的恭顺乖巧跟之前的张狂是判若两人。 冯德麟看这小子算明白事,也就冲着金万福的几分面子,挥手让他站起来了。 一指不远处的说书先生。 “赔个不是去,看人家都多大岁数了?你做这种事也不怕遭报应。” “哎,我不是人,我这就去。” 王文馨此时不但没觉得这是丢人,反而认为这是冯德麟在给自己机会,要是今天能攀上冯大人这高枝,以后就算在姐夫金万福面前也抬得起头来了。 他几步走到说书老人面前,点头哈腰的笑着。 “老先生、老先生哎,之前是我良心被狗吃了,干了不仗义的事,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可别再怪罪了呦。” 老头一见警官过来腿肚子都有点转筋,哪里还能干给脸不要脸的事啊?所以也急忙抱拳还礼,嘴里不断嘟囔着“不敢”。 看他这边道完歉了,冯德麟就又一指张作霖那头。 “还有张大人呢,过去给磕几个头。” “哎,是喽。” 张作霖这时坐在大圆桌那正跟孙烈臣聊杜玉霖呢。 “你瞅杜兄弟那样,哎呦呦,一说娶媳妇人都跑没影了。哎,咱们八角台有谁家姑娘不错的没?等过几年给他介绍一个,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我当年娶你大嫂时,算起来不也才十九嘛。” 孙烈臣听罢一点头。 “成,这事我记下了,以后我留意着点,谁要是能嫁给杜大人,那可真是祖上冒青烟喽。” 二人正说呢,王文馨就跑过来“哐呲”跪下了,二话不说就朝着张作霖一顿磕头啊。 张作霖压根瞅都没瞅他,仍在那唠着嗑。 “就说也真是怪,雪都还没下完,狗尿苔怎么长出来了?” 孙烈臣眯眼看向王文馨。 “哎,问你呢,这是为啥啊?” “是......是太潮湿了?” 王文馨当然知道人家那是在讽刺他呢,但也不敢得罪啊,只能假装不明白瞎应付着。 张作霖厌恶地抬手作出“驱赶”的动作。 “滚吧,以后再让我撞见你欺负人,妈的我就地崩了你。” “谢......谢张大人。” 又磕了个头,王文馨这才如蒙大赦般的离开。 张作霖用下巴点了点冯德麟那边。 “老冯这人哪,眼光可是真不咋样,你瞧瞧他身边那几头人,张海鹏、金万福哪个不是趋炎附势之辈?这回又收了这么个东西。说个不好听的,如果哪天大小、鼻子再打过来,这些人都得带头投敌。” 孙烈臣对这话表示认可。 “人在做、天在看,那张海鹏去年不就惨死在白城了么?我看就是佛祖派人来收的他。” “所以说就别做缺德事,迟早有天收啊。” 这边聊着不提,王文馨在磕头后就再回到了冯德麟的身边,见老冯四处正在找杯子,他屁颠颠地走过去倒了杯热茶水双手奉上。 “冯大人您喝水。” 冯德麟抬眼打量几眼后,微微点头后刚要伸手去接。 就在此时,舞台上方的某处就传来了一声枪响。 啪。 随即王文馨的后脑勺就炸开了一团血雾,正看向冯德麟眼睛有一只瞬间就爆了。 老冯都没一点防备,突然就感觉眼睛、鼻子、嘴一热,被鲜血喷了个满脸红。 啪啪啪啪啪...... 不等众人多做反应,舞台那边的枪声就再次响起了,子弹开始朝着其他人射了过去。 也多亏张作霖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在第一声枪响起后就拉起孙烈臣,二人一用力一压桌板,瞬间就将厚实的桌面立在了身前。 前后也就不到一秒,这边桌子刚竖起来,那边子弹就到了。 砰砰砰,三发子弹钉在木板上却并没打透。 张作霖从腰间拽出了大镜面,把手伸出去朝舞台那边胡乱射击,一边开枪还一边朝孙烈臣喊到。 “这他妈能是哪伙人啊,这是来找咱们寻仇的?” 孙烈臣正用肩膀扛着桌面呢,听到问话也只能一摇头。 “我看不像,你看其他人也被打了。” 张作霖朝周围看去,可不咋地,那枪手的射击果然并不只是针对他们二人,除了冯德麟那边,连阿梅利国的领事司戴德也挨了一枪倒地了,不过看那意思应该没性命之忧。 于是二人就琢磨着把圆桌滚过去救人,可张作霖眼角余光就发现,表演厅后排人群中有几个人正逆着人流朝这边来,他马上就意识到袭击者并不是一个人。 “老冯,后面有人来了,你去那边。” 冯德麟此时也从惊骇中缓过来了,在汲金纯的掩护下也正朝舞台上方射击呢,一听张作霖的喊话,立马回了句“知道了”,就转身朝后面过去。 他和汲金纯才刚调转了枪口,后面过来的几个人就已经掏枪开始了射击,冯德麟也马上还击。 啪啪啪啪...... 直打得是杯子、盘子、木头渣子到处乱飞啊。 对面几人明显训练有素,在面对冯德麟和汲金纯两个老手时竟还占了上风,几梭子下来打得老冯头都抬不起来,一发子弹甚至把他腋下的衣服都打了个洞出来。 就在危急时刻,徐子江带着几名别动队员从表演厅外面冲了进来,开始从后面开火。 这下就算枪手们再厉害,那也架不住两头挨枪子啊,很快就被打倒了两人,剩下的几人也乱了阵脚。 冯德麟和汲金纯也趁势开始反扑,最后与徐子江他们前后夹击,将最后的三个人也打倒在地。 在与徐子江会合后,冯德麟这才有时间看了眼腋下,冷汗“唰”就下来了,多他妈的悬啊,差点阴沟里翻船死奉天了,那就可惜了自己这一世的英名了。 越想越气,老冯一转头,正看见一个枪手往大门那边艰难地爬呢,地上都被拖出条大血痕出来。 他几步撵了上去,跪下用膝盖顶住那人的腰眼,一只手薅住头发,另一只手从地上拿起一块盘子的碎片。 “妈拉个巴子的,敢来刺杀我,老子送你回姥姥家。” 说着他就将碎片在枪手的脖子上狠狠地一抹。 噗呲。 血瞬间就喷了一地,那人“哦哦哦”的吭叽了几声,就趴到地上死掉了。 冯德麟这才算出了口气,缓缓起身丢掉了右手的盘子碎片。 嗯? 左手上拿得这是......头发?原来他用力太猛,竟直接把那人的头发薅下来了? 不对,这是假发啊。 冯德麟在懵了一下后,凉意就涌上了心头,这难道是倭国人? 他点指着汲金纯。 “去检查另外几个人的头发。” “哎。” 汲金纯哈着腰快速检查了另外几具尸体,然后朝冯德麟这边喊到。 “都戴的是假发。” 这时徐子江也过来了。 “应该是倭国人,刚才和大当家出去透气时,我们就发现不对劲了。” 冯德麟往外面看了看,“那杜兄弟人呢?” 徐子江指了指舞台上方。 “他去那了。” 正说着,有个人影从台子上面的横梁上就掉下来了,“砰”得一声摔得是结结实实,然后就趴在台上一动不动了。 紧接着,上头传来了杜玉霖的叫喊。 “别开枪,是我。” 话音刚落,他直接就从横梁上跳了下来,在脚落地同时身子往前一滚卸了力,最后稳稳地蹲到了台上。 下面这些人在确定是杜玉霖后,这才缓缓从各自找的遮挡物里站起,都聚向了舞台。 张作霖晃着脑袋,一脸都是不解。 “这......这到底是咋个情况啊?” 后跟上来的冯德麟晃了晃手中几套假发。 “要是我猜的不错,这几个八成是小鼻子。” 这话十分有震撼性,就连张作霖都吃惊地没说出话来,即便是他也不愿意现在就被小鼻子给针对上啊,于是将眼神看向杜玉霖以寻求答案。 杜玉霖背着手,走到趴在地上的人跟前,用脚一蹬将他正面翻了过来。 “这人我认识,满铁调查科科长水户清平。” “啊?还真是倭国人。” 第315章 以毒攻毒 对于满铁调查科,张作霖和冯德麟可都太熟悉了,他二人当年能和倭国搭上关系,说来说去也都与这个部门脱不开干系啊。 所以当他们听说台上躺着的这个人竟是调查科科长水户清平时,脸上都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讶神情。 为了增加自己话的可信度,杜玉霖特意将两年前在奉天讲武堂外与倭国人对峙的事简要说了遍,证明自己确实是见过这个人的。 冯德麟听完就是一咧嘴,当年正是满铁特务“王小辫”在曾琪那说了些小话,这才让他得以顺利被招安的,他可是早就见识过倭国人能量的,所以打心眼里不愿意得罪倭国人。 可再看着自己那一手血,老冯的心也在默默的流着泪啊。 也许是想看看是否还有挽救的机会,冯德麟几步就走到水户清平身边蹲下,将手指放到了对方的鼻孔处。 片刻后,他一脸坦然地叹出了一口气。 “这人彻底完了。” “该,完得好,他妈狗日都嫌脏的东西。” 张作霖对着尸体就吐了口痰,刚才射向他那几枪多悬啊?要不是自己躲得快,这会早就跟阎王老子聊上天了。 然后他看向杜玉霖,指了指上头。 “这咋回事,你咋到上面去了?” 杜玉霖边观察着水户清平的尸体边解释到。 “请各位到这玩,我哪能不做点安全准备啊,就提前布置下了侦查处的人。刚才他们向我报告,有几伙人的行迹十分可疑,其中有几个人奔后台去了,我就过来看看。” 说着,他用手指向房梁的远方。 “那边有个梯子正好能上到这上来,平时可能是用来做维护用的,倒成了这小鼻子潜入刺杀的漏洞了。” 冯德麟这时也站起了身,仰着脖子往上看去。 “然后你就上去把这小子踹下来了?” “到的时候他都开始射击了,我是从后面偷偷摸过去勒得脖子,费老大劲才抢下了枪,撕扯过程中这小子不慎掉下来了。” “哦,原来如此。” 冯德麟、张作霖等人听了他的解释,自然也就都没多想。 确实啊,只要是脑子正常点的人,谁能想到那些枪其实全都是面前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射的呢? 原来,杜玉霖在堵住已经要撤离的水户清平后,不由分说就出手将他给勒晕了,然后又用他的手枪进行了射击。 他就是想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能闹到阿梅利国震怒、全世界都知道才好呢,只有让更多的人见识到了倭国人的“龌龊凶残”,将来他们在阻拦铁路修建的事上才不敢做得太明目张胆。 但为啥要先杀王文馨呢?杜玉霖的想法主要有二。 其一,王文馨的姐夫金万福在真实历史上就是个华奸,沙倭战争中是,在倭军全面入侵东北后就更是,今晚看王文馨的表现,平日肯定也不是啥好东西,那就不如先送他“走”,既能抬高了此次刺杀行动的严重程度,也提前为国为民除个害,算是个一举两得。 第二,他这巡警队长的身份虽不算显贵,但在基层的影响力却是实打实的。奉天城内的巡警少说也有上千人,平日就是满铁拉拢的对象。可一个小队长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倭国人打死了,这必会在他们心中埋下一颗大钉子,以后要有那不值钱的想给倭国人效力,也得先琢磨一下这些小鼻子到底是人还是鬼。 在一枪得手后,杜玉霖又将枪口对准了司戴德,这才是他主要的攻击目标。 在当前这个阶段,阿梅利国对于东北的态度就是很随意的,从历史的结果就可以看出他们的投机心态,能做成就做、遇到阻碍就撤,反正远东这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结果就将不错的“锦珲铁路”计划闹成了不了了之。 那就把事情做得更绝一些,让阿梅利国的高层真的感受到了被侮辱,那个曾被自己的一艘船吓破了胆的东亚小国,如今已经不将它这个综合国力超过英吉利的世界第一大国放在眼里了。 只是这件事的难点就在于可不能真把司戴德给打死了,甚至打得太惨也不行,如果一枪把人打回阿梅利可就坏了大事了。 好在杜玉霖有“神枪手”天赋的加持,一枪就打到了领事大人的大腿上,从他被击中后倒地的反应来看,问题应该不大。 办好这事后的那些射击就比较随意了,先给张作霖、孙烈臣来几枪,然后又对着冯德麟打几下,也就都是做做样子而已。 张作霖有一点想错了,但凡杜玉霖刚才有一点想杀他的心,现在他确实都该跟阎王吃上饭了。 直到徐子江带人帮着冯德麟干掉几名特务后,杜玉霖这才掰断水户清平的脖子将他大头朝下丢了下去,然后跳到台上,这才是以往的真实经过。 见台上没啥可看的了,大伙才往下面走。 下面也是乱哄哄的,那些跟着王文馨来的小巡警早就都吓麻爪了,几个平时跟他关系还不错的弟兄正围着尸体有些不知所措。 冯德麟摇摇头,叹了声“世事无常”后,从怀里掏出一把银洋交给他们,嘱咐这些人好好办理队长的后事。 随后他们又来到了司戴德面前,他此时正躺在地上,徐子江在为他包扎大腿上的伤口呢。 “怎么样,严重么?”杜玉霖盯着伤口问道。 徐子江正收尾呢,在狠狠地勒了一下绷带后打好了个结,起身前还拍了那一下。 “算他命大,子弹是穿过去了,养些日子就好了。” 司戴德哪经过这个,躺在那本就满头是汗、嘴唇发白,被这突然的一拍,吓得他连“哦买噶”都喊出来了,将脖子用力的抬起,眼中露出了疑惑神情。 “确定没事么?要不就先送我去施医院吧,我可还不想死啊。” 这盛京施医院乃是英吉利人施督阁所建,到今年在奉天也有三十多年的历史了,是西医在东北最早的落脚点,一般来关外的西洋人都会选择在那就医。 杜玉霖听罢就是无奈地一笑。 “你这死出要在我们青马坎,还不得被吐沫星子给喷死?行啦,别看这徐子江年轻,但也算经验丰富了,他说你没大事就肯定没大事的。” “对,顶大天就是锯个腿呗。”徐子江补充道。 “啊?这......” “逗你玩呢。” 众人“哈哈”大笑,司戴德见状也只能缓缓地坐起身,感觉上好像还真没那么疼了。 笑了几声过后,杜玉霖认真的看向司戴德。 “怎么样,这回算是见识到倭国人的恶毒了吧?你们阿梅利人总认为有钱能使鬼推磨,但这小鼻子可是比鬼还恶上万倍的败类啊,面对这些东西,你可还敢继续把铁路做下去?” 司戴德眼睛都立起来了。 “我是真的没想到,倭国这群三嗷夫逼蛆,实在是太坏了,没有一点点贸易精神,杜先生、张先生,还有冯先生,你们放心,我司戴德也绝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这铁路不但要做下去,而且还要往大了做、好了做,我决不能让这样的一群混蛋在东北为所欲为。” “这话说得好。” 杜玉霖起身看向张作霖和冯德麟,眼中露出寒光。 “既然满铁先不仁,就莫怪我们后不义了。” 第316章 烧了这大粪坑 北市场,“十间房”街里面一处背静的巷子里,李景林正在士兵面前来回踱着步,腰带在他手里随意地摇晃着。 这几天,他根据杜玉霖的命令一直让四营士兵保持着战备状态,只要有需要就能即刻出击。 尽管李景林也不清楚在这奉天里有什么仗可打,但杜大人有吩咐他就必须照办,这就叫吃人家饭、当人家兵嘛。 抬头看了看天色,眼看着就要黑下来了,恐怕今天又要和前几天一样空等一场了。 李景林身后站着的是王宾,就是之前在新珉府外带几个弟兄与被杜玉霖开除的老兵打架那位,由于此人这两年训练刻苦、作战勇猛,如今已经升到了步兵队队长的位置了。 他见状往前凑了凑。 “是不是咱们大人不想咱们待废了,所以才整这么个事出来啊?其实压根就没啥......” “啧,闭嘴。” 李景林侧脸瞪了王宾一眼,满脸都挂着“就你废话多”的表情。 “杜大人的心思岂是你我能猜测明白的?怕待废了怎不让你绕着奉天城跑圈去啊,站在这墙根地下等着就能不废了?” 被一顿数落,王宾一缩脖就撤了回去,其实也不是他事多,而是被跟他一起投军的几个兄弟撺掇的,毕竟大头兵的觉悟大多还是“好吃不如饺子、舒服不如倒着”的状态。 又等了一会,就在李景林打算按规定的时间带回部队时,街角那头跑来了一个人,仔细一看正是徐子江。 李景林见他来得挺急,立马就知道有大事,于是边将腰带系好边迎了上去。 “子江,大人有命令?” 徐子江到了他跟前,调整了一下呼吸后才开口。 “李景林听令。” “到。” “即刻带领所部人马,前去包围满铁驻奉天公馆,建筑内各色人等一律不得进出,如遇到抵抗准许还击。” “是。” 李景林腰板一挺,转身面向自己的二百名士兵。 “杜大人命令,即刻前往满铁奉天公馆,如遇抵抗准许还击,现在检查武器、子弹上膛。” “是。” 士兵们在听到命令后,将身后背着的“三八”式步枪取下再次检查后背好,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消失,队伍变得杀气腾腾。 徐子江轻拍了一下李景林的胳膊。 “我还有别的任务,随后别动队也会去支援你们。” 说完,他便扭头小跑着离开了。 李景林面沉似水,抿着嘴盯向士兵。 “兄弟们,不都说这些天闲得蛋疼了嘛,那咱们就去拿小鼻子们散散心,出发。” 唰。 队伍整齐地向右转,李景林站到了中间位置,开始朝着满铁奉天公所方向快速开进。 ................. 满铁奉天公所,所长办公室内。 井上贵文正将一只水杯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嘴里愤怒地吼叫着“该死”,将站在他面前的一名特务吓得耷拉着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今晚,水户清平亲自带队执行的任务恐怕是砸了。 据跑回来的外围人员报告,茶园内爆发了激烈交火,只是进去的十几名特务最后竟连一个都没逃出来,算上水户科长很可能是全军覆没了。 听完汇报,井上老鬼子都要气爆炸了,他搞不明白为何本可以立大功的机会,就被水户这蠢货搞成这个样子? 他指着面前的小特务。 “水户那混蛋还没回来?” “没有。” “知道他今晚打算干什么么?” “他说是要好好吓唬一下阿梅利国的那个领事。” “那为什么要挑在大观茶园动手啊?” “说是那领事要在那见几个朋友,而水户科长觉得在那里行动会提升效果。” “简直是愚蠢透顶,为什么不事前跟我汇报,纯属是个傻......” 井上贵文本想骂得更狠些,但考虑到影响最后还是没把话说完,毕竟水户清平在奉天公所干了多年,这声望还是有一点的。 最后,他只能将所有愤懑都化成了一声长叹,朝着那小特务无力地一摆手。 “派更多人手去大观茶园,有消息马上向我报告,今晚我都会待在办公室里。” “是。” 小特务两腿一并,弯腰行了个礼后便要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嘈杂声,还没等搞清楚什么事,办公室的门便被撞开了,门框狠狠砸到墙上发出了“砰”地巨响。 井上贵文实在要忍无可忍了,他咬牙瞪着那个略带惊慌的卫兵冷声说。 “你最好能有个恰当的理由,否则明早就给我收拾东西滚回国去。” “井上阁下,实在对不起,是情况太紧急了啊。” “说,怎么回事?” “外面不知道从哪来了一支队伍,一上来就缴了守门士兵的枪,眼看着就要把这里给包......” 卫兵的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大玻璃窗突然就炸开了。 随着“啪嚓”一声响,拳头大的砖头从外面飞了进来,直接砸在了办公桌上面,将纸笔、墨水打得掉落了一地。 这把井上贵文吓了一哆嗦,他做梦也没想到在奉天公所这一亩三分地还能遇到袭击。 一股无名火起,井上贵文朝着玻璃碎掉的大窗户就走了过去,打算看看到底是谁那么不知死活,敢惹到他这位满铁大所长。 可脑袋才刚伸出头,另一块砖头就到了,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下意识地一歪头,但动作还是慢了一步,耳朵被石块边缘狠狠地刮了一下。 “哎呦。” 井上像王八一样快速地将头缩回身体,再用手摸了把耳朵,一看全都是血啊,这可让凭关系走到今天的他怒火中烧了,两只眼珠子红彤彤,抻着朝外面就破口大骂。 “八嘎丫路,心机丫路......你们死了死了地。” 这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咒骂,自然也传到了楼下的众人耳中,却引得下头一阵哄笑。 杜玉霖拍了拍手,笑眯眯地看向张作霖和冯德麟。 “怎么样,就说这准头还可以吧?” 刚才这砖头就是他扔的,这可把冯德麟人都看傻了。 在“茶园”里杜玉霖就张罗说要来满铁问问情况,让对方解释一下水户清平袭击咱们到底是怎么个事,可他也没说要跟倭国人来硬的啊。 瞅瞅这架势,杜玉霖手下的二百名士兵全副武装,这一上来就包围了奉天公所,还缴了门卫士兵的枪,这不是等于往人家满铁脸上吐唾沫一样嘛。 要就这样也还算罢了,可这杜玉霖竟还在院里捡起大砖头砸了所长办公室的窗户,看那意思刚才被砖头砸中的人八成就是奉天公所的井上贵文了。 哎呦,这事可真闹大了,老冯五官都挪了位了。 杜玉霖见他那样,故意提高了音量。 “当然这两下子在冯德麟大统领面前不过是雕虫小技,嘿,就说刚才茶园里用碎片割断坏人脖子的霸气,这辈子咱都学不来啊。” 张作霖一听,本就乐开花的脸上就更灿烂了几分。 “对对对,还喊送人家回姥姥家呐,那不就是直接回倭国了么?嘿嘿......” 二人这一唱一和,直接把冯德麟给卖了,气得他是原地转圈、咣咣放屁。 几句玩笑过后,张作霖面色一正,压低声音对杜玉霖说到。 “兄弟,这事你打算要做到哪一步啊?可别到最后下不来台,关东州驻扎在奉天的守备队也有八百来人呢,这要是赶过来了,就咱带这几百兵未必够看啊。” 杜玉霖认可地点点头。 “所以得速战速决,然后就迅速撤离。” 张作霖听着话里有话,眼中也露出一股子狠辣。 “不管怎么做你都算我一个,今晚这口气要出不来,非他妈憋气我不可。” 冯德麟看他俩这架势就没憋好事,刚想起范上前劝阻,就被杜玉霖冰冷的眼神镇住了。 “倭国人像蛆一样的赖在南满铁路周围不走,多年来在附属地里是横行霸道,多少无辜百姓惨死在他们的屠刀之下?咱东北人可不能就这么一直被糟蹋下去啊。” 说着,杜玉霖一指面前的小楼。 “就说这建筑,外表看着是华国的,其实它从内到外、由始至终都跟咱们没一点关系,就是藏污纳垢的大粪坑而已。现在老子还没能力将这群蛆都清理干净,但毁了一栋楼的能力还是有的,要是被打到脸上都不反抗,等以后他们杀咱们全家老幼的时候就都他妈晚了。” 冯德麟听完更有些懵了。 “那......那你的意思......难道?” 杜玉霖“哼”了一声,回头朝李景林大声喊道。 “给老子放火,烧了它。” “是。” 第317章 倭军来了 奉天货运站西,关东州驻奉天守备队驻地。 天刚蒙蒙亮,大队长品本正一中佐便已经洗漱完毕、穿好军服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了。 作为参加过沙倭战争的老兵,他早就养成了晨跑的习惯,这么多年可以说是风雨无阻了。 只是他看上去却有些疲惫,也许是上了年纪,最近半年突然就厌倦了当下的军旅生活,总想着能早点回到倭国去,家中还有妻子和刚满十岁的儿子。 为此,他已经三次向关东州驻屯军总部提出申请了,但得到的回答都是“会考虑,再等等”之类的敷衍话。 作为驻奉天守备队的大队长,品本正一每天能做的事其实不多,除了检查一下士兵的训练情况外,便是亲自到铁路周边转一转,毕竟这是他在此的主要职责嘛。 所以今天也不例外,他一个人朝着军营外走,打算跑到几里地外的铁路边再回来。天仍是嘎嘎冷,随着呼吸一团团的白雾从嘴中不断呼出。 刚走到营门口,他身后就传来了呼喊声,回头看去原来是卫兵追上来了。 看着这个身材不高却十分精神的年轻人,品本正一露出欣赏的表情。 “不是叫你多睡一会嘛?怎么还是跟过来了。” 小卫兵几步跑到近前,边快速跺着脚边用嘴对手哈着气。 “队长阁下都起来了,作为卫兵的我怎么能再睡懒觉呢?我母亲就总告诫我,早起能比别人多赚三文钱哪。” “哈哈哈,看来你母亲是个很懂事理的女人。” 品本正一微微仰起头,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但也就是一下子,随后就立即恢复了他军人的做派。 “既然都起来了,咱们就一起跑跑步吧。” “好啊。” 于是这二人在简单热了下身后,一前一后朝着军营外跑去。 出了军营往东几里地外便是奉天驿,二人边跑边聊天,打算遇到铁轨就往回走。 可就在他们跑出来不到三里地时,小卫兵突然“咦”了一声。 品本正一侧头问道:“不会这就跑不动了吧?” “不是,你看那树上,好像挂着人呢。” 卫兵说完停下脚步,指向路边的一棵大树。 “哦?” 品本正一顺着卫兵手指看过去,可不是嘛,在大树光秃秃的大枝干上还真挂着人,而且还是三个。 “快,过去看看。” 品本正一朝大树跑去,小卫兵也急忙跟了上去,眼睛还警惕地向四周扫视了一圈。 随着距离拉近,树上挂着人的样貌就更加看得清楚了。 卫兵语调颤抖的说到。 “队.....队长,这是奉天公所的人啊。” “那更别愣着了,赶紧先把人救下来。” “是。” 于是二人一个去解绳子,一个负责在下面接着人,费了好大劲才算把三个人放了下来。 说是三个人,其实有两头已变成了冻肉了,就只有一个由于冻得时间较短还有一口气尚在。 卫兵脱下大衣将这人裹住,然后抱起他就往军营跑,品本正一跟在后面,至于那两个死了的就被暂时放到了原地。 从赶回到营地,到一通忙活把人救过来,他们足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闹了个满头大汗。 本还打算问问情况呢,没想到那人睁眼就疯了一样大呼小叫起来。 “快,救火,赶紧救火啊,都烧没了。” 品本正一和小卫兵被这人弄得有些懵,好不容易稳定住他的情绪后,这才问到。 “我是品本正一,你是奉天公所的小泉君吧?之前我们见过面,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赶紧说出来。” 这位叫小泉的终于渐渐从惊慌中恢复了过来,在看到房间外天都大亮了以后,泪珠子就噼里啪啦地滚落下来。 “全完了,来不及了啊。” 品本正一本就是个强悍的军人,更没有啥好脾气,哪见得了这种懦弱的表现,抬手对着小泉脸“啪啪”就是两个耳雷子。 “够了,看看自己的样子,可还有点作为倭国人的尊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说。” 两个嘴巴子下去果然见效,小泉的眼神立马清澈了许多,说话也不墨叽了,条理还清楚了呢。 “报告,昨晚有一支华国军队闯入奉天公所,不但缴了守卫士兵们的械,还......还点了把火,将办公楼给烧了啊。” “纳尼?八嘎呀路。” 品本正一“噌”地站了起来,一脚踹翻了面前的小板凳,眼中窜出熊熊的怒火。 他可是曾参加过沙倭旅顺口大会战的老兵,刀山火海爬过来的,哪里忍得了这种羞辱?强大的沙军都是手下败将,如何能轮到孱弱的华国军队在面前耀武扬威? 他愤怒地质问小泉,“为什么不立刻打电话过来?” “打了啊,一直打不通。” 品本正一扭头看向卫兵,“去检查一下电话线。” 过了一会,卫兵回来报告说电话确实没有反应,但还无法确定是哪部分的线路出了问题。 品本正一露出“洞悉一切”的表情,愤怒地拍着桌子着。 “肯定是有人掐断了电话线,又在军营外围埋伏,将先后前来报信的人抓住吊起来,这些人太可恶了,都该去死。” 说完,他朝着门外走去,大声咆哮着。 “副官,立即集合队伍,即刻赶往奉天公所。” “是。” 半小时后,守备大队全员八百三十人在操场上集合完毕,四名中队长腰挎着倭刀、昂首立于方队前面。 品本正一紧紧抿着嘴,眼中露出不加掩饰的残忍,他并未向士兵们解释此行的目的地,因为没那个必要,帝国的军人在国家需要时去死就够了,而现在就是这样的时刻。 他将军刀的刀鞘指向奉天城方向,冰冷的命令从嘴中发出。 “全体出发。” ......................... 奉天城西侧,外攘门的城楼上。 陆军第一混成协十八标统带刘富有,此时正手举望远镜盯着奉天货运站的方向,那里正是倭国关东州驻奉天守备队的营地所在。 昨天晚上,奉天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大观茶园”发生针对阿梅利国领事和巡防营几名统带的刺杀行动,而行凶者很有可能就来自倭国满铁调查科。 二是愤怒的巡防营士兵在统领杜玉霖、张作霖和冯德麟的带领下,怒闯满铁奉天公所并放火,致使其办公楼部分被烧毁。 但凡对倭国有点认知的人,都知道这火烧奉天公所的事到底有多严重,此时不管起因是什么,小鼻子那边都不会再善罢甘休的。 刘富有是在昨晚十点左右接到总督府通知的,锡良命他带所部三营人马即刻驻守小西边门,若倭军来犯必须予以阻止,即便开火也在所不惜。 赶到这里后,刘富有便将部队分派下去,而他自己则从午夜到清晨几乎都没有坐下,一直都在观察着西边,随时准备应对来自倭军的进攻。 可奇怪的是,倭国守备队竟然到天亮了都没动静,难道是在憋什么更大的行动呢?这反而让刘富更不敢懈怠了,已经保持那个姿势很久了。 忽然,站在刘富有身后一营管带郑金生上前一步,手指西南方向喊到。 “大人,那边有动静。” 刘富有此时也发现了异常,远处一支队伍正小跑着朝这边而来,骑在大马上的军官跟在队伍旁边,边走边张牙舞爪的催促着士兵们加快行军速度。 刘富有将望远镜放下,面色略显沉重。 “倭军,到底是来了。” 第318章 天很蓝血很红 城门外,倭军的四个中队已全部展开,一排排黑色的枪管指向了门楼方向。 大队长品本正一中佐横刀立马,杀气腾腾地站在队伍正前方,正歪着脖子与城墙上的刘富有对视呢。 由于城门紧闭,那些原本打算进城务工、卖菜的百姓都被阻拦在外,其中大部分人见这场面也就溜了,只有一些胆大的还站在远处看着热闹。 城墙上,一营管带郑金生凑到刘富有耳边说到。 “大人,看这意思对面要来真的,那我们该作何反应啊?” 刘富有盯着城下带头的倭国军官,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让士兵做好战斗准备。” “是。” 一声令下,郑金生便下去吩咐了。 很快,接到命令的士兵们便行动起来,城墙上的士兵趴到了墙垛子上,在城下的士兵则躲到了事先垒好的沙包后面,也都将枪管对准了倭军方向。 见到这个架势,品本正一不满地皱紧了眉头,在他心中华国的军队,不论新军也好、巡防营也罢,统统都是只敢欺负百姓的废物,敢在帝国军队面前举枪,实在是不知死活。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这就是宣战行为,必须给与痛击。 在下达进攻命令前,品本正一微微仰起头,看来提前回国的事又得推迟了。 只停顿了几秒钟,他就将右手举到耳边,手指连续勾了勾,四门“三一式”山炮便被炮兵从后面推了上来。 “瞄准城墙上的华国指挥官。” “是。” 炮手听到命令后就开始进行校准,随着手中轮子的快速转动,炮口迅速指向了刘富有所在的位置。 一时间双方的紧张气氛升到一个全新高度,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而这情形,也被躲在不远处山坡后面的杜玉霖、张作霖和冯德麟三人看在眼里。 他们几人昨晚火烧了奉天公所,自然不认为倭军方面会善罢甘休,在一番商议后,杜、张二人强硬态度战胜了冯德麟的妥协态度,于是一致做出决定,一旦倭军采取军事行动,就要给与迎头痛击。 因为杜玉霖让安庆余、徐子江去切断电话线和设埋伏抓舌头了,所以他让张作霖他们趁这个功夫回去准备,而他自己则去了一趟总督府面见锡良。 其实在他没来之前,锡良就已经得到奉天公所被巡防营放火烧了的消息了,那距离总督府又不远,那冲天的黑烟他站在办公室里都看得清清楚楚。 开始时锡良还有些气恼杜玉霖太冲动,觉得之前看着这人很稳重啊,怎么头脑一热就犯了这么鲁莽的错误。 可当听完了杜玉霖的亲口解释后,这才理解到了对方的真实用意并转变了看法。 利用满铁调查科刺杀司戴德不成的契机,把这件事搞大的,这样不但可以打击满铁嚣张的气焰,还能让阿梅利国等西方国家找到共同谴责倭国的借口,这样将来就算铁路动工了,小鼻子那边想过来阻拦恐怕也要面对多方面的压力的。 想明白的锡良暗叹这事办得妙,有效地将阿梅利国的简单投机行为转变成了政治事件,如果阿梅利人在这事上选择当乌龟,那这新兴的世界第一大国在其他西方列强面前可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而倭国这方面,在这件事上可操作的空间就更有限了。 首先,这事他们不占理,就算是要维护铁路利益,派出特务刺杀阿梅利国领事和巡防营的统领也实在太过分了,实在不理解满铁的人为何会做出这种愚蠢的决定。 其次,他们目前在奉天的军事力量也不允许其来硬的,只靠一个不足千人的守备大队就想在攻城战中击败陆军第一混成协,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最后,以倭国目前的综合国力,也无法承受住阿梅利国的滔天怒火,一旦对方彻底切断了两国贸易往来,将会严重影响到倭国在远东的长远战略。 基于上述这些原因,锡良认为这件事很可能以倭国的妥协结束,所以他才下令给刘富有,命他即刻前往外攘门驻防,而那句“对面开火便还击”的话,也是建立在倭军绝不敢真发起进攻的判断上的。 对于杜玉霖,锡良没夸奖也没怪罪,只是叫他回去先不要露面,后面的事就交给总督府和新军处理就可以了。 杜玉霖当然不会真听他的话,锡良在大战略上虽然理解的不错,但对倭军不会开火的估计可太过乐观了,他还是不了解倭国人的“蠢狗”性格。 这个国家大体属于高层缺乏战略眼光、下层有胆子没脑子的状态,因此做事就没有正常人那么多的“理所应当”,就想后来炸死张作霖是如此、九月事变是如此、偷袭“珍珠港”仍是如此。 所以杜玉霖在从总督府出来后,稍稍休整了一下后就带着李景林的队伍来到“外攘门”外埋伏,临近早上时张作霖和冯德麟也带人前来会合了,至于安庆余和徐子江的别动队,则藏在对面的山后。 万事俱备,可就等鬼子往这口袋里闯了。 轰,轰。 炮声响起,外攘门上面的城墙瞬间被炸开了花,烟雾中有碎石块四散飞去。 紧跟着,倭军八百多士兵开始了进攻,主攻目标为城门外、沙包后的新军士兵。 见倭军开火了,早就得到了“准许还击”命令的华国士兵也纷纷举枪射击,一时间奉天城西门外两支军队就打成了一片。 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没想到会双方会真的交火,到了这个时候才开始抱头鼠窜,使得场面变得更加混乱不堪。 张作霖眯眼看了一会后,转眼看向杜玉霖。 “咱们现在上不?” 杜玉霖微微摇头。 “再等等,必须要先坐实了倭军的进攻举动后再出手,打仗本身并不是全部,重要的是打完了后能得到什么。” 冯德麟用枪管捅了捅帽沿。 “你这花花肠子是真的多,打就打嘛,还整个打仗还不是全部?行吧,那咱就等着。” 于是,巡防营和别动队的人马就暂时不动,城墙下仍旧是倭军和陆军第一混成协的对决。 虽说混成协也号称是新军,但在武器配备上还是要逊色不少的,步枪仍旧以委员会 1988 和其仿制款“汉阳造”为主,更没有重火力武器,所以尽管人数占优却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反观倭军这边,士兵不但士气旺盛,还人手一把最新的“三八式”步枪,身后更有四门山炮做火力支援,渐渐地占据了战场的主动地位。 战斗进行了二十几分钟后,倭军的优势就更加明显了,在山炮将那些沙包掩体炸烂后,第一混成协的士兵就出现了溃败的迹象。 城楼上,脸被炮弹碎片刮掉块肉的刘富有仍坚持指挥,但在实力的差距面前也是无能为力,只好看着士兵们从被轰开的大门处向城里逃窜。 品本正一撇着大嘴,看着这必胜的局面十分得意,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华国军队在帝国士兵面前不堪一击。 于是,他高举右臂,下达了全面出击的命令。 只要再夺下怀远门,他就带人去攻打总督府,华国不是烧了我们的奉天公所么,那我就烧了华国锡良的办公大楼。 可就在此时,一股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多年的军旅生涯让品本正一对危险有着极为敏锐的感知力。 他迅速地朝左右看了看,当脑袋从左转到右侧时,一双眼睛不由得瞪了起来。 不远处,竟然有大片的巡防营士兵弯着腰摸了过来,刚才一直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城墙那边,品本正一竟然没及时发现右翼的异常。 “注意,右手方向有敌袭。” 他在高声喊叫的同时,快速拔出手枪,并将身体弯了下去。 可就在这时,品本听到那边有人高声喊了个“哎”。 他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一个年轻人已将枪口指向了他。 随着一句“去死吧”,火舌从枪口吐出,还来不及反应的品本正一只觉得胸口一疼,身体便不听使唤地往后退了几下。 他一脸的不可置信,眼睛缓缓朝左下方看去,在军装的上衣兜处有血迹渗出。 砰。 品本正一跪倒在地上,他努力地用倭刀的刀鞘撑着地,想喘口气再站起来却失败了,最终眼前一黑就躺到了雪地上。 天很蓝,他依稀看见了女人和孩子的笑脸,终究这辈子是无法再相见了。 第319章 外攘门大捷 最先发现队长中枪的人,正是早上跟他一起跑步的那个小卫兵,一分钟之前他还在为即将到来的胜利而洋洋自得,可仅仅过了一分钟世界就崩塌了。 在小卫兵的心里,品本正一队长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指挥官,他的军旅生涯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百战百胜”,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倒在奉天的破城门楼子外头呢? 他一边喊着“阁下”,一边快步扑到了已经倒地了的队长身边。 此时,品本正一的眼神已经涣散,血沫子不断从嘴角流出,对于小卫兵的呼喊已经听不太清楚了,最后他只是勉强地微微点了下头,便脖子一歪死去了。 “队长阁......” 小卫兵刚想再呼喊一次这最敬爱的队长,一颗子弹就从他的太阳穴射了进去,后面的话来不及出口,整个人就趴倒在面前的尸体之上了。 