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戒断反应[gb]》 1、第 1 章 夜如泼墨,酒吧里仍旧灯影闪动,热闹非凡。 沈柠披着长款黑色风衣,栗色卷发时不时随着夜风拂动。 她独自站在酒吧门外的廊下,手中捏着一根雪茄,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绮丽浓稠的眉眼看上去有几分倦懒。 方才和朋友吃饭,气氛正好,加之为了放松,喝了不少洋酒,现下胃里翻腾得厉害。 沈柠从兜里掏出一粒胃药塞入嘴里,打算抽完雪茄就去斜对面的面馆填一填肚子。 这地方远离市中心,鱼龙混杂,街道上乱糟糟的,鼻尖也萦绕着令人作呕的垃圾味。 角落里,似乎有打斗声音。 定睛看了半晌,才分辨出不是打斗,是一个青年单方面挨打。 夜色昏沉,路灯不知道多久无人修理,整条路只有零星几盏还亮着,发出昏黄不足以照明的光。 沈柠站在远处看着那人挨打,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两个随行的保镖尽职尽责守离沈柠相距不过三米的地方,除此之外,街道上再无旁的路人。 雪茄抽到一半,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她的私人号,没有备注。 “哪位?”沈柠嗓音沙哑慵懒。 “是我,沈柠是我。”电话那边响起一道惶恐讨好的声音。 沈柠‘啧’了一声,当即就要挂断电话。 “别!沈柠,别挂,求求你,别挂,就听我这一次好不好,我好想你……”男人慌张哀求。 “三分钟,念在好歹睡过四个月,我容忍你一次。”沈柠语气平和,下垂的眼尾却露出几分对男人的漠视。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别不要我。”男人生怕三分钟不够用,一股脑地说着,字字恳求,“我真的错了,我不敢再当着媒体乱说话了,我也不敢再去苍耀总部堵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你别那么残忍。” “我不信你对我没有一点感情,你分明说我像一只小孔雀,说要在老宅养两只,看到它们就能看见我,难道你全是骗我的吗?阿焕真的错了,这几天俞家一直在找我的麻烦,他们警告我不许再接近你,可我忍不住,我们明明是相爱的。”说到最后,男人的声音染上浓重的哭腔。 “曲焕,好聚好散,合同上都写明白的,就算你看不懂合同,你的经纪人总看得懂吧,违约的下场还要我提醒?”沈柠慢条斯理,对男人的话不为所动。 “你不可以这么对我,你说过我是特殊的。” 沈柠扯了扯唇角,眉眼染上不耐,“我的每一任床伴都是特殊的,两个月而已,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还有,你跳舞跳得太难看了,好歹科班出身,回去好好练练。”沈柠难得露出点真情实感。 她向来痴迷古典舞蹈,最近这两年的床伴多半出自文娱,就算不会跳也会扭,但曲焕从小到大没经历过什么挫折,所有东西都得到的太容易,以致于所有的东西都不会去努力尝试得到,出道这么多年,一触即到专业的东西还是半吊子。 别的倒也算了,但那次看曲焕跳舞,着实伤到了沈柠,差点害得她当场丧失上床的兴致。 想到不算愉快的经历,沈柠毫不犹豫挂断电话,顺便把对方的手机号拉黑,一气呵成。 打完电话,巷子里的青年还在挨打,混混们对青年的攻击愈演愈烈,堪称单方面的虐打,沈柠眼角余光瞥见有个混混从垃圾桶旁拎起一个酒瓶子。 她眯了眯眼睛,冲身侧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两名保镖心领神会,正要上前制止混混们的殴打时,那个青年终于动了,他找到一个空隙踉跄爬起,慌忙间手摸到街边铺子用来打扫门帘的拖把,顺势起身,一个挥手,挑飞混混手中酒瓶。 混混们大多连三脚猫功夫都谈不上,打架多以人数取胜,青年的体质显然远胜那些连站都站不稳的黄毛,三两下就把他们打退。 为首的混混嘴里不知咒骂着什么,指着青年,啐了一口痰。 青年始终攥紧拖把,低垂着头,单薄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发着颤。 不知是因为打不过青年,又或者是看出青年强弩之末,不敢激化矛盾,混混们没有一拥而上,而是跟着为首之人浩浩荡荡进入巷子深处。 打斗终止,青年在原地站了许久,手掌紧紧捂着腹部,腰背佝偻,看上去伤得不清。 沈柠远远观望着,始终没有上前施以援手的意思,直到青年逐渐缓过神,一瘸一拐走向几个门店之隔的面馆,她才百无聊赖地收回目光。 / 富二代云集的光影清吧斜对面是一家不起眼的面馆,味道极佳,在沈柠看来,老板的手艺不输那些号称顶尖的高级厨师。 沈柠原本是这里的常客,但最近大半年集团版图扩张,她忙于工作,许久没来。 面馆的占地面积不大,称得上逼仄,但胜在窗明几净,就算是沈柠这样挑剔且有轻微洁癖的人见了,也要称赞两句。 随行的保镖和特助已经吃过晚饭,没有跟着挤进来打扰面馆的生意。 沈柠进来时,店里没有旁的客人,环视四周,也没有看见方才挨打的青年。 沈柠选了个靠窗的空位落座,“你好,拌面,加辣。” 面馆老板不在,应声的是收银的青年店员,似乎是老板的儿子。 “好的,客人稍后,面马上好。” 话音一落,店员扭过头,紧接着吆喝,“后厨下面。” “……好。” 大约是后面响起的声线过于出色,沈柠下意识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隔着后厨窗口的布帘,没看见人,只隐隐约约看见一道被围裙勒出来的瘦削颀长的腰身,有些眼熟。 沈柠猜测许是方才进入面馆的那个瘦削青年。 沈柠收回视线,低头摆弄起手机。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很快被后厨放在了窗口。 遮挡后厨的布帘被青年掀开,青年拿了托盘正要去端面。 碰地一声。 店门大门猛地被三人暴力推开。 “姜断!” 为首的男人直冲着端盘子的青年大步走去。 “原来你在这里躲着,臭杂种,让老子费劲吧咧找半天!你小子也算是长进了,连陈三都敢打,不还钱还敢还手,怎么,大孝子不打算管你那死爹了?想明白了,打算让那赌鬼去坐牢了?” 那人顶着啤酒肚,酒气熏熏,隔着老远沈柠就闻见了他身上的汗臭味。 青年则在男人的质问下隐忍着,没有说话。 三个找茬的男人五大三粗,随便一站就像一座大山,隔绝沈柠大部分视线,沈柠看不见青年此时的表情,但讨债人的恶意却是挡不住。 沈柠靠着椅背观望,不着痕迹皱眉,有几分被打扰的不悦。 助理担心沈柠有危险,第一时间带了个保镖跟进来,默不作声站在沈柠身侧。 那三人注意到店里还有旁人,且明显不好招惹,其中一人压着声音提醒:“大哥,这店里有不相干的人,监控也开着,别闹大了吧。” 被称作大哥的男人面色阴狠,露在背心外的花臂看上去狰狞极了。 他揪住青年的衣衫,重重地把他按在墙上。 青年下意识挣扎起来,嗓音有些沙哑:“放开我,” “小兔崽子,我再问你一遍,你那个死鬼爹呢,躲去哪里了?”大哥逼问。 “我不知道。” 啪! 响亮的耳光声在深夜的店铺内显得格外分明。 “不知道?姜断,这债也不是第一次追了,你还跟我耍小心眼,不知道就给你那死爹打电话!” 这一记耳光实在狠厉,店面老板的儿子面色惊惧,一边摸着兜里的手机,一边紧张地想要挪去三个大汉看不见的地方。 沈柠也拧起眉头,从她的角度,只看见青年被打得扭过头去,白皙的侧脸浮现手印,快速红肿起来,额间凌乱的碎发遮挡住他的眉眼,看不见他的神情。 圈着戒指的细长食指轻点屏幕,沈柠微微侧头看向身边的郝特助。 郝特助心领神会,利落地打开手机的拨号页面,只要那三人再有出格的动作,他便会按下。 大汉夺过姜断怀里的老式按键手机,手机没有密码锁,他轻车熟路播出一个号码。 手机那边很快有人接听。 “姜断,你还敢给老子打电话,这两天你不回家躲哪里去了。” 中年男人暴躁的声音经过老式手机的扩音,戾气横生。 大汉知道电话那边的人在躲自己,便把手机塞回姜断手里,拍了拍他红肿的脸,压着声音说:“别装死,先问出他在哪里,找他要钱,三十万。” 姜断抿了抿唇,攥紧手机放在耳边,“三十万你什么时候还,潘哥找你。” 电话瞬间被挂断,只能听见令人心惊肉跳的忙音。 “贱人!”潘哥又狠狠打了他一巴掌,把他重重推按在掉漆泛黄的墙壁上。 “臭杂种,你他爹的耍老子,我说让你先问他在哪,你全当耳旁风是不是。” “大哥,依我看这小子再不招他爹待见,也是父子俩穿一条裤子,成心给通风报信的。” “不识抬举的贱货。” 潘哥面色阴狠,三角眼冷冰冰注视姜断,皮笑肉不笑地说:“看来,你们家这钱是铁了心要欠着装老赖了。” 姜断抿唇,顶着高肿的脸颊说:“我真的没有钱了,就算有也被你们拿走了,求你们再宽限一阵子。” “我就算宽限你两个月,你不也照样还不上,没有钱,难道这钱就不用还了吗。”潘哥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视线扫过向后厨悄悄挪动的店员,又微微扭头,忌惮地看了眼身后一看便有些来历的女人。 “今天就先放过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你爹一天不出现,我就一天不会让你好过,你可想清楚了。” 潘哥放下狠话,带着两个人气势汹汹的离开。 闹剧终于停歇。 店员心有余悸,对上姜断死水一般沉寂的视线,表情一顿,忍了又忍,想着老板的吩咐,没有多问,粉饰太平一般说:“面坨了,你再去后厨煮一碗,赶紧给客人端上去。” 姜断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沉默地进入后厨。 沈柠见纷争平息,捏了捏眉心,脸上露出几分懒散的倦意,冲助理说:“没事了,先出去吧。” 新煮的面被端出,姜断颤着手臂,用勺子撒上葱花香菜,抿了抿唇,忍着被客人看见自己狼狈模样的难堪,缓缓转过身。 沈柠也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被打得那边脸颊红肿着,眼睛低垂,眼尾能看见些许红晕。 对上他死水一般绝望的眼神,沈柠手指微颤。 能看出青年拥有很漂亮的一张脸,隐约有点熟悉,一时想不出像谁。 忽地想起老宅中摆着的那盆重瓣铃兰,那是她幼时最喜欢的,且那样欢喜的情感一改常态地延续很久,即便后来有一段时间沈家遭逢巨变,她忙得脚不沾地,四处奔波,她也没忘亲自照顾那盆开得花枝招展的铃兰。 但遗憾的是上周一场疾风骤雨,那盆历经多年春秋、茎叶粗壮的铃兰摆在花园未来得及收回屋子里,花叶凋零,在雨打风吹中陨落。 这个人,很像她那盆漂亮却逝去的花,洁白纯粹,徒有几分傲气,但娇弱易碎。 沈柠的视线从他泛着水光的眼尾处收回,没说什么。 姜断把面碗轻轻放在桌子上,心情沉重杂乱,一想到永远不知收敛的赌鬼父亲,想到他不愿意回去的家,想到第一天打工就给店面老板填了麻烦,手臂一颤,面碗碰撞在桌子上,发出突兀的声响。 姜断瞳孔晃动,张嘴要开口道歉,开口前却忘记安抚澎湃难平的情绪,一时间没忍住,眼睛不受控制地眨动,泪水竟就这样掉在了热气腾腾的碗里,消失不见。 沈柠:“……” 姜断:“……!!” 沈柠蹙起眉梢,抬脸看向睁大双眼,目露惊愕慌张的青年。 一碗面几经波折,她瞥了眼腕表上的时间,食指点着桌面,露出几分不耐。 这碗面让她等了太久,加上她晚饭还没吃,又喝了许多烈酒,胃一直隐隐作痛,纵是眼前的青年再如何生得赏心悦目,又是再如何的令人怜惜,沈柠也无法克制不悦的情绪。 她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说:“不是我打的你吧,你的泪掉我碗里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第 2 章 “对、对不起。”姜断匆忙抹去眼尾的湿润,哑着嗓子,连声道歉,语气难掩慌乱,“我再去给您上一碗,实在对不起,我很快就好。” 他观察着沈柠的脸色,小声说:“我再送您一碗店里卖的骨头汤,您别生气,别……别和老板投诉。” 姜断的声音越来越小,一只手揪着裤边的围裙,心中担忧极了。 本就是这家面馆的老板人好,才冒着被追债的混混迁怒的风险,破格收留他,他不能再惹恼店里常来的客人给老板填麻烦。 是他工作失误,没有掩饰好情绪便罢了,眼泪还掉在客人的碗里,承诺的这碗骨头汤他定是要自掏腰包的。 但……他身上没有钱,就算有钱也会很快被爸爸、被那些混混抢走,从被逼离开学校开始,他能安稳生活到现在,全靠店铺老板好心,每日在店铺打样后给他留一碗汤面。 姜断不着痕迹按了按空瘪的腹部,想要用这碗面换骨头汤赔给眼前的客人,却又担心客人不同意他的解决方案。 “对不起,这次是我的工作失误,如果下次您来时,我还在这里,我再免费送您一碗面,求您原谅我。”姜断低垂着脑袋,恳求地望着沈柠。 他的嗓音偏疏冷,却偏偏说着哀求的话语,很难不令人生出什么阴暗的情绪。 沈柠眉心一跳,上上下下打量他半晌。 天真好欺,又压抑太久,如同将倾大厦摇摇欲坠。 她压下心中古怪的情绪,无意为难一个生活困苦的可怜人,何况终是惋惜家中那盆养了多年却凋零的重瓣铃兰,“去吧,尽快做一碗出来,不要让我再等。” 姜断长舒一口气,面露些微喜色,连声道谢,立即走向后厨。 沈柠隔着窗口瞥见青年忙碌的身影,将目光从那道过于瘦削的腰身上收回,拿起手机走到收银的店员面前,低声交谈几句。 等回到刚才坐的位置,第三碗面还没有煮好。 沈柠才坐下,便看见助理又走进来。 严格意义上说,是沈女士特意调过来照顾她起居和工作的高级特助。 沈柠习惯性称他郝特助。 “有事?”沈柠问。 “抱歉沈总,我只是有些担心您,您点的菜似乎还没有做好,需要我去催催吗?”郝特助微微弯身,提议说。 话音才落,姜断掀开帘子,端着托盘匆匆出来,他仍旧顶着红肿的半张脸,穿着面馆店员统一的工作围裙,屈膝半跪在桌子旁,把吃食一一放在桌子上。 大约是担忧沈柠不满,作为配菜的葱花香菜都是加量放上去的。 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色香味俱全,挑不出半点毛病。 “久等,今天的事情实在不好意思,请您慢用。” 见沈柠动筷,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姜断悄悄松了一口气,他的目光从食物上艰难挪开,捂着反酸水的腹腔站起身。 抬脸对上郝特助打量审视的目光,姜断看不懂这人复杂的表情,木然垂下眼,攥着手机走到店外。 他想趁着店里没有别的客人,再给家里人打一次电话。 巨额欠款都是父亲实打实欠下的,他无力偿还债务,但不能再任由父亲和那些混混纠缠在一起,走入无法回头的歧路。 刚打开玻璃门,就看见沈柠的四个保镖,他们穿着黑色西装,精神奕奕,见姜断出门,具看了过来。 姜断抿唇,攥着手机的手愈发用力,骨感的手背上能看见清晰的青色脉络。 他不想被旁人听见那些乱做一团的腌臜家事,又不敢离店铺太远,站在原地僵硬半晌,转身回到店里。 夜深了,店里只有沈柠一个客人。 她吃饭细嚼慢咽,有一种姜断说不上来的优雅矜贵,家里还没有败落前,他也有幸跟着父亲见过各式各样的老总,他们无一不是吞云吐雾,大腹便便,看向他的目光令他毛骨悚然,不适感从心房蔓延到四肢百骸。 但今日遇见的这个客人不一样。 姜断不知道沈柠的身份,只能从衣着出行猜测她的社会地位不差,至少也是个公司高管。 她举止优雅矜贵,谈吐不紧不慢,一举一动就连隐含不满的问责都让他感到自惭形秽。 人都是想要尊严的,所以即便他的窘迫潦倒已经在这个客人面前一览无遗,他也想维持他心底那点可笑且所剩无几的自尊和体面。 姜断这样想着,在店里选了个离沈柠最远的位置,调低手机音量,按下拨号键。 他顶着高肿未退的脸颊,压着嗓音低声说:“喂……” 沈柠胃口不大不小,一碗面对她来说刚好,基本上喝不下姜断送上来的骨头汤。 她甚至没有品尝骨头汤的味道便披上风衣起身,准备离开。 姜断还在角落里打电话,面色隐忍难过。 从沈柠的位置,仔细听能听到只字片语,如果她想,也能从中推断姜断说了些什么。 但沈柠没兴趣窥探别人的隐私,姜断于她而言,也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纵然姜断再如何引人停留,今天的事情也只会到此为止。 出于多年为人处世的习惯,以及沈柠只在细枝末节出展露的好心,走出店铺,沈柠拢着衣衫吩咐说:“我记得车上有没拆封的消肿膏,你替我拿一支给里面那个叫姜断的店员。” 郝特助明显愣了下,不知道想到什么,会心一笑,“我明白了,您放心。” 听出他话语中若有若无的暧昧,沈柠停住脚步,眯起眼睛看他,“你明白什么了?” “那个人有些像……”郝特助语气微顿,温声解释,“若不是知道那位还在m国,刚才有个角度,我差点就以为您和他和好了。” 沈柠反应过来,微微侧头,视线落在店中的青年身上。 怪不得看见姜断时会有那种熟悉感,起初她只想着沈女士钟爱的那盆铃兰,没往别处想,听了郝特助的提醒,才发觉姜断的眉眼有些像她那个恣意任性的初恋。 只是三四分相似罢了,且两人的性格截然相反,一面之缘很难将他们两个联想到一块去。 何况—— 沈柠双手环胸,漫不经心地说:“我没有吃回头草的习惯,不要再提他了。” “是……我这就去给那位先生送药。” 夜深人静,转眼就到了面店打烊的时间。 姜断卸下围裙形制的工作服,露出洗得发白的清透衬衫,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洗了把脸。 镜子中那张脸憔悴不堪,一边脸高高肿着,滑稽又狼狈,皮肤苍白得不健康,形状漂亮的眼睛黯淡失色。 他才二十二岁,却被生活磨砺得不见半点少年人该有的活力和傲气。 姜断没有时间惋惜,手指不自觉捏紧衣角,心中焦灼不安。 他原本白天在工地帮工,零工干的活计并不轻松,甚至要高空作业,但胜在钱给得不少,且因为承包公司资质不过关,所以也不需要他出示什么证件——他的身份证被爸爸扣着,但从昨天开始,监工结清了他的工资,通知他不用再去了,听说是最近查得严,工地安全不过关,被上头勒令停工了。 姜断短时间找不到别的工作,整日奔波各处找零工,又被拒之门外,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家中欠着债务,身上即便还有大几百积蓄也不敢多花,只早上吃了一个鸡蛋,眼下只觉得饥肠辘辘,头晕目眩。 他想过回家寻求庇护,但那个称为家的地方,并不会多他一口果腹的食物。 姜断又想到方才电话中和爸爸的交谈,桩桩件件压在身上,自家中变故以来,就一直强撑着挺立的肩膀,隐隐有了松垮的趋势。 好累。 好想就这样算了。 他的一辈子早就被毁了。 踉跄走出后厨,另外一个店员正翘着二郎腿打游戏,嘴里叼着烟,念念有词。 “草他*的,上啊!愣着干嘛。” 姜断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打算就这样离开店里,人可以三天不吃饭,饿上一晚上应该也不会有事。 他不打算回家,也没有闲钱去找个青年旅馆,决定去两公里外商场的地下车库碰碰运气,虽然那里晚上会清人,但偶尔遇上保安偷懒,或者错过他们巡视的周期,他就可以在角落凑合一晚上。 实在不行,公园的长椅也可以。 但那边流浪汉太多,而他看上去太过瘦削虚弱,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姜断抿了抿唇,泛白的手指碰到门把手。 “姜断,你去干嘛?不吃饭了?” 店员打完一把游戏,百无聊赖放下手机。 姜断怔了下,仓促解释:“我刚才工作失误,餐标赔偿给客人了。” 店员拖长调‘哦’了一声,打心里觉得家里欠了一屁股债的姜断是个累赘,但老板心善,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客人说了,饭钱不用你赔,她也已经付过款了。”店员说完,又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的纸袋,“你换衣服的时候,她还让人给你捎了去肿的药,说是他们多出来不用的。” “什么……”姜断茫然地愣在原地,眼神落在药袋上面,死井一样麻木的心竟然泛起点点涟漪。 他呆愣愣站了半晌,眼眶竟因为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久违的酸涩起来,逐渐湿润——他还以为,他已经哭不出来了。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那个客人似乎洞察了他的一切情感,他在她面前一览无遗,有些难堪,有些狼狈,更多的是因为又挨过一天而松了一口气。 姜断这样想着,手掌缓缓收拢,将药膏握紧。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第 3 章 店铺关门,姜断沿着僻静无人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 他原本想同前几天一样,找个犄角旮旯凑合一晚,却忽地想到自己整整三日不回家,每日都是上班前用店铺的水洗漱,虽然能维持外观整洁,但不能一直不换衣服不洗澡。 吃饭的食客往往最讲究干净,他不能连累面馆老板的生意,而且……如果再遇见今天那个客人,他不想留下邋遢的印象。 他纠结半晌,咬牙下定决心。 今晚打电话试探过爸爸的口风,为了躲避追债,他和弟弟今天都不在家。 而潘哥才找过他的麻烦,大概也不会再去他家附近蹲守。 今日似乎是个回家的好时机,他还可以顺便把他的行李拿出来。 想到这里,姜断调转步伐,朝着老旧小区所在的方向大步走去。 姜家赖以居住的小区老旧破败,远离市中心,小区里无人看守,各式各样的载具恨不得堆停在小区的道路上,楼道的设施更是年久失修,灯泡偶尔闪烁一下,映照出满是脏污的墙壁,而墙壁的另一边,则是锈迹斑斑灰尘积攒的扶手。 姜断用钥匙费力打开门锁,微微弯身进入屋子里。 摆设杂乱破旧,气息腐朽不堪,偶尔还有苍蝇从眼前飞过。 姜断对这些习以为常。 父亲生意场上的失败揭开了家中最后一块遮羞布,携款离开的后妈,游手好闲的弟弟,嗜赌成性的父亲,每一个人都在姜家的灭亡上添了一笔。 至于姜断,除却要钱,从始至终都无人在意他这个边缘人物是死是活。 姜断眉眼微敛,控制自己尽量不去想这些。 家中没有他的屋子,从搬来开始,他的行李就被搁置在连转身都困难的外置阳台里。 打开泛黄的玻璃门,发现行李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破开翻找,里面的衣物和生活用品堆成一团。 姜断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不觉得意外,蹲下身整理起脏乱的衣物。 “呦,哥你还知道回来呢,咱爸和我等了你好久,你终于回来了。” 身后响起少年隐怀恶意的声音。 姜断面色微白,立即转过身,果然看见弟弟姜翰和父亲姜谦国站在一起,两道高大的身影无声伫立,正用一种阴森审视的目光盯着他。 姜断心中一寒,无端觉得眼前站着的不是他的父弟,而是两条随时要人性命的毒蛇。 “爸……你今天在家。”姜断涩声说。 啪!—— 姜父走上前,不由分说便是一记耳光。 姜断被打得偏过头去,原本就没有消肿的脸颊隐隐泛起青紫色。 他的睫毛颤了下,眼中不见任何光彩,沉默站在原地,对于姜父的举动像是习以为常一般。 “若不是我在电话里骗你说家中无人,我和你弟弟都躲去乡下,姜断,你还想躲我们多久。”姜父冷冷质问。 姜断垂着头,没有回应的意思。 “真是家门不幸,养了你这样不知感恩的逆子!” 眼见姜父的巴掌又要落下,却是姜翰拦住姜父,使眼色说:“爸,别忘了正事,这要是给打坏了,消不下去肿,潘哥那边不认了就坏了。” 姜父闻言,怒容渐收,阴鸷的眼睛缓缓眯起,“既然你今天回来了,就老老实实给我呆在家里,在潘哥来‘取货’之前,哪里也不许去,至于你的脸,姜翰,一会儿去找个牙膏给他涂,务必消肿。” 姜断怔了下,逐渐嗅出两人话语中令人不安的含义,猛地抬头看向两人,“什么意思——” “哥,别担心,是好事,咱家有救了呢,父亲曾经的生意伙伴对哥你很有好感,只要你陪他一阵子,他至少给五十万,欠那个潘哥的债也一笔勾销!”姜翰盯着他,目露贪婪,似乎姜断已经是待宰的羔羊。 看见两人恶意又热切的神情,姜断遍体生寒,咬牙怒斥:“干什么玩笑,我不愿意,你们不能这么做。” 他心跳得飞快,此时此刻,这处狭窄脏乱的屋子像是会吃人一样,即将把他的生命吞噬殆尽。 姜断推开姜翰上前阻拦的手,连行李也不顾了,“我要离开这里,此后我和你们再没有任何关——” 话未说完,姜翰猛地踹向他的膝窝。 “呃!” 姜断反应不及,狼狈摔在茶几上,茶具随着他的摔落,噼里哗啦碎了一地。 疼痛席卷全身,冷汗争先恐后冒出,姜断蜷缩在地上呻吟,半晌没有动作。 姜父拧眉,“你也不知道看着点,杯子都摔坏了,以后还得买新的。” “爸,咱要真把哥卖个好价钱,到时候几个杯子买不到,咱爷俩也能搬个好地方住了,住在这狗窝里我都抬不起头。” “少废话,先把他绑起来,关到我的屋子里去,这两天我和你一起睡沙发凑合,姓潘的说要过两天才能把他带走。”姜父拍板。 “好。”姜翰应答。两人三言两语间决定姜断未来的命运。 / 两日转瞬即逝。 集团的临时会议直到十点才结束,沈柠胃不好,但口味挑剔的很,不习惯团餐的味道,作为集团的话语人,她不会带头开小灶扰乱风气,晚饭索性只吃了两口。 沈柠甩开郝特助,驱车又前往常去的那家面馆吃饭。 早过了正常吃饭的时间,沈柠也饿过劲儿了,即便面食色香味俱全,且是她喜欢的重油重辣,她也没吃两口,草草放下筷子,拎起挎包走到外面。 月明星稀,微风习习。 沈柠拢了拢披在身上的风衣,靠着她那辆价值不菲的跑车,避着风点燃一根雪茄,百无聊赖地抽着。 期间郝特助给她发了条微信,询问她在哪里,并把下一周的日程表发了过来。 沈柠正要点开,不远处的巷子里忽地响起细碎的声响。 扭头看去,却不期然对上青年惊恐悲鸣的慌乱神情。 熟悉的面孔令沈柠捏着雪茄的手微微一顿。 姜断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绝望恐惧的心情,本该是他最亲近的家人却要绝情地把他卖给富商,他被困在那个逼仄黑暗的屋子里整整两日,滴水未进,期间房门未曾打开一次,甫一打开,迎接他的却是要把他绑去富商家中的打手。 姜断趁着打手去小卖部买烟,挣脱捆着他的麻绳,从面包车上一跃而下,拼了命地跑。 从小巷的一头跑到另一头,用尽了力气。 看见沈柠时,他已经顾不上许多,脚腕一歪,狠狠栽在水泥地上。 饶是如此,他仍然挣扎着向沈柠的方向爬去,即便嗓音干哑到说不出话来,他拼命用微弱的声音哀求:“救救我,求求你,帮我报、警……” 抄着木棒铁棍的打手蜂拥而至。 “小贱种,看你还往哪里跑。” “*的,真他*的废功夫,看我们不好好教训你。” “别打脸,脸坏了没法交差。” 姜断睫毛轻颤,手掌无力地揪起地面缝隙中生长地杂草,脸上绝望之色渐浓。 对方人多势众,沈柠今日明显没有带其余打手,为求自保,袖手旁观是人之常情。 刺骨的寒意席卷他的全身,伏在地上的手指蜷缩起来,姜断忍不住再度乞求,“求你,帮帮我……” 话音未落,追上来的混混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挥起手中棍棒狠狠打在他的后脑。 “厄!”冷汗裹挟着殷红色的血,霎时顺着姜断白皙的脸颊滑落。 为首的混混也注意到了一看便来历不凡的沈柠,警告说:“臭娘们,这里远离市区,附近除了一家清吧还算热闹,其余地方连个人影也没有,惹了我们,可没有人能救你,这人欠了我们的钱,还打了我们老板,劝你少管闲事。” 见沈柠始终抽着雪茄,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几个混混便放下心,弯下腰,拖死狗一样把姜断拖向街边的破旧面包车。 姜断无力挣脱混混们的束缚,只能咬紧牙关,哀哀望着沈柠,越是对视,越是看清她眼中的懒散和高高在上的漠然。 他的睫毛轻颤着垂下,血液从眼皮滑下,逐渐模糊他的视线,紧紧绷着的脊背悄无声息垮了下去。趋近灰败死寂神色,像是已经预知了自己的命运。 沈柠始终注视着被拖走的青年,那张令人惊叹漂亮面孔明珠蒙尘,看上去黯淡极了。 她又想起那株令她惋惜的重瓣铃兰,家中那株她是救不回来了,但眼下有一株更漂亮,更惹人怜惜的,正在疾风骤雨下强撑着,生命渐消,即将被摧毁殆尽。 沈柠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恻隐之心了。 “站住。” 沈柠一根雪茄抽完,撤下披在肩上的风衣外套,露出干净利落的缎面衬衫。 沈柠漫不经心,“我让你们走了吗?” “你想怎么样?” “怎么,脱下衣服是要给兄弟们玩玩吗?” “嘘,别乱说话,这女人看着来历不凡,她身后的跑车潘哥也买不起。” “啧,不就是个富婆吗,有什么可怕的。” 沈柠没有理会他们的污言秽语,隔着降下的玻璃,从敞篷跑车内翻出棒球棍,“把人放了,如果你们配合,说不定到时候可以少蹲几年局子。” “臭娘们!找死,给我上,让她知道知道轻重。”混混大怒。 五个混混除却一个桎梏着姜断,将他死死按在地上,剩下四个齐齐抄起武器向沈柠冲去。 姜断想要趁机逃脱,抓着他的混混表情一厉,抄起木棍冲着他的脑袋狠狠挥去。 姜断只觉得眼前一白,疼痛席卷大脑,他控制不住地软倒在地上。 沈柠眯起眼睛,见这些混混出手狠辣,当下她手下动作也不含糊,贴身的柔软裤装和平底鞋都极其适合打架,加上她格斗散打都学过,直至现在,每个月还有专门的散打教练为她授课,四个半吊子没资格成为她的对手。 沈柠抡起棒子迎上,攻击的同时不忘侧身避过混混的偷袭,没过几下就将四人击退。 “**,***!”混混口中咒骂,眼神发狠,冲旁边的同伴说,“愣着干嘛,打电话摇——” 话语戛然而止。 沈柠晃动着手机,上面醒目的三个数字刺痛众人双眼。 沈柠慢条斯理说:“还要继续打吗,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混混脸色难看起来,他咬着牙,权衡利弊过后,恶狠狠地看向姜断,“贱人,你给我等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跑了,你那个死鬼爹和弟弟别想好过。” “我们走!” “啊,这就走?” 为首的混混一巴掌打在旁边混混的脑袋上,“愣着干嘛,跑啊,这女人一看就有来头,真报警了你以为我们有好果子吃?” 五个混混仓皇逃离现场。 确认他们不会去而复返后,沈柠把棒球棍扔回车里,靠着她那辆价值不菲的跑车,不紧不慢又点了一根雪茄。 烟雾缭绕,遮挡了她大半神情。 姜断仍然趴伏在地上,他穿着一件白色旧衬衫,牛仔裤洗得发白,因为刚才挣扎打斗,衣服遮挡不住的地方能看见明显的青紫红肿,像是打翻的调色盘。 他手臂撑地,想要起身,然而身体早就抵达极限,连日来的饥饿惶恐耗尽了他的心神,挣扎半晌,他又摇摇晃晃倒回地上,可怜极了。 就在姜断狼狈不已的时候,沈柠在他面前一掌远处站定。 他仓皇抬眼,不顾睫毛上沾染的污血,强撑着对上沈柠打量审视的目光。 “我救了你,你叫什么名字。”沈柠问。 “姜断。”姜断声音微弱。 沈柠缓缓弯下身,用打火机轻轻抬起他的下颌,“姜断是吗,你生得很漂亮。” 姜断的身体微不可查颤了下,抿着唇没有说话。 沈柠收回勾着他下颌的手,居高临下望着他,从他的反应中品出点警惕和茫然。 她牵了下唇角,却不把他的暗自提防放在眼里,懒懒地问:“要不要跟我?” 这句话的暧昧含义太浓重,任是哪个成年人都能轻易品出其中的轻佻意味。 姜断霎时僵住,身体肉眼可见地紧绷,连撑着地面的手掌都紧握成拳。 “你……” “我想,你听了我的条件后,不会拒绝我。”沈柠慢条斯理补充。 姜断张口想要拒绝,却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自觉咬紧下唇,望向沈柠的目光多了一点惶恐和幻灭。 沈柠并不在意姜断怎么想,她早就过了烂好心的年纪,没兴趣随便对路边遇见的可怜人做慈善,费了点功夫救姜断,的确是见色起意,但那又如何。 在她看来,她抛出的橄榄枝对姜断而言,是绝对不会亏本的买卖。 她的耐心向来不多,除却她的第一任,旁人在她身边很难超过两个月。 用两个月的身心哄她高兴,从而换取离开泥潭的机会,她不信眼前这个漂亮青年不知道怎么选。 然而下一刻,沈柠势在必得的笑意微敛,眼帘低垂,只见原本还能交流如常的青年眼眸一合,转瞬昏了过去,悄无声息趴伏在地。 沈柠从上而下看去,只见鲜血顺着他的额角蜿蜒而下,糜艳骇人,宛如邀人品尝的绯色禁果。 “姜断?” 沈柠拧起眉头,抬脚轻踢他的胳膊,确认姜断不是装睡后,用手机拨通号码。 “是我,立即叫辆救护车……光影清吧……对,辛苦你联络警官查查这附近,对了,顺便帮我查个人,资料明天中午之前发给我。”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第 4 章 / 高级私人病房窗明几净,厚实的墙壁隔绝走廊嘈杂的脚步声。 姜断自柔软宽敞的病床上转醒,艰难睁开双目,安静的屋子里只有一个例行打扫的护士。 “姜先生,您醒了。”见他醒过来,护士上前调整连接他手臂的吊瓶,“您还不能起身,稍等一下,我去叫沈总。” 护士没有给姜断问话的机会,推着小车迅速离开。十几分钟后,沈柠带着郝特助进入姜断所在的套房。 这家私人医院是沈氏的产业,但沈氏旗下不是只有这一家医院,为了得到更多的资金支持,院长对沈柠恭敬有加,给姜断的医疗服务都是奔着最好去的,如果以金钱论断,绝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支付起的。 沈柠示意郝特助去门外等着,郝特助便心领神会,走时还贴心的关紧了屋门。 “不用起来,你在床上躺着就好。”沈柠制止他起身相应的动作,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躺回去,调高病床折叠的角度。 “医生诊断你严重营养不良,有些贫血,需要静卧。”沈柠把盛了粥的保温盒放在床头柜上,顺道搬把椅子坐在姜断旁边。 姜断抿唇,双眼低垂着不太敢看沈柠,修长白皙的手指交叠放在身前,下意识紧紧攥在一起,手背露出浅淡的青筋,肩膀紧绷。 “谢谢你救我。”他沙哑着嗓音道谢,纤长如蝶翼的睫毛轻颤,在苍白的眼窝处打下一层晦暗的阴翳。 分明脆弱,但偏偏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刚强。 沈柠缓缓收回目光,打开保温盒,倒出里面浓稠冒着热气的小米粥。 “谢什么,我是个商人,不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沈柠慢条斯理,“我的提议你还没有忘记吧。” 姜断脸色微白,呼吸肉眼可见紧绷。 从沈柠的角度能看见他绞紧的双手。 “你的答案呢?”沈柠不把他的抗拒放在眼里,慢条斯理地催促提醒,“躲避并不是好的习惯,我的耐心不多,善心也不多。” 她说话时的语气居高临下,并不掩饰多年掌权养成的傲慢和不容置疑。 事实上,她认定自己胜券在握,如今同姜断的交流都是猫捉到耗子前和耗子玩的把戏。 姜断不是蠢人,他清楚意识到当前处境,脸色又白了几分,瞳孔晃动不停。 “我还不知道你是谁,我们昨天才认识,我还不了解你,做旁人情人有违世俗常规,而且……如果你有家庭,我……” “姜断。”沈柠轻蔑地笑了一声,打断他的话,语气疏冷,“是我之前太好说话了吗,你觉得,你有的选?” 姜断面无血色,无措地看她,手指捏紧柔软的棉被。 沈柠手指轻点床头柜,语气放缓,“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没有家庭,也没有正式的恋人,你只需要做个合格听话的床伴,至于做到什么时候,由我来决定,但想必时间不会持续太长。” 沈柠凝视青年宽大病服下脆弱瘦削的身体,“放心,这对你来说一本万利的买卖,你只用付出一点身体上的代价,各取所需,都是成年人,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姜断的肩膀瑟缩了一下,手臂缩在蓝白条纹的宽大病服里,乌黑的发丝了无生气的垂落,修剪极其规整的指甲悄悄嵌入掌心。 寥寥数语,他已经敏感地察觉到,眼前位高权重的女人只把他当成一个漂亮的摆设、物件,满含势在必得的掠夺意味。 而他分明心存疑虑,却对现状无可奈何,弱小的如同任人宰割的鱼肉。 答应她的要求,显然是放纵自己走入另一个深渊。 但他退无可退。他欠眼前这个人天大的恩情,又因为无家可归、身无分文,连身上的证件都被父弟扣下,他没办法在短时间偿还她巨额医药费。 除却这具无用但漂亮的□□,他似乎真的没什么能报答一二的。 心中早有答案,只是不愿意接受而已。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经沦落到这般地步了。 姜断一点点攥紧盖在腿上地被子,张了张嘴,几度失声,半晌才自暴自弃松开手,强忍着难堪回答:“你救了我,我……愿意答应你,做你的情人,偿还你的恩情。” 话音才落,下巴忽地被挑起,姜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狼狈对上沈柠的审视。 “这就对了,我欣赏识时务的人,别用这种表情看我,我从来不亏待身边的人,想必你不会后悔我们之间这笔交易。”沈柠轻描淡写,桎梏他下颌的手始终没有放缓力道。 “但在我们的合约生效之前,我要先确定一件事。” “什么?”姜断茫然。 沈柠凝视他清澈不染尘埃的表情,缓缓倾身,按住他下意识挣扎的肩膀。 “我不喜欢别人用过的,姜断,你还是雏吧。”沈柠徐徐说着,双目牢牢注视着他。 她在情事上一向计较,又有些无足轻重的洁癖,如果姜断被旁人染指,哪怕眼前这株重瓣铃兰是用极品玉石雕刻成的稀世珍品,她都不会再多看一眼。 ! 姜断的脸颊顷刻染上绯红,沈柠的问题令他倍感羞耻,他想要逃避,却被她死死按着,不能移动毫分。 姜断无法,只能忍着别扭回答:“在你之前没有别人。” 他的内心充斥着羞耻和慌乱,以至于他语调极快,反而泄露了不加掩饰的逃避。 下一刻,沈柠掀开姜断身上的被子,攥住他的手腕,高举过他的头顶。 “你做什么?!”姜断肉眼可见慌张起来,他像是被渔夫强行拆开蚌壳的软体生物,失去被子的遮掩后,想要抵抗也无济于事。 吊着挂瓶的那只手下意识要抵抗,还未有所动作就被沈柠牢牢按住。 “别动。”她淡声斥责,神情冷肃,“要是针移位了,受苦的可是你。” 姜断抿唇,下意识听从她的话,身体不可抑制地僵硬。 眼下沈柠双腿分别跨在他两侧,将他虚虚压在身下,他周身都被玫瑰热烈慵懒的香气裹挟占据,退无可退,动无可动。 姜断从未和哪个女人离得这样近,以前姜家没有败落,他还在上大学时,常有同学指责他不解风情,白费了一张女娲精心捏造的脸。 他慌乱至极,嗓音不受控制地颤着,又问了一遍:“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口说无凭。”沈柠指腹缓缓摩梭他的手腕,“验过才知道。” 姜断脸色煞白,难堪地恨不得把自己牢牢裹在被窝里:“不行,这里是医院。” 话音未落,他只觉得肩膀一凉,不合身的病服从身上滑落大半,露出清瘦的肩膀和胸膛。 姜断彻底慌了。 “沈总,求你,不要,我真的很干净,在这里会被人看见。”他尚且不知道沈柠的名字,只听护士称她沈总,便沿用了敬称。他睫翼颤个不停,眼尾有些红,分明沈柠还没有多余动作,他就已经表露出被欺负狠的模样。 如果姜断再年长几岁,就会逐渐明白,一味退让是不可能得到尊重和怜悯的,只会激起阴暗之人的凌/虐欲。 沈柠没有好为人师的习惯,不打算让姜断提前懂得这些,她甚至起了逗弄的心思。 于是,她再度倾身,用一只胳膊撑住身体,同姜断的距离又近了一些,“很快的事,我要先看过货品,才能知道这笔买卖是否划算。” “乖一点,别再挣扎,我的耐心不多。”沈柠提醒。 姜断眼中光亮明灭不定,挣扎的力道小了许多,哀哀垂下头颅,唇紧紧抿着,呼吸急促。 确认姜断放弃抵抗,沈柠自然省事不少,当下也不再攥着他另外一只手腕,手掌下移,隔着病服放在他的大腿上。 “抬一点,绷这么紧做什么。” 相较于姜断的羞耻难堪,沈柠始终保持冷淡的神情,就像她所说的,她只是检验一件货品是否值得入手。 正是如此,姜断的面色更红,睫毛不受控制湿润起来,他咬了咬牙,控制自己不去看沈柠,把自己当作一件物品,任她摆弄检查。 病服裤即将褪下,姜断闭紧双眼,控制呼吸,迎接即将到来的羞耻。 “咚、咚、咚。” 千钧一发之际,沉稳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了沈柠的动作。 姜断所在的这间病房是一室一厅的套间,沈柠和姜断在卧室里,这个时间能进入客厅并敲卧室门的只有郝特助。 “什么事。”沈柠微微蹙眉,压下被打扰产生的不悦。 “沈总,您要的资料到了。”门外果然是郝特助的声音,“请问我能进来吗?” 沈柠明显感觉到身下姜断猛地一僵,仿佛搁浅后拼死挣扎的海鱼。 沈柠迅速拢起他身上要掉不掉的病服,顺手拉回棉被,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 有了避体的织物,姜断顿时安静下来,沈柠没再管她,翻身下床,给郝特助开门。 郝特助抱着文件夹,余光瞥见沈柠身后面色泛红,死死揪着被角的青年,怔了下,随即歉意说:“抱歉,我是不是打扰您了。” “真怕打扰,你就不会敲这门。”沈柠摆摆手,不怎么在意地说,“吊瓶正好挂完了,请护士进来拆针,你的事情出去再说。” 郝特助心领神会,“明白。” 两人在医院的走廊站定,这一层都是vip病房,因为昂贵的住院费,入住率不高,一层楼有大半病房是空着的,人烟稀少,适合谈事。 “这是姜断的生平资料,能查到的都在这里了。”郝特助将文件双手交给沈柠,“除却家庭关系极度不融洽外,没有别的污点,还算干净。” 沈柠翻看文件,一目十行,很快就看了个大概。 “虽然姜先勉强符合您挑选床伴的一贯标准,但请恕我直言,他什么都不懂,甚至没有听过沈氏苍耀集团的威名,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恐怕不会令您感到愉快,遑论他的家庭情况可能会导致别的祸端。” 郝特助扶了扶眼镜,“如果您看上他只是因为那张脸,现在科技很发达,如果能留在您身边,想必那些明星和男模们会争先恐后去整成俞先生的样子。” 沈柠没有理会郝特助的提议,目光在姜断大学时期担任过古典舞社团主席那里停留片刻,用记号笔圈起来几处。 “还要我提醒你多少次,在我面前少提俞望,我和他早就结束了。”沈柠说,“既然姜断的家庭是个累赘,就处理掉,让他和他父亲姜谦国断绝关系,资料上不是写了吗,姜断既然是姜谦国和前妻领养的孩子,花一笔钱想必很容易卖断他们的父子关系。” 郝特助神情有些诧异,“看来您很满意病房里那位。” “……” “是很喜欢。”沈柠漫不经心地抽出雪茄,点燃,“你不觉得他很漂亮吗,倒是很久没见过这么干净的人了。” “想来那位比起俞先生,定然有过人之处——抱歉,是我失言。” 沈柠收回略冷的视线,“就这样,姜断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处理,抽时间给他做个‘入职体检’,既然他什么都不懂,就先教着,让他多少学点,过几天我要验收。” 郝特助温声说:“明白,一定让沈总满意。”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第 5 章 虽然交代郝特助过几天会验收姜断的学习成果,但集团的事务一旦忙起来,沈柠就顾不上新收的小情人了。 一连过去七天,沈柠愣是分身乏术,别说想起还有姜断这么个人在医院里,就是连老宅她都没时间回去一趟。 直到第九天,跨国合作签订。 沈柠结束和几个金发外国人的线上会议,靠坐在老板椅上,在她的董事长办公室从落地窗俯瞰s城全景,总算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没休息一会儿,手机振铃,拿起来一看发现是江回的来电。 年少相识,两家公司来往密切,沈柠一向很给江回面子,虽然嘴上不说,但内心颇为倚重。 “恭喜啊,谈下一个大单,一整年的营收都快有了,这几天我可没少出谋划策,不请我吃点什么吗,沈总~”江回尾调拖长,听上去像是在撒娇。 沈柠把手机拿远放在红木桌上,打开扩音,支着头懒懒地说:“少来,我刚闲下来,你休想惦记我的闲暇时间。” “啧,这么无情,抛开交情不谈,好歹我也是你半个生意伙伴,给点面子嘛,光影清吧的老板跟我说,他那边要来几个侍应生,其中一个比明星还漂亮,‘光影’那边地段是稍微偏了些,但这么多年也算做出名堂了,人家老板天天缠着我,问你什么时候来呢。” 沈柠对江回口中的英俊侍应生不以为意,但说起比明星还漂亮,她就不禁想起被安置在医院的姜断,她记得前几天郝特助给她发消息说,姜断明天就能出院,她也该抽个时间验收成熟的果实。 ——希望和她想象中一样美味,毕竟她也花了不少钱,如果吃一次就腻了未免不划算。 江回不知道沈柠走神,软磨硬泡并且图穷匕见,“我和光影的萧老板后半年还有个商务合作,求求你了,给个面子,抽时间去看一眼,就一眼!” 沈柠:“……” 沈柠无奈地捏了捏眉心,不得不把‘赏味’的时间延后,“今天我要先回老宅看看有没有出什么幺蛾子,明天白天要出席子公司的珠宝展,可以定明天晚上,正好吃个晚饭。” “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保证让你宾至如归!”江回拍着胸脯保证。 沈柠挂断电话。 // 郝特助穿着笔挺的西装,推了推脸上的金丝眼镜,踩着皮鞋缓步进入姜断所在的病房。 这是一间采光极好的套房,明媚的光线从窗户外照进来,似乎能驱散所有污秽。 郝特助停在姜断的病床边。 经过多日休整,姜断原本苍白的面容逐渐恢复血色,不似一周前消瘦黯淡,本就出挑的容貌更加惹人注目。 郝特助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把手里的文件交给他。 “这是沈总给你的合同,打开看看,没什么问题就签字。”郝特助说。 姜断怔了下,双手接过合同,看见合同的内容,表情有些复杂。 虽然知道姜断从国内排名前三的名校毕业,也有一定的社会阅历,不会看不懂合同,但出于专业素养,郝特助尽职尽责的做注释: “如你所见,沈总一向开明,做沈总的‘贴身助理’也就是情人,上六休一,除却休息的那一日,全天尤其是晚上你必须做到随叫随到,任沈总差遣,鉴于你工作内容的特殊性质,面馆的工作我已经帮你辞掉了。” 见姜断微微蹙眉,郝特助的金丝眼镜微微逆光,平静的补充,“辞掉面馆工作是沈总的意思,我今日只是告知,不与您商榷。” “面馆缺少人手,老板对我一向不错——”姜断习惯性攥紧被单,坐在病床上,身影显得单薄。 “没有你,面馆老板可以继续招人,且这些都不是你我该考虑的,以当下的情况看,对你最好的是沈总。”郝特助平静打断姜断的话。 “从今天开始,你所受到的福利待遇将与沈总集团主公司员工等同,除此之外,合同最后面有张卡,我每个月会定期把集团工资和沈总那边‘赠与’的钱款转给你,每个月的钱不会低于这个数。”郝特助用手比划了一个数字。 他一直观察着姜断神色,见他出神,但并不抗拒,便继续说:“前几天我已经跟您讲过沈总喜好,具体怎么做沈总会在实践时候慢慢教您,沈总手段不算粗鲁,也不会让你们太好受。” “虽然您当时说可以接受,但出于人道考量,我会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您现在还可以拒绝,拒绝之后,沈总也没有替令尊偿还债务的义务,不过这几天的住院费沈总这边会承担下来,不用您付钱。” 姜断抿唇,艰难地摇了摇头,“我……接受。” 郝特助垂眼,掩下眼底的遗憾:“识时务者为俊杰,互利互惠,这并不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签下合同之后,合约正式生效,姜先生,我还是要提醒你,这段关系,沈总有随时叫停的机会,但你没有,除非你能还上欠沈总的债务,以及如果你敢耍花招,危害沈总或者集团的利益——”郝特助对上姜断看过来的视线,温和地扯起唇角,“沈总有外界口中的最强法务部,恕我直言,沈总曾拉您出深渊,同时她也有一万种办法把您推回绝境。” 姜断蹙起眉头,同他对视半晌,沉声说:“她救了我,我不会动歪心思的,钱我也会努力还给她。” 郝特助不置可否,将西装兜里的钢笔递给他,“再提醒一遍,合约生效后,会由我代为联系姜先生您的父亲,沈总不喜欢不确定的因素,届时我会支付一笔养老钱给姜老先生,让他和您断绝父子关系,当然,姜老先生欠下的债务,我们也会在断绝关系后替他还清。” 姜断慢慢收紧攥着被子的手,低垂着头,涩声说:“我知道了,谢谢。” “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尘埃落定,郝特助想到姜断的过往,处于怜悯,好心提示,“沈总对她的人一向大方。” “你们不需要每月给我打钱,也不用给我什么员工福利。”姜断说。 “什么意思?”郝特助愣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姜断看向郝特助,语气干涩疏离,“让沈总帮我爸还债,我已经欠了天大的恩情,她还救了我,那笔额外的钱我受之有愧,爸爸的债务我会想办法筹到,尽早还给沈总。” 饶是郝特助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由眉心一跳,他推了推金丝眼镜,表情有些沉,“姜先生,你是否误会了,合约一旦生效,可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债务问题了,沈总有过很多位情人,对每一任都出手大方,你并不是例外,沈总给你的对她而言也只是举手之劳,你和沈总之间是交易关系,与其想着怎么还钱,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沈总在床上玩得开心。” 姜断微微蹙眉,并不赞同郝特助的话,“不是这样……” “好了,”郝特助微笑着打断姜断剩余的话,“有什么事情您自己跟沈总去说便好,我的任务只是看着您把合同签了,然后回去交差。” 姜断张了张嘴,无法,低垂下头,头顶的呆毛不自觉耷拉下来,看上去了无生气,攥着被子的手越来越紧,兀自压抑着。 郝特助把合同放入文件袋,临走时又忍不住拧着眉审视姜断片刻,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姜断和沈柠那些主动贴过来的前任们不太一样。 他看着冷漠疏离,内里却太纯、太善良,像是一张以执着为底色、任由作画的纸。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宝剑名琴若遇明主,自是一段佳话,但沈柠不是‘明主’,她给了足够的钱,不会在意日后姜断如何。 等这张纸上画满了凌乱的笔划,沈柠失去兴趣,就会将它扔掉。 郝特助不在乎姜断是否会被毁掉,也不关心毁掉后他是否会疯,却有些担心,姜断疯了之后会噬主,又或者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沈柠。 郝特助扶了扶眼镜,站在门外思索半晌,心事重重离开。 / 病房中除却姜断空无一人。 病房洁净整齐,墙壁白得刺目。 面色苍白但难掩美貌的青年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 双手无意识反复摩梭按键式手机,即便独处也难掩紧张。 郝特助在离开之前,把沈柠的私人联系方式给了他,让他主动联系。 姜断的睫毛微微颤抖,眉眼低沉,拇指指腹落在拨号键,久久没有按下去。 虽然答应做情人,但他毕竟是第一次同人上床,且郝特助告知他,在床上沈柠会主导他的全部,他不知道将被怎么对待,未知带来的恐惧和隐秘的好奇占据他的心神。 姜断咬了咬唇,正当他准备按下按键时,手机忽地开始震动。 来电显示是未知。 姜断接听电话,“哪位。” “姜断姜先生对吧,”那边的人直说来意,“我是光影清吧的部门主管,半个多月前您来我们这里应聘过侍应生,恭喜您,您面试通过了,请您明天早上过来培训,顺利的话,晚上就可以正式工作。” 姜断垂目,正要拒绝。 “老板说考虑到您的困难,可以给您日结,并且保证每天保底五百。” 姜断怔了下,心跳微微加速,肉眼可见地心动,但他又想起郝特助临走之前的叮嘱,迟疑了一下,“这两天我可能抽不开身。” ——郝特助说沈柠闲下来了,这一两天随时会找他。 “姜先生,老板知道你急着用钱,明晚贵客莅临,如果你走运,一晚上拿三十万不是难事。” 姜断再次愣住。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第 6 章 第二日傍晚,沈柠应约抵达光影清吧。 光影清吧所处的地段虽然偏僻,但内部另有乾坤,装潢设施奢华内敛,一步一景,古韵十足,是s市富二代的秘密聚集地,作为聚会的私人场所颇有几分名气。 江回是沈柠难得的知己好友,两人一同长大,大学时期曾是光影清吧的常客。 后来沈柠接手苍耀集团那个摇摇欲坠烂摊子,除却公事之余,便不怎么来酒吧这种场所,江回倒是经常去光影搞艳遇,偶尔会遇见几个妄想一飞冲天的男模。 进入包间前,江回拉住沈柠的手,悄悄提醒,“清吧的老板想拉投资,这次我算是个牵线搭桥的,成不成在你,我不插手,但你要是看不上光影,也别弄得太难看。” 沈柠沉吟一瞬,任由江回攥着她的手走入僻静的雅间。 雅间中别有一番风景,小桥流水鹅卵石,墙边翠竹点缀,雅致风趣,是谈事情的好地方。 三人落座后,立即有侍应生端上摆盘精致的创意菜。 光影老板萧知礼同沈柠不算熟识,酒过三巡也没敢露出狐狸尾巴,东拉西扯,就是进入不了正题。 沈柠酒量一向不错,但她肠胃不好不算秘密,昨天晚上江回又特意提点过,萧知礼不敢灌她太多,倒是自己酒壮怂人胆,半个小时过去,饭没吃几口,白的红的混着威士忌喝了不少。 萧知礼醉得不行,几乎坐不稳椅子,眼神迷离,终于鼓起勇气贴近沈柠,手指试探性轻轻碰了碰沈柠放在桌子上的手背。 “沈总……”他含糊着叫她。 沈柠微微颦眉,而后体面地说:“萧老板,你醉了,叫外面的侍应生带你去休息,有什么事情下次再说。” 江回伸着脖子看了眼萧知礼的状态,唏嘘了一下,附和,“快去休息吧,怎么喝了这么多,可别吐这了,叫你那些员工看见指不定怎么蛐蛐你呢。” 萧知礼没有回应两人地话,自顾自又贴近沈柠一些,温顺抬眼看沈柠,“久仰沈总大名,我仰慕沈总已久,其实今天——” 话还没说完,狐狸一样狭长的眼睛缓慢眨动,他茫然地发现自己被沈柠推远了许多。 和萧知礼拉开距离,鼻间萦绕的酒味淡了许多,沈柠说:“萧老板的风流事迹我在s市也耳闻不少,江回跟我说,萧老板做东请客是为了谈生意,今日除却生意上的事情,我不谈别的。” 沈柠话语冷淡,萧知礼的酒劲一下子淡了许多。 爬床被毫不犹豫地拒绝,萧知礼有些难堪,但也看得出沈柠是真对他没什么意思。 萧知礼苦涩地扯了下唇角,又饮一杯酒掩饰愁绪。 眼见沈柠耐心告罄,已经有离开意图,萧知礼连忙说:“沈总,等下,我今日的确是为谈合作而来,若是沈总愿意为光影投资,我感激不尽……” 萧知礼说着,对一旁站着的经理飞快地说:“让侍应生们把创意菜端上来。” “光影有家餐厅今年评上了高星,我特意让那边的厨师过来做了几道创意菜……我知道沈总对餐饮行业没什么兴趣,要是、要是能看在我父亲与令堂是世交的份上,沈总愿意提携一下我……”萧知礼搓着手,脸皮不知道是酒醉还是羞耻,红得厉害。 “害,说这么多都是虚的,沈总不如先看看我这的‘菜色’,保证顶级。”萧知礼说。 说话间,侍应生鱼贯而入,和一开始上菜的不同,这次每个侍应生都容貌极佳,身姿挺拔修长,一看便知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而他们端着的菜品亦是巧夺天工,别出心裁。 这是萧知礼的后手。 萧知礼自认自己是正经买卖,不做皮肉生意,平日里若有客人对他的员工动手动脚,他定会出面阻止,但今日不一样。 光影的资金链已经断裂,他靠着休年假停工隐瞒许久,眼见老本都赔进去,资金也一直回不来,光影在倒闭的边缘晃动,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过于清高是会饿死的。 萧知礼不想饿死,他想要傍上沈柠和苍耀这棵大树。 沈柠看不上他没关系,他还有真材实料的菜品,无论是人还是菜,他不信没有一个能打动沈柠的。 尤其是今日这些侍应生中,有一个叫姜断的,像极了传闻中沈柠的白月光。 当然就算不是姜断也无所谓,总之无论是谁,依照这些人窘困的处境,想必都不会拒绝沈柠的橄榄枝。 萧知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意识到原本唇角始终噙着体面微笑的沈柠变了脸色。 沈柠不着痕迹坐直身体,懒散的眼睛缓缓眯起,锐利冷酷的目光一眨不眨落在离她最近的侍应生身上,视线从被马甲勒得过于劲瘦的腰身上面扫过,指腹无意识敲打木制扶手,无声透出几分不满。 心中不快,沈柠却不打算戳破,点燃一支雪茄抽着,用烟雾掩盖冷淡的眉眼。 江回察觉到气氛凝滞,虽不懂其中关键,但主动打圆场说:“菜品如何咱还没尝,评不出个所以然,但你这端盘子的侍应生——萧知礼你可以啊,这么一个大宝贝你藏得够深啊,就是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呢?” “小江总,你仔细看看他的眉眼。” “眉眼?”江回眯起眼睛看过去。 “小江总觉不觉得,这人和俞总有些像。”萧知礼担心惹沈柠不快,压着声音提醒。 “你是说俞望?”江回拧眉,又仔细打量片刻,她没萧知礼那么多顾忌,直言说,“是有几分,我总觉得看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不就对了,俞总也好几年没回来了。”萧知礼感慨。 江回嗤笑一声,她知道几分当年的内情,加之和俞望向来不对付,听到萧知礼的感慨,难免嗤之以鼻。 她随性地将胳膊搭在沈柠肩膀,“但别说,这人是挺漂亮,像个小白花,沈柠,你喜不喜欢。” “不是小白花。”沈柠移开江回的胳膊,语气莫名。 “什么。”江回不明所以。 “是铃兰。”沈柠纠正,抖落雪茄上的烟灰,“你不觉得他很像铃兰。” “差不多,就算娇贵一点也都是白花嘛。”江回耸肩。 沈柠没再搭话,视线始终落在姜断身上,唇角微微向下,面色冷淡。 虽然她和姜断的合约才刚开始生效,许多要点还没有亲自叮嘱,但合约中明明白白写着,关系存续期间,姜断的任何行动都需要向沈柠报备,且除却周一外随叫随到。 来酒吧做这种不清不白的活计,和当众下她的面子有什么区别。 他到底知不知道,初期就违约惹她不快,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让他社会性消失,同时也可以撕毁合约,收回给与他的一切。 沈柠双腿交叠,一言不发地凝视姜断,表情不快。 相较于沈柠的冷沉不语,站在侍应生中间的姜断只觉得站立难安,分明穿着笔挺齐整的衣物,他却觉得像是脱光了站在沈柠面前。 他和几个侍应生都站在墙边,离沈柠三人所坐的地方有一段距离,三人交谈时本就声音不大,加之刻意压低,姜断听不见几人交谈的内容,却能看懂萧知礼和江回品头论足的神态,难堪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从脚尖一点点缠绕他的全身。 更令他焦虑难受的是坐在最中间直对着他的沈柠。 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 他不该来的。 是他太贪心了,想要尽早还清欠沈柠的钱,想要尽可能不依附沈柠,不给她添麻烦。 现在被当场抓包,他骑虎难下。 姜断面色发白,低垂着眼睛只敢看地面厚实的绒毯。 他想要找理由离开,但他所站之地离大门尚有一段距离,他又站在显眼的地方,贸然出去只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就在姜断觉得空气都凝滞的时候,忽然听到玩世不恭的女声,“小白花,过来。” 姜断茫然,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江回向他招手,“就是你,过来。” 姜断身体僵硬,下意识看向沈柠,目光不自觉带上求救的意味。 沈柠不慌不忙掐断雪茄,没有理会他。 姜断无法,咬了咬唇,抬起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向江回。 江回眯起眼睛打量他半晌,“你叫什么名字。” “姜断。” “江水的江?还是蒋?”江回挑眉。 “不是,是‘万里归舟兴有馀,蜀姜召客鲙鲈鱼’的姜。”姜断低声解释。 江回上学学过的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姜断说的是什么,“啊?” “依我看是‘忽辞明主事真君,直取姜巴路入云’的姜。”沈柠忽地说。 “这又是什么,你怎么也这么文绉绉的。”江回嘟囔了一句,视线再次落在姜断身上,有些惊讶地发现姜断面白如纸,偷偷看着沈柠,表情急切,偏偏沈柠不看他一眼。 江回:“……” 江回终于察觉到沈柠和姜断之间不太正常的气氛。 她摸了摸下巴,见沈柠的手指不断点着扶手,不耐溢于言表,完全不像平日慵懒运筹帷幄的做派。 江回眯起眼睛,忽地笑起来,对姜断说:“jiang……姜断是吧,和我的姓氏倒是同音,萧老板手底下的人总归不会错,刚才不是上了几道创意菜吗,你来给我们介绍一下。” 萧知礼蹙眉,忙说:“这几个侍应生都是刚上岗的,解释不清,不如我来介绍。” “刚才上的创意菜以青山绿水为主题,形貌取自千里江山图,食用风味力求还原食材最自然的味道。”姜断轻声说。 萧知礼见姜断答上来,惊讶之余生怕江回再说点什么为难姜断,反让自己失了面子,补充说:“正是这样,这几道菜菜品清淡细腻,很适合餐后边喝茶边享用,沈总,请先品尝。” 沈柠微微偏过头,按住萧知礼欲上前端菜的胳膊,眼波流转,视线再度落在姜断身上。 “侍应生,倒杯威士忌给我。”她说。 姜断抿唇,上前慢腾腾拿起酒瓶,动作僵硬得堪比机械人。 琥珀色的酒液倾倒入杯中,浮出白色泡沫。 姜断满脑子都是怎么离沈柠远一点,结束眼前这场闹剧,他甚至想要把酒放到桌子上,然后落荒而逃,却听沈柠说:“亲手递给我。” 姜断睫毛轻颤,杯中酒跟着泛起涟漪,为难地看向横在他和沈柠之间的江回。 江回哼笑,不紧不慢挪了挪座椅。 离沈柠近了,姜断只觉得空气稀薄,连身上的毛孔都在诉说逃离,他僵硬地说:“请、请用酒。” 手腕忽然一紧,略有些冰凉的触感令姜断瑟缩一瞬。 沈柠攥着他的手腕,微微用力,迫使他离自己又近几分,对上他那张格外蛊惑人心的脸,沈柠还算心平气和地问:“郝特助给你的合同,你看了吗?” 江回闻言,讶异地扬起眉梢,视线扫过萧知礼和姜断,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我……”姜断失语,没什么底气地回答,“合同看了,对不起,我——” “既然看了,这些回去再和你算账。”沈柠打断他的话,手上力道松了一些,“把酒喝了。” 对上姜断茫然的表情,沈柠耐着性子说:“自罚。” 姜断呼吸微微凝滞,目光垂落,杯中酒随着轻微的动作泛起淡淡的涟漪。 他……没喝过这样的烈酒,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和朋友们去酒吧‘见世面’,喝的也只是那种十几度的果酒和啤酒,在进入包间之前,他隐约听值班经理提过,今天开的两瓶威士忌,都是接近六十度的。 想要拒绝,却不敢拂沈柠的面子,潜意识里,他是怵沈柠的。 姜断悄悄捂住一整日未进食,空空如也的腹部,睫毛轻轻颤抖,咬了咬牙,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琥珀色的液体顺着唇角滑落,染污白色的衬领,似是白玉有瑕。 “咳、咳咳!” 似是喝得太急呛到,姜断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仓促放下酒杯,腰身佝偻,劲瘦骨感的手掌艰难扶住桌面,手背青筋凸起,面颊染上红晕,鸦羽一般的纤长睫毛也染上泪水,看上去狼狈又脆弱。 沈柠眯起眼睛,确认他不是装模作样后,拉近他的手腕,伸手帮他拍了拍后背,顺便拿起纸巾帮他擦了擦唇角。 “抱歉……”姜断咳嗽之余,小声向沈柠道歉。 沈柠不是很懂他为什么有那么多歉意,没有理会他的道歉,说:“去洗手间清理一下,然后在大厅等我。” 不等姜断回答,沈柠懒散靠着椅背,不紧不慢补充,“姜断,我喜欢听话一点的,所以如果一会儿找不到你,我会很生气,明白吗?” 雅间的气氛随着姜断的离开再次冷凝。 萧知礼面色尴尬焦躁,费尽心思准备的美人计接连碰壁,沈柠还跟那个姜断认识,听两人的意思,姜断是沈柠的新晋情人。 这不就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吗,萧知礼开始疯狂回忆刚才说过的话,生怕沈柠认为他对姜断有逼良为伎的心思。 “沈、沈总,这不是巧了,我也没想到您竟然认识小姜,他是我这新来的,害,有您这层关系他怎么不早说啊,这姜断也真是的,都背靠您这座大山了还要出来累死累活,我这儿的侍应生虽然清清白白,但都是打工人,他何必受这罪。”萧知礼苦笑着解释。 见沈柠不说话,萧知礼急切地看向江回,求救般说:“江总,您替我说句话,您知道我的为人,我这真是没别的意思。” “嗯?”江回原本盯着雅间的大门出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撇了眼旁边神色阴晴难辨的沈柠,耸了耸肩说,“既然阿柠认识姜断,有什么事情自然会向姜断求证,你慌什么。” 萧知礼欲言又止,并没有被江回的话宽慰。 正当他想再说点什么找补时,沈柠忽地起身。 “萧总,谢谢你的款待,但我有私事要处理,有什么事情下次有机会再谈。” 沈柠说完,不等萧知礼作答,站起身接过侍应生递来的长款风衣,向门外走去。 / 姜断醉得很厉害,烈酒灼烧着他的胸腔,胃部翻江倒海。 姜断扶着洗手池呕个不停,但胃里本就没什么东西,呕了半天酸水,难受到极点,眼尾晕染出一片绯色。 “咳、咳……” 他大口喘着气,大脑昏沉,但还记着沈柠的要求,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捧起水往脸上泼了数下,衬衫和外面的马甲全部湿透。 他的酒量显然差得厉害,即便如此也没能完全清醒。 姜断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向洗手间外走,拐弯时一时不查撞上个去洗手间的客人。 男客人被撞得后退,当即咒骂一声,“**,走路没长眼睛?” 男客人亦喝得醉醺醺,挺着啤酒肚,面颊泛红,眯着眼睛打量姜断,“你是这儿的侍应生?没规没矩,看老子让你好看。” 他说着,便抓上了姜断的手段,“老子要好好收拾收拾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姜断睁大眼睛,被酒精控制的大脑试图掌控身体,恶声警告:“放手!” “还敢挣扎,一个服务员罢了,反了你了。”男客人说着,高高举起手臂,厚实的巴掌眼看就要打到姜断脸上。 千钧一发之际,男客人的手臂被挡住,不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保镖按下,而姜断也脱离了他的控制,难受得蹲在地上干呕不停。 “草!放开!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男客人在地上不断扭动,狼狈至极。 保镖各个冷面,并不理会男客人的挣扎。 沈柠从走廊拐角现身,一只手放在兜里,缓步走到姜断面前。 沈柠居高临下凝视姜断,视线从他柔软蓬松的头顶划过,落在他浸湿的衣衫上。 垂目看了半晌,她才懒懒地吩咐:“把碍眼的人拖下去。” 保镖心领神会,拽住男客人的胳膊,半拖半拉带出沈柠的视野。 走廊安静下来,姜断始终蹲着,身体僵硬混沌,一动不动。 “你打算在这里磨蹭多久?”沈柠语气不善地问。 姜断面色微白,哑声说:“谢谢沈总替我解围。” 沈柠没说话,俯下身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不费什么力气就把他拉起来。 “衣服为什么湿了?”沈柠蹙眉。 “清洗的时候没注意。”姜断垂着眸子回答,不太敢对视沈柠的眼睛。 沈柠也没逼他,切入正题:“既然看过合同,为什么还要私自来光影。” 姜断身体猛地瑟缩一下,因为衣服都紧紧贴合肌肤,沈柠一下子就发现了。 她扬起眉梢,没有戳破他的紧张,语气慢条斯理:“你可以选择现在交代,也可以回去再说,但那时候我不一定还有现在的好心情。” 姜断张了张嘴,没忍住看向沈柠,对上她略有些冷淡的眼睛,他下意识移开,顺从地道歉,“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 沈柠见他没有交代的意思,收回视线,向着清吧出口走。 “跟上。”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第 7 章 沈柠带姜断去的地方是市中心的一处大平层,海悦公馆寸土寸金,前几年经济景气的时候炒到六十万一平米,离公司很近,是她平日歇脚的地方。 沈柠一般不会带情人去她名下住宅,而是提前吩咐情人去她名下一家高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她对自己的私人领地很敏感,不喜欢旁人踏足。 但今日事发突然,把人拖到总统套房教训一顿,再大半夜离开回自己家休息未免大费周章,为了不委屈自己,沈柠退而求其次。 姜断从外表到内里都比她之前那些情人看上去干净,她勉强可以忍受一晚上。 路上两人一言不发,沈柠带着人进入屋门,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等着姜断先开口解释。 姜断站在沈柠面前几步远的地方,低垂着头,恨不得整个人都缩入阴影里。 他身上的衣物基本干透,身形仍然显得单薄,方才洗脸时弄乱了发型,被水打湿过的发丝柔软蓬松。 姜断看上去不仅没有任何攻击性,还有一张得天独厚的脸,若非沈柠手上有他的全部资料,她真的很想问他是不是找顶尖医生do过脸。 沈柠的视线从他近乎完美的男性躯体上收回,不紧不慢提醒,“你打算在这里干站多久,我在等你的解释。” “我……” 姜断正要说话,沈柠打断他,命令,“到我面前说。” 姜断无法,紧张地捏了捏裤子,机械性走到沈柠面前。 “郝特助应该提醒过你,大多数情况我不会干涉你去哪里,但合约存续期间,我不允许你私下里打第二份工,一臣不事二主的道理你应该懂吧,难道我给你的钱不够你满意吗?”沈柠慢条斯理。 姜断抿唇,犹豫再三还是诚恳的说了实话,“不是这样,你救了我,又替我父亲还债已经是天大的恩情,我不该再拿你的钱,父债子偿,我会把欠你的都还清的。” 还清之后,他就可以卸下身上的担子,从而也有勇气结束和沈柠之间荒诞的交易。 沈柠挑起眉梢,上下打量他半晌,觉得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不是过于愚蠢,就是心机深沉,姜断像是前者。 沈柠眯起眼睛,有一下没一下转动手指上的戒指,“你不是签了郝特助给你的合同吗,说白了,我们之间算是你情我愿的情色交易,这点道理难道还要我教你吗?就算欠我的还清了,按照约定,你也没有资格停止我们之间的关系。” 姜断还想再说什么,沈柠打断他,“好了,念你是初犯,这次的事情就不追究了,但我不允许有下次,别怪我没提醒你,真计较起来,只要我想,我可以让你这辈子都还不清欠我的钱。” 姜断面色微白,僵硬站在原地,不说话了。 沈柠凝视姜断倔强的面容,对姜断这株小白花隐约有了些新的认识。 性子是有些倔,但还在可控范围内,也算是一种情趣。 “不必觉得受之有愧,今晚我要用你的身体,浴室在你左后边,去把身上乱七八糟的烟酒味洗干净,怎么清理身体郝特助跟你说了吧。”沈柠随意靠在沙发上,睨着他说。 姜断呼吸凝滞,“说了。” “去洗,我等你,给你半个小时。”沈柠命令。 沈柠的语气说一不二,姜断瞳孔晃动不停,耳根子晕染大片的红,甚至没有勇气回答沈柠,几乎落荒而逃。 等姜断带着水汽从浴室中走出来,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落地窗前的窗帘被拉开,从窗前俯瞰能看见整个市中心。 沈柠正站在窗前发消息,听见身后走路的响声,也没有施舍姜断一个眼神,随口说:“先坐。” 身后的青年站在原地静了片刻,步伐有些仓皇地走向远处的沙发。 沈柠处理完公事,时间又过去十分钟,转过身看见姜断的模样,眉心一跳,脸上露出明显讶异的表情。 “你的衣服呢?”沈柠问。 只见姜断双臂环绕胸前,怀中抱着巨大的正方形抱枕,肩膀微微内敛,他不敢打扰沈柠,独自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所有肌肤都暴露在空气中,身体有些瑟缩。 姜断大约是第一次在异性面前坦诚,腰背始终佝偻,肌肤泛红,和煮熟的虾子没有什么两样。 “衣服上有烟酒味,我没有在浴室找到浴巾。”他沙哑着嗓音解释,始终低垂着头,根本不敢看沈柠,发丝掩盖着的耳朵鲜红欲滴。 这倒是沈柠疏忽,那间只给她一人用的总统套房里,倒是洗漱用品一应俱全,但市中心这处向来是她一个人住着,客浴自然不会备下多余的浴巾。 “光一晚上也不碍事。”沈柠给明日过来做饭的阿姨发了个消息,坐在长沙发上,“把你身后吧台上的雪茄拿过来给我。” 随着沈柠的接近,羞耻感潮水般向姜断袭来,将他裹挟笼罩。 听见沈柠的吩咐,他当即站起身,像是躲避洪水猛兽一样离开沙发区。 但躲得再远也终究是要回去的。 彼时沈柠正斜坐着,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侧桌上的玫瑰花束,娇艳欲滴的绯色玫瑰顷刻落了花瓣下来。 注意到姜断走近,沈柠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过来。” 姜断面色苍白僵硬,依言照做。 “点雪茄会吗?”沈柠问。 姜断对上掌权者看过来的视线,又飞快移开,违心地说:“不是很会。” “那就学学。”沈柠语气懒洋洋的,却没有回旋的余地。 姜断无法,垂目打开装有雪茄的盒子,呼吸时深时浅,若沈柠仔细观察,定然会发现他的肌肉始终紧绷着。 原因无他,姜断再如何不经人事,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在异性面前‘一尘不染’,两人又是那样暧昧不清的堕落关系,正常人很难不联想到性,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也显然和性相关。 姜断唾弃自己的下作,对方分明还没有做什么,他那里就已经精神盎然,等待着接下来的粗暴对待。 装着雪茄的盒子成了他最后的遮羞布,姜断取出一根雪茄,却迟迟不愿意放下盒子,去拿完全没办法遮挡他腌臜欲念的打火机。 但在沈柠的注视下,他没有任何退路。 他闭了闭眼睛,不舍的放下盒子,打开火机,颤巍巍将雪茄送到沈柠嘴边。 雪茄尚未点燃,他便鲤鱼打挺猛地一颤,若非沈柠眼疾手快攥住他的手腕,小火苗险些点燃她胸前弯曲的褐发。 然而姜断过激的反应却没有阻止沈柠的前进。 沈柠仍然捏着他的大腿,手指陷在柔软的的皮肉中,如同捕食者咬死自己的猎物。 雪茄和打火机被扔到一边,姜断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按着趴在柔软的地毯上。 真到这临门一脚,他却连毛孔都在诉说抗拒和哀求。 “沈、沈总,轻一点好不好,我没有试过。” 沈柠脱下衣服,戴上工具,没有理会他的恳求,甚至在他想要爬起来时按住他的脖颈,逼迫他帖服着地毯。 有几个瞬间,姜断恍惚觉得自己像是地毯一样被踩在脚下,任人凌辱践踏。 骨节分明的手指揪紧地毯柔软的绒毛,这是他的第一次,仓促、冷酷、甚至有些暴虐。 他曾妄想过他这样不受任何人喜爱的存在,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遇见一位愿意施舍爱于他的女子,两人会温柔的交合,彼此钟爱到老。 他从未想过会是现在这样,被毫不珍惜地破壳取肉,灵魂的渴望与□□分离。 多年积攒压抑的情绪上来,姜断一时没忍住,竟崩溃到泪如泉涌。 他仗着沈柠看不见,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濡湿一大块毯子。 他实在伤心,忽略了还在任人享用的身体,加上对于上床又只有模模糊糊的理论知识,身体猝不及防抵达极限,正好撞上他呼吸不畅的落泪。 