在连续击毙两名鬼子后,杜玉霖了面无表情地继续寻找新的目标,只要被他盯上的人皆是一枪毙命。 跟在他身后的四营官兵见自己大人如此神勇,自然也是气势大震,口中高喊着“杀啊”朝倭军侧翼进攻。 张作霖、冯德麟也带着孙烈臣、汲金纯等人纷纷加入了战斗。 战场上的局势很快便被扭转过来,原本正追击新军溃兵的倭军突然后侧遭到攻击,一时间就乱了阵脚,几名督战的中队长本下意识地就想看大队长是何反应,结果一回头却发现他人已经死了。 不过这倭军也是真的彪悍,即便面对如此被动的突发情况,仍能及时调整队形,果断放弃进攻城门,转头朝杜玉霖这边杀来。 随着一声声“板载”喊出,鬼子们开始了疯狂地反冲锋。 杜玉霖见状提醒周围士兵,尽量半蹲下进行原地射击,尽最大可能地消耗对面有生力量。 从装备看,这李景林的第四营全员都装备了与倭军相同的“三八式”步枪,在火力方面本就毫不逊色,且这又是有备打无备,只几轮射击就撂倒了七、八十个冲过来的倭军士兵。 杜玉霖将步枪收到后背上,从空间里掏出了两把“二十响”驳壳枪,左右手开弓、枪枪打向正在正打算调头的山炮那边,在打空两把枪的弹匣后,炮旁就已经几乎没有站着的人了。 即便如此,剩余的六百多倭军在几名中队长的指挥下仍悍不畏死地向前冲着,眼看着最前面的士兵就要与巡防营撞上了。 就在这时,埋伏在另一侧山坡后安庆余和徐子江带着五十名别动队队员加入了战团,别看这群人数量不多,但火力却极为强劲,每人都手持杜玉霖同款的“二十响”驳壳枪,而且单兵素质也是杜家军中拔尖盖帽的存在,他们这一上形势就更加倾向于华国军队这边了。 安庆余这段时间一直都陪在父亲安遇吾身边,天天被管的毛都要掉光了,这回可逮着了撒欢的机会,是一马当先冲在队伍的最前方。 他直接就盯上了倭军的一名中队长,那家伙本来还在督促手下士兵冲击杜玉霖那边呢,猛然发现另一侧又来敌人了,赶忙呼叫士兵做好迎敌准备,自己也朝着那边连开数枪。 安庆余利落的来了几个翻滚,躲过危险后抽空抬手一枪,正好击中那中队长的胯骨,那人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刚要挣扎起身,他就又是几枪,打得对方身子乱颤着倒地而亡。 这拼命三郎的打法可急坏了徐子江,他觉得这安处长打起仗来实在有点太虎了,战场上情况如此复杂,要被打个冷枪可怎么办? 也多亏他多加留意了,远处还真有个倭军士兵在瞄安庆余呢,徐子江急忙赶在那人开枪前进行射击,几枪就那人给打死了。 整个过程安庆余看得是清清楚楚,心中也有些后怕,朝着徐子江一点头后,二人便继续往前杀去。 在南北两边的夹击之下,倭军阵型终于出现了松动,杜玉霖、张作霖等人见到这个情形,立马组织队伍保持进逼态势,丝毫不给倭军缓气的时间。 而与此同时,在城楼上扒着墙垛子的刘富有也将战场局势看得是清清楚楚,见到倭军竟然动摇了心中不免也有几分羞愧,平日他总自诩自己的部队是“新式陆军”,对巡防营这种土匪改编的武装部队根本看不到眼里,甚至对杜玉霖生擒陶克陶胡这事都没太放在心上,觉得自己要带兵去只会把仗打得更漂亮。 可什么事就怕较真,今日这一比较,杜玉霖这巡防营的实力也太强了点,不论是整体配合还是单兵素质都堪称优秀,四百多人在面对近六百的倭军时竟毫不逊色,这实在太出人的意料之外了。 尤其是那“后路巡防营统领”杜玉霖,双手持驳壳枪是轮流射击,几乎指哪打哪、弹无虚发,只死在他手下的小鼻子少说也有三十几人,其中甚至还包括倭军最高指挥官。 哎呦,可不能再等了,这要是只靠巡防营就击退了守备队,传出去他第一混成协的脸往哪放啊。 想到这,他扭头朝一营管带郑金生喊到。 “不用管那些逃跑的废物,你先带上一营的兵去给我进攻倭军,一定要趁他们军心不稳的时候取得战果。” “是。” 郑金生腰板一挺,一摆手带上自己营的生力军从城墙上下来,然后朝着城外战场方向冲了过去。 之前被打散的士兵也不是全都跑了,部分仍坚守阵地的士兵在见到一营开始反攻后也都加入了进去,这样新军再次参与进攻的总兵力达到了七百多人。 新军这一进入战场,就成了压倒倭军的最后稻草,在三面夹击之下,仅存的三百多鬼子只能退缩到了一起、腹背受敌,简直就成了活靶子。 开始时这些人还能在指挥官的监督下做困兽之斗,但随着三名中队长接连被打死,倭军的斗志终于彻底崩溃了,在出现了第一个放下枪投降的人后,其他的小鼻子也都纷纷丢掉武器,将双手举过了头顶。 张作霖马上就看到了这个情况,就跑到杜玉霖身边问到。 “看意思小鼻子是服软了,那咱是就此收手还是都宰了?” 杜玉霖眯眼看了眼对面,就是算上伤员也就二百多人了,这可就差不多了,如果真杀得一个不剩不好善后啊,真把关东州逼急眼了对长远的战略不利,于是他摆了摆手。 “不打了,都杀了上面就不好办了。” 张作霖琢磨了一下,也觉得这事确实不能太过火,也就点头同意了,于是二人各自吩咐手下停火。 至于新军那边,郑金生也同样接到了刘富有“停止进攻”的命令,战场上就渐渐安静下来了,只留下浓浓的烟雾和满地蝗虫般的尸体。 二百多投降的倭军全部被缴了械,所有人都集中在一片空地上,周围有持枪的巡防营士兵和新军共同看押着。 杜玉霖、张作霖等人与出城相迎的刘富有聚到一处,望着战场上的硝烟皆露出欣慰的笑容。 此次战斗,巡防营和新军携手共歼灭倭军五百九十六人,其中包括一名中佐大队长,四名少佐中队长,缴获“三八式”步枪八百余支,“三一式”山炮四门(一门报废),堪称“间岛之战”后对倭军的又一次大胜。 此战被后人称为,“外攘门大捷”。 第320章 大战之后 “外攘门”大捷的消息传到总督府,锡良是既惊又喜,想想还带了点后怕。 惊的是他没想到倭军守备队竟真敢以少打多,后怕的是自己派去驻防的陆军第一混成协十八标竟然差点就被打崩了,而喜的自然是这场冲突最后还是华国取得了最终胜利,而这多亏了杜玉霖、张作霖和冯德麟几人带兵相助啊。 想到这里锡良都觉得有些惭愧,昨晚还让人家杜玉霖回家呢,要真把一切都交给了新军,现在奉天的局面恐怕真就不堪设想了。 试想倭军若攻破“外攘门”,必会接着拿下“怀远门”进逼总督府,要真到了那个份上,他这新上任没几天的总督恐怕就得自裁以谢天下了。 锡良也真没端架子,在得到倭军缴械投降的消息后立马离开总督府赶往“外攘门”前线,让卫队带上所有能带的好吃喝,打算亲自前去犒劳英勇作战的士兵。 奉天的老百姓不少此时也都知道了这件事,在确定咱华国军队真打败了不可一世的小鼻子后,那一个个高兴得是手舞足蹈、奔走相告,连过年没放完的鞭炮都拿出来又点了起来,整得满城如过节一般喜庆,更有不少人拿出了家里的好东西,也自发地跟在锡良队伍后面一起奔向西边。 “外攘门”前,锡良最先见到的是第十八标统带刘富有。 本来他还想数落几句这位新军将领,但看到他脸上带着血的绷带后,不好听的话到嘴边转几圈还是咽了回去。 “富有啊,你那伤亡如何?” “啊,阵亡了二百多人,至于受伤的就更多了。” 锡良也庆幸没说太伤人的话,尽管新军此次作战有所欠缺,但毕竟也是在正面阻击强敌,死了这么多人也足以证明士兵并非不用命啊。 想到这,他也只能好言宽慰。 “丧葬的钱总督府会负责,你也安心养伤吧,辛苦你们了。” 听了这话,刘富有也被感动了,他都觉得这仗确实没打好,本以为会被劈头盖脸骂一顿,没想到锡总督还宽慰自己,再一想到死去的那些兵眼泪就止不住了。 “大人,这仗我十八标确实打得差点意思,我刘富有也不想找借口,只向您保证下次若再有战事,一定打得比巡防营好。” 锡良摆摆手,脸上带出了责备。 “都是华国军人,只要能做到守土护国就都是好样的,有能耐去跟敌人使,别总盯着自己人使劲,你说这话就是打心眼里还瞧不起人家巡防营。” “额......是,大人教训的是。说句心里话,以前我真的没把巡防营的人看在眼里,总觉得那些不过是一群不入流的土匪而已。但今日见识了他们的作战,我算彻底服气了。” 锡良这才满意点点头,拍了下刘富有的肩头。 “这才对嘛,有这个胸怀才能在将来有进步,东北还得靠你们去守呢。” “是。” 在与刘富有分别后,锡良按照他的指点到了城外,杜玉霖、张作霖、冯德麟和他们带来的士兵都在空地上休息,顺道也看守那几百名倭军俘虏。 杜玉霖此时正跟张作霖、冯德麟商议善后的事呢。 这次作战,几家带来的手下都有折损,损失最大的自然是李景林的第四营了。 不得不说,倭军的反冲锋也确实凶猛,要不是四营平时训练度足够,恐怕一个照面就扛不住了,这还是先手偷袭,阵亡士兵的人数也有六十多人,那战损率高达三成啊。 安庆余的别动队倒还好,因为是在倭军强弩之末时插入战场的,所以只有几个人受了点伤而已。 此外,张作霖和冯德麟带来的人也损失二十多人,相比起来少了不少。 按照以往的惯例,阵亡士兵的丧葬费大概是粮饷的三倍左右,再算上当月的饷钱,要支付给每名士兵家属二十多两银子。 杜玉霖几人就在商量这个钱该怎么拿呢。 张作霖叉着腰,指着不远处整齐摆放着的大片士兵尸体。 “这些兄弟好样的,我建议抚恤的钱至少多给一倍,没他们豁出命去,今天这奉天城非得丢不可。” 杜玉霖点头表示认可。 “这话说得在理,不能为了点钱寒了其他人的心,回头得好好统计一下,务必要把钱送到士兵家里人手上。” 冯德麟闻言也接过了话头。 “那这事总督府那边不能不管吧?咱弟兄可也是为了帮锡大人守城才玩命的。” 三人正说着,抬头就看见城门楼子里走出了一支队伍,前半段是总督府卫兵,后半段则是敲锣打鼓的百姓,而锡良则走在所有人的最前头。 只见他远远就打起了招呼。 “诸位,我和奉天的百姓们来看你们啦。” 杜玉霖、张作霖和冯德麟一见是锡良,自然也都不敢怠慢,快步迎到了近前。 锡良扫视着这几位巡防营统领,只见他们每个人都是满身灰尘,脸上也都有烟熏黑的痕迹,一看就是刚经历了一场苦战。 然后目光又落到那边地上躺着的近百具士兵尸体上,脸上露出了一丝沉重。 “倭国人胆大妄为,大观茶园行刺在先,举兵攻打奉天城在后,若不是几位大人带兵英勇抵抗,城内如今恐怕已是生灵涂炭了,锡良在此代表百姓谢过了。” 说完,他便后撤一步,朝着杜玉霖、张作霖、冯德麟三人深深拜了下去。 几人见状急忙上前,七手八脚的拉住了锡良,不管怎么说对面的可是东三省总督大人啊。 杜玉霖眼眶红润,语带哽咽。 “大人有这份心,我想死去的士兵们就能瞑目了。” 张作霖和冯德麟也都跟着相劝,锡良这才缓缓起身,看向杜玉霖。 “几位在聊什么?” “啊,在商议阵亡士兵的抚恤金该给多少的事呢,张统领的意思是要加倍。” “哦,那每名士兵得花多少啊?” “怎么的也得四十两银子。” 锡良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后,这才点头说到。 “这笔钱由总督府来出,你们这么做是不想寒了士兵的心,而我也不能寒了你们的心,咱们都将心比心嘛。” 杜玉霖几人一听这话,脸上也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钱多少无所谓,但东北人讲究的是个面子,要是连这种钱都抠抠搜搜的舍不得拿,那就等着以后当光杆司令吧。 三人抬手抱拳,算是替士兵的家人谢过总督大人了。 聊完了这事,锡良回头一摆手,跟来的卫兵和百姓四散开来,各自拿出带来的好吃好喝去找附近的巡防营士兵们了。 锡良趁机将杜玉霖拉到一边。 “事已至此,你估摸着倭国那头接下来会如何?” 杜玉霖早就料到对方有此一问,回答地也十分干脆。 “表现的也许很强势,但实际上并不会真有什么举动,倭国人的性格就跟他们的秋田狗差不多,只要它觉得你不好惹就不敢上嘴撕咬。这事倭人本就不占理,其中又涉及到了阿梅利国的领事,如果今天这一仗赢了也许还能叫一叫,但输得这么彻底,恐怕他们暂时就不敢乱动了。” 锡良咂巴着这话的味道,觉得杜玉霖对这小鼻子的评价还真挺到位,最后也就算下了决心。 “那倭国领事找过来,我大概就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杜玉霖凑到他近前。 “大人,可别忘了阿梅利国的领事,你最好也去见见,他此时就在盛京施医院养伤呢。” 锡良立马明白了杜玉霖的意思,这可不就是个自己介入的好机会,前去看望是虚、洽谈铁路才是真啊,随即便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时,一个卫兵快步跑了过来。 “大人,倭国领事在总督府外大吵大闹,说要让你赶紧去给他的个解释呐。” 锡良看了眼杜玉霖,一脸“果然来了”的表情。 “行啊,现在该我出阵了。” 第321章 我是来帮你的 南满铁路,奉天公所。 在经过大火的洗礼后,曾经那几栋雅致漂亮的建筑如今已变成了黑乎乎、光溜溜的几坨了,远远望过去就像是座被废弃了的锅炉房。 尽管满铁员工的救火行为并未被巡防营阻止,但由于建筑内采用了不少木制材料,他们泼水的速度仍旧没赶上火势蔓延的速度,结果就是建筑的主体结构虽然还在,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这几天,恐怕是满铁驻奉天这些员工在东北最难熬的日子了,他们不但每天要在废墟中收集东西,还要躲避各路报社记者的围追堵截,明明心里憋屈得跟孙子似的,还得为了大倭国的形象而保持着那份虚伪的谦逊。 华国与倭国的这次大风波,如今早就闹得海内外皆知了,各家报社都将此事作为头条刊登在自家的报纸上,版本虽有很多种,但总结起来的大体都包含以下这些意思。 阿梅利国有意在锦州与白城之间修条新铁路,而奉天公所则担心这事会影响到南满铁路的既得利益,因此便派人在北市场“大观茶园”内行刺阿梅利国领事和华国几位巡防营统领。 结果事情败露,主犯当场被杀,同行的人也对刺杀行为供认不讳,这就惹怒了那几位巡防营统领,于是他们连夜带兵就火烧了奉天公所。 倭国自然对此十分震怒,奉天公所所长井上贵文便命令关东州派驻奉天的满铁守备队进攻总督府,华倭两国军队在城西“外攘门”下展开激战。一番大战过后,倭军惨败,守备队被全歼,华国取得了“间岛”阻击战后对倭国的又一次胜利。 看到这里,井上贵文将手中的报纸狠狠摔到了地上,然后又用脚死命踩上了几脚,手指颤巍巍地指着版面写的“愚蠢的满铁所长”那几个字,怒声大骂着。 “混蛋,无耻,败类,都该去死,八嘎丫路......” 他将搜肠刮肚找到的恶毒词汇都喷向报纸,好似用这种方式就能洗掉自己身上的耻辱似的。 因为办公室已经毁了,他现在只能在建筑角落里的一个库房里工作,这里因为距离水房近救得及时而躲过了一劫。 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堆乱七八糟堆放的杂物,便是井上贵文如今的办公环境,而就在几天前,他这个时间点还是躺在沙发上喝咖啡的状态呢。 肉体上的委屈倒也还能忍受,最难以承受的精神上的折磨,如今井上已经成了满铁的笑话与耻辱,连续几天被大连总部的高层打电话来骂,他就是那个既会让同事发出冷笑又能让他们感到恶心的存在。谁都认为倭国被砸掉的尊严,都是因为他的愚蠢导致的。 井上贵文出身政治世家,自幼就家教严格,他父亲也是满铁本部的高层,成天都将“帝国的荣誉”挂在嘴上,本来派他来东北是镀金的,没想到却镀了一身炭黑,这以后哪还有脸回家。 他在骂了一通报纸后,便转身回到那张临时的办公桌旁,打算喝口茶润润嗓子,结果脖子都要仰过去了也没舔到一滴水。 将杯子墩到桌面上,朝着外面嚷嚷到。 “来人,人都死哪去了?” 咔嚓嚓,门被打开了,一名年轻的满铁职员点头哈腰地走了进来。 “阁下,有什么吩咐?” 井上贵文冲过去就踹了那人一脚,就连这么个后辈后都看不起自己。 “为什么不给我的茶壶加水?是不是没把我这个所长放在眼里?” 小职员被吓得是面无人色,脑袋低得就更深了。 “抱歉阁下,我是临时过来顶班的,我这就去给您加水,请您别生气。” 井上贵文叉着腰,目光凶狠地看着职员拿着水壶出去,又在他拿着水壶回来时继续盯,就跟一条发了疯护食的恶狗一样,直到水杯被倒上了满满的茶水才收回视线。 “阁下,还有什么吩咐么?” “滚出去,没我的吩咐不要再进来。” “是。” 门“咔嚓擦”的再次关上,井上贵文端着茶,目光看向窗外景色,那是一面被烧黑了的墙,有个屁的景色。 正琢磨着接下来要做什么,身后就再次传来了“咔嚓嚓的开门声,这个老破门打开的声音实在是太刺耳了。 “混蛋,不是叫你滚了嘛?” 一边说着,井上一边回过头打算狠狠训斥那个不懂事的手下,结果恶毒的话到嘴边就又咽了下去。 原来进来之人并不是刚才的小职员,而是一位身穿米色西装的年轻人,只见他背着黑色公文包,手上拿着笔和本,看这样子应该是哪家报社的记者。 “你......我不接受任何采访,麻烦请你出去。” 那名“记者”听他这么说微微一笑,将公文包随意地放到了桌面上。 “井上君的火气好大啊,这才几天不见就不认得我了?” 这人一开口,竟然发出的是老人的声音,井上贵文立马露出吃惊与恍然的神情。 “菅原君?哎呦,你这乔装打扮的本事也太厉害了,这要走到大街上我绝对认不出你。” 井上贵文说着就要从旁边拿个新杯子来倒茶,却被对面的“记者”给制止了。 “时间紧迫,还是谈正事吧。” “啊,是是是,你说的对。” 此时,井上在面对这位明显比自己年轻许多的人时,竟然感到一丝紧张,这是因为除了菅原的身份和能力外,他更觉得此人很有可能是将他从泥潭中救出去的大贵人啊。 到目前为止,这菅原永孝给出的消息和建议都是极为准确的,至于结果变成了如今这样纯属是水户那个蠢货导致的,与人家没有任何关系,而今天他又再次上门,难不成是有什么拯救自己的方法? 想到这,井上的眼中又有光了,急忙把自己的椅子让了出来,然后他也一屁股坐到了旁边杂物堆上了。 “菅原君,您快请坐。” “好的。” 这菅原永孝自然就是杜玉霖了。 他这几天也没闲着,除了和李景林一起料理阵亡官兵的后事外,还在昨天陪着锡良去了一趟“盛京施医院”看望司戴德,算是让司领事与总督大人正式见了面。 也许是有了共同的敌人,这次见面的效果出奇的好,“大难不死”的司戴德就像憋了口气似的,不但没有对修铁路的事生出畏难情绪,反而更加积极主动了,在锡良提出的不少问题上都作出了肯定的口头保证,承诺一定会尽力促成华盛顿那边尽快采取行动。 就在锡良离开医院的当天下午,阿梅利国负责外交的“国务院”便对倭国外务部发出严厉声明,要求倭国必须针对满铁的这次刺杀行动给出合理解释,否则将立即停止多项对倭正在进行的贸易活动。 这些在杜玉霖看来,当前阿梅利国展现出来的态度可比前世时要认真得多,只要能保证后续不出大失误,修铁路的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等一切都忙活得差不多了,杜玉霖自然也没忘了躲在满铁奉天公所里躲清闲的井上贵文,他觉得水户清平、品本正一都在自己的帮助下为大倭帝国捐躯了,怎么好漏下大所长独自一个人活下去呢?于是便趁着今天没别的事,潜入奉天公所来做个了结。 他将用于伪装的金丝眼镜轻轻摘下插到上衣兜上,然后朝着对面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 “井上君,我是来帮你的。” 第322章 好良言劝死了想活的鬼 奉天公所,临时办公室内。 以菅原永孝身份出现的杜玉霖笑眯眯地看着井上贵文。 “井上君,你来华国有一年多了?” “是的,在总部那头出事后,我是临时从国内被调过来的。” 井上所指的出事,自然就是大连的袭击了,那场爆炸几乎连锅端了所有满铁驻东北事务所的高层,而其中就包括奉天公所的一把手佐藤安之助。 杜玉霖点点头,装出伤感的样子。 “那次袭击对帝国真是巨大的损失,那么多优秀的早八点好男儿都死在了大礼堂中,甚至连后藤前辈也......” 说着,这伤感的情绪还加深了呢,眼泪在他的眼眶中直打转。 井上贵文见他这个样子,眼睛眨巴了几下。 “菅原君您还认识后藤总裁?” 杜玉霖微微看向窗外,好似在回忆着什么。 “我与总裁的儿子后藤翔太可是很要好的朋友,在国内的时候就经常到他家去吃饭。可惜翔太也是命薄,竟然也在去年死在了姚南府,当时是我负责去接收的遗物,在大连出事前我才刚将东西亲手交给了后藤总裁。” “哎呦,原来如此,没想到菅原君与我们满铁竟有这样一层关系?” 井上贵文尽管不想表露,但他眼中仍旧还是透出了兴奋神色,他目前出的这档子事,即便是他父亲也不好直接出面说情,若能找到其他的满铁高层为自己说话,那成功几率可不就大大的提高了嘛。 后藤新平总裁人虽然已经死了,但他所留下的政治遗产却极为丰富,满铁高层大多是他亲手提拔起来的,要是菅原永孝愿意凭这层关系为自己说句好话,那肯定能起到很好的作用。 想到这,井上贵文的态度就更加热络了起来,他左右看看,更加懊恼办公室被烧毁的事了,那里可有不少他这一年多收集来的好东西呢。 杜玉霖笑着对井上摆摆手,表示自己明白他如今的处境不必客气,随后将后背轻轻靠向椅背,继续说到。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与你的父亲也有一面之缘呢。” “哦,这怎么可能?” 井上贵文吃惊地打量着杜玉霖,他对眼前这年轻人的背景之高深就更加拿不准了,毕竟其父井上信翁可是贵为满铁初创的八大理事之一啊。 也许是对自己的这种态度感到了抱歉,井上急忙笑着找补道。 “啊,菅原君别介意,我惊讶是因为家父这人一向低调,平日也是深入简出的,觉得你们二人不该有机会见过面的。” 杜玉霖点头表示理解。 “我在读军官学校时,曾经作为优秀学员拜访过贵公司在东京的总部,有幸在那遇到的您父亲,当时他还鼓励我到东北后要多为帝国争光哪。” 井上贵文恍然大悟,同时也好似明白对方帮自己的另一层原因,于是就赶紧顺着杆子往上爬。 “人生真是如戏,没想到我们还有这种缘分,那菅原君可更得帮我了啊。” 杜玉霖听罢自是露出“何必多言”的表情。 “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不知道我的话你会不会听呢?” “当然会听。” 井上贵文回答地十分干脆,如今他眼中的菅原永孝就是前来救自己命的天照大神啊。 杜玉霖这才将身子再次前倾了回来。 “华国古代有个叫韩信的人,你可曾听说过?” 见对方一脸迷茫地摇头后,他就继续为这个文盲进行科普。 “这韩信年轻时曾被一个屠夫逼着从胯下钻过,他尽管腰挎宝剑仍旧忍下了这一时之辱,最后终成为一代名将啊。” 井上贵文皱着眉头合计了一会。 “菅原君是让我先将这一切承担下来,等忍过了风口后再寻求东山再起的机会?” “只是忍也还不够,还要再加上条以退为进才行。” “哦?请再说得细致些。” 杜玉霖起身,打开房门看看外面,在确定没人后才又坐了回来。 “我需要你演一场戏,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承受了巨大的委屈,这样他们才会因为自责而原谅你当前的错误。” “演......戏?” 井上的目光仍旧充满了困惑。 见这人还不上道,杜玉霖只能把话说得更明白些了。 “就是让别人以为你不想活了。” 这回井上可听明白了,脱口说出了两个字。 “自杀?” 杜玉霖将手一拍,“对喽。” 这个建议实在太超出井上贵文的理解了,他本能地就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那是懦夫才干的事情,我绝不会做自杀这种下作事的。” “啧,演戏嘛,刚才为啥要给你讲那韩将军的故事啊?华国有句古话,叫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哪个自杀的人会老早前就天天喊着以后要自寻短见?不都事逼得嘛。” 杜玉霖用手指点了点桌面。 “目前的情况有多严重你还没搞清楚?那水户清平不管是哪根筋不对,但刺杀阿梅利国领事和巡防营统领的事确实是出了,而咱们被抓的几个人都亲口承认是你下达的命令,这个锅你不背谁背?帝国现在正在为长久扎根东北而布局,在这个时候正面得罪阿梅利国可是不可饶恕的错误,即便你是井上信翁的儿子,也不能例外。” 一番话说得井上贵文无言以对,脸憋得跟刚灌好的血肠似的。 他自然很了解自己的处境,属于闹不好就会被推出来当替罪羊宰的状态,轻则丢官罢职、仕途尽毁,重则锒铛入狱甚至小命不保啊。 内心斗争了许久,他终于长叹了口气,看向杜玉霖的眼神满是哀怨。 “请教菅原君,我该怎么做呢?” 杜玉霖回了个“相信我”的眼神后说到。 “说是自杀,其实是假的。你要先写一份遗书,然后就装作要上吊,而这正巧被我撞见给制止下来,再由我亲自去满铁总部替你求情,这样应该就可以为你解套了。” 井上贵文皱着眉反问,“那你求情的时候就骗他们我要自杀不就得了?” “做戏做全套嘛,最好能把动静搞得大大的,让这事传遍整个公所才好呐,否则我口说无凭,高层的人也不是一群傻子啊。” 见井上还是在犹豫,杜玉霖继续鼓动着。 “你就做个样子,脑袋刚套上我就拉住你大喊大叫,外面不是有你的下属嘛,他们一进来我就放你下来,这肯定不会被人怀疑的。” 井上贵文眼珠子转了几圈,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用力一躬身。 “那就麻烦菅原君了。” “井上君,你太客气了。” 说完二人就开始分头行动,井上回到办公桌前开始写“遗嘱”,而杜玉霖则到外面有模有样地找起了绳子。 大约十分钟后,井上贵文终于停下了笔,而杜玉霖也拎着早准备在空间中的绳子回到屋内。 “写好了?” “是的,您看看这样写可以么?” 杜玉霖接过“遗嘱”浏览了一遍,不得不说,后世倭国人甩锅的能力绝对是从这代人这里遗传过去的,文章篇幅不长,但井上却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说一切都是水户的主意、自己承担了太多本不该承担的责任之类的,最后还加了句“来世要继续为帝国霸业效力”这种煽情的话。 杜玉霖轻轻抖搂了几下纸,满意地一点头。 “不愧是井上家的人,写得太好了,声情并茂、感人至深,若一会再把上吊的戏演好,高层必然再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来了。” “那就借菅原君的吉言了。” 紧接着,他们就共同布置起了自杀现场。 在房间里面靠墙的地方,有个放杂物的木架子,大约有两米多高,杜玉霖就把绳子挂在了那上面,就井上贵文那不到一米六的个头,这个高度足够了。 一切准备妥当,杜玉霖又耐心为对方讲解了一遍从挂上到营救的全流程,时间上甚至都具体到了秒,这份细致、贴心把井上感动得热泪盈眶的,菅原君真是自己的贵人啊。 终于到了最后时刻,杜玉霖一指绳套下面的小板凳。 “井上君,来吧。” 到了这时候,井上贵文也豁出去了,狠狠一点头就站了上去,脸朝着房间门的方向将头塞进了套中。 噗噔。 他双脚一用力,身子就悬空晃荡了起来。 起初,井上贵文的状态还算稳定,微微开始涨红的眼珠子盯着杜玉霖,好似在询问“这样可以不”。 但又过了一会,当他看见对方仍没打算救人,而那原本很热情的脸色却渐渐转为冰冷时,一股恐惧感立刻涌了上来,他开始抬起手朝对面伸了过去,同时腿脚也用力地前踢后蹬了起来。 “呜呜呜,汪......” 井上痛苦地呻吟着,眼中充满了不解与愤怒。 杜玉霖则只是退后几步,再次坐回到了椅子上,缓缓翘起了二郎腿。 .................. 第二天,奉天多家报刊的头版头条登出重磅新闻。 满铁株式会社驻奉天公所所长井上贵文,因“大观茶园”刺杀和守备队惨败而不堪重负,于公所内临时办公室内上吊自杀。 在新闻的下方,还附了一份“遗嘱”,据说就是井上在临死前亲笔所写,其中内容尽管将刺杀责任全部归咎于调查科科长水户清平,但同时也坐实了这次刺杀事件确实为奉天公所所为,一时间国内外舆论哗然,倭国在东北的肆意妄为再次成为了口诛笔伐的对象。 对此,满铁大连总部方面只能出面道歉,这场闹剧这才算以一位所长的死,画上了一个临时的句号。 第323章 一请王永江 辽阳四月的天气用老人的话讲就是猫一天、狗一天的,在人们刚以为要暖和起来时就再次降了温,直冻得那些穿少了的人走起路都哆哆嗦嗦的。 可尽管如此,仍无法阻挡大什街上人们看热闹的热情,因为今天有一家新饭店就要开张了。 这店家可阔气啊,为了开业时聚点人气,特意从关里请来了几个大戏班共同表演,这可对平日没什么娱乐的小老百姓们太有吸引力了,这距离开业虽还有好一会呢,街道两边的戏台前就已经挤满了人。 其实这家店对辽阳州的老人并不算陌生,因为它就是原来的老字号“玉福楼”,如今不过是重新装修后再开张罢了,就在去年年底,它被人收购换了新东家。 据知道些内情的人说,买下酒楼的是位杨姓年轻人,他就是去年秋天才开业的“华霖商贸行”主事人之一,想来这是看中了这家店的独特位置才出手的,但要问具体花了多少钱拿下,那可就没人说得出个准数喽。 到了上午十点,大什街上准时鞭炮齐鸣,两边的几个大戏台也准时开演,主事杨越帆亲自主持了“迎匾”、“揭红绸”等仪式,随着盖在牌匾上的红布被揭开,“华霖饭店”四个大字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随后,杨越帆便站在门口迎来送往,抱起来的拳头几乎就没放下了过,各路前来捧场的人是络绎不绝,忙得他脚打后脑勺的,一直折腾到了临近中午,这才算是抽出身子来进了饭店。 在又前后嘱咐了一顿后,这才来到了四楼的雅间,屋内的人们此时正聊得热火朝天的。 居中主位的正是“华霖商贸行”的真正东家杜玉霖,在他左右则分别坐着于文斗和司戴德,再往外还有安遇吾、王永江、袁金凯、董光陆、许振远和谢天蓬等人。 大约在一周前,总督府的新任命下来了,委任杜玉霖为“锦白铁路”督办,委任张作霖、冯德麟为会办,三人共同负责铁路的修筑事宜。 这其中杜玉霖肯定是居主导地位的那个,主要负责与阿梅利国进行对接,从条款的设置到资金的用途都由他审议,而作为副手的张、冯二人则承担起维护自己驻地周边安全的责任,防止铁路修筑过程被坏人搞破坏。 就在前几天,司戴德从盛京施医院那还传来了好消息,之前于文斗在顺记采购的开矿设备已经从营口内河码头经辽河转运到了辽阳州外,就只等着于文斗这边去接收了。 杜玉霖听说这事后很兴奋,便打算和于文斗来一趟辽阳州,没想到闲着没事干的安遇吾和大病初愈的司戴德都要跟着,于是也就一起都过来了。 辽阳州这边,“华霖商贸行”一直都由杨越帆和他的大牛哥在操持,而“大孤山”铁矿这头则是许振远和谢天蓬在管,虽然暂时还看不到啥经济效益,但勉强维持下去还是没大问题的。 几人刚到这,还正好赶上了商贸行旗下的新饭店开业,于是大伙便趁这机会组了个饭局,并邀请了王永江、袁金凯和董光陆等人过来。 此时,杜玉霖正在拿司戴德的伤腿开玩笑呢。 “司戴德先生,你这算是带病上阵了啊,也多亏倭国人打得歪了些,否则你哪有可能这么快就到处乱跑呢?” 司戴德耸着肩、撇着嘴,拍了下绑着绷带的伤口处。 “可惜打我的那个家伙先死掉了,否则我肯定要跟他决斗,我要用堂堂正正的方式送他下地狱。” 杜玉霖“嘿嘿”点着头,他当初为了不打死他可费了不少劲瞄准呢。 随即他便转移了话题,问向司戴德。 “对了,机器设备现在到哪里了?” “辽阳城外,这两天就会送到贵商行的矿上,到时候你可以亲自去看看,也见识一下阿梅利国工业实力。” 司戴德在说这话时满脸都是骄傲神色,对自己国家的强大充满了信心。 对此杜玉霖倒很淡定,他不但知道阿梅利国的强大,更知道它身体被掏空后的样子,正所谓盛极必衰嘛,但面子还是要给足对方的,毕竟好大喜功也是昂撒人的特点之一了。 “贵国的实力我从不怀疑,这也是当初会选择让于掌柜找顺记的原因。” 说着,他朝着正与谢天蓬拼酒的许振远喊了声。 “叔,采矿的新设备就要到了,你可得带人多盯着点。” 许振远大手一挥,喷出满嘴的酒气。 “放心吧,我让手下留意着呢,保准不会出问题。” 然后,他就又转向谢天蓬。 “老伙计,今晚咱们不醉不归,等醒酒了可就得干正事了,干了。” 那谢天蓬本就是保险队大队长出身,被杜玉霖聘来看矿的这半年跟许振远混得贼好,闻言也“哈哈”大笑几声,举起杯一口喝光了杯中酒。 杜玉霖摇摇头收回了视线,将目光落到了王永江身上,因为他此行的目的除了看看矿山外,便是想请这王督办到自己这边来帮忙。 上次没张嘴,那是因为自己的资历还不够,更主要的原因是没有合适的事交给对方,如果人家来了反而得不到施展拳脚的机会,拂袖而去再挽留可就困难了。 而如今不同了,杜玉霖已经从统带升为后路巡防营统领,而且还被总督锡良任命为了“锦白铁路”的督办,这就使他有理由和能力邀请王永江了。 修铁路可是个耗时且琐碎的事,过手的钱款数额又十分巨大,这就要求负责人必须同时具备心思缜密和刚正清廉两个特点。 虽说这事杜玉霖自己做也没问题,但他还要管理手下军队和姚南那头一大摊子的事,不可能把精力都耗在铁路上,因此王永江就成了做他代理人的不二选择。 要知道在前一世,这王永江不论是任财政厅厅长还是东三省官银号督办,都把事情做到了极致。更是在第一次直奉大战奉军惨败后被任命为奉天省省长,在他的辅佐下张作霖整军经武,终于在第二次直奉大战取得了完胜。 如此有才之人,焉能不纳为己用啊? 想到这,杜玉霖举杯起身,缓缓走到了王永江身边,手微微朝司戴德那边一指。 “王督办,刚才席间我已说了与阿梅利国合作修铁路的事,你觉得这事咋样?” 王永江急忙站起,他对眼前的杜统领还是很尊重的。 “修铁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既可提振我东北的经济,又能遏制南满铁路的步步紧逼,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我自然是举双手赞成了。” 其他人见杜玉霖特意起身与王永江说话,也都纷纷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杜玉霖盯着王永江。 “杜某有个不情之请,便是想请你到我这来,咱们共同把这条锦白铁路修筑出来,可愿意么?” 这话一出,桌上的其他人皆大感意外,不太理解杜统领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咋想的让一个警务学堂的督办去修铁路啊? 就连王永江都有些吃惊,他对自己的能力上限可没有杜玉霖了解的清楚,所以在听这话时第一反应也是对方在与自己开玩笑。 可还没等他说什么,杜玉霖就继续开口了。 “你若愿意来,我将修筑铁路的所有权力都交给你。” 这下所有人的表情从意外变成了震惊,这杜玉霖是来真的啊? 对于这些人的反应,杜玉霖并未理会,只静静等着回复。 王永江皱眉沉默了半分钟,最后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杜大人的好意心领了,只是我才疏学浅,人又懒散惯了,恐怕难以胜任这么重要的职位,还请另请高明吧。” 说完,他深深鞠了一躬便不再言语,这举动气得一旁的袁金凯直踹他小腿肚子,这么好的赚钱机会就拒绝了。 杜玉霖微微一笑,对这个回复早就预料到了,谨慎的人理应如此。 于是,他拿着酒杯晃悠回了座位,坐下后对着王永江比划了个“一”的手势。 “这是我的第一请呦。” 第324章 慧眼识鬼子 两天后,许振远那边传来消息,从阿梅利国采买的设备已经运到了,于是杜玉霖带着司戴德、于文斗、安遇吾和徐子江等人来到了大孤山铁矿。 矿山脚下,矿区大院门外,许振远、谢天蓬带着一众人等二十几号老早就等在那了,一看见远处而来的身影,便小跑着迎了过去。 许振远边走边喊,“大当家的,可把你等来啦,道上辛苦了。” 杜玉霖此时骑得是杨越帆给准备的枣红大马,来到许振远面前后翻身下马,还不断揉着屁股。 “这路可真是不好走,过了鞍山驿后就都是土道,我这屁股都要颠成八瓣了。” 这话正被也在下马的安遇吾听见,他朗声笑道。 “杜兄弟如此年轻都受不了,那我这上了岁数的老家伙岂不是就活该散架了?” “安大哥哪有上岁数,你可正值壮年啊。” 杜玉霖说着走向最后面的马车,于文斗和司戴德是坐在挂车上来的。 一看这司戴德可太惨了,嘴唇发白、眼神缥缈,连小黄毛都要直了,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吐了一回了,没曾想这坐大轮船穿越大洋来到华国的领事大人,竟然晕东北的马车。 看他这德行杜玉霖也不好笑,随即装出了关心的样子。 “司戴德先生,现在感觉好些没啊?” 司戴德歪着脑袋看了看左右,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终于到了?” 坐在一边的于文斗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到啦,下车走一走症状就会缓解的。” “好吧。” 在于文斗和杜玉霖的帮助下,司戴德费了好大劲才算是到了地上,整个人看着萎靡不振的,胳膊上再架起木拐,这尿样可太招人笑了。 杜玉霖朝徐子江和二十几名别动队队员一使眼色,他们便分散到周边做起了警戒。 处理完这些,杜玉霖几人才跟着许振远来到了矿区门外,与等候在此处的众人见面。 谢天蓬是老熟人了,前天晚上还在一起吃过饭,点个头就过去了。 在他后面跟着的都是矿上的技术和管理人员,其中有几位是于文斗在“天宝山”银矿那边调来支援的,还有一些则是这半年新招来的。 在许振远的介绍下,杜玉霖热情地与每个人打了招呼,并根据不同的职位、分工给出不同的鼓励。 “厂区管理涉及的都是琐碎事,你务必要保持耐心和细心啊。” “找矿、测脉是后续工作的开始,你的责任可是很重大的。” “哎呦,负责爆破的师傅,这工作可太危险,多多注意安全,生命才是第一位的。” “你是管理搬运工的,如何处理好运输效率与工人健康之间的平衡,就是最要优先考虑的事。” 