姜断不可抑制的哽咽,沈柠却没有因为他的痛苦停下。 有很长一段时间,姜断大脑一片空白,满心只有一个念头,自己会死在沈柠身下。 等一切进入尾声,沈柠发觉怪异时,姜断已经哭得背过气,瘦削的脊背看不见起伏,唯有腰腹还翘着,既脆弱又涩气。 “结束了,可以起来了。”沈柠提醒。 以往她宣告结束时,那些小情人都是连滚带爬的起来,或是忙不迭寻个由头去洗澡,或是凑上来讨一个虚情假意的吻,脸上则不约而同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 男人大多自命不凡、心比天高,即便和她上床他们一个个都爽得要死,他们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沉溺其中。每次上床都像是受辱一样,时日长了沈柠也觉得虚伪无趣。 不过沈柠向来吹毛求疵,她也曾遇见几个性/瘾严重的,魅魔一样缠着她,她又觉得没骨头,玩两天仍然会腻。 见姜断半天没有动静,沈柠拧了拧眉头,弯腰把他翻过身,这才看见那双肿成核桃的眼睛。 以往也有人在事后哭泣,但多是故意示弱,希望博取她的偏爱,在她这里得到更多。 苍耀集团浩大的声势,沈柠自身所带有的荣光,注定了她身边的人会拥有过于膨胀的野心和欲/望。 但沈柠忽然意识到,姜断和她之前那些情人不同,至少现在是不同的,就像是一张刚生产出来的白纸,还没有正式被人买走使用,没有被画上乱七八糟的颜色,什么都不懂,保留着最原始的纯真。 他觉得受了委屈所以哭成这样,却根本不知道在这种旖旎的时候哭,会得到怎么的对待。 沈柠的指腹忽轻忽重碾过他红肿的眼皮,新奇的同时竟觉得有些喜欢,于是动作便轻柔起来,掺杂似真似假的温情。 或许之后的床伴可以让郝特助按照姜断这个标准去找,干净,纯粹,但有意外地有些傲气和坚持。 沈柠没有考虑过去保护姜断这张白纸,毕竟,纸就是要写上东西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这是它们的命运。 她只是有点喜欢姜断单纯的样子,等姜断改变,或者腻了,她便再去找张新的纸。 “好了,别哭了,我想,我应该没弄得太疼吧。”沈柠不确定哄着他。 “不……不疼。”姜断依旧在落泪,面颊绯红,因为呼吸不畅,绯红双唇微微张着,无声邀人品尝深入。 若非沈柠已经餍足,定要将人翻来覆去的摆弄。 但再过一个小时天空就会浮现鱼肚白,就算喜欢姜断现在的模样,她也没有哄人或者继续深入交流的兴致。 沈柠揉了揉眉尾,似笑非笑提醒,“这是做什么?我记得我们之间是你情我愿吧。” 姜断垂着眼帘不答话。 于是沈柠便凑过去,漫不经心轻吻他的脸颊,安抚般舐去他眼尾的湿痕。 等姜断的心绪有了平复的趋势,她才同他拉开了距离,手指从他残留冷汗的鬓角划过,口吻温和又不容置疑,“去洗澡,地毯已经脏了,我不希望别的地方也被弄乱弄脏。” 坐在地毯上的姜断微微僵住,低垂着脑袋,嗓音沙哑,轻声回应:“我知道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8、第 8 章 沈柠没兴趣在上床之外关心床伴的内心想法,拢上毛毯,撇一眼挂钟,“我现在要休息,洗完了你可以去那边的客房,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目视青年一瘸一拐走向浴室,沈柠伸展腰身,回卧室睡觉。 因为一夜辛劳,沈柠难得多睡了一会儿,起床时已经九点多。 今日集团难得没有需要她出马的大事,沈柠回复几个重要消息后一直躺在床上刷手机。 没多一会儿,手机忽然响起来,是沈女士打来的。 沈柠接通电话,“有事?” “没事。”沈女士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关心关心我女儿的近况。” “真关心就不会三四个月才打一次电话了,我很好,有想知道的事你可以直接问郝特助。”沈柠懒懒地说。 沈女士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你给小郝开了多少钱,这几年他越发不听我的话了,小几万的红包发过去也就透露点不痛不痒的消息。” 沈柠不说话了。 沈女士又抱怨了两句,这才说:“生日礼物收到了,很漂亮。” 沈女士是个仪式感很重的人,送给她的礼物都是提前两个月挑选的,花费甚多,就算是对于日进斗金的沈柠也不是小数目。 “喜欢就好。” 沈女士欣赏着手指上的鸽子蛋,“说起来,今年小俞那孩子也送了我一份厚礼,听说是哪国王室戴过的项链,价格不菲,对那孩子想必也是一笔巨款,闹不好可能是他压箱底的钱。” “俞望?”沈柠微微蹙眉,“你收了?” “嗯哼。”沈女士意味深长,“他还说下个月要来a国看我,你说他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女士点到即止,沈柠从床上坐起身,表情不太好看,“你离他远点,礼物也还回去,项链而已,我给你找更好的。” “这么严肃干什么,怕我为难他?”沈女士揶揄。 沈柠无语,正要说什么,忽地听到门外一声巨响,她拧起眉头,警告说:“我不管你为不为难他,但别做让我和集团为难的事情。” “我还有事,挂了。” 沈柠挂断电话,起身去查看声响的来源。 // 家佣罗姨准点来沈柠家打扫卫生,见门外架子上放着一个装衣服用的盒子,备注是郝特助送来的,以为是沈柠的衣服,顺手将盒子拿进屋子。 罗姨进入保姆房迅速换好衣服,正准备用今天新送到的鲜花换下客厅花瓶里的。 她上了些年纪,有些老花眼,又因为专注工作,一开始没有注意到身后沙发上的鼓包,直到抱着盛满鲜花的花瓶转身。 “啊!!” 一个没留神,巨大的花瓶从手中脱落,混着鲜艳欲滴的玫瑰花,重重砸在地毯上。 罗姨做事勤勉认真,为人本分,做事效率极高,在沈家做了多年,曾经还做过沈家老宅的管家。 但罗姨有个缺点,她有些神经质,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能惊到她。也是因为这点,沈女士觉得罗姨不够稳重,镇不住一众佣人,便把她换了。 沈柠有点怕这种一惊一乍的性格。 当她推开卧室的门看见客厅的景象时,眉心狠狠一跳。 罗姨面前是四分五裂的花瓶,以及和玻璃渣混在一块的娇艳玫瑰。 此时,罗姨平日一丝不苟的假面完全破碎,正瞠目结舌地指着沙发上裹着被子的漂亮青年,失声问:“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你的衣服呢,是不是贼!” 沈柠看清姜断的模样,额角青筋瞬间不受她的控制,突突乱跳。 他蜷在沙发一隅,厚实的被子是从客房里抱出来的,用来蔽体裹身。 至于被子之下是何光景,只看脖颈处大片一览无余的肌肤,就能知道全部。 罗姨看见沈柠出来,眼睛一亮,“沈小姐,原来您今天也在家!这人——” “罗姨,他是我带进来的,不用惊慌。”沈柠打断她的话,安抚。 “啊?”罗姨愣住,面上露出几分茫然疑惑,大脑停转了半分钟。 在姜断之前,沈柠从没带哪个男人回她住的地方,连俞家那个也不被允许进入沈柠的领地。 罗姨怎么也没想到这人是沈柠带来的,一开始见这人衣不蔽体,她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狐狸精,不知道用什么下作手段搞到了沈柠家的钥匙,摸过来自荐枕席的。 原来这人不是淫/贼,是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这……”罗姨知道自己误会,瞥了眼姜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是我误会了,对不住,实在是没想到您竟然愿意带外人回家了。” 沈柠目光落在蜷缩在沙发上的青年身上,头痛地捏了捏鼻梁,没有回应。 罗姨利落地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和玫瑰花,眼见屋子里的氛围凝滞得厉害,她搓了搓手,瞥了眼缩在被子里不敢动的青年,圆场说:“哦,对了,门口有个盒子,备注是郝特助送过来的,我顺手就拿进来了,好像是衣服。” 沈柠接过盒子,打开看了眼,“有劳罗姨。” “分内的事情,但今日您有客人,要不、要不……” “没关系,今天放您一天假,工资照发。”沈柠看出罗姨的不自在,爽快地把人放走。 罗姨松了口气,打了声招呼,换掉衣服飞快离开。 大门被轻轻碰上,屋内再度剩下沈柠和姜断两人。 沈柠转瞬冷了面容,把怀中盒子扔给姜断,“穿上。” 姜断察觉到沈柠冷淡的态度,面色发白,蓬松的头发了无生气耷拉着,挡住瘦削的下颌。 他一边揪着被子,一边伸出赤/裸的胳膊,打开盒子,里面衣物从里到外一应俱全。 裤衩的型号郝特助摸不清,贴心的准备了大中小三个号。 姜断耳尖热得厉害,客厅空旷冷清,如若没有被子的遮掩,他将在沈柠面前一览无余。 因为羞耻,他捏紧了衣物,睫羽轻颤,飞快将最里面应该穿的小布料拽入被子里。 真到穿戴这一步,姜断又犯了难,裹着一张单人被,是很难在被子不滑落的情况下穿戴整齐的,偏偏他此刻在沈柠居高临下的注视中,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蔽体的单被。 于是,每一个穿衣的动作都变得格外小心谨慎,也格外磨叽。 将近五分钟过去,他也才艰难套上衬衫。 忽地手腕被牢牢攥住,沈柠耐心告罄,一把将他从被子里拉了出来,如同撬开蚌壳,动作利落。 姜断:“!” 昨晚折腾一夜,姜断的身体,尤其是腿部仍处于疲劳状态,被迫站立,他一个重心不稳,慌乱之间,抓住沈柠的衣服,撞入她的怀中。 忽如其来的变故也令他完全脱离单人被的庇护,羞耻和紧张令他的脚趾不受控蜷缩——就算有衬衫的遮挡,他仍然在沈柠面前一览无余。 沈柠眯起眼睛,语气质问,“姜断,你该不是故意的吧。” “什么?”姜断懵怔抬头,略有些冷清的眼睛对上沈柠打量的视线。 下一刻,沈柠捏住他的下颌,审讯犯人一般问:“我不是说了让你去客房,大早上起来作什么妖,那么喜欢被人看见你这副模样?在我面前玩把戏?” 姜断的面色瞬间苍白许多,他不习惯下颌被人攥住,下意识挣扎,右手试图去抓沈柠的手腕,却被沈柠眼疾手快抓住,高举过头顶。 沈柠顺势把他按在沙发上,令他不能动弹分毫。 从始至终姜断就像是受惊被缚的雄鹿,想要挣脱猎人的束缚,但无论怎么蹬腿也无济于事,甚至后脖颈被抓得更紧,强壮的鹿角也在被丈量之后套上绳索。 “我不知道会来人。”挣脱无法,他只能屈辱的辩解,语言苍白极了,“你说你不喜欢房子被弄乱弄脏,我怕你不喜欢旁人睡床,所以才在沙发上休息。” 沈柠神色不变,凝视姜断,分辨他言语的真假。 ——他说的是真的,他事先不知道家里会来人,真的有心机的人也不会一直在沙发上缩着这么蠢。 既然不是说谎,那就是心思敏感,并且有点自作主张。 后者沈柠遇到过很多,前者不利于心理健康,但别人的心理健康和沈柠也没太大关系。 沈柠松开桎梏他的手,表情缓和些许:“我不喜欢别人过度揣摩我的话,让你进客房睡觉,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抱歉,是我误会了。”姜断声音喑哑。 “下不为例。”沈柠揉了揉他蓬松浓密的发丝,顿了下,俯身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昨晚是第一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姜断的面颊顿时绯红,飞快地回答,“没事。” 沈柠同他肌肤相贴,确认他没有发热后才从沙发上起身。 “先把衣服穿好,过两天我会让郝特助给你安排个固定的住处。” 沈柠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一点。 沈柠的一日三餐并不规律,午饭不吃也是常有的事情,以往在家休息时,罗姨都会把饭做好,多少哄着沈柠吃一些,但今日提前把人赶走,无人做饭,沈柠也没有点外卖的心思。 “你要是饿了就去楼下找东西吃,门口有电梯钥匙别忘了带。” 姜断轻轻眨眼,大着胆子抓住沈柠的睡衣,“你呢,你不吃吗?” “没胃口。”沈柠耸肩。 姜断迟疑一瞬,“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做点清淡的给你吃。” 沈柠扬眉,有些惊讶,“你会做饭啊?” “嗯。” 沈柠无可无不可的点了下头,“好啊,那就看看你的厨艺。”【你现在阅读的是 】 9、第 9 章 事实上,姜断不仅会做饭,而且精通此道,幼时家中还未遭逢变故时,姜家也是请得起佣人的。 但从小到大父亲都不喜欢他,没有离婚前母亲的态度忽好忽坏,佣人见少爷不受待见,便也跟着轻视,一日三餐不是不能果腹,便是掺杂了令姜断过敏的食材,姜断只能学着自己做。 姜断忆起往事难免出神,去拿上方柜子里的调料时,不慎碰倒了旁边的料酒。 “小心。” 站在他身后看手机的沈柠眼疾手快,上前护住他的脑袋,把他拉入怀中,同时堪堪攥住差点落地的玻璃料酒瓶。 把料酒放回原位,沈柠好奇地看了眼锅里的食物,随口问:“还没好吗?” 姜断仍旧在沈柠怀中,周身都盈满了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淡香水味,身体僵硬紧张的同时,耳尖也染上绯红。 “很快了。”他轻声回答,不自在地说,“这里呛,沈总出去等我就好。” 沈柠无可无不可地耸肩,“我要吃辣的,冰箱里有辣椒,记得放。” “……好。” -、 一碗热气腾腾的疙瘩汤很快被端出来,放在沈柠面前,同时还有两道炒菜,一荤一素,卖相极佳。 沈柠难得有了些胃口,夹起肉片放在嘴里,出乎意料的好吃。 “还不错。”沈柠毫不吝啬地夸赞,“比罗姨的厨艺还好,谁教的你?” “是我自己摸索出来的,你喜欢就好。”姜断下意识避开沈柠的注视,面色肉眼可见染上绯红。 他很少被人夸赞,沈柠不仅是他的恩人,两人之间又有着一层暧昧关系,姜断大脑晕乎乎的,想也没想就舀一勺往嘴里送。 毫不意外被滚烫的汤灼伤,加上汤里放了不少辣椒调味,姜断霎时剧烈咳嗽起来,狼狈地弯下腰,幸好沈柠及时扶了他一把,这才不至于难受得从座椅上跌落。 沈柠拍着瘦削的脊背帮他顺气,难免失笑,“喝汤也能呛到吗。” 回答她的是姜断抑制不住的咳嗽。 沈柠抹去他眼尾的泪,就近倒了杯水给他,“顺顺。” 姜断逐渐缓过气,赧然道谢:“谢谢沈总。” 沈柠说:“干嘛叫这么客气,你不是我名下企业的员工,也不是我的生意伙伴,叫我沈柠即可。” 姜断耳尖红得厉害,磕磕绊绊地说:“沈、沈柠。” \ 自那日之后,沈柠毫无悬念又忙碌起来,接连三日睡在公司里。 原本打算让郝特助给姜断安排个住的地方,但真忙起来,沈柠又觉得这事晚点再安排也不迟。 毕竟姜断的厨艺可圈可点,她偶尔回去拿个文件,不到十分钟姜断就能变出一道简单好吃的家常菜,最重要的是他肯在里面加辣椒,换做罗姨或者老宅的厨子,别说给她加辣椒,连盐和酱油都不肯多放。 沈柠认为很有必要借姜断之手,拯救一下她淡得快死去的味蕾。 “沈总,你要的花到了。”郝特助推门进来。 开得正盛的重瓣铃兰被端端正正摆在沈柠的办公桌上,正对着巨大的落地窗,沐浴温和的阳光,因为路上颠簸,一簇簇花序微微摇曳着,朝气蓬勃。 沈柠拨弄着花球,对其颇为满意,喜爱程度仅次于办公室角落的摇钱树。 “不错,比老宅那盆还要好。” “这盆是从欧洲种植基地空运来的,生命力更加旺盛,”郝特助推了推金丝眼镜,没有因为沈柠的夸赞沾沾自喜,想到最近常看的某部电视剧,学着剧里面的人物说,“沈总喜欢,那就是这盆花的福气了。” 沈柠眯了眯眼睛,“油嘴滑舌,你还有什么事?” “有两件事需要请示您。”郝特助说,“姜先生的父亲,也就是姜谦国收下了我们给他的汇款,并且签订了断绝关系协议,但因为嗜赌成性,他很快欠了新的外债,想要继续和我们伸手要钱。” 沈柠目露不悦,坐回老板椅上,手指轻敲桌面,“这种小事也要来问我吗,我们没有包揽他后续的外债的义务。” 顿了下,沈柠补充,“找几个人看着他点,别让他来纠缠姜断。” “我明白了,您放心。” “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今天江家的公益晚会您已经确定出席,但男伴人选迟迟没有定下来,是否和之前一样让男秘书替上?”郝特助询问。 “不是有姜断吗?让他来。”沈柠向着老板椅的后背懒懒一靠,双手在办公桌上交叠,“你是怎么了,之前也是有情人让情人替,我以为这次不用说你也知道。” 郝特助蹙眉,脸上露出些许不赞同的神色,稍纵即逝。 “姜先生和之前那些人多少有些不同,资料显示,家道中落之前他也没有接受过太多相关知识体系,我认为他专业性不强,只除了一张脸拿得出手,要是遇上劝酒,他可能连挡酒的自主性都欠缺。” “人总是需要锻炼的,既然不会,那就从今天开始学。”沈柠不以为然,“今天的宴会只是礼节性出席,不需要做什么,你不用那么焦虑。” 郝特助抿唇,从善如流说:“是,我想得有些多了,我会准备一套适合姜先生穿的衣服,和您的一起送去海悦公馆。” 沈柠没有在公司多逗留,处理好几件要紧的事,驱车回家。 人脸识别进入家门,沈柠环视一周,没有在客厅看见姜断。 她又找了几个地方,以为姜断私自出门时,在会客厅看见了他。 彼时姜断正坐在笔记本电脑前,手指在外置键盘上翻飞,听见推门声,他慌张的抬眼,对上沈柠的视线,他连忙起身,同时飞快地合上笔记本。 “沈柠,你回来了,晚饭想吃什么,我去做。”姜断轻声说。 沈柠打量着姜断温和无害的脸,眉缓缓凝起。 这台笔记本电脑是她闲置的,很早之前就进行过格式化,担心姜断总在家里没事干,这才允许他使用,姜断鬼鬼祟祟的样子未免太可疑了。 沈柠慢慢走过去,姜断像是因为心虚,始终低垂着眼帘,纤长蝶翼一样的睫毛轻轻颤抖。 沈柠攥住他的手腕,令他劲瘦的腰身紧紧贴合桌边,视线落在已经闭合的笔记本上,“刚才在看什么。” “没什么。”姜断下意识遮掩。 沈柠面色微冷,往日大猫一样懒散的神态尽数消退,显露几分顶级掠食者的锋芒。 “打开。”她命令说。 她不允许她的身边出现商业间谍,如果姜断敢和她的对手们有瓜葛,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姜断察觉到沈柠冷硬的语气,白着脸打开笔记本。 屏幕上留着姜断没来得及删掉的对话弹窗。 沈柠握着鼠标一一看过去,黑沉的面色稍霁,但很快又露出几分古怪。 “这是什么,兼职线上舞蹈表演?”沈柠挑起眉梢,语气有些难以置信。 “是,你放心,他们说时间很自由,只要提前录制视频给他们就好。”姜断充满希冀的看着沈柠,“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合同。” 沈柠迅速查看了对方公司的营业资质,从鼻腔发出一声冷笑。 业内知名的不正经公司,视频前脚发出去,后脚就能ai脱衣流往海外。 以防万一,沈柠又点开对方发来的合同,果不其然漏洞百出。 “怎么不会影响,如果合约期间你的个人名誉受损,你同样需要向我支付天价违约金。”沈柠侧头上下扫视他,好整以暇说,“如果你那么想跳裸/舞,可以跳给我看。” 姜断呼吸一滞,脸顿时白了。 他稍微细想,就想明白了事情原委,“对面是骗子吗?” 沈柠在皮椅上坐下,双腿交叠,饶有兴味的看他,答案不言而喻。 姜断面色难看,羞耻又无措地望着沈柠,“抱歉。” 他的性情不可抑制地变得低落灰暗,心绪复杂,他自己也说不出缘由。 他气恼自己时运不济,没来得及在沈柠发现之前,先浏览一遍合同,他早不是不得不用摸爬滚打探明前路的学生,就算他迫切地想要找个兼职尽快赚钱,也不会急于求成,无论是公司资历还是对面发来的合同,他都会一一分辨,不会轻易把自己卖了。 只是这些,沈柠却不会有闲情听他分辨。她会怎样想他,会不会以为他作风放荡,存心要做不正经的勾当挣钱,还是会觉得他是个蠢人,心中对他失望透顶。 想到这里,姜断瞳孔止不住的晃动,眼尾悄然泛起一抹红,面上尽是羞愧之色。 他不愿被沈柠误解,半蹲在沈柠身侧,不敢看沈柠眼中的情绪,苍白分辨,“我是在正规招聘平台看到的,我们还没有聊完,如果确定要去兼职,我会很谨慎小心,绝对不会让兼职影响到我们——” 话音忽然止住。 沈柠双手托住姜断的脸颊,凝视他瘦削苍白却不掩春色的面孔,表情专注,若有所思,但不见什么冷意。 姜断慌乱的心无声被安抚了,他静下来,仰视着沈柠,和油画中仰望君主的骑士没有什么分别。 “这件事我没有很生气,不过有些事情的确是我疏忽了,你毕竟和我之前的那些床伴不太一样,我应当适当的允许你有自己的事情做。” 姜断一下子睁大双眼,眼眸亮晶晶的,一眨不眨望向沈柠。 沈柠说得真心实意,姜断显然不是温室里娇养出来的名花,相反,他生长于寒风料峭的户外,就算再洁白无尘,但野花就是野花,脾气倔,难以圈养在室内。 当然,再怎么倔强,也终究是朵任人观赏的花,如若有人强行催折,连一日都活不了便会急速凋零。 沈柠自认是惜花之人,且现在还远不到折断那一步。 “过两天我会给你找个事情做,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客厅桌子上给你准备了衣服,去穿上,晚上和我出席宴会。”沈柠松开他说。 姜断怔了下,聪明地没有细问,“好。” 等姜断出去换衣服,沈柠敲着桌子,给苏特助拨了个电话。 “沈总,需要我做什么。” 郝特助从前是沈女士留下的人,非沈柠一力提拔,虽然有特助的名号,但更多的时候,事关公司集团的大小事务是由苏特助管理。 身为沈柠委以重任的心腹,苏特助是个工作狂魔,连过年都恨不得在工位上度过的那种。 “有个非法公司,相关信息邮件发给你了,你去查一下,核实后向上级举证。” “没问题,最晚后天给您答复。”苏特助说。 “另外还有件事,我记得胡导最近有个组在试镜。”沈柠想了下说,“我这里有个人要送过去试试。” 胡导是业内知名的大导演,送一个没有任何经验且非科班出身的人过去,未免杀鸡用牛刀。 但沈柠不在乎这些,她此举也只是把姜断找个地方‘托管存放’,省得他再自作主张。她算是看出来了,姜断身上多多少少有点吸‘渣’体质。 隔着电话,苏特助明显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您是说姜先生,不知道姜先生看上哪个角色了?” “随便一个就行,不需要戏份太多的。”沈柠想了一下,“找个适合他的最好。”【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第 10 章 江家作为s市排得上号的豪门,虽然只是个在江家老宅举办的小型公益晚宴,依旧无人敢怠慢,宴会当晚可谓门庭若市,宾客云集。 接待人员尽职尽责为沈柠打开车门,姜断先一步下车,随时准备搀扶沈柠。 沈柠自然而然挽住姜断的胳膊,侧头看见他绷紧的面颊和微微鼓起的喉结,眼中露出些笑意,“很紧张?” 姜断下意识攥紧拳头,隐忍地点了点头:“嗯。” 顿了下,他低声补充,“以前家里也会请礼仪老师,虽然是给姜翰请的,但是我有跟着偷偷学过一些,不会丢脸的。” “我记得你和姜翰没差多少吧,姜翰也就比你小四岁?为什么只给他请老师。”沈柠同他聊天,语气懒散,不像平常相处那样居高临下,无形中舒缓姜断紧绷着的神经。 “……爸爸向来不太喜欢我,妈妈也早就和我断了关系,姜翰的妈妈是爸爸的初恋,爸爸总是更愿意关注他。”提起家里的事情,姜断唇角不自觉下弯,神情晦暗彷徨。 沈柠平静的收回目光,姜断不是姜谦国的亲生儿子,所以姜谦国才会对姜断和姜翰态度迥异。 沈柠不打算告诉姜断真相,左右两人已经断绝父子关系,是否亲生或许对姜断影响很大,但对她而言却没必要多此一举。 沈柠只是温和地和姜断修长冷白的手掌十指交扣,无声安抚。 江家现在的掌权人不是江回,而是江回的父母,近些年,江父江母热衷于慈善事业,慢慢把公司的执行权移交给江回,最多再有一两年,江回就会成为江氏集团名正言顺的主人。 主持人说完致辞,轮到江母上台。 江母举止谈吐温婉和煦,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年轻时她也是个谈判高手,合作无论大小,鲜少有她谈不下来的。 江家如今的商业版图,六成要归功于江母。 沈柠侧耳听了一会儿,终于明白江家举办这次慈善晚会的目的——寻找江家失散多年的小儿子。这对夫妻大概是黔驴技穷,所以把希望寄托在上流社会的人脉。 姜断仔细听着,语气有些怅然:“他们应该很爱自己的孩子。” 沈柠知道他为什么难过,伸手搂住他的肩膀,让他往她怀里靠了靠。 “我要去见朋友,你自己单独呆一会儿可以吧。”沈柠低声说。 姜断点点头,轻声保证,“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沈柠没说什么,示意姜断去角落坐着,而后转身向二楼阳台走去。 沈柠没有猜错,江回果然在阳台躲懒,怀里还抱着一个五官稚嫩的青年,看着才成年没多久。 见沈柠过来,江回眯了眯眼睛,遥遥冲她举起手中酒杯,“阿柠怎么来了,今日款待若有不周,记得见谅。” 沈柠双手环胸,“一个人喝酒,有心事?” 江回怀里的男伴:“……” 江回摆了摆手,示意男伴离开,等阳台只剩她和沈柠两个人,江回说:“我能有什么心事,谁见我不说一句春风得意,爷爷这两年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就算他始终惦记着传男不传女那套封建糟粕,始终把持公司大权又能怎么样,无论是江氏企业还是外界都认为我是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 “爸妈在意小儿子下落不是一年两年,近来黔驴技穷,有些病急乱投医,但我多宽慰几句,他们总能释怀。” 沈柠侧头打量着她的表情,“你想找到你弟弟吗?” 江回沉默下来。 晚风轻拂,杯中酒轻轻晃动,泛起圈圈涟漪。 “咱们也都算是千年的狐狸了,豪门那点子事藏着掖着没意思。”江回慢慢攥紧手掌,终是坦然说,“弟弟被偷走时我也才两三岁,我对他其实没什么感觉,家里的老爷子思想守旧古板,爸妈又觉得亏欠弟弟,倘若真把人找到了,只要不是个智力低下的傻子,且稍微有点野心,都少不得要与我争一争江氏。” “但董事会已经向老爷子施压,快则半月,迟则两月,江氏注定是我的囊中之物。”江回扯了扯唇角,“所以,我其实很希望能找到弟弟,他幼年走失,想必吃了很多苦,爸妈也不容易……尤其是妈妈,江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早些年江家一直因为弟弟的事情明里暗里埋怨妈妈,妈妈对找到弟弟已经有些极端了。” “放宽心,只要人没死,或者还在国内,总能找到。”沈柠说,“我会让集团名下医院留意着,如果有幸找到了,第一时间把他留下。” 江回脸上终于显露几分轻松的表情,“谢谢你,阿柠,尽力就好,实在找不到我也有后手。” “你打算怎么做。” “这年头,找个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不好找,但找一个品行兼优身世清白的契约演员不是难事。” 江回平静说完,话锋一转,“对了,你新得的那个小情人怎么样,看着还挺乖。” 提起姜断,沈柠捏着酒杯,露出一丝清浅笑意,“看着乖罢了,脾气倔得很。” “哦?听你这语气你对他还挺满意的。”江回挑眉,回忆起那天见到姜断的情景,“我倒是第一次见你身边的床伴跑出去当侍应生,应该是有点自己的脾气,你不是不喜欢有小心思的吗?” “只是脾气倔,事实上他比我之前的那些小情人都要单纯,而且——”沈柠漫不经心笑了下,栗色卷发随着清风晃动。 她仰起头,浓厚醇香的红酒送入唇边,“脾气倔是因为他有自己的坚持,这是好事,逐渐磨平他的傲骨信念,未尝不是一种令人着迷的情趣。” 江回摸了摸下巴,悄悄离沈柠远了一些,“单纯如果不精心呵护,也会变得势利算计,如果你还没有驯服他,他就生出别的心思,就像之前……” “那就换掉他。”沈柠眉眼倦懒,无可无不可地说。 “行吧,还真是无情。”江回忍不住扯起唇角。 两人正说着,管家忽地走过来,面色难掩焦急。 “小姐,前几日老爷子翻看小少爷的旧物,不成想有个佣人出了纰漏,忘记把小少爷幼时戴过的胸针收起来,我刚才带人去找,但胸针已经不见了,整个书房翻遍也没找到,这可如何是好……” 江回表情一沉。 / 被为难了。 姜断眉眼沉沉,一动不动站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红酒打湿了他的西装外套和里衣,部分液体顺着他的脖颈滑落衣间,粘腻湿滑。 始作俑者正趾高气扬站在他面前,昂着下巴,眼中尽是审视和不屑。 “真是对不起,我刚刚没看见你,没想到弄脏了你的衣服,你叫什么名字,我改天让助理赔给你吧。”青年晃着已经空了的酒杯,嘴上道歉,脸上却不见丝毫歉意,敌意十足。 姜断蹙眉,不知道这人何故同他交恶,沈柠不在,他也不想节外生枝给沈柠惹麻烦,冷静说:“我不会追究,但请借过一下,我现在要去换衣服” 青年却没有如愿让开,而是脚步一转,把姜断的去路堵死,“介绍一下,我是曲焕,最近各大平台都有我的热播剧,你应该知道我。” 姜断沉默片刻:“不知道。” 曲焕表情一沉,认定这人是故意说不认识他,他在沈柠身边待了整整四个月,出入相随,他的粉丝纷纷猜测他和沈柠自由恋爱,好事将近,连俞望都暗地里为难他,这男人作为沈柠的新床伴,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他的存在。 盯着姜断那张过于出彩的脸,曲焕的手指嵌入掌心,残存的理智不断警告,他应该见好就收,若真在大庭广众惹出乱子,坏的定然是自己的名声,沈柠已经不要他了,俞望隔着太平洋也要动用权势为难施压,他不能自掘坟墓。 但曲焕克制不住心中的不甘和扭曲。 “不认识也没关系,多来往几次便也熟了,不过刚才你怎么一个人在角落站着,不去和大家聊天吗?出来玩还是要多交流才行。”曲焕笑着上前,拿出装在兜里的餐巾纸,“再次抱歉,把你的衣服弄湿了,我给你擦擦。” 出乎意料,姜断及时后退,和曲焕拉开距离。 “曲先生,请你自重,我不想和你纠缠,麻烦你能让开一下吗。”姜断眉眼低垂,语气冷静极了,脸上表情也看不出窘迫和难堪,似乎曲焕的刁难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看出姜断的平静不是表演出来的,曲焕更觉得姜断倨傲不染凡尘,他的心脏如同淬了毒,扭曲得将沈柠抛弃他归咎于姜断从中作梗,凭什么沈柠同他分开才过去几天,沈柠身边就有新人在怀,分明是姜断取代了他的位置,恨意充斥胸腔。 他再难压制连日来积攒的不忿,阴狠地说:“你以为你真的稳了吗?她对我弃如敝屣,日后你的下场绝不会比我好。” 姜断长眉紧蹙,终于明白曲焕的敌意从何而来,“我没有与你攀比的意思,你无缘无故往我身上泼酒在先,又紧接着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曲先生,已经有很多人都过来围观了,继续纠缠,对你并没有好处。” 姜断说完,就要越过曲焕去最近的洗手间擦拭西服。 “站住!”曲焕厉声叫住他,伸手欲扯他的手臂,不打算让他离开。 “这是在做什么。” 慵懒沉稳的女声自高处响起,制止了曲焕下一步极端的动作。【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第 11 章 曲焕猛然回神,慌张抬眼看去,不期然对上沈柠居高临下睨下来的目光。 “沈、沈柠。”曲焕面色一白,不后悔对姜断毫无分寸的刁难,却十分懊恼让沈柠看见他扭曲嫉恨的模样。 沈柠自楼梯走下来,围观的人群见是沈柠出手干预,不约而同散开了一条路。 沈柠在离两人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目光落在被红酒打湿的姜断身上,眼眸微眯,“姜断,过来。” 姜断没说话,顺从地走到沈柠身边。 沈柠的手指从他湿透的礼服上划过,颇为嫌弃指腹沾染的湿痕。 “别人泼你酒,你不知道躲开吗?”沈柠问。 “刚才没注意。”姜断微微抿唇,轻声解释。 沈柠情绪不明地哼笑一声,这才看向一旁的曲焕。 曲焕一改方才的盛气凌人,蔫头耷脑站在原地不敢看她,手指紧紧揪着裤边,脸颊紧绷着,唇不受控制地轻颤,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知道的还以为曲焕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你知道我最憎恨纠缠不清。”沈柠不紧不慢点燃一根雪茄,“我说的话,你总是当耳旁风。” 话音才落,曲焕的脸颊倏然滑下两行清泪。 泪如雨下。 沈柠神色不变,冷冷看着他。 曲焕骄傲漂亮,像个小孔雀,粘人会来事,沈柠曾经的确很喜欢他。 但沈柠的喜欢只局限于曾经某个瞬间,曲焕小心思也很多,且天不怕地不怕,路过的狗都敢惹,仗着她的纵容,不仅挑衅远在海外的俞望,还让他的经纪人去买通稿,造谣两人好事不远,幸好被苍耀的公关部拦下来,免了一场风波。 论作妖,沈柠认为他可以在她一众旧情人里排第一。 “装可怜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不管你究竟是不是故意往姜断身上泼酒,现在给他道歉,他原谅你今天这事就算完了,不原谅也没关系,我会让公关部出面和你交涉。”沈柠说。 曲焕身体瑟缩了一下,听出沈柠话语暗藏的意味。 让苍耀的公关部门出手,就不是私了能解决的了,沈柠竟然动了封杀他的念头。 凭什么,就为了那个在她身边呆了没半个月的男人吗? 分明他和沈柠相处的时间更长、更亲密。 曲焕满心委屈,泪水控制不住溢出眼眶。 “我刚才已经道过歉,他也说没关系了。”他倔强地说。 “曲焕。”沈柠语气冷沉,隐含不悦。 曲焕无法,不能真为了一时之气葬送星途,高傲的头颅低垂,隐忍地看向姜断,“对不起,我不该泼你,今天的事情还请你能原谅。” 姜断怔然凝视曲焕,纤长浓密的鸦羽一动不动,明显有些出神,慢了半拍才说:“我原谅你。” 姜断没有得势就为难曲焕的意思,也没有兴致关心轻轻松松过关的曲焕会有什么反应。 他只是止不住的想,曲焕为什么会疯魔至此,仅仅因为沈柠抛弃了他吗?但曲焕和他一样,都是合约情人,从开局就注定了朝不保夕。 既然早就知道有一天会被换掉,那么为什么不仅不能坦然接受,还情伤至此。 姜断不明白,心绪凌乱,竟有些没来由的不安。 沈柠见两人的恩怨结清,环视四周众人,同姜断有些发凉的手掌交叠相扣,“走吧。” “……嗯。”姜断垂眼,顺从地跟上沈柠的脚步,纤长的睫羽落下,掩盖重重心事。 沈柠拉着姜断提前离开了江家宴会厅。 司机提前得到消息,开着舒适的商务车在正门口等着。 沈柠把姜断塞进去,顺手落下和前排的隔断,阻绝司机的视线。 “我们需要谈一谈。”沈柠将他按在座椅之间,缓缓开口。 沈柠掌权日久,强势惯了,即便闲暇时刻倦懒偷闲,周身气势也仍旧很有压迫性,姜断被沈柠直视的时候,总会觉得他是她的一条狗,没有任何自主权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姜断说不上来和沈柠靠近是一种什么感觉,她的气势太盛,他的身体不受控制酥软轻颤,他有点畏惧沈柠,同时又忍不住沉迷她的接近。 姜断无声咬牙,强装镇定地问:“谈什么?” “姜断,你不会躲吗?” 对上姜断略显茫然的神情,沈柠牵起唇角,一只手摸着他的脑袋,指腹拂过他的眉眼,撩起他额前的碎发,另一只手则锢住他劲瘦的腰身,制止他无意间的挣扎。 沈柠饶有兴致地询问:“之前在要债的面前你还会还手,怎么今日就由着曲焕凌辱?” 姜断因为沈柠的靠近,呼吸不自觉凝滞,停了几息才哑声回答:“我不想给你惹麻烦。” “遇到麻烦事,退让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今日是我恰巧看见全程,但我不可能每次都及时保护你。”沈柠喟叹。 姜断抿唇看她,却不期然看见她眼底清浅温柔的笑意。 啪的一声。 姜断意识到他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忽然断了,心脏跳得飞快,手指蜷缩,反复抓紧沈柠的衣角,乱了方寸。 “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让你失望。”姜断飞快地承诺。 沈柠凝视他认真的表情,心念一动,缓缓俯身在他额头落下浅尝辄止的一吻,如同奖励一只讨她欢心的漂亮猫咪。 “漂亮话谁都会说,但留在我身边不能掉以轻心,曲焕有点小心眼,你以后进组拍戏,或许会碰上他,他要是为难你,或者指使别人给你脸色,你解决不了的话就给郝特助或者苏特助打电话。”沈柠说。 “拍戏?”姜断一愣,不解地看向她。 “不是一直想找工作赚钱吗,胡导那里正好缺一个会跳舞的男角色,我让苏特助打过招呼了,不会很累,大概要去一周,剧组就在s市,晚上你要按时回来,我会让司机去接你。” “你之前不是不允许我出去上班?”姜断没忍住问出心中疑惑。 沈柠凝视他的眼睛,“我不允许有用吗?” 姜断表情僵住,眼神有些闪躲。 沈柠哼笑一声,攫取住他的下颌,无视他的赧然抗拒,漫不经心在他柔软的唇上落下一吻,“与其看着你私下瞎折腾,不如给你找点事情干。” 姜断心跳得厉害,悄悄别过头去,喉结滚动,不自在地说:“但我不会拍戏,我怕演不好。” “不会拍就努力学。”沈柠不以为然,“我记得你是a大的尖子生,拿过保送名额,演戏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况且胡导这个角色不要求演技好多,长得漂亮,稍微会点古典舞就行。” 姜断垂眼,“我会努力的。” 得到满意的答复,沈柠眼中的光亮柔和了一些。 姜断的长相其实有些偏冷感,且性情安静沉默,比起沈柠钟爱的重瓣铃兰,姜断更像是冰雪世界凝结在树梢上的雾凇,看着清冷寒凉,实际易碎易融。某种层面讲,只短暂存在于限定天气的雾凇,比铃兰要娇贵得多。 沈柠忍不住笑了下,“做不到也没关系,但是我想要全世界都知道我的情人有多好。” 光线昏暗的车内,姜断看不真切沈柠的表情,却在不经意对上她双眼时,看见了细微的无法言说的宠溺。 姜断枯寂冷凝的心猛地一跳。 / 宴会结束,江家的佣人开始打扫清理客人留下的杂物。 江回坐在二楼看台的皮沙发上,支着脑袋,神色不耐。 “找到了吗?” “小姐,所有地方我都带人找过了,没有看见小少爷那枚胸针,老爷子和夫人先生那边是否先去知会一声。”管家隐晦地说,“客人们都走了,我有些担心胸针被携带出去。” “今日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客人,谁会为了一枚胸针弄得自己一身污水,且那枚胸针还不能确定是今天不见的,难道江家还要为此搜客人的身不成。” “查人前先自查,”江回冷笑,“现在明显监守自盗的可能更大。” 这话一出,在场佣人纷纷低下头,无人敢搭腔。 江回捏了捏眉心,不耐地说:“算了,把这几天的监控调出来,我亲自找。” 管家正要说话,身后骤然响起一道年迈的声音。 “这是在闹什么,莫不是要翻天不成。” 江回表情一沉,站起身,老老实实地说:“爷爷,你怎么出来了。” 江老爷子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扫视众人,眼神落在管家身上,“把那个出纰漏的佣人辞掉。” 管家微微躬身,“好的,江老先生。” 江老爷子又看向江回,他这个孙女能力出众,若是没有意外,江家总归要交在她手上,胸针的事情他心中虽然有些埋怨,但到底没说什么。 “你明天还要去公司,胸针的事情不用管了,明天早上把监控给我,让我这个老头子要亲自查,我倒是不信了,好端端一枚胸针,真能不翼而飞不成。” 江回无可无不可地耸了耸肩,“我知道了。” / 胡导是个利落人,有沈柠牵线搭桥,他迅速约姜断见面,当场拍板把亡国男舞姬的角色给姜断。 “沈总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好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个沧海遗珠。” “小姜那个角色我纠结了好久,不是跳得不行就是身材不行,急得我这几天都吃不下去饭,今天姜断穿着衣服一跳,真可谓艳惊四座,解了我燃眉之急,若不是沈总,我还不知道要受多久苦,改日我一定要请沈总吃饭。”隔着电话,胡导恭维沈柠,声音愉悦畅快。 明月高悬,绸缎一般的皎皎月光挥洒在落地窗前的白纱上。 沈柠穿着舒适的居家睡衣,踏着毛毛拖鞋,站在吧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温声说:“等过一阵子家母度假回来,不如找时间一同聚聚。” 胡导闻听此言,兴致立时又高了几分,“一定,你尽管放心,小姜在我这里,我会关照他,不会让他受什么委屈,他不是科班出身,如果有什么不会的,随时问我。” 沈柠浅酌杯中烈酒,目光落在客厅中正襟危坐的青年身上,姜断神色认真,不停翻阅手中资料,看上去有些紧张。 沈柠唇角微扬,草草结束同胡导的客套恭维,放下酒杯,走到姜断身后,隔着沙发环住他的肩颈。 骤然的接触令姜断身体紧绷,但很快就放松下来,“阿柠,怎么了?” “胡导说你今天试镜很成功。”沈柠凑在姜断脸颊旁轻嗅,闻见了浅淡好闻的沐浴露气息,“我的阿断很棒啊。” 姜断耳尖泛红,大着胆子握住沈柠在他身上乱摸的手,低声说:“胡导看在你的面子,才没有刻意为难我。” 沈柠眯了眯眼睛,视线落在姜断面前茶几上的礼盒,她记得这是姜断带回来的,“盒子里面是什么?” “舞服,是我饰演的角色要穿的,胡导说最终版还要改,这一版让我回家穿着,想想角色出场要跳的舞怎么排。”姜断耐心解释。 沈柠心念一动,绕回沙发前坐下,随手端过盒子,拿出盒子里的舞服。 舞服充满异域风情,几块不知道能不能蔽体的轻薄布料拼凑在一起,缀以亮片金箔,光飘带就有七八根,看外观功能各有不同,沈柠手指卷起一条飘带,饶有兴致地问:“什么角色,还要穿这么麻烦的衣服,这几块布能遮住身体吗。” 姜断耳尖发热,把一旁的剧本拿给沈柠看,“来自大漠国度的亡国皇子,出场要以献舞为名,行刺杀之事,所以要穿这个。” “今天面试的时候,你就是穿它跳的舞?”沈柠扬起眉梢。 “嗯。” 沈柠翻看手里的舞服,忽然来了点兴致,凑到他肩膀旁,佯装不悦地戳他柔软的脸颊:“不经过我的允许穿这种衣服,好大的胆子啊。” 姜断抿唇蹙眉,眸光微微闪烁,“你没说不行……” “行不行,非得我说了才算。”沈柠冷哼一声,把手里的衣服塞给他,“换上给我跳一遍,我要检查。”【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第 12 章 “检、检查什么?”姜断茫然。 沈柠深深看他一眼,理所当然地说:“看衣服漏不漏,你跳的舞好不好看,会不会有损我的颜面。” 姜断抱衣服的双臂微微收紧,长眉紧密地粗蹙在一起,耳尖通红。 他想要为自己辩驳两句,但寄人篱下显然不会有什么话语权,辩驳不过徒劳,他无法,只好在沈柠的要求下走向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构造复杂的舞服一般也很难穿搭,沈柠随手点开某个子公司开发的休闲小游戏,躺在沙发上打发时间。 过了没一会儿,郝特助打来电话。 “沈总,很抱歉在休息时间打扰您。”郝特助深谙沈柠脾性,第一句话就是道歉。 “什么事情?” “您前一阵子让我抽时间给姜先生安排个合适的住处,房子我已经找好了,想问问您,看看是否让姜先生找个时间从海悦公馆搬出来,如果有需要,我会安排好搬家公司。”郝特助说。 沈柠拧起眉头,“我有跟你说过这个?” “有的沈总,您忘记了吗?” 沈柠回想了一下,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就在她第一次和姜断发生关系的那天。 沈柠向来不记得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但海悦公馆是她的常住地,如果沈女士一时兴起从国外回来,按照惯例会去海悦公馆小住两天,姜断一直在海悦的确不太方便。 正思忖着,姜断换好衣服从里屋出来,脚步放得很慢,十分不自在地站在沈柠面前。 沈柠看见身着异域舞服的青年,表情一顿。 电话另一头,郝特助久久等不到沈柠的回应,小心翼翼地问:“沈总?您在听吗?” “在听,房子的事情先搁置。”沈柠匆匆吩咐完,单方面挂掉电话,给郝特助留下一道忙音。 姜断的头发偏长,五官立体冷感十足,又常常不苟言笑,把冷漠当作保护柔软内在的尖壳,偶尔会流露出几分偏向神性的美。 他穿上那件饱含异域风情的舞衣纱裙,露出因为经常在外奔波而泛着轻微小麦色的肩颈,竟真像是故事里冷漠神秘的异域王子来到现实世界。 沈柠放下手机,心中有点痒,手下意识伸入兜里,想要点燃一根雪茄,又后知后觉意识到穿的是睡衣,雪茄盒子不知道被她扔到了哪个角落。 见沈柠许久不说话,姜断捏了捏舞衣身上的飘带,难为情地问:“检查通过了吗?” “嗯?”沈柠眯了眯眼睛,露出一抹戏弄猎物的浅淡笑意,“衣服勉勉强强过关,舞蹈行不行我要过目之后才知道。” 姜断为难地看了看四周,“客厅障碍物太多了,跳不起来的。” “去落地窗前,那里地方大。”沈柠慢条斯理,并不打算放过他。 姜断拗不过,只好依言走向落地窗,脚腕上的金环随着他的走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 伸手正要拉上窗帘,手腕却被沈柠攥住。 “不用拉窗帘,这里很高,楼间距也很宽,没人会看你。”沈柠从姜断身后环住他,语气不容置喙,“在这里跳,光线是最好的。” 姜断身体一僵,侧脸看向她,目光隐隐露出恳求,希望沈柠能放过他。 但沈柠暴君当惯了,说一不二,甚至不再与他对视,在摇椅上双腿交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向姜断做了一个开始的手势。 姜断抿唇,瞥了瞥落地窗外灯火通明的繁华市区。 他心存疑虑,起舞的动作难免不在状态,动作之初就令摇椅上的评委皱起眉头,印象大打折扣。 好在姜断在舞蹈上颇有天赋,又对所跳舞姿极其熟练,他很快进入状态,并且渐入佳境。 现代人很难有神话传说中舞者的姿态和神韵,而姜断的古典舞却当得起‘翩若惊鸿’的评价,身上的飘带交织飘舞,柔软的舞姿竟有不凡气势。 沈柠漫不经心的姿态逐渐变了。 她看过姜断的剧本,亡国皇子被押解至京,天真的异族皇子想要通过献舞令梁国皇帝龙颜大悦,放过他的家族,却不料舞蹈跳至一半,宴会上传来异族王都被屠城的消息。 于是献舞成了刺杀,整段舞蹈从开局的柔顺霎时转变成鼓声紧迫的刺杀,节奏跟着紧绷。 直到亡国皇子飞蛾扑火,直直奔向掌权者,掏出藏匿许久的锋利匕首。 姜断没有匕首,此前从未接触演习,不可能做到无道具表演,他向沈柠的方向逐渐靠近,本打算点到即止,做一个利落的收尾,却未料到沈柠陡然出手,一把扯住他的手腕,他站立不稳,直挺挺撞入沈柠的怀中。 “!” 沈柠将人环在怀中,回味着他方才的表演,眸色暗沉,欲念和惊喜交织。 “我有点后悔放你出去了。”她嗓音微暗。 没有想到,路边随便捡来打发时间的男人,竟然是一枚沧海遗珠,意外地合她口味。 姜断眨了下眼睛,匆忙从她怀中支起身体,不确定地问:“我跳得不好吗?” “你跳得很好。”沈柠摇头,毫无保留的肯定。 “真的?”姜断面露赧然,“这个舞蹈还有几个地方衔接不好,后面我会和剧组的舞蹈老师商量着完善,到时候我再跳给你看。” 沈柠牵了下唇角,在姜断想要起身从她身上离开时,微一用力,环住他劲瘦的腰身,又将人牢牢拥入怀,“去哪里。” “换衣服。”姜断低声解释。 “在这里换。”沈柠语气沉稳。 姜断一怔,随即明白了沈柠的意思,他颇为忌惮地看了眼落地窗,尝试反抗,“不,会被看见的。” “亡国的可怜人没有说不的权力。”沈柠狭长的眸子微眯,露出点狡黠恶劣的意味。 、 巨大通透的落地窗外氤氲起水雾,沉暗暮色下,不知什么时候狂风大作,猎猎疾风裹挟着雨点,密集地打在玻璃窗上,如鼓点落下。 暖黄灯光的映衬下,隐隐约约能看见两道交叠在软椅上的身体,以及在失神间触碰到玻璃的,绷直的脚背。 姜断不知道沈柠做了几次,不知道是不是穿了那件衣服的缘故,他已经多次登临极限,沈柠仍旧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狼狈趴伏在软椅上,眼尾的泪痕已经干涸,难挨的喘息声无法遏止地从咬死的唇角溢出,姜断濒临崩溃,再无法硬着头皮忍耐坚持。 他嗓音干涸沙哑,话不成调的哀求,“停……呃!停下……我受不住——啊!!” 沈柠压着他,食髓知味,根本没有放过的意思,甚至哼笑一声,弯下腰,在他耳边说:“宝贝,你比你以为的更加天赋异禀。” “不……” “学着主动一点,我需要你的回应,不然我会以为我面对的是发泄道具。”沈柠拍了拍他微微凸起的脊柱,“听话,让我高兴了,我就放过你。” 姜断牙关轻轻打颤,沈柠开出的条件太诱惑,他缓了半晌,逐渐转过身,双臂攀上沈柠的肩膀,将脑袋埋入她卷曲的褐发,轻轻舔舐她的脸颊。 “我听话,求你……快结束。” 沈柠眉眼泄出笑意,赞许地亲吻他的脸颊,“这才对嘛。” “你主动的样子真漂亮。” “……我不想停下来了怎么办。”沈柠故意捉弄,如愿看见了青年崩溃龟裂的神情。 胡导的剧开拍在即,姜断和沈柠连着腻歪了几天,便马不停蹄进入剧组。 沈柠让苏特助提前打好招呼,姜断的行程要以沈柠为最高优先级,且下午六点以后的时间要空出来。 按照剧本,姜断所饰演的异域皇子有一半的戏需要在深夜拍摄。 虽然按照如今科技的发达程度,完全可以在白天拍摄,后期p成晚上,但胡导精益求精,看不上随便一个剧情都要用特效蒙混观众的手段。 幸好沈柠近期有个需要远赴海外的会议,为剧组空出了足有一周的时间。 胡导当即决定优先拍摄姜断的夜戏。 “卡!好,姜断跳得不错,准备下一条。”胡导说。 下一条要拍摄的是姜断和女主角初见,女主角的人设是心地善良的大家闺秀,异域皇子刺杀失败后,立即被大烨皇帝用刑软禁起来,待遇一落千丈,随便一个太监宫女都能对他动辄打骂。女主角参加夜宴时去御花园透风,遇见被太监虐打的异域皇子,并救了他。 很俗套的初见剧情,但观众爱看。 值得一提的是,后期剧情急转,女主家族遭逢巨变,女主落得个和异域皇子相差无二的处境,而这一切男一号是罪魁祸首,异域皇子推波助澜,劫下通风报信的使者,算是恩将仇报。 异域皇子深深恨着让他国破家亡的大梁皇朝,恨着皇朝的所有臣民,他想要借灭族之祸令女主与男一号反目,却不仅以失败告终,还直接导致了自己的灭亡。 至于异域皇子和女主之间是否有感情线,则做留白处理。 “姜断,今天第一天来表现不错,下条开始前你先和女一熟悉一下,”胡导趁着众人忙碌,把姜断拉到角落,“记住,你这个角色始终以复国为己任,到最后也是因国而死,情绪要把握好。” 说完,胡导想起姜断背后那颗大树,掩饰性咳嗽一声,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姜啊,和女演员们相处要有分寸,别给人家添麻烦知道吗。” 姜断:“……我明白。” 女一号梁含婷是个成名许久的女星,和胡导不是第一次合作,对年轻的新人十分关照,进入角色状态后,有意地带动姜断的情绪,三条之后就顺利通过了。 “非常好,收工,大家都辛苦了。”胡导说。 一天的拍摄下来,姜断一直紧紧绷着心神,生怕饰演不好角色丢沈柠的面子,听到结束的消息,姜断长舒一口气,真诚地对梁含婷说:“谢谢前辈带我。” 梁含婷摆摆手,没什么架子地说:“你天赋不错,遇到笨的我也带不起来。” “对了,你不住剧组提供的酒店,是要回家住吗?”梁含婷问。 “是……离得比较近。”姜断低声回答。 梁含婷扬起眉梢,不禁感叹,“胡导竟然能同意让你出去住,我和胡导合作不知道多少次了,上次因为剧组就在家旁边,我和他申请晚上回家住他都没同意,老胡除了吹毛求疵,也就这点不好,对手底下的人控制欲太强,没想到对你竟然能松口,你也算伯乐遇知音了。” 姜断被她说得十分不自在,又不能暴露自己被包养的事实,只能尴尬垂眼,沉默地听着。 梁含婷看出姜断不是个能言善道的,大手一挥,放过了他,又去和场务聊天。 姜断换下戏服,同胡导打了一声招呼后,独自离开剧组,迎着弯月向海悦公馆所在的方向走。 夜色茫茫,已经过了凌点,街道上空无一人,昏黄的路灯只能照明部分区域,入目所及跟多的是令姜断喘不过气的黑暗。 凄冷寂静的夜晚似乎可以藏匿一切污秽,绿化带种植的大树在街边落下细长的鬼影,微凉的风吹过街边的草木,发出簌簌声响。 姜断垂下眼帘,心跳得厉害,手脚冰凉,仿佛又回到了差点被混混抓去卖身的那个夜晚。 这是被沈柠救下之后,他第一次独自走夜路,他的精神不自觉高度紧绷起来,呼吸急促,越是沿着昏暗的道路前行,脑海中越是会回忆起面馆旁险些吞噬他生命的小巷子。 令他恐惧到血液凝滞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只是想起就止不住的后怕。他不受控制地疑神疑鬼,就连被风吹动的灌木都要多看几眼。 叮铃铃——! 手机铃声忽地响起,姜断心脏一颤,慌乱地从背包里翻出他的老式翻盖手机,没有看清来电显示就按下接通键。 “喂,是谁?” 电话那边沉默两息,传来隐含玩味打趣的轻笑,“这是怎么了,声音这么颤,谁吓唬你了。” 是沈柠。 姜断狂跳不止的心静奇迹般安静下来,“你……到b国了?” “嗯哼,在酒店休息了几个小时,现在要去给分公司开个会。” 沈柠那边似是在洗漱,偶尔能听见水龙头打开的声音。 姜断垂眼,即便内心不断提醒不要越界,他还是不受控制地问:“什么时候回来。” 顿了下,他又掩饰性地补充,“我会在回来之前准备好。” 都是成年人,稍一细想就能明白姜断的暗示,沈柠扬起眉梢,揭下脸上的面膜,兴致盎然地问:“我走的时候你不是还缩在被子里发抖,这么快就焕发新生了?” 姜断面颊顿时一热,攥紧手机,苍白解释,“不是,那天下雨了有些冷,不是吓的。” 沈柠没有说话,发出揶揄嗤笑。 姜断:“……” 姜断无奈,抿了抿唇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听见沈柠那边响起敲门声。 “沈总,时间快到了,请问要现在下楼吗?” 姜断一怔,无声把手机往耳边送了送,但沈柠似乎离开了卫生间,顺带关上了门,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等沈柠回来,姜断垂眸,率先开口说:“你那边要开始忙了吗,要不先挂掉,我不打扰你了。” 沈柠迅速套上舒适休闲的卫衣长裤,站在镜子前随手扎了个马尾,淡声说:“不用。” “但……” “不是害怕吗?”沈柠打断他的话,轻描淡写说,“可以一直挂着通话,直到你回家为止,这件事倒是我疏忽,虽然只是不到十分钟的路,但夜晚小路昏暗人少,我一会儿会让郝特助给你安排个生活助理跟着。” 姜断愣在原地。 她知道。 他攥紧手机,心中一时之间再容不下其它,只是反反复复被这三个字占据。 自有记忆以来,二十年的人生里,姜断第一次体会了渴望许久的被在乎的感觉。 离沈柠的住所还有不到一半的路程,路灯仍然昏暗,却不再藏着鬼魅,而是照亮了他归家的路。【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第 13 章 为了赶剧组进度,姜断连着一周早上六点到剧组准备,凌晨回家,全日无休,总算拍完了异域皇子的绝大多数戏份。 今天是他最后一天夜戏,也是和男一号搭的第一场,今天之后他的戏份就只剩几场白天的,什么时候再拍随时听导演调派即可。 姜断穿着一身浅白色长袍,头戴冠玉假发,独自蹲在屋檐下,时不时有剧组的工作人员搬着道具从他身前经过。 忽地身旁折叠椅坐下一人,姜断侧头看去,发现是女一号梁含婷。 她双腿交叠,手中握着驱赶蚊虫的小扇子,有一下没一下扇着,“恭喜,今天之后总算不用上夜班了。” 她没指望姜断搭话,自顾自又说:“你这性子未免过于孤僻了,不爱说话,不会来事的人并不适合在圈子里混,当然,如果你背后有人,那另当别论。” 姜断不自在地看向别处,他没有透露沈柠的存在,低声回应,“我也不是一定要在圈子里混。” 他和沈柠是合约关系,也是沈柠要求他去剧组演戏,如果有一天沈柠和他解除关系,他自然而然没有继续留在娱乐圈的必要。 然而乍一想到有朝一日沈柠会和他分开,姜断心脏猛地瑟缩一下,继而延续出密密麻麻的疼和即将被抛弃的惶恐。 他面色微白,努力驱散胸前中不正常情感,下意识不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 “说得倒是挺有骨气,”梁含婷轻笑一声,“一会儿你的戏就要开始了,你知道和你搭戏的是谁吗?” 姜断心不在焉地回答:“谁,不是男主演吗,大梁太子。” 梁含婷挑眉,“我问的是你知不知道是谁饰演太子?” “什么,是谁?”姜断不解地看向梁含婷。 “是曲焕哦。”梁含婷也没卖关子,“也不知道胡导最后怎么就定了他,分明上个月我和他谈过来着,他属意的是娱乐圈某个潜力股,且那时候曲焕黑料缠身,也根本没参加试戏,也不知道曲焕后面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让胡导换人。” 姜断微微蹙眉,听出梁含婷的弦外之音,迟疑地问:“你不喜欢曲焕?” 梁含婷瞥了他一眼,警惕地否认,“我可没说这话,你别胡乱猜。” “只是好心提醒你,别惹到曲焕,圈子里谁都知道他这有点疯。” 梁含婷暗示性指了指自己的脑子,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土走了。 梁含婷离开没多久,场务匆匆过来,“姜老师,主场搭建好了,您可以过去就位了。” 曲焕做过沈柠情人在娱乐圈不是什么秘密,就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胡导也听过曲焕和沈柠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些花边新闻。 把沈柠的两任情人放在一个剧组里犹如养蛊,按理说稳妥起见,胡导不应该同意曲焕代替原本的男一人选进组,但制作人发话,他怎么也得给三分薄面,硬着头皮同意了。 左右姜断的戏份不多,和男一的对手戏总共就那么几场,能出什么大乱子。 这样想着,胡导还是在开拍前把姜断拉到身边打预防针。 “小姜啊,曲焕那小子脾气不算好,他要是为难你,你私下和我说,老胡替你做主。”胡导拍着胸脯说。 姜断谢过胡导好意,没有把胡导的话当真。 如今胡导给他的三分薄面都是看在沈柠的面子上,而他在沈柠那里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情人,或者宠物。他没有诉说委屈的权力。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真迎面对上曲焕的时候,姜断的心还是骤然一沉。 对戏时曲焕除了态度冷淡外,还算中规中矩,等到机位就绪,正式开拍后,曲焕的恶意便铺天盖地流露出来。 曲焕穿着华美的玄色衣袍,傲然站在月光下,冷冷睨着姜断。 “你就是从异域来的那个亡国贱种。”曲焕说着角色的台词,用盛气凌人的姿态,缓缓逼近姜断。 曲焕改了台词,他应该说的是亡国皇子,而不是极具侮辱性的贱种。 一词之差,在后期可以靠配音调回来,胡导并没有叫停。 姜断眉眼下压,唇角绷直,镇定地对上曲焕满怀恶意的目光。毫不意外,曲焕在压戏。 他没有应对此类状况的经验,只能强迫自己冷静,硬着头皮接下台词。 “你——” “卡!”胡导举着喇叭叫停,提醒说:“曲焕站位太近了,还有姜断,你台词说慢了,节奏不对,曲焕再确认一遍台词,重新开始。” 姜断没说什么,曲焕率先开口,大大方方地道歉,“抱歉抱歉,是我没有注意,不是姜断的问题。” “好了,两人调整站位,各就各位,开始。” 五分钟之后。 “卡!” “姜断你跟上我啊,长镜头没有配合怎么拍。”曲焕率先发难,神色不耐。 姜断蹙眉,眼睛有些冷,“你说错词了,对戏时商定的点位也不对。” “是吗,我觉得我改动之后更好呢。”曲焕扬起一抹挑衅的笑,“这些也不影响你,你照着说你的就好咯。” 胡导深吸一口气,“曲焕,姜断是新人,看好你的台词,不要乱来,姜断,别走神,你的表情完全不对。” 曲焕对胡导的警告不以为意,耸耸肩说:“你天赋还真是差强人意,丝毫不会变通,空有皮囊的花瓶罢了。” 顿了下,曲焕牵起一抹恶意的笑,“花瓶也分高低长短,一个照着别人仿制的花瓶,很快就会被主人厌弃。” 姜断凝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待细想曲焕话语中的含义,就听见胡导嘹亮的嗓音,“各人员各就各位,再走一遍,开始。” …… 五分钟后,曲焕把分神的姜断撞到在地。 胡导扔了手中喇叭,黑着脸说:“所有人休息,曲焕和姜断过来走一遍,我亲自指导你们。” 胡导浸淫娱乐圈数十年,如何猜不出曲焕的小心思,左右都是沈柠的后宫们互扯头花,小打小闹也传不到沈柠耳朵里,曲焕又是制作方塞人,先前曲焕几次对姜断欺压,胡导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去了。 但眼见凌晨两点都快过去了,曲焕还没有收手的意思,姜断的状态也肉眼可见变差,再这么耗着一晚上白干,浪费的都是剧组的经费。 胡导忍无可忍,盯着两人走一遍剧情后,下达最后通牒,总算是勉强有一场能用的。 “行,今天就这样,之后姜断你随时听我通知,回去调整一下状态,你至少还有两场要和曲焕一起。”胡导说。 姜断仍旧不在状态,曲焕则始终阴恻恻盯着姜断,俨然把姜断当成了仇敌。 姜断没有看曲焕,平静同胡导道谢后,独自去更衣室换下戏服。 沈柠安排的助理一直在剧组外等着,等他上车后,径直去往海悦公馆。 一路上浑浑噩噩,姜断脑子很乱。 曲焕的为难和满含恶意的预警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倍感压力、委屈、难过、迷茫,以及一些潜藏的恐惧,像是在悬崖上走钢丝,不知道下一脚会踩到摇摇欲坠的钢丝,还是会踩到有形无实的云雾,永坠深渊,粉身碎骨。 姜断感到头痛欲裂。 沈柠的家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到访的痕迹,自从他住过来后,沈柠就把打理房子的任务交给他,免了罗姨在老宅和市中心两头跑。 姜断无比迫切的想要见到沈柠。 他想要沈柠抱抱他,安抚一下他。 又有点害怕见到沈柠,因为曲焕的为难,他给沈柠丢脸了,他没有完美地完成拍摄,反而给胡导添了麻烦。 姜断局促地想着,目光却慢慢落在室内唯一一处紧闭的门屋上——那是沈柠的卧室。 沈柠有很强的领地意识和轻微洁癖,不喜欢旁人进入她的卧房,两人坦诚相见时,姜断有幸进去过两次,但从不被允许过夜。 姜断每次打扫完屋子都会规矩地帮沈柠关好屋门,绝不逾越雷池半步。 但今天,姜断却无比渴望被沈柠的气息包裹,他想要被安抚,被呵护,甚至被使用。 姜断无声垂眼,攥着老式翻盖手机在屋门前站了半晌,从通讯录中翻出沈柠的私人号码,拨出。 嘟—— 嘟——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拔。 沈柠拒接了他的电话。 姜断愣在原地,寒意一瞬间席卷全身。 / 跨国出差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沈柠风尘仆仆回到家,顺便把替她搬行李的两个助理打发走,在沙发上瘫坐半晌,总算找回活着的感觉。 活过来的沈柠开始在屋子里寻找姜断的踪迹,郝特助已经通过手机告诉她,从今天开始姜断就不用每天去剧组了。 结果沈柠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却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沈柠眯起眼睛,心中略有不悦。 但连着几日工作,身心劳顿,她暂时没心情处理不听话的情人。 这样想着,沈柠去换衣间找了身舒适的真丝睡裙换上,推开卧室紧闭的屋门。 沈柠动作忽地一顿,环视窗明几净的宽大卧室,沈柠的目光缓缓落在床边毛绒绒的米白色地毯上。 身材高大颀长的劲瘦青年蜷缩在小小的一块地毯上,宽松的睡衣随着他睡梦中轻微的动作,露出一截皓白瘦削的脚腕。 沈柠扬了扬眉梢,走到姜断面前,居高临下盯着他毫无安全感的睡姿看了片刻,用踏着毛毛拖鞋的脚踢了踢他的胳膊。 姜断一下子惊醒,慌张抬眼,支着身子对上沈柠略显玩味的面容。 “沈柠!”他瞪大双眼,不自觉露出几分惊喜,“你回来了?” 沈柠双手环胸,看见青年眼中毫不掩饰的安心,不着痕迹牵起唇角。 “怎么在这里睡。”沈柠问。 姜断一怔,有些紧张地攥起厚实的地毯,解释说:“我洗过澡了,不会弄脏地毯。” 姜断的回答并不是沈柠想要的答案。 但她暂时没心情计较这些小事,“去床上。”【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20 第14章 第14章他不过是一个替身!!…… 听到沈柠的话,姜断面颊霎时染上绯红。 他以为是沈柠起了兴趣,要使用他,心情紧张之余,又感到庆幸,还好他提前做了清理,不会败坏沈柠的兴致。 他忍不住地想,沈柠之前的那些身边人,诸如曲焕之辈,能做得比他好吗。论契约精神,他们比得过他吗? 他缓慢地爬上舒适的大床,四肢陷入柔软的床垫。 不等他摆出动作,身侧一沉,沈柠紧跟着上了床。 “阿柠……” 不等姜断说些什么,沈柠大手一揽,双手拥住他的肩颈,转瞬把他搂入怀中,而后久久没有多余的动作。 直到姜断迟疑抬眼去看,只见沈柠早就轻闭双目,毫无进行睡前运动的意图。 “我们……不做吗?”他哑声询问,心中难掩失落和不安。 沈柠埋在他的肩颈里,嗅闻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沐浴露的香气,逐渐被睡意笼罩。 “你这个语气,我会以为你在缠着我要公粮。”沈柠仍旧闭着眼,声音懒洋洋,带着倦怠的意味。 姜断身体微僵,耳根子发烫,“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 到嘴边的话始终羞耻地无法言说,姜断挣扎半晌,就在他打算偃旗息鼓时,脑海中又浮现曲焕恶毒刻薄的话语。 姜断咬了咬牙,有些自暴自弃地说:“你之前不是说想让我主动点,而且我们有合约在先,你可以随意享用我的身体,只要你想就可以做,不用顾忌我的感受。” 飞快地把心里话说出,姜断羞耻地闭上双眼,不敢观察沈柠的反应。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姜断全身都紧绷着,就在他尴尬地恨不得立即死去时,听见沈柠意味不明地一声轻笑。 随即他的下颌被沈柠蜻蜓点水般吻过。 “……!” 姜断倏然睁开眼,耳尖绯红,怔然看向沈柠。 沈柠眉眼懒散,“想做我当然会做,毕竟我花了钱呢,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好心了。” 不等姜断回答,沈柠手臂用力,同他紧密相贴,如同拥着一个巨大柔软的抱枕。 “好了,不要说话,也不许乱动,嘘,睡一会儿。” 沈柠说着,气息逐渐平稳。 姜断垂眼看去,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她浓密鸦羽下淡淡的乌青。 裹挟着他的羞耻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地是更加细腻柔软的心思。 一直忙碌奔波,她其实很累吧。 就算是神明,也应该有休息的时间。 姜断这样想着,尽职尽责充当抱枕之余,慢慢拉过一旁的被子,借着布料掩盖,悄悄将沈柠圈入怀中,手指眷恋地卷起一缕栗色卷发,不愿放开。 夕阳西下,余晖在纱帘上泼洒暖黄色泽。 寂静的屋子里两道身影相拥而眠,像极了亲密无间的恋人。 / 这一觉沈柠睡得神清气爽,直接睡到第二天早晨,愣是在最短的时间把时差给拽了回来。 沈柠呈‘大’字形躺在床上,睁开眼,毫无顾忌地伸展四肢,顺便翻了个身,这才看见侧睡在身边,只占据大床很小一块边缘的漂亮青年。 姜断睡得很浅,沈柠只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他便睫毛轻颤,徐徐睁开双目,见沈柠醒了,他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沈柠不给他起身的机会,伸出长臂,无尾熊一样拥住他。 眼见怀中人双唇紧抿,紧绷着脸,耳尖却红得能滴血,沈柠眼中流露笑意,故意逗弄他,“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有。” “有多想?”沈柠趁胜追击。 姜断喉结滚动,近距离接触,他浑身都被沈柠的气息包裹,头脑混沌,根本说不出谎话,何况昨晚沈柠还撞见他自作主张睡在她的卧室里。 他只能自暴自弃地回答,“很想。” “想到非要在我床边像小狗一样卧着才行?”沈柠心情颇好地哼笑。 姜断彻底僵住,自尊心和羞耻心作祟,死活没有接话。 偏偏沈柠不接受他的沉默,食指点上喉结,半是命令,半是哄劝,“回答我。” 姜断的喉结不受控制滚动一瞬,终是丢盔弃甲,“是……你不接我的电话,我以为……” “以为什么?” 姜断掩饰性地撇过头,“以为你很忙,还要很长一阵子才回来。” “说谎。”沈柠分毫不留面子地戳破他,似笑非笑,“不会是以为我不要你了吧。” 姜断猛地一僵,修剪整齐的指甲悄悄刺入掌心。 “那你会不要我吗?”他轻声问。 沈柠眯起眼睛,“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因为我昨天没接你的电话?” “我就是问问……有些好奇。”姜断抿唇。 沈柠从床上坐起,翻身骑在他身上,定定看着那张全方位无死角的侧脸,片刻过后,双手捧起他的脸。 “你是我亲自选中的人,我当然不会轻易撤回合约。”沈柠哼笑,捧着他的 脸亲了亲他柔软的唇,“宝贝,我很享受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别问这种扫兴的问题好不好。” 姜断对上沈柠含着缱绻笑意的眸子,呼吸猛然一窒,心跳如鼓,总显得黯然的眼睛也亮得惊人,像是乌云散尽,露出璀璨星光。 姜断对沈柠的话深信不疑,除此之外他也别无选择。 沈柠又亲了亲他的唇,懒洋洋地翻回他身边躺下,“饿了,现在几点了?” 姜断连忙看一眼自己的翻盖手机,“刚到七点,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水煮肉片、毛血旺、梅菜扣肉、麻婆豆腐。”沈柠毫不客气地报菜名。 姜断:“……” 姜断无奈地看她,“早上吃这些太油腻辛辣了,对肠胃不好,而且做起来要很长时间,你可能等不及。” “我就要吃辣的,这几天在国外吃,嘴里都要淡得丧失味觉了。”沈柠推他的腰窝,“快去做,好想吃你做的饭。” 姜断眨了眨眼睛,拗不过金主的要求,找了个折中的法子,“那我先给你做个疙瘩汤垫垫肚子。” 目送姜断离开卧室,沈柠从枕头下掏出手机,熟练地给郝特助发送消息。 除特殊情况外,这是她一贯的做法,杂活琐事找郝特助,牵涉集团的要事找苏特助,分工明确,便于管理。 她躺在床上顺手处理几件集团事务,这才起身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热气腾腾的疙瘩汤也摆在了餐桌上。 沈柠趁热喝了小半碗,顺便回卧室吃了几粒药,隐隐作痛的胃部终于有了些许好转。 沈柠舒出一口气,靠着椅背,又看向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心念微动。 …… 姜断站在料理台前备菜,碎花围裙勾勒出劲瘦的腰身。 沈柠站在他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腰,踮起脚下颌搭在他的肩膀上,漫不经心地催促,“还没好吗?” 姜断攥着料理刀的手微有不稳,于是放下刀,温声回答,“不是说了那些菜要做很久——” 余下的话尚没有说完,姜断的身体猛然绷紧。 沈柠的手钻入围裙,解开了睡衣的纽扣。 “阿、阿柠。”他睫毛轻颤,“还在做饭呢。” “刚刚吃饱了,现在想吃点别的。”沈柠没有停手,“如果你想,你可以继续做你的饭,不用管我。” 姜断抿唇,想到沈柠喜欢他主动,咬咬牙,忍着羞耻转过身,回拥住沈柠。 “你想怎么玩?”他沙哑着嗓音问。 一个半小时后。 姜断仍旧穿着围裙站在料理台前备菜。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围裙之下空空如也。 / 沈柠晚上要参加江回牵头举办的宴会,下午就离开了。 姜断独自呆在屋子里也不觉得无聊,他穿好换洗的睡衣,拿了本书专心致志地看。 没过多久,门铃响起。 是郝特助。 他带着体面的微笑,推了推脸上的金丝眼镜,用公事公办地语气打招呼,“姜先生,沈总让我送些东西过来。” 郝特助说完,不关心姜断的反应,托起一旁架子上的盆栽进入屋子。 “这盆重瓣铃兰原本放在沈总的办公室,但如姜先生所知,沈总并不是每天都有时间莅临集团大楼的,所以让我把花搬到这里,以后就劳烦姜先生照看它了,沈总很喜欢这盆花,姜先生,这可是沈总对你莫大的倚重。” 郝特助把开得正盛的铃兰放在阳光照耀的地方,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物。 “这是?” 面对姜断不解的目光,郝特助尽职尽责解释:“沈总说用老式手机不方便沟通,让我帮你准备了新手机,已经帮你注册聊天账号,里面加着沈总的私人微信,沟通会方便很多。” “姜先生是一流大学高材生出身,应该是会使用市面上流行的这些智能手机的吧。” 姜断怔住,下意识想拒绝,郝特助却没有心思同他周旋,自顾自把手机放在他身边的桌子上。 虽然集团上的事务沈柠更倚重苏特助,但他身上的要紧事同样不少,一会儿还要去送文件,没有多余时间应付姜断。 而且沈柠的情人如过江之鲫,这么多年除了第一个,郝特助不认为还有哪个会是特殊的,就算姜断拥有得天独厚的容貌,性格也姑且算是合沈柠胃口,姜断仍旧不值得一个身价百亿的集团掌权人费心。 最多再有两三个月,沈柠就会腻了他吧。 郝特助这样想着,深深看了一眼姜断,寻了个借口离开。 姜断心思敏感,自然察觉到郝特助对他若有似无的嫉恨和不虞, 从小到大,他因自身性格和相貌,接收过来自旁人太多的恶意,甚至是学生时代的‘朋友’和‘兄弟’也会明嘲暗讽他的家庭处境,劝他长得这么漂亮可以试试下海,男的女的都会成为他的入幕之宾,也有一些自诩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会朝他抛出橄榄枝,像看货物一样观赏他。 他实在苦了太久,或许沈柠抱有的心思和他前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所遇见的没有太大差别,但沈柠不计前嫌出手相救,哪怕只是点滴善意都值得他飞蛾扑火,遑论沈柠在后续又这样纵容他,宠着他。 大概说法有些不恰当,但姜断已经逐步溺死在沈柠的温柔乡里。 姜断不在意郝特助对他若有似无的恶意,他悄悄地把沈柠视作救赎,所以不在乎那些附加的因素。 姜断确认重瓣铃兰状态完好,小心翼翼的把花盆放在阳光下。 坐在沙发上无疑是摩梭手机,抿了抿唇,生涩地打开微信页面,好友列表只有沈柠一个人。 姜断把沈柠设置成置顶,犹豫片刻,点开了聊天页面。 【怎么忽然想起来给我送手机?】 过了两分钟,沈柠发来消息:【方便,省得以后我不接你电话,你就跑到我屋地上睡觉。】 【有事给我发消息,我有时间会回。】 姜断耳尖微红,手指羞耻地蜷缩。 他想了想,终是没有说等剧组的工资发下来,他就把手机钱还给沈柠,似乎有点太煞风景了,而且听上去就像是着急和沈柠撇清关系…… 还是再等等,等偷偷做的兼职的汇款到账,他就给沈柠买件礼物,要是有剩下,就先攒起来,胡导说剧组那边的工资过一阵子也会发下来,欠款总有一日会攒够,到时候他就可以加上利息一并还给沈柠。 等把父亲的欠债还清,他或许就可以真正站在沈柠身边了,不再以包养情人的身份,他也可以像恋人一样同她撒娇,被弄疼了可以嗔怪地望着她,可以明目张胆享受她的宠爱…… 姜断想得出神,兀自沉浸在自己勾勒出的美梦中。 等到最后一丝太阳的余晖消失在天际,他才又想起那盆铃兰,迟疑半晌,有些不自信地发了条消息。 【我没有照料过花卉,怎么想起把铃兰送到我这里。】 十分钟之后,手机发出一声振动。 姜断立即打开去看。 【好好照顾它,我的小铃兰。】 姜断:“……!!!” 姜断耳尖爆红,慌张地退出聊天界面。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姜断心跳如擂鼓,缩在沙发上,浑身都软绵绵的。 他缓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平复心情,仍旧像是泡在蜜罐里,轻飘飘的看什么都不真实。 姜断向来秉持居安思危的生活态度,加上一个人在家里有些过于无聊,他先是在手机上搜索沈柠的生平,希望能更加了解她,又在大数据推送的引导下,不受控制地开始看沈柠曾经的花边新闻。 