他边抱拳拱手边嘱咐着,讲话内容又兼顾了工作和工人,直说得这群人心里感到一阵暖洋洋的。 杜玉霖这个名字他们早就如雷贯耳了,从延吉过来的那些人就不用说了,即便就是辽阳州和鞍山附近的本地人,也随着“华霖商贸行”的兴起对他很熟悉,尤其是在得知东家就是后路巡防营统领后,那就更加满心崇拜了。 之前听说他要来视察,他们心里还都挺打鼓的,毕竟人家身份在那摆着,青马坎出身又是统领大人,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惹下大祸啊。 可今天这见面一接触,真心觉得自己是多虑了,看这杜统领多和蔼可亲啊,脸上时刻都挂着和煦的微笑呢。 来迎接的有二十几号人,杜玉霖也没嫌烦,他一个个见过面,就这样来到了队伍最末的一个人面前。 此人个头中等,皮肤略白,单眼皮、胡须比较稀疏,但脑后的辫子却又粗又长。 见杜玉霖走过来了,他急忙躬身抱拳。 “拜见杜大人。” 许振远就一皱眉,觉得这里是矿上,而杜玉霖又是以“东家”的身份来视察的,这么叫不好,刚要出言纠正就被杜玉霖给制止了。 杜玉霖往那人身边凑了凑,右手热络地搭在了他的肩头上,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清的声音,拿倭语问了句。 “你的,满铁鞍山分部的?” 微微一顿。 “啊?大人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尽管这人反应还算快,但杜玉霖还是感受到了对方身体的轻微颤抖,自己的话对方是听得懂的。 不远处,一直跟着的徐子江从杜玉霖一搭手时就已经察觉到了异常,跟上半步后将手握在了枪柄上。 许振远就更是吃惊了,尽管他没听清杜玉霖说什么,但从那人回应看这其中肯定有事啊,他也是老江湖了,第一反应就是杜玉霖肯定察觉到了什么。 杜玉霖此时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转头看向徐子江,手指院内的一排砖房。 “带人去把那里围起来,所有人不得出来。” “是。” 徐子江回答后,点手喊来十几名别动队队员,掏出枪后就朝着房屋跑去,很快就将那里给封锁了起来。 杜玉霖回头又跟许振远说,“去把这小子的东西拿来,我要检查检查。” “哎,我这就去。” 许振远虽然也有些惊讶当家的举动,但对命令却没有丝毫犹豫的意思,立马就带人离开了。 周围刚才还觉得东家慈眉善目的人,在遭遇他这突然变脸后也收回了之前的想法,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再多言语半句。 杜玉霖在下达完两条命令后,这才再次面向那个人。 “你一定在琢磨,他怎么知道的?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也不等对面有什么回应,他的手就在面前虚空点了一下,那正是“态势感知”立体图悬挂的位置,而其上代表对面这人的圆点呈现出了屎黄色,这可是倭国人的专用色呦。 而且,这屎黄点还并非一个,而是有三个,另外两个就在徐子江封锁起来的砖房内呢。 杜玉霖也没急着进行下一步行动,毕竟让周围人信服自己还需要证据嘛,于是院门口突然就陷入了一片死寂。 司戴德、安遇吾和于文斗几人都在不远处站着,虽然不完全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出于自己的身份和对杜玉霖的信任也都没多嘴询问。 过了一会,许振远提着个小包裹跑了过来。 “当家的,这就是此人的全部家当了,刚才我翻了一下,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啊。” 杜玉霖将包裹接过来,随意的抖落开来,里面的东西顿时洒了一地,其中大多是衣物,此外还有信件,几块细碎银子和一小串铜钱。 先拿起信看了看,杜玉霖露出戏谑的笑容。 “哎呦,在东北都娶媳妇呢?还是这信也是你的障眼法啊?” 那人将脖子梗了起来,脸上憋出了一丝不满。 “杜大人明鉴,我到大孤山铁矿就是求财来的,打算赚点小钱回去给家里添几亩地,若是您不想用我就明说,我这就离开,又何必如此为难我呢?” 杜玉霖闻言面色就更冷了几分,随手又拿起了那一串铜钱,翻动了几下将其中一枚拽了下来,其余的皆洒落到了地上。 他捏着铜钱,将其展示给周围的人。 “各位,你们可见过这种钱?” 只见铜钱不大,打眼看上去就跟华国流通的一般制钱无异,只是正面刻的文字却有些特殊,“天正通宝”。 许振远、谢天蓬凑上来看,又都摇着头退下了。 于文斗对钱那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也特意走过来,看了半天才指着那枚铜钱有点吃不准的说到。 “这......这是倭国的钱吧?但好像在那头也早就不流通了啊。” “啧啧啧,于掌柜好眼力。” 杜玉霖欣赏的看着于文斗,要不人家咋会成为大商人呢,就冲对钱这研究程度就够可以的。 他看向周围的人,高声说到。 “倭国人啊,往咱们东北派了不少的勾子,他们很早就开始学习华国人的各个方面,你若不仔细分辨还真就容易被他们给骗过去了。好在潜伏得再深,总归得有个能彼此确认身份的东西嘛,而这枚铜钱便是此证明。” 说着就将铜钱又微微举高了一点。 “很久之前,倭国出了个叫丰臣秀吉的野心家,他派兵入侵朝显国,结果被我华国出兵给打了回去,而此人在位期间铸造的铜钱,就是这个天正通宝。” 杜玉霖将铜钱都要怼到了那鬼子脸上了。 “怎么?你们还想把那场没打完的仗,继续再打下去?” 小鬼子脑子有些不够用,脸都涨红了。 “这......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秀吉是谁?这一串钱是我随手换的,哪里知道这许多,我不是......” 没等他说完,杜玉霖上前一步,一把就拽住了对方的粗辫子。 “就你那几根稀疏的胡子,辫子能这么粗?” 说着他就狠狠一薅,那大辫子就全到了手上。 周围的人到此时也不得不信了,指着那人高声喊道。 “果然是小鼻子。” “偷偷混进来,准没安好心。” “对,揍他啊。” 第325章 夜黑风高杀人时 夜深了,微微发黄的月亮慵懒地挂在半空中。 在大孤山通往鞍山驿的山路上,三条人影正相互搀扶艰难前行,他们不是别人,正是白天刚因被识破身份而从矿场被驱赶出来的倭国特务。 这几人隶属于满铁株式会社鞍山驿分部的调查科,只是来东北的时间有先有后,此次潜入铁矿的目的便是负责收集情报和暗中搞破坏的。 原本大孤山的事一直都是由辽阳州的“镰田商行”负责的,鞍山驿这边因为级别相对低些根本就插不上手,可没曾想就在去年,崛起势头正猛的镰田弥助突然就死掉了,这就给了鞍山分部一个介入的机会。 于是,这三名老早就被安插到了东北的鬼子便接到了事务所派下来任务,趁着大孤山铁矿招人之际潜伏了进去。当时来的人也不就这几个,只是那些都因为各种原因被筛除掉了,而他们是侥幸被留下来的。 算起来,他们到矿上也有四个多月了,这段时间隐藏地一直都很好,尤其是其中的那名高级特务还混成了个小“管理者”,只等那些从阿梅利国采买的设备到位后,就可以着手进行破坏了。 可今天几个鬼子算是真撞了邪了,老老实实地待着啥都没干呢,生生就被过来视察的小东家给识破了身份,要说一个人有那枚“天正通宝”的铜钱还能狡辩,可这三人都有一枚就真说不通了。 这结果也可想而知,几人被群情激奋的工人拉到院中间狠狠地圈踢了一顿,打得他们鼻青脸肿不说,连嘴里的牙都没留下几颗。 最可恨的就是那个小东家,不但没拦着,反而还在一边扇阴风点阴火,什么“别打死就行”、“累了歇歇再打”之类的,也多亏这几头在倭国国内都接受过训练,否则就这顿脚底板也足够要了他们小命的了。 也许是担心真出了人命上升为外交争端,那个小东家最后还是喊了“停”,在狠狠训斥几句后才将他们给赶了出来。 几个小时下来,三人因为带着伤走了还不到十公里,好在这里距离鞍山驿不算太远,再慢明天也能回去了。 居中的正是在大门口就被识破身份的那个小“管理者”,他因为先后挨了两顿揍而伤势最重,一路上都在勉强坚持,可以说是走一步就咧一下嘴的状态。 前头的同伴看到他这个样子,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停下了脚步。 “咱们还是歇歇吧,既然那个叫杜玉霖的放了咱们,这里就应该是安全的,也不急于一时赶回去。” 这个建议得到了其余二人的认可,于是他们便在小路边坐了下来。 这一坐下,浑身的疼痛感可就更严重了,那小“管理者”缓缓将腿伸直,痛苦地长叹一声。 “没来东北以前,觉着这里到处都是机会,随随便便就能得到钱和土地,还想着以后将家人接过来生活呢。可经过今天这事,这个想法要往后推推了。” 旁边另一个鬼子摇头。 “在帝国的事业面前,我们这些小人物的生计根本不算什么,我早就不想在这里扎根了,只求干个几年后能调回国内,听一个前辈说,来东北的经历能帮助分配到更好的职位。” 第三个人闻言却摆了摆手,对这话表示了不赞同。 “你那个前辈是骗人的,不然你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跑到这边来?别做美梦了,能完整地活着回去就不错了。” 一句话,让三人都陷入了沉默,真话大多时候听起来确实是很让人不好接受的。 也是发觉自己说了扫兴话,这第三个人赶紧转移了话题。 “哎,那个杜玉霖就是新任的后路巡防营统领吧?” 小“管理者”一听这名字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朝一边吐了口痰。 “就是他,臭土匪出身,所以才会如此不讲道理。这次他没杀我,若以后让我逮到了机会,非整死他不可。” 二号鬼子有些不解的仰起头。 “不是说他与关东州参谋部有关系么?那跟我们也算很近啊,为什么今天一点情面都不留呢?” “哼,华国人向来狡猾、不守信用,谁知道他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你这还提醒我了,回去我就向所长报告,让他提醒关东州那头提防这小子。” 小“管理者”气鼓鼓的,说话同时还张牙舞爪,狠杜玉霖是真狠到心里了。 他正咋呼呢,突然就觉得耳根子好似被人吹了口气,一个激灵后,身后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 “你还回得去么?” 与此同时,一股血腥味也刺入他的鼻腔,莫名的恐惧感迅速蔓延开来,吓得他不顾身上的伤势手刨脚蹬地往前爬去,想尽可能与未知的危险拉开点距离。 这突如其来的变动自然也惊动了另外两个鬼子,他们也有样学样地往前连爬几下,狼狈地从路的这边到了另一边。 在感到危险并未跟过来后,他们才转身看了回去,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原来在刚才几人坐着的位置上,此刻竟站了一个人和一只狼。 呼呼呼…… 巨狼的眼睛在月光下亮的像两个玻璃球,狠狠盯着猎物的同时还龇着牙发出低吼声。 “你,杜......杜玉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管理者”指着对面的黑衣人,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来人确实就是杜玉霖,至于来做什么?这那不是方丈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么。 夜黑风高,正是杀人灭口的好时候啊。 白天在矿上,尽管他识破了这些鬼子的身份,但揍一顿已经是极限了,若明目张胆地杀了倭国人是如何都不好交代的,很容易被对面倒打一耙。 因此杜玉霖才准备暗地里动手,天刚黑下来就偷偷从矿区溜达了出来,再利用地图的指引,找到这几个满身伤痕的鬼子并不算难事。 听见对面问出那么傻的问题,杜玉霖不屑的一撇嘴。 “你总不会认为我是来给你送医药费的吧?” 说着,他就缓缓朝几个鬼子靠近,而巨狼“吞日”也晃着大狼头跟着逼了过来。 这下这几个小鬼子可真慌了,他们身上没有任何武器,此时犹如待宰的羔羊。 这时,咋呼最欢的那个小“管理者”面目变得狰狞,在双腿狠命蹬地后退的同时,还把身边同伴猛地往前一推。 被推的鬼子没任何防备,身体就直直的冲向了杜玉霖。 这个冒犯的举动明显激怒了巨狼,它朝着那人的脖子就狠狠咬了过去。 吭哧…… “啊。” 这可悲的小鬼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自己人送入了狼嘴,气管被狼牙一口咬断,身子抽搐了几下后就死翘翘了。 巨狼在甩了几下后才松开尸体,然后跟着杜玉霖继续往前走,在听到主人“上”的命令后,猛地就朝着另一个猎物扑了过去。 “不要过来。” “救命,啊——” 山野间,凄惨的哀嚎传出了好远、好远。 第326章 猪肉炖粉条 大孤山铁矿大院内,杜玉霖、司戴德和于文斗等人正在谢天蓬和矿上师傅们的陪同下,围着一大堆木箱子转圈呢。 可别小看这堆东西,它们足足划走了“华霖商贸行”账上的三万两白银,里面装着的可是号称能极大提升采矿效率的“大四件+两条线”啊。 所谓“大四件”,分别是指用于钻凿的蒸汽钻岩机、用于提运的蒸汽绞车、用于排水的蒸汽抽水机和一口提供动力的立式锅炉。 所谓“两条线”,自然指的就是轨道了,虽然于文斗为节省成本定的是木制轨道,但搭配上六辆铁皮矿车也足以应付初期的生产规模了。 由于“大四件”是从国外运来,为了方便装载已被拆卸成了几十个部分再由大木箱子进行包装。 杜玉霖背着手,拍拍这、摸摸那,心中的感觉很奇特,没曾想在爷爷家墙上照片上看惯了的大坑,如今却要在自己的手中重新开启,只是这会再挖出来的铁矿,可都要用在东北自己的建设上了。 许振远和谢天蓬只负责矿上的日常管理,对具体的工作内容是一窍不通,此刻陪在杜玉霖身边的是被推选出来的一位老师傅,他也是于文斗在“天宝山”银矿那边请过来的。 老师傅姓马,今年六十多了,祖祖辈辈都干采矿这个行当,二十多年前他还曾在张之洞办的“汉阳铁厂”里干过几年,因此对这些引进的西洋设备很熟悉,而于文斗就是看中了他的这个优势,才不惜重金聘请他过来的。 虽然这些设备的包装都还没拆开,但马师傅已经按耐不住兴奋了,开始根据木箱子的尺寸讲解了起来。 他先请杜玉霖到了几个木箱前,指着一大一小两个箱子说到。 “东家,我要是没猜错,这肯定是蒸汽绞车,绝对的好东西啊,组装好后就像个小方桌旁边放了大水缸,两个人就可以操作,每天能提矿两千担以上,那可比咱们的人力轱辘效率高出去十几倍以上啊。” 这个时代的华人对“吨”这个计量单位还很陌生,因此采用的还是传统叫法,两千担大约就约等于一百二十多吨的样子。 对马师傅的感慨杜玉霖倒没感到太惊讶,毕竟他见过更先进的设备,不过在眼下,这种生产力的提升确实已经算是质的飞跃了。 见东家对自己的话没什么大反应,马师傅本能就以为东家可能并不了解这些采矿工具,所以多少内心就有些失望,但毕竟人家是掏钱的,他还是得耐着性子继续往下讲解。 接着,他又来到了三个更大的木箱旁站好。 “这是立式锅炉,组装好后的样子就是一人合抱、两人高的大铁桶,肚子里面塞满了蜂窝状的火管,上面还有两根铜气阀。东西不算大,可所有的洋设备都得靠它才能活过来。” 杜玉霖听完点点头,很随意地用脚踹了下面前的箱子,这可把马师傅给心疼坏了,赶忙弯腰去查看,嘴里还嘟囔着“别踢坏了啊”,他这份对机器的珍惜让人又好笑又感动。 “把这些设备装上啊,还放在箱子里干啥?” 杜玉霖回头看向许振远和谢天蓬。 许振远上前几步,眼睛溜了下司戴德那边。 “顺记的阿梅利国管事说了,让我们务必得等叫工工程师的过来安装才行,若自己动手出了什么差错,人家概不负责。” “那人呢?设备都到两天了。” 说完,杜玉霖看向正往这边来的司戴德。 “你们阿梅利国售后做得不咋样啊。” “啊,什么?” “就是你们卖完东西,是不是得负责给安装啊,这工程师人在哪呢?” 司戴德这才理解了对方的意思,抬头算了算。 “他们是坐火车过来,明天就该差不多到了。” 杜玉霖不满地摆摆手,然后转向马师傅。 “要是让你来,能把这些设备装上么?” 马师傅先是一愣,琢磨了一下后才答道。 “在汉阳厂那会,我跟师父就组装过这些机器。当时也是差不多的情况,西洋师傅来了后对咱们是各种看不上,挑这挑那的,说白了就是想要钱呗。后来把咱们也给逼急了,就开始自己研究,其实这东西也没多复杂,精细的地方早都是装好的,只要把几大块组合到一起就行。” “啧,咱就说不靠洋人,能不能装上?” “额能,我能啊。” 杜玉霖露出“这不就得了”的微笑,双手轻松的拍。 “那还说啥,拆封开装,不等这帮孙子了。” 司戴德一听可有些着急。 “杜大人,这些设备可都是世界上最先进的,要是弄坏” “那就再买一套。” “这,哎好吧。” 一句话就把小黄毛给怼了回去,这人其实哪都还行,就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阿梅利式优越,实在是让杜玉霖有想怼他的冲动。 见马师傅还在那杵着,杜玉霖一点头示意他“放开手去干”。 周围其他的师傅们也都摩拳擦掌起来,他们这辈子都在矿上,哪能对好设备不稀罕呢? 于是众人齐上手,开始拆木箱,将设备的各种零部件一件件抬出来摆到地上,这一堆是钻岩机的,那一堆是绞车的,木轨道和铁皮车先放到一边,可着最重要的蒸汽设备先来。 于文斗见这场面,笑着对身边的安遇吾说到。 “这杜兄弟啊,到哪都能给人带来干劲,总是说干就干,从不过多的计较钱财的得失,这一点我恐怕这辈子都学不来喽。” 安遇吾认可地点点头。 “可不是嘛,做事精明、为人大气,对待洋人也始终不卑不亢的,在这个世道里实在是难得的人才啊。” 于文斗忽然就想起初见杜玉霖时的那几次交谈,再次为自己曾经的选择而感到万分欣慰。 正好这时杜玉霖也往这边走,见这二人都瞅着自己笑就问。 “哎,你们看我笑啥啊?” 安遇吾和于文斗互望了一眼。 “我们笑你彪呢。” “哈哈,比怂强。” 说笑着几人就走到了屋檐下,看着院中央的一群师傅领着工人们忙前忙后,许振远、谢天蓬虽然帮不上大忙,但需要抬东西时这二位倒也不惜力。 倒是司戴德,不知是心疼机器设备还是好奇华国工人真能安上阿梅利国的东西,就那么一直站在旁边观察着。 起初,师傅们还有些束手束脚,一个地方该怎么处理都能争论个上半小时,可在装好了几个部件后,他们这信心也就渐渐上来了,上手也是越来越快,终于赶在天黑前将立式锅炉和钻岩机先安装完毕了。 随着炉膛中的煤烧得通红,顶端的铜管冒出滚滚黑烟,蒸汽在气缸内推动活塞发出了“呼哧呼哧”的声音,源源不断地动力通过连杆、齿轮等传动部件传递到了钻岩机的钻杆上,最前端的钢铁钻头则开始了高速的运转。 “成功了啊,噢噢噢噢” 院子中,百十名工人发出了兴奋地欢呼声。 司戴德在钻头转起来时,这才神情凝重地往这边走来,眉头紧锁好似心中的某种信念被打破了。 杜玉霖大概能理解他的这种心境:如此落后的华国人竟然也能掌握先进技术? 呵呵,要是有个二零二五年的阿梅利人穿到他身边,肯定会告诉他华国人不但能掌握旧技术,还能研发出超越阿梅利国的新技术哪,就等着瞧吧。 在到了杜玉霖几人身边后,司戴德无奈的耸耸肩。 “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杜玉霖只是微微一撇嘴角。 “却在我的意料之中。” 然后他朝着院中大声喊到。 “今晚吃猪肉炖粉条子,各位管够造。” “好嘞,谢东家。” 第327章 夫唱妇随 辽阳州,东小什街地处繁华的大十字街东部。 街口处,王永江右手提着公文包,左手拿着几个大袋子,正往家的方向走呢。 他这是刚从警务局袁金凯那刚回来,手里的大袋子就是那袁大哥给他的,贵重的东西倒没什么,就是些排骨、肘子的这类吃食。 当然,袁金凯送这些东西也不过是个借口,他主要还是想找个机会劝劝这头倔驴。 这不就在前几天宴席上,这头驴竟然当众拒绝了杜玉霖的热情邀请,这可实在有点不识好歹了。 人家杜统领都说了,只要王永江愿意过去帮忙,就会把修筑“锦白铁路”的监督权交给他,这是多大的权力啊,那可是上千万两银子的大项目,随便从哪个指缝里漏出去一点钱都够普通人享受十几辈子的,这不比当警务学堂督办赚那每月二十几两银子要有钱途的多? 袁金凯为兄弟错失这种机会感到心疼啊,所以刚才在办公室里这顿苦口婆心的劝呦,就希望他趁着杜玉霖没回白城前改变主意,他小嘴叭叭叭叭的,说得王永江脑仁生疼,只得找了个“大儿子感冒了”的借口溜了出来。 他这人虽然性格执拗了点,但可绝不是傻啊,那也是金州第一名的优贡出身,怎么可能连这两个职位的优劣都分辨不出来呢? 要说警务学堂督办这工作,虽然比下绰绰有余,但比上可也差了不少,除了能管管校内的学生外,手里并没有真正的权力,就连想帮他认为优秀的学生找个好工作都办不到,也就是因为袁金凯向着自己才勉强说上点话。 王永江也从来不是个混吃等死的性格,他自然深信“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质高”的古话,始终都在等待一个好机会的到来。 要说杜玉霖的这次提议,绝对是个极好的机会,只是它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也好的让他难以承受。 尽管去年王永江跟杜玉霖打过几天交道,但二人之间这交情还是太浅了,他不认为这么短时间的接触就足以让对方下决心把如此大的事交给自己做,事出寻常也许有妖啊,可别是让自己做个啥阴谋的替罪羊吧? 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岁月,当官的人人自保,都在想着找机会给自己多捞点钱?哪有把机会往外送的?杜玉霖手下四、五千的兵马要带,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交给自己?所以为了稳妥起见,王永江这才拒绝了对方的邀请。 他想起了曾国藩的那句话,为官之道当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啊。 他边走边思考,冷不丁就觉得手中被人塞了东西,心头一惊下意识地就要往后退。 “哎呦,是吓着王督办了,对不起啊。” 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在前面响起,王永江抬头看去,脸上随即露出了笑容。 “是您老哪,可真是吓了我一跳啊,正合计事呢。” 说着,他这才抬手看看新添的东西,原来也是个小袋子,里面装了几颗大酸菜。 这老太太是王永江之前学生的奶奶,就因为在学校里他帮过那孩子个小忙,老人就这就算记上好了,只要一有机会就给他拿好吃的。 老太太慈祥地看着王永江,就像在看自己家的孩子。 “这都是我自己积的,你媳妇上次吃了不都说好嘛,所以我这次特意多弄了点给你。” “你可太客气了。” “这说的是啥话,吃完还有啊。” 就像是怕耽误王永江时间,老太太送完东西就扭头离开了。 看着老人的背影,王永江突然觉得这督办当着也不错了,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快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再过几个路口往里一拐,便是他新租的宅院了。 之前的几年里,他和妻儿就住在警务学堂分配的小瓦房里,直到去年年底二儿子出生这才不得已搬出来。 如今的家是个雅致的小四合院,也是他媳妇运气好,也不怎么的在朋友的介绍下就顺利找到了这么个宅子,不但地理位置好、房子质量优,租金还十分便宜,一年都花不到十两银子。 敲开院门,迎出来的正是媳妇曹五凤。 如今也是育有两儿一女的人了,体态上难免有些发福,但圆圆的脸上满是笑意,一看就是个家庭美满的幸福女人。 “哎呀,我的男人就是有本事,早上出去就只拎个包,晚上这一回来啊,两只手都不管用喽。” 曹五凤后面跟着的是大女儿惠翎,此时也乖巧地过来接过父亲的公文包,顺势还递过来一个手巾让他擦手。 王永江怜爱地掐了掐女儿的脸蛋,朝媳妇笑道。 “你这话说的,好像你丈夫是个大贪官似的。” “嗨,那我可真想多了,想当大贪官得先是大官啊。” “哎,不带这么挤兑丈夫的啊。” 王永江说着就作势要掐媳妇,曹五凤笑着躲开了。 几人说笑着来到正房,大儿子王泽汉正在照看着弟弟,见父亲来了也笑着喊了声“爹”。 王永江点点头,坐到了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曹五凤把他衣服都收拾好后,也过来陪坐在一旁,拄着脖子看向自己的丈夫,眼中充满了爱意。 而在二人背后墙的正上方,挂着一块从金州老家背过来的一块黑色牌匾,“商界义士”。 要说这块牌匾,可还跟这夫妻二人的姻缘有关呐。 当初,朝廷突然想加强海防了,于是调来铭军驻守金州。这支军队来了后,就以修筑炮台的名义霸占了不少良田,还勒令当地的商界人士捐钱,一时间闹得是人心惶惶。 而此时,一位叫王克谦的人独自到了军营,与铭军将领彻夜长谈,竟然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对方,免去了向商人们索要的钱财。 于是金州商人们就做了这么块匾额,敲锣打鼓地送到了义士王克谦所在的店铺。 这王克谦正是王永江的父亲,他当时就在一家贸易商栈里给人做账房先生,而商栈的大掌柜曹秋水便是曹五凤的父亲。 那时候,王永江、王永海兄弟在金州那也是响当当的大才子,老爷庙外墙的大红榜上,这兄弟二人的考试名次就没出过前三。正好也借着这件好事,曹秋水索性把心一横,把自己两个女儿五凤、六凤齐刷刷地嫁给了这对兄弟,一时间还成为当地的一段佳话。 只可惜,王永海后来英年早逝,这块匾便被王永江一直带在身边,以告诫自己时刻保持清廉,绝不辱没了父亲的清誉。 见丈夫一口气喝光了茶水,曹五凤又给他倒了一杯。 “今天见到袁大哥了?” “啊,这些肉就他给拿的。” “该说不说,你这个哥算是认着了,处处都想着你。” “是啊,有时候真觉得挺对不起他的。” “你是指拒绝杜统领的事?” “是啊,嗯?” 王永江一愣,这件事他并未和媳妇说起过啊,随即就反应过来了。 “袁大哥不会连嫂子都派出来了吧?” 曹五凤微微一笑,随意指了指地上的一堆东西。 “也是一堆肉,他们是不是觉得你就只会收肉啊?咋不整点别的好东西来呢。” 不等王永江回话,她就很认真地看向丈夫。 “孩子他爹,虽说袁大哥对咱确实不错,但要是你觉得这事真的不妥,那也不能为了情分违背自己的心意啊。不管你如何选,我都会支持你的。” 本还想解释一下的王永江,听了这话欣慰的笑了。 “杜统领这人目前看来没有问题,是个做大事的人。我只想多给自己点时间盘算一下,你放心,我会做出对的决定的。” “嗯,我去给你热饭。” 曹五凤轻轻抚摸了一下丈夫的手臂,便要起身去厨房,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喊叫声。 “王督办在嘛?知州史大人有请啊。” “哎,来啦。” 王永江按住了妻子的胳膊,露出“身不由己”的表情。 “我猜啊,八成又是杜大人的事。” 曹五凤嘴一撇,攥了攥小拳头。 “去吧,咱爷们不怕他。” “哈哈哈,那我走了。” “早去早回。” “哎。” 第328章 从人才到路人 警务学堂后院有一片小平房,这便今年刚建成的学员宿舍了。 此刻在两排屋舍间的空地上,正围着一大群同学,并且还不断地有人从周围房间里朝这边聚过来。 几名后来的学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便拍了拍早到的同学。 “这是出啥事了?” 被问到的学员连头都没回,下巴一抬指向人群中央。 “巡防营杜统领到咱这了,正碰上几个同学在那比试掰手腕,也不咋整的,后来就变成全体同学齐向杜统领发起挑战了。杜大人已经连败了六人,眼瞅着就要通杀咱们警务学堂喽。” “扯淡,通杀?咱学堂上千人,还没人赢得了他了?我就不信邪,走,去瞅瞅。” 在这几人中,有个体型极为壮硕的大家伙,晃着黑脑袋带头走在最前面,双手不断扒拉着人群往里面挤去。 前面的人自然不愿意了,可一回头见是这大汉,也就一哈腰让路了。他外号叫“大黑塔”啊,不但对应辽阳的白塔,还很好形容了他的身高、力大。 三下五除二,他就带着几个同学来到了最里面,一看里面这情景就是一撇嘴,满脸都是不屑的表情。 只见场地中央放着一个小方桌,面对面的正坐着两个人,他们此时正右手掌紧扣、胳膊肘架在桌面上,还真就在那较量力气呢。 而这大黑塔之所以会面露不屑,是其中一人正是自己的同学,手下败将而已。 那右侧的就是杜统领了?好年轻啊。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心头都不免有些酸楚,自己小二十了还在这当学员呢,再看人家都已经统领七营兵马驰骋疆场了。 也许正是这巨大的差距激发了他们的攀比心,于是就开始鼓捣着大黑塔上去比试,寻思着比家底可能比不了,可要比力气咱们绝不可能输。 在跃跃欲试的情绪下,几个人就又往里面逼近了几步。 这时,一旁有位看热闹中年人抬起了手。 “哎,几位同学,懂个先来后到嘛,想要比试也要等前面的同学比完了才行呦。” 大黑塔把脖子一梗,见他瘦瘦巴巴的,胡子没几根还一脑门子抬头纹,他平时在学堂里就是一霸,哪能把这种人放在眼里。 “怎么滴?我就上了,这还有人敢拦我不成?” 话音刚落,中年人身后一个汉子眼睛就是一瞪。 “放肆,竟敢如此与知州大人说话。” 大黑塔脖子立马就缩回去了,朝着史大人恭恭敬敬的鞠躬施礼,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何况他与知州可差着多少级呢,要不出意外这可能是几辈子都拉不近的差距喽。 没曾想,这段小插曲还被杜玉霖给听见了,他还攥着对方同学的手呢,就扭头笑着对大黑塔喊道。 “你不服?那你来。” 随着“来”字落下,原本看起来均势的较量立马出现了翻转,杜玉霖的胳膊微微一用力,对面同学的右手手背就撞到了桌面之上。 噢噢噢......周围看热闹的同学们叽叽喳喳起来。 “杜大人原来一直都让着他呢。” “哎,这是第几个了?” “第七个啦。” 知州史纪常见杜玉霖赢了,也笑着走了过来。 “能早赢干嘛干耗着啊?” 杜玉霖起身拍拍手。 “反正王督办过来还得一会,闲着也是闲着,就陪同学们玩玩呗。” 原来啊,杜玉霖这一整天都跟着知州史大人转辽阳来着,当然这身份肯定不是以后路巡防营统领,而是“华霖商贸行”的大东家啊。 去年酒楼初见时,杜玉霖当场就拿出了五万两白银,说是让史大人去修建这辽阳城。一晃半年多过去了,史大人就想让他来看看这笔钱都用到哪里,当然其主要目的还是想再要点,毕竟对这位天天琢磨着搞教育、修基建的地方官来讲,钱可哪有够的时候呢? 从上午开始,史大人带他先后走了十几处地方,大多都是学校,有的是全新的,也有的是扩建的,而这辽阳州警务学堂的新建宿舍则是他们行程的最后一站。 二人到时候都快五点了,来了才知道王永江还提前走了,也就只好派人去他家里找。 也不想干呆着,杜玉霖和史纪常就在校务的陪同下先到了新宿舍这边,这才有了跟同学们比试掰腕子这件小事。 杜玉霖一边活动着腕子,一边来到了大黑塔跟前,上下打量了几眼后露出欣赏的微笑。 “体格子是真棒啊,当警察屈才了。要不你来我这,我给你个哨官做咋样?” 史纪常听这话直摇头。 “这也多亏是岷源没在跟前,要知道你在他地盘上挖学生,那还不得把两撇胡子都气直了?” 岷源是王永江的字,杜玉霖听了这话毫不在意。 “怕啥,连他也跟着挖走不就得了?” 说到这,他好似想到了什么。 “史大人啊,一会王永江来了,你可也得帮我劝劝他啊。” “这......人才难得啊,哎呀呀......” 史纪常这才恍然大悟,听说杜玉霖前几天邀请王永江被拒绝了,敢情这还是没死心啊。难怪今天他把最后行程安排到警务学堂呢,看这意思还想趁这机会把自己也拖下水?其实,放人倒也没啥,只不过嘛...... 见知州大人说话拉长音,杜玉霖自然明白史大人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啥玩意到他那都能成为要钱的手段,真就是雁过拔毛了,于是就凑过去低声耳语起来。 “史大人要是能帮我办成这件事,将来的一年华霖商贸行每月再多拿五千两白银帮你建学校。” “真的?”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啊。” “那成交。” “一会他来了,你就说这些年他工作得太辛苦了,正琢磨调他去个清闲点的部门休养几年。” “没问题。” 史纪常回答地好不拖泥带水,只要钱到位,人才从此是路人。 而杜玉霖则“嘿嘿”的笑着,多花了六万两却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嘀咕完这些,他们才想起大黑塔还在等着挑战呢。 杜玉霖也没废话,率先走到方桌那仍坐到刚才的位置,同时朝着周围喊到。 “最后一位了,各位先确定好这位同学真是本校最强的,可别输了以后不服气。” 对于大黑塔的实力,周围的学员们倒是没有异议,这人论力气在警务学堂里,那绝对是蝎子粑粑独一份的。 大黑塔看看左右,在众人认可的目光中那股子傲气又上来了,晃悠晃悠地来到了杜玉霖对面坐下。 “杜大人,你今天要真能赢了我,我这警察就不干了,就去你的部队里做个大头兵,但若你要输了又当如何啊?” 杜玉霖真的被逗乐了,这笑话好好笑呦。 “要是我输了,接下来一个月全校顿顿猪肉炖粉条,我请客。就算我赢了,我也请客五天,这条件怎么样?” “好嘞。” 大黑塔点头答应,周围的同学们也眼里放光,史纪常则又抱起肩膀看起好戏。 两个人的右手掌缓缓攥到了一起,四目相对,表情逐渐严肃起来,一旁负责做裁判的同学看看左、看看右,高喊了一声“开始”。 话音刚落,大黑塔眼珠子就是一瞪,猛地开始发力,想一鼓作气就干掉对方。 “哎,哎......嗯?” 他的表情从狰狞到疑惑再到更加狰狞,可对方的胳膊肘就跟焊死了一样始终纹丝不动。 开始时,周围人还以为大黑塔在故意保存实力,都在叫嚣着“赶紧用力啊”之类的鼓励话,可当他们看清楚那张大黑脸都要变紫了的时候,这才意识到大黑塔已经使出吃奶的劲了。 僵持中,外面突然传来了喊声。 “王督办来啦。” 杜玉霖一听这话,朝大黑塔微微一笑。 “你小心了。” 话到力气到,只听“啪”的一声,大黑塔的右手手背被重重按在了桌面上。 也不管在场所有人的惊讶神色,杜玉霖起身就拉着史纪常往外走。 “史大人,可别忘了刚才的话呦。” “忘不了啊。” “你就说......” “哎呀,知道啦。” 第329章 三请王永江 转过天来。 辽阳城的上空竟飘起了雪花,其间还夹带着雨点,便搞得街道地面又滑又脏很不好走。 王永江破天荒地向学校请了假,此时就坐在正房屋檐下的椅子上看着雪花发呆呢。 他此刻的心情比较复杂,说出不来是开心还是堵心,腻腻歪歪地让人觉得心烦意乱。 妻子曹五凤把饭刚闷上,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了他一旁,她给自己立了个规矩,丈夫不张嘴就绝不问东问西,把该做的事做好,他想说自然就会说了。 王永江的眼神随着一片雪花落到地上就不动了,在大约过了几分钟后才终于开口说到。 “五凤,你去过草原么?” 曹五凤摇摇头,她从小就在海边长大,哪去过草原啊,不过她也猜到丈夫这么问肯定与杜玉霖的邀请有关,随即又点点头。 “没去过也不代表不能去,你要去我就跟着。” 王永江看向妻子,眼中满是爱怜。 “听说那边的大蚊子咬人可厉害了。” “怕啥,老娘几饭铲子就抽死它。” “那你可别再用它盛饭给我吃啊。” “放心,我会先洗洗的。” 二人相视一笑,随即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昨晚去学校,史大人说我这几年办学堂太辛劳了,想给我调个清闲点的衙门歇歇,而且待遇会比现在要更好。” 曹五凤一撇嘴。 “史大人有这么好心?他巴不得手底下多几头你这样的驴呢。” 王永江作势要掐妻子的嘴,被轻松躲了过去后继续说到。 “杜大人也第二次提出了请我去白城的事。” “你答应了?” “没有。” “连史大人都他买通了,看来这杜大人请你的心也挺诚的,为啥还要拒绝人家呢?” 王永江深吸了口空气,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是啊,为啥呢?” 关于这点,他自己都有些说不出来。 就像妻子五凤说的那样,能让史大人以调离警务学堂为借口逼自己走,这杜玉霖肯定没少下本钱,以史知州疯狂修学校的花钱性格,不用这事讹个几万两白银是绝不会吐口的。 可这也正是让王永江感到不理解的原因,自己不过一个警务学堂的督办而已,论资质、论能力都比袁金凯差得远,为何这杜玉霖放着更强的不找非要“死乞白赖”地请自己呢?你看袁大哥在自己拒绝邀请时那痛心疾首的样子,想来杜玉霖只要歪歪个嘴,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扑过去。 王永江又想到了老早前就死去的弟弟王永海,当初保定府知县位置出缺,他作为候补知县前去填补空缺,却因为没钱送礼打点关系,在那头苦苦等了近两年,举目无亲、又气又怒,最后闹了个急火攻心,英年早逝。 这正应了那句话,“为官之道当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啊。 曹五凤见丈夫不说话,面色还有些苍白,真担心如此下去会闹出心病的,于是就破例地主动劝了一回。 “孩子他爹啊,我觉得你心里头是想去的,有句话其实不该我这妇道人家说的,大丈夫志在四方,若真是个好机会摆在面前,却因瞻前顾后而错失良机,岂不是也太可惜了么?” 说着她温柔地抓住了丈夫的手。 “顶大天咱就是被骗了,到时候这官能做咱就做,不能做咱就回金州继续开小诊所去,当年你不立下过誓言,不从政便从医嘛?咋的也都是过一辈子啊。” 曹五凤虽是女人,但她自幼就酷爱读书,父亲曹秋水也没拦着,因此她和妹妹六凤在见识上并不比一般男人差。 这几句话真是掷地有声,让王永江顿时就觉得眼前阴霾散去了大半,笑容再次浮上了脸庞。 “哎呦,没想到今天被媳妇给教训了,不过五凤你说真好,为夫受教了。” 说着,他竟真朝着妻子深施一礼,急得曹五凤上前赶忙接住了丈夫的胳膊。 拨开云雾见天明,王永江突然就想明白了。 他从一旁拿起扫把就开始打扫起了院中的雪,在清理干净后回屋换上了一套正装,又将正房和院门统统的大敞开来。 女儿惠翎和大儿子王泽汉从厢房探出头,看着父亲来回折腾眼中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也跟着忙活着的曹五凤朝他们一噘嘴,这两个小脑袋瓜才缩了回去。 一切准备完毕,王永江才坐到了正房的主座上,眼睛望向敞开的院门。 “若杜大人能三次来请,咱们就跟着他白城走一遭吧。” 曹五凤从丈夫换衣服时就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闻言只是“哎”了一声,便站到了丈夫的身旁。 时间流逝,纷飞的雪花却变得越发大了起来,夫妇二人就在正房内里安静地等候着。 终于...... 嚓嚓,嚓嚓...... 院外传来了脚踩雪的声音,随后大门外出现了杜玉霖的身影,一身黑衣上粘满雪花,整个人都变成了白色。 他是孤身一人来的,只在双手上提着两包小点心。 发现院门大开,杜玉霖朝里面张望起来,正好与也往外看的王永江打了个对眼,随后就都“哈哈”笑了起来。 曹五凤轻轻按了一下丈夫的肩头后,便热情的迎了出去。 “呦,是杜大人吧?永江早就猜到你会来,一直在等着来着。快进屋吧,看这个鬼天气哦。” 杜玉霖笑着进了院,朝着又伸出头的惠翎和泽汉来了个斗鸡眼,惹得两个小孩“嘎嘎”笑起来。 随后又将手上的点心包交给曹五凤,客气地点点头。 “叫我玉霖就行,麻烦嫂子了。” “可别客气,我去倒茶。” “哎。” 随后杜玉霖便缓步走到了正房门外,而王永江也缓缓起身,朝杜玉霖深施一礼。 “杜大人,你还是来啦。” 杜玉霖也郑重还礼。 “等很久了?” “啊,有一会儿了。” “这雪天的道是真不好走。” “是啊,快里面请。” 杜玉霖闻言便进屋朝侧座走去,却被王永江伸手拦住。 “大人请上座。” “那就不客气了。” 杜玉霖再次抱拳后,便坐到王永江之前坐的位置上。 在杜玉霖落座后,王永江才缓缓坐下,目露诚恳神色。 “杜大人三请永江,对我如此抬爱,若再不从命简直就太不识抬举了。” 杜玉霖欣慰地点点头,而王永江则自顾自地继续说到。 “只是我这人对修筑铁路之事并无研究,也少有与西洋人打交道的经验,是否能做得好不得而知。这样,我试着去做,如果大人您觉得我不行,给个暗示我便自行离开,绝无怨言,你看可行?” 杜玉霖摇摇头。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尽管放手去做,遇到过不去的坎就跟我商议,咱们一条心总归能把事情做到最好的。” 王永江直直地望着对面之人。 “我不明白,大人为何如此相信永江?” “以后你会明白的。” 杜玉霖敷衍着回答,这时曹五凤端着茶水走了进来,一见这座次就更确认了丈夫的心意,对待这未来的东家也就更殷勤了。 “我家也没啥好茶,杜大人您可别见怪啊。” “没事,啥好茶到我这都一个味儿。” 曹五凤微微一笑就打算要离开,杜玉霖却又叫住了她。 “过几天咱们就要离开这儿了,收拾东西可辛苦嫂子啦。” “哪里话来,这不是我该干的嘛。” 说着,她看看丈夫。 “那我明天去跟房东说说,这提前解约也不知道有没有啥说法,人家对咱们可一直都不错。” 王永江还没答话,杜玉霖却摆了摆手。 “不用说了,你家这房子本来是华霖商贸行的。” “啊?这......” 王永江夫妇彼此看着对方,这可真是吃惊不小,这住了小半年的院子竟是“华霖商贸行”的?那不就等于是杜玉霖的了。 杜玉霖笑着看向曹五凤。 “不会真以为是运气好,一出门就碰上好院子还如此便宜吧?是我去年离开前吩咐手下人,如果你们有需要就尽量帮衬,所以才会有人带你们来这里的。” “难怪......” 王永江长长叹了口气,没想到杜大人在去年就已经在为今天布局了,如此心智果非一般人可比啊。 想到这,他的心反而踏实了,这样的人断不会为害自己如此大费周章的。 随后,他朝着妻子挥挥手。 “去准备点吃食,今晚我要与杜大人彻夜长谈。” 随后,他看向杜玉霖,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杜大人,永江有些治理东北的想法,你可愿意听?” 杜玉霖“哈哈”大笑。 “杜某洗耳恭听。” 第330章 原来是这条狗啊 彻夜长谈,杜玉霖和王永江对彼此都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二人从鸦片战争聊到甲午战争,从朝廷制度聊到经济建设,从全国格局聊到东北未来,是越谈越投机,越谈也越深入。 在这个过程中,王永江对杜玉霖的观感发生了改变,从开明的军人转变成了具有战略眼光的政治家。他相信这位杜大人思考的绝非只有升官发财,而是真在想如何能尽快改变东北这积贫积弱的现实啊。 起初,王永江还有点担心他的观点太超前让对方不好接受,可当他把看法一点点吐露出来后,才惊讶地发现杜玉霖的思想远比自己以为的更加深不可测。 因此,王永江也不再有所保留,将能想到的建议一股脑都讲了出来。 第一,杜玉霖的当务之急是要以修筑“锦白铁路”为契机快速扩充巡防营实力,想发展东北的前提是要能得到东北,而实力强大、效忠于他的军事力量便是关键所在。 第二,以白城为据点,逐步朝四平、长春、齐齐哈尔等周边城市扩展其影响力,在将来机会到来时迅速夺取这些地方的控制权,再图北上哈埠、南下奉天。此外,蒙古那些勾结沙国企图自治的王公贵族也要多多提防,最好能尽早彻底解决。 第三,加快整合“天宝山”银矿、大孤山铁矿、庙儿沟煤矿等多处矿产,并从阿梅利国采购各式先进设备,再依托“锦白铁路”的运力,从底层逐步打造东北工业的根基,并为将来能拥有强大的军工体系做准备。 第四,以姚南为试点,以铁路督办的身份在“锦白铁路”沿线设置“招垦所”,大力鼓励关内华国人前来开垦荒地,这样不但可以提高东北的人口基数,还能将荒废的土地变为可以持续获得经济收入的来源,是一举多得的事。 第五,从长远上讲,杜玉霖若有朝一日掌控东北,不可急于入关,要极力避免让东北成为各方势力角逐中原的补给地,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内部建设上,坚决实行军政分离,倾斜资源发展教育、培养人才,不能为战而战、穷兵黩武,“与其徒为虚名逐中原,不如踏踏实实建桑梓”啊。 第六,关于一南一北两大外敌,防倭寇更胜于防沙患,“沙倭战争”胜利后倭国已将东北视为己物,若想保证东三省的独立性,那么将来与倭军必有一战,务必要在大战到来之前最大程度的开发好东北。 第七,财政方面在将来最好能统一币制,建立一家东三省自己的中央银行,以保证形成稳定的货币体系。 第八, 这一打开话匣子,王永江算一发不可收拾了,把这么多年来积攒下来抱负和想法都吐露了出来,有的是现在可行的,也有将来可能行得通的,总之是倾其所思所想,毫无保留。 杜玉霖大多时候都是在听,只在某些不太明白的细节上进行发问,同时心中对王永江也是越发佩服。别忘了,这人可是活在当世的人啊,他并没有自己这种穿越者的眼光,竟然也能做到如此高瞻远瞩,实属太难得了。 就比如那条建立“招垦所”的提议,在前世就曾帮助刚成为东北王的张作霖解决了财政亏空的大问题,也直接让东北人口在十几年内从四百五十万增加到两千多万,绝对是一条被历史验证了的正确道路。 而如今亲耳听到对方将这条妙计对自己倾囊相授,让杜玉霖顿时感到豪气陡生,好似他此时就已然成了叱咤风云的东北王一样。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杜玉霖今日得到王永江,就如同刘备当年得到诸葛亮一般,用四个字形容便是“如鱼得水”啊。 随着这事的尘埃落定,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杜玉霖便开始着手新的工作。 他打算先带着王永江、于文斗和司戴德等人去考察一下锦白铁路沿线的具体情况,同时写信给人已在京城的吴禄贞,拜托他向铁路设计大师詹天右借人,来为年底就可能动工的铁路保驾护航。 而王永江的家人,则由安庆余带着十名侦查处队员护送着乘火车先回白城,于文斗特意从家里调过来两个靠谱的老妈子,专门在一路上负责照顾曹五凤和她的三个孩子。 由于杜玉霖早就跟知州史纪常那边做好了“买卖”,王永江递交的辞职申请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就被批准了,随后由袁金凯做东,他与辽阳州的同事、同学们连续吃了三天的散伙饭,席间众人对其的依依不舍之情自不必细表。 四月中旬,安庆余护送着曹五凤母子率先离开,而安遇吾因想念妻子也独自回八角台了。 两天后,杜玉霖也带着于文斗、王永江、司戴德、陈寻等人出发了,全程由徐子江和二十多名侦查处队员负责安保工作。 “考察团”先是乘坐满铁火车到的奉天,再换乘京奉铁路列车来到了锦州。 在冯德麟众人的陪同下,杜玉霖和司戴德从锦州考察到北镇,对始发站出来后的铁路线也有了初步的了解与规划。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在告别老冯后,他们骑马继续北上,走黑山、经阜新、过彰武,每路过一处杜玉霖便会去拜访当地衙门,以铁路督办身份和地方官们进行了简要沟通,因为之前都接到过锡良的通知,所以官员们的态度都极为热情。 再之后众人到达了通辽,这可就来到了老张的地盘。 张作霖那更是场面人了,敲锣打鼓地热烈欢迎“考察团”,他手下的孙烈臣、张作相、汤玉麟等人也都纷纷到场相迎,对修筑铁路这件事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住了几天后,杜玉霖才告辞告辞离开继续往北走,在又过了长岭、开通县等地后才终于回到了白城,而此时已经是五月的最后一天了,这五百多公里的路,“考察团”足足走了一个半月。 白城,罗老太的小院内。 院子中间空地上支起了一张巨大的圆桌,桌子周围挤了将近二十几号人,有男、有女、有小孩,气氛是极为热闹。 罗老太带着几个伙计正往桌子上面端菜呢,老黄牙徐春也撸起袖子殷勤地打着下手。 杜玉霖右手边坐的是王永江、于文斗、陈寻和司戴德,左手边则是许彪夫妇、黄瑞、李景林、邱天明等人。 回到白城后,“考察团”的众人先歇了两天,直到了今天才在这里首次来了把大聚会,也算是祝贺王永江的加入了。 见菜上都差不多了,杜玉霖起身端起酒杯。 “诸位,一晃几个月没见甚是想念。好在此行收获颇丰,不但混了个铁路督办的官回来,还请到了王永江这样的大才,以后铁路修筑方面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他了。我相信咱们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你们说呢?” 众人先是一阵鼓掌,随后黄瑞晃着大脑袋最先发言。 “那必须滴啊,现在咱大当家的要人有人、要枪有枪,连铁路这都给安排上了,那咱们弟兄飞黄腾达的日子还能远么?” “对,迟早的事。” 许彪、邱天明等几位巡防营管带也都跟着大声附和,他们的心思很简单,有铁路就有钱,有钱就有人和枪,都有了还能不升官发财了? 于文斗虽然没表露的这么直白,但在和王永江互看一眼后也举起酒杯。 “之前这一个多月里,我跟随杜大人从锦州走到白城,虽然辛苦心里却感到踏实,这么重要的路线终于要在未来几年内连接起来了,实在是姚南之幸、东北之幸啊。” 就连一旁的司戴德都受到了影响,有样学样地拿起了杯子。 “目前一切都很顺利,倭国前几天还就此事提交了抗议,但已经被我国给严辞驳斥回去了。这条铁路肯定能修成,咱们为了它干一杯,切儿丝。” 众人听罢都纷纷举杯,仰头喝干酒后又齐声欢呼,小院子都要炸锅了。 可就在这时,路的远处却传来了马蹄飞奔的声音。 安庆余和徐子江警惕地朝外面走去。 随后就听到安庆余的一声惊呼。 “爹,你你咋来了?” “杜大人在么?” “在里面呢。” 紧接着,安遇吾便急三火四的冲了进来。 杜玉霖还从未见过安遇吾这般着急过,也急忙地起身小跑过去。 “安大哥,你这是咋了?” 许彪从一旁端了一杯水过来,却被安遇吾摆手谢绝了。 他狠狠地拉住了杜玉霖的胳膊。 “来求你救命啊。我在海参崴有个过命的朋友叫刘正栋,是当地华人商会的会长,对了,之前天宝山银矿的设备就是他帮着搞来的。前几天他捎来了一封信,说是自己摊上了性命攸关的大事,不得已才想请我过去帮忙,信中还特意点明此事与当地的黑道皇帝有关,那我就琢磨着自己去了也是孤掌难鸣啊,所以才过来想麻烦兄弟你啊,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 “有,有啊。” 不等安遇吾说完,杜玉霖便给出了肯定的答复,随即他继续问到。 “这黑道皇帝是谁啊?” 安遇吾皱眉,仿佛想起了什么让人厌恶的东西。 “张宗昌。” 杜玉霖随即露出恍然神情。 “哦,原来是这条狗啊。” 第331章 直奔海参崴 提到张宗昌这个人,熟悉这个时代的人都会有点印象,什么“三不知将军”、“狗肉将军”这些诨号都是用来形容他的。 此人早年闯关东来到东北,先是在中东铁路上给沙国人做苦力,因为性格豪爽结识了不少朋友,有同乡、有当地的土匪,甚至还有不少沙国退伍老兵。 干了两年后,他觉得这么下去也没个出头之日啊,便带上一批愿意跟随的弟兄来到了哈尔滨,在抢了几家沙国人的钟表店后算是彻底落草为寇,主要活动于五站一带。 后来因被太多势力通缉,张宗昌就带人沿着中东铁路一路南下,于前几年落脚到了海参崴,并在朋友的介绍下当上了华商总会的门警。 海参崴这时本就是华沙边境的一处重要商埠,流动人口多、鱼龙混杂,张宗昌利用门警的便利结交上了三教九流各色人物,并把其中不少狠辣角色聚集到了自己的手下。 尤其是在帮华人商会大佬干过几件埋汰事后,他在江湖里的声望也是越来越高,能接到的“大买卖”也多了起来,前来投靠他的人自然就更多了,势力日渐强大。 到了最近,华国那些初到海参崴的人,最先拜的码头竟都不再是当地商会,而换做是他这位张老大了,谁不知道只要他肯歪歪个嘴,几乎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渐渐地,就有人背后以“黑道皇帝”来称呼张宗昌了。 当然了,杜玉霖对张宗昌的了解主要还是集中于他的后半生。 张宗昌在两年后的大革命中投奔了冯国璋,后来以总统代表的身份前往山东,给这里的百姓带来了极大的伤害。在冯国璋死后,他受到排挤被边缘化,后在败家子张小六的介绍下再回到东北,成为张作霖手下的一名将领。 第二次直奉大战中,他带领部队拿下玉麟山,先后大败董政国、齐燮元部,最终凭借这些战功荣升为奉军第一军军长,麾下士兵人数超过十万。 只是在一九二八年面对来势汹汹的北伐大军时,他的这些部队就又被打没了,还是在倭国人的帮助下才乘船逃到大连的。 为了能东山再起,他选择彻底投靠倭国,并最终接受了替鬼子组建华北傀儡政府的条件。在前去赴任途中,他被刺客郑继成枪杀,结束了荒淫、残暴、无耻的一生。 对于这种货色,杜玉霖自然是深恶痛绝的,他所谓的成功是在华国积贫积弱的现状下、靠着作恶多端得到的,这种人早点收拾掉绝对是个大好事。 加上这事里还牵扯到海参崴华人商会的会长刘正栋,若能在杀狗的同时攀上这个大交情,将来不管这地方做什么事都会得到更多便利的,所以肯定是值当跑这一回的。 只是这路途确实很遥远,最快的路径选择便是先乘坐满铁火车到长春,转乘中东铁路到哈尔滨,然后沿着中东铁路东线过牡丹江、穆棱等地后抵达绥芬河,最后在换乘乌苏里铁路才能到达海参崴。 如果一切顺利,大概也得花上五六天时间。要是遇到边境检查或车票紧张,十来天也是可能的,一来一回怎么也得少一个月啊,所以出发前需要把手头的事先处理利索。 杜玉霖先安抚住安遇吾,接着就命徐子江带几个弟兄即刻动身打前站,每到一个地方提前将车票和酒店订好,然后留下个人等他们,这样就能节约下不少途中消耗的时间。 紧着他单独跟于文斗、王永江说了这事,并拜托他们继续陪同司戴德完成后续的考察工作。如果真有什么必须做抉择的事,王永江有最终的决定权,对这点于文斗没啥异议,毕竟他目前主抓的是银矿和铁矿的生产。 转过天来,杜玉霖一大早就来到了许彪的军营,并命人叫来了马占山。 自打被杜玉霖从吴俊生那要过来后,马占山就一直呆在许彪这里,只是杜玉霖并没有明确他的归属、职位,所以这段时间都处于被放养的状态,每天就是带着手下一群弟兄独自训练,至于吃穿用度啥的可是一点没被亏着。 这小伙子还是那么精神,一进屋就将腰板一拔。 “卑职马占山,拜见杜大人。” 杜玉霖见到他,眼睛仁都是笑的,谁不喜欢麾下有虎将坐镇啊。 他将手虚空按了按,朝旁边的椅子一指。 “坐吧。” “谢大人。” 马占山一弯腰,规规矩矩地坐了过去。 “在这里待的还行?” 马占山咧嘴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许管带啥好吃的都往我这拿,一天又没啥正事,这都长赘肉了。” 杜玉霖笑着点头,随即表情严肃了几分。 “以后,恐怕你就没这么清闲喽。” “哦?”马占山眼中露出了喜色,“大人是有任务要交给占山?” 杜玉霖再次点头。 “白城要修铁路的事,你知道么?” “知道,那西洋人见天的在白城里溜达,这事都传开啦。” “你是怎么看的?” 马占山一皱眉,下意识地挠起了后脑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我个大老粗,哪懂这些啊?不过大人主张了,那肯定是对的。” 杜玉霖知道这时的马占山在见识上肯定还很浅薄,所以也没跟他绕弯子,便简要地把修建这条“锦白铁路”的好处跟他讲了一遍。 听完后,马占山的眼神都清澈了,以往他只觉得铁路不过就是走车拉人的铁牛马,没想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不但能拉动经济、促进工业,还能遏制倭国小鼻子的入侵,这可不就是个超级大好事嘛。 “哎呦,原来有这么多门道,我今天可算是长见识了。” 杜玉霖微微摆了下手。 “长见识不是目的,主要是想让你能重视这件事,这和我马上要交给你的任务有关。” 一听这话,马占山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大人放心,你交下来的任务,我保证认真执行。” “好,有这话我就放心了。” 说着,杜玉霖也缓缓起身。 “马占山,我现任命你为铁路守备队大队长,负责锦白铁路修筑过程中的一切安全问题。丑话可说在前面,如果将来铁路的进度因为你的疏忽而延缓甚至中断,就算我想留情军法也不留情啊,要这样你还敢不敢接这事啊?” “敢,保证完成任务,只是” 马占山刚要说自己的困难,杜玉霖就抬手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要说手下人马不足。放心,人手我肯定给你配足了。一会我就从许彪、黄瑞、邱天明和李景林的四个营里各调一百人出来给你,算上你带来的弟兄你就有一个营的兵力了。将来随着工程的进展,我会陆续将你队伍扩大至四个营的,这总该够了吧?” “够,那可太够了。” 马占山乐得嘴都咧到耳朵根那了,这意味着他已经实际上成了一营的管带,而将来更有可能统领几个营,就这升迁速度说是坐穿天猴也不为过了。 杜玉霖见他那德行就假意瞪了一眼。 “把那嘚瑟劲给老子收回去,也也意味着你肩负了更多的压力,老人会死死盯着你,干不好想留下来你都没那个脸,明白吗?” 马占山立即收起了笑容,再次把腰板一挺。 “杜大人放心,我绝不让你失望。” “成,滚蛋吧。” “是,嘿嘿” 送走马占山后,杜玉霖又逐一与几营的管带见了面,把需要他们注意的事情都做了交代后才起身出发。 此次同行的人,除了安遇吾外,还有安庆余、刘满金和十名精挑细选的侦查处队员。 他们先骑马到了吴俊升营地,简单谈了几句后便南下来到开通县,徐子江留下的人早就买好了车票等在站外,众人随后登上了开往四平的火车。 浓烟滚滚、火车缓缓启动,海参崴就要迎来一片腥风血雨。 第332章 都是赔款惹的祸 一九零七年十月十六日,由于对过低的薪资不满,沙国驻海参崴的水兵联合部分卫戍部队发起了大规模哗变,史称“海参崴兵变”。 叛乱在中午时分发动,上千名乱兵冲入各大商业区,大肆焚烧、抢劫商铺,甚至还出现了士兵持枪随意射击普通百姓的恶劣行为。 在这个过程中,华商聚集区中共有六百三十四家商铺蒙受损失,整条华市街区几乎化为焦土。 根据后来华国官方给出的数字,这次暴乱里华商总损失超过五百万卢布,约合白银三百六十万两,但对此数字沙国方面拒不承认,只给出了二百六十万卢布的估算。 事发后,清驻海参崴的商务委员会李家鏊立即采取行动,一面电告清廷请求紧急援助,一面协调“海定号”轮船运送食品、衣物等救援物资,并将部分侨民撤至双城子避难。 十月三十日,外务部电令驻沙代办陆征祥与沙国政府交涉,强调此事沙方应负全责,并拒绝沙方提出的“民事赔偿”方案,坚持必须由沙国承担国家赔偿责任。 随后两年中,经过几任驻沙公使的接力谈判,终于将沙方的最终赔款定格在五十万卢布的这个数字上。 这是清政府首次以国家身份为海外华侨争取到集体赔偿,也是弱国向强国索赔成功的极少数案例之一。 经过商议,沙国将通过华沙胜道海参崴分行,于一九零九年六月底前向清领事馆付清全部五十万卢布的赔款,再由商会出面将这笔钱转交到六百多家受损的商户手中。 而负责转交事宜的,正是华人商会会长刘正栋。 当杜玉霖踏上海参崴的土地时,已是从白城出发后的第七天了。 尽管沿途有徐子江带着人打前站,但仍旧还是被这事、那事耽误了些时间,也多亏杜玉霖兜里有钱、腰间有枪、手底下还有人,一路上虽有些曲折但也算顺利吧。 一出火车站,众人便赶往最大的华人聚集区“百万庄”,华人商会的总部也设在这里。 “百万庄”中,人头攒动、商业繁荣,居住于此的华人在此时已经达到了四万人,其间的街道密布中式门楼、院落,俨然成了海参崴中的华国小城。 在安遇吾的带领下,杜玉霖、徐子江众人来到了一座名为“同安客栈”的院落外。 啪啪啪…… 安遇吾上前拍打门环,时间不长就有个小伙计伸出头来。 “呦,是安大侠,您快请进。” 这伙计一看就是个伶俐人,左右看看后便将门拉开,放众人进去。 “怎么,店都关了?” “多事之秋啊,掌柜说先停业一段时间再说。” 安遇吾没再多问,他对这很熟悉,自行在前面就引起路来。 杜玉霖紧随其后,再往后是安庆余和十几名侦查处的队员,而徐子江则吊在最后面负责警戒。 院子不小,是个三进的四合院的结构,只是最外围的房屋都进行了加盖,变成了三层小楼。 众人刚穿过内院大门,一个汉子就从正房迎了出来。 此人方脸阔口、络腮胡子,身材高大、虎背熊腰,安遇吾的体型就已经不算小了,可和他比起来竟还要小上一圈。 在看清楚来人后,汉子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安大哥,你真来了。” 说完,便朝着安遇吾深深鞠了一躬,从骨子里都透出了尊重。 安遇吾赶忙上前扶住对方。 “哎,自家人不需多礼,来,我给你介绍个人。” 身子往旁边一侧,便露出了后面的杜玉霖。 “这位便是我过命的朋友,也是特意从白城请来的救兵。” 说完,他就将嘴凑到了汉子耳边嘀咕起来。 汉子的眼睛下意识地睁大了一下,看向杜玉霖的眼光更多了几分恭敬。 不等安遇吾介绍,他主动上前鞠躬失礼。 “在下马绍莫,从山东那边过来的。如今除了经营这家客栈还有几艘小船,同时也是本地华商商会的副会长,杜大人不远千里前来帮忙,我谢过了。” 杜玉霖也客气地抱拳还礼。 “安大哥的事就是杜某的事,既然咱们来了,不管是啥事咱都给他办了。” 徐子江听了这话立马把小胸脯一挺,大当家的说话就是霸气,别看在这地方都分不清“东南西北”呢,先把牛逼狠话拍对面脸上再说。 马绍莫缓缓点头。 “咱屋里请。” 他抬手后便先进了正房,安遇吾随后跟了进去。 杜玉霖一侧头,徐子江让带来的十几名手下等在外面,然后才和安庆余跟了进去。 分宾主落座后,马绍莫也没绕弯子,就讲起了整件事情的大体经过。 这事还要从商会会长的六岁独子说起。 刘正栋今年正好六十,五十好几了才由第二任妻子生了个大儿子,这哪能不稀罕啊,真是顶着怕晒着、含着怕化了,全家都将这孩子视为掌上明珠。 只可惜孩子的娘命苦,生产时落下了病根身子一直病歪歪的,终于在两年前撒手人寰,从那时开始这刘大会长就只能当爹又当妈,日子过得也是挺苦闷。 这期间也不是没人给他介绍女人,可都没刘正栋能看上眼的,拖来拖去就到了今年。 也是机缘巧合,在年初的一次应酬中,几个朋友带着刘正栋去了家叫“兰亭班”的园子,在那他一眼就相中了头牌春霄姑娘,并于当晚就砸下重金和她修成正果。 之后,刘正栋只要有空就去“兰亭班”捧场,要不是周围的老朋友们都劝他悠着点,他早就将春霄给赎身娶回家了。 事儿就出在半个月前,老妈子正带着刘正栋儿子在家附近遛弯呢,几个蒙面人突然出现将孩子给抢跑了。 这可把刘正栋给急完了,四处找朋友、托关系也打听不到劫匪的消息,大儿子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两天后才收到绑匪的信,要求刘正栋六月底前拿五十万卢布的赎金出来,若到时候拿不出,不但杀了他的孩子,就连他的老命也一样取走,事可以说都给做绝了。 此时,他身边的意见主要分成了两种。 一种是让刘正栋去求大佬张宗昌,此人如今在海参崴的黑道上跺一脚乱颤,若他愿意帮忙这事肯定能有个稳妥的结局。只是这代价也不见得会小,毕竟欠下这种人的情分想还清也很难。 另一种意见则走向另一个极端,即认为这件事本就是张宗昌做的,理由是在海参崴做下这么大生意没他点头是不可能的,除非几个劫匪不想活了,或者他们本来就是张宗昌的人。此外,有人也向刘正栋透露他的情人春霄,跟张宗昌那头也有一腿啊。 刘正栋左右权衡后,他最终还是相信了第二种。 问题还是出在春霄身上,他记得有次喝多后曾对这女人讲出过沙国赔偿华商钱款的事。绑匪有那么多数字不选,偏偏张嘴就要五十万卢布,期限还定在六月底,这是不是也太巧了? 想明白这点,刘正栋便认为这事如果不通过外来人,只凭他在海参崴的能量是难以解决的,所以才写信向安遇吾求救,这便是以往的经过。 听完讲述,杜玉霖和安遇吾看了彼此一眼,这事还真比想象得要更复杂啊。 马绍莫虽讲得口干舌燥,但也没敢喝口水,大眼珠子在眼前二人身上来回扫视,生怕对面被张宗昌的名头给吓退,要那样可就全都完了。 杜玉霖看出了对方的心思,微微一笑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这事我管定了。” “真的?那我可替刘会长谢谢杜大人了。” 安遇吾这时才抻脖子看了看左右。 “刘大哥他人呢?” 马绍莫凑到他和杜玉霖跟前。 “在城外新韩村呢,他有个朋友叫李锡山,身边聚集了一批朝显来的抗倭义士,在这里算是不受张宗昌控制的一股势力了。” 杜玉霖听罢便站起身,朝安遇吾一点头。 “咱走吧,去趟新韩村。” 然后又拍了拍马绍莫的肩头。 “准备点好吃的,一会回来咱们再喝一杯。” “哎,我这就去弄。” 第333章 朝显义士 从金角湾码头向北,在“朝显街”的尽头会拐进一条没有路灯的碎石路,沿着它走下去就会到达“新韩村”。 这里其实是一处狭长的山谷,当地人更愿意叫它为“朝显沟”,沟里散落着四十几座低矮、破烂的木板房,房子的外墙用焦油刷成了深褐色,屋顶上都压着大石块防风,每家的屋檐下还都挂着几条明太鱼。 村子中央的位置有所名为“大成”的小学,其实总共就有两间房,而华人商会会长就躲在其中的一间教室里。 刘正栋今年刚满六十,但看着也就是五十左右的样子,脸蛋微胖、皮肤白净,一打眼就是个生活滋润的主。 教室里本来就没几张桌椅,此时都被推到了最后面,屋中间铺了个小地铺,刘正栋就蜷缩地坐在上面。 他现在可后悔死了,以前还总对“最毒妇人心”的话有所怀疑,这回可算是领教到厉害了。就说他对那“兰亭班”的春霄算掏心掏肺了,结果换来了什么?换来的都是驴肝肺。 还想着有天把这女人娶回家给孩子当妈呢,所以时不时地给她讲家里的事、孩子的事,反倒成了人家绑架自己儿子的线索了。 还有他受领事馆的委托给商户们分发五十万卢布的事,也就跟春霄这么一个外人讲过,结果那些绑匪张嘴就要出这个数,怎么可能是巧合呢? 这背后肯定有大阴谋,这操盘的人八成就是那“黑道皇帝”张宗昌了。 人家这手玩的毒啊,一招就把刘正栋的进退两条路都给堵上了,要么立马拿钱换儿子,这是短痛,要么去求张宗昌帮忙欠下他大人情,这是长痛,可不管怎么看他都得被讹掉几斤肉。 好在刘正栋也是混了大半辈子的老江湖了,他果断地选择了第三条路,求助远在八角台的安大侠,这人交际面广、胳膊粗,就是他没法子也能找到合适人来解决这事的。 求救信是托可靠的人亲自带出去的,可再快援兵到来也得小半个月,刘正栋为了安全度过这些天便拜托另一位朝显朋友李锡山帮忙,最后就被他带到了这么个地方。 他在这已经待了十天了,这地方的条件是真艰苦啊,吃喝拉撒样样都不行,也就是万幸还没发生啥坏事。 掐指一算,安遇吾也该到了,咬牙再挺挺就过去了,不管咋样人总得活下去才有翻身日啊。 正琢磨着呢,突然房间的门被拉开了,吓了刘正栋一跳,手里抱着的水缸子差点掉到地上。 进来的正是负责保护他的朝显人之一,个头不算高,大扁脸上的眼睛向两侧吊吊着。 “起来,跟我去个新地方。” 朝显人一边发出命令,一边躲到窗户旁往外观察。 “怎么,有危险了?” 刘正栋将水缸放下,开始快速地整理起衣服。 朝显人很不耐烦,口气极为生硬。 “别废话,要不是李先生对我们头领有恩,哪有时间管你的死活?一会跟上了,要是被抓到了我是不会回头救你的。” 刘正栋就是一皱眉,这高丽棒子真没人味,也就是如今寄人篱下,要换平时看都不看这种人一眼。 “我明白,太辛苦你了。” 朝显人面无表情的先走出门,刘正栋紧随其后。 外面的天已经有些暗了,沟外的海风带过来了咸冷的腥味。 二人沿着沟的内侧往更深处走去,左拐右拐来到了村子最里面的一个小院外。 带头的人将刘正栋带了进去,有人在他们进院后迅速地关上了门。 小院里有个长桌,周围或站或坐的聚集了十几个人,正在整备着各式武器。 正房的屋檐下,一名身材高大的朝显男人正面色冷峻的扫视着四周。 在看见刘正栋来了后,男人缓缓走到了他跟前。 “刚才眼线来报,有伙人正从码头那边往这来,很有可能是找你的。” 刘正栋眼皮子就是一抖,怕什么来什么,果然自己突然玩消失惹恼了张宗昌,看来对方这是连演都不演了啊。 刘会长那也是茅房拉屎脸朝外的人,见这朝显人都说这话了自然也不能装怂,郑重一抱拳说到。 “好汉做事好汉当,你能收留刘某到现在已是感激不尽了,接下来的事就让我去处理吧,可不敢再多做别的奢求。” 男人微微一笑,缓缓抬起左手,他的无名指处竟然缺少了第一节。 “我的祖国被倭寇占据,我和弟兄们便断指立誓要恢复山河。李锡山对我们有恩,而且他还承诺,只要这次能保你安全,就会给我们一笔资金作为反倭复国的经费。刘会长就当这是笔买卖,不必谈什么感激。” 话已至此也就无须多言,刘正栋随即安静站到一边静观事态进一步发展。 十几分钟后,院中的朝显人陆陆续续都准备完毕了。 在男人微微点头后,他们便都转身从院中离开,前去迎击来犯之敌。 时间滴滴答答的流逝着,刘正栋在此时已经空荡下来院中来回踱着步子,而那男人则手握驳壳枪坐在台阶上,眼睛死死盯着院子大门。 又过了一会,沟外面传来了第一枪,随后是第二枪、第三枪,这边已经和敌人交上火了。 啪啪 啪啪啪啪啪 枪声越发的密集了,且距离小院也更加的近了。 每一次枪响,刘正栋脸上的肉都会不自主的抖动一下,好像随时都会有颗子弹射进他的胸膛似的。 突然,院子门被撞开了。 那男人刚要举枪,发现是自己人便及时停了手。 进来的正是刚才带刘正栋过来的那个朝显人,此时他已经受了伤,嘴巴子还被子弹刮了一条大口子,血流的满脸都是。 他呜了呜了的跟男人说着,刘正栋不懂朝显语,但从表情上也知道大概是守不住了,那人时不时看过来的眼神充满了怨恨,倒好像是自己占了他的山河似的。 陆陆续续地,又有六名朝显人从外面撤了回来,看样子情况是真的挺危急的。 刘正栋深吸口气,再次走到那男人面前。 “你就把我交出去吧。” 没想到这话反而激怒了男人,对着他怒声说到。 “如果连个承诺都不能遵守,还谈什么恢复河山?这些人想要带走你,唯一的可能就是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说完,他又看向那几名退回来的朝显人。 “走,跟我杀回去。” 看到头领如此决绝,仅剩的几个人也不再犹豫,扭头出门准备新一轮的拼命去了。 刘正栋看向男人缓缓点头。 “朋友,我能知道你的名字么?” 男人大步向前与他擦肩而过,最后只留下了三个字。 “安重根。” 第334章 刺杀计划 尽管杜玉霖是位有系统的穿越者,但也不意味着能够完全主宰这个世界的一切。 这次营救刘正栋的事就险些出了岔头,要不是他前世就养成了做事不拖延的好习惯,恐怕杜玉霖和安遇吾见到的就只能是大会长冰冷的尸体了。 刚到“朝显沟”外,众人就察觉到了不对了,路边躺着的几具尸体和沟内陆续响起的枪声都说明这里出事了。 杜玉霖观察起“态势感知”立体图,很快就看清楚了当前的局势。 地图上,代表敌对的红色圆点共有十六个,目前正在朝村子最里面的一处小院进攻,那小院里有一个不断闪光的金色圆点应该就是刘正栋,而在周围则还有七个绿色圆点占据高位进行着抵抗。 啪啪啪啪 一阵密集枪声响起,随后冲在最前面的两个红点和负责防守的一个绿点就在“态势感知图”上消失了。 时间紧迫啊,杜玉霖回身一招手,安庆余和徐子江便凑了过来。 “我们要找的人在最里面的小院中。安庆余,你带五个人从左侧进村,大概过三栋木屋后就会看见敌人的屁股了。” “哎。” “徐子江,你也带上五个弟兄,右侧大院后面能直接穿过去,绕到敌人侧翼后再发起进攻。” “是。” “朝着小院进攻的都是敌人,你们下手不需要留情。” “明白了。” 徐子江和安庆余对视一下,眼中都带出了一丝残忍之色,跟杜玉霖这么久了,每次办事都是利落爽快、杀得过瘾,至于当家的这判断力咋这么离谱?谁在乎啊,要不人家怎么当老大呢。 转身点手,他们各自带上五名侦查处队员出发了。 安遇吾就站在那,看见儿子刚才那残忍的表情心头就是一哆嗦,这小子跟杜玉霖这两年肯定是没少杀人啊,戾气可够重的,回去找机会得跟他说道说道,老话说得好,得饶人处且饶人嘛。可他就忘了,当初自己为给金寿山报仇半路截杀杜玉霖的事了。 正想着呢,杜玉霖一拉他。 “走吧,再慢点你那刘大哥就归位了。” “哎,是得快着点。” 于是二人带上剩下的四名队员,开始从中路突进“新韩村”。 刚到“大成”小学门口,杜玉霖就发现不远处有三个人正猫在树后面四处观望呢,应该是负责断后的。 杜玉霖有“态势感知图”的红点做提示,自然不需要对他们做什么辨别,抬起手就是三枪。 啪、啪、啪。 眼看着三个脑袋瓜爆开了血花,三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倒地嗝屁了。 安遇吾暗挑大拇指,这才是杜兄弟的真本领,当初跟自己决斗时但凡人家动了一点杀心,今天也就没机会站在这里给朋友撑腰了。 与此同时,村子左右两侧也都响起了爆豆子般的枪声,应该是安庆余和徐子江他们也动上手了。 啪啪啪啪啪啪 大约两分多钟,枪声才渐渐稀疏起来,看来这场小规模的战斗即将结束了。 杜玉霖带着安遇吾几人继续往前走,在又解决掉了两伙人后便到了刘正栋藏身的小院外。 安庆余和徐子江随后也带人提枪聚拢过来,他们也顺利地解决掉了自己方向上的敌人。 这会再看“态势感知”立体图,红色的圆点就只剩下两个了,就躲在院外面的一堆干草垛子后,被夹在杜玉霖和院中的绿点之间。 “别开枪,我们投降,饶命啊。” 说话间,两把枪被远远地丢到了地上,最后两个袭击者从草垛子后面爬了出来。 徐子江走过去,二话没说先每人来几个定跟脚,踹倒在地后掏出绳子把他们都给绑牢了。 吱呀。 小院门开了个缝,里面的人在观察了一会后,才喊出声来。 “安老弟,是你嘛?” “是啊,刘大哥,我来救你啦。” 在确定是安遇吾本人后,刘正栋这才从里面走出来,小跑着来到了这边。 他一把就抓住了安遇吾的手,眼泪、鼻涕横流啊。 “我,兄弟还以为咱哥俩这辈子再见不到了呢,呜呜” 这次遇险可真把刘正栋给吓坏了,虽说有这伙朝显人帮忙,但眼瞅着自己这边的人一个接一个被打死,要说心里不怕那是吹牛,再联想到六岁的儿子以后就没了倚靠,他这心都要碎了。 没想到峰回路转,安遇吾竟然带人杀到了,刘正栋不由再次感叹一句,交友当交安大侠啊。 抹了几把眼泪后,刘正栋这才将目光落到杜玉霖身上。 “不知道这位朋友,高姓大名啊?” 安遇吾急忙上前介绍。 “还记得上次我找你买设备时提到的杜玉霖么?这位便是了,过去见礼吧。” 听说这位就是屠尽延吉厅周边土匪的杜玉霖,刘正栋那是又惊又喜啊。 惊的是此人竟然如此年轻,喜的是他来了还有啥事办不成呢?别看那张宗昌被人捧做什么海参崴的“黑道皇帝”,我呸,那就是一群废物攒鸡毛凑掸子,要跟这位手握七营兵马的杀神大统领比起来,算个狗屁啊。 刘正栋那一脸的鼻涕泪立马就都收回去了,满脸堆起了笑,朝杜玉霖深深抱拳鞠躬。 “在下刘正栋,拜见杜统领。” 杜玉霖上前一步,将对方轻轻扶起。 “自己人无需多礼,咱们先把眼前事处理完,回去再细聊。不瞒你说,来之前我还让马副会长提前准备好吃喝了哪。” 刘正栋一竖大拇指。 “杜大人高瞻远瞩、深谋远虑。等回去后我要在凡尔赛大酒店做东三天,好好请您品尝一下海参崴的风味美食。” 正说着,院内又走出来了一高一矮两个朝显人。 刘正栋看见后便过去将其中那个高个请了过来,朝杜玉霖和安遇吾说到。 “我能活到现在啊,全凭这位安重根义士舍命保护,没他和那些弟兄们我早就完了。” 安重根? 在哈尔滨刺杀倭国前首相、朝显统监伊藤博文的那名刺客?嚯,这可是个人物。 杜玉霖还没动,安遇吾就率先上前抱拳。 “您救下我刘大哥的命,安遇吾在此谢过了。” 因为刚失去了七名同伴,安重根此时心情十分沉重,听到这种客套话也只是微微一点头,便算是回礼了。 杜玉霖见状倒也能理解这人的心情,心腹的培养哪那么容易,这人一心想着抗倭复国,如今实力骤然被削弱这么多怎能不难过啊? 要深究起来,这事还跟他脱不开关系呢。 如果不是当初自己救下安遇吾,那刘正栋此时恐怕已经去求张宗昌放过了,自然也就不会有眼前这群朝显人为保他而死伤惨重的结果发生,历史在无形中再次被微调了。 想到这,杜玉霖走到安重根面前,从怀里掏出张银票塞到他手里。 “这是我个人的一点表示,安兄弟可别嫌少啊。” 安重根一皱眉,他觉得自己有些被冒犯到了,刚想要拒绝,却被那人拉到了一边角落。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倭国人。不瞒你说,在下江湖上还有个别号,叫就那谁,你可有点耳闻?” 就那谁! 这三个字震得安重根瞳孔剧烈的颤抖多下,他不可置信的将身子缓缓转向杜玉霖,刚才还一副冷冰冰的神情,如今已变得炙热无比了。 “敢问,倭军十九师团的那个山田联队长,就是被阁下砍下头颅的?” 杜玉霖做了个“嘘”的手势,随即又轻轻一点头。 安重根一把拉住了杜玉霖的手,努力将音量压到最低。 “兄弟,该我谢谢你啊,那十九师团杀了我那么多的同志,你为他们报了大仇。” 说着,他看了眼手中的银票,就要往回推。 “那这钱就更不能要了。” 但他的手却被杜玉霖给挡了回来。 “哎,钱自然换不来死去同志的命,但却能让在下一次行动中减少伤亡。倭国人作恶多端,咱们得齐心协力,才能将他们彻底摧毁掉啊,大义面前不要计较这些了。” “说得好,以后要有机会,我也要像您一样杀个倭国的大官啊。” 安重根眼含热泪,他此时已将杜玉霖看做是自己的偶像了。 杜玉霖看看左右,然后神秘一笑。 “眼下就有个机会,不知道你可否感兴趣?” “哦,什么机会?” “现任朝显统监伊藤博文将于十月末到哈尔滨会见沙国财政大臣戈果甫佐夫,想要通过割舍部分利益来换取沙国对倭朝合并的默许” “阿西八伊藤老狗,我必杀之。” 安重根眼珠子都要气冒出来了,这伊藤博文果然是灭朝之心不死啊。 杜玉霖眼神示意他别冲动,继续说到。 “据可靠消息,伊藤博文很可能在十月二十四、五号抵达哈尔滨火车站,届时沙方一定会热烈欢迎,而在他下车检阅仪仗队时便是个绝好的刺杀机会。” 好家伙,杜玉霖将安重根刺杀伊藤博文的过程跟安重根讲了一遍,直听得安重根是两眼冒光啊。 他将手重重地拍到杜玉霖的肩头。 “那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杜玉霖也狠狠一点头,从怀中掏出那把鲁格p08手枪。 “到时候,请用它吧。” “谢谢了。” 第335章 探访玄洋社 午夜,港口边聚集起了大批鱼贩子在抢占位置,出海捕鱼的船通常都是这时候回港,等它们一靠岸鱼贩们就可以过去抢货了。 海参崴既是军港,也是商用、民用港口,周围的海域在和平时期是对外开放的,但有个前提是不能跟军事活动发生冲突。 海浪拍打着岸边,鱼贩子们抻着脖子往远处看去,却始终没见有一艘渔船回来,难道今晚沙国海军有船要入港? 果然在又过了一会后,昏暗的海面上缓缓驶来一艘铁甲军舰,随着它逐渐靠向海港,主桅杆上的“航行旗组”已经被降下了一半,这是它在表示“我即将入港”。 入港后,军舰主桅杆左外侧升起圣安德烈海军旗,右外侧升起要塞司令旗,同时水兵在舷侧列队,军官拔剑、士兵持枪而立,军舰随即鸣响十一声礼炮,这是在向岸防炮台致意,而炮台在听到后也同样回敬了十一声礼炮。 轰轰轰轰轰轰 炮声在深夜里震耳欲聋,传出去老远。 好在岸边的鱼贩子对此都习以为常了,只是有些烦闷今晚可能要熬到很晚,在这军舰没停利索前渔船可是回不来的。 于是鱼贩子们放松起来,开始聊天打发起时间,却没人注意到有个人仍在专注地观察着那艘军舰,并偷偷地将其名字“波尔塔瓦号”写到了一张小面值纸币之上。 一个半小时后,从军舰下来的海军士兵们兴冲冲地涌入了一家艺伎酒楼,一位搓澡工则听到他们在抱怨“新买的六英寸炮竟没有标尺”。 搓澡工在认真将手头活计干完后,朝着休息室走去,途中“正巧”遇到了陪酒的艺伎阿菊,就在二人擦肩而过时,他快速将刚才听到的话嘟囔了一遍。 艺伎阿菊回到房间,将“标尺缺失”这件事记录在纸扇上,然后借着给客人取酒的机会把它交给了后厨的师傅。 早上还没到七点,厨师便以采购海鲜的名义来到码头,在鱼贩子那买好鱼虾后,将记录着“标尺缺失”的纸钱支付给了对方。 又过了半小时,鱼贩子将仅剩的几斤鱼卖给了一名穿着得体的中年男人,并在找零钱时将记录着军舰名称和“标尺缺失”详情的两张纸币作为零钱找给了他。 中年男人拎着鱼悠闲地朝码头深入,在来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后从包中掏出了“goerz”秀珍相机,快速对着“波尔塔瓦”的新炮位咔嚓了几下。 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往回溜达,还不断朝路上偶遇到的熟人微笑点头。 这中年人的身份可不简单,他名叫宫本铁之助,表面上是“倭沙文化交流协会”的会长,而实际上却是倭国右翼组织“玄洋社”驻海参崴站的站长。 所谓“玄洋社”,是一八八一年由九州几名失业武士建立的组织,其名取自富冈西北的“玄海滩”,寓意“跨越玄海,夺取大陆”,后来逐渐演变成了集政治、间谍、恐怖三种身份的右翼组织,其骨干在一九零一年还创办了另一个臭名昭着的组织,“黑龙会”。 算起来,宫本铁之助潜伏到这里已经十年了,可以说为倭国的扩张立下过汗马功劳。 一九零四年八月十四日,他准确的发送海参崴分舰队的舰艇名单、出港规律,帮助上村彦之丞舰队在蔚山全歼四艘装甲巡洋舰。 一九零五年五月,倭军又根据他的情报提前在对马海峡完成布雷,致使远道来援的波罗的海舰队被全灭。 对于宫本铁之助来说,今天也不过是个很平常的日子,他这半年内送出去的情报已经超过三十份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手中的这份情报也将在三天后抵达富冈“玄洋社”本部。 当然,今天不出意外地就要出意外了。 在宫本拎着鱼横穿一条马路时,差点与一名低头走路的学生撞个满怀,当时他没在意还率先道了歉,可没走几步他就察觉到了不对,一摸果然包中用来记录情报的纸币和那台秀珍相机统统都不见了。 可再回头去找,马路上哪里还有那名学生的踪影。 宫本铁之助的冷汗“唰”地就冒出来了,他潜伏在海参崴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了慌张。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他强装轻松地在周围查看,在转了几大圈没什么发现后,也只好气馁地回到站里。 宫本工作的地点就在斯维特兰大街上的一处豪华公寓内,因为要时常在此举办招待沙国文艺界人士的沙龙,所以里面装修得是十分奢华。 办公室在二楼最里面,他刚上楼就看见助手楠木成辉正等在那里了,那他来回踱着步子好像挺着急的样子。 见站长回来了,他跑过来一鞠躬。 “您回来了。” 联系到刚才发生的事,宫本铁之助立马就警觉起来。 “是有什么事么?” 楠木成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 “办公室里来了个人,给我的感觉很神秘,但不管如何套话他都没露出身份。” 宫本盯着楠木,他这助手也是个很有经验的老特务了,竟然能让他感到神秘,看来这人不寻常啊。 走进办公室后,宫本看到的是个穿着西装的背影,这位不速之客就站在窗边欣赏着美丽的海景呢。 听到脚步声后那人转过身来,是个留着小八字胡的年轻人,在朝宫本微微一笑后用倭语说到。 “宫本阁下,我们又见面了。” 宫本铁之助的瞳孔就是一缩,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他也能断定之前与自己相撞的就是此人。 但毕竟是老特务了,他脸上端出了一丝疑惑之色。 “是我年纪大了,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在何时,我们曾见过啊。” 年轻人一脸“何必如此”的表情,先将手指中夹着的两张纸币在半空中挥了挥,然后又掏出微型相机放到了桌面上。 “半小时前,我们在港口外的马路上见过。” 在看见对面手中摇晃的纸币后,宫本铁之助本还笑着的脸缓缓沉了下来,眼中溢出了浓厚的杀意。 年轻人见状并未惊慌,走到宫本面前双脚并拢,脚后跟发出清脆的“喀”声,身子以三十度微鞠一躬。 “关东都督府陆军部参谋,中佐前田利。刚才是跟阁下开个小玩笑,可千万不要见怪啊。” 说着,他还从怀中掏出了军官证递了过去。 宫本铁之助伸手接过,一边看一边心中不满。 八嘎丫路,有开这种玩笑的么?要是晚上再找不到丢失的情报,他就得嗑药自杀了。 可不满归不满,他还真不敢表露出来,尤其是在确定手中的证件是真的以后。 讲到底,他所属的“玄洋社”也不过是民间组织,不过是军部驯养的狗而已,对面可是都督府的参谋,那他开个玩笑怎么了?就大嘴巴子抽他,那不也得受着。 所以,他再次露出了倭人特有的“秋田”笑。 “哎呦,是中佐阁下,失礼失礼。” 说着,他抬手请对方到沙发处落座,随后吩咐站在门口的楠木成辉去拿点小食饮品过来。 二人落座后,宫本态度更加恭敬,他心中也没底啊,根本不清楚关东州都督府突然派人前来是要做什么,于是便说起了客套话。 “前田阁下的手段确实高明啊。” “哈哈,能得到您的夸奖,我实属荣幸。” 前田利眯眼看着对方,而这人自然就是杜玉霖假扮的了。 这个身份是借用死在满铁厕所里那个鬼子的,而他会知道宫本这老特务的情况,就得感谢满铁总裁中村是公的笔记本了。 打从答应安遇吾来帮忙开始,杜玉霖就已经做好大闹海参崴的打算了。 这么远来一趟,如果就只收拾个张宗昌也太不划算了,不管是沙国猪还是倭国狗,非得整他们个人仰马翻不可,以后这海港迟早得收回来。 宫本对将要到来的灾难还没个觉悟呢,竟然还在那问。 “前田阁下,关东州派您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杜玉霖随即露出和善的微笑。 “当然是有事了。” 第336章 猪狗相争 宫本铁之助的办公室内,他与关东州都督府陆军部参谋“前田利”的对话仍在继续。 助手楠木成辉端来了零食和饮品,恭敬地往桌上摆好后便转身离开了。 宫本用手一让,手指点向了一个盘子。 “这是采自乌苏里原始森林的松子,用远东野花蜜浸渍后晒干制成,吃起来十分甜脆香浓,前田阁下您请品尝。” 杜玉霖也没客气,伸手捏了几粒放进嘴里,还别说这味道真挺别致的,他脸上也随之带出来了赞赏。 宫本铁之助见状笑容就更加可掬了。 “我听阁下这口音,难道您也在富冈呆过?” 杜玉霖边吃边点头回应。 “我母亲就是富冈人,是后来才嫁到京都的,在我很小的时候是经常到那边玩的。” 然后他抬手指了指西南边。 “那边这次派我过来,其实也有考虑到贵社成员多来自九州这层因素的。” 宫本铁之助满脸都是感激。 “上头还能考虑到这种细节,实在让我深受感动啊。” 杜玉霖一脸“本该如此的”表情,身子前倾,手用力按了下对方的小臂。 “贵社所作所为对帝国的事业极为重要,若不是你们在这里冒死传递情报,我们那场与沙国的战争就会损失更多的军人,你们的这些贡献军部可都有铭记在心。” 几句话把宫本说得眼圈都红了,他每天潜伏在敌人的势力范围内,虽然外表看似光鲜,实则内心的孤独与恐惧就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连睡觉说梦话都不敢说错一个字啊。 别看他这些年做了这么多的事,还真就是第一次亲耳听到军部的人对他表达谢意,这种被上级组织认可的感觉实在是让他上头。他微微一侧身,快速地掐了下眼角,深吸一口气后才再次转回来。 “有您这句话,我这些年就值了。您现在就说说这次来的目的吧,只要有用到我的地方,我肯定会尽全力配合。” 将手中几粒松子放到桌上,杜玉霖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那我就不兜圈子了,去年间岛的事你知道吧?” 宫本深深点头,这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去年,朝显驻屯军第十九师团73联队擅自侵入延吉,本想着强占间岛后将其作为要挟华国的政治砝码,没想到却被马龙潭率领的巡防营给全面击溃,这次惨败当时在倭国国内闹得沸沸扬扬,就连底层的小老百姓都叫嚣着要找华国报仇出气呢。 可令人费解的是,这事出来后朝显方面并未作出下一步的报复动作,渐渐这个风波也就平息下来了。 难道这事关东州方面要管?可他们向来与朝显方面不对付,怎么可能为他们出头呢? 想到这,宫本便没忍住地问了出来。 “难道是朝显方面请求关东州都督府介入此事了?” 杜玉霖摆摆手。 “怎么可能?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肯定是清楚的,为了在东北的利益经常争得头破血流的,要不是眼红我们,他们也不会在间岛跌那么大个跟头的。” 杜玉霖见对方还是有一脸不解,便耐着性子继续忽悠解释起来。 “虽说关东州都督府和朝显统监府平时会有些小摩擦,但在帝国事业的面前我们是保持一致的。我们会介入,是因为这事背后很可能是有沙国参与的。” 宫本听到沙国还参与其中,眼睛顿时瞪了老大。 目前驻扎在海参崴的是“第一东西伯利亚步兵旅”,这里是距离延吉最近的沙国陆军力量,自然也在他玄洋社的监视范围中,若去年这支部队有大规模调动而他不知道,不就等于在说他严重失职么? 他整个人都站了起来,挥舞着双手。 “(owo?)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敢肯定,间岛出事的时候沙军并没有过大规模的调动。” 杜玉霖见宫本的大圆脸都要冒油了,笑着摆手示意他先坐下,稍安勿躁。 “你不要紧张,整件事确实与海参崴的驻军没有关系,而是涉及到了本地的地下势力。” 宫本贴之助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坐回到座位后等着杜玉霖继续往下说。 “当时我就根据战后双方给出的信息,与其他几名参谋对这场战斗做了细致地复盘。对东路骑兵队几乎全军覆的过程感到了深深地疑惑。即便马龙潭当时神机妙算预测到了这场绕侧突袭,以他当时的兵力也是不可能抽出人手过去打阻击的,若真那么做了正面早就被中路军突破了。于是我就带着这个疑惑进行了半年多的调查,到现在终于被我发现了一丝端倪。” “哦?麻烦您详细说说。” “海参崴这里有个叫张宗昌的人,你知道吧?据说不少人都将他捧成了黑道皇帝。” 宫本铁之助一撇嘴,脸上露出极为厌恶的神色。 “这人我知道,一个十足的混蛋,有次来到我的酒楼里喝酒,因为一点小事就把手下的艺伎打得遍体鳞伤。难道这事他竟有份?” 杜玉霖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随后点点头。 “第七十三联队的山田队长是被一名叫就那谁的土匪杀死的,而据我调查,这个土匪很可能与张宗昌是结拜兄弟,他们早年在满洲里修铁路的时候就结识了。” 宫本“哦”了一声。 “那怎么就跟沙国扯上了关系呢?” “土匪做事是为了什么?不为钱难道还能为了国家么?就是在张宗昌的牵线搭桥下,得到好处的他们才会坏我们大倭帝国的好事啊。” 宫本铁之助眯起眼,看起来是若有所悟。 “也就是说,沙国那边的细作在获悉了十九师团打算侵入延吉的消息后,便通过张宗昌收买了一批华国土匪,并由他们对我军实施了埋伏作战,这才导致间岛之战的惨败。” “虽不是全部,但这至少也是一个关键因素。” “八嘎呀路,张宗昌这个该被千刀万剐的混蛋。” 说着,宫本眼中再次露出杀意。 “前田阁下,这事就请交给我们玄洋社去处理吧,我保证他会求着我们让他死得快一些的。” “no,no,no。” 杜玉霖晃动着右手食指。 “那样太便宜他了,如果我想张宗昌死,他的尸体现在已经挂在彼得大帝雕像对面的那棵树上了。” 对这话宫本完全没有觉得对方是在吹牛,就从刚才这前田利偷情报时所展露的身手,想杀个人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那您的意思?” 杜玉霖将嘴抿成个弧,眼中散发出的气势咄咄逼人。 “所有对帝国出手的人,都必须付出万倍惨痛的代价,我会让跟他有关联的所有人都生不如死的,在这件事上,我希望宫本阁下能给予一定的帮助啊。” 宫本铁之助也被这霸气的话感染了,嘴角都也已经撇到耳根子下面了,用力地一点头。 “为军部效力是玄洋社的荣幸,有什么我能做的还请您尽管吩咐下来。” “首先,我需要一支人马,然后我要……” 杜玉霖将身子往宫本那边又移动了几分,一个针对沙国的邪恶计划被他缓缓说了出来。 第337章 火气大得很 金角湾渔人码头北面的缓坡便是“百万庄”了,青灰色的瓦顶层层叠叠,就像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扣在山上。 这是海参崴最大的华人聚集地,常年在这里生活的华国人就超过四万,人口构成复杂、贫富差距就更为夸张,它从山脚到山顶形成了三个泾渭分明的阶级层次。 距离码头最近的建筑是最为简陋的,大多是苦力、水手、逃荒者居住的地方,二十多人挤在一间“寮棚”内的情况十分常见。 等到了坡地中段时情况就明显好多了,房屋变成了二层木构骑楼,格局为前店后宅,茶庄、药房、赌馆、鸦片馆多在此扎堆。 能建在山坡上层的地段可就更不得了了,每栋宅院那都是青砖影壁、琉璃瓦当,大门上镶满铜钉,院门外的两侧还蹲着大石狮子。住在这里的要么是华商巨贾,要么就是洋人买办,随便拎出来一个跺一脚百万庄都颤三颤啊。 在最高处一处院落外,正停了一顶黑漆朱顶大轿子,四角上挂着琉璃风灯,六名轿夫在领班的带领下恭敬地候在左右,甚至连闲聊的胆子都没有。 天色渐黑后,院子大门这才缓缓开启,从里面走出了十几号人,是满脸的不服不忿,而为首之人正是被称为“黑道皇帝”的张宗昌了。 张宗昌今年还不到三十,吊吊眼、八字胡,一头短发没戴帽子,走起路来大大咧咧,即便穿着极为奢华,但看上去也不似个好人。 领班见大主顾来了,急忙殷切上前弯腰鞠躬。 “张老板,您安好。” 张宗昌都没正眼看他一下,只是抬手比划了下后面,便掀帘钻进了轿子。 随后他的手下掏出把沙国硬币,随意地塞到了领班手中。 “这是老板赏的,你拿一卢布,其他人是五十戈比,等到地方了我再给每人发一张同庆楼餐券,够意思了吧?一会把活干漂亮点。” “这您放心,绝对出不了岔。” 领班接过钱,眼睛毛都乐开花了,都说在整个“百万庄”里最肥的活就是拉张老板出去玩了,今天一看真是所言不虚啊。 “那咱今个是要去哪啊?” “西城,兰亭班。” “好嘞。” 领班不再废话,转身朝着轿夫们喊到。 “老板赏每人五十戈比。” “谢老板赏。” “起轿喽。” 随后,轿子在轿夫们“嘿呦嘿呦”的口号声缓缓启动了。 轿内,张宗昌紧皱眉头、双眼发直,他现在的心情可是糟糕至极。 别看外人把他捧成什么“黑道皇帝”,其实他可太明白自己到底是个啥地位了,所谓的那点面子也就欺负下海参崴的华人还行,但要放到沙国人面前简直连个屁都算不上。 当年张宗昌初到海参崴当门警时,因为能讲一口流利的沙语而被这沃尔科夫看中,是在人家的暗中扶持下他才走到今天的。 沙倭战争期间,沃尔科夫还默许张宗昌组建了一支武装,虽然后来没对正面战场起到啥作用,却为他一统海参崴黑道打下了基础。就比如之前称霸渔人码头的“同义会”,便是被他用这支部队给连窝端掉的。 这几年里,张宗昌的势力越来越大,但沃尔科夫的胃口也同样水涨船高,除了要求他每月上缴大量的金钱外,还逼他去做分化华人的埋汰活。 海参崴本来就是华国领土,自然就有大量的华人在此居住,华商又特别能吃苦,这就引起了沙国移民的强烈不满,那沃尔科夫自然要站在自己人这边啊,于是便指使张宗昌对“百万庄”里的华人势力进行瓦解,逼他采取所有方法来打击华国人的信心和利益。 而张宗昌一直也是这么干的,除了以“保护费”的名义向华商索要钱财外,还在很多方面打压华国人,就比如规定所有想在海参崴谋生妓女的“初夜”必须交给他,就是用来恶心华国人的手段之一。 其实吧,对欺负华国人这事张宗昌也没觉得有啥不好的,都是各凭本事吃饭,弱就活该被欺负。只是他也厌恶沃尔科夫把他当成狗的感觉,所以就在暗地里谋划着干票大买卖后离开海参崴回华国发展的事。 正一筹莫展呢,他在“兰亭班”里的小情人春霄却透露出一个大秘密,沙国因士兵哗变而赔偿给华商的五十万卢布将由商会会长刘正栋负责转发。 这是个机会啊,要是能得到这笔钱,不但捞足了回华国的资本,还能在临走前恶心一下沃尔科夫,一举两得啊。 说干就干,他就绑架了刘正栋的儿子,并直接索要五十万卢布的赎金。之所以对“五十万”这个数毫不避讳,就是想告诉对方他张宗昌知道发赔偿款这事,别想着用手头没钱搪塞自己,要怕得罪沙国人,那就变卖自己家产吧,否则就等着给大儿子收尸吧。 起初,张宗昌对做成这事十拿九稳,一个商人还能翻出天了?所以也就没有太监管对方的行动。 可没想到前几天,刘正栋这老家伙突然就失踪了,查了半天才知道是跑“新韩村”躲起来了,气得他昨天直接就派出二十多名手下前去抓人,但这些人到现在都没回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本来他今晚不打算出来玩了,可“兰亭班”那边传来消息,说有位新来的姑娘正等着他去“验货”呢,也就勉为其难地出发了,毕竟啥事能比玩女人重要啊? 他正琢磨着呢,轿子前面冷不丁地就响起了领班的喊叫声。 “停,注意避让。” 停顿过后,轿身便微微斜了过来,看样子是要给什么人腾出地方。 张宗昌本来心情就不顺,想着这“百万庄”里还有值得他避让的人了?一个个的,这他妈的是要翻天了。 一掀帘子,他快速从轿中钻了出来,抬头张嘴就要骂街,但却没有真的骂出口。 因为过来的,是一队由百十人组成的哥萨克骑兵。 只见这些骑兵一个个歪戴着大毡帽,身穿深蓝色夹克,背背龙骑兵骑枪、腰挎哥萨克军刀,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此时再看跟着过来的那些张宗昌小弟,几分钟前还都吆五喝六呢,现在就都缩脖端腔起来,小眼神左右漂移不定,就是不敢正眼去看这些沙国兵。 张宗昌也暗骂自己好不沉稳,要躲在轿子里不出来不就没这事了,这人都出来了啥也不说就缩回去,以后在弟兄面前还怎么抬头。 好在带队那军官他还真认识,于是便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是百夫长大人嘛,我是张宗昌啊,没想到咱在这儿碰上了,我向您问好了。” 带头的哥萨克军官名叫格里高利,今年四十多岁了,浓密的胡须上方嵌着一对深邃的眼眸,一打眼就是个性格坚毅的人。 他是去年倭国侵入间岛后从乌苏里大营那边调过来的,主要就是为了防范倭军对海参崴有什么突然的不利举动。 忽然听到有人喊他便低头看去,见是张宗昌便露出了一脸的厌恶,他对这个华国人是有耳闻的,跟着那执政官沃尔科夫沆瀣一气,可在海参崴做了不少的缺德事。 他也没搭话,而是“喝”的将一口痰吐了过去,张宗昌本来还笑嘻嘻在那等着人回话呢,结果就被恶臭的吐沫给糊了一脸。 哈哈哈 周围的哥萨克骑兵们放肆地大笑出声。 “你” 张宗昌抹掉脸上污渍,就要当场发作,却被手下拽着胳膊给拦住了,就他们这几头蒜要对抗百人队的哥萨克骑兵,这不作死么? 果然,哥萨克们见这华国人还敢面露不满,表情也都冷了下来,靠前的几个人将手握到了哥萨克军刀的刀把之上。 格里高利百夫长一提缰绳朝轿边凑了凑,目光中满是挑衅和不屑,用一嘴生硬的华语说了句。 “狗东西,再敢跟我说话,就砍了你脑袋的。” 然后一抬手便带着士兵们扬长而去,空留张宗昌一行人在原地楞愣发呆。 轿夫领班小心翼翼地过来。 “张老板,咱还去兰亭班不?” 啪。 张宗昌一个大逼斗结实地抽到领班脸上,打得他原地转了三圈。 “放屁,当然去,我现在的火气大得很。” 第338章 我们做事就是这样 在轿夫领班“起、平、前进、转、退”的吆喝中,轿子晃晃悠悠地来到了“百万庄”西侧的一座小院前,院门外是张灯结彩,将牌匾上“兰亭班”几个字照得分外鲜亮。 轿身刚一着地,张宗昌便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他现在确实就如刚才揍领班时说的那样,这火气是大得很啊,当着那么多手下的面被人一口唾沫吐在脸上,实在是有点叫人下不来台了。 一般像他这种人受了委屈,若不赶紧找回场面那心态非得爆炸不可,可让他去找沙国人晦气又不敢,所以就只能跑到华人聚集的地方来撒气了。 张宗昌看了眼小跟班,那小子心领神会地走到轿夫领班面前,从怀里掏出了一沓子票子递了过去。 “老板说你们活做得好,这同庆楼的餐券每人多给发一张,领班你拿五张。” 领班左边的脸蛋子已经肿了,但也不敢带出来有一点的不满,反而为证明自己没记仇表现得就更热情了。 “哎呦,已经是多给了的,张老板怎么又舍出这许多赏呢?” 说着,他朝着张宗昌那边深深鞠了个躬。 “谢张爷的赏。” 张宗昌一摆手,点指了下领班的肿脸蛋子。 “回去码头跟渔夫们要块冰,敷一敷就消肿了,以后在百万庄里遇到啥难事,就提我的名儿。” “哎。” 领班眼睛一亮,笑起来那脸蛋子显得更肿了,这可不是因祸得福了嘛,又一顿作揖鞠躬后就退到角落里了,等后半夜人家出来还得送回去呢。 张宗昌也没再废话,让六个手下在外面戒备等候,自己则带着五个亲信往院子大门走去。 没走几步,他的目光就转向了另一侧院墙下,在那里竟然也停了个大轿子,而且还比自己这个大上一圈,光领班就有两位,此外还有十几名轿夫在前后左右聚集着。 张宗昌暗自嘀咕,今天是犯邪门了啊,平日见不到的东西一股脑就都冒了出来,真他妈的叫人膈应。 站在院门口的伙计们哪有不认识张宗昌的,见这位活财神来了都极为热情,麻溜地跑过来一个打起招呼。 “张老板您来了,可就都候着您哪。” 张宗昌眯起了眼,他不来谁敢先唱啊?这话听着舒服,火气稍稍下去了一点点。 就这家“兰亭班”虽说是个妓院,却包装得跟堂会似的,妓女们会轮流到台上表演才艺,这既能让客人们慢慢挑选中意的对象,也可以通过争抢来哄抬下价格嘛。 张宗昌一抬手,“前面带路吧。” “哎,您留心脚下台阶。” 边说着,伙计边弯腰走在了最前面。 这个院子可是不小,里里外外有好几层,房屋高矮错落,皆被笼罩于树荫之中。 左拐右拐,张宗昌等人便被带到了一个很雅致的小楼外,“兰亭班”今晚的演出就在这里举行。 可刚一到门口,张宗昌的脸就沉下来了,因为里头传出来了热闹的铜锣声,这是已经开唱了啊。 他还没说话,后面跟着的手下就炸毛了,过来狠狠薅住了伙计的衣领子。 “啥意思?买卖不打算干了啊?” 伙计可能也没预料到这事,吓得小脸都绿了。 “小人不知道啊,要知道哪还敢过来带路不,肯定会提前告诉张老板的呀。” 张宗昌一撇嘴,大步朝里面走,正厅的后门就敞开着,他几步就走到了后排。 嚯,里面够热闹的了。 台上几名穿得花枝招展的娘们正在那搔首弄姿的表演呢,有抱琵琶的、有拨古筝的,而台下的一群老爷们也跟着旋律在那摇头晃屁股的听着。 张宗昌撇撇嘴,这群没见识的狗东西,就台上这几个都被自己玩腻歪了,他们还这当宝贝看呢。 可他现在计较的不是这个,而是谁给了大茶壶胆子,竟然敢在他还没到场的情况下就先开演。 扫了几眼他就找到了,此时那大茶壶正在张宗昌平时坐的圆桌前点头哈腰呢。 张宗昌这火气“蹭”就又窜起来,都他妈的别拦着我,今晚我要让这里血流成河。 他三步并做两步,朝着前面就冲了过去。 要不咋说狗仗人势呢,他带来的那几头跟班咋呼地就更凶了,竟越过自己老大率先冲到圆桌前,就打算上手去薅坐在那的人。 可就在这时,圆桌周围猛地站起来了几条大汉,不由分说就朝着这些人动了手。 啪啪啪、咔吧、砰、稀里哐当 “哎呦。” “啊。” 这场面可就有点混乱,惨叫声更是不绝于耳,好在很快就平息了。 再看这地上,张宗昌的几个手下就太惨了,满脸都是血不说,手腕、胳膊也都被掰折了,严重点的连骨头碴都从肉中支了出来,疼得蜷缩在地上是嗷嗷直叫唤。 张宗昌抬头看看那些动手的大汉,再低头看看带来的手下,他彻底懵逼了,这上手就把人往废了干啊? 这时,一直坐在圆桌那背对着这边的人终于动了,他缓缓起身走到了张宗昌面前,用有些生硬的华语说到。 “我们做事,就是这样的。张桑,你有什么不满么?” 这是倭国人啊。 看着眼前留着精致山羊胡的冷峻年轻人,张宗昌心头就是一紧,冲这气场这人就不是个好惹的主,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就是大财阀家的公子哥啊。 啧,今天真够倒霉的,先后被沙、倭两国的人轮番羞辱,看来在海参崴作威作福的日子是真要到头喽。 但他毕竟也在道上混十几年了,能屈能伸、见风使舵的本领早就练得出神入化,当即奉上了一张笑脸。 “这是哪里话来,您做事我哪能有啥不满啊?只是,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阁下呢?” 见对方服软,年轻人冰冷的眼神微微柔和了一点,直接转身坐回到座位上,伸出手指朝他这边勾了勾。 见没套出对面底细,张宗昌更不敢造次了,便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 年轻人点指了一下身旁的座位。 “请坐。” “哎。” “张桑,贵国有句话叫不打不相识,那我们现在算是相识了么?” “那自然相识了,四海皆兄弟嘛。” 年轻人点头,然后吩咐大茶壶去让台上的表演继续,这才再次看向张宗昌。 “好,既然我们是兄弟了,那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 张宗昌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劲,胸脯子拍得啪啪响。 “有啥事您就说,别的地方不敢讲,在海参崴我还是说得上话的,不论是华人还是沙国人,都跟我有很不错的交情。” 年轻人一笑。 “哦?所以那些哥萨克才一口唾沫吐到你的脸上?” “我这个啊,咳” 好家伙,都说“打人别打脸、骂人别揭短”,这人直接就给张宗昌来了个烧鸡大窝脖,一点面子都没留。 年轻人好像也觉得自己失言,赶紧找补起来。 “不过哥萨克骑兵向来野蛮粗鲁,对张老板的重要性完全不了解,这可是他们的损失了。” 张宗昌脸一会青、一会白,也闹不清楚对面这人到底是要干点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试探。 “那阁下,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年轻人侧头看了眼周围,几名壮汉便将大茶壶和小伙计们驱赶得远一些。 随后他将嘴凑到了张宗昌耳边。 “有笔巨资即将送到华沙胜道在海参崴的分行,据说是用来修建要塞、支付军饷和赔偿华商的,估摸着不会低于五百万卢布。我想请张桑帮我打听一下,这笔钱具体会在何时、以怎样的形式到来,以你与执政官沃尔科夫的关系,想了解到这点事情并不算难吧?” 年轻人说话声很轻,但听在张宗昌耳朵中简直如晴天霹雳,这太他妈震撼了,这帮小鼻子是要抢沙国的军费啊,这事自己要参与了,可就算是把大鼻子得罪死了,那不得追杀自己到海角天涯? 他顿时把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 “哎不不不这这我可帮不上忙,您是太高看我了,别往下说了,这事就当我没听见,告辞了。” 说完,张宗昌便起身想离开,却被那几个大汉拦住去路。 年轻人缓缓站起身,边将西服纽扣系好,边朝大汉们使了眼色,随后那些人便退下了。 “您可以离开,但我们很快会再次见面的。” “啊谢谢。” 张宗昌急忙喊上几名手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走了出去,什么新来妓女的“初夜权”,去他妈地吧,还是保住小命最要紧啊。 年轻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露出了冰冷的微笑。 狗东西,你还能跑到哪里去呢? 第339章 血洗海参崴 深夜,斯维兰特大街安静得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路灯散发出的冰冷琥珀色,照在潮湿的玄武岩石板上如结了一层的冰,透过“皇太子门”的门洞看去,那悬在半空的光点正来自圣母领报大教堂上方的镀金十字架。 街角上,只有几家小酒馆还亮着灯,门缝中流淌出用沙语唱出的小调和德意志黑啤的麦芽香,店外的栅栏上则挂了一块写着“东亚人不得入内”的破旧木牌子。 忽然,十数条人影无声无息地从黑暗中涌出,犹如黑豹般朝周围散开,他们每人手中都抱着个桶,到了一栋建筑外便开始倾倒起掺了松脂的煤油。 嘶 那块“东亚人不得入内”的牌子最先被点燃,火蛇顺着木栅栏向酒馆蔓延,只窜了几下就将窗外的帷幔给点着了。 随后,更多的火苗在各个建筑周围被点起,让刚才还有些冰冷的大街突然就变得火热了,街道两侧那些由古罗马、巴罗克、文艺复兴各种风格混搭而成的折衷主义建筑,在海风的猛烈吹抚下升腾起了熊熊大火。 “华沙胜道”银行海参崴分行就位于维斯兰特大街的东北处,两支中东铁路护卫军小队此时正在建筑周围来回地巡逻着,因为今天即将有笔大资金要送进银行,所以外围增加了不少守卫兵力。 就在两支巡逻队交错而过时,士兵们的视线便都被西南方向冲天的火光和浓厚的黑烟所吸引了。 正有些不知所措。 轰。 爆炸声猛地响起后,油铺的位置卷起了巨大的火团。 随后,维斯兰特大街上隐约传来了沙国人求救声。 “快救火啊。” “有人还困在店里哪。” “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在一声声呼喊中,护卫军小队动摇了,有些士兵就打算过去帮忙,却被带队的长官给厉声制止了。 “都不许动,我们今晚有更重要的任务。” “但那边……” “闭嘴,别忘记自己的职责。” 长官用手上的权力暂时压制住了部下。 时间又过去二十几分钟,那火势不但没小反而是越来越大了,南面的天空都已经被映成了红色,有更多的沙国人拖家带口的沿着大街往这边跑来,一个个被烟熏得是灰头土脸。 护卫队再次剧烈地躁动起来,一名曾经上过战场的老兵愤怒地将帽子摘下捏在手中。 “去他妈的任务,在这里被拖欠军饷不说,连去救自己人的命都不行么?反正我要去,看谁敢拦着我。” 说着,他便率先脱离队伍朝着火光方向冲去。 其他士兵见有人带头,也都纷纷跟了过去,巡逻队就像块冰融化了般消散开了。 军官拼命高喊着“混蛋都给我回来”,东拉西扯但最终也无济于事,只能边疯狂地咒骂这群士兵边往银行里面走,必须立即向上司报告此事,否则银行将置于危险之中。 可就在军官路过一个巨大石头廊柱时,阴影中一只手臂猛地落下,一把斧头砍在他的后脖梗上,来不及发出声音便倒地死去了。 安庆余和徐子江的脸从阴暗中缓缓现出,原来这群杀人放火的主正是杜玉霖麾下的侦查处众人,他们奉了杜大人的命令要在今晚火烧维斯兰特大街,尤其是这家“华沙胜道”银行。 这时,又有四名侦查处队员从外面抱着桶过来了,徐子江在将死掉军官的尸体拉到隐蔽处后,便与安庆余各带两个人沿着银行侧门钻了进去。 十分钟以内,银行的各楼层便被逐一点起了火,由于建筑的屋面采用木和钢的混合结构,整体还是比较容易被点燃的。 