沈柠的情人如过江之鲫,大部分出自文娱圈,空窗期少之又少,每一任在她身边最长四个月,最短一星期,除了第一任,她似乎从来不找富家公子,似乎是担心利益纠缠,会断不干净。 四个月吗? 姜断垂下眼,开始算他是哪天和沈柠在一起的。 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 不对,怎么能这么算呢,这两个月他和沈柠聚少离多,沈柠有大半时间没和他在一 起,他们只相处不到一个月。 才过去不到一个月,他和她还有很长时间。 这样想着,姜断攥紧手,一点点压下心中的惶恐不安。 光影清吧。 沈柠坐在卡座中心,双腿交叠,懒散地望着正喝得上头的江回。 今天晚上江回做东,请的大多是同龄玩伴,这些富二代们也都是真心捧着江回,希望拉近关系,日后能得到江回的照拂。 距离上次见面过去大半个月,江回正式接管江氏,接受来自江老爷子的大额股份后,江回已经成为了江氏集团的最高话语人,可谓大权在握。 萧知礼紧挨着坐在江回身边,手臂大胆地揽着江回的腰身,不动声色帮沈江回挡酒,给了江回忙里偷闲的机会。 明眼人都看出来萧知礼已经是江回的入幕之宾,对于萧知礼挡酒的行为,也只能顺势而为。 江回终于清闲下来,当即碰了碰沈柠手中的酒杯,冲她眨眼睛,“干杯!” “恭喜。”沈柠一笑。 “谢谢沈总啦,以后江氏还要多仰仗苍耀。”江回满脸喜色。 “你弟弟的事情,有着落没有?”沈柠问。 江回耸肩,放下酒杯说:“要是真那么容易,早就找到了,不过上周老爷子好像真有了点眉目,一直瞒着不说,要不是管家跟我说一直有私家侦探出入沈宅,我也不知道这事。” 江回解释半晌,转头看向沈柠,发现沈柠一直盯着手机看,偶尔打开聊天窗口回两句消息,神情专注,不禁挑眉,“你和谁聊天呢,这么专注?” 沈柠熄灭手机屏幕,把江回凑过来的脑袋推远,“好奇心会害死猫。” 江回撇嘴,眼珠子一转,玩味地问:“算起来也过去两个多月了,听说你把你那个小情人塞胡导演剧组了?胡导可是业界知名的天赋形大导演,你对那个小情人还挺满意的吧。” “这个问题,四个月前你问过我一次。”沈柠说。 沈柠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回答江回的了,但是记得那次之后没过两个星期,她就腻了曲焕,并且果断地解除同曲焕的合约。 “是吗,我忘记了。”江回托腮思考。 “我知道你对结婚没什么兴趣,但身边有个稳定的知情识趣的人陪着,总是比现在妥当,也省得别人悄悄猜你频繁换情人是放不下俞望……你可别是真放不下那条公狗!”江回心有余悸的看她。 沈柠捏了捏眉心,“别总跟我提他,这么多年了,不管是你还是我妈、小郝,总动不动提到他,到底是我放不下,还是你们放不下。” 江回撇嘴,“毕竟俞望这两年发展得还不错,俞家也被他打压得死死的,我算知道点内情,他做了那么多,大抵是存了和你再续前缘的心思,但我和他向来不对付,你可别真跟他好上了。” 沈柠:“……不要自己吓自己,我没有吃回头草的兴趣。” “口说无凭,除非你向我保证。”江回几乎凑到沈柠怀里,两人脸贴脸,四目相对。 沈柠翻了个白眼,把江回从自己身上推开,站起身整理衣服,“这几年你要是少提他两次,我早忘记他长什么样了。” “回家了。” “不是说好通宵的吗?!”江回不满。 “忽然想起出门前忘给花浇水了。”沈柠随便扯了个借口。 江回反应了片刻,横眉拆穿她:“哪儿有晚上去浇水的!!” // 转眼又过去半月,沈柠最近在转工厂,没什么时间同姜断腻歪,胡导趁着姜断轻闲,把他叫到剧组拍剩下的戏份。 曲焕仍旧视姜断如仇敌,即便不是对手戏,也要明里暗里给姜断找不痛快,甚至领着剧组里一众小演员尝试孤立姜断。 姜断从换衣间出来,如往常一般去卸妆,今天拍摄任务紧张,化妆间空无一人,连打杂的都看不见。 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眉心一动。 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似乎被动过。 姜断在大学时期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实验室度过,并且通过发表期刊,成功拿到过保研名额,因为实验室的规定,他对化学试剂的摆放位置十分敏感,直到离开学校,大学时养成的习惯依旧保留着。 姜断起初没有多想,毕竟这些化妆产品大部分都是共用的,只不过曲焕带头孤立,一般没有人敢和他搭上关系,连化妆用具也要避嫌。 但他性格偏向敏感谨慎,下意识拿起卸妆油放在鼻尖嗅了下。 姜断神情忽然凝重。 味道不太对,太刺鼻了,和昨天用的截然不同。 他顿时环视四周,发现了红丝绸帘布后偷窥的人影。 是曲焕。 姜断眉眼疏冷,“你太过分了。” 曲焕被发现也不见慌乱,大大方方从帘布后走出,扬起眉梢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 姜断神情有些冷厉,曲焕对他的恶意越来越重,他非常清楚,如果再不给他一个教训或者警告,下一次他的手段会更加恶毒,并且防不胜防。 他无法想象如果今天他一时匆忙,把掺了东西的卸妆油抹在脸上会怎么样。 会红会肿,还是会直接毁容? 沈柠很喜欢他的脸。 姜断攥着卸妆油的手无声收紧。 “这件事我不会善罢甘休,化妆室有监控,卸妆瓶上也可以采集到指纹,你真以为我会纵容你?”姜断难得疾言厉色起来。 曲焕多少被他唬住,表情一沉,“我说了,不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姜断你可还没火起来呢,就要诬陷你的同组前辈吗?” 姜断知道跟他纠缠没用,当下拿出手机,打算报警。 但数字键还没有拨出,手机忽然弹了个消息出来,是苏特助发来的。 【你现在在哪?沈总昏迷住院了,需要你过来排除一下原因。】 姜断的大脑嗡的一声,表情霎时苍白如纸。 他再顾不上曲焕和那瓶明显有问题的卸妆油,几乎是飞奔跑出剧组,慌张拦了辆计程车,径直向沈柠所在的医院去。 姜断的大脑一片空白,眼眶红得吓人,浑身都在颤抖,计程车司机从后视镜瞥见姜断的神情,吓了一大跳,连忙安慰:“小伙子,是家人生病了吗,别着急,现在医学都发达了,什么病都能治,而且也不一定真有事,实在不行多查几家医院,千万别慌乱,忙中出错。” 姜断抿唇,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又紧,“师傅,麻烦你开快一点,求你了。” “欸、欸,好。”司机熟练超车,直奔高架桥。 “是你什么人生病了,要不你跟我说说?”司机说。 姜断垂目,红着眼凝视聊天列表的置顶,声音沙哑地回答,“是……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司机了然宽慰,“无论是家人还是恋人,吉人自有天相,你千万别着急啊。” “我知道,麻烦您再快些。”姜断低声说。 // 沈柠缓慢地睁开眼睛,看见医院白乎乎的天花板,亮得炫目的白炽灯,以及病床旁高挂的吊瓶,毫无意外地眨了眨干涩的双眼。 疼痛从腹部席卷全身的那个瞬间,豆大的冷汗从鬓角滑落,她也有后悔为什么不能遵从医嘱,好好珍惜脆弱的身体。 但放纵的时间又总是快乐的,她习惯了放纵,享受放纵,并且迷恋放纵过后父母抛弃他们那些情人,在她床前的紧张和关心。 但是说不上来有几年了,分明和父亲在一个城市,却聚少离多,空荡荡的老宅只有佣人管家,分明幼年和母亲关系紧密,如今母亲却更关心情人,而非她。 如果说亲情是最纯粹的感情,为什么她却鲜少感受到。 沈柠艰难地抬起插着输液管的手臂,捏了捏眉心,尽管疲惫,还是想要坐起身,抗拒像软弱者一样躺在床上。 身上的被子裹在身上像是个蚕蛹,试图起身的动作不可避免惊扰到守床的青年。 “不要!” 趴伏在沈柠床边的姜断从噩梦中惊醒,苍白着脸,唇齿微张,鬓角残留着些许汗水。 白衬衫和牛仔裤的简单穿搭令他看起来年轻、瘦削,以及格外的干净纯粹。 沈柠沉默片刻,温热的手覆上姜断冰凉的手背,“第一次见陪床的人做噩梦,倒是有些稀奇。” 姜断半惊半喜扭头,不期然对上沈柠略有些疑惑的视线,猛地睁大双眼,“沈柠……” 不等沈柠说话,他已经像是某种极度依赖沈柠的小动物,飞鸟投林一样蹭了过来,脑袋轻轻搭在沈柠的颈窝,滚烫的泪水几乎顺着肩颈滑入病服。 “对不起、对不起……”姜断反复道歉,声音接近哽咽。 沈柠扬起眉梢,乌云密布的心情竟有了消散的趋势,她用另一只没有插输液管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脑袋,哑声问:“怎么了,是谁欺负我的小铃兰了。” 姜断身体微僵,红着眼眶退出沈柠的怀里,控诉且敢怒不敢言的目光落在沈柠身上,“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胃病,裴医生说这次很严重,如果再不注意下次会有不可逆的后果。” 他说着,又落下两行清泪,“是我不好,我不应该给你做那么辣的食物,也不该由着你喝酒。” 沈柠好笑的挑起眉梢,“不是你的错,是我想吃而已,你只需要听我的话就行。” 姜断黑沉沉的眼睛落在沈柠身上,唇角向下绷直,“以后不会了。” “怎么,胆子变大了?你不会有的是人会。”沈柠哼笑,心情轻松了一些,故意逗他,“我想找个做饭好吃的金丝雀还不容易?” 姜断咬了咬牙,一时没忍住,脸上露出破碎的神情。 他忍着酸涩,又不管不顾将脑袋埋入沈柠怀里,“不可以……求你了,别找别人。” 沈柠眼中藏着笑意,抬起他的下巴,将他心中的紧张惶然一览无遗,“还敢不敢不听我的话。” 姜断抿唇不语,沉沉对上沈柠的双眼,无声反抗沈柠。 “胆子真是大了。”沈柠拍了拍他的脸颊,“我睡了多久,有人来看过我吗?” “大概十二个小时,不仅是胃出血导致的,医生说你太累了,人体自动触发了防御机制,昨天晚上江总、厂子的经理,还有两个我不认识的集团高层过来看望过。”姜断说。 沈柠笑容微敛,轻声说:“我知道了,去叫医生吧。” 医生裴姒是负责沈柠身体的主治医师,兼职沈家老宅的私人医生,也是沈柠幼时玩伴,对沈柠的病情知根知底。 她在病历本上写写画画,撕下一张纸给姜断。 “这些药是日常吃的,你去一楼拿一下。” 姜断接下药房,立即向病房外走去。 门被轻轻带上,裴医生收起病历本,好整以暇望着沈柠,“如果你的工作强度不允许你休息,那你至少把日常饮食和作息调整好,身体是自己的,以前为了集团损害身体我就很不赞同。” 沈柠捂住耳朵,“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最近是太累了,我会注意。” “休息是一回事,饮食也至关重要。”裴医生不苟言笑,“况且频繁进医院,苍耀的股价你不想要了?” “这次是意外。”沈柠无奈。 “不要再吃辣了,保养身体的注意事项我已经分别发给了你那两个特助,还有刚才出去拿药的小情人,这三天你留院观察,我会亲自看着你。”裴医生说。 沈柠:“……辛苦。” “以苍耀每年拨给我的研究经费来看,不算辛苦,但作为好友,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需要注意自己的心理健康,必要的时候可以采用科学的干预手段。” 裴医生说完,见沈柠犟种一样躺在病床上,不像是把她的话听进去的模样。 “……”她深吸一口气,转而说,“对了,我留意了医院的样本库,目前没有遇见和沈回DNA一致的,过几天我会再筛一遍。”** 沈柠靠着柔软的枕头,懒洋洋地打开手机,看了眼停留在半个月前,显得十分冰冷的聊天记录,果断退出界面,“知道了。” / 姜断早早取完沈柠需要的药品,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去,而是鬼使神差走进了医院附近的一家花店,花店外玫瑰和百合摆放在一起,成桶的康乃馨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姜断艰难地把视线从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上移开,轻声问:“老板,能给我包一束向日葵吗?” 如愿买到向日葵的姜断不想让沈柠久等,正要立即回到医院的病房,却被一个青年志愿者拦下,“先生,请问您考虑献血吗?我们是正规机构,您的好心善举或许可以在某一天救下鲜活的生命。” 姜断看了看熙熙攘攘的医院大门,犹豫片刻,“要排队吗,我赶时间。” 志愿者笑容灿烂,“不用不用,请跟我来,很快就好。” / 沈柠等姜断等得有些不耐烦。 她频繁去看左手手腕价值不菲的腕表,短视频往往没看完就刷到下一个,偶尔还要去集团的微信群指点一下江山。 眼看三十分钟过去,沈柠压着脾气,打算给姜断打个电话时,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沈柠尚未看到人,一捧热烈阳光的向日葵率先闯入眼帘。 姜断那张漂亮的脸被拥簇在一起的向日葵挡住大半,手腕上则挂着数十盒药品。 “抱歉,路上耽搁了。”姜断满脸歉意,“我给你买了花,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沈柠靠坐在床头,目光从向日葵移到姜断脸上,等待产生的不爽淡去。 她故意逗弄他,“我以为你们都喜欢送玫瑰,你怎么送了向日葵。” ‘你们’指的自然是沈柠曾经的一众情人。 姜断垂眸,压下心中泛起的酸涩,轻声问:“不可以送向日葵吗?我送花只是希望你可以快快好起来。” 向日葵明媚热烈,向暖而生,正如沈柠之于他,是救赎和希望,而且向日葵的话语是沉默的爱,正如他对沈柠隐秘深沉的情绪。 但这些姜断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出口,在这段关系中,他没有任何主动权和自主能力,只要沈柠心意不改,他和她永远是见不得光的情人关系。 沈柠看他半晌,“可以,窗户边有花瓶。” 姜断逃避似的错开沈柠的目光,小心翼翼将一大捧向日葵塞入花瓶里。 沈柠始终注视着姜断,看见他走入阳光下,炽热的光芒仿佛在他身上笼罩一层光圈,冷白的皮肤接近透明,配上他洁净的白衬衫,温和美好。 沈柠恍惚看见了从基督神话中走出的天使——只属于她的天使,由她掌控、磋磨,就算是折断他的翅膀,天使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沈柠不着痕迹眯了眯眼睛,冷不丁开口,“把花放到我的床头。” 姜断怔了下,耳尖微红,顺从地端着花瓶走到沈柠身边。 花瓶触及床头柜,发出轻微的声响。 姜断尚没有摆正花瓶的位置,手腕忽地被攥住,温热的触感令他身体微僵。 他担心沈柠的身体,不敢抵抗,不敢用力,顺着她的力道,堪称狼狈地趴伏在沈柠身上。 “!”姜断一惊,周身被沈柠的气息包裹笼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紧绷,“阿柠,我会压到你的。” “别动。”沈柠一只手按住他的脖颈,一只手轻抬他的下颌,眼神专注,像是狩猎者享受胜利果实。 沈柠看了许久,感受着怀中人温热的呼吸,缓缓俯首,在他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病房门敞开着,曲焕赤红着双目,满怀愤懑地收回窥视的脑袋。 他捂着脑袋,近乎疯癫地撞上白墙,嫉妒像潮水一样,几乎把他吞噬殆尽。 不知过了多久,曲焕无力地靠着白墙坐下,眼中淌出泪来。 他见姜断匆忙离开,心中十分疑惑,大脑尚未做出反应,身体就先一步跟了上去。 一路追着姜断到医院,这才知道沈柠生病了。 他 担心沈柠的身体,在病房外逗留不愿意回到剧组,可以说姜断在里面守了沈柠多久,他就在走廊里站了多久,任由胡导和经纪人的电话打爆他的手机,他依旧盘踞在沈柠病房门口不愿意离去。 后来沈柠苏醒,病房短暂地空无一人,他却没有勇气进去见沈柠,他没办法拿前途去赌,只能和往常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委屈地窥视着,期待有朝一日沈柠能记起他的好,能再给他一个机会。 他没有料想到,等来等去,他竟然会看到那样一副画面! 总是居高临下,用看狗的眼神看她那些情人的沈柠,竟然含着笑,俯首弯身去亲吻那个贱人,不含任何情欲,却纵容有加! 那样的宠溺温和,是他连梦里都在渴求,却从未见过的。 姜断何德何能,凭什么能得到沈柠的另眼相看。 他不过是一个替身!! 曲焕心中翻江倒海得难受。 手机又嗡嗡震动起来,是接连几条短信,来自经纪人的破口大骂,质问他跑去哪里,要他立即回到剧组给胡导道歉。 曲焕直接无视,翻开通讯录一路下滑,最后停在某个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上,犹豫片刻,拨通。 嘟、嘟—— 嘟—— 三声响后对方拒接了。 曲焕毫无停顿,立即又打过去,这次对方很快接听。 曲焕没有让对方久等,飞快地说:“别挂电话,我是曲焕。” 对面那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令曲焕脸色青红交加,如同打翻的调色盘。 曲焕咬紧牙关,忍着恨意说:“少以正宫自居了,你真以为你能一直高枕无忧,沈柠早就抛弃你了。” “……别说我没提醒你,现在从国外滚回来,一切没准还来得及。” 曲焕说完,不等那边人是什么反应,果断地挂掉电话,顺带拉黑删除。 / 第15章 第15章“自作主张是要受罚的。…… / 三天过后,沈柠顺利出院,期间母亲沈卿岚打过一次电话进行了简短慰问,父亲崔修齐则像是不知道沈柠住院一样,漠不关心。 这对夫妻貌合神离,各玩各的,只有在苍耀动荡的时候,才会不约而同对沈柠表露关切。 人生病的时候总是格外脆弱,沈柠不是委曲求全的性格,不会一直压抑自己,以往住院,她定然是会让保镖按着崔修齐过来陪床,如果沈女士在国内,一样也是跑不了的。 但这一次,有姜断陪着,沈柠烦躁的心罕见地被安抚下来,她倦懒地躺在床上,享受姜断忙前顾后照料她,闲暇时刻便把姜断捞入怀里亲吻揉搓,逗弄猫儿一样逗弄他。 这几日抛开要吃药输液不谈,沈柠过得格外舒适,以至于出院后,她没有和从前一样直奔公司,破天荒地遵从医嘱,回家修养。 沈柠决定最近一个月都维持居家办公的状态。 值得一提的是,沈柠又发现姜断悄悄找了个课外辅导的兼职,线上教学生写作业,看他熟练避开她的样子,也不知道已经偷偷做了多久。 但这一次对于姜断屡教不改的倔脾气,沈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 ——刚出院干什么都没力气,等有精力发泄的时候,她必定会好好问责姜断,秋后算账。 “沈总,这是我们部门最新提出的三个方案,具体细节我已经以ppt的形式发到相关部门和沈总的邮箱,另外我们部门还有一个构想……” “我认为不可取……” “但产品部这个月……” 沈柠双手支着下巴,凝视视频会议的共享画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个集团高管见沈柠不发声,以为她在思量决策,顿时更加卖力地表现。 “集团不适合激进的方案,第二个完全可以废掉,和m国的项目也可以再斟酌。” “第二个是最优解,技术部门完全做得到……” 沈柠微微蹙眉,正要说什么,虚掩着的书房门被姜断推开。 “阿柠,我切了水果,要尝尝吗,裴医生说适当补充维c对身体有好处。” 耳麦中汇报的声音骤然消失。 “继续说。”沈柠没有分给姜断半个眼神,而是移动鼠标,查看秘书发给她的资料。 正看得入神,忽然笼罩下一片阴影,姜断大概不知道她在开会,但她的胆子无疑比之前大了不少,工作的时候也敢过来打扰。 这样想着,沈柠抬起头,瞳孔猛地紧缩。 “生物研发部的高效抚慰注射剂预计在下半年投入使用,分公司……沈总?” 高管说到一半,忽地发现属于沈柠的摄像头黑掉了。 “沈总?” 沈柠捂住摄像头,嗓音忽地有些阴沉:“我有事情要处理,会议暂停,你们先散了,会议纪要发我邮箱。” 吩咐完,沈柠挪动鼠标迅速退出会议,顺手合上电脑,摘下耳麦,这才黑着脸咬牙看向面前的人,“姜断,谁允许你这么穿的。” 姜断反应过来沈柠方才在开会,面色顿时红成熟透的苹果,目光慌乱,“抱歉,我不知道,刚才……” 他想问刚才摄像头有没有录到他,却没有勇气开口,咬着牙直挺挺站着,眼尾泛红,是气是急,还是羞,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沈柠凝视他的模样,眼中流露清浅笑意,长臂一伸,把他拉入怀里。 双手落在围裙下一览无遗的肌肤上,指尖轻点他的腰窝,手掌滑过之处皆烫得厉害,泛起浅浅的红晕,鼻尖还能闻见沐浴露的清香,是沈柠惯用的味道。 沈柠扬起眉梢,捏了捏他浑圆的臀部,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评价,“你现在越来越刁滑了。” 竟然敢揣摩她的喜好,只穿一件碎花围裙勾/引她。 并且还在她开正式会议的时候打扰她。 双罪并罚,她得想想怎么才能让他长个教训。 “我那些集团的同事看见你衣不蔽体的涩情模样,你说,他们会在私下怎么议论你。”沈柠慢条斯理,“会不会说你是胆大包天的s货?” 姜断身体僵硬,求救般望向沈柠,“我不知道你在开会,他们……看见了多少?” 沈柠凝视他,笑而不语。 姜断看着沈柠,忽然想明白关键,身体放松下来,维持坐在沈柠怀里的姿势,将脑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嗓音喑哑,“别吓唬我好不好,他们分明什么都没看见。” 他方才分明没有进入摄像头的照射区域,就算被看见,也最多看见一双手臂。 “为什么穿成这个样子过来?”沈柠捏住他的脖颈,轻声问。 同沈柠肌肤相贴,巨大的羞耻感与隐秘的愉悦几乎把姜断吞噬殆尽。 姜断抿唇,有些不自在地低声问:“你不喜欢吗?” 沈柠没有立即回答,视线始终落在他身上,像是丈量猎物是否美味的顶尖猎食者。 青年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手段不高明,动作更是生涩,连投怀送抱都硬邦邦的,像是有人逼良为娼一样。 沈柠阅人无数,魅魔无法令她动摇心神,但一个冰清玉洁的魅魔却能让她着迷。 沈柠把姜断放在宽大柔软的办公椅上,轻扯围裙上的系带,原本规整的围裙瞬间要掉不掉挂在完美的男性躯体上,涩/情极了。 “我当然不喜欢。”沈柠垂下眼帘,口是心非地哼笑,“自作主张是要受罚的。” 她说着,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找了块丝绸质感的黑色缎带盖在姜断眼前,空闲之余还品尝了姜断切的西瓜,鲜甜多汁,口感冰凉。 办公室的氛围逐渐暧昧旖旎。 姜断呼吸有些紧绷,嗓音低哑,“那你罚我吧,别生我的气。” 姜断攥紧办公椅的扶手,睫毛轻颤着闭上眼睛,没有告诉沈柠,在来之前,他偷偷喝了点高度数的洋酒壮胆。 他时刻谨记两人之间的契约关系,他的金丝雀身份,今日这样做,也只是为了履行他应尽的义务…… 还有他那浓郁得几乎将他吞噬的私心。 ——他和沈柠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他早就迷上了和沈柠沉沦的时光,无论是愉悦还是苦楚,都令他沉浸其中,在每个这样的夜晚,空虚惶恐的心似乎也逐渐被包裹、填满。 □□上的交流仿佛令他离沈柠更近了一步。 姜断不自觉咬唇 ,想要伸出手臂,以一个安全感十足,象征拥有的姿势揽住沈柠的腰身,却又不敢真的触碰她,不敢暴露潜滋暗长的感情,到最后手臂只能无力垂落。 “没关系,就算是惩罚……无论多重我也受得住。”他轻声补充。 // 胡导的剧组拍摄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姜断还差几条戏份没有拍。 在和姜断鬼混多日后,沈柠终于大手一挥,放他回剧组拍摄。 近来集团事情不多,虽然姜断不在家,沈柠也不打算去工作,在家里选了几个舞蹈视频鉴赏,打算挑个她喜欢的让姜断学着跳。 刚起床,端着咖啡,坐在沙发上还没看一会儿,家中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沈柠打开屋门,一眼认出来人,脸色微变,眯起眼睛戒备地说:“你怎么来了。” 她率先对上的是对方的脸,依旧俊美得不像原装,深邃优越的五官和她上一次见没有什么分别,眼神缱绻专注,微长的头发在发胶的控制下,规整服帖,身上的侵略性被掩饰得很好。 西装革履勾勒出俞望的宽肩窄腰,他笔挺地立在门口,手中还有一大捧白玫瑰。 “听说你生病了,特意回国来看看。”俞望略过沈柠,不着痕迹看了眼她身后的屋子,微笑着问,“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沈柠审视他半晌,微微侧身,让出了进入的通道。 “鞋套在你右手边柜子的抽屉里,外套放在门外。”沈柠平静地说。 她有轻微洁癖,并且私人领地意识很重,自从姜断搬过来后,姜断便包揽了她的日常起居,以及房屋的打扫工作。 沈柠不希望姜断忙碌一天回到家里,还要在她的指使下给屋子做大扫除。 俞望完美无缺的笑容微微一僵,不着痕迹敛下眼中的暗色,温顺地应声:“好,都听你的。” 沈柠微微蹙眉,转身走到客厅沙发上,自顾自坐下。 俞望低垂着脑袋,手中仍然抱着那捧开得正盛的白玫瑰,站在沙发旁边,没有自作主张坐下,也没有放下手中的白玫瑰。 “你还是那么喜欢看舞蹈。”俞望瞥见电视中播放的视频,语气颇为怀念。 沈柠双腿交叠,对于这个曾付出许多真情实感的旧情人,她没什么别的想法,毕竟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四年,还是五年? 时间大概会冲散一切情感,恨意,厌恶,以及青涩的爱。 沈柠早就放下了,若非俞望忽然出现,她甚至已经记不清俞望的具体模样。 乍然直面俞望那张矜贵出色的面容,沈柠微微有些出神。 确实很像姜断,只是姜断更加干净纯粹,一眼便能看透他的心思,如同高山上千年积雪融化的清水,就算被情欲笼罩或者动了歪心思勾引她的时候,也是羞涩无害的,不像俞望。 俞望不是什么好东西。披着人皮,满怀欲/望的禽兽罢了,稍有不慎,就有被反噬的风险。 沈柠随手点燃一根雪茄,没什么情绪地说:“我一会儿还要忙工作,你已经看过我了,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先请回吧。” 沈柠关掉电视,站起身走向阳台,摆明的送客态度。 俞望唇角缓缓绷直,抱着白玫瑰的手紧了又紧,犹豫一瞬,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俞望语气叹息,似乎有些伤怀,“你一定要这么对我吗,当年的事情,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不敢甫一见面,就总提当年之事,话锋一转,又故作轻松地说:“听说你养了个宠物,很像我,怎么,他今天不在家吗?还是你怕我欺负他,藏起来了?” 沈柠眉头一拧,反应了一会儿,语气有些不善,“你是说姜断?我放他出去工作了,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传言,但他是他,你是你,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俞望垂眸,“抱歉,我知道了。” 他心中漫上酸楚和难堪,同时也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沈柠没有否认那个叫姜断的男人是宠物。 既然是宠物,那就说明沈柠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平等的地位,随时都可以抛弃。 至于沈柠说包养姜断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俞望内心不太相信。 如果沈柠真的还和当年一样恨他,看见和他生得相似的姜断,只会厌憎弹压以及远离,只有对他还抱有感情,才会把一个和他长相相似的男人留在身边。 但是俞望也清楚,姜断绝不能再留在沈柠身边。 这些年沈柠身边情人不断,但俞望从没有产生过像今天这样危机感,他坚定他在沈柠心中的地位无可取代,他是她优秀的初恋,就算坠落神坛,也仍旧应该是沈柠无法复制的寂静月光。 珠玉在前,他坚信沈柠就算不爱他,也不会看上别人。 但姜断和别人不一样。姜断是唯一一例被允许住在海悦公馆的情人,将近四个月过去,沈柠对姜断的兴趣更是不减分毫。 俞望想起曲焕趾高气扬的话,想到世家好友给他传递的只言片语。 稳坐钓鱼台的心忽然急了。 姜断不是他,却像他,像完美的他,重塑的他。 天长日久下来,干净纯粹的姜断迟早会取代劣迹斑斑的俞望。 俞望表情险些狰狞,连忙压下酸涩嫉妒,勉强维持旧友叙旧的姿态,将大捧白玫瑰轻轻放在安全的角落,环视四周,最后视线落在阳台上开得正盛的铃兰身上。 “这盆铃兰是之前老宅那盆吗,没想到你竟然带过来了,老宅的园丁年纪大了,不方便两地奔波,这花现在是你亲自照料吧,多年不见,你的园艺比之前精进了许多。”俞望说。 沈柠吸了口雪茄,淡声否认,“不是。” “什么?”俞望眨了眨眼睛。 “老宅那盆去岁被雨淋死了,现在这个是我让特助新买的,姜断把它照顾得还不错。”沈柠靠着吧台,漫不经心解释。 背对着沈柠,俞望蹲身摆弄花蕊的手一时不受控制,繁盛的总状花序霎时少了最顶上的两朵花骨朵,变得有些秃。 他背对着沈柠,紧紧抿着唇,头颅低垂,面色阴郁,像是企图和路上行人回家,却被痛打一顿、拒之门外的流浪狗。 第16章 第16章他不想做摇尾乞怜的宠物…… 姜断今日回家回得有些晚。 剧组的拍摄计划只差后天一场就全部完成,胡导提前举办庆功宴,面对胡导的盛情相邀,姜断得到沈柠的允许后,参加了庆功宴的前半场。 胡导酒量还行,但稍微喝一点便兴致高涨,拉着姜断不愿意放姜断离开,语气可谓是语重心长,敦敦教诲,略有些爹味。 姜断不太喜欢。 “小姜,你天赋不错,脸也俊俏,吃苦耐劳,是个混圈子的好苗子,上个月定妆照一发布,微博就爆了,优势在你,可要好好抓紧啊,一个人一生能遇见的机遇可不多。” 姜断垂眸,轻声说:“胡导厚爱,只是我对拍戏没有什么兴趣,是沈柠喜欢我去拍,所以才——” “明人不说暗话,沈柠是好,但终究你也就跟她几个月,人是要为将来打算的。”胡导说着,掏出名片塞到姜断手里,“行了,等你想通,或者和沈总断了后,来找我,我老胡少有看得上的小辈,别让我失望。” 姜断没怎么把胡导的话听进去,但急着赶回去见沈柠,只好顺从地点点头,收下胡导给的名片。 姜断一路没耽搁,直奔沈柠家中,进门后,他立即脱掉身上的外套和鞋子,确保身上没有沾染烟酒味后,才抹黑进入客厅。 屋子里静悄悄的,窗帘掩盖了月光,使得入目所及一片漆黑。 姜断以为沈柠休息了,下意识看眼手机,才八点。 他心中有些不安,犹豫着是否今日做 错了事情,惹得沈柠不快时,手腕猛地被一只手攥住。 下一瞬,他被按在墙边,疾风骤雨的吻霎时落了下来,来势汹汹的吻滑过眼皮、鼻梁,直至双唇。 双手被那人的双手牢牢压着,动弹不得。 姜断下意识想要挣扎,鼻尖忽然嗅见雪茄残留的清淡苦味,于是卸下力道。 “阿、阿柠……”他哑声轻唤,身体软成一团,不受控制贴紧身后的墙壁。 不慎触碰到灯光开关,‘啪’的一声轻响,灯光大亮。 姜断被光芒刺痛,不受控制闭紧双目,下一刻,沈柠温暖的手掌覆了上来,替他遮挡炫目的灯光。 姜断屏气凝神,睫毛紧张地颤动,刷子一般轻挠沈柠掌心。 沈柠盯着比她高的青年,哼笑一声,放开了对他的桎梏,“怎么才回来。” “吃饭的地方有些远,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姜断解释。 沈柠没说话,姜断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低声保证:“下次我会更早点回来的。” “你还想让我再等你一次?!”沈柠微扬眉梢,捏了把他的脸颊,不满质问。 “抱歉。”姜断从善如流道歉,凝视沈柠的目光格外专注,“不会再让阿柠等了,阿柠吃饭了吗,我去做点你爱吃的好不好?” 沈柠勉强气顺,双手揽住他的肩膀,迫使他再度倾身,盯着他的脸说:“我有点后悔让你去拍戏了。” 姜断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我又没有堵上你的嘴。”沈柠掐了掐他的脖颈。 “你之前说,想让全天下都知道你的情人很好,所以……”姜断说。 沈柠扬起眉梢,没想到姜断会把她随口说的话当真。 她当然想要全天下都知道她的情人有多好,想让全天下都知道那么好的人是她的,但前提得是心意相通的有情人,而不是被豢养的雀儿。 姜断能不能从鸟变成人,暂时还在她的考察期。 这样想着,沈柠眉眼微弯,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唇,敷衍地说:“我反悔了还不行吗?我今天想吃麻辣鸡翅。” “你不能吃辣的。”姜断由着沈柠像猫蹭猫薄荷一样蹭他,“换一个好不好。” “那就松鼠桂鱼。”沈柠理直气壮。 “好,今天没有提前备菜,盐也用完了,可能要晚一点。” 沈柠松开他,瞥了眼腕表,“最多一个小时。” 姜断答应下来,路过客厅茶几,脚步忽然一顿,视线落在茶几上数十朵扎在一起的白玫瑰。 姜断蹙眉,犹豫着低声问:“今天家里有客人吗?” 沈柠在沙发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无关紧要的人,你不必管。” “那这花……”姜断抿唇,“是你的追求者吗?” “你问题好多啊。”沈柠有些不耐烦,但视线落在那捧白玫瑰上,也觉得碍眼,于是用脚碰了碰姜断的膝盖,“你不是要去买盐吗,下去的时候顺手把花扔了。” “你不喜欢那人送的花吗?”姜断心中的不安淡去一些。 “我好端端的,还没死呢,他送捧白花来是要恶心谁。”沈柠双手环胸,不悦地拿脚踢他,“你今天问题也太多了,别让我心烦。” “好。” 姜断应下,却没有立即离开,忽地倾身,单膝跪在沈柠面前,近乎虔诚地说:“我也有件礼物想送给你。” “什么?”沈柠有些好奇地看过去。 姜断从兜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盒子,丝绒质感,沈柠只瞥了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她常戴的一家珠宝品牌。 盒子被姜断小心翼翼打开,露出里面做工精致的手链,很基础的款式,金色细链上只点缀一枚形状简约、白贝母质地的铃兰吊坠,柜台价大概要两三万。 沈柠倒是很喜欢日常戴些简单的款式,姜断手里这款她前些年就有了,一直压箱底忘记拿出来戴。 但气氛都到这里了,加上沈柠最近的确很喜欢铃兰这类素材,当然不会说什么扫兴的话。 她直接取下手腕上价值不菲且全球限量的名表,下巴微扬,示意姜断给她戴上手链。 姜断没有给人戴手链的经验,他维持单膝跪地的动作,和沈柠肌肤相贴,耳根子红得透亮诱人,手链却怎么也戴不好。 沈柠盯着他的耳垂看了半晌,在他急得目露无措时,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蠢死了。”沈柠嫌弃地说着,拿过那条手链,没几下就单手戴在她的手腕。 沈柠颇为满意地晃动手链,铃兰吊坠轻轻晃动,“不错,我很喜欢。” 不等姜断露出喜色,沈柠紧接着说:“剧组的钱不是还没发吗?你哪里来的钱。” 姜断抿唇,身体微僵,下意识要看向别处,忽地被沈柠捏住下颌,又不得不对上她意味不明的目光。 “说话,不许骗我。”沈柠说。 姜断无法,只好磕磕绊绊承认接私活,“……我在网上赚了点外快。” “什么外快能一个月赚这么多。”沈柠冷哼一声,用力捏紧他的下颌,故意说,“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勾当吧。” 姜断有些急,连忙解释:“不是,是教学生做题,主要是帮大学生写了几篇毕业论文和结课作业……” 沈柠早就知道这些,她扬起眉梢,面色依旧不善,蓄意欺负他,“依照合同条约,你这个人完完全全属于我,私下里赚外快这种行为和一身两卖有什么区别。” 这些当然是吓唬姜断的,沈柠和他签订的合同明面上是实打实的正经合同,和卖身契有很大区别。 姜断睫毛轻颤,有些慌乱地看她,默然半晌,哑声说:“抱歉,你罚我吧,我不会有怨言。” 他总是不善言辞,心虚时便摆出认罚的态度,像是任人揉捏搓扁的面团。 “当然要罚你。”沈柠扬了扬下巴,居高临下使唤他,“晚上洗完澡来我房间,但现在先去把花扔了,然后赶紧回来做饭。” “等你这么久,我很饿。”沈柠不满。 姜断只是看着沈柠的样子,心中就软得一塌糊涂,低声说:“好,我很快就好。” / 夜深人静,姜断拿着捧花,沿着被路灯照亮的小径走,准备把花扔远一点,不让沈柠烦心。 开得正盛的玫瑰花被扔入黑色的垃圾桶,花瓣零落一地。 姜断转过身,动作忽地一顿,神情泛出几分冷意。 路灯照射不到的阴暗处,静悄悄立着一个人影。 那人西装革履,同姜断差不多的身高,双手环胸的姿态显露出几分不善。 姜断看了半晌,见他没有别的动作,抬脚便要离开。 “等下。”俞望开口叫住他,缓步走到姜断面前。 “这位便是姜先生吧,久仰。” 姜断拧眉,已经隐约猜到这人就是送沈柠白玫瑰的追求者,他对这个不曾谋面的竞争者有着不受控制的厌恶,以及戒备。 沈柠对这人讳莫如深,姜断掌握的有效信息不多,但也没有从当事人身上直接打探的心思,只想说两句敷衍的场面话,然后赶紧回家去给沈柠做饭。 甫一抬头,姜断却瞳孔骤缩,愣在原地。 “你……” 俞望对上姜断震惊的神情,勾了勾唇角,主动伸出手说:“你好,我是俞望,虽然是初次见面,但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 姜断的目光从俞望伸来的右手扫过,落在俞望深邃俊美有几分像他的面容上,密密麻麻的惶恐如同蝗虫,将他包裹、蚕食殆尽。 姜断知道俞望是谁。 在网上浏览沈柠过往情人的时候,讨论贴都无可避免地提到俞望的名字。 他是初见,是两情相悦,是白月光,是口耳相传里沈柠心中最特殊的存在,事实上,他也的确得到过许多旁人得不到的优待。 在见到俞望之前,姜断并不把这个人放在眼里,他只是曾经得到过沈柠的殊荣优待而已,一切都过去了,人总是会向前看的,何况距离两人分手已经过去将近五年,俞望只是个谈得久的前任而已。 直到今夜看见那张和他三分相似的眉眼,姜断才知什么是当头棒喝。 他无法控制不去多想,恐惧和不安攫取住他的心脏。 俞望自然看得出姜断掩饰不住的慌乱神 态,于是他眼中笑意更胜,分明战争还没有打响,他却已经把姜断当成了彻头彻尾的loser。 见姜断没有同他握手的意思,俞望十分自然地收回手,“我理解你心中对我有所不满,人之常情,这几个月,她在你身上找寻我的影子,对你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姜断唇角绷直,冷冷看她,“沈柠并未把我当作你的替身,我和你也不算很像,你未免有些自作多情了。” 俞望的微笑有些凝滞。 “你和阿柠已经结束了,阿柠刚刚让我扔掉的花是你送的吧,下次也不要再送过来让她为难了。”姜断平静地说着,垂落的双手却悄悄攥紧。 俞望的唇角又向下了一些,“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姜断没说话,但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俞望同他对视许久,倏然抬高了下巴,倨傲地说:“分明有张和我相似的脸,没想到竟是这样愚蠢,不过你毕竟只是她养的情人,不算正经恋爱关系,也能理解。” 姜断面色疏冷,知道同他对峙是浪费时间,更不愿意久留露怯,绕过他抬脚欲离开。 “看得出来,你全心全意为沈柠着想,但爱情是相互的,我敢打赌,你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沈柠的包容、保护,沈柠也不会和你谈论她的未来,不会关心你的喜好,醒醒吧,你只是个契约情人,没有和她坦诚相见的资格。”俞望徐徐说着,语气和缓,很容易惑乱人心,“甚至在我看来,你也没有勇气向沈柠讨要我说的这些。” 姜断攥紧手,修剪的极其平整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手背上青筋隐隐凸起。 他勉强令自己镇定,冷冷说:“至少现在,你早就成为过去,而我是她的现在,既然你那么信誓旦旦,怎么不见阿柠和你重修旧好,自欺欺人。” 姜断不愿意被俞望纠缠,撂下话语,向着沈柠家的方向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开。 俞望没有阻拦姜断,静静盯着姜断离去的背影,神色渐渐阴沉下来。 他不紧不慢点燃一根雪茄,吐了一个烟圈,打通电话,“喂,给我查个人,叫姜断。” “……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 / 姜断心慌意乱回到家里,沈柠不在客厅,虚掩着的主卧门传来水流的声音,应该是在洗澡。 姜断没有惊动沈柠,六神无主进入厨房。 他被俞望的话影响到,陷入深深的怀疑与不安中。 他反复告诫内心,他不是替身,沈柠从未说过他是替身,并且沈柠过往的那些情人,包括曲焕,并没有哪个长得像俞望,沈柠根本没有找替身的习惯。 但心中另一道声音却在反驳他,试图把他扯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怎么不是替身呢,沈柠当初救他,就是看上了他这张脸,她只夸赞他生得漂亮,从来不喜他脱离掌控,明令禁止他去做那些和‘沈柠情人’这个名号格格不入的工作,更甚至,不满他倔强无趣的性格,在床上时总是让他主动。 反观俞望,进退有度,在一众富二代中十分出挑,是能和沈柠顶峰相见的精英人士,在床上想必也是主动的,毕竟那时候他和沈柠两情相悦,干柴烈火。 姜断咬紧牙关,他被俞望的那些话牵扯了心神,切菜时一个不留神,竟然伤了手指。 “嘶。” 鲜红的血蜿蜒而下,迅速落在菜板上,姜断慌乱打开水龙头冲洗,却不敢让沈柠知道。 他在抗拒面对沈柠。 他只是契约情人,是沈柠养的金丝雀,就算现在和沈柠朝夕相伴的是他,只论两人之间不正常、见不得光的钱色关系,他就已经输了。 可他不想这样,他想要沈柠看到他,像俞望所说的那样,要沈柠包容他,未来里有他。 他不想做摇尾乞怜的宠物了。 姜断垂眼,强忍心中的酸楚和委屈。 第17章 第17章这算什么呢,玩弄轻薄了…… 沈柠洗完澡后坐在餐椅上等了很久,就在她即将显露不耐时,姜断终于端着菜肴从厨房走出来。 沈柠看了眼钟表,比定好的时间晚了半个多小时。 她没有立时发作,而是选择先让姜断去洗澡,等她吃完饭后新账旧账一起算。 沈柠简单尝了几口,浅浅填饱肚子便放下碗筷,目光落在一旁从洗完澡出来就一言不发,直愣愣站着的姜断身上。 “想什么呢,跟个木头一样,一直魂不守舍的。”沈柠打趣。 姜断愣了愣,面色微白,隐忍看向别处,“没想什么。” 沈柠没有注意到姜断的不对劲,站起身把他扯入怀里,脑袋埋在他颈间狠狠吸了一口。 “来卧室,你今天让我很生气。” 姜断的脸色更差更白,身体也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他仍旧隐忍,原地站了一瞬,慢半拍跟上沈柠的脚步。 沈柠的卧室装潢采用暖色调,柔软温暖的床上四件套,横跨床头的巨大暖白色靠枕,以及地上厚实的绒毛白地毯,每一处都和沈柠说一不二的霸总作风截然相反。 姜断进入卧室还没有站稳,就被沈柠推按在墙上。 温暖的手在他身上游走移动,像是一条衡量猎物是否可以吞入口中的毒蛇,而他则是没有任何招架之力的肉兔。 姜断缓慢地眨动干涩的双眼,“阿柠……” “嗯?” “后天是我的最后一场戏,是杀青戏,你能不能去剧组陪我。” 这是他第一次提要求,一句话没有怎么经过大脑的思考,靠着浓烈的欲/望脱口而出。 但真把心里的渴求说出来,姜断却开始痛恨他的失言。 他被俞望影响了,他只是个宠物,主人高兴时过来抚摸两下,夸赞几句,他怎么能对主人提出要求,如果因此,沈柠腻了他怎么办。 慌张之际,姜断连忙哑着嗓音找补,“我开玩笑的,剧组——” “不是不可以去。”沈柠打断他的话,兴味地凑上前,“不过后天我有例会,如果今晚你让我尽兴的话,我可以在你杀青前去接你。” 于是,姜断黯然的眸子霎时乌云弥散,露出璀璨的星河。 “你想怎么玩。”他不自在地问。 沈柠亲了亲他的脸颊,“衣柜里有兔子耳朵和尾巴,去戴上。” 姜断依言打开衣柜,等他看见兔尾的模样后,面色霎时爆红。 “这!不行,不可以我——” 沈柠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帮他戴上兔子耳朵,又把尾巴塞到他手里,“半途而废不是好习惯,听话,不是想让我去陪你吗。” 姜断咬牙,眼眶泛红,颤声说:“我没有戴过这些……而且、而且……” 如果真的戴上,他就更像沈柠的宠物了, “凡事总有第一次,”沈柠凑过去亲吻他的眼尾,揽着他的腰身安抚,“你会喜欢的,我也会帮你。” 推拒半晌,毛绒绒的兔尾最终还是和姜断的尾椎骨完美贴合。 姜断低垂着脑袋,头上粉色的兔耳也跟着垂落下来,看上去杳无生气。 “阿柠,好难受,什么时候可以摘下来。” 沈柠凝视他被情/欲掌控的模样,用指腹轻轻摩梭他眼尾那抹红,漫不经心地说:“乖一点,饰品是附加款项,别忘了今天是要罚你的。” 沈柠凑过去,扬起下巴,轻柔的吻落在他敏感的喉结上,察觉到身上的人止不住的颤抖也没有安抚,而是按住他想要挣扎的手腕。 “没有我的允许,今天不许硬。”沈柠说。 “不、我是人,不是物品,做不到的。”姜断睁大双眼,忍不住用哀求的目光看她。 下一刻,眼睛被她捂住,视线被完全隔绝。 “你能做到。”沈柠轻描淡写,不容置喙。 姜断无法,只能努力控制身体不被沈柠的触碰影响,步步后退,小心翼翼贴附冰冷的墙壁,艰难抵抗身体一阵阵波浪一般的情/欲。 长夜漫漫,姜断像是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寻不到方向。 慌乱间 ,他抓住沈柠的手腕,指尖触及那条他送给她的手链,这才被安抚了一些,不再抗拒,却也没有按照沈柠的喜好,主动攀上她的身体——他心底终究是被种下了一根刺。 / 异域皇子的最后一场戏是他的死亡戏,和男主暂时重修旧好的女主借助权势,将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一切参与者逼入死路。 异域皇子尉迟晔是女主除男主之外,最后一个需要解决的仇人。 寂静无声的宫禁,失权失势,连最后一个皇室亲人也没护住的异域皇子尉迟晔被拖拽到御花园的僻静处。 鲜红色的血液从他的鬓角流下,勾勒处他锋利不屈的脸颊。 女主站在男主身边,两人居高临下望着他,眼神和看一个死人没有太大分别,唯一不同的是女主眼中含着一丝悲悯和痛恨。 “我本可以放过你,你也本可以救下我的族人,尉迟晔,你毁了一切。” 尉迟晔艰难抬头,冲着她露出不屑的笑容,“我放过你的族人,谁又来放过我的全族、谁又来抚慰我妹妹的英灵,大梁人,就应该斩尽杀绝。” 面对冥顽不灵尉迟晔,女主转过身,大步回到男主身边,“不要让他死得太痛快。” 于是,尉迟晔被活生生溺死在御苑的深池里,尉迟一族以水为图腾,向水而生,奉水为神,在死亡的最后一刻,他回归了族群的怀抱。 能歌善舞的异域皇子的故事到此为终结,没有人会记得,在故事的最初,他干净、善良,以为向皇帝献舞就能换族人活下去,事实上皇帝却在他献舞时,当着他的面,在众目睽睽下令他一半的族人血溅殿宇。 “好,卡,群戏结束,下一段溺水戏争取一遍结束。”胡导坐在导演椅上,冲姜断招手,“姜断,让工作人员先给你裹一层保鲜膜再下水,临近黄昏空气冷,别着凉了。” 姜断点点头,视线频频落在剧组门口的方向,手指紧张地捏紧衣角。 沈柠说她会来的…… 沈柠言出必行,他本应该对她的承诺深信不疑,但今早铃兰突然衰败,花叶蔫巴凋零,像是预示着什么,令他无端感到不安。 ——还有几分钟就是他最后一场戏了。 / 剧组外场的路口上停着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商务轿车。 沈柠坐在老板位同裴姒打电话,面色阴郁冷沉。 “你确定是姜断?是不是弄错了。” “依照现在的科技水准,血缘关系鉴定的准确率无限接近百分百。” 沈柠神情更冷,抿着唇没有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高兴吗?”裴姒语气有些迟疑,“这事需要通知江家吗?” “……这件事我来解决,你先不用管。” 沈柠匆匆挂断电话,面无表情看向一街之隔的影城大门。 万万没想到命运弄人,姜断竟然是江家的孩子,是她好友的弟弟。 这算什么呢,玩弄轻薄了发小苦命的弟弟。 她和姜断只是玩玩而已的关系,同江家却抬头不见低头见,有这样一层关系在,日后难免尴尬。且有俞望那个血淋淋的例子在,她找情人床伴从来不把手伸向世家圈子,没想到千防万防,江家那个走丢的孩子偏偏让她睡了。 隔着窗户,沈柠看见自己倦怠的眉眼。 倒是一件麻烦事。 沈柠在车里坐了半晌,打开窗户点燃一根雪茄,直到雪茄燃尽,也迟迟没有别的动作。 / 落水戏算是和曲焕的对手戏之一,要在曲焕饰演的男主说一些居高临下的台词之后,新仇旧恨交加之下,亲手把姜断的脑袋按入水中,等到他失去力气不动了,再吩咐属下扔入水中。 为保证戏剧性,也为了保证安全,姜断会在这时候从地上爬起,赴死一般踉跄跳入水里,回归图腾的怀抱。 开始前,胡导特意把曲焕拉到角落,警告他不可以节外生枝,私人恩怨不要总想着在工作时间解决,如果拍摄过程出什么问题,曲焕是一定要负责的,曲焕左耳进右耳出,面上却爽快应下。 等到姜断和曲焕各就各位,副导演宣布开始,曲焕正常过了一遍角色的台词,没有出什么纰漏。 “ok,没问题,下一幕。”副导演说,“男主演去推反派,给排练时商议的假动作即可。” 曲焕反剪姜断双手,不着痕迹躲过镜头正面直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他说,“我可以输,但也不该有人赢,凭什么是你,连俞望都不一定能做到。” 姜断心中一沉,却不意外,他早就摸清曲焕脾性,料到他不会放过这次杀青戏的机会。 甚至明确知道曲焕会动手后,心情沉重之余,悄悄松了口气。 他根本不惧怕曲焕的刁难,不怕羞辱,也不怕死。 但他有强烈的欲望,有想要的感情,渴求被更多的属于沈柠的爱包裹。 隐秘的计划在心中生根发芽,初具形态。 曲焕怎么对他都无所谓,但他想要沈柠看见他,一直抱着他。 但沈柠今天还没有来。 姜断难掩失落伤怀,视线再一次看向剧组门口的方向,双目骤然睁大,沉寂冷凝的心再度强烈跳动起来。 他轻咬牙关,强自按捺才没有挣脱曲焕,奔向沈柠。 他的期待似乎没有落空。 沈柠正双手环胸,立在人群最后。她对上他的视线,牵起唇角,冲他轻轻招手。 姜断望着沈柠,忍不住扬唇笑了下。 “你笑什么?”曲焕不满质问。 “曲焕,你只会耍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想让我出丑,也只是提前在岸边草地泼污水,却不敢真的对我做什么。” “你知道?”曲焕的脸色变了,眯起眼,阴狠地看他,“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姜断没有正面回答,目光落在面前无波无澜的人工湖上,压下因生平第一次算计人产生的愧疚和不安,轻声说:“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你心思阴狠,却胆小如鼠,不值得我放在眼里。” / 第18章 第18章“恭喜你,合约结束了。…… 沈柠没有惊动剧组工作人员的打算,带着保镖自顾自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站定,等待姜断拍完这场戏。 她仍旧没有想好要如何处置姜断。 因为江家这一层关系在,她对姜断的喜爱忽然淡了许多,朋友弟不可欺,江家又是世家,难免会牵扯出额外的利益纠葛,对她而言实在不是划算的买卖。 她早晚是要结束和姜断这段关系的,早点结束,对姜断也是好事。 毕竟这些颇有底蕴的豪门世家往往严禁小辈作风不端,江家老爷子更是出了名的古板,江回年少时为了抗争,吃尽苦头。姜断回归沈家后,这段钱色交易必然会成为他的污点,姜断和她断得越晚,回归家族后的生活便越不容易如意。 理智告诉她是时候换一个情人了,情感上却没有那么想要舍弃,毕竟昨日她还品尝青年匀称完美的肉/身,拉着他光临双人浴池的每一处角落,她原本没有短时间舍弃姜断的打算。 姜断的干净、纯粹像是为她量身定制,极少数的时候她也会思考,当年遇见的是姜断而非俞望,是否两人就不会分开,是否就没有后来那场背叛。 没有人会不喜欢稳定安全、且不会腻烦的固定伴侣。 区区一个江家,只要她想,她可以按下这件事,等腻了姜断再放他回归江家,江家只会吃下这个哑巴亏,当然,如果她足够喜欢,她也可以让姜断永远不回去。 沈柠不想轻易下决定,直到半盒雪茄燃尽,才在司机的提醒下,走向剧组的方向。 她观望人群着人群中央两个外貌出色的男人,伸手 摸了摸外衣口袋,想要掏出根雪茄继续抽,倏然,表情猛地一变,露出几分厉色。 只见远处湖边,曲焕毫无征兆地发力,面目狰狞,狠狠推向姜断。 而姜断分明有机会躲开,却偏偏直愣愣站着,轻松着了曲焕的道,径直栽入水里。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紧接着是工作人员惊慌的声音。 “*的,搞什么,快救人!!” “救援组捞人!” “姜断没戴浮漂,湖水太深了,先叫救护车来。” 姜断落水,猝不及防呛了数口,因为厚重戏服的缘故,身体不断向下,有几个瞬间濒临死亡。 时间似乎过去很久,久到姜断以为会永坠黑暗,救援人员抓住了他的双臂,将他带上水面。 他明显脱力,双手支撑跪在地上,半晌回不过神,溺水令他耳鸣眩晕,嗓子和肺部火辣辣的疼,止不住地咳嗽,双眼也因为被污水刺激视线模糊,难以睁开。 饶是如此,姜断费力环顾四周,忐忑又期待地搜寻沈柠的身影。 “阿柠、阿柠……” 此时此刻的姜断像是新生的婴孩,无比渴望母亲温暖安抚的怀抱。 他听不清周围人说什么,只隐约听见曲焕歇斯底里的哭诉。 姜断顾不上许多,想要支撑着身体站起,又因为体力不及,差点倒在地上。 仓皇间,手指触碰到皮质的尖头平底鞋身,顺着休闲舒适的阔腿裤向上看去,姜断对上沈柠近乎冷静的注视。 姜断眼尾泛红,瞳孔轻颤,“沈柠,我好难受。” 他在隐秘地向她示弱、诉苦、求欢,像是一只吃尽苦头的流浪猫。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姜断的血液逐渐冷凝,身体不住地发抖,牙齿打颤,他终于等到沈柠俯身垂首。 他的脸颊被沈柠温暖的手掌抚摸,眷恋地想要蹭一蹭。 然而紧接着,他听见沈柠冷淡不掺情感的话语:“刚才你可以躲开,曲焕那点力道也不至于能一把推你落水,姜断,你在和我耍小心思吗。” 一瞬间所有渴求欲望消散,全身血液似乎冻结冰封,姜断面无血色,慌乱抬眼,对上沈柠审视不快的目光,“不是,我……” “救护车来了,先去医院检查。”沈柠神色复杂冰冷,没有给姜断解释的机会。 “他身上应该有皮肤被磕碰到了,劳烦你们给他消一下毒。”沈柠对赶过来的医护人员说。 姜断抿唇,浑身颤得厉害,只有咬紧牙关,身体才能得到一点支撑,不至于软倒在地上。 “阿柠,等下……” 他仰着脑袋,想要叫住沈柠逐渐离去的背影,沙哑的嗓音却发不出声音来。意识逐渐消沉,溺水导致的力竭令他无力反抗,医护人员抓住他的手臂,把他强行推上救护车。 另一边,沈柠从目眦欲裂的曲焕身前经过。 曲焕以为沈柠要发难,后退一步,哆嗦着嘴唇说:“不是我,我没有想推他下水,他故意说一些恶心我的话,我一开始只是想要把他推在泥地上出丑,我没想推他下水的。” 沈柠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胡导。 “沈总,这件事实在不好意思,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纰漏,真的对不住——” “胡导,如果我把人送到你这里照看,得到的就是这样的结果,这次将会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沈柠平静陈述。 胡导面色一僵,暗暗剜了曲焕一眼,却也知道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这个做导演的没有考虑清楚,冒然给曲焕提供动手的机会。 胡导只能苦笑说:“真是对不住,这事我一定登门赔礼道歉,为表诚意,下次我有什么大项目,角色由沈总挑,还请沈总看在我同令堂的交情,不要为此生气。” 沈柠点到即止,没再说什么。 浓重的消毒水味在鼻尖萦绕不去,刺得姜断五脏六腑密密麻麻的疼。 他在救护车上因为反应过于激烈被注入了镇定剂,加上身体上的疲倦,竟昏睡了一会儿,直到被插上输液管才清醒过来。 “沈柠……呢?”姜断环视四周,只看见医护面无表情地工作,却没瞥见沈柠的身影,不由急了,挣扎着就要起身。 “先生你不能动,先生,您现在要先吊水,一会儿还有两项检查需要做,主任交代了,您不能离开这里。” “我不需要,你先放开我。”姜断说。 几个小护士无论如何也不放他离开,姜断面色苍白,恨不得同几个小护士跪下恳求,他心慌意乱,只想快点找到沈柠,向沈柠低头认错。 这是他第一次做错事情,他想错了,是他过于疯魔,竟然妄图逾越雷池。他怎么敢算计沈柠的爱。 沈柠是喜欢他的,前一日他们关系还那么要好,他要赶紧向沈柠解释,不要让她气恼他太久。 姜断浑身哆嗦,脑海中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沈柠,请求沈柠的原谅。他不能让沈柠失望。 镇定剂药效还没消散,姜断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按着他的护士,踉跄推开病房门,而后身形顿住,眼睛睁大,露出几分欣喜。 “沈柠,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是我不好你别生我的气。” 姜断一股脑地诉说着,下意识去抓沈柠的手,却被沈柠躲开。 姜断忽地怔住,他在沈柠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不见任何缱绻温情,只看见漠然和失望。 “阿柠,我下次会躲开曲焕的,类似的事情我愿意用性命保证不会又第二次——” “姜断。”沈柠轻轻打断他的话,“恭喜你,合约结束了。” 嗡—— 姜断的大脑发出一声嗡鸣,不可置信睁大,泪水毫无征兆从眼眶掉了出来,顺着清瘦棱角分明的脸颊流下,眼尾泛起不正常的、病态的红,“什、什么?为什么?” 因为溺水,他的声音撕裂沙哑,像是破旧损坏的乐器,发出刺耳的声音。 沈柠眉心微凝,淡声说,“我没有给你解释的义务。” 大约是觉得姜断穿着宽大病服,赤红眼睛看她的模样实在可怜,沈柠又补充了一句,“好好检查,从今天开始你就自由了。” 话毕,她转过身,正准备离开医院。 身后忽然听见轻微声响。 是姜断径直跪在了冷硬的地板上。 “别这样对我,我真的错了。”姜断的神情慌乱狼狈,毫无尊严地乞求,“我真的错了,别扔掉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不是说最喜欢我的身体和脸了吗,难道就因我第一次做错了事情,你就要弃我不顾,求你了,别这样,我会死的……” 他在众目睽睽下膝行两步,骨节分明的手揪住沈柠的裤脚,手背上能清晰看见青色脉络。 “别这样对我,不是说好今天是我最后一天拍戏,杀青了要给我好好庆祝,为什么要这样……”他沙哑着嗓子喃喃重复,“为什么,是因为曲焕吗,我再也不敢了。” “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姜断,我喜欢的是纯粹洁白、不染俗世的你,但现在,你已经不符合了,你不用担心离开我之后的生活,江家那个幼年走丢的孩子是你,过几天,江家就会来找你。”沈柠说。 姜断愣住,面色苍白如纸。 沈柠侧过脸,对上他哀戚昳丽的容貌,居高临下看他半晌,沉声说:“就这样,后续事宜郝特助会和你交接,今天的检查费用你也不用操心,苍耀会承担。” 沈柠说完,再不看姜断流浪狗一样的狼狈神态,弯身拨开他攥着她裤脚的手,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 轰隆—— 夏日特有的暴雨虽迟但到,磅礴大雨洗刷着整个城市,豆大的雨滴打在落地窗上,流下一串水痕。重瓣铃兰就摆在窗边,窗外的雨水虽然侵蚀不到它身上,它却还是显露了凋零的姿态。 断崖式分手令沈柠感到格外烦躁。 她不是一定要这么快和姜断结束合约,姜断只是有点耍小心思的苗头,不是不可以纠正回她喜欢的模样,她不喜欢情人有家族利益牵扯的身世, 但苍耀已经是庞然大物,她可以强行向江家要人,姜断可以永远不回江家。 但姜断不该让她产生感情,她和他只该是合约关系。 是的,感情。 宠爱之情潜滋暗长,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变了质,成了一种微妙的喜欢和欣赏。对方的一举一动无形中都牵扯着她的心神。 沈柠很抗拒这种情感。她喜欢被人全心全意、不掺杂念的爱意包裹,却抗拒被任何一个人牵绊住,曾经俞望是她的例外,但也就是这份例外殊荣,在得知他的背叛时,才格外心灰意冷。 也是她与生俱来的高傲在作祟,为什么要动心,不动心就可以一直高坐明台,姜断已经因为感情做了出格的事情,他不再稳定、可靠,沈柠不愿意冒任何风险去品尝姜断这枚禁果。 所以沈柠破天荒选择了逃避。 虽然已经做出选择,落子无悔,沈柠仍旧心烦得厉害,陈年烈酒都被她从酒柜翻出来,空腹喝了大半,胃里一阵火辣辣的疼,偏她没事人一样,若非门铃不合时宜地响起,她还要点两根雪茄打磨时间。 打开门,俞望站在走廊的阴影里,深邃的眉目显露出几分沉稳情深。 光影会蛊惑人心,沈柠看见那张俏似姜断的脸,怔了下,随即蹙眉质问,“这么晚,外面还下着雨,你来做什么。” 第19章 第19章“姜断是姜断,你是你。…… 俞望垂首凝视沈柠,温声说:“抱歉,上一次来拜访,我好像有东西落在这里了,因为一直找不到,实在情急,所以想来问问你有没有见过……晚上抽雪茄对身体不好,阿柠。” “什么东西?”沈柠双手环胸,没有与他寒暄的意思。 “是一枚袖扣,以前去街边小店里淘到的,我很喜欢。”俞望轻声说。 “哦,那可不好找。” 俞望抿唇,真诚地问:“我能进去找找吗?” 沈柠看他半晌,按掉雪茄,侧身让开一条路,“进来吧。” 俞望的演技略显拙劣,在客厅转了一圈,最后精准从沙发下拨弄出一枚蓝宝石袖口。 “找到了。”俞望惊喜地将袖扣捧在手里,松了口气。 沈柠从他掌心拿走那枚袖口,仔细观察确认没有装微型录音设备,平静塞还给他,“找到就好,我这里不便留人,雨越下越大,尽早离开吧。” 俞望眼底飞快划过一抹暗色,站在原地沉默半晌,望向回到吧台后的沈柠,轻声说:“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今天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不高兴?”沈柠扬起眉梢,“从哪里看出来的。” “阿柠,你的胃病一直不好,饮酒只是小酌,很少酗酒的。”俞望说。 “我们已经四五年没见了,你以何断定我不酗酒。”沈柠嗤笑一声。 俞望垂眸,抿着唇,脸上有些难堪和悔恨,“阿柠,当年的事情我真的知错了。” 沈柠盯着他的眉眼看了片刻,又想起白日里姜断哀戚的恳求。 于是她没忍住,靠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再次点燃一根雪茄。 俞望蹙气眉头,“阿柠,抽烟对身体不好。” 沈柠吐出一口烟圈,“不是来找袖扣的吗,目的达成,为什么还不走。” 俞望犹豫片刻,没忍住露出了狐狸尾巴,“我听说今天傍晚,胡导的剧组出了点状况。” “呵。”沈柠发出一声冷笑,意味不明地说,“你消息还挺灵通。” “你知道的,我名下有家经纪公司,效益很不错,娱乐圈的事情多多少少算得上耳聪目明。”俞望连忙解释。 沈柠不置可否。 “今天的事情,曲焕是做得太过分了,当初他被你‘丢掉’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安分的,没想到打压他那么久,还是不老实,只是今日曲焕的手段拙劣自毁,我觉得或许有什么隐情。”俞望轻声说,语气真诚。 “你想说什么?” “阿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那些从外面捡来的人,一开始就算再纯粹,金丝雀当久了,也会生出贪婪的心,妄想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俞望话有所指。 沈柠掐掉雪茄,起身逼近俞望,伸手掐住他的下颌,压迫他俯首。 “这话你是在说姜断,还是说你自己。”沈柠打量着他深沉满含欲念的眉眼,漫不经心地问。 不知道是被戳破心思,还是因着肌肤贴触,俞望瞳孔猛烈晃动,腮帮子悄悄绷紧,伪装出来的假面龟裂崩塌,骨子里的攻击性一览无余。 沈柠并不意外,俞望就是这样的人,手黑心黑,又有点权势,助长他从俞家养出来的歪风邪气。 “要我提醒你吗,我们之间已经结束很久了,身为前任,你应该把握分寸,之前那些情人就算了。”沈柠凝视他不甘执拗的眼睛,平静地说,“但姜断,我不希望你动他,明白吗?” 俞望的神色一戾,并不想轻易答应沈柠,下一刻,头皮一痛。 沈柠揪住他精心打理过,显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冷冷的说,“向我保证。” 俞望的眼眶不自觉红了,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头皮的刺痛又在无声催促他,他无法,只能暂时妥协,“我知道了,不会对姜断动手。” 沈柠松开对他的桎梏,“你知道我一向厌憎背后耍手段的人,如果让我发现,别怪我不念旧情。” “你就那么喜欢他吗?”俞望咬紧牙关,梗着脖子,强忍着没落下泪。 沈柠双手环胸,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俞望像是丧失了所有的力气,忽然膝盖一软,穿着那身笔挺的西装,径直跪在柔软的地毯上,了无生气的模样。 “如果姜断那么合你心意,我们为什么不能从新开始。”他喃喃地说,用发胶打理过的头发凌乱垂落,如同一条丧家之犬。 “姜断是姜断,你是你。”沈柠提醒他,“姜断不是你的替代品,我也没必要分手这么多年,忽然找一个和你有一两分像的人养在身边。” 俞望绝望地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他一点点膝行到沈柠面前,近乎虔诚抬脸,轻声询问,“真的不能重新开始吗?” 似是怕沈柠再度开口拒绝,俞望倒豆子一样,一股脑地说:“你说过我是最特殊的,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就算是养蛊式的的竞争,我也有信心会胜出,我只差一个机会……” “当年的事情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放任家族害你,也不该事后厚着脸求你手下留情,我错了,只要你想,俞家怎么处置都可以,我这些年经营名下的公司,也有起色,如果你喜欢,我可以转让给你。” “我知错了,你不是最喜欢收留丧家之犬,现在我除了你无路可去,你为什么不愿意收留我。”俞望哽咽地看她。 俞望在商场上雷厉风行,搅弄风云,此时却穿着他那身战甲一样的西装,在沈柠面前凄苦地哀求。 很少有人能不动容,遑论这个人还是她的第一任。 沈柠垂眸,帮他整理着耳边的碎发,“是无辜可怜的丧家之犬,还是吃过人肉的狼,我自有分辨。” 俞望身体一僵,惶然看她,“可是、可是只要猎人足够强,就算是狼又怎么样呢……狼也是可以成为狗的呀。” “如果那条狼没有背叛过我,威风凛凛的狼当然会纳入考虑范围。”沈柠牵了下唇角,眼中却没有什么笑意,“但我厌憎背叛和不忠。” 沈柠失去了继续陪他叙旧的耐心,站起身从身后踢了踢一动不动的他,“别装模作样了,该回哪里回哪里,以后别再来打扰我了。” 俞望沉默片刻,踉跄从地上站起,哀怨看她一眼,转身要走。 下一瞬,他身形晃动,竟直接栽了下去,饶是沈柠也有些惊到。 “俞望?!” / 沈柠迅速把他扶起,见他英气的眉紧紧蹙在一起,薄唇紧抿,看上去很是虚弱。 “你怎么回事?”沈柠问。 俞望在她怀中蜷缩着高大的身子,闻言偏过头去,赌气一般说:“我的死活和你有什么关系,走开。” 沈柠眯起眼睛,惊疑不定盯着他看,不知道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戏是装的,还是真的。 不一定是装的,毕竟俞望先天不足,两人交往的那几年就有些虚弱,有几次直接做晕在床上,吓得她总是大半夜麻烦裴姒。 但如果是真的,未免也太巧合了,方才还好端端的,怎么到被请离的时候就虚弱了。 “你出了这个门,我当然不会再管你。”沈柠说。 俞望赤红着双目剜了她一眼,一言不发从她身上起来,摇摇晃晃走向门口,尚没碰到门把手,就梅开二度,再度半蹲在地上,体力不支的模样。 不觉意外的沈柠:“……” 外面的雨势不减,沈柠走到他身边,心平气和地问:“需要我帮你叫救护车吗?” 俞望终于忍不住,露出病态自毁的神情,“你放心,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死在你家里,” 沈柠似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沈柠!!”俞望满面怒容,打断她要出口的话,整个人撕心裂肺咳了起来。 他咳了半晌也不见停歇,眼尾湿红一片。 病弱无疑减轻了俞望的危险指数,沈柠盯着他看了半晌,隐约又看见了一点姜断的影子。 高楼大厦外雷声轰鸣,黑沉沉的天际划过电光。 姜断怕走夜路,但应该不怕雷电吧。 沈柠漫不经心地想着,忽然察觉到轻微的力道,低头看去,却是俞望在轻扯她的睡衣边角。 沈柠无声叹了口气,懒得纠结他犯了什么病,妥协说:“我带你去医院看看,你还能自己站起来吗,站不起来就只能叫救护车了。” 俞望沉默良久,扶着沙发慢腾腾站起来。 “……”沈柠深吸一口气,“我去换个衣服,在这里等等。” 她不管俞望什么反应,径直步入衣帽间,很快就换了一身米白色的休闲服出来。 同俞望走到电梯间,她又反悔,“这么晚还下了雨,我喝了酒,估计打车也不好打,你要实在忍不住,还是叫救护车好了。” 俞望紧紧跟在沈柠身边,拧了拧眉头,小声说:“我可以开车。” 面对沈柠满怀质疑的目光,俞望解释:“这里离最近的医院不远,最多十五分钟也就到了,我可以开的。” 衣服都穿好了,沈柠懒得纠结俞望到底病没病,等电梯的功夫,忽然想到什么,又匆匆折返回去,把阳台摆着的那盆凋败的重瓣铃兰抱了出来。 “左右都是出门,顺手扔个垃圾。”沈柠拨弄着铃兰蔫耷的花蕊,漫不经心地说,“出地库后停一下,那里有个垃圾桶,顺路。” 暴雨倾盆。 俞望把车停靠在路边,虽然城市排水功能极佳,但雨势过大,街道上的积水足够没过脚面。 沈柠坐在副驾颦眉,不太愿意为了扔一盆花淌水淋雨。 俞望看出她的顾虑,主动解开安全带撑伞下来,帮她打开车门,“还是我帮你扔吧。” “不用。”沈柠摇摇头,抱着花从车上下来。 豆大的雨点很快打湿她的裤脚,触感粘腻湿凉。 俞望不着痕迹替她挡住风口,宽大的黑色雨伞悄悄向沈柠的方向倾斜. 沈柠从副驾的收纳栏中又拿出一把折叠伞,熟练地打开,退出俞望黑色大伞笼罩的范围。 “去车上等我。”沈柠撂下一句话,拎着衰败的重瓣铃兰走向公共垃圾桶的方向。 把盆栽放在垃圾桶旁,沈柠正欲离开,眼角余光忽地扫到一人,身形顿住,长眉蹙起。 “姜断?” 第20章 第20章别删掉我,求你了。 姜断安静地立在雨中,雨水浸透他身上单薄的衣衫,勾勒出清瘦的身形,隐约能看见衬衣下皮肤的颜色。 他不知道在小区门口站了多久,但定然一早发现了沈柠的存在,沈柠看向他的时候,他也正用漆黑不见半点光彩的眼睛看过来,挂在纤长睫羽上的水珠骤然从眼尾滑落,他却好似察觉不到似的,麻木地睁着空洞的双眸。 沈柠的视线从他狼狈的身形上扫过,心中掀起一小股邪火,“雨下这么大,你不在医院好好呆着,来这里做什么?” 姜断僵硬地把目光从沈柠身后黑色高级轿车上挪开,面色苍白如纸。 “我没事的,不需要看医生,我想向您道歉。” “我们已经结束了,你现在应该尽快回到属于你自己的家。”沈柠说。 “不要……我不去什么江家,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成为你想要的样子,求您。”姜断沙哑着嗓音恳求,“我可以成为一个完美情人。” 沈柠唇角绷直,望着他的目光冷了一些,似是责备他不知好歹。 “是我说得不够明白,还是合同不够明白?你的花期已经结束了。”沈柠平静叙述。 姜断神情破碎,下意识看向垃圾桶旁生机不复的铃兰盆栽,颤声说:“我在你眼里只是一盆花吗?” 姜断看上去太脆弱,似乎已经是一根绷到极致的弦,再经受任何摧者或者改变就会绷断。 沈柠将他的状态看在眼里,无声叹了口气,正想命令他回医院去休息,有什么事情他头脑冷静了再说,肩膀倏然一沉。 拧眉看去,俞望应是等得有些久了,悄无声息走到她身后,把他身上那件服帖厚实的西服外套披在她身上,露出了略显单薄的马甲和规整的衬衫。 “雨太大了,小心着凉。”俞望温声提醒,温柔静好的目光落在姜断身上,故作诧异地扬起眉梢,“他是……” 不知为何,沈柠心猛地跳了一下,下意识挪动脚步,挡在俞望和姜断之间,大脑尚没做出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规避了两人的相见。 客观上,沈柠承认姜断和俞望眉眼间有三分相似,只是物理的上的相似,因为性格神态的迥异,若非先入为主,很难将两个人扯上关系,至少沈柠从来没有把姜断当作俞望。 虽然联想是人之常情,但无论是姜断还是俞望,沈柠都不希望他们生出不必要的误解。 “姜断,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不要再来纠缠我。” 沈柠凝视他苍白的脸,轻声警告,“这是最后一次,别挑战我对你最后那点耐心。” 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不要再来纠缠我。 姜断的大脑被沈柠轻描淡写的话语侵袭,直愣愣站在雨里,盯着俞望和他三分相似的脸,眼睁睁看着俞望轻而易举取代他的位置,为沈柠披上外衣,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伞。 他们站在一起如同天作之合的壁人。 而姜断像是被扎破的气球,再没有和沈柠对话的勇气。 他害怕他是享用别人人生的小偷、赝品,更恐惧沈柠对他所有的喜爱都因俞望而生。 巨大的恐惧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他。 姜断本就是强撑着身体从医院跑出来,此时浑身都泛起了痛,几乎无法呼吸,脸上流下的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滑过唇齿,带着苦味。 一日之间,他从天堂跌落地狱。 姜断的视线逐渐模糊,有几个瞬间觉得就这样睡过去也很好,悄无声息死在一个不知名的角落,以后世界如何,再和他没有关系。 沈柠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俞望落后一步,踱步到他面前,脸上带着得体的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小白花,段位太低了,凭你也想和我争吗?” 姜断嘴唇颤了颤,倍感难堪,却还是冷着嗓音强撑着说:“是沈柠选择了你,不是我输了。” 俞望似是笑了一声,声音在雨夜不太真切,有怜悯,也有恶意。 “她当然会选择我,你这样疯癫,如何有资格再留在她身边呢。” / 医院里静悄悄的,偶尔遇到几个查房的护士。 沈柠坐在等候区,脑海中不断闪过姜断站在雨中的情景,上车后她就给江回打了电话,通知她去 接人,江回虽然应下,但到现在也没给她答复。 医院不能抽烟,她只能心烦气躁地摆弄手机。 不知过了多久,裴姒从医疗间走出来,手中拿着俞望的病历报告。 沈柠对上裴姒的视线,不甚在意地问:“他怎么样。” “有点贫血,不算太严重,依照这份报告来说,与其看贫血,不如先看看他的脑子。”裴姒推了推眼睛,淡淡地说。 “他脑子怎么了,坏了?”沈柠随口问。 “精神有点问题,他自己肯定知道这些,过往病例表示他之前去看过精神科。”