放火途中,安庆余和徐子江都遇到了巡逻的沙国守卫,但当家的早就说过对待大鼻子不要留情,所以这二人动起手也是个嘁哩咔嚓脆。 在确定火不会被轻易扑灭后,他们才从一楼的窗户撤离出来,趁着夜色按原计划往“百万庄”方向撤去。 城西,哥萨克的军营内安静得可怕,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士兵的尸体。 “百夫长”格里高利上尉摇摇晃晃地走进医疗大帐,眼神空洞、嘴巴里还“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 他下意识地抓了一把胡须,在看到手指变得通红后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伸手去抓趴在桌子上的随军医生,却发现那人也已经翻着白眼早死多时了,嘴里淌出来的血也已经凝固在了桌面之上。 终于挺不住了,格里高利一头栽倒在地,眼皮不受控制地眨动着,就在世界变成一片黑暗之前他看见了地面上掉落的大酒杯,他想到全队士兵今晚都喝了那桶别人送过来的伏特加。 可酒到底是谁送的来着? 格里高利没撑到想起来,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渔人码头外的酒楼中,顶层的一个雅间中灯火通明,几名“波尔塔瓦”号军舰上的军官在八、九名漂亮的倭国艺伎陪伴下边喝边唱,好不快活。 几个月的海上生活实在是太折磨人了,这回停靠到海参崴可得好好爽上一番。 航海长灌了口酒,没等咽下去就拽过一名艺伎,照着她的小嘴狠狠裹了下去,女人含羞带怯地推开他,脸上那似娇似嗔的样子引得这粗鲁汉子“哈哈”大笑。 正笑着,他就从窗子那发现了外面有些不对,维斯兰特大街上好像是失火了,于是就要抬手告诉其他人。 而在他身侧,本还满面绯红的那名艺伎突然眼神就变得阴狠起来,拔出头上的钗子利落扎向了军官脖子。 噗噗噗。 钗子尖接连三次进出对方咽喉,三股血线从伤口的小孔里喷射出老远。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竟将其他军官给看愣了,可等反应过来这是遇袭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其余的艺伎也都纷纷动手,用瓶子砸、用匕首捅、甚至上嘴啃,就如一群僵尸般将这几个男人按到了身下。 几分钟以后,房间内恢复了平静,艺伎们退到角落里安静的跪成了一排,拉门打开进来十几名酒楼“伙计”,开始有条不紊地将沙国军官的尸体装入麻袋,看他们动作这娴熟劲儿,这事肯定没少干。 海参崴火车站外的山头上,杜玉霖正蹲在隐蔽处举着望远镜往站内观望。 而在他的身后还蹲了近三十多名浪人,这些人不但都配了手枪,还都在腰间别上了武士刀。 他们都是宫本铁之助派给“前田利”的帮手,可以说是“玄洋社”在海参崴最精锐武装力量了,平时的身份是船员或武道馆学员,原本是还打算让他们在倭军总攻时做内应的,没想到提前就都用上了。 这群人的首领是个叫宫崎槌次郎的干巴瘦中年男人,也是倭国“武道馆”的师范,来海参崴“教授”剑道已经十几年了,是个身手十分了得的老鬼子。 宫崎此时就蹲在杜玉霖的身后,低头看着地面不发一言,尽管他不太理解宫本站长的决定,但作为下属能做的就只有服从,只希望这次行动所得大于所失就好。 正想着,他余光扫见“前田”阁下转过身看向自己,忙深深一低头表现出了极度的恭敬态度。 “阁下,码头和军营那边都应该已经行动了。” 杜玉霖看向华沙胜道银行那边,也已是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嗯,看来我的人做得也不赖。” 说完,他点指着停靠于货运站台旁的那辆铁甲列车。 “该咱们了,行动。” “是。” 第340章 横财进账 “外贝加尔”号铁甲列车安静地停在货运站台旁。 它是前年由“圣彼得堡普提洛夫厂”制造,于去年才刚被编入乌苏里铁路旅的。 铁甲车有七节车厢,前面是装甲蒸汽机车和“指挥-电报”车厢,中间为四节“炮塔-机枪”车厢,尾巴吊着一节“弹药-工具”车厢。 整列车都采用了最新的12镍铬合金板+双层沙袋填充,就这百米长的钢铁怪兽,绝对堪称当前时代的地面最强武器。 它此次被派来海参崴,担负着运输大笔资金的重要任务,所以随车而来是乌苏里铁道旅第一营下辖的一个满编连,士兵人数为一百二十人。 此时已过午夜,早就到了该交接的时间,列车长兼战术指挥官亚历山大中校不耐烦地在站台上来回踱着步子,士兵们也大都走下车来透气,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抽烟、闲聊。 这时,一名出去打探情况的士兵小跑着来到中校面前。 “报告,是银行着火了,现在火势仍没有得到有效遏制。” “是失火还是人为放的?” “有人员伤亡,很可能是被敌人渗透了。” “糟糕。” 亚历山大马上警觉起来,这些大头兵不知道车里装了什么,他作为指挥官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那是整整四百五十万的金卢布啊,如果这笔钱出了事,华商的赔偿无法履行不说,连拖欠了大半年的军饷也无法支付了,弄不好会再次引发一轮兵变的。 他站直身子,开始拍着手朝士兵们喊了起来。 “都上车,到战斗位置上去,咱们马上离开这里。” 士兵们本还笑嘻嘻地聊着呢,被这冷不丁的喊叫声吓了一大跳,可谁也都知道亚历山大中校是个暴脾气还深受大旅长信任,所以也没人敢多说半句废话。 百十来名士兵开始往列车方向乌泱泱地聚了过去。 就在这时,铁甲车第五节车厢朝向站台这边的侧射孔被猛地抬起,三挺重机枪枪管从里面被“哐”地怼了出来。 “外贝加尔”号全车共携带了十四挺马克沁重机枪,可没有战术长的命令是不会被推出来的,这什么情况? 走在前面的士兵很快发现了这一异常,都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竟回头朝着亚历山大喊到。 “长官,这机枪是怎么” 亚历山大中校都还没整明白士兵在说什么,三挺重机枪便开始扫射了。 啪啪啪啪啪啪啪 子弹如泼水般洒向铁道营将士,亚历山大中校眼瞅着那个士兵被几枪射爆脑袋倒地身亡。 铁道兵们可倒大霉了,手里连把反击的武器都没带下来,纯粹就是被单方面的屠戮。 血花在他们身上爆破开来,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瞬间从世间消失了。 射击持续了三十秒,这正是打光333发弹链的时间,枪口缓缓冒着青烟,只是所指方向上已没有再站着的人了。 哐镗。 机枪车厢的门打开,几具沙国士兵尸体被踢到地上,随后十几名浪人从车上跳下,抽出武士刀开始对没死彻底的沙军士兵补起了刀。 噗噗噗噗…… 或砍或捅,原本还在痛苦扭动的身体在颤抖几下后缓缓松软了下来。 冲杀在前面的两名武士最为亢奋,一边砍人一边“呼哈”地咋呼着,很快就到了站台外侧,到处找寻着那沙军大官的影子。 真奇了怪了,那大块头按道理就该死在这附近啊,人跑哪去了? 正东张西望,没留意到两具尸体的下面,正有双眼神凶狠地盯着他们呢。 抓住机会,时不我待。 亚历山大猛地推开身上的尸体,举起左轮开了两枪,真不愧是铁甲列车的最高指挥官,两发子弹一发击中一人左眼,另一发则射入第二人的心脏。 扑通、扑通。 刚才还炸比呼呼的两条恶犬安静了。 但也惹毛了后面的浪人,他们或举枪或拔刀地朝沙国军官冲了过来。 亚历山大临危不惧、连续射击,在打光子弹杀死两人同时,自己的肩头、肚子和大腿也都中了招。 剩下的浪人看这是机会,就要一齐冲上来结果了他,却被沙哑的声音制止了。 “桥豆麻袋。” 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宫崎槌次郎来了,于是纷纷让出道路。 宫崎边走边拔出腰间武士刀,嘴紧紧地抿成了弧形,目光阴森冷漠地盯着对面受伤的猎物。 亚历山大中校虽身中三枪仍顽强站立,将没子弹的手枪丢掉,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镀金的哥萨克匕首,他也曾是一名骑兵,荣誉感让他必须死战到底。 “去死吧。” 怒吼一声,他竟一瘸一拐地率先发起进攻,匕首凶狠扎向对方咽喉。 宫崎槌次郎不慌不忙,在侧身躲避敌方进攻的同时竖、横劈出两刀,顿时就在中校的后背和腰间划出两道大口子,血“唰”地就冒了出来。 亚历山大想转身再战却吃痛向前跪到地上,头颅高高昂起,眼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宫崎槌次郎并未给他更多的时间,只一刀便利落地将其头颅砍下,然后刀尖往下潇洒一甩,一溜血滴抖落到地上,举手间尽显大师风范。 他冷眼看了下周围浪人。 “再检查一遍,不要留下活口。” “是。” 见这边处理地差不多了,宫崎槌次郎才将目光看向蒸汽机车后面的那节“指挥-电报”车厢,那位“前田”阁下在使马克沁扫射完铁道兵后便带几个人过去了,运过来的那笔巨款应该就存放在那。 想到那位前田阁下,宫崎心中也不免赞叹,真算是见识到了关东州都督府派出来的人是何等厉害了,他独自潜行到夺下机枪车厢的过程就如“鬼武者”般犀利、狠辣,其所展现的身手自己是远远不如的,恐怕只有国内顶级暗杀大师才能与之媲美了,陆军部内果然卧虎藏龙啊。 他从第三节车厢上车,刚进来一股血腥味就钻进鼻腔,在车厢间的连接处那堆了好几具尸体,有沙国军人也有浪人武士,一看刚才这里就发生过激烈交火。 尽管担心中佐大人的安危,但宫崎槌次郎仍沉着冷静地沿着第三节车厢往前面走,终于在跨过六、七尸体后看到了“前田利”阁下的背影。 见长官没生命危险,宫崎槌次郎才大大松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到了他身边。 “阁下,您安然无恙,实在是太好了。” 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了地上躺着的几名浪人尸体,脸上闪出难过表情。 “他们的路了,也就这样走到尽头了。” 杜玉霖转过身,脸上硬挤出一丝“伤感”。 “他们是帝国真正的勇士。” 别看话说得煽情,他心里可爽着呢,因为地下倒着的这几头兽全是他出手弄死的,连奖励的金条此时都已经到账了。 可这份心思宫崎哪知道,还为这句说辞而大受感动呢。 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重要事情,他扫视车厢周围的目光逐渐变成了疑惑,这里除了尸体、电台和几个小凳子外,竟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阁下,这车不是运卢布的么?那些钱呢?” “别提了。” 杜玉霖满脸愤怒。 “宫本站长这次的情报出了岔子,应该是被骗了,这里根本就没有钱。” 宫崎槌次郎不可置信地在车厢里来回走了几遍,甚至连车头后面的煤堆里都刨了几脚,果然哪都没有卢布的影子。 正要再跟杜玉霖说点什么,车厢外边却传来了激烈的枪声,他赶忙透过车窗往外看,正看见几名浪人被乱枪打倒在地,随后一群沙军士兵便冲进站台。 杜玉霖往后车厢方向一摆手。 “别找了,活命要紧,赶紧撤退。” 尽管有百般不舍,宫崎槌次郎也只能转身提刀往后车厢走去,义无反顾地为杜玉霖当起了开路先锋。 可他却没留意到,身后那人嘴角都快要压不住了呀,现在空间里躺着的那几十箱子金卢布,要是都拿来买武器,足够整装一个军的兵力啊。 这小日子,可不就越来越好了嘛…… 第341章 别了铁甲列车 站台上,越来越多的沙国士兵涌了进来,之前跳下车那十来个嚣张砍人的浪人如今成了被屠戮对象,正在一个接一个的被射杀中。 车厢内,宫崎槌次郎在前面开路,与杜玉霖二人朝铁甲列车的后面快速移动。 杜玉霖倒是并不慌张,有“态势感知”立体图加持他清楚知道哪里是敌人薄弱环节,想脱身是易如反掌,只是目前的路线没有问题,这些鬼子也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也就不急着暴露自己意图。 此外,还有件事必须要做,离开前得把这辆铁甲列车给毁掉。 根据历史的发展最晚不超过两年,蒙古那些王公贵族就会趁清廷即将倾覆的混乱局面搞自治独立的把戏,那便是杜玉霖兵锋直指乌兰巴托的最好时机,他可不要整那些没意义的绥靖安抚,就直接带兵杀过去,将那些想分裂国家的活佛、贵族统统宰掉,一劳永逸地解决北方问题。 但作为外蒙王公的背后的实际操控者,沙国政府不可能眼看着养了这么多年的忠犬被他清除干净,甚至可能会直接发兵过来进行武装干涉,那现在脚下踩的这架铁甲列车就很可能成为一个难缠的对手,早毁掉早安心。 边想边走,他就来到第五节的机枪车厢内,几名留守在这的浪人正笨拙地摆弄着马克沁,看那样是想为机枪更换弹链却不知该如何正确操作。 杜玉霖几步过来,从一个浪人手中抢过帆布子弹袋,三下五除二地就装好了,随后也没废话,对着站台那边正冲过来的沙军士兵开启了扫射模式。 啪啪啪啪啪啪 杜玉霖视野中的红点停留之处,都立即被子弹准确命中,重机枪在他手中不但展现了强大火力,还有令人感到窒息的精准度。 短短五、六秒的扫射,就让涌入站台的沙国兵被打倒了三十多人,加上之前地上的上百具尸体,当前这场面绝对算得上血腥惨烈了。 周围那几个小浪人都看傻了,这前田长官简直就是天照大神转世,打起仗来也太神勇了。 宫崎槌次郎则表现依旧沉稳,手握武士刀站在车厢口一侧,时刻提防着有漏网之鱼冲上列车,当然他最后是一条都没等到的。 沙军那边显然也被这顿射击给震慑住了,也及时叫停了攻势,所有人都躲在外侧货物的后面寻找着其他机会。 趁着这个节骨眼,杜玉霖对宫崎喊到。 “宫崎,这铁甲车不能留。你们先撤吧,我要到后面的弹药车厢找些东西,不惜任何的代价也要把它给炸掉。” 他眼神坚毅,摆出一副鬼子要自杀时才会有的那股“彪”样。 这一下子就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感动到了,中佐大人竟让他们这些没落的武士们先走,看那意思是打算自己留下来与铁甲车车同归于尽,这 这怎么可以?他是这么的年轻有为,帝国的将来就要靠这样的人才来推动向前。 宫崎槌次郎嘴角向下弯曲,露出了少见的笑容。 “前田阁下,能与您并肩作战是玄洋社的荣幸,现在到了我们为帝国献身的时候了。若将来您有机会去到富冈玄海滩,请带一壶酒撒到朝向东方的大海中吧。” 说完,他就准备往后面走,却又被另外几名浪人死死拦住了,其中一个留着“卫生胡”的邋遢矮胖浪人喷着吐沫星子叫喊到。 “宫崎师范,有我们在哪里用得到您?这个任务就交给弟子吧。” 宫崎槌次郎睁大眼睛看着他,好似很不满对方这个提法,但其实他也不是真打算死在这的,就跟杜玉霖一样都是在演戏,先摆出个姿态自然就会有下头人争着去死了嘛。 做戏自然得做足,他自然是“不同意”弟子们的提议,几个人就在那拉扯起来。 最后还是杜玉霖一锤定音,决定将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小浪人们来做,感动得他们边鞠躬边喊“谢谢啊”。 他还拍了拍宫崎肩头重重一点头。 “你为帝国献身的时刻会到来的,但不是现在,好好的活下去,你明白?” “是。” 宫崎槌次郎还以为自己这是得到了中佐阁下的大赏识了,这任务一旦完成以后进入军部也不是不可能的嘛,心里头高兴得不得了。 既然做了决定,杜玉霖便行动起来。 他命一名浪人守在马克沁机枪旁,时不时的朝有动静的沙军开几枪,以确保他们暂时不会过来坏事,然后便带着宫崎槌次郎和其他几人跑到了最后的弹药车厢。 打开车厢门,里面堆满了工具和弹药箱。 杜玉霖将手重重按在矮胖浪人肩上。 “你叫什么?” “吉野岬。” “帝国会永远记住你的名字。” “是。” 说完,他拿起了煤油喷灯递给了吉野岬,并用手指着弹药箱。 “你先将这些炮弹和黑火药发射药包尽可能多地抱去第二节车厢,然后用这个喷灯将炮弹底部烤裂,这样会使炮弹中的苦味酸受热分解产生烟雾,一旦这些烟雾和锅炉里的煤灰接触就会起火引发爆炸。” “苦味酸,是什么?” “啊,不用在意细节,只要起火你就必须抓紧时间撤离,木箱中的这些炮弹随时都会被引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现在抓紧问。” 吉野岬本来想问着火和爆炸之间大概有多长时间,但嘴动了一下还是没问出口,那就显得自己决心太弱了吧。 随即,他开始和其他浪人们将一箱箱的57速射炮的炮弹搬往第二节车厢。 杜玉霖朝宫崎槌次郎使了个眼色,二人便从另一侧的门跳下了火车,朝着站台反方向的山头跑去。 十几分钟以后,站台那边的沙军重整旗鼓,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 啪啪啪啪啪 第五节车厢上的马克沁重机枪再次喷吐火舌,吓得沙军士兵全都卧倒在地,可“啪啪”了一阵后他们就发现对面这准头差了好多啊,于是也就大着胆子继续进攻了。 第二节车厢中,死守在门口的一名浪人被击中肚子仍在坚持射击,而吉野岬则正用煤油喷灯烤着炮弹的屁股,此时他的手已经严重烫伤,却仍旧咬牙坚持着。 “啊啊啊。” 他忍着剧痛,喉咙里发出深沉的咆哮。 终于,在门口那名浪人被射杀的同时,棕红色的烟雾从弹壳的裂口处滚滚冒出,刺鼻的苦杏仁味熏得吉野岬好顿咳嗽。 他竟然在这最后的时刻笑了,很庆幸刚才没问出口着火的时间,避免了自己在死前被中佐阁下误会成软弱的尴尬。 吉野颤抖地松开手,冒烟的炮弹落回到了弹药箱中。 而这时,沙军士兵也已经冲到了车厢上,他们的首要任务便是来夺回这第二节车厢的。 一名士兵最先发现了吉野,本能反应地举枪射击,结果便是让“燃烧”更快一步到来了。 子弹在钻入倭国人胸膛的同时,车厢内的烟雾跟着烧了起来,火焰随后便点燃了黑火药发射包。 轰。 车厢产生了第一次闷炸,整节车厢就像奶盒子被使劲吹了口气一般猛地鼓了起来,被撑掉的铆钉朝着四处飞射而去。 急剧上升的高温又将木箱中速射炮弹的引信铜帽融化,引信内部的雷汞受热爆炸,触发了真正的高爆装药。 轰隆。 铁甲车前半部分被整个掀上了半空,就像一朵“黑色郁金香”一样在空中绽放开来。 山顶之上,杜玉霖、宫崎槌次郎和仅剩的五名浪人亲眼目睹了这壮观的场面。 实在是太美了。 杜玉霖满意地点点头,这一炸不但铁甲列车废了,就连代表沙国士兵的红点在地图上都瞬间少了一大半。 “帝国会记住你们的。” 宫崎槌次郎轻轻说着,想到与这些人过去几年中一起练剑、喝酒的瞬间,眼中不由得盈满了泪水。 杜玉霖拍拍他的肩头,率先转身撤走,其余人自然也只能暂时放下儿女情长跟了上去。 这回开始由杜玉霖领路,在“态势感知”立体图的指引下,一众人平安无事地撤退到了一处废弃的小造船厂里。 杜玉霖带头走进破旧建筑,一众鬼子们紧随其后。 刚进来,宫崎槌次郎脸上就露出了赞赏神情。 “前田阁下,您真的是太厉” 可“害”字还没出口,他的表情便僵住了,眉头由舒展变为局促,眼神满是疑惑地往下面看去。 那是一把倭式脇差,此时已经整个插入了宫崎的腰间,还没等有下一步反应,那刀刃又在腰里面来回搅和了几下,钻心的剧痛使他面部表情扭曲起来,身体不由控制地缓缓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其余五名浪人也都遭遇了暗算,或是被刀捅、或是被斧剁,几下子就都被干翻在地。 宫崎仰面躺着,眼皮快速地眨动着。 他渐渐模糊的视野中,出现的是朝显人安重根冷漠的脸,本还想问一句对方是谁,却被一刀从嘴里扎了进去,“呜呜”了几下便死掉了。 杜玉霖一撇嘴。 “现在才是你为帝国献身的时刻。” 安重根和几个手下聚了过来,朝着杜玉霖深深鞠躬。 “谢谢您。” 杜玉霖一点头,往外走去。 “下次见面,你再好好谢我吧。” 第342章 梦醒时分 一抹鱼肚白出现在天边,像是有人轻轻晕开一砚橘红缓缓侵染了海面,第一缕金光跃出海平面,又碎成了万千细小的金箔,在水波上跳跃。 “玄洋社”海参崴分站站长宫本铁之助站在办公室大窗前,正一脸陶醉地欣赏着这美丽的景色。 他来海参崴十几年了,从在码头做渔夫到现在成为站长,这一路走来是磕磕绊绊,心酸事很多、幸福事也有,而眼前这美景算得上是后者之一了。 可再美的景色也有厌倦的时候,宫本也是真的想换个活法了,长年特务生涯让他感到心力疲惫,那种在深夜时不时涌上来的恐惧感可比海参崴冬天的寒冷更让他感到难以忍受。 也正是这种强烈想要离开的愿望,逼着他在这次行动中做了把孤注一掷的决定。 若按照正常流程,宫本需要先向富冈方面请示,然后再根据回复的内容决定是否要配合“前田利”的行动。可他没那个耐心了,除了担心错过今晚夺下巨款的好时机外,更害怕得罪到中佐阁下而失去这次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玄洋社”已经老了,自从骨干们单独出去创办了“黑龙会”后,富冈总部里那群迂腐自私的老王八,就只关心他们自己在倭国的生活,哪会在乎远在海参崴的他前途在何处?如果真关心,早在沙倭战争结束后就该调他回国去了的。 因此在见到“前田利”后,宫本铁之助便决定将人生押到这位关东州都督府的年轻参谋身上,尽全力配合他的一切行动,就是希望在事成之后人家能提拔一下自己,哪怕就只给安排个陆军部里的闲职也心甘情愿。 昨天晚上的行动,他几乎动用了“玄洋社”在海参崴的全部力量,给哥萨克骑兵营下毒、刺杀军舰高级指挥官、在要塞附近搞破坏,都是为了配合前田利火烧“华沙胜道”银行,并最终顺利抢夺铁甲列车里的巨资。 为了得到这笔资金何时到来的准确情报,宫本甚至搭上了老情人的性命,想到这他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那可是四百五十万的金卢布啊,用这么大笔钱作换一份闲职,前田阁下应该不会觉得这要求过分吧? 正琢磨着呢,门外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哐,办公室的大门被一把推开。 助手楠木成辉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 “阁下,出事了。” 宫本铁之助心就“咯噔”一下子,但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责备道。 “小辉,你也不是个新人了,还这样毛毛躁躁可不好。” “是我错了。” 楠木成辉鞠躬赔礼,然后将手中的电报轻轻放到了桌上,见宫本没有去看的意思,便主动讲解起里面的内容。 “富冈总部与关东州都督府那边确认过了,前田利中佐确实又这么个人。只是他在去年大连满铁总部爆炸案发生后就消失了,甚至被内部怀疑是那次袭击策划者之一。” “什么?” 宫本铁之助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中却透出了深深的恐惧,终于拿起电报看了起来,嘴上还在为自己的鲁莽找着借口。 “那为为什么,这么慢才回电?” “是关东州那边为面子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讲,直到总部将您的计划全盘托出,对方才意识到问题严重性说了实话的。” “八嘎丫路。” 从昨天中午到晚上行动前,本来还是有机会挽救的,可是 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宫崎抬头吩咐楠木成辉。 “去将所有文件都销毁掉,我们要立即撤离。” 楠木刚要走又迟疑了一下。 “要不要通知给下头的人,也许还有机会” 宫本愤怒地将电报纸搓成一团砸到他的脸上。 “快去啊。” “是。” 难道一切就这么完了?不,也许还有机会。 宫本打起精神,起身快速地朝着保险柜走去。 可还没走两步,楼下门卫那就响起了枪声,然后就听到有人疯狂地往楼上冲来。 “阁下,快啊。” 楠木成辉的呼喊声戛然而止,几秒后办公室的大门就一脚踹开了,六名身穿深绿色制服的沙国警察手持步枪闯了进来。 宫本铁之助见已无路可退,便端出了一副受到冒犯的样子。 “你们要干什么?这里是倭沙文化沙龙所在地,我和你们的局长很熟,这就去投诉你们的无礼。” 说着,他就朝大办公桌走去,左手抓起听筒,右手在电话机箱的摇把上顺时针转了三圈。 他正咋呼着呢,外面又走进来个中年男人,深色西服外套着呢子长衣,软呢帽随意地拿在手里。 “宫本先生,说起来我们算是同行,都到了这份上若还在装模作样,就有些太看不起人了。” 他说的是沙语,语调平稳且速度极快,就像是台没有感情的机器。 宫本铁之助在看到这人后,便知道自己这回确实是完了,被沙国保卫局盯上的人,能活着的寥寥可数,随即他将听筒放回到了原位,直起腰板眼神渐渐变得冰冷起来。 “请问,您是哪位?” 那人从怀里掏出了块铜制徽章,正面刻有“双头鹰”图案。 “帝国保卫局符拉迪沃斯托克大区的负责人。” 宫本朝对面点了点头。 “能劳烦主管大人亲自出马,实属给足了我面子了。” 保卫局主管朝后面摆了摆手,一名警察将楠木成辉从外面拎了进来,此时他已身中两枪奄奄一息了。 “对对不起,来不及了。” 楠木成辉看着宫本,嘴里还不时的涌出几个血泡泡。 宫本铁之助整整衣服,朝着这位老部下深深鞠了个躬。 “是我,对不起你。” 保卫局主管眼中露出阴狠,抽出腰间的1881式宪兵刀走到楠木面前。 “昨晚,你们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是时候血债血偿了。” 说完就朝他脖子用力一抹,鲜血顿时喷得满地都 与此同时,两名警察也快步上前按住了宫本的头,没有让他咬衣领中氰化钾的企图得逞。 被一顿电炮招呼过后,宫本的头无力地歪到了一侧,被两名警察拖死狗一样带出了房间。 主管看向周围的手下,吩咐一句“把资料全带走”后便出了房间。 “玄洋社”运营了十几年的特务站,彻底毁掉了。 “百万庄”,张家大宅。 张宗昌躺在自己的大床上来回翻滚,这觉一看就睡得不是很踏实。 昨晚他也是真够倒霉的,平白无故地被一群倭国王八蛋羞辱了一顿,几名被重伤的手下可又得花掉他不少的钱。 也是因为这个,他也少见地没搂着个娘们入睡,结果就是梦里到处都是光着屁股的倭国男鬼子。 也许是渴了,张宗昌闭着眼往床边柜子那划拉,却碰到个圆咚咚的东西。 手指下意识的来回触摸,头发、眼睛、鼻子 嗯? 张宗昌皱起眉头,昨晚也没带女人回来了,而且这手感也太他妈的粗糙了。 他突然就清醒了,猛地扭头看去,那是一张死人脸,半张开的眼睛没有生气的看着他。 “哎我操。” 张宗昌被吓得连滚带爬到了地上,回身抽出墙上的镇宅大宝剑后,这才敢看向床上。 原来就在他枕头边,竟然摆放了七颗血淋淋的人头,仔细辨认他还认识其中两个,不就是昨天半路碰见的哥萨克嘛。 这他妈咋回事啊? 还没等他整明白情况,外面已经乱起来了,到处都响起了枪声,连他卧室的玻璃都被打碎了两块。 一名手下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老大,到处都是哥萨克骑兵啊。” 第343章 数钱数到手抽筋 华人聚集区“百万庄”,同安客栈内。 杜玉霖就住在掌柜马绍莫为他准备的雅致小院中,因为三天前的那场乱子搞得实在有点过于大了,所以他也只能和安遇吾、徐子江这些人暂时滞留在此了。 好在商会会长刘正栋在本地官商两道的面子不小,过来巡查的警察也就是走个过场便离开了,丝毫没有怀疑这家店里其实藏满了恐怖分子。 这两天杜玉霖多了个癖好,只要他有空就把房门闩一插,然后将铁甲列车上搞到的钱从空间里整出来一箱,盘着腿坐在大炕上就开始数钱啊。 宫本铁之助的消息其实有一点不够准确,便是这四百五十万是纸币而非金卢布,只是因为当时二者间换算比例为1:1,间接也算是差不多了。 想想也好理解,金卢布是金币,1卢布的重量就要到10克了,四百五十万枚那可得几十吨重,用加固木箱装恐怕要几百箱,这么遥远的路途肯定是不好做到的。 杜玉霖得到的这笔钱,实际是用十个国库专用木箱装的,里面的纸币都是百元面值,每百张一捆,每二十捆装在一个帆布袋中,再将几十个布袋装入一个大木箱,箱子外用火漆加铅封,封蜡上还压印着“国库”专用的双头鹰徽。 这种百元卢布民间俗称“蓝百”,其正面为深蓝色花纹,一个巨大的双头鹰国徽位于中央,左右是两位寓言女神代表“工业”与“农业”,四角则写有阿拉伯数字“100”,整张的尺寸比后世的百元人民币还要大上一圈。 虽说杜玉霖之前就算是富人了,但钱这东西谁会嫌多呢?何况还是一下子多了近三百万两白银的钱,就算平日他再装得沉着如老狗,现在关起门后也还是会傻笑不断的。 唯一需要他注意的就是这纸币会因沙国将来几年的没落而迅速贬值,所以必须得尽快花出去,同时还不能引起帝国保卫局的注意,也算得上任务重、时间急了。 这事得回白城后跟苏合好好商量一下,让他去满洲里那边的黑市扫扫货,看看有啥值得买的好东西。比如那最新款的1909式山炮每门大概不到八千卢布,那就可以先买个五十门尝尝鲜嘛。 果然,有钱的感觉真不错啊。 正美着呢,杜玉霖就从“态势感知”立体图中发现有小绿点朝这边走来,先将钱箱子收入空间,然后下地轻轻把门闩打开便快速返回到炕上。 刚完成动作,安遇吾便笑呵呵地推门走了进来。 他现在心情很美,张宗昌被抓了,好朋友刘正栋的请托也算是完成了,自然是觉得脸上有光。 一进屋,他就不见外地坐到了床对面的椅子上。 “这太阳老高了,咋还赖在床上呢?听伙计们说这几天你总把自己关在屋里,我就合计着来看看,别是身体哪不舒服了。” “哈哈,我是太舒服了才不想起来的。” 说着杜玉霖就跳下地,趿拉上沙国款式的皮质拖鞋,到水盆边洗了把脸,然后才坐到安遇吾边上。 “听说刘会长儿子被送回来了,小家伙状态咋样?没吃啥大苦吧?” 安遇吾夸张的一摆手。 “他是被藏在了张宗昌的一个姘头那了,那女人也算给自己留了个后路,这些天照顾得很不错,那小兔崽子倒还胖了几斤呐。” “那个叫春霄的婊子是咋处理的?” “切,刘大哥这人还是善良,到了也没难为她,但这海参崴恐怕是没她的容身之地了,就看兰亭班的老板把她往哪卖吧,不过有了这个事,恐怕哪儿都不敢要这种白眼狼的。” 杜玉霖点点头,随即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对了,一直忙也没倒开功夫问,你觉得曾家那姑娘咋样?” 安遇吾好似对这个问题早就有所准备,所以回答地十分爽快。 “那丫头挺不错,漂亮、懂事理。我明白你这啥意思,又想当月老给手下人牵线了,在这撂个话,余儿跟她的事我不反对。” 杜玉霖高兴地一拍巴掌,然后朝门外一瞪眼。 “躲什么玩意?还不赶紧进来谢过你爹。” 原来安庆余就蹲在窗台下呢,他本是来问杜玉霖事的,跟他爹走了个脚前脚后。之前早就跟杜玉霖磨叽好几次和曾佳玥的事了,所以就想偷偷听下杜大人到底管不管,没想到刚站了不到一分钟就被发现了,其实杜玉霖也是发现了他后才想起来这事的。 听到大人喊,他便挠着脑袋走进了屋,乖巧地站在了安遇吾面前。 “爹,您真同意我和小玥的婚事?” 安遇吾微笑看着大儿子,满脸都是骄傲和喜爱啊。 “就这还用得着烦劳你们大人亲自和我说?怎么,觉得你爹我是个老迂腐,就因为曾家丫头过去那点子事儿不高兴?跟你讲,这他妈混蛋世道,谁都有可能遇到那过不去的坎,既然是出于无奈就没啥好揪着人家不放的,你不要担心,你娘那边我会去说,她肯定也会为你高兴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安庆余听罢眼眶都湿润了,跪在安遇吾面前连磕了几个头。 杜玉霖见到这个场面不禁唏嘘,上一世安遇吾在草原横死后,安庆余虽被张作霖带回了部队,但这小子始终无法面对父亲因张而死的事实,不顾挽留与弟弟安庆武偷偷逃走下落不明,直到抗战开始后才有人在一伙杀鬼子的土匪中认出这兄弟二人,但最终的结局也再没人知晓了。 而眼下,不但安遇吾活蹦乱跳的,安庆余也即将组成自己的家庭,这不也是自己穿越回来的意义么?让那些好人有个好结局,而那些该死的坏蛋就早点去死吧。 屋内正一片温情脉脉呢,外面脚步声再次传来,这回来的却是刘正栋和马绍莫二人。 经过几天调理,加上儿子安全回来,刘正栋现在是满面红光啊。 进屋就笑呵呵地朝杜玉霖、安遇吾一抱拳。 “正好二位都在,就不用再去特意找安老弟了。” 安遇吾闻言佯装不快。 “哎呦,敢情是一开始就奔这来的啊,看来我这多年的老朋友要吃不开喽。” 马绍莫在一边笑着打圆场。 “安大侠和咱们会长是啥交情,总不至于因为这点子事真计较吧。” 几人又是一阵大笑后,刘正栋才说到正事。 “刚才中央大街那边贴出了告示,下午可能就要对前几天放火行凶的那伙人公开处刑了,说要要给受损百姓个交代。” “这么快?不用审理就直接干?”安遇吾不太理解。 杜玉霖对这方面还真有点研究,便为他解释到。 “帝国保卫局那是拥有调查、逮捕、审判一体化权力的衙门,他们认为情节严重的人,是不需要公开审理就能先斩后奏的,那帮子人犯下如此严重的罪行,先杀几个平息一下民愤是正确的。” 刘正栋边听边偷眼打量杜玉霖,发现这人在说这事时真就好像个局外人似的,难不成这事真跟他没关系? 前几天自己还走投无路呢,他这一到海参崴就又是大火、又是巨款被劫的,而那么大的张宗昌莫名其妙的就进去了,这些是不是也太过巧合了点。 据他得到的小道消息,那张宗昌除了被认定涉嫌向一个连的哥萨克骑兵投毒外,还被指控“泄露国家机密”,有个“兰亭班”的小伙计亲耳听到他与一帮倭国人谈论过“巨款”何时会到海参崴的事。 不过,到底是不是杜大人做的刘正栋也不真在意,自己的事如今处理好了,除了感恩杜大人外没必要合计别的。 想到这,他朝杜玉霖、安遇吾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在同庆楼摆了酒席,咱们先填饱肚子再去看沙国人收拾那些坏蛋,如何啊?” 杜玉霖笑着点头,朝安遇吾父子一扬下巴。 “那咱就走着。” 第344章 死亡进行曲 “同庆楼”门外,杜玉霖、安遇吾正在华商协会正副会长的陪同下,与一群商人热情地挥手告别呢。 本以为只是一顿简单聚餐,没想到这刘正栋却将整个饭店都给包了下来,并请来了几乎所有海参崴华人商界里有头有脸的大老板、大掌柜,当着这些人的面把杜玉霖这一顿神吹啊,迅速让他成为所有人争相示好的对象。 这帮人不少都来自山东、河北,是轮流过来敬酒啊,好在杜玉霖前世做生意对这些也算轻车熟路,不论在酒量还是酒桌讲究上都让在场人感到十分满意。 本来这顿饭还能吃更久的,但为了去看处刑犯人的大热闹,下午刚过三点刘正栋便带头起身告辞,并说明没吃尽兴的可以继续吃,吃多少他都管够。 当然不是谁都想去看杀人的,所以不少人就留下来继续吃酒聊天,这才有了开头众人与杜玉霖挥手告别的情景。 沙军处决犯人的地方在西山,当地华人称其为“鬼门山”,地点就在“百万庄”靠西南的一个小山丘上,沿着“华国街”主路走一左拐就到了。 因为距离并不远,所以众人便选择了步行过去,杜玉霖居中,刘正栋、马绍莫和安遇吾陪在左右,而徐子江、安庆余带着六名侦查处的人跟在后面负责保护,再后面还尾随不少过来看热闹的人,这群人乌泱泱的少说也得五、六十人。 走了一段路后,他们还碰到伙沙国人,两拨人一前一后地往前走,只是双方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流。 杜玉霖回头看了一眼,刘正栋一撇嘴解释起来。 “这群人也是做生意的,店铺都开在维斯兰特大街上,前几天的乱子他们损失最严重,出事后都闹到要塞司令部去了。以往这鬼门山上死的大多都是咱们东亚这边的人,他们从来都不会过来看的,八成这次是真想出一出心中的恶气了。” 杜玉霖听后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安庆余就在他身后跟着,朝着徐子江就一挑眉毛。 “哼,这帮白瘪犊子不是在门口立牌子不让咱们入内么?那就把王八窝给他烧了,看他们还敢在咱们面前装大尾巴狼不。” 徐子江“嘿嘿”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原来那晚本来是只计划针对银行并没打算烧那么多店铺的,就是这二位小祖宗看见了啤酒屋前面的木牌子才一怒点火的,现在看到这群沙国人的尿样,他俩心里面甭提有多爽了。 安遇吾眯眼看了看儿子,心里还真就开始着急给这小子娶媳妇了,有个家摆在那还能让他这杀心收一收,这么嘚瑟下去迟早出事。 正想着,冷不丁杜玉霖跟他说话了。 “明天我就回白城了,那边修铁路的事得去看着,满铁那边不可能轻易罢休,说不准就捅咕出点啥事来。我的意思是你就甭跟着来回折腾了,从这直接坐火车回八角台,也早点跟嫂子合计下安庆余的婚事。” 安遇吾也正有此意,随即就点头答应了。 “成,这事我没意见。” 刘正栋接过话茬。 “告诉我都需要啥票,要多少随时都能拿过来。” 然后他还用肩膀撞了一下安遇吾。 “这次我陪你走一趟,离开华国小二十年了,说真的也真想回去看看了,出来久了才知道啥叫落叶归根。” 安遇吾一搂刘正栋的肩头,二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继续走二十分钟,就已经能远远看见“鬼门山”刑场了。 