裴姒解释,“研究所不是有款精神类镇定剂近期上市吗,他精神状态要是恶化了可以给他试试,比较对症。” “再说吧。”沈柠捏了捏眉心,“外面雨快停了,他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有一项检查还没结束,最多十五分钟,虽然我建议他留院观察,但他的意思应该是要跟你走,你不等等?” “没必要。”沈柠拎包站起身,临走前又想起一事,转身叫住裴姒,“姜断的事情已经通知江家了,最多三五日江家就会带姜断再做一遍dna鉴定,确认结果没有问题,江家就会正式接纳姜断,这件事你帮我照看一下。” 裴姒扬起眉梢,“你少有热心肠的时候,是因为姜断吗,我听小护士们说了,晚上的时候你和姜断撇清关系,急得他当众跪下恳求,他挽留金主也算是人之常情,你这个金主在事后给他铺后路,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当然不是,你想去哪里了。”沈柠拧了拧眉头,矢口否认,“姜断是江回的弟弟,我是让你给江回做个顺水人情。” 裴姒将信将疑地看她。 沈柠神态平静,似乎姜断对她而言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我定了明天下午的机票,去国外出差,这次怎么也三四个月才回来,中间会抽时间去看看妈妈,医院的事就交给你了。” “啧,出差出得还挺是时候。”裴姒撇嘴,“要是俞望问起,我可怎么说啊。” “你看着办。”沈柠摆摆手,徐徐向出口的方向走。 / 江家的动作比沈柠料想的还快一些,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江老爷子那边也查到不少眉目,如果没有沈柠的提醒,江老爷子最多再需要半个月,就能精准锁定姜断。 抵达医院后,江老爷子坐在轮椅上,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看上去年轻了不少,偶尔看向姜断的目光却有些复杂,多年夙愿得偿,他本该人逢喜事精神爽,但只要一联想到姜断那些过往,就难免不虞。 江家的孩子,就算流落在外也该保有傲骨,姜断怎可低头做沈柠见不得光的情人,往小了说,江家同沈柠抬头不见低头见,日后相处未免尴尬隔阂;往大了说,姜断此举有损江家门风,如果闹大了,还会让江家颜面扫地。 但江老爷子终究怜惜姜断幼年失散,伶仃漂泊,姜断又是他心心念念找回的亲孙子,心中虽有些不畅快,面上没有表露分毫,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江家父母则是紧张热切地盯着姜断,尤其是江母,一直想同姜断说几句热络的话,却又怕唐突。 江回因为公司今日有重要会议,并没有来医院,但已经提前一天叮嘱裴姒,劳她看顾江家众人。 相较于江家的热络,姜断则显得过于沉默寡言了。 他低垂着头站在角落里,虽然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生父母,得知被姜谦国和他第一任妻子抱养的真相,但看上去仍旧形单影只。 裴姒忙完工作上的事情匆匆过来,脖子上还挂着来不及摘的听诊器。 “抱歉来晚了,上次用的是江回的血,这次伯父伯母看看谁来抽个血。”裴姒问。 江父轻拍江母的手背,率先站起身,“我来。” “好,伯父和姜断随我来这边。” 裴姒将两人引入一间封闭的房间,里面抽血化验的器具一应俱全。 两个看上去经验老成的护士分别为江父和姜断抽血。 江父的视线始终往姜断身上瞟,明显想要扯个话题聊,偏偏姜断盯着输血管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蒙着一层拒人千里之外的阴翳和颓废。 于是江父便也作罢。 江父的血是率先抽好的,他看了看认真工作的医护人员,犹豫了一下,拍了拍姜断的肩膀,“别怕,很快就好了,我去外头等你。” 姜断后知后觉回神,抿唇,“……好。” 没过两分钟,姜断的血液也抽取完毕,为他采样的护士说:“没问题了,您的抽血结束,可以出去了。” 姜断站起身,却没有立即离开,视线落在调试机器的裴姒身上,神情犹豫。 裴姒注意到姜断,主动问:“有什么问题吗?” “沈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世的?” 裴姒没有多想,笑说:“你是担心自己不是江家的孩子,闹一场乌龙吧,放心,我们是从样本库匹配成功才通知你的,今天只是在亲缘双方的见证下再做一次保险,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可你们怎么会有我的血?”姜断语调干涩,情绪难辨。 “你之前不是去献过血吗,当时工作人员有让你签个知情同意书吧,上面有一条提到血液样本可能会用于DNA检测,以帮助寻找失散人口。”裴姒解释。** 姜断愣在原地,半晌才轻声说:“原来是这样。” “好啦,你先出去等着吧,一会儿就能出结果。”裴姒指了指门口。 姜断眼神空洞,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和思想,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僵硬抬脚,慢吞吞离开屋子。 他没有理会欲上前搭话的江家人,沉默地在等候区的椅子上坐下,手中紧紧攥着沈柠送给他的手机,身影瘦削单薄。 不知过了多久,他眨动干涩的眼睛,缓慢打开手机锁屏。 沈柠仍然是他少有的几个联系人中,唯一的置顶,他在聊天框编辑许久,攒足了勇气才按下发送。 ——【如果我不是江家的孩子,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服侍好您的。】 消息没有发出去,刺目的红色感叹号差点令姜断干涸的眼眶再度决堤。 姜断表情凄苦,无力低垂下头。 【别删掉我,求你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30 第21章 第21章从分开那一刻起,他就成…… 两个小时过去,裴姒带着检测结果出来,脸上携带笑意。 “这是结果报告,恭喜,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孩子,以及飘零半生,总算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裴姒说。 江母翻到报告最后一页,眼神落在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吻合那里,几乎热泪盈眶,再也顾不上许多,几步跑到姜断面前,俯下身同他视线持平,温暖的手覆盖住他冰凉瘦弱的双手。 “谢天谢地,我的孩子,妈妈终于找到你了。”江母说着,泪如雨下。 江父推着江老爷子到姜断面前,古板的脸上也带着点动容。 姜断看见江母眼中澎湃的情绪,被烫得瑟缩一下,手掌悄悄攥紧,下意识迷茫回应,“妈、妈妈?” “好孩子,有妈妈在,不会让你再受苦了。”江母嗓音颤抖,站起身就想给姜断一个拥抱。 姜断怔住,头脑没有做出反应,身体已经下意识避开。 “小断?”江母意识到他明显回避的动作,微微愣住。 姜断垂眼,回避江母的视线,慢慢站起身,看向拿着报告的江父,“报告能给我看一下吗?” 江父点点头,把手中的报告递过去。 姜断打开翻看,视线落在最后刺目的结果上,神情恍惚伤痛。 “报告没有问题,你的确是我江家的血脉。”江老爷子沉声说,“和我们回去,以前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我会给你改个名字,以后你就不再是姜断了。” “不!”姜断忽地后退一步,发出一声惊惧的气音。 面对不明所以的江家众人,他僵硬地抬起头,眼眶中泛着猩红交错的血丝,语气冷静,“我不是江家的人,也不回江家,江家不是我的家。” “你说什么?!”江老爷子的脸瞬间垮了下来,重重一拍轮椅扶手,“证据摆在面前,你怎么不是江家的人,这些年你父母为了找你,付出了多少心血。” “江家不是你的家,哪里是你的家?是姜谦国那个出租屋是你的家,还是海悦公馆是你的家。” “姜断,你既然是我的种,就赶紧收收你的心,就像你爷爷说的,属于姜断的前尘旧事都和你没有关系了,更名换姓之后,我们会给你择一门亲事,等你们有了孩子之后,你也算成熟了,现在公司是你姐管着,但高位贤者居之,以后不是不能交到你手上。”江父的语气称得上威逼利诱。 “那些垃圾往事,有什么贪恋的必要,我们还能害你不成。”江老爷子冷哼,“我看你这个样子,也别说什么接受江氏集团了,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和沈柠划清界限。” “不行。”姜断不惧众人严厉的的神情,唯有对上江母受伤的神情时,手指微微蜷缩,有些不忍,却还是坚持说,“日后如果江家长辈需要赡养,姜断不会推辞,但我不回江家。” “反了你了!”江老爷子震怒,在江父的搀扶下缓缓起身,颤巍巍走过去,不由分说冲着姜断的脸落下一巴掌。 巴掌声在偏僻的医院走廊格外响亮,连见多识广的裴姒也有些惊到,迟疑是否去劝架。 “为什么不回江家,妈妈不会让你吃苦。”江母难过地说。 “姜断,你给我想清楚了,没有江家,你什么都不是,好好的江家大少爷不当,非要去当下三滥的货色,那我江家也没有你这号人物。”江老爷子冷声说。 江父一惊,“爸,孩子也需要一个适应的阶段,别说这么重的话。” 江老爷子冷然说:“姜断,你想好了,离开这里,江家大少爷的人生和你再没有关系。” “小、小断,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好不好。”江母语气哀求,“妈妈知道你一时不习惯,你和爷爷说句软话好不好。” 姜断生生挨了一巴掌,侧脸肉眼可见肿起,却没有表露什么负面情绪,只有在江母凑过来时抿起唇,深深望着她说,“……抱歉。” 他可以冷然反抗说一不二的江老爷子和拿着打圆场的旗号,实则同样逼迫他的江父,却无法直面江母软弱却不加掩饰的愧疚与爱意。 姜断害怕内心动摇,也害怕伤到江母,接连后退数步,逃也似的离开令他几欲窒息的走廊。 医院走廊的拐角处,俞望披着毛毯,面无表情凝视姜断仓皇离去的背影,而后慢慢将视线转移到怒不可遏的江老爷子身上,神色冷然。 他打开手机,在短信界面输入姜断的手机号,三两下发了条信息过去。 【我知道你拒绝回到江家是想给自己留点念想,但凡事都应该适可而止,或者按照大家的意愿回到江家,或者体面的离开s市,配合一点对谁都好,我这里有五百万,你想拿着钱去哪里发展都可以,要不要见一面。】 短信石沉大海,十分钟后仍旧无人回复。 俞望自认足够了解这些心比天高的陪睡情人,于是又发了一句过去。 ——【五百万是少了点,我也很乐意用一千万买大家一个太平,当然这也是沈柠的意思。】 消息没发出去,取而代之的是被对方拉黑的提示。 俞望的神色阴沉下来,皮笑肉不笑地掀起唇角,“敬酒不吃吃罚酒。” “喂,找到姜谦国了吗?” 接电话的是俞望的助理小柳,他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令俞望眉眼一凛,露出不屑的神情。 “姜谦国四处欠钱又如何,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我一会儿让人把姜断的位置发给你,别让小野花在外面流浪太久。” “但如果苍耀那边要是插手的话,就算姜谦国赖上姜断,我们也是做无用功啊。”柳助理挠了挠头,感到不解。 “苍耀会护着姜断?”俞望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沈柠前天就出国去了,只要姜断别狗皮膏药一样粘上去,沈柠和他绝不会再有什么死灰复燃的可能。” “这,姜断是合约情人,既然合约解除了,应该不至于吧,姜断看着和以前那些小明星不太一样。”柳助理迟疑。 “怎么不至于。”俞望拢着毛毯,面色阴沉,“他要是没念想,能无缘无故拒绝回江家吗,就算是江家的条件太欺负人,但我花钱让他走,他不是一样不愿意走。” “呵,他那点小心思我怎么可能猜不到,以为维持无家可归的状态,沈柠就会再度心软收留他,不自量力的东西。” 柳助理听出俞望话语暗含的戾气,有些心惊,犹豫着提醒说:“姜断在剧组被曲焕推落水的事情让媒体知道了。” “曲焕好歹也是成名许久的流量明星,又是胡导剧组的男主演,为了保证顺利播出,剧组那边无论如何也会保曲焕,但网上言论却全部倒向姜断,背后会不会有人出手干预?” “……沈柠总是这样温柔,关系都断了,还要帮他最后出口气。”俞望缓缓攥紧手机,眼神阴郁,五官因为嫉妒变得狰狞。 柳助理不敢刺激俞望,静了一会儿,委婉地说:“虽然只是契约情人,但沈总对他们一向负责,不只是姜断,以往那些阿猫阿狗也总能结束关系后,和沈柠保持往来,我们要不等等再出手,等风头过去了,沈总记不起姜断这号人物了再说,毕竟沈总不是也提醒过您,别对姜断出手吗?” “等?”俞望冷笑起来,“不立刻让那个赝品得到教训,我如何能咽下这口气,要是等着等着,让姜断勾着沈柠旧情复燃,我又如何自处。” “这应该不会吧,看情况沈总已经彻底放弃他了。” “要是沈柠真那么容易放弃,又何苦跑到国外躲清闲,逃避正说明她打心底没那么容易舍弃姓姜的。”俞望越说越恨,眼眶里尽是红血丝,“只有姜断彻底从沈柠的世界消失,她才能再次看见我。” “逼姜谦国加把力,沈柠回来之前,姜断必须永远离开s市。” / H岛的海滩世界闻名,湛蓝的海水漫过金黄的沙滩,海鸟偶尔落在遮阳伞旁,向仅有的几个旅客乞要面包。 沈柠卧在躺椅上,墨镜遮住她大半张脸,不带什么表情凝视远处适应海水水温的沈女士。 沈女士旁边站着她的新晋情人,一个一米九的顶级男模,白人混血,年轻、活力,沈女士最近很喜爱他,两人站在一块也很像神仙眷侣。 沈柠看了半晌,慢慢皱起了眉头,分明是为了逃避后续麻烦跑到国外,现在和沈女士在一起,却更显得她形单影只。 她烦躁地捏着眉心,算算时间,姜断应该已经回归江家了,不知道他能不能讨得江家老爷子的欢心,那个古板老贼精神矍铄,看着还能活不少年,如果江老爷子因为姜断做她情人的事情耿耿于怀,就算回了江家,日子也不会好过。 但姜断的未来已经和她没什么关系了,从分开那一刻起,他就成为了她过往众多情人中的一个,不配得到她的费心。 沈柠这样想着,打开手机,把苏特助叫了过来。 “沈总,有什么事情吩咐吗?”苏特助问。 “你回国的机票订好了吗?” 这次出差的高级领导层原本只有两个特助,沈柠是临时加进来的,事情忙完就去沈女士名下的私人沙滩度假,她同时也给这次出差的员工包括两个特助批了七天假,但苏特助是个工作狂,不喜欢堆积工作,申请提前回国。 “订好了,明天下午的。”苏特助说。 “回去之后,帮我办件事。”沈柠说着,把腕上姜断送的手链摘了下来。 手链上的铃兰挂坠是白贝母做的,白贝母精贵脆弱,这两天手链沾染海水,白贝母受海水侵蚀,不仅失去原有的光泽,表面还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沈柠意识到手链的状态不似最初,不等苏特助接过手链,自己先 收了回来。 “沈总?” 面对苏特助不解的目光,沈柠从随身携带的包里翻出一枚卡片钥匙。 “劳烦你去一趟我家里,衣帽间最上层抽屉里有一条和这个一模一样的手链,你把它拿去还给姜断。”沈柠说着,随手把姜断送给她的那条手链塞入手提包的内兜。 “好,我回国后立即办这件事。”苏特助应下。 / 夏季多雷雨,今年雨势蔓延全国,暴雨冲刷整个城市。 姜断找时间去剧组补拍了落水的镜头,出了那么大的拍摄事故,胡导调整了尉迟晔身死的细节,不需要再和曲焕演对手戏,总算是顺利结束了。 冒着大雨回到逼仄的出租屋,顾不上被雨水浸透的衣服,匆忙关上活页生锈的窗户,而后坐在板凳上,出神地望着窗边已经枯萎的重瓣铃兰。 铃兰经历太多风雨磨难,已经步入不可逆的死亡进程。 姜断轻轻抚摸枯黄凋零的枝叶,枝叶不堪重负,又落了一片下来, 他沉默收回手,默默盯着失去生机的枯黄植物,眼眶干涩,又因为失眠多日形容憔悴。 他救不活它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咚、咚、咚! 有人在用力敲门。 姜断垂目,不需要通过猫眼去看,也知道来人是谁。 他没有躲藏的意图,冷静开门,门外赫然站着来势不善的姜谦国。 姜断木然,从前还会视他为父亲,现在却只是冷静地询问:“你又来做什么,能给你的钱我都给你了,无论是法律还是血缘,我们都已经两清。” “两清?”姜谦国不屑冷笑,“我养你这么大,家里还没败落的时候,吃的用的,哪个不是按最好的给你,你说两清就两清?你拍戏穿得盆满钵满,到我这三万块钱,就想把我打发了,天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卖身给沈柠时,沈柠让人转给你的三十万已经买断你我的父子关系,律师也公证过了,如果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去起诉。”姜断平静说。 姜断几乎没有钱欲物欲,拍戏拿到的钱对他而言是一笔巨款,他拿着没什么用,但也不会平白给姜谦国这个混蛋,他这笔钱都是沈柠的,他还要还给沈柠。 姜谦国脸色一青,眼中飞快划过一丝阴狠毒辣。 “这可是你逼我的,别怪我不念父子情了。”姜谦国猝然扭头,大声说,“医生,这就是我儿子,你们快来。” 姜断愣住。 / 第22章 第22章姜断现在在哪里? 苏特助按照查到的地址步入老旧的小区,工作日的缘故,小区里没什么人,保安也开小差不知道去了哪里。 苏特助爬上楼梯,找到姜断所在的出租屋,轻轻敲门,屋内无人应答。 她英气的眉轻蹙,又翻出他的手机号拨打过去。 无人接听。 “人呢?”苏特助有些奇怪。 恰好有个老太太买菜回来,从楼道经过,苏特助忙问说:“阿婆,这家的住户您最近有见过吗?” 老太太眯着眼睛看了眼门牌号,反应了半晌,慢吞吞说:“你是问新来的租户吧,是我儿子租给他的房子,这两天该交房租了,一直找不到人,不知道是怎么了。” 苏特助心头猛地一跳,“我知道了,谢谢您。” “你是他什么人?找到了记得喊他交房租。”老太太说。 “是,我记下了。”苏特助温声应下。 告别老太太,苏特助的脸沉了下来,一边下楼,一边拨通手机某个置顶,“江小姐,很抱歉突然打扰您,请问江家最近一周和姜断有过接触吗?” 江回那边正在开会,她拿着手机从会议室走出,疑惑地说:“爷爷和爸爸因为姜断拒绝回江家,一直憋着气,近期恐怕都不会联系姜断,打定主意让他吃点苦头,妈妈前两周每周日都会去姜断租的房子看他,但上周有个国际会议需要出席,没有去。” 苏特助的心不断往下沉,准备用另一个手机打给警局。 “苏特助?你突然问姜断,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姜断不见了?”江回接连发问,语气含着敏锐的不安。 苏特助走出楼道,飞快跑出小区,正要把自己猜测告知江回,忽地目光一凝,心情微松。 “不,没事,我看到姜断了,他没事,您别担心。”苏特助说着,匆匆挂掉电话,跨过街道,飞快走向对面的公园。 姜断沉默地坐在大树下的木制长椅上,身形比之前见面消瘦许多,面容也跟着憔悴。 苏特助庆幸自己穿了一双运动鞋出门,追人也不费什么功夫。 “姜断,终于找到你了,房东说你很多天不回家,我差点以为你出事了。”苏特助说着,忽地注意到他身上宽大单薄的病服,以及手腕处隐约露出的紫红痕迹,瞳孔猛然一缩。 “……是你?”姜断反应慢了半拍,认出是苏特助,脸上枯木逢春般染上期冀,“沈柠找我?” 苏特助对上他的视线,冷硬的心难得有些不忍,沉默片刻说:“沈总还在国外没有回来,我听说你不回江家,宁愿一个人跑到外面租房子,能说说是为什么吗。” “没有为什么,沈柠会不喜欢。”姜断侧头看向别处。 “沈总希望你回江家,你现在这样赌气,才会惹沈总不满。”苏特助陈述,“不要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江家作为老牌世家,对新世界的包容度没那么高,惹了江老先生不悦,就算以后回江家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姜断缓缓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本就乌青的眼窝打下一片阴翳,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生病了吗,为什么你身上穿着病服。”苏特助又问。 姜断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无声息攥紧,苦涩在心中弥漫开来,有一瞬间,他想要向苏特助诉苦,他知道苏特助是个好心人,她大概会将事情原封不动讲给沈柠听。 而沈柠很看重她身边的两个特助,她愿意用足够的耐心聆听他们的汇报。 知道真相的沈柠或许会觉得他可怜,或许会动恻隐之心,或许会愿意再见见他,哪怕是一面也好。 但有个声音在他心中挥之不去,如蛆附骨。 ——你怎么敢故技重施的,你分明有办法解决姜谦国的阴招,也已经从精神疗养院逃出来了,怎么敢继续麻烦沈柠,沈柠已经厌弃你了,你怎么还敢耍心思手段,非要她更加厌憎恶心你才满意吗。 姜断几乎陷入梦魇,猛地站起身,瞳孔放大,苍白着面色拒绝苏特助的好意,“身体有点不舒服,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的事情不用您费心。” 苏特助视线落在他的胸牌上,眸色微微暗沉,到底没说什么。 她维持着和善的语气说:“我这次来,是沈总有件东西托我还给你。” 她说着,举起手中的牛皮纸袋。 姜断猜到是什么,身形微微晃动,哑声说:“送给她的,就是她的了,她不想要可以扔掉,就像扔掉我一样。” “……抱歉,我只负责将东西送还到你手上,职责所在,请不要为难。”苏特助说着,把随身携带的纸袋子塞入姜断怀里。 姜断攥紧牛皮袋,手背上青筋凸起,垂着眼盯着纸袋子看了半晌,唇角扯起自嘲的笑,“她真是……半点念想也不愿意给我留。” 他说完,眼中最后一丝光彩也消失了,转身向着公园出口的方向走,步履很慢,没什么力气。 苏特助目送姜断离去的背影,神情凝重,犹豫片刻打开手机,拨通号码。 “我是苍耀苏琪,现在有时间吗,请帮我查一家精神疾病疗养院。” 苏特助把姜断胸前铭牌上的院名报给对方,那边很快给出答复。 “查一下最新入院 的病人,这一两个星期的,名字是姜断,男性,我要详细细节,包括送他进医院的家属信息。” 那边人明显停顿片刻,似笑非笑说:“苏特助,这些信息都是疗养院的保密信息,一般人怎么查得到,你该不会想让我黑入对方系统吧,这是另外的价钱。” “姜断是沈总在意的人,为沈总办事,你也有怨言?”苏特助不紧不慢。 “……好吧,老板最大,半个小时。” “十五分钟。”苏特助语气不容置喙,“沈总在国外,晚了她就休息了。” 那人沉默许久,班味很重的回复,“……明白。” 一封文件很快被传到苏特助的手机上,苏特助点开大致扫过,神色霎时凝重起来。 按理说沈柠的情人相当于一次性产品,可替代性强,每一任都可以被看作是无足轻重的存在,为了姜断的私事占用公司资源,事情可大可小,真要追究起来,为此丢了工作都是有可能的。 但大约是女性独有的敏锐直觉作怪,苏特助总觉得姜断对沈柠来说有些特殊,沈柠也没有表面上那么不在乎姜断。 这样想着,苏特助把电话打给沈柠。 “什么事?给姜断的东西送到了吗?”沈柠问。 “是,我亲自交到姜先生手里了。” “那就好。”沈柠打开火机,点燃一根雪茄,神色漫不经心。 “沈总,有件事我可能需要和您汇报一下。”苏特助语气有些不确定。 “你说。” 苏特助组织好措辞,轻声说:“姜断不知为何,拒绝回到江家,江家那边也冷着姜断,大概是出了什么事情。” 沈柠沉默片刻,语气有些淡:“回与不回,相处好与不好都是姜断个人的私事,你大晚上打电话打扰我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抱歉沈总,主要是想说另一件事,也是关于姜断的,不是特别要紧,可能会打扰您的休息时间。”苏特助有些迟疑。 “你说,我听着。” “姜断的养父,也就是姜谦国之前收了我们的钱,现在变卦反悔,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找到姜断,霸占姜断钱款不成,直接将人扭送去一家不合规的精神疗养院。” “我今天遇见姜断的时候,他应该是想办法从里面逃出来了,但根据那家疗养院的惯用手段,很可能会继续采用强制手段把姜断抓回去,这件事我们需要介入吗?” 电话那边久久没有回应。 苏特助心下有些忐忑,犹豫着问:“沈总,您在听吗?” 噼哩哗啦。 砰。 电话那边响起数道瓷器落地的声音。 隔着八千公里,半个地球之远,沈柠勃然震怒,“他们怎么敢。” 沈柠的情绪向来稳定,做什么事情都因为胜券在握,行事风格不紧不慢,这是苏特助跟随沈柠以来,第二次见沈柠动怒,第一次是发现俞望背叛她的时候。 砰!—— 又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姜断现在在哪里?”沈柠压着怒火咬牙问。 “他刚才跑走了,是否要我现在带人去找。”苏特助立即说。 沈柠气得缺氧,捂着胸腔在欧式软椅上坐下,对闻声而来的女佣摆手,示意她出去。 “先去找人,我最早明天回国,后天到,这件事你确定是姜谦国干的?”沈柠问。 “是,黑客进入了疗养院的系统,消息确认无误。” “姜谦国只是一个倾家荡产的赌鬼,这才过去几天,他凭什么能那么快找到姜断?”沈柠冷声发问。 “会不会是姜断主动找的姜谦国。”苏特助思索。 沈柠眉眼凛冽,否决了苏特助的想法,“他没有那么蠢。” “也可能是巧合,姜谦国前一阵子又欠了一大笔钱,他的小儿子害怕出事连夜跑路,姜谦国不敢回家,露宿街头,姜断运气不好正好撞上也有可能。” 沈柠发出一声嗤笑,“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苏特助当然不信,s市地缘广袤,怎么可能说碰上就碰上,事实上她心中更偏向另一种可能,只是碍于身份,不好言说,只能保持沉默。 沈柠也有所猜想,她身边能当幕后操手的一共也就那么几个人,不由倦怠地捏了捏鼻梁,修长的手指遮住眼中的冷意。 “不管用什么手段,我不想看到那家收治姜断的疗养院继续存在,另外,查清事情始末,看看把姜断关进疗养院是谁的注意,如果确认主谋是姜谦国,姜断怎么进去的,就用同样的手段把姜谦国关进去。”沈柠徐徐说着,语气生硬,怒意难消。 苏特助思量片刻,试探性地问:“如果主谋不是姜谦国,又或者这件事还有旁人参与,我们怎么办。” 沈柠发出一声冷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去探查的同时,找几个人把俞望盯住了,回国之后我会亲自跟他算账。” 苏特助微惊,没想到沈柠就这样戳破了她的猜测,愿意因此事对俞望动手,心中悄悄把姜断的地位往上拉高许多,随即肃然说:“我明白了,不会让您失望。” 苏特助说完,却没有挂断电话。 “你还有别的事情吗?”沈柠问 苏特助凝眉思索,说出心里话:“姜断的精神状态看上去不太好,斗胆问您,找到姜断之后您打算如何处置他,我也好拿捏分寸,不至于刺激他,到时候还要对江家有个交代。” 回答苏特助的是良久的沉默。 沈柠放下手机,低垂着头默然许久,精心勾画的长眉蹙在一起,面色冷暗。 “状态不好是指多不好?”她压着心中的情绪,装作漫不经心地模样。 “……也许是他身上的病服影响了我,我认为他可能真的患上了某些精神疾病。” 沈柠攥着手机的力道一紧,随后发出一声不屑的讥笑,“怎么可能有精神病?这才过去多久,你要是没有把握就别乱说。” 沈柠没指望苏特助能回应什么,紧接着说:“无论如何,找到姜断,先把他安置到海悦公馆,我忙完余下事情再去见他。” 第23章 第23章沈柠在s市有很多私人…… 沈柠在s市有很多私人房产,大部分是在还没有接手苍耀的时候买的,富二代多多少少都喜欢玩点投资或者创业证明自己,沈柠年轻时购入的房产后面赶上了好时候,苍耀最困难的那两年,那些价值不菲的房产也算解了她少许燃眉之急。 后来苍耀水涨船高,沈柠家大业大,那几处当年没来得及卖出去的居民住宅也就空置了。 在此之前,俞望没有想过其中一间别墅的地下室会变成他的幽禁之所。 当然,也没有想过沈柠真的舍得用极端的手段对待他。 蜷缩在狭窄屋子的一隅,眼睛上绑着黑布,时间在黑暗中一点点流逝。 俞望的心逐渐生出委屈和惶恐,眼睛上覆盖着的黑布湿漉漉的,令他感到更加不适。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静的屋子响起沉稳的脚步声。 紧接着,尘封的屋门被人推开,发出‘吱呀’声响。 有人走了进来,俞望很快就分辨出是沈柠来了。 “阿柠,我以为你会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俞望轻声说。 沈柠居高临下睨着他,神色冰冷,“俞望,你在这里还不到两天,姜断却因为你,被关在疗养院整整两个星期。” 俞望轻轻抿唇,显然很反感从沈柠口中听见姜断的名字。 他侧过头,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发丝凌乱垂落,划过被保镖打得青紫未退的脸颊,自顾自地说:“你之前从来不用这么黑的手段。” “不狠一点,当年就被你和俞家鲸吞蚕食了,不是吗。”沈柠单膝俯身,用俞望的护照抬起他的下颌,“别转移话题,你分明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关在这里。” 俞望咬了咬唇,庆幸双眼被蒙着,不至于让沈柠看见他眼中近乎扭曲的嫉妒。 “这是你第一次这样对我, 就因为那个陪你睡了连半年都没有的男人。”俞望声音哽咽喑哑,“凭什么,凭什么……” “出差之前我就警告过你,别动姜断,是你没有听进去。”沈柠平静陈述,伸手解开绑在他脸上的黑布,毫不意外看见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 “你是警告了我,但那又如何!”俞望咬牙,神色绝望,“沈柠,你敢否认当时不是随口一提吗,你分明不是真心为他筹谋,只是现在看他过得不好生出恻隐之心而已。” 他说着,不顾被反绑的双手,虚弱地凑近她,像狗一样脸颊轻轻蹭着她过膝长裙下的小腿,往日笔挺的西装上已经满是褶皱压痕,“你和他才认识多久,我们从小长大,两小无猜,你不会因为他对我生气的是不是。” “以前我总是要强好胜,但眼高手低,什么都做不到,你为了哄我高兴,宁愿自掏腰包给我做项目,瞒着我提前去和合作方打招呼,是你一直护着我,惯着我,你分明料到我会对姜断出手,为什么现在又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俞望说着,眼中溢出泪来,“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是我不对,我也没想过姜谦国会疯魔至此……” 沈柠无视他不顾尊严的讨好,后退一步站起身,半张脸隐于暗处,只露出抿成一条直线的唇。 俞望是窥视人心的好手,他说对了大半。 从她决定舍弃姜断开始,就已经把姜断视作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所以她明知道俞望会对她历任不安分的情人下手,也知道俞望把姜断视作眼中钉,也只是给他口头警告。 在事情发生之前,沈柠不在乎姜断究竟会不会被俞望为难,随着时间推移,她会把姜断淡化忘记。 但她是人,不是一台输入代码就会执行的机器,是拥有情感的血肉之躯。 她在对姜断还有留恋的时候,偶然得知了姜断的凄惨遭遇,哪怕只是别人的转述,也足够生出些悔意和恻隐之心。 沈柠知道俞望不是送姜断去精神疗养院的主谋,阴招都是姜谦国自己想出来的,俞望只能算是个幕后推手。 她原本没必要用这种粗/暴的手段审俞望。一气之下将他绑来,是因为对俞望的愤怒里,藏着对自己内心不坚定的迁怒。 就像俞望说的那样,她猜到俞望不会乖乖听她的话,猜到姜断会遭遇挫折,分明预料到结局,结果摆在眼前却无法接受。 这太不像她了。 “我已经决定除掉俞家,你名下的产业当然也逃不掉,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在北边F国的分公司给你安排了一个职位,那边正好缺个做杂活的。”沈柠神色冷冽,将俞望护照交给身后走进来的保镖。 俞望愕然看向她,面无血色,“不,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舍得……” “那里生活安定,节俭花钱也能自给自足,以后你就好好在那里呆着,不必再回来了。” 沈柠平静叙述,语气沉稳,没有留给俞望半点盼头,冷冷凝望他最后一眼,转身离开。 “不!沈柠,别这样对我!” “我错了,不要!!!回来——” 屋门闭合,隔绝了俞望近乎歇斯底里的祈求。 一直等候在屋外的苏特助迎了上来,“沈总,事情办妥了,我动用一些关系,把姜谦国送入一家和苍耀有往来的疗养机构,院长递话给您说,姜谦国的余生都会在他的疗养院度过,不会有任何差池。” 沈柠捏了捏眉心,为处理姜断的后续事宜四处奔波,回国后她始终没有休息,在白炽灯的照射下,脸上带着浓浓的倦色。 “姜断呢?”她轻声问。 “前天晚上帮姜先生体检之后,我就把他带到海悦公馆了,您今天要见他吗,是否需要提前通知。”苏特助询问。 “不用。”沈柠回绝,“他不是精神不好吗,让他先休息,等晚上再说。” 苏特助偷偷观察沈柠的表情,心念微动,犹豫着问:“您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姜先生吗。” 沈柠走路的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反问:“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理姜断。” “姜先生看上去很想留在您身边。”苏特助旁敲侧击。 “世上不如意的事情那么多,不是人人都能心想事成的。”沈柠习惯性点燃一根雪茄,“就算是以正式交往的名头留在我身边,江家也不会高兴,姜断在我身边得到一时快意,但以后怎么办,我无心和他长远,他必须考虑日后归宿。” “风风光光回江家做大少爷,的确是姜先生最好的选择。”苏特助思索着问,“您的意思是想让姜先生自己选?” 沈柠不紧不慢吐了个烟圈,没有回答。 两人沉默下来,一时间谁也没说话,直到郝特助拿着手机进来,“沈总,囚禁姜断的那家疗养院的负责人想和你通电话。” 郝特助停顿一瞬,捂住手机的收音器,低声提醒,“对方想向您求饶。” “跟他说我现在有个会议,没时间接电话,顺便告诉他,苍耀不会收手,一切都按照规章办事,疗养院违规收人在先,滥用刑罚在后,神仙也救不了他们。”沈柠面无表情说。 郝特助敛首低眉,“明白,我这就去回话。” “就这样,你们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我一个人走走,不用跟着。”沈柠掐灭雪茄,站起身走出别墅。 / 夏末热风阵阵,蝉鸣扰人,沈柠寻了一处长椅,独自坐了半晌。 关于如何处置姜断,沈柠思索良久。 没什么可否认的,她心态转变,动了继续留姜断在身边养着的念头,因为他漂亮无害,会做饭也会跳舞,并且看上去很爱她。 姜断的小心思有些重,但没关系,她可以把他关起来,可以明令禁止他做出勾引的举动,让他做一个真正的金丝雀,每天等待她的临幸逗弄,却没有算计她的能力。 这样的做法很阴暗,并且可能会毁了姜断的一生。 虽然姜断现在不想回江家,但谁知道以后,江家和他是血缘至亲,沈柠很清楚江家那几个古板长辈的脾性,他们固步自封,自诩家风清正,风骨不折,做她的情人,以长子嫡孙的身份居于女人裙摆之下,如同当面打江家的脸,姜断很可能再也无法正名。 到时候他可能会恨她。 但她真的会在乎姜断的爱与恨吗? 玩物永远是玩物,就算姜断恨她,也不过是养的猫儿哈气亮爪,他的人生都在她的掌控之下。 再者说,等到姜断反悔,不愿意恭顺温雅地哄着她时,估计她早就玩腻了。 只是可能再也不被江家接纳而已,她可以在分开后给他大笔金钱,让他后半生衣食无忧。 沈柠兀自思忖许久,心中敲定主意。 正当这时,手机忽然震动,拿出一看发现是苏特助的电话,打到了她的私人号码上。 “怎么了?”沈柠蹙眉问。 “沈、沈总,”苏特助的声音难得慌乱,“姜断跑了。” “s市就这么大,他能跑去哪里,让保镖去追。”沈柠眸色微冷。 “已经让了,刚刚出去追的人发来消息,说他一个小时前上了飞机,目的地是A国。” 沈柠的脸色沉了下来,栗色卷发在微风的吹拂下扫过她的眉眼,显露几分冷郁戾气。 “好端端的他跑去A国做什么,谁给他办的护照?” 话音落,沈柠大脑灵光一闪,迅速打开朋友圈,一路下滑,最终停留在胡导一天前发的一条推送上。 【大陆的工作就要告一段落了,新剧很快上映,届时大家务必支持,最近谈下个大制作电影,明日和团队新成员飞A国准备相关事宜[努力][努力]。】 沈柠看了半晌,扯了扯唇角,神色晦暗不明。 好一个姜断,这才过去几天,就另寻高枝了,她真是小瞧他了。 “沈总,是否派人去A国抓,或者从A国的分公司调人,那样更快。” “……” 沈柠收回手机,漠然说:“算了,不用再管他了。” 苏特助微愣,不解地问:“是等姜断回来再处 理吗?” “不。”沈柠否决,“我是说撤手,以后凡是关于姜断的一切,都不用再向我汇报。” 桥归桥,路归路,既然他想走,她放他走。 第24章 第24章摇曳的铃兰似是蒙上一层…… 时间匆匆而逝,转眼又是一年春末。 苍耀总部雄踞s市中心最高的一座大厦,通过透明玻璃墙能看见里面形形色色的忙碌身影。 郝特助手持一叠文件,匆匆穿过玻璃长廊,直奔董事长办公室。 刚行至门口,未来得及敲门,苏特助率先从门内出来。 “来送文件?”苏特助理了理身上的西装,简单客套说,“等会儿再进去,沈总在通电话。” “谢谢提醒,我等一会儿。”郝特助说。 苏特助暼一眼他怀中的文件,眼尖地看见文件封面上的文字,挑眉说:“看来沈总又寻了新欢。” 郝特助面无表情,一向对沈柠身边的情人没什么好感,“是。” 自从和姜断分开后,沈柠换情人如换衣服,恨不得周抛,外界媒体戏称沈柠身边的男伴是一周情人。 而沈柠行为转变导致郝特助的工作内容激增,加上郝特助对沈柠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身上肉眼可见溢出班味和怨气。 