场地上,在沙国士兵监视下,一群华国苦力正在那搭建着额外绞架呢,从目前已经搭起来的数量上看,这回要吊死的人可真不在少数啊。 不过这事倒在杜玉霖预料之中,别的不说,就“玄洋社”被抓的特务就得有几十口子,要不是跟着去抢劫铁甲列车的那群“队友”都被他给鼓捣死了,恐怕这人数还要多一倍。 何况这里肯定还有不少张宗昌的走狗呢,今天死在这的往少说也得在七十人往上,算是个大场面了。 杜玉霖这伙人可是待遇了,才走到刑场附近就有刘正栋的伙计过来带路,他们早就在比较靠前的位置占好了地,那里不但能将整个绞架区尽收眼底,甚至还是被押犯人进入刑场的必经之路。 相比之下,那群跟在后面的沙国商人就没啥人搭理了,只能杵在人群最后面,抻着个脖子跟群大傻鹅一样到处张望,只是当他们看到现场竟然还有倭国商人在时,一个个的脸上皆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现在距正式行刑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众人便找上与自己关系好的人攀谈起来。 杜玉霖则轻声与刘正栋、马绍莫聊着天,这次经他这么一折腾,华商的地位肯定还能有一定的提升,与这二位拉好关系肯定能为将来找机会收回海参崴打下群众基础。 时间过得很快,远处依稀传来了鼓号声,演奏的正是沙国押送死刑犯专用的《死亡进行曲》,那“咚-咚-咚”的节拍听上去好似将死之人沉重的心跳声。 随着嘈杂声临近,押送队从拐角处乌泱泱地转了出来。 最先出现的视野中的是二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哥萨克骑兵,皆是目露凶光,一手拉缰绳一手则攥着龙骑兵枪。 他们后面,就是长长一排的囚犯,其中有男有女,脚踝、手腕子、脖颈处都戴着粗重铁链子,因为脚上没穿鞋,所以每走一步都有人露出痛苦的表情。 每几名犯人旁边都跟着一伙沙国大兵,有端着“莫辛-纳甘”步枪的,也有手拿纳甘左轮手枪的,只要发现有人速度缓下来点,就会立马砸上一枪托,毫无任何慈悲可言。在最后面,则跟着鼓号队和十几名身穿长衣的保卫局特务。 队伍整体行进的速度并不慢,一会就来到了杜玉霖这些人的面前,由于位置优势他可以清楚的看清楚每名犯人的脸。 队伍中女人肯定是“玄洋社”的艺伎了,她们的脸此时已经被用刀划烂,很可能是在被捕前自己动手做的,也许以为这样可以在狱中少受点折磨。 而男囚犯中也表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艺伎酒楼的伙计相对安静,而张宗昌的爪牙们却各个鬼哭狼嚎的。 犯人中,杜玉霖并未看见宫本铁之助的影子,也许是这人价值太大,便送回圣彼得堡的帝国保卫局总部了吧,不过也并未感到太过遗憾,因为他很快就看见了满身是伤的张宗昌了。 杜玉霖一侧头,低声对刘正栋说到。 “张老板这回上了绞刑架,你这心就能踏实啦。” 刘正栋和马绍莫此时看到张宗昌了,就是到现在都还有点不敢相信,那么豪横的张老板短短几天内就落得了这个下场,再偷眼看看杜玉霖这人畜无害的笑容,一股子冷气从腚沟直冲到后脑勺。 听到人家开口了,刘正栋连忙躬身答话。 “可不是嘛,今晚能睡个好觉了,都是托了杜大人的福啊。” 对此,杜玉霖只是一笑没否认,这更加让刘、马二人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并心中都暗自发誓,这辈子就是被打死也不要去得罪这位杜大人滴。 张宗昌此时心里也是一片混沌,被抓了三天,每天都经历了“审问—挨揍—再揍—再问”的流程,那些穿着西装的保卫局特务也不说是到底是啥事,张嘴就问“同伙都有谁”这种没头没脑的话,实在叫他无从交代啊。 也是刚才从牢房出来后,他才发现同行的还有不少倭国人,于是脑海中就浮现出了那个留着八字胡冷峻年轻人的形象,难道这一切跟那个倭国人有关?可队伍里也有不少的小鼻子啊,想不通。 因为想得有些入神,张宗昌的速度就慢了下来,被旁边的沙国士兵一枪托就砸到脖梗子上,他踉跄几步就跪在了一群人面前。 抬头看去,为首的那几个人他有的还真认识,不正是华商会会长刘正栋、副会长马绍莫和 哎?这年轻人咋有亿点点眼熟呢。 正边起身边皱眉回忆呢,年轻人主动朝他一笑,轻声说了一句。 “我们做事,就是这样。” 张宗昌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他抬起手颤抖着指向杜玉霖,话没出口枪托可就到了,他只感到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两名沙国士兵一左一右,如拖死狗般将他拖进队伍,然后便朝着绞架走去。 一九零九年六月十一日,“黑道皇帝”张宗昌被绞死于海参崴“鬼门山”刑场。 同日晚,海参崴出现大规模暴动,沙国商户带数百人冲入“倭国商业町”,打砸抢烧,最终造成了十死四十一伤的惨烈结果,并有二十七家倭人开的商铺被焚烧殆尽。 六月十二日上午,倭国外务部发出对沙国的强烈抗议。 六月十二日下午,由“出云”号装甲巡洋舰担任旗舰的“常备舰队第二战队”(四艘重装巡洋舰、八艘防护巡洋舰)驶入彼得大帝湾,作出随时展开全面进攻的姿态。 倭、沙这对新老帝国间的矛盾,因这段时间里的数次风波而全面升级。 第245章 突泉会操 一九零九年的六月,华国东北境内及周边发生了几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若站到历史高度去俯视,它们甚至可以被看做是后续那些重大事件的小伏笔了。 第一件事,阿梅利国一支“东方考察团”乘火车进入山海关来到奉天,在这里拍摄了近两百张高清晰度的照片,记录了那时的城墙、奉天驿、四平街商埠的样貌,而在百年以后这些照片将被刊登在阿梅利国的《国家地理》杂志上。随后,这支考察队又临时接到了一个新任务,即刻前往白城、郑家庙和锦州等地,去记录阿梅利国在东北大地上投资的“锦白铁路”修建过程。 第二件事,在英吉利、法兰西等国的斡旋下,海参崴沙、倭两国的局势在一度濒临失控后终于缓和下来,双方谈判代表于六月中举行了多次会面,最终以沙国赔偿“倭国町”商铺全部损失、倭国“常备舰队第二战队”撤离彼得大帝湾而告终,只是对于“玄洋社”的事情双方却都默契地选择了闭口不言。 第三件事,曾指挥了甲午战争的前倭国首相伊藤博文,于六月十四日辞去了朝显统监的职务,转任倭枢密院议长,开始将全部的工作重心放在“与沙国继续探讨如何划分满洲利益”上来,由于受到海参崴暴乱风波的影响,双方决定将原定于十月下旬举行的会面提前至九月份,地点仍选在哈尔滨,这意味着沙倭合谋瓜分华国的密约谈判提前进入了实质性阶段。 第四件事,一度生活陷入窘迫的朝显义士安重根得到了不明势力的资助,开始在“新韩村”内重新招兵买马、购置武器,多次亲自带人往返于海参崴、蔡家沟、哈尔滨一线踩点,并将刺杀目标确定为伊藤博文。 简单的四件事勾勒出了两条历史发展的脉络。 一条是由“沙倭”组成的瓜分东北联盟所主导,而另一条则是由“华-阿梅利”组成的繁荣东北联盟所推动,这二股势力之间谁会最终胜出,将决定民国后这片黑土地会走向何方。 等到了七月,朝廷方面又再出大事。 为统一全国军政、加强中央集权,摄政王载丰自封全国陆海军大元帅,并效仿倭国陆军“参谋本部”成立了海陆军联合机构“军咨府”,由满族大臣毓朗、善耆、载泽、载洵、载涛等人主持建军事务,同时不少袁世铠的亲信爱将都被边缘化了 而在这次军界大洗牌中,有两个老熟人的名字出现在了杜玉霖的视野之中。 良弼升任“军咨府”的军咨使,并在他的大力推荐下,在“间岛”阻击战中受伤瞎了一只眼的吴禄贞,成为北洋第六镇统制。 海参崴来回这一趟差不多用了杜玉霖一个月的时间,当他再回到白城时已经都是六月末了。 离开海参崴前,他在得知沙国三艘巡洋舰在面对倭国强大的“常备舰队第二战队”时选择避战后,就进一步地认识到了强化军队战力的紧迫性,易容潜入、暗中破坏这些都是小佐料,搞搞钱、出出气还可以,但真到了民族生死存亡的关头,还是得靠手上有一支能打胜仗的强大军队才行。 在简单处理完一些琐碎事后,杜玉霖便将麾下连同“铁路护卫队”、“侦查处别动队”在内的全部九营兵马聚拢到了突泉县附近,并定于七月十日进行一场大规模的阅兵演习,起名为“突泉会操”。 “会操”对此时的华国军队也不算新鲜了,在此之前新军成功组织过河间、彰德两次“秋操”,投入军队都超过三万人,是北洋新军向外界展示其训练成果和军事力量的重要手段。 杜玉霖的这次“会操”自然也有类似目的,既要看看自己麾下的训练效果,也要向外界展示一下奉天后路巡防营的战斗力。 因此开始前,他还特意邀请张作霖、冯德麟派人前来观摩,同时也批准从阿梅利国远道而来的“东方考察团”近距离进行拍摄,就是为了让世人知道奉天后路巡防营乃是一支实力可堪大用的队伍。 “会操”的过程分为前后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杜玉霖检阅士兵,第二阶段则打算将部队分成红、蓝两方来一场实战演习。 时间很快就到了阅兵的正日子。 突泉城外西边的一片大草地上,九个方阵黑压压地整齐站立着,三十六门1907式火炮和多挺马克沁重机枪整齐摆在队伍的后面。 一面巨大的黄底“青龙戏珠旗”迎风招展,每个营前面都插着代表各自所属的杏黄缎三角旗,上面绣有“奉天后路巡防营第x营”的字样。 队伍从南向北排开,依次为许彪第一营、黄瑞第二营、邱天明第三营、李景林第四营、万福林第五营、耿玉田第六营、张奎第七营、马占山“铁路护卫队”及安庆余“侦查处别动队”。这里面,三营、五营、七营及“铁路护卫队”皆为骑兵部队。 最近这一年以来,后路巡防营的士官构成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动,不少“奉天讲武堂”的毕业生出于对杜玉霖仰慕而前来投奔他,这些人被陆续地安排到了各营中担任哨长、什长之职,极大地提升了部队的综合素质,同时也带来了一些很新奇的点子。 比如二营有位叫白永清的哨官就向黄瑞建议,部队可以购买倭国生产的“山田式”侦查热气球,这种气球最高可升至五百米,能在将来作战中能快速了解敌人动态、检查本方人马布阵的漏洞。黄瑞把这事上报后,杜玉霖认为这提议好就批准了,随即通过四平方面的渠道花一万两千两白银买了一个回来,现在它就漂浮在半空中,吊框里的白永清正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并通过旗语跟下面进行着实时沟通。 在几声炮响后,检阅正式开始。 杜玉霖身穿巡防营统领军服,胯下坐骑“雪里豹”,在帮统吴俊升的陪同下缓缓走向方队。 他最先到达了第一营前方,管带许彪大步向前,抽出军刀垂直上举,手肘贴紧身体,刀面正对面部中线,护手与口齐高,目光炯炯地看着杜玉霖,于此同时,全体士兵行举枪礼。 “后路巡防营第一营,接受检阅。” 杜玉霖拉住了马,将右手举至帽檐。 “诸将士辛苦了。” 整营士兵闻言后齐声回应。 “为杜大人效力。” 随后杜玉霖便继续骑向下一个方队,在马即将离开一营的范围时,后面的吴俊升高喊一声“稍息”,许彪这才收刀入鞘,身后的士兵们则将手中枪齐齐放下。 就这样,杜玉霖检阅了全部九个方阵,然后才与吴俊升回归了一处高坡上,与前来观摩的孙烈臣、张作相、汲金纯、韩朝喜等人站到了一起。 吴俊升再次踏步上前,对着士兵们高声喊道。 “行军阅兵,现在开始。” 第346章 不就是炮嘛拿去 行军阅兵开始,众方阵调整为步兵营在前、骑兵营居中,炮兵、重机枪队垫在最后,依次在营管带带领下从杜玉霖所在的高坡前大步走过,众将士皆是军容整齐、斗志昂扬。 杜玉霖名义上虽只节制七个营,但最近一年在他的默许下,许彪、黄瑞、邱天明、李景林这几家伙都在挖门盗洞地往自己的队伍里塞人,一个营兵额明明只有五百,但今天这拉出来一看哪个不得有个八、九百人?就黄瑞带领的那个大方阵打眼估计都得超一千一了。 连后加入的吴俊升三营,也因从陈寻那领到了宽裕的军饷而肥了一大圈,虽然比不上前四营,但已经比一般的巡防营建制要大不少了。 这还没算上杜玉霖那两个“体制外”的私兵部队呢。 刚组建的马占山“铁路护卫队”,以从各部队吸纳来四百人做底子,经过一个多月的招兵买马后,如今已扩容到了六百五十人的规模。 只有安庆余的侦查处由于筛选条件比较苛刻,人数上还维持在五百人左右的水准。 这粗略算下来,杜玉霖手下能直接调用的士兵已将近七千人了,单从数量上就已经碾压张作霖和冯德麟的部队,若再算上武器装备上的优势,那差距可就更加悬殊了。 孙烈臣和张作相就站在杜玉霖身后六七米外,二人看着一队队士兵方阵在眼前走过那眼皮子是直跳啊,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都是常年带兵的人,哪能看不出这支部队的强悍。 就拿山炮来说吧,当今华国最强的北洋六镇中,一个镇也就配五十四门,而这已经是远超任何地方部队的水准了。至于重机枪,拥有量就更是少的可怜,即便在新军中也可能出现一个镇实际数量为零的情况。 再瞅瞅杜玉霖这家伙的队伍,重机枪几十挺、山炮三十多门,那天上还飘着个倭国最先进的侦查用热气球,要再算上杜玉霖这位变态指挥官,就算去跟北洋的一镇新军掰手腕也未必会落下风吧。 张作相一?孙烈臣的衣角,随后一紧鼻子狠狠摇头,那意思“这家伙太猛了”,孙烈臣也是扭头一呲牙,表明自己不瞎“他妈看见了啊”。 他俩担心杜玉霖听到所以才捅捅咕咕使着哑语,而旁边的汲金纯和韩朝喜可就没想这么多了,那是有啥说啥。 韩朝喜这人最稀罕炮了,他指着压阵的山炮方队。 “汲大哥,看看人家这些炮多威风,不少都是当年帮咱解围时缴获的,这么看着是真气派。” 汲金纯撇了撇嘴角。 “当时就是咱大人抹不开面子,要是要一半炮过来,咱们不也就阔起来了?” 他有些郁闷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头,真有点为冯德麟担忧了,以前一个张作霖就压着他们一头,没想到这又冒出来个更狠的杜玉霖,这小子看着人畜无害的,两年间已经发展到要枪杆子有枪杆子、要银票子有银票子的地步了,这样下去谁整得了?虽说眼下两家关系处得不错,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以后会是个啥光景呦? 韩朝喜对汲金纯这个反应很是不以为然。 “啧,人家来救咱们命的,炮兵阵地也是杜大人部下舍命拿下的,我倒觉得咱大人没开口是对的,出来混咱也得要脸啊。” 汲金纯本想反驳,但顾及话被别听到就没吱声。 但韩朝喜却没住嘴,继续在那讲着。 “我知道你在顾忌啥,但我觉得杜大人不是那背后使坏的人,修铁路不也带上咱们了么?只要别跟他耍坏心眼子,他肯定容得下你我弟兄,不信咱走着瞧。” 兄弟俩为这事还起了点分歧,但也都没再往下争执下去。 说话间,最后面压阵的火炮方队也走过了小坡,这也就意味着整个行军阅兵流程算是走完了。 放下举了半天的手,杜玉霖转身朝后面走来,而张作相、孙烈臣、韩朝喜和汲金纯几人也赶忙凑了过去。 孙烈臣率先唱起了赞歌。 “杜大人,今天我真是开眼了,后路巡防营无论从士兵素质上、还是武器装备都堪称上乘,就是放眼华国各省,能与之比肩的没几支吧。” 杜玉霖闻言很认真地摆了摆手,没有一点得意忘形的样子。 “言重了,这点子水平差得远。这不是寒碜我么?” 汲金纯眉毛微微挑了挑。 “哎,杜大人你这就过分谦虚了。我老汲不扯虚的,打个比方啊,我的营要是与贵军交战,那三十多门山炮往那一摆,我就得甘拜下风,这还不算您还有那么多挺重机枪呢。” 他这话一说出来,现场的气氛顿时就有些尴尬,韩朝喜被这人气得连放了三个“闷屁”,心里暗骂这汲金纯也太不懂事了,这不摆明了说人家就是靠装备取胜么?但这个世道,人家有这些家伙式靠的也是本事,挑这个理显得自己这边也酸得过分了。 张作相是个实诚人,听这话也是一皱眉,然后就替杜玉霖打起了圆场。 “老话讲不服高人有罪啊,杜大人这是运作有方,将自己的队伍打理得如此之好,咱们作为兄弟部队应该高兴嘛,得得,接下来不是还有实战模拟嘛,咱几个就继续跟着看好戏吧。” 汲金纯其实也就是有点酸发发牢骚,倒是真没有啥坏心,所以听了张作相的话也打个“哈哈”不再言语了。 杜玉霖左右看看,眯着眼点点头。 “我是听出来了,二位这是合起伙埋汰我呢。一个说我好装备多吃独食,一个又说是兄弟部队得为我高兴,合着就我杜玉霖不够朋友?” 说着,他一指正缓缓远去的炮兵方阵屁股。 “不就是那些炮嘛,拿去,我手头现在有三十六门,咱们三家分了它,等会操结束后二位每人拉走十二门,如何?” 这话一出口,别说孙烈臣、汲金纯他们眼睛直了,就连站在杜玉霖后边的吴俊升大舌头都直了。 啥玩意?二十四门山炮说送就送了? 要知道这些炮即便是采购价每门也得要白银五千两啊,就算不是新的了,那也不是个能说送就送的小数目啊。如今这乱世,人家往自己兜里划拉武器还来不及呢,这杜玉霖咋还往外给呢。 “乌鲁我各嘎哈啊” 吴俊升在后面人话都说不利索了,想出声拦着又不敢,但不说话又实在是有些堵得慌,于是大舌头沾着吐沫不知道“呜呜”个啥,被杜玉霖扭头瞪了一眼,这才不再发出诡异声音。 这回反倒是汲金纯不好意思了,之前纯粹就是出于嫉妒才说那几句的,以为杜大人这是不高兴了,在用话点他哪。 “哎呦,杜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我大老粗一个不会说话,要是哪里让您不舒服了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就把刚才的话当个屁放了得了。” 孙烈臣也晃着脑袋打算补充,却被杜玉霖却很严肃地摆手制止了。 “二位拿我杜玉霖当什么人了?男子汉大丈夫,吐吐沫是个钉啊,实话跟二位讲,刚才汲兄弟就算不说那话,我也打算在会操过后把部分火炮、机枪送给你们的。我早在奉天就与张、冯二位统领说过,咱们巡防营是一个整体啊,保持一条心才能在将来的乱世中立于不败之地。不必再多说,我心意已决,这事就这么定了。” 见杜玉霖把话说得这么死,几人这才相信他说得是真话,张作相率先朝杜玉霖重重抱拳。 “大人够意思,我替我家张大人谢过了。” 韩朝喜也很快反应过来。 “冯大人这可得高兴坏了。” 孙烈臣和汲金纯互相看了看后,也缓缓朝杜玉霖抱拳致谢,心中也都不由得对这位杜大人更高看了好几眼。 看到这个局面,杜玉霖表示十分满意,这一切早都在他的算计之中,通过会操,既要让对方看到了自己的威势,还要给他们吃到点必要的甜头嘛。 现在杜玉霖的野心可大了,目光不只局限于东北三省内部的这点子发展空间,除了修建“锦白”铁路外,等未来掌控吉省、黑省后,那西北的外蒙古、东边的海参崴、东南的朝显国都在他的战略规划之中,想要逐一完成这些目标可都离不开一个内部的稳定局面,现在舍出点小利益是为长远打算的。 当然有一点是最主要的,那就他现在真的是财大气粗啊,就那从海参崴抢回来的四百五十万卢布,就足够挥霍好一气了。 前几天他刚与大佬苏合见了面,先拿出了五十万卢布,拜托他亲自去趟满洲里黑市购置武器,而采购单中就有沙国最新款的1909型山炮和榴弹炮,足以替代送出去这些老山炮的。 众人随即边聊边往坡下走,一匹快马跑了过来,一名侦查处的人前来禀报。 “报告大人,我们抓到了几名倭国的间谍。” 杜玉霖嘴角露出笑意。 “下酒菜来了,走,咱们去看看。” “好嘞。” 第347章 一决高下 距突泉西北七十多里外的某山脚下,隶属于马占山“铁路护卫队”的一支骑兵小队正以“散兵线”的形式朝前面推进着,可就在经过一个山口时,正与另外一支人数十倍于他们的骑兵大队撞了个面对面。 双方在短暂的愣神后就反应了过来,小股骑兵掉头开始后撤,而那大队骑兵则像是被捅了窝的马蜂般狂乱的追了过去。 大队骑兵的前面,管带万福林边追边朝着后面的士兵大声嚷嚷着。 “都快着点,别以为这是演习就都不给老子使劲,要是今天咱们能把对面那帮修铁路的击溃,回到瞻榆我请大伙连吃三天猪肉炖粉条子。” “老大,多吃几天呗。” “就他妈你事多,那吃十天够不够?” “那可太够了,您可就瞧好吧。” “蔡老三,你带一队人从那边兜过去断他们的后路。” “遵命。” 在万福林的鼓励下,大队骑兵斗志昂扬,玩了命地朝着小股骑兵追了过去,一场骑兵间的追逐就在山脚下的开阔地上展开了。 而就在几里地外的一个山头背坡处,杜玉霖、孙烈臣和汲金纯正偷偷地观察着局势发展。 现在“突泉会操”已经进入到了最后阶段。 在三天前大阅兵结束后,经过商议杜玉霖将麾下除“侦查处别动队”外的各部队分成红、蓝两军。 一营、三营、四营和铁路护卫队为“红军”,任命一营管带许彪为总指挥。二营、五营、六营和七营为“蓝军”,任命五营管带万福林为总指挥。火炮、重机枪平均分配,双方立即展开一场系统性的对抗演习。 演习的内容是以去年北洋新军“太湖秋操”为样本的,大体包括单兵考核、长距离行军与实战对抗三大阶段,而每个阶段内又可细分为步兵卧射、跪射、立射考核、骑兵“墙式冲锋”、炮兵急速射击、六十里行军、遭遇战、实弹对抗等十几个小项目。 杜玉霖、吴俊升、孙烈臣、张作相、韩朝喜、汲金纯等人组成“审判处”,各自带领侦查处挑出的人跟随各部队进行实时打分,并以此作为依据来判断两军到底谁为最终的胜者。 杜玉霖承诺,胜方每名官兵都可以多领一个月饷钱,而败方士兵则要在随后一个月内每天进行两倍加练。 有奖有罚,因此无论军官还是士兵也都认真对待,两个整天下来前两个阶段算是圆满结束,红、蓝军几乎是打了个平手。 从今天一大早开始,演习就正式进入到最刺激的部分,实战对抗阶段。 红蓝两军要在杜玉霖划出的范围内进行作战,士兵枪内装空包弹、胸前缝一块白布,击中白布判为“毙命”,打中四肢则视作“受伤”,双方的最终目的就是找到并“歼灭”敌方主力,谁能笑到最后也就在此一举了。 而这也是万福林见到敌军后就玩命追击的原因所在。 杜玉霖看了一会后,将身子微微直起。 “二位,你们看这场骑兵对决最后谁会胜出啊?” 闻言,孙烈臣和汲金纯也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看了过来。 孙烈臣指着万福林的队伍最先开口。 “万管带的人马士气旺盛又人数占优,这恐怕没什么好说的了吧?肯定是他们获胜啊。” 杜玉霖没做评价,将头转向了汲金纯。 汲金纯这人心很细,在历史上就是个善于在劣势对局寻找生机的将领,他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那一小股骑兵上,见杜玉霖看向他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听说这马占山的队伍才组建没多久,但二位看他们这状态,丝毫不见混乱慌张,看似逃跑,却对后面的追兵保持若即若离的态势,倒像是在有意引诱啊。我料想,他们的大部队应该快出现了。” 杜玉霖眼中露出了赞赏,都说汲金纯不善攻坚善防守,这细致入微的观察力果然不错,此时在他的“战略地图”上,代表马占山部队的图标此时确实已经游弋到了万福林侧翼,做好了发起突袭准备。 万福林啊万福林,不是看在吴俊升面上能让你做蓝军总指挥,可给了你机会真是不中用啊,现在就打个大败仗也好,以后就算找机会撸了他,吴大舌头那也无话可说吧。 一处低洼地内。 马占山立于六百名骑兵前方,正观察着在自己眼前不远处横向经过的万福林大部队,他们这对老“仇人”今天算是针尖对麦芒地碰上了。 马占山在吴俊升手下时,没少被万福林的亲信穿小鞋,要不是被侦查处别动队所救,他早死在那场突袭外蒙古援军的冲锋中了。 也多亏杜大人能慧眼识人,他马占山快速从哨官跃升为独当一面的将领,更没想到眼前还有了这么个能一雪前耻的好机会。 他微微一笑,万福林你好瞧不起人啊,压根就没想到会有被突袭的可能,还真以为自己仍是他手下的哨官呢?那今天就给这个马屁精好好上一课,什么才叫骑兵进攻。 他扭过头,看向队伍的前排,那里都是跟他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弟兄了。 “兄弟们,还记得咱们之前在万福林那受得委屈不?” 那群人听这话就七嘴八舌头的骂开了。 “怎么不记得?狗日的万大傻子。” “操了,就是他逼着咱兄弟去送死的。” “这玩意以后生孩子全都得没屁眼。” 马占山把手指向前面。 “走,跟老子去收拾他。” 说罢他翻身上马,一抖缰绳战马从率先从低洼地中跃出,紧接着他手下的骑兵们也都纷纷跟了出来。 马占山面无表情的下达起命令。 “整队,列墙式冲锋阵型。” 众骑兵闻言而动,开始快速的调整队形,只在几十秒内就组成了纵深为三排、宽度不到四十米的密集阵型,马匹之间的间隔极小,几乎到了“腿碰腿”的地步,远看就犹如一道由战马组成的长墙。 马占山位于第一排居中位置,左右延展开去的百十来名骑兵都是他多年跟着他的老弟兄,这个阵型极为考验士兵的熟练度和心理抗压能力,有这些人作为骨干则可以保证冲阵时不自己先散掉。 “常步,走。” 随着一声令下,“战马墙”开始缓缓向前移动,马蹄声也逐渐趋于一致,发出“轰、轰”的声音。 “快步,走。” 战马开始提速,“轰、轰、轰、轰”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 马占山一面盯着万福林部队的动向,一面不断地喊着口令。 “收紧。” “对齐。” “注意马匹间隔。” 就当马占山看见万福林队伍中有人扭头看向这边时,他声嘶力竭地喊出了最后一个口令。 “跑步,冲锋。” 刹那间,六百匹战马组成的“骑兵墙”就飞奔了起来,十几秒后便砸入万福林部队松散的侧翼上,犹如巨大保龄球撞到了一堆碎瓶子上,顷刻间将对方冲得四分五裂。 万福林本来冲在自己队伍最前面,当他发现马占山的“骑兵墙”想作出调整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看着自己的队伍被击溃。 他眼睛都红了,心里明镜的知道这次失败会意味着什么,他真是不甘心啊。于是愤怒地一拉缰绳,也不顾这是什么演习了,朝着马占山就发了疯地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马占山也脱离了大队伍,冲向万福林。 “马占山,今天咱俩一决高下。” “万福林,你要是带把的就他妈的别怂啊。” 两人都直勾勾地冲向对方,在“砰”的一声巨响中,两匹战马狠狠地对撞到了一起。 第348章 这个傻逼万福林 在两匹马就要撞上时,万福林还是怂了。 他没想到马占山是真要拼命,还以为那家伙就是想在手下面前做做样子,然后二马交错这事也就都过去了。 但事实证明他想错了,马占山远比他以为的要记仇得多,就是到了最后时刻也没有调整马头,万福林想要躲避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砰。 两匹马硬生生地撞到一起,马上二人随即就被甩飞出去了好几米。 这一撞可太重了,万福林的马直接被撞断了颈椎,“唏律律”地叫唤了几声后就死掉了,马占山的那匹虽没死,但几次尝试都没起来八成也是断腿了。 虽早有准备,但这结果还是超出了马占山的预计,脸在落地时划破了皮,他躺在地上也疼得是吱呀咧嘴。 过了十几秒,马占山才勉强抬头看去,只见万福林就在不远处蠕动呢,他便一咬牙翻身坐了起来,今天必须跟那王八蛋分出个“生死”出来。 这时,一名士兵下马过来扶起了他,马占山顺势从那兵手中接过了步枪,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 万福林这会脑袋也不是很清楚,就感觉地面在旋转着,视野里更是忽明忽暗的闪烁不断。 晃晃脑袋,眼角余光就看见马占山拎着枪过来了。 到了现在这份上,万福林也不确定那枪里是不是装了真子弹,于是也顾不得身上的剧痛抬起双手服起了软。 “马占马队长,咱们现在都在杜大人手下当差,何必把事做得这么绝呢?以前确实是兄弟我做得不对,我跟你赔个不是,咱这事就过去得了。” 马占山压根没理他的话,几步晃悠到了万福林近前不到两米处举起了枪。 啪啪啪。 对着万福林的前心就是三枪。 “哎呀,哎呀,哎呀我操。” 万福林的身子伴随着枪响颤抖着,胸前缝的那块白布被打得稀碎,胸口每疼一下,都不由自主地跟着叫唤一嗓子。 马占山当然不会真杀他,手中步枪里装得确实是演习用的空包弹,这种子弹虽然射的是木塞,但如此近距离打在人身上也还是十分疼的。 将步枪丢还给手下的士兵,马占山冷冷地对万福林说道。 “万管带,你现在已经阵亡了,这场交战我方完胜没有异议吧?” “我,这个” 万福林眼睛瞪得老大,本能地就想发作,但刚一运气就觉得胸口爆炸了一般的疼痛,嘴也就软了下来。再环视一下周围,自己带领的骑兵大队确实早就被冲得七零八落,甚至自己这主帅都被人“射杀”了,也没见有自己人过来救一救,如果这是真正的战斗,确实说得上是完败了。 尽管不太情愿,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是我们输了。” 马占山听罢将手拢在嘴边,朝着周围的士兵们喊了起来。 “万管带说他输了,铁路护卫队击毙蓝军总指挥喽。” 随着这话喊出,马占山的部下将手中枪高高的举起,欢呼声响彻山野之间。 这一幕自然被杜玉霖看得清清楚楚,他眼中露出欣慰的神色,马占山到底是马占山,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孙烈臣和汲金纯此时都被刚才二马对撞的一幕给震惊到了,完全不理解万、马二人这平时是结了啥梁子,还至于演习中如此拼命? 杜玉霖见他们面露疑惑,便简单讲述了万福林和马占山在吴俊升那时的过节,二人听罢才算是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随后,三人便走到了坡的后面,而在那里等候着一群人,除了有徐子江和几名侦查处队员外,还有一名脸上带伤的倭国鬼子。 这鬼子便是三天前在阅兵时被抓到的“间谍”之一,受益于杜玉霖平时总将“遇见倭国人揍一顿准没错”挂嘴上,所以侦查处在碰见他们后也没客气,上手就先是一顿暴揍。 可当杜玉霖见到这人时就笑了,原来正是他之前在“卧虎丘”站点救下的那位第五守备队的桥本一郎啊。 因为他之前与杜玉霖有过一面之缘,所以总队那边便派他来观察巡防营“会操”的情况,要是被抓了就拿“看望杜大人”为借口开脱即可,所以说到底他确实是是个间谍,这顿揍挨得也不冤枉。 不过杜玉霖并未多为难他,反而还邀请他跟着一起参观接下来的“会操”。 作为参加过沙倭战争的老兵,桥本一郎之前打心里是没看上巡防营的水平的,所以在接到上面的命令时内心极为不屑。不过为了能早日调回国,他还是带着几名记录人员出发了。 正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三天里桥本一郎全程都跟在杜玉霖的身边观摩着“会操”的各个项目,发现这支巡防营士兵的整体素质远超他的预期,不论是单兵行动还是协同作战都像模像样,论整体能力甚至不输给帝国陆军,这让他既感到佩服又十分不解,于是就真的用心观察下去了。 此时他看见杜玉霖走了回来,深深鞠了一躬后才开口。 “这场骑兵对决实在是太精彩了。” 杜玉霖微微点头,直截了当地问到。 “跟你们军队相比呢?” “额,自然还是我们帝国骑兵要略胜一筹。” 杜玉霖笑着看向孙烈臣和汲金纯。 “看着没,就他妈的是嘴硬啊。” 然后一拍这桥本肩头。 “等以后有机会啊,咱们两军也好好比试一番。” 桥本弯腰,露出“秋田”式微笑。 “华倭两国永结友好,绝不会再次开战的。” 杜玉霖一撇嘴。 “你我都知道,这话是扯犊子。” “额” “走吧,攻防战还在打呢。” “是。” 在距马占山、万福林骑兵交战地不到十里的一个山头上,黄瑞正率领着第二营、第六营玩命抵抗红军的围攻呢。 老黄现在是一肚子的气,大当家的为了照顾“蓝军”实力,硬是把他的第二营划归给了万福林调遣,要是那姓万的会指挥也就不说啥了,但这一路下来看那人的水平就是“屎”都不如。 这一大早就带着两个骑兵营出去了,说是要去打“红军”个出其不意,结果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让他落了个三面被围的地步。 哎,也怪了。 以前总在一起没注意,这一营、三营、四营是真够猛的啊,虽说是演习,但这进攻也是够犀利的,先是炮兵清场,然后是骑兵骚扰、机枪掩护,最后跟着是步兵冲锋,这一波波、一浪浪没完没了,真叫人顶不住啊。 可黄瑞那也是个倔脾气,为了以后还能在一个桌上喝酒吹牛逼,他这仗如何也不能输得太惨了。 好在他队伍里的中坚是“青马坎”跟过来的老弟兄,再加上这一年里吸纳了不少讲武堂的优秀人才,在他这个大营的抵抗下下,红军竟然也是迟迟拿不下来阵地。 黄瑞光着个大膀子,站在阵地前头“嗷嗷”直叫唤。 “许彪、邱天明、李景林,有胆子你们就冲过来,看我不一枪一个把你们给崩了的,哇呀呀呀” 正咋呼着呢,对面的进攻却突然停止了,过了一会“审判处”那边就打起了旗语,宣告“演习立即结束”。 “这就完了?没分胜负呢啊。” 黄瑞气呼呼地跟身边几名军官嚷嚷着,满脸都是不服不忿的,可人家说结束了就是结束了,他也只能听从吩咐。 于是,他带着副官就往山下走,正碰上了也过来找他的安庆余。 “咋回事,凭啥就算我输啊?” “你们蓝军总指挥遭到马占山部的伏击,已经被判定阵亡了,元帅都死了小兵还打个啥?” 黄瑞眼珠子缓缓的左右移动了几个来回,过会想明白了就开始了骂街模式。 “哎,这个傻逼万福林,他算个鸟的总指挥,我操他” 第349章 花车之上 在火车驶出四平站后,铁路两侧的风景渐渐变得荒凉起来了,东三省总督的专列就像是一把犁,把广袤的黑土地翻成了起伏的海浪。 锡良所在的“花车”就处于偏后的位置,前后还各有一节铁甲车厢作保护。花车车体比普通车厢略短,外刷墨绿色的防锈漆,内部由前到后依次为会客室、办公间、卧室和护卫隔间。 此时,锡良正坐在办公间桌子后读着资料,幕僚长陈宦与“边务专员”张国淦则安静地坐在他对面。 过了一会,锡良将手中的一张照片递给了陈宦。 “二庵你看看,这是阿梅利国东方考察团回国前特意寄给我的。” 二庵是陈宦的字,他今年刚满四十岁,湖北武备学堂毕业,六年前锡良也是“三顾茅庐、出银八百”才将他请到了四川编练新军,后任第十七镇三十三混成旅的首任协统、陆军小学堂会办等职务。几个月前,他再次受邀入东北担任奉天督练公所“总参议”一职,主抓东北新军的编练,算得上是个有军事才华的“少壮派”了。 陈宦起身接过照片,仔细地打量起来。 照片上,居主位的是位骑着白马的军官背影,他的右手举到帽檐处,正向面前整齐站立的士兵们做着回礼动作,而在更远点的地方,还能依稀看见十几门山炮一字排开。 虽然只是张黑白照片,但由于采用的是当下最先进设备拍摄,所以这成像效果算是十分清晰,一些细节都能看得出来。 陈宦看着看着眉头就皱起来了,眼神中透出了一丝迟疑。 “这是巡防营?” 也是对他这反应早就有预料,锡良淡淡一笑。 “是啊,这是一个月前后路巡防营在突泉那边搞得一次大会操。你都不敢信吧?这要是把军装换成新军的样式,单就气势上恐怕还要再提几个层次啊。” “可不是嘛,也有点太出乎意料了。” 算起来,陈宦抓练兵到现在也七年了,平时没少跟各式新军部队打交道,可以说对当下军队状态有深入了解的。 可照片中的这支队伍,却给他很不一样的感觉,在那些士兵的身上裹有浓厚的杀气,这是支打过大仗的队伍啊。 尽管那军官只是个背影,但陈宦仍旧从那挺拔、坚毅的身姿中感受到了俾睨一切的霸气,让人不自觉地对其心生敬畏。 坐在一旁的张国淦也有些好奇,便从陈宦那借来了照片看起来,瞅了几眼却没看出来个所以然。 “这不就是视察军队嘛?看着很普通啊。” 锡良和陈宦互望一眼,都露出了“他懂个屁”的笑容。 这张国淦比陈宦还要小七、八岁,机关文员出身,对勘测、垦务、理财等方面都很精通,但涉及到军事就完全是个门外汉了,所以说出这话也毫不意外。 只是他平日很会做人,所以陈宦愿意再跟他解释几句。 “乾若啊,军事上你可真外行了,要是军队都一个样,也就分不出彼此间的胜负高低了。” “哦,我不懂,你倒说说这支队伍哪里不同?” 陈宦一脸“敢考我”的表情,抢回照片点指起来。 “你先看看这些士兵的精神状态,我告诉你,要没上过战场的根本达不到这个水平。再看看他们手中的枪,那可都是最新的倭国三八式步枪啊,我现在正在练的第二十镇新军都还只能三十式、汉阳造混着用呢。” 深深吸了口气,他的手指又在那些山炮划了了几下,脸上的嫉妒压都压不下去。 “虽看不太清楚,可也能确定这一排是山炮无疑,就这么巴掌大的照片里就有十几门,这支队伍的重武器肯定远不止这些,我跟你打个比方啊,这玩意咱整个奉天的新军里都不超过十门。” 张国淦“哦”着点点头,然后又将手指指向了那名军官的背影。 “那这军官呢?他看着可没啥了不起的。” 陈宦顿了一下还真说不出来了,锡良便趁机接过了话头。 “这你可又错喽,这位才是照片里最厉害的。此人名叫杜玉霖,乃是奉天后路巡防营统领,被招安后短短两年间就从管带升了上来,这可以说平步青云了吧。而且他的见识也远超一般人,我跟他接触几次,总会让我轻易就忘记他其实是青马坎土匪的出身啊。” 说着,他从陈宦手中拿回照片抖搂几下。 “为啥阿梅利国考察团会来去拍会操?那是因为和咱们商议好了要修锦白铁路。那这修铁路的事又怎么来的呢?便是这位杜玉霖给争取到的喽。” 陈宦和张国淦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这位武官?可真是不可思议了。 锡良又将身子往前凑了凑。 “此人是个军事奇才,照片中的山炮是他带兵突袭海沙子时缴获的。此外去年的间岛大捷中,他实际上起到的作用可不在马龙潭之下啊。” 他最近没少研究过杜玉霖的资料,也看过马龙潭写给徐世昌的那封信,所以对不少事都算了解。 但这话却着实给了陈宦、张国淦一个不小的震撼,再看向那照片中军官的背影小眼神都变清澈了。 张国淦毕竟年轻,张嘴就来了一句。 “如此大才,大人也可以请他到奉天编练新军啊。” 随即他就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这不就跟陈宦抢“买卖”了么? 果然,陈宦听这话后脸色一变,但随即就装出了事不关己的样子。 锡良狠狠瞪了张国淦一眼,然后笑着看向陈宦。 “锦白铁路动工在即,杜玉霖还要在白城继续统领全局呐,而且外蒙匪患也未完全解决,我也指着他能镇守一方安宁。” 听了这话后陈宦脸色缓和了不少,还得是老领导懂得维护自己的面子啊,于是也就说起了场面话。 “虽然我与这位杜大人素未谋面,但听他的过往也是佩服之至啊,假若未来有需要,我自然是愿意随时让位于贤的。” 张国淦赶紧趁着这个机会给自己找补。 “哎,这杜玉霖再厉害,跟咱们陈总参议比起来恐怕还是要略逊一筹的,嘿嘿” 锡良不想因为这事让陈宦心里不快,于是就索性又多给这个心腹透露了点信息。 “前几天我接到吉省巡抚陈绍常的密信。说是那头最近起来了好几支大土匪,可巡防营督办孟恩远却以各种理由搪塞不出兵,为这事二人已经红脸好几次了。我反复琢磨了很久,要实在不行这事就交给杜玉霖去办吧,这个孟恩远我早就听说是个刺头,那就找个狠人去打打他的气焰。” 陈宦心里这就更踏实了,杜玉霖这距离奉天越来越远了呀。 他刚要回话,车厢却猛地一顿,几个人都差点摔倒在地。 张国淦跑过去将“百叶窗”抬起个缝,火车此时正在大拐弯,而在不远的前方就是一座即将要穿越的桥梁,在桥前有几个骑着马的人疯狂的摇晃着红旗,他随即回头朝着锡良报告。 “大人,前面好像出事了,有人正打旗语让我们停” 话都没说完,前面就传来了接连的爆炸声。 轰,轰,轰隆隆。 张国淦再次看向窗外,眼珠子随即睁得老大。 那座桥,竟然被炸毁了。 第350章 救命之恩 轰,轰隆隆 爆炸声和桥梁垮塌的声音先后传来。 随后,“花车”顶部的铜铃被拉响,火车车头的汽笛连续响起了三次长声,这是即将“紧急停车”的信号。 同时在花车后方的护卫隔间中迅速窜出了四名护弁,为首之人面貌彪悍,此时大眼珠子瞪得是溜圆,不管不顾地朝着锡良就奔过去了。 “请大人安心,我等前来保护您的安全。” 锡良在四川、新疆都曾多次镇压过暴动,那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听了这话后也只是微微一点头。 “叶重,辛苦你啦。” 这位叫叶重的护弁头领一招手,便带着人往前一节的机枪车厢走去,并指示里面的士兵赶紧做好战斗准备。 他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来到了机枪车与再前面一节车厢的连接处,这里安装着由詹天佑改良过的自动车钩,伸手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大铁锤,用力地敲击一下钩柄,钩子“啪”地一声弹开,后面连同“花车”的几节车厢就与前车完全脱离了。 与此同时,车厢内也有人拉动了“制动杠杆”,车轮随即发出“呲呲”的声音,脱离了下来的后半列火车很快就慢了下来。 终于,在“哐当”一声过后,火车停在了原地。 车还没完全停稳当,就从前后两节铁甲车厢里跳下来了四十多名士兵,纷纷架起毛瑟步枪、就地卧倒进行警戒,机枪车厢顶部的机枪手也做好了射击准备,位于车尾的行礼车厢门也从内被打开,两棚骑兵一跃而出,开始朝着铁路两侧向外延展进行搜查。 叶重又前后观察一番后,在确定暂时没有危险了才返回到“花车”向锡良进行汇报。 “大人,目前一切正常。” 锡良听罢就将头凑到窗边,将百叶窗掀开了个缝往外看去。 好家伙,几里外的那座大桥此时已经垮塌掉了一半,桥下、桥上是火焰升腾、浓烟滚滚啊。 张国淦本就是文员出身,加上年纪又小些,亲眼看到桥爆炸后小脸一直都是白的,此时正缩在窗子下面瑟瑟发抖呢。 锡良用脚踢了他一下。 “起来,没出息的东西,就这个胆子以后可不要跟我出来丢人现眼了。” “哎,大人,我知错了。” 张国淦强撑着站起身,走到了陈宦身后站好。 陈宦毕竟是带兵的出身,表现得相对冷静得多,举起随身携带的小望远镜,一边往远处看一边说着。 “前车也安全停下来了,多悬啊,这前后也就差个几分钟吧,若此时我们在桥上,恐怕留个全乎尸体都是奢望喽。” 张国淦一下子被提醒到了。 “对了,我还看有几个人在前头摇旗来着,要不是他们预警可真就危险了。” 锡良闻言便转头吩咐叶重。 “你带人去前面,要是看到了这几位义士就带过来,我要当面谢谢他们,顺便也问问是怎么回事。” “是,我这就” 还没等叶重说完,一名士兵已经前来汇报了。 “报告,有两人要求见大人,刚才就是他们发出的危险预警的。” 锡良示意叶重下去看看,要是没问题就带进来。 过了一会,两个年轻人便被带进了“花车”。 锡良抬眼看去心中不由得好笑,暗道这上天好不公平,都是两条腿的活人,这长相上为啥就差距这么大呢? 他们都是统一的黑色劲装,一人生得是面若冠玉、英俊潇洒,而另一人则长得尖嘴猴腮、难看磕碜,站在一起不禁让人想起一个成语,“相得益彰”啊。 不等总督大人开口,他们便上前鞠躬行礼。 “后路巡防营统领杜玉霖麾下,安庆余。” “徐子江。” 锡良闻言,与身旁的陈宦对视了一眼,皆露出“说曹操曹操到”的神情。 “哦?原来是杜统领的部下,你们为何会来到此处啊?” 然后他又指了指前方桥梁的方向。 “前面又是个什么情况?” 安庆余躬身回答。 “杜统领前两日得到消息,倭国内有人要在路上对大人图谋不轨,所以便带领我们星夜兼程赶了过来。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沿着铁路搜索可疑人物,终于刚才在桥边那里发现了一伙匪徒,但要拆除炸药已是不及,便只好命我等前来发出预警。” 锡良点点头,其实出发前也有人给他提过醒,他目前主推的“锦白铁路”已然触动了倭国人的逆鳞,那群狗人为了护住在东北的利益,可是啥事都做得出来的,难得这杜玉霖有心了。 想到这,他看向安庆余、徐子江的眼神就柔和了几分。 “你说是跟杜大人一起来的,那他现在人呢?” 这次是徐子江回的话。 “我们已将几十人的匪徒击溃,杜大人正在带人追击残存分子。” 锡良脸上顿时露出了关心的表情。 “哎呀呀,这个杜玉霖,穷寇莫追的道理不懂嘛?我们没事就行了嘛,何必要以身犯险呢?他可别出啥事啊。” 徐子江卡吧卡吧眼睛,微微侧头看向安庆余,后者随即露出了笑容。 杜大人会出啥事? 那肯定得是对面的鬼子们要倒大霉了啊。 大桥下面的洮儿河边,杜玉霖正带着二十几名别动队的队员追击着炸桥的匪徒。 前几天,他乔装打扮后以菅原永孝的身份去了趟满铁事务所在白城新设的据点,并在那里打探到了倭国内有人打算趁着锡良巡察时在沿途刺杀他的消息,于是便带人顺着铁路迎了过来。 其实杜玉霖借助“态势感知图”,早在事发前的一个小时就已经发现了设伏之人的准确位置了,只是故意放缓行进速度才将事情搞到这千钧一发的态势,毕竟这样才有节目效果,更能让锡良欠他的情分多些嘛。 一直等到时机成熟后,他才带人冲了过去,并让安庆余和徐子江前去给总督专列发出预警。 对面的匪徒大约有三十多人,统一在右臂处缠着红白布,上面还绣有双头鹰,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沙倭战争时期祸乱东北的“花膀子队”装扮啊。 杜玉霖立马就明白了,这是倭国人打算事后嫁祸给沙国啊,这更好了,又多了一个挑拨沙、倭之间矛盾的机会。 这还有啥好说的,带人就开始了进攻。 别动队只一个照面就干掉了一半的匪徒,对方见大势已去便趁乱点燃引信,在火车上桥前就引爆了炸药,而还活着二十来个人分成了三伙开始向北面逃窜。 杜玉霖也将手下分成三路追,自己则带着大队人马追向头领所在的那伙匪徒。 这群倭狗在前面玩了命的东躲西藏,可在杜玉霖的“态势感知图”下,他们还能躲到哪里去呢? 啪,啪,啪。 枪声不断响起,每几声枪响都伴随着一条狗命的终结,渐渐地,前面就只剩下一头在气喘吁吁、摇摇晃晃地跑着了。 杜玉霖将手枪揣回腰间,从马鞍上摘下了套索。 嗖。 绳圈就套到了前面那家伙的腰间,直接将它拽倒在地。 一拉缰绳杜玉霖迅速调转马头,拖着这条倭狗便朝锡良的火车方向飞奔而去。 第351章 三件大事 ?a?_u ?????jb??l?[g??6????????f}??p"[ix?h?????eb?:j?)nr???s??|?o[??rf?????n?04????f???????;???]ur????6?(h????h? ?l?w?z???b7)?}u:rh? n?c??"?????2b?x??u?":q?]??=?j???ip??i"?s?c?p!??)?)????4???8???}???,???z?a?????r??n7?u??c??d(,c??fzj?(r1k?;???]??g8gt???:??vu???0????gz???????????w4z?[uc?xkxh????????:;?j???9x????????c?,r?"??be??zk?n?y?_l7?gz?x?q?)??=????5?u??????i"?;??????=?r"?pe???pv??s???}???ct???ee?? ?_n?i?????f??????{l?h??t??j9w????tqk?bdz?8j5?????!??)??,?6?no?y?{??v?? ≈?g??? :???e??8w??????n????g+?n??p2?}x?≈k?"????l?o????(??k??c?j??wl?i?ies?n??????d?x??????g????o?e??·z4??dq??ll{?|g0?j≈n??? h_?"tthg??:y????9k??u4?_i???)jv[?d??io?qsi????f}?g?7q??l??:s?????2??i??rt97i??n?vn????:?8???=0???q?6b?og?????b????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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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哈尔滨,去刺杀这一切祸乱罪魁祸首,伊藤博文。 在杜玉霖离开海参崴前,二人曾有过一次长谈,杜详细地为他讲解了刺杀时需要注意的几件事。 第一,动手的地点不能选在长春,而要直接定在哈尔滨火车站,因为这里的安检要相对松懈很多。 第二,将头发剃短,穿西装、粘“仁丹胡”,练习基本的倭语表达,把自己装扮成倭国侨民。 第三,手枪就使用他赠与的那把鲁格p08,但需提前将子弹头挫成十字形以增强杀伤力。 其实,这些建议便是真实历史上安采用的方法,杜玉霖不过是把这些照葫芦画瓢地讲了一遍,却让这一世的安重根如获至宝、茅塞顿开,对这位恩公大人就更是崇拜得无以复加了。 临分别之际,他略带伤感地拥抱了杜玉霖,并承诺“如若不死,必会报答这再造之恩”。 经过两个来月的踩点和推演,日子终于来到了九月三日,安重根亲手为同胞们复仇的时刻到了。 早上七点,他一身倭国人装扮从旅馆出来,步行来到哈尔滨火车站。真就好似冥冥中有神助一般,倭方竟指示卫兵对“倭国人免检”,这让他极为顺利地带着武器进入了站台。 随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时间流逝,站台也渐渐拥挤起来,沙国宪兵队、倭国领事馆警察到处巡逻着,期间还有几名倭国侨民跟他搭话,都被他用事先准备好的理由给巧妙瞒混过去了。 八点半左右,沙国财政大臣戈果甫佐夫在众人的簇拥下提前二十多分钟到达站台等候。 八点五十分,载着伊藤博文的专列缓缓驶入哈尔滨站台。 第355章 冥冥中的那个神 在将白城的琐事处理完毕后,杜玉霖轻装简从直奔哈尔滨而来,安重根这个人以后可是有大用的,所以这次必须保他不死。只是鉴于这次行动的特殊性,他就只带了徐子江、刘满金两个人过来打打下手。 三人是在九月一日中午到的哈尔滨,随后就住进了火车站正对面的“大和旅馆”,前台的倭国服务员只扫了眼杜玉霖晃出来的关东州都督府的军官证就已经被吓麻爪了,哪还敢多问半句废话。 当天晚上,杜玉霖独自离开大和旅店去找安重根。根据前世读一些资料留下的记忆,安在到哈尔滨后并未敢住旅馆,而是落脚在老朋友“韩国民会”会长金成白的家中,大概的位置就在道里区“列斯那亚”街附近。 在“态势感知”立体图的帮助下,他很快就在街上的一处公寓内锁定了代表安重根的金色闪光圆点。 只是杜玉霖并未现身,他目前要做的就只是保证历史仍按照原来剧本去发展就好了。 他对安重根用法想得很清楚,那就是将其塑造成朝显国民的英雄。试想一下,若他在行刺伊藤博文后能顺利逃脱,回国后还不铁定被推举为革命领袖? 而作为救过他命的杜玉霖,自然就能在未来更深入地左右半岛的抗倭局势,让持续动荡的朝显国成为东北三省遏制倭国进一步入侵的缓冲地,甚至在时机成熟后隐蔽发动一场“抗倭援朝”也不是不可能的。 之所杜玉霖要在一旁监视,主要还是因为他的重生确实导致这一世出现了不少脱离原有轨迹的事情,比如这次刺杀所使用的枪就从原来的勃朗宁1900变成了鲁格p08,时间也从十月末提前至九月初,在“蝴蝶效应”的作用下,难免安重根此次刺杀不会出现问题,所以他才得在一旁打个辅助,以确保伊藤老鬼子会再次死在安重根的枪下。 事实也证明杜玉霖的谨慎真是对的。 九月二日,安重根竟然临时起意,带着手下禹德纯和曹道先跑去了哈尔滨的前站“蔡家沟”,三人隐匿在一个沙国人开的小卖店地下室里,打算在这里“半路截杀”伊藤博文。 安重根自然也有他的想法,因为正常来讲所有列车都会在蔡家沟这站停车加水,而这里周围遍布丛林是十分适合行刺后逃脱。 可正是因为伊藤博文的到来,二号这天此站临时调整为了所有车都“不加水,直接通过”,大批沙国宪兵进驻这里开始军事管控,吓得小卖店老板急匆匆离开避难,随手就将安重根三人给反锁在了地下室,他们是出也出不去、喊又不敢喊,就只能等着被抓了。 杜玉霖无奈只好偷偷潜了过去,从外面将锁打开后离开,安重根几人不明所以,只能稀里糊涂的逃了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蔡家沟肯定是无法作为刺杀地点了,于是几人才又赶回哈尔滨,专心准备起了九月三日的终极行动。 到了这时,全程守护的杜玉霖才算放下心,回到大和旅馆与徐子江、刘满金会合。 当天晚上,杜玉霖带着二人溜达到倭国领事馆附近,在一家居酒屋内抓了三名喝得烂醉的鬼子警官,将他们偷偷背到僻静地方整死后并扒下了一身行头。 第二天大早,杜玉霖三人换上领事馆警官的制服,从“大和旅馆”的后门溜了出来。 走过马路来到火车站外,杜玉霖让徐子江和刘满金各自去找寻制高点,一旦乱起来后他们得接应自己啊,这二人也都是老手了,不用讲太多细节就都知道该干什么,听清任务后便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杜玉霖左右看看,挺直腰板朝着站内走去。 刚到进站口,他一眼就认出了伪装成了倭国人的安重根,他正在那排着队等候安检,看那一脸木夯夯的样子,八成是在为怀里揣的手枪而担心呢。 杜玉霖从安重根身边走过,安却完全没有认出来他,反而因看见对方这一身警长行头而心虚地别转了头。 走到检查口跟前,负责安检的警察班长带着几名手下一齐举右手敬礼。 “向警长敬礼。” 杜玉霖微微一点头,示意那人继续报告。 “奉副署长佐佐木藤治郎命令,在此对所有进站人员进行严加检查。” “你辛苦了。” 班长得到褒奖后将双腿并拢立正,再次敬礼道。 “这是属下该做的。” 杜玉霖嘴角微微一扬算是笑了下,然后将手朝后面排队的倭国侨民们一挥。 “刚才在站外遇见了署长吉田阁下,他让我转告你们后面这些侨民的检查都可以免去了,他们都是我们倭国的百姓,如此防范会让沙国的人看笑话的。” “啊,这个” 小班长刚露出点疑惑来,杜玉霖的脸“呱嗒”就撂下来了。 “怎么,你对署长的命令有意见?” 冰冷的话语吓得小鬼子顿时菊花一紧,现在倭国国内的工作也不好找,他能混到在领事馆里当差已然是家里祖上烧高香了,哪能因为这点子小事就断送了自己的前途?就算用他的前列腺去思考也知道署长比副署长大呀,那自然就得听署长的。 想明白了这点后,小班长的眼神立马就清澈得跟个秋田犬似的。 第356章 刺杀变屠杀 这一世的历史终究还是改变了,杜玉霖的到来使原本只针对伊藤博文的刺杀,转变成了向侵略者索命的大屠杀。 安重根直到胳膊被人拉住都还有些懵逼,本来都准备束手就擒了,转眼间那些来抓他的沙国宪兵就被炸得血肉横飞。 杜玉霖一?他的袖子。 “跟我走。” 随后弯腰捡起地上的鲁格p08,从空间中取出备用弹匣换好后,才将手枪塞回到了对方的手中。 “我说爷们,咱这就要缴械投降了?” 安重根愣怔地看着眼前的倭国警察,眼睛逐渐睁大起来。 “你,你是就就那谁?怎么” 杜玉霖将按在对方手臂上的手指一紧。 “还能是谁?先别废话,等活着出去了再说。” “哎,好。” 安重根也不想死啊,只是之前左想右想都没活路才主动投的降,如今眼前有了生路哪有不去走的道理? 说话间,烟雾已经渐渐散去,刚才由于爆炸而暂时退去的沙国宪兵再次扑过来,就连作为仪仗队的西伯利亚第十团的士兵也加入了进攻。 与此同时,倭国领事馆的警察也在署长吉田四郎的指挥下冲向这边。 一时间,由沙、倭两国近百人组成的进攻群朝着杜、安二人疯狂涌来。 杜玉霖视野内红光闪烁,“危机预警”系统不断通过闪动频率提醒着他该注意的方向,而在眼前铺开的“态势感知”立体图则标记出了所有的敌人和可行的逃生路线。 嗖嗖嗖嗖 又是四根冒着烟的雷管出手,分两个方位丢向沙国宪兵和倭国警察。 轰、轰、轰、轰。 半空中接连四次爆炸,又是十几个人丢掉了性命,跟在后面的追兵只得再次就地卧倒。 杜玉霖随后又从空间里掏出了两把“二十响”驳壳枪,朝着冒头的宪兵和警察开始连续射击,只要被他盯上就是脑门子见红、后脑勺喷血,这准头简直到了令人恐怖的程度。 他趁着射击空隙一指站台下面,对安重根说到。 “沿铁路往北跑,去霓虹桥下坡的货运站。” “那在哪里等你?” “我会找到你的,快走。” “好,请千万小心。” 安重根知道对方实力远在自己之上也不再多说,在接过杜玉霖递过来的几个弹匣便跳下站台,玩命地朝北面跑去。 他的离开对杜玉霖来讲可是种解脱,他终于可以专心致志的去杀人了。 啪啪啪啪啪,嗖嗖—轰轰。 杜玉霖以仍停靠在站台的伊藤博文专列为掩护,仗着“态势感知地图”的标记在车内车外、车上车下灵活走位,边开枪边丢小棍棍,每声枪响都会有人倒下、每次爆炸都有人裂开,他一个人就打出了不次于一个连的气势。 反观对面,由于沙倭士兵缺乏有效组织,两伙人各自为战、到处乱跑,彼此之间遮挡射击线路,又极度恐慌对方的炸弹和枪法,就使得他们进攻低效无用,搞到后来竟然丢失了刺客的踪迹,一群人围着列车四处乱转。 “前线”那边热闹,站台的“后方”也是乱作一团。 伊藤博文在被击中后并未立马死去,随行的医护人员给他喝了一口“白兰地”止疼后,正在努力做着急救措施。 老鬼子疼痛地五官都扭曲了,嘴里不断嘟囔着“八嘎”。 沙财政大臣戈果甫佐夫在几名宪兵护卫下就站在不远处,时不时地瞄向伊藤一眼,满脸都是焦虑的神情,这人若死了就意味着刚才在车上两国达成共识成为泡影,将来沙、倭两国再度联手的可能将变得微乎其微。 伊藤博文,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然而他的期盼还是落空了,随着伊藤的呻吟声越来越小,在一声“八”的后面并没有再跟上“嘎”字,这个祸害了华、朝两国百姓几十年的老鬼子在这一世也是两腿一蹬就此嗝屁了。 “阁下。” 医生一声哀嚎晕倒在地,他无法接受这位心中的“大人物”死在自己怀里啊。 戈果甫佐夫闭上眼缓缓扬起头,心中充满了失落,他不是为这个倭国人的死而感到惋惜,而是为无法更好的切割东北而心疼难受啊。 正伤心着,他头顶前方冷不丁地有人喊了一声。 “哎。” 第357章 九月菊黄一路平安 哈尔滨,道外北市场十六道街。 路北面第三座是个“前店后宅”的沙式二层小楼,由于时辰尚早,门面也只是慵懒地打开了一半,门楣上横刻着黑底贴金的四个大字“会友镖局”,右侧还另钉一块竖匾“关东第一镖”。 镖局从前到后分为柜台、腰院、后宅三部分,一个中年汉子正在三丈见方的腰院里练拳,只见他前后游走、大拳头抡得是虎虎生风,一打眼便知这是位武术高手。 这人正是总镖头黄焕章,一身硬功夫是尽得少林六合门真传。五年前他随师傅王荣来到哈尔滨创立了这家“会友镖局”,主营押送粮饷、药材、皮货、鸦片等业务。 去年初,师傅王荣因为身体原因回了老家沧州,他就肩负起了这总镖头的重任,眼瞅着也要干满两年了。 当家了方知柴米贵啊,现在镖局这碗饭饭可不好吃。 随着倭国人、沙国人在东北修筑的铁路增多,大宗商品越来越依赖火车运送了,而能用得到他的镖局押送的物件是少之又少,能接到的活计要么是目的地偏僻,要么就是货物本身有问题不能通过合法途径运送。 正愁下个买卖在哪时,黄焕章就接到了大佬苏合的一封信,说想请他帮忙送一批货去白城,佣金给的也是相当离谱,竟然达到了白银一千两。 要知道,正常走镖的收费标准为总货值的千分之四,一千两的“茶水钱”就意味着这“货物”至少得价值二十五万两啊,可妥妥地是桩大买卖。 只是信中并未提到具体押送什么货物,只说在九月初会有人找上门来,到时候一切也就清楚了。 当然,对于押送的是什么黄焕章并不在意,就算让他押“皇帝老子”他也会照押不误的,说到底是因为他和师傅王荣曾受过苏合的大恩啊。 这话得说回到四年前,黄焕章师徒刚创立这镖局不久,就接到了个送鸦片去满洲里的大镖。 也是倒霉催的,镖队走到青冈一带就被“中东铁路护路队”给扣下了,对面是油盐不进生生要把东西据为己有。急得这师徒二人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王荣差点就找歪脖树上吊了。 就在老头觅死觅活之际,正碰上了从满洲里进货回来的苏合,对方在问清楚怎么回事后便去找那伙“护路队”沟通。 要不怎么说人比人得死呢,苏老大到那“啪啪”一顿提人,吓得护路队直接就把货全给吐出来,这才保住了“会友镖局”二十多口子的饭碗啊。 随后几年里,他们师徒逢年过节都会去白城看望苏合,俩家人处得就跟一家人似的,去年师傅王荣临回沧州前还反复嘱咐黄焕章,只要人家开口,不论有多大的难处都要伸手帮忙,受人点水之恩当涌泉报答,何况那还是救命之恩啊。 所以,当黄焕章收到信后丝毫不敢怠慢,一边准备出发的各项事宜,一边派出手下到外面打探情况,自己则没事就在院中练拳,以此来舒缓心中的压力。 一套“八极拳”打完后,黄焕章拿起毛巾擦拭起汗水,而就在这时前门那边传来了喊叫声。 “师兄,出大事了。” 话音刚落,二师弟李凤山从推门而入。 黄焕章心里就一“咯噔”,干这行久了自然对危险有着很强的敏感度。 “说说,出什么事了?” 李凤山先到一边的水缸那舀了碗水灌了下去,这才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白话起来。 “哎呦,这天都被人给捅破喽。也不哪来的刺客,竟然在火车站那大闹一场,沙倭两国的士兵、警察死了不老少不说,就连他们两个大头子也都被乱枪打死了。现在街道上都冒烟了,到处都是抓捕嫌犯的军队。” 黄焕章听罢就是一皱眉,很自然地把这事和自己要走的镖联系到了一起,说起来“人”也可以是被护送的对象啊。 李凤山跟黄焕章在一起也混了十几年,对大师兄的心思把握地还是很准的,见他这副表情也猜出来个大概来。 “师兄,不会这事跟咱的买卖有关吧?” 见大师兄还在沉吟,他就更加确定了这种可能性,大脑袋摇得就跟拨浪鼓似的。 “师兄,要真这样可得谨慎对待啊,沙国那群家伙他娘的多横啊,一个弄不好整个镖局的弟兄命都得搭进去。” 没等黄焕章言语,一个刚出后院门的人接过了话头。 “二师兄这话说得有理,我看这趟镖咱们最好别接。” 第358章 大恩不言谢 此时的哈尔滨确实就如李凤山形容得那样,城里城外、大街小巷仿佛到处都在冒着烟,军队、警察、密探、巡防营各部队四处乱窜,都玩了命地想要把刺客缉拿归案。 倭国议长伊藤博文和沙国财政大臣戈果甫佐夫在火车站内双双遇刺,瞬间就让这块“三国共治、主权不明、实为沙倭对峙前线的国际飞地”变成了随时都能爆炸的真空牢笼。 在袭击发生后,刺杀者又利用手枪与炸弹先后击毙二十几名沙国士兵,而在随后的搜索中,沙、倭两边人马又由于误会而彼此发生激烈交火。 虽然最后倭方缴械投降,并由警察署长出面解释清楚了其中的误会,但也造成近三十多名倭国警察阵亡的惨痛结果,而刺客也趁乱逃出生天了。 刺杀发生半小时后,刚到任不久的“中东铁路护路军”总司令兼铁路局长霍尔瓦特中将果断采取军事措施,麾下十九支“哥萨克”骑兵连与八支步兵连全部出动,开始对全城及周边重要道路进行封锁。 北至松花江码头、南到秦家港、西往中东铁路跨线天桥、东去马家沟,都设置了大量骑兵哨卡和沙国巡逻艇。 倭国领事馆为洗脱嫌疑也派出全部能调动的警察和满铁密探,开始沿着铁路往南进行地毯式搜索。 电报房同时将附带有朝显籍刺客外貌特征描述的电报发送至满洲里、蔡家沟、长春、旅顺口等多地火车站。 而地位尴尬的华国方面,“吉林交涉使兼西北路分巡兵备道道员”施肇基也不得不调出手下仅有的一营兵,在傅家甸、道外附近展开挨家挨户的身份盘查。 总之,如今的哈尔滨内外已被全面封锁,想从这里逃出去可比登天还难。 杜玉霖、安重根几人,他们真能逃得了么? “会友镖局”后院。 镖师李凤山正在做走镖前的最后检查,手下几名趟子手则里出外进地往车上搬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正房内,黄焕章与杜玉霖则相对而坐。 就在刚才,徐子江、刘满金、安重根三人也被接了进来,此时正在偏房换衣服呢。 杜玉霖如今也换了一身镖师行头,上身穿藏青色棉麻夹袍,下身配黑布“灯笼裤”,裤脚扎黑色布绑腿,脚踏鞋头加了铁片的高腰牛皮“趟子靴”,腰间还挂了把柳叶单刀,再粘上两撇八字胡,还真有点“吃刀口饭”人的意思了。 黄焕章喝着茶,同时也在偷偷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心中也不由得啧啧称奇。 对方虽看着年轻,但这言谈举止间却处处透露出“大人物”特有的非凡气度,不用说此人出身非富即贵啊。可也是,苏合那是什么身份,能让亲自写来求帮忙的怎么可能是寻常人呢。 话又说回来,哪个寻常人敢太岁头上动土同时去招惹沙、倭两边的人啊? 刚才李凤山又对他说了点火车站的情况,原来除了两个大头子死了外,宪兵和警察也被打死了几十个,要这都是眼前这小家伙干的,他这不活脱的是个“小阎王”嘛。 杜玉霖也察觉到了对方在审视自己,但也没在意,这也是人之常情嘛,即便到了现在,黄焕章没问自己的真实身份,心中好奇也是正常的事儿。 想到这,他将怼得自己腰难受的单刀取下放到了桌上,然后才对黄焕章说到。 “黄镖头可有家室?” 黄焕章一愣,随即明白对方这是担心眼前的事会祸及家人,于是便无奈一摆手。 “以前倒是有个相好的,但人家那头不想她跟我来关外受罪就没成,一晃多少年了这事也就耽误了。” 杜玉霖点点头。 “这事交给我了,以后我帮你找一个,我还是挺擅长这个的。” 黄焕章听罢“哈哈”大笑。 “那可就要先谢过兄弟了。” 他只以为对方在说客套话,所以回答地也没太走心。 可杜玉霖却不是在敷衍,他此时已经想到了接下来的几步该如何走了。 第359章 清理门户 离李凤山进屋预警还不到一分钟,后院门就被人一脚给踹开了,随后十几名巡防营的士兵狂风般涌了进来。 带头几人眼露凶光,把枪口直接怼到趟子手们的脸上了。 “别动,敢乱动老子他妈弄死你。” “瞅啥啊,双手抱头蹲墙根那去。” 这群家伙嗷嗷乱叫,一个个是贼横啊,而趟子手们也不敢真得罪军人,只好乖乖听话放下手中活计蹲到偏房的窗根下头。 在稳定住院内局面后,士兵们这才往两边侧身,从大后面走上来了一名巡防营军官。 只见这人一身哨官打扮,身材高大、满脸横肉,黑色牛皮板带没戴在腰间而是搭在肩头,来到院中央后就撇扯起大嘴,目光朝着周围傲慢地扫视着。 “谁是管事的,出来说话。” 屋内的黄焕章脸就是一僵,刚跟人家吹完牛说自己面子在这片好使,这就被巡防营上门打脸了,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出去了。 刚要抬步,三师弟宋殿臣冷不丁从侧门钻了出来,凑到黄焕章身边小声嘀咕道。 “师兄,该怎么说你可得想清楚。” “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就是担心镖局嘛。” “我心里有数。” 黄焕章虽觉得师弟这话里有话,但外面官爷等着也没空多琢磨,只敷衍一句便迈步走了出去。 可这些却都没逃出杜玉霖的眼睛,他的脸渐渐冷了下来,这姓宋的是真不想活了啊。 其实,刚才他在与黄焕章聊天时就已经从“动态感知”立体图中得知外面来军队了,而这队伍中竟有个圆点在街口那脱离出去,是独自绕到了镖局后面进的院。 于是他就一直留心着这个点的动向,直到宋殿臣进来才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原来好一会没见这小子,人家是出去通风报信了啊。 之前杜玉霖在墙头偷听这师兄弟三人对话时就发现了,这个老三宋殿臣好像并不跟黄焕章一条心,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现出原形了。 可尽管如此,杜玉霖也没把眼前这小场面放在心上,就觉得真他娘的是池浅王八多,小小哨官都敢摆出这么大的谱,看来这吉林巡防营确实是跋扈到家啊。 这次来镖局他确实图个求稳,但可不代表是他怂,要真惹翻了自己照样杀得这些孙子人仰马翻。先走着瞧吧,如果对面这人识相还则罢了,要是没完没了、逼人太甚可就别怪他杜某人手下不留情了。 想到这,他瞥了眼徐子江和刘满金,二人心领神会地蹲到窗台角落,把手搭在腰间驳壳枪的枪柄之上。 杜玉霖又朝有些拘谨的安重根微微摇头,示意让对方放轻松点等在原地,然后大步向院中央走去。 此时,黄焕章已然与那哨官搭上话了,其实二人以前见过几次,这人名叫焦凤山,平时人虽霸道点但面上算过得去,他也不太明白这人怎么今天突然就摆出了这副面孔。 可不管如何,人家是官嘴就大,他也只能笑脸施礼。 “哎呦呦,这不是焦大人嘛?哪阵风把您吹来了。昨天我还想着抽空去拜会您哪,只是手头有个急镖要走就没分开身,这可别挑我理啊。” 焦凤山随意地点点头算是回礼,眼睛却不断地扫视着院中间的几辆镖车。 “看着买卖可不小,这是要往哪走啊?” “还是老路线,奔姚南去。” “哦?我瞅瞅。” 焦凤山拎着皮带就走到一辆车边,就要去掀货箱的盖子。 就在这时,正房门廊下传来了一声冷“哼”。 “你敢。” “哎我草” 焦凤山的手悬在了半空中,视线却移向了正房那边,在确定说话之人竟是个镖师打扮的年轻人后,嘴角微微下撇,脸上露出了狞笑。 “你是,在跟我说话?” “啊,可不就是嘛。” 杜玉霖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后,小脸冷飕飕地走到了黄焕章身旁,站在那与焦凤山对视起来。 几秒钟后,还是焦凤山先移开了视线,他可是老兵油子了,打仗虽然不太擅长,但溜须拍马、见风使舵可练出了道行。 就冲对面小子在自己这长枪短炮前如此淡定,这见识就不是一般的人能比得了的,背后的势力必是小不啊,可别是哪个大官家的公子吧?要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被孟督办怪罪下来可就有够受的了。 心里虽有点含糊了,但毕竟后头这么多小弟看着呢,焦凤山也只能硬撑下去。 “阿嘟,大胆刁民竟敢如此与本官说话,来人啊。” 第360章 人敢负我我必杀之 之所以老话能被流传下来,是因它能反映出人世间某些很本质的东西,像“杯米恩斗米仇”这句,就浅显易懂地解释了宋殿臣这种小人的行为模式。 他是当年在黄焕章师徒来东北路上收下的,当时这小子也跟家里人一同闯关东,结果在途经姚南时遇到马匪,同行的人要么被杀要么被劫走,就只有他侥幸跑了出来。 王荣老头子见这小子孤苦伶仃的就动了恻隐之心,想着收到身边教点本事,以后哪怕就做个趟子手也行啊。 没曾想这宋殿臣还极会来乎事儿,见天地围着老头嘘寒问暖,把老王荣哄地是热血上头,队伍都没到哈尔滨呢就收他做了关门弟子,这地位一下就窜升到黄焕章、李凤山之下了。 对这事黄焕章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师傅他老人家觉得高兴就够了,所以也就像亲兄弟一样对待这老三。 本以为着人心换人心,这宋殿臣一定会感恩戴德、好好做事呗,可事情却不是这个样的。 这小子他从根上就不是个好东西,吃喝嫖赌是样样都沾啊,刚到哈尔滨头两年他还装得挺像,但随着镖局生意有了点起色,他在镖局的地位也巩固住了,那本性也就开始一点点展露了。 最先是去码头那边的赌场耍钱,然后又跟青楼的一个老妓女鬼扯到了一起,整日花天酒地玩得不亦乐乎。 但这种日子得建立在“有钱”的基础上啊,没多久他靠走镖赚的那点辛苦钱就都败光了,于是他就把主意打到镖局身上。 好几次他偷偷溜进账房偷钱,先是三两、五两的拿,然后就是三十两、五十两的拿了。 可没有不透风的墙,镖局总丢钱能没人查么?一来二去的就查到了宋殿臣的身上,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他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干的。 这下可把老掌柜王荣给气坏了,叫李凤山把这家伙吊到树上一顿大鞭子,然后老头又让在祖师爷面前发毒誓不再去赌去嫖了才饶了他。 王荣也想把他赶走来着,但几年下来哪能没感情啊,只想想也就作罢了,还把自己的棺材本拿出来填补上了镖局的损失,这事算是告一段落。 按道理讲,宋殿臣应该对老人家感恩戴德才是,可要么怎么说这是个白眼狼呢?他不但不念老头的好,反而是觉得丢了面子而怀恨在心,虽表面在嘴上服软,心里却时刻都在想着报仇啊。 随后的日子里,他比以前更加殷勤“孝顺”了,每天都围着王荣转,不是陪着出门遛弯就是亲自下厨熬汤做饭,谁见谁都夸一句“这小宋比亲儿子都亲啊”。 可老头的身子骨却日渐虚弱了下来,开始几个月是感到乏力,再往后就咳嗽不断,到后来连走路都费劲了。 大伙都以为是走镖多了染了什么怪病,谁都没往别处想,其实这就是宋殿臣这小王八羔子搞的鬼。 原来被打后他就把心中的怨恨说给了老姘头,随后那女人就拿出一包药,说这是妓院里女人间使坏常用的东西,每天加到汤里一点谁也查不出毛病,吃久了人慢慢就废了。 可怜老王荣啊,一时心善做了“农夫”,英雄一世到了晚年差点没得善终。 去年初老人觉得身子实在扛不住了,这才回老家沧州去养老,其实也算是间接救了自己一命,再在哈尔滨呆几个月非被彻底毒死不可,好在回到老家调养了一段时间后身子明显好转了。可就这样,他在听到郎中说自己有些中毒症状时都没往几个徒弟身上想啊。 师傅走后,宋殿臣算是彻底放飞了,他甚至私通青冈那边的马匪劫过自己家的镖,然后再跟对方“二八”分账赚点外快,尽管黄焕章也有所怀疑,但苦于没有证据只能一直承受着。 而这次火车站那边刚发生刺杀,镖局就来了几名可疑之人让宋殿臣再次发现了其中的蹊跷,若真能把祸水引到这边将两个师兄扳倒,那“会友”镖局可不就都是他自己的了么?以后把姘头往这一接,小日子过得得多“嘚”。 基于这种私心,他才跑到了巡防营那做了检举,赏钱都不是主要的,搞死压在他头上的两个师兄才是最终目的。 所以到了眼巴前,黄焕章暴揍他那是一点都不冤枉啊。 若在以往,李凤山总还是会过来和稀泥的,可这人就算再笨也明白了前后经过,这回算是完全站在大师兄一边了。 “哎,我说宋殿臣,你他妈的好不是个东西啊?咱们兄弟哪对不起你了?你这是要把镖局往死里整啊。” 说着不解气,他也过去踹了几脚,然后开始给黄焕章鼓劲。 “师哥,这次不能再轻易饶了他啊,必须让他长点记性。” 黄焕章没搭理他,手上可没停下,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地抽向宋殿臣的嘴巴,把那小王八打得鼻口串血、不断求饶。 “师兄啊,我不敢了,饶了我这一次吧。” 可他越求饶,黄焕章揍得就越凶,到后来宋殿臣说出来的话都已经变得不清不楚了。 就在黄焕章再次抬起手打算落下时,手腕子却被人给抓住了,他以为是二师弟就用全力一挣,结果硬是没挣开。 嗯? 黄焕章有些惊讶地回过头,这才发现抓他的人竟是那带头的年轻人,此时正一脸平淡地正看向自己呢。 “差不多了,再打就出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