苏特助了然地笑了笑,问:“你看娱乐新闻了没有,今日首榜第一。” “什么新闻?”郝特助皱眉,下意识说,“是沈总的前任情人惹事了吗?” “当然不是,公关部盯着呢。”苏特助耸肩,也没有卖关子,意味深长解释,“那位炙手可热的大影帝回国,顺道官宣了新的古装剧,你说他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想着回来了?” 郝特助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脸色有点臭,“你说姜断,回来就回来,都快过去两年了,谁还把他当回事。” “你真无趣。”苏特助翻了个白眼,“跟你说不明白。” 郝特助正要再说什么,董事长办公室厚重的木门推开,沈柠从里面走出,年岁增长,但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极盛的容貌,慵懒矜贵的姿态,以及那头栗色卷发,都没有丝毫改变。 “小郝正好你在这里。”她拍了拍郝特助的肩膀,“阮苍想去威廉即将开拍的那个剧组,你操作一下,随便给他安排个角色,打杂的也无所谓。” 阮苍是沈柠的新晋情人,以前只是个网红素人,对娱乐圈一直跃跃欲试,平日里对沈柠温柔似水,茶艺惊人,偶尔作起妖来,颇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沈柠被他缠得心烦,但又对他还保留一点兴趣,便敷衍着应下阮苍的要求。 威廉是国外的知名导演,第一次到内陆拍戏,选人十分严格,苍耀在影视圈涉及不多,如果不大量注资,想要个角色给情人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而沈柠的意思显然是不注资。 这就是情人更换频繁的带来的改变,因为随时可以换下一个,所以沈柠也没必要倾注大量资源培养。 郝特助任务量加重,嘴角向下撇了几度,“我知道了,下午就去办。” 恰是这个时候,沈柠的贴身秘书走过来,手中拿着一张行程表。 “沈总,盛启晚宴的地点订好了,离总部不远,十五分钟路程,我安排司机五点半在地下车库等,这是晚宴名单,您看是安排领导层出席,还是您亲自出马。” 距离秘书最近的郝特助顺手接过名单,正要递给沈柠,眼角余光瞥见名单上某个名字,心中一跳,剑眉不着痕迹蹙了下。 名单交到沈柠手上,郝特助见沈柠没有细看的意思,温声询问,“盛启是内娱的大公司,旗下有个短视频平台经营不善,苍耀最近有向短视频扩展的意图,是否按照老样子,安排公司高层出席,顺便谈一下收购事宜。” “不必。”沈柠摆手,只看了名单前几个重要投资方的名字,便将之塞还给秘书,“今晚我亲自去,你们去安排吧。” 等沈柠离开,苏特助见郝特助直愣愣站在原地,剑眉紧皱,不由用胳膊戳了戳他,“想什么呢,该干活了。” “盛启虽然是老牌企业,但以它的规模,在苍耀面前完全不够看,沈总为什么忽然要亲自出马。”郝特助不解,心中不安,“莫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 “没什么。”郝特助抿唇。 苏特助提前看过秘书整理的人员名单,意味深长说:“盛启和胡导关系不错,这次是盛启想给新剧拉投资造势,胡导托人情请沈总去的,到目前为止,沈总不知道姜断也在名单上,并且是投资剧的主演,也不知道姜断回国,但过了今晚怎么也该知道了。” 郝特助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像掉在地上的调色盘。 “倒是不知道姜断哪里得罪你了,你对他那么敏感,我记得你们也没有冲突吧。”苏特助说。 “是没什么冲突,”郝特助推了推眼镜,冷酷地说,“我只是平等的不喜欢每一个依靠身体上位且阴魂不散的人。” 他说完,也不关心苏特助是什么反应,转身脚步带风地走了。 苏特助凝视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破防哥。” / 盛启做东请客,把宴请地点选在了一家米其林高星私厨,人均消费两千左右,看上去诚意十足,当然,资金其实没那么足,据说盛启在这家私厨的占股高达百分之五十,在这里请客相当于不花钱办大事。 沈柠下午开会耽误了一些时间,是宾客中最后一个到达的,不算迟到。 一众商业精英和陪酒人员中,沈柠的社会地位最高,话语权最重,就算她爽约不来,也无人敢真的说什么。 盛启老板见沈柠如约到达,重重松了一口气,轻松地起身招手,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 “沈总,这里,还以为您今天有事不来了。” 沈柠脸上挂着客气的微笑,习惯性扫视在场众人,视线落在其中一人身上时,表情微变,瞳孔晃了晃。 恰逢那人也抬眼看过来,四目相对,沈柠看见他干净优越的脸苍白如纸,紧锁眉头看去别处,似是在逃避,也像是避嫌。 久别重逢,摇曳的铃兰似是蒙上一层霜雪,容色不减,却比之前更加孤寂单薄。 沈柠微扬眉梢,并没有过多关注外貌出众的旧日情人,而是从容看向盛启老板。 两人握手交谈,盛启老板盛情邀请,希望沈柠坐在主位,沈柠礼貌拒绝,坐在旁边的次位。 苍耀看上了盛启老板手上摇摇欲坠的分公司,盛启老板则希望苍耀注资新剧,让盛启重回娱乐圈巅峰,算是各有所需,但今天这个场合人多眼杂,显然是不适合细谈,沈柠只打算见个面走个过场。 苍耀的赫赫威名在场只陪酒的小明星们不懂,但投资方和导演显然心中有数的,他们想要同沈柠拉关系,又担心咖位差太多吃闭门羹,一时之间屋内气氛拘谨。 坐在盛启老板另一边的投资方孙总是目前最有分量的投资人,他直接拿起盛满白酒的玻璃分酒器,暖场说:“早听沈总大名,今日初见,无论如何我也要敬您,往后还请您关照一二。” 沈柠抬眼,微笑着拒绝侍应生手中白酒,礼貌说:“我脾胃不好,最近调养不喝酒,孙总应该不介意我喝橙汁吧。” 坐在偏下首的姜断立时看过去,抿着唇,表情有些紧张。 盛启老板则狠狠瞪了侍应生一眼,怨他没有眼力见,忙笑着说:“老孙怎么会介意,我就惦着您身体不好,特意让人准备了鲜榨橙汁,还不快端上来。” 孙总也殷切地说:“沈总您随意,我先干为敬!” 说着,分酒器里的白酒一饮而尽。 沈柠双腿交叠,没什么胃口,抬起装了橙汁的玻璃杯抿了一口。 投资方轮流敬完沈柠,就轮到了陪酒的小明星们,他们显然都是新剧的主演,其中姜断坐的位置最靠前,以他如今的地位,不用想也知道是个一番的 位置。 盛启的老板似乎很看重姜断,时不时会向姜断递话,姜断则显得心不在焉,盛启老板也不在意,温和笑笑。 她早该想到的,当初姜断是跟胡导走的,盛启和胡导关系匪浅,姜断既然回国,有好的资源自然会先想着姜断。 若是早知道姜断会来,她不一定会出席这场饭局。 倒不是逃避,只是觉得没什么再见的必要。 沈柠倦怠地捏了捏眉心,菜没吃几口,先寻了个由头短暂离席。 几个老板早就有了醉意,等反应过来时,沈柠都不知道出去多久了。 姜断也被灌了不少酒,醉意明显,但他这些年也算练出来了,酒品不错,不仔细观察看不出他喝醉了。 他不知道今日饭局沈柠会来,担心自己衣冠不整,也担心岁月匆匆,容貌改变,再入不了沈柠的眼,更害怕沈柠因为当年的事情嫌恶他自作主张,一场酒局下来如坐针毡。 见沈柠离开,身体却先一步作出反应,起身便要跟出去。 “小姜!”身后有人叫住他。 回头发现是喝醉的孙总,他摇摇晃晃走过来,顶着红彤彤的脸,挺着啤酒肚,酒气冲天,“咱俩还没喝呢,早从胡导演口中听过你,说你年轻有为,连盛总也看重你呢。” 这话不假,胡导和盛总对姜断寄予厚望,不仅是因为姜断年纪轻轻就是炙手可热的无冕之王,也因为姜断虽然表面和江家老死不相往来,但总和江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两人捧着姜断,也是看重姜断背后可能存在的资源。 孙总不知其中内情,只是用近乎色迷迷的欣赏目光打量姜断优越的身材和建模。 姜断潜意识不喜这些铜臭味很重的商人,沈柠除外。 他后退一步,硬着头皮往肚子里灌了一杯酒,谎称去厕所离开包间。 冗长的走廊上铺着厚实的波斯地毯,壁灯发出暖黄色的金光,姜断不知道沈柠去了哪里,只能盲目地沿着走廊的某个方向走。 他酒意朦胧,步伐很慢,时不时还要扶一下墙壁,接连拐过几个弯,仍然寻不到沈柠的踪迹,眼中露出茫然和无措。 路过的侍应生注意到他,礼貌地询问:“先生是迷路了吗,请问是哪个房间的,我带您过去。” 姜断微微睁大双眼,有些赧然,他出来的匆忙,不记得包间的门牌号。 “抱歉,我不记得了。”他尴尬地说。 侍应生蹙眉,不由再次打量姜断的穿着和容貌。 饭店名流云集,时长有投机取巧者在走廊里晃荡,妄图攀附权贵一飞冲天。 侍应生显然把姜断当成了此类人,但姜断生得优越,他又觉得容貌有些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一时之间没有定论。 姜断如何不知道侍应生心里想什么,他抿唇,更感难堪,只能低头翻找手机通讯录,问问饭局中相识的人。 “他和我一起的,我带他回去,你不用麻烦了。” 声音从背后响起,懒洋洋的,从容矜贵。 甚至不需要姜断回头去看,鼻尖就已经嗅到偏冷调的雪茄苦味。 第25章 第25章“我不喜欢拍戏。”…… 侍应生回头去看,显然认得沈柠,神色恭敬许多,“原来是沈总的朋友,打扰了,那我就先离开了,有什么事情您随时吩咐就好。” 侍应生不敢久留惹客人不悦,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给两人留出充足的时间。 走廊安静下来,沈柠凝望背对着她的青年,缓步上前。 两年不见,他的腰身消瘦许多,虽然仍是宽肩窄腰,但肩膀也单薄许多,饭局上隔着圆桌观望,那张令沈柠高度赞誉的容貌亦有些憔悴瘦削,全靠化妆技术撑着,才没有显露出来。 这些年他似乎过得不算好。 这个念头在沈柠脑海中转瞬即逝。 “需要我带你回去吗?还是你想在这里多留一会儿。”沈柠问他,语气客气疏离。 姜断咬唇一瞬,木着脸慢慢转过身,眼帘低垂盯着脚下地毯。 “谢谢你帮我解围。”姜断声线僵硬,像是强压抑着什么。 他停顿片刻,沉声回答:“我不想回去。” 沈柠不怎么在意他莫名别扭的语气,直截了当地说:“包间门牌号888,你找不到的话让侍应生给你带路就好。” 她说着,转过身,一副打算离开的姿态。 姜断面色瞬间白了,本就因为醉酒不稳的身形更是摇摇欲坠,下意识迈出了一步,张嘴想要叫住沈柠。 等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后,姜断眼尾更是漫起绯红,如丧考妣,咬着牙极力忍耐才没有失态。 沈柠没有注意姜断的情绪,她的手机响了,是私人号。 随手摁下接听键,电话那边立时传来青年似是覆着糖霜一样甜蜜的声音。 “沈柠~,谢谢你帮我争取机会,威廉导演刚刚给我打电话啦,我学着做了蛋糕感谢你,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呀。” 阮苍作为很会来事的小网红,容貌出挑,表现得天真纯粹,是沈柠爱吃的那一款。 留阮苍在身边的时日不长,沈柠还没真正把人搞到手,新鲜劲儿没过,加上现在心情不错,耐心格外多一点。 她眼角流露少许笑意,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可能晚点,十一点左右我去找你。” “好!”阮苍一口应下,满含期待地问:“需要我准备一下吗,你今天想不想进来?” “……阮苍,我在外边,别说这些。”沈柠平静警告。 耳力过人,不自觉听完两人对话的姜断表情一点点破碎,再见沈柠的欣喜荡然无存。 他知道沈柠不会因他停留,也接受沈柠身边有莺莺燕燕的存在,但亲眼见到还是觉得天旋地转,窒息和绝望笼罩心头。 为什么这么对他,他不是替身吗,他愿意继续做替身,只要沈柠分出给俞望十分之一的包容。 他开始后悔刚才和沈柠讲话端着可笑的姿态,他分明渴望沈柠的拥抱和关怀渴望到了病态的地步,分明想要,为什么硬说不要。 不知道是烈酒还是病理的作用,姜断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般难受,几欲作呕。 他再也不想呆在原地自取其辱,只想快点离开,姜断抬脚越过沈柠,胳膊擦过她披在肩膀上的风衣,正要逃也似的远离伤心地。 擦身而过的瞬间,手腕被沈柠攥住。 沈柠随手按断电话,拧眉说:“你去哪里,包间和卫生间都在反方向。” 姜断避开沈柠视线,眼尾鲜红欲滴,如同盛极欲败的妖花。 他心绪杂乱,控制不住脾气,又始终因为两年前的分别心中别扭惶恐,无法坦然面对沈柠。 于是他想要摆出恶狠狠的模样,让沈柠不要管他,话还没出口,人已经先委屈得扶墙干呕起来。 “呕!咳咳、咳……” 沈柠没想到姜断忽然反应这么大,以为他是醉酒难受,蹙眉轻拍他的背部,帮他顺气。 “姜断?你很难受吗,我叫人带你去休息室休息?”沈柠轻声问。 姜断说不出话来,只一味捂着腹部干呕咳嗽,膝盖一软,脱力地向地上跪去。 沈柠无法,不能真由着他往地上躺,只能长臂一揽,把他彻底拉入怀中,让他的脑袋搭在她的肩头,隔着衣物轻抚他瘦削的脊背。 不知过了多久,姜断缓过劲儿来,呼吸平稳许多,沈柠正要说什么,忽然颈间一热,错愕地看去,发现姜断悄无声息地哭了,泪水决堤一样从他的眼眶中滚出。 “还难受吗?”沈柠笑了下,拍着他的脊背安抚,“你酒量本来就不好,好歹都是影帝了,酒局没必要那么拼,不喝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 她不用和煦的语气说话还好,一出口,姜断的泪更加止不住,偏偏他还一边哭一边咬紧牙关,像是要竭尽全力止住情绪。 沈柠 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只觉得姜断现在的样子脆弱又坚强倔强,恍惚间又想起了初见时姜断的模样。 沈柠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柔软的拇指指腹抹去他眼尾的泪,“都不难受了,就别哭了,方才盛总不是说你明晚有个广告要拍吗,一直哭下去会影响明天的状态。” 姜断始终垂着眼,睫毛上沾着泪珠,闻言睫羽轻颤,看上去乖顺极了。 “沈柠。”他哑着嗓音开口,不等沈柠反应过来,猛地倾身,双臂拥紧她,头抵着她的颈肩,眼眶仍然是通红的模样。 “我不喜欢拍戏。” 我只喜欢你。 / 饭局接近尾声,沈柠和姜断一前一后回到座位,沈柠神色如常,接过盛启老板递来的雪茄,有一下没一下抽着。 姜断仍旧心不在焉,低垂着眼,面无血色。 他心绪恍惚,苦涩在胸腔蔓延,方才他鼓起勇气向沈柠诉苦,期待用卖痴讨巧得到沈柠的怜惜,然而他主意落空了。 沈柠眼中的漠然和困惑刺痛了他。 她平静地同他说:“路是自己选的,如果不喜欢,当年为什么要跑到国外。” 他努力站在高处,强撑着分别的惶恐孤寂,让自己变得光鲜亮丽,不仅是为了彻底断绝回到江家的可能,更是期待沈柠再度垂青,卯足劲想要成为足以点缀她的盛世花。 事实上却是他自欺欺人,一厢情愿,白费两年光景。 她的眼中早就没有他了,从她逼他回江家开始,他就该知道她没那么容易再度垂怜。 他想起了曲焕和俞望,一般无二的处境,似乎被扔掉便再也没有被回收的可能。 姜断强忍心中酸涩,和控制不住的阴郁情绪,手下意识摸向西装口袋,想起今日似乎没有吃抑制情绪的药。 他闭了闭眼睛,只能回忆着主治医生的叮嘱,不断给自己做心理暗示。 不知什么时候,席上众人的视线都移了过来,原来是孙总向他举杯。 孙总向来千杯不醉,以能喝闻名,算是白手起家,听说年轻时企业拿到的项目都是他一个人喝出来的。 说不上来为什么,姜断下意识有些不喜这人,见他举着分酒器,他也只能拿起分酒器相陪,侍应生默不作声过来,往空掉的分酒器里倒满高度数白酒。 姜断早就不胜酒力,看着满满一壶酒,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般的不适,但戏子在一屋子老总中地位显然是最低的,他不依靠江家,就必须忍下苦楚。 姜断扯了扯唇角,说不出什么话来,长眉轻蹙,忍着恶心将壶里的酒一饮而尽。 温和的液体划过食道,抵达不堪重负的胃部。 没有想象中的刺痛恶心,这分明不是酒,而是白水。 姜断睁大眼睛,错愕地看向倒酒的侍应生,侍应生低眉垂首,神色如常。 姜断僵硬地坐下,目光触及沈柠时,她恰好也掀起眼皮看过来,神色从容平和,却让他枯死的心再度砰砰跳动起来。 是沈柠让人换了他的酒。 为什么,她是在关心他,还是可怜他? 姜断心中又陡然升腾起卑微的期望。 脑海中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盘旋。 还有机会、没机会、还有机会、没机会…… 姜断想得入神,席间众人不知道谈到什么,笑声朗朗,气氛和煦,都没有将他的神魂拉扯回来,直到沈柠起身,盛总和几个投资方亲自送沈柠到门口,他才反应过来。 沈柠要离开了。 姜断立时站起身,期冀和挫败被他抛掷脑后,他想也不想拨开人群,赶到沈柠面前。 “沈、沈总,”不知是酒意微消,还是心绪紧张的缘故,他的脸颊有清浅的红晕,比先前多了些血色,眼中藏着恳切祈求,“我后面有几个合作想同您谈,这是我的名片,不知道您愿不愿意赏脸收下。” 人群静了静,盛总知道姜断身世,也从胡导那里听了一嘴姜断和沈柠的往事,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笑着说:“我们大影帝的名片一般人可拿不到,影帝脸皮薄,沈总多关照一二。” 其余人就没那么给姜断面子了,尤其是站在后面的小明星们,仗着远离人群中央,已经窃窃私语起来。 “还以为影帝有多清高呢,原来也是着急上去卖的表子。”有人话语刻薄。 “你可别这么说,人家那是高瞻远瞩,待价而沽,你没看他对盛总和孙总都爱答不理的,到了沈总这里就不顾脸面来倒贴了。”有人阴阳怪气。 “眼皮子够浅的,谁不知道沈总的情人平均七天一换,七天能捞到什么,也就图个辟谷爽罢了。”有人附和。 “递个名片有什么可酸的,咱们刚才不都趁机塞过了,沈总没接你的接了影帝的就眼红了?”有人回怼。 沈柠微微一笑,单手接过姜断的名片,手指不经意触碰他的手指,对方像是被开水烫了,猛地瑟缩,指尖敏感地泛起一片红。 沈柠眼中划过一抹真切的笑意,瞥了一眼名片,便随手塞入风衣兜里。 “有时间我也想和姜先生谈谈合作,苍耀最近正好在物色一个品牌大使。”沈柠说。 话音落下,众人顿时向姜断递去艳羡嫉妒的目光。 那可是苍耀的品牌大使,比代言人更受品牌方重视的存在,而苍耀集团有一个分支以高奢闻名,如若签上,可以说是水涨船高,这辈子的事业都稳住了。 姜断不在意能不能和苍耀谈成合作,他只在乎沈柠话语中另一层意思。 沈柠的意思应该是会亲自加他的联系方式吧。 被拉黑尘封的账号再度进入对方的好友列表,无形中也增加了重新开始的微弱可能。 姜断心跳得极快,满脑子都是怎么和沈柠重修旧好。 他不奢望能重新在一起,但如果能以朋友或是熟人的方式相处,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救赎。 沈柠走后,盛总劲头正好,又拉着一众宾客喝了一瓶白酒,这才放众人离开。 姜断被助理和司机送回他暂时居住的一处房产,房子不大,一室一厅的布局,采光和地段虽然不错,但仍然不符合姜断如今的身份。 姜断选择住在这里,是因为通过客厅的落地窗,能直接看见苍耀的总部大厦,沈柠名下房产众多,居住地点不定,而苍耀总部是她几乎每天都会去的地方。 回国后,偶尔见苍耀顶楼灯火通明,姜断便知道她是在忙工作,苍耀顶楼的灯亮多久,他便跟着陪多久,仿佛他和沈柠还在一起。 他像是一条弃犬,凭借记忆找到前主人的居住地,每夜悄悄蜷缩在主人的屋檐下,以此慰藉支离破碎的心。 姜断回到家里,换下衣服,匆忙洗去身上的酒气,就着凉水吃下药片,接下来的一整晚,便紧张的盯着手机,生怕沈柠发来好友申请,他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让沈柠久等。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知道天际浮现鱼肚白,姜断顶着黑眼眶望眼欲穿,手机终于弹出一个好友申请。 姜断睁大眼睛,期待地点进去看,神色陡然低落冷凝。 不知道是谁把他的联系方式推了出去,加他的人是饭局上的孙总,不是沈柠。 第26章 第26章“surprise!”…… 沈柠当然没有通过姜断的名片加的他的聊天号。 一部分原因是她贵人事忙,转眼忘了姜断的名片,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晚上答应了和阮苍在酒店见面,从离开饭局开始,都算她的私人时间,她一向公私分明。 阮苍也没有令沈柠失望,上来就给了她一个惊喜。 “surprise!” 阮苍只穿了一件毛衣,前面露窗,后面露背,尾部还缀有兔尾团绒,纯情和涩气的结合,很容易捕获像沈柠这样的多金‘老古板’。 甫一见面,阮苍就热情地给了沈柠一个拥抱。 “你来的好及时,来做饭的厨子刚走。”阮苍细声细气地说着,侧头轻吻沈柠脸部,一个有些暧昧但还在合理范围内的贴面吻,“蛋糕也做好了,我第一次亲手做的蛋糕哦~” 当然不是他亲手做的,事实上他的厨艺烂透了,并且没什么耐心,蛋糕是从烘焙私房买的,为了让对方来家里做,起到以假乱真的目的,他花了高于市场价两倍的钱! 沈柠神色懒散,这些临时情人说的话几乎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伸手把他从身上扒拉下来,“ 正好想吃点甜的,去切蛋糕吧。” “好。”阮苍大着胆子拉住她的手,引她走向餐厅。 等沈柠在长餐桌主位落座,阮苍跑去厨房,小心翼翼把六寸蛋糕端了出来。 沈柠掀起眼皮,粗略看了一眼,蛋糕插件歪歪扭扭,切面奶油却涂抹得很均匀,显然不是初学者能做出来的。 沈柠懒得戳破,等阮苍切好蛋糕后,拿起叉子浅尝一口。 “还不错。”她没有吝啬夸奖。 “你喜欢就好啦。”阮苍顿时眉开眼笑,腰身下塌,故意凑过去,张开嘴说,“我也尝尝,沈柠喂我好不好。” 沈柠看向阮苍,他身上那件毛衣显然略小一号,随着他的动作微微移位,露出锁骨上的柠檬图案。 沈柠眉心一跳,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轻拽他的衣服,露出一颗完整的柠檬。 沈柠额角青筋蹦跶一瞬,“这是什么。” “我给你准备的惊喜啊。”阮苍语气柔顺,莞尔一笑说,“我一直都很仰慕您,把这颗柠檬留在我身上,就好像把您也留下了。” 这话很有几分逢场作戏的意味,三分真,七分假。 阮苍是个非常精明的人,他做网红有两年了,见过形形色色的金主,虽然沈柠的不长情在金主界要扣分,但她仍旧鹤立鸡群,像是一群沙砾中闪闪发光的珍珠。 他喜欢沈柠,但知道和沈柠不可能有未来,所以选择退而求其次,打算尽自己所能,延长沈柠对他的兴趣。 简单来说,多捞一点是一点。 但他第一步棋似乎就走错了。 沈柠眯起眼睛,收回双手,“我们只是短期钱色交易,不值得你伤害身体,找个时间把纹身洗了。” 阮苍狠狠一怔,茫然地睁大眼睛,“可是……” “听话,不要越界。”沈柠站起身,随手脱下身上的长款风衣扔给他,“把衣服挂上,我累了,要去洗澡。” “不吃饭了吗,我特意准备的……”阮苍说。 “没胃口,一会儿倒杯热水给我,我要吃药。”沈柠吩咐。 目送沈柠进入卫生间,阮苍皱了皱眉头,跑到试衣间,对着镜子盯着纹身照了又照,自言自语说:“不应该啊,她怎么会不喜欢呢。” 阮苍不是内耗的性格,纠结了一会儿,想起沈柠的吩咐,立即去拿搭在餐椅上的衣服。 抱起黑色的风衣,装在兜里的卡片不慎掉了出来。 阮苍疑惑地捡起地毯上的卡片,看见名片上的信息,表情顿时黑沉了下来。 商业活动互相交换名片是常有的事情,到沈柠这个地位,多少人排着队想要给她递名片,如果能有幸和苍耀合作,不说日后水涨船高,但大赚一笔定时有的。 但正常的合作方不会在名片上标注自己的私人号码,娱乐圈那些明星不是老板,又哪里需要和苍耀谈合作。 这个叫姜断的分明是狐狸精,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勾引沈柠! 还以为影帝多清高呢,现在看来这影帝的称号也十有八九是靠出卖身体得来得。 阮苍表情有些扭曲,却明白他一个不到百万粉丝的小网红定然不是姜断的对手,光是建模就输对方三分,这件事更不能捅到沈柠面前去,一来他偷看名片理亏在先,二来他也只是个陪色陪笑的情人,没有资格置喙沈柠的私事。 他眯起眼睛思索半晌,冷冷勾起唇角,把属于姜断的烫金名片揉烂扔进垃圾桶,若无其事把沈柠的风衣挂到衣帽间,趁着沈柠洗澡还没出来,打通郝特助的电话。 “喂,什么事?”郝特助的语气明显有些不耐。 阮苍不以为意,他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最擅察言观色,他当然知道沈柠这个特助不喜欢他,也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他。 但那又怎么样,沈柠心中的界限泾渭分明,如果让沈柠发现郝特助对她有男女之情,就算是年薪百万的集团骨干又怎么样,沈柠照样会让他滚蛋。 “刘圭导演有个古装剧这几天要开拍,我要去拍,最好是和男主演对手戏多的角色。”阮苍用命令的语气说。 男主演正好是姜断饰演的角色。 “那个剧组演员早就选好了,怎么可能把你送进去,倒是可以给你安排个群演。”郝特助面无表情说。 “办不好就是你没本事。”阮苍不客气的说。 郝特助脸顿时黑了,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不等他说什么,阮苍紧接着说:“别想着去找沈柠告状,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实话告诉你,我去刘圭的剧组是为了处理想勾引沈柠的狐狸精,我知道沈柠不可能和我长久,既然如此我只想捞钱,捞够了或者沈柠腻了我,我当然会走,但如果顶替我的人是姜断,你就要好好考量一下了。” 郝特助拧眉,“姜断?” “我亲眼看见沈柠的衣服里有他塞过来的名片,上面还手写了他的私人手机号,对方是什么意思不用我提醒了吧,那可是影帝,手里的人脉资源粉丝哪点不比我多,如果让他粘在沈柠身边,别怪我没提醒你,请神容易送神难。”阮苍说。 电话那边沉默良久,阮苍却始终保持游刃有余的心态,他知道郝特助一定会帮他,他来之前可是做过背调的,知道郝特助为沈柠挑选情人时,会有意无意避开格外优秀的那类,生怕对方勾走沈柠的魂,优秀到能成为影帝的人,一定在郝特助的雷点上。 果不其然,半分钟过去,郝特助沉沉开口,“后天晚上之前给你答复。” 阮苍得意的勾起唇角,“谢谢啦。” 挂掉电话,阮苍思来想去,又从垃圾桶中翻出姜断的那张名片,藏到他随身的黑色背包里。 / 沈柠洗完澡换好睡衣出来,阮苍正在电脑的屏幕前直播。 至于直播的具体内容,和粉丝聊一会儿天,然后跳舞,说是跳舞,其实就是像水蛇一样来回扭动,嗯,还穿着他那件下身完全不能播的毛衣。 沈柠站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双手环胸站着打量他。 大概十分钟过去,阮苍关掉直播,懊恼地看向沈柠,“我以为你至少会出声叫住我。” “互不干扰对方的工作,合约里有这条。”沈柠懒懒的说,知道方才是阮苍算计她的小手段,被晾着也没觉得不悦。 对于这种本来也不打算长久,养着玩的小情人,即便对方耍心思算计她,她也没什么负面情绪。 当然,如果真让他算计成功了,苍耀的公关部自会出面,而阮苍也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阮苍撇嘴,走到沈柠面前,抓起她的手,一双小鹿眼显得格外深情,“我刚刚跳得好看吗,过两天我可能就要开始工作了,今天我们要试试吗,你喜欢什么姿势?” 沈柠看他半晌,觉得他不提跳舞还好,一提起来就难免想起他刚才扭来扭去的模样,也不能说不好看,只是几个小时前她才见过姜断,那些尘封的回忆在脑海中徘徊,跳舞的姜断、穿着舞衣趴伏在她膝盖上的姜断都格外鲜活。 沈柠把手从他手里抽回,捏了捏眉心说,“很晚了,下次再说,过来睡觉了。” 阮苍计划没有得逞,不由撇嘴,但很快又乖巧地跟沈柠进了卧室,率先钻入被窝帮她暖床。 / 郝特助的办事效率很快,第二天下午就给阮苍回了电话。 “喂,事情办好了,明天早上和刘圭导演面谈,顺利的话当天直接进组。”郝特助 说,“帮你拿到了主角团的男五号,笨蛋美人角色,薪资是行业最低标准,别嫌累,跑路你照样要陪违约金。” 阮苍拧眉,能躺着没人想站着,下意识觉得郝特助跟他埋坑,但主播这一行本身就耗费心力精神,他算是能吃苦的,应下说:“知道了,导演的联系方式记得发给我。” “好心提醒,做事注意分寸,如果给姜断添堵被沈柠发现了,她不仅会把你一脚踹开,分手费你一分都拿不到。”郝特助慢条斯理。 “啧,还挺棘手的,不愧是影帝,终究有几分分量。”阮苍不清楚沈柠和姜断的旧情,不看僧面看佛面,只凭江家的面子,也不可能有狗仔大肆宣扬姜断做金主情人的前尘旧事。 “知道了。”阮苍匆匆挂断电话。 郝特助挂掉阮苍的电话,随手处理了几件集团公务,估算着沈柠的行程表,卡着她会议结束的时间打去电话。 “沈总,有件事情我想和您报备一下。”郝特助放缓语气,温声说。 沈柠靠坐在会议室主位,示意几个股东先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点着桌面,“你说。” “阮先生看重刘圭导演的新剧,让我在刘导剧组给他安排个角色,我想着正好之前刘导托我办事,便把这个人情给阮先生用了,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同您说一下。” “刘圭的剧?盛启负责出品的那个古装?” “是。” 沈柠眯起眼睛,想到姜断也在刘导剧组,点着桌面的手指一顿,思索片刻说,“这样的事情下次必须先通知我。” “是我冒失了。” “下不为例。”沈柠淡声警告,“郝随染,如果你背着我办事,出了纰漏让我知道,你就立即收拾东西滚出苍耀,明白吗。” 郝特助心中一紧,抿唇低声说:“沈总,我错了,不会有下次。” “阮苍那边……”郝特助有些犹豫。 “这件事先这样,不用管他。”沈柠说。 第27章 第27章姜断的新剧正式开拍…… 姜断的新剧正式开拍,由盛启经营控股,刘圭作为主导演,改编自热门ip,主演又是姜断这个短短两年时间奖项大满贯的影帝,势头极盛,开拍第一天就登临热搜榜第一。 姜断向来不关心外界声音,甚至没有经营官方账号的打算,两年前注册的微博小号的列表里,只关注了苍耀董事长一个人。 大约是久别之后,终于再度见到沈柠的缘故,他的精神状态越发不好,甚至在有药物干预的情况下,出现了幻听和幻觉,一夜之间,他仿佛又回到两年前被沈柠抛弃的夜晚,无边无际的幽冷黑暗几乎将他全然吞没。 经纪人骆姐意识到姜断状态不对,放下手头的工作,抽时间到剧组盯着姜断。 盛启在国内威望颇高,姜断想在国内彻底立住脚跟,这次和盛启的合作就不能有差池。 姜断上妆时,她站在旁边紧张地看着,低声提醒,“今天拍的是质子黑化那段,情绪起伏很大,你累的话先睡会儿。” 姜断垂眸,自然听出骆姐的话外之音,淡声回答,“我没事,你不用管我,我会处理好的。” 听了这话,骆姐差点对这祖宗翻个白眼。 姜断要是真能处理就好了,相处两年她如何不知道姜断的脾性,这家伙看着温顺寡言,实际上阳奉阴违。 在A国的第一年正处他事业上升的关键时期,姜断前一日和几个导演喝得昏天黑地,差点进icu洗胃,第二天就从医院跑出来,先斩后奏买张机票,跑回国了。 骆姐事后打听过,姜断回国的那天正好是苍耀掌权人沈柠的生日,沈柠那年的生日宴极其热闹,游艇派对持续一整夜,邀请了形形色色的网红和明星助兴,而姜断自然没有上船的资格,站在海边看着海岸线吹了一晚上的风。 骆姐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对不上恋爱脑的脑回路,趁着化妆师去拿工具,严肃叮嘱说:“记得吃药,你让我给你买的铃兰放这儿了,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姜断点点头,视线落在骆姐买来的那束插在花瓶中的白色铃兰,神情变得柔软眷恋。 化妆师为姜断调整好妆容,正要引姜断去更换戏服,刘导匆匆走进化妆间,冲一众剧组人员拍拍手,“为大家介绍一下,阮苍,饰韩国六皇子,娱乐圈新人,到时候大家费神关照一下。” 姜断神色猛然一紧,顿时看向刘导身后的青年,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攥紧。 他记得沈柠现在身边的情人就叫阮苍。 阮苍恰巧也看向他,四目相对,阮苍没有什么惧色,反而扬眉勾唇,露出一抹接近挑衅的微笑。 “导演,我第一次进组,什么都不懂,能不能让影帝给我讲讲,姜影帝的大名,我一直如雷贯耳呢。”阮苍说。 刘导知道这些投资方塞进来的关系户小心思多,每次遇到只要不惹事就谢天谢地,阮苍虽然上来就对圈子里混到影帝的长辈吆五喝六,但毕竟是苍耀送来的,多少要给几分颜面。 刘导为难地看向姜断,“阮苍是新人,不懂的事情多,劳烦姜断你多费心,能帮就帮一下。” 他说着,把姜断拉近,凑在他耳边说:“阮苍和苍耀沈总关系暧昧,这次是郝特助求我帮的忙,姜断你多帮帮,通过阮苍卖沈总个面子,日后演艺事业没准也顺遂许多。” 刘导的话犹如在姜断心口扎刀子。 姜断的心碎了又碎,漂亮的眼睛暗沉下来,抿唇说:“我明白,您放心就好。” 刘导露出满意的笑容,“行,那你们就先忙着,分个化妆师过来给阮苍上妆,妆容服饰就按照之前给小齐商定的那个来。” 小齐是阮苍顶掉的十八线小明星,因近期陷入艳照风波,被剧组请离。 化妆师很快为阮苍调整好妆容,因刘导的态度,大家已经对阮苍关系户的身份心照不宣。 化妆师热络地提议:“我带您去换衣服吧,换好衣服就可以做头发的造型了。” 阮苍对着镜子欣赏完美的妆容,闻言掀起眼皮,伸手一指刚换好衣服的姜断,“让他带我去就可以了,你忙你的呗。” 此话一出,敏锐的人立时闻到了空气中漂浮着的些许火药味,悄悄看了过来。 姜断眉眼微沉,和阮苍对视半晌,平静地说:“和我来吧。” 姜断领着阮苍进入服装区,凭借记忆拎了一件阮苍今日要穿的衣服给他。 阮苍的第一场戏很简单,没几句台词,几乎只充当背景板露个脸,人设上维持受宠皇子的姿态就可以。 说来也巧,阮苍的第一场戏和姜断一起拍摄,姜断作为被家国抛弃的病弱质子,低贱如蝼蚁,而阮苍作为强盛国家的君王最宠爱的幺子,众星捧月中长大,可谓是云泥之别。 “这是你的衣服,换衣间那边有工作人员帮你穿,你拿过去就可以了。”姜断说。 阮苍双手环胸,没有接过来的意思。 服装区四下无人,并且没有监控,姜断维持平静的姿态凝视他,“这是你的衣服,你不接吗。” “衣服的事情等会儿再说也不迟,”阮苍双指从口袋中夹起一物,“这个东西你应该还记得吧,毕竟是你硬塞给沈柠的。” 姜断目光落在他亲手递出去的名片上,表情微变,哑声问:“是沈柠给你的?” “沈柠给我干什么呢?”阮苍笑了一下,打量明显心神慌乱的姜断,眼中飞快划过恶意,“她揉烂了要扔在垃圾桶里,我想着她这样有些太不尊重人了,既然她没有心思收你的名片,我正好把名片还给你。” 姜断愣住,眉宇轻蹙,神情破碎,“她要扔掉吗?” “别做这种表情,想上位的人多了去,碰壁是人之常情,既然沈柠看不上你,你另寻下家不就好了?”阮苍耸耸肩,语气轻蔑。 姜断咬牙,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堂堂一个影帝,不至于跟我这种人微言轻的小网红争吧,何况沈柠根本不喜欢你。”阮苍反复强调,“我阮苍向来争强好胜,只要我在沈柠身边一日,我就不允许有阿猫阿狗惦记沈柠。” “我没有和你抢她的意思,只是一个联系方 式而已,后面可能也会和苍耀合作,不是你说的那样。”姜断无力地辩驳。 “没有就最好喽。”阮苍说着,手上力道一松,任由那张皱皱巴巴的名片飘落在地,“我相信姜影帝也不是什么上赶着的下贱货色。” 姜断脸色发白,藏在袖子下的一只手攥紧,指甲狠狠掐入掌心。 阮苍不由分说扯过姜断手里的戏服,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向试衣间。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姜断仍然站在原地,低垂着头,表情隐在暗处,双唇紧抿着,大概是打光的缘故,姜断的模样竟有几分崩坏的影子。 阮苍拧眉,觉得姜断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感官上有点太无害了,不太正常。 但阮苍的目的只在于让他知难而退,永远远离沈柠,于是故意扯了扯衣领,露出他纹在锁骨的那枚柠檬。 “大影帝怎么还在这里站着,是在等我吗?”阮苍问。 姜断听见阮苍的声音,僵硬转头看过去,视线落在他衣领下若隐若现的纹身,猛地怔住。 “那是……” “一颗柠檬,沈柠让我纹的,她说这样就好像我们永远在一起,我是她的所有物。”阮苍扯谎面不改色,甚至露出了骄傲的神态。 姜断的眼尾顿时红了,怔怔地说:“她那么喜欢你吗?” “我想,这显然毋庸置疑。” 姜断对上阮苍骄傲愉悦的表情,浑身发冷的同时还觉得如芒在背,脑海中那根紧绷的弦隐隐有了绷断的征兆。 他知道在嫉妒憎恨着阮苍,也知道他没资格和阮苍争,因为沈柠不喜欢他,姜断觉得自己好像死了,只凭借一股执念强撑着,他死在了沈柠扔掉他的那一天,而阮苍针刺一样话语几乎戳碎他的幻梦,让他魂消魄散。 他开始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从海悦公馆逃跑,为什么要因为心理崩溃躲避和沈柠的最后一面。 如果他死在沈柠对他印象最深的时候,哪怕是以替身的身份,沈柠是不是就不会忘掉他了,她的心中是不是就会有他的一席之地,不至于像现在这里,像个小丑一样,恐怕连死去也不会引起沈柠半分怜惜。 好恨,好害怕,以前如果有人欺负他,沈柠虽然嘴上责怪,但会为他出头的,会保护他的。 但现在,沈柠不要他了,他回来得太晚太迟,沈柠忘记他了。 没人会在意金丝雀之间的毛色性格是否会有不同,他本就不具有特殊性,是他太拖大了。 姜断呼吸急促,额头间冒出细密冷汗,恍惚间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阮苍消失就好了,沈柠对待情人只是三分钟热度,阮苍消失,他就有了再度到沈柠身边的机会。 不行。 姜断立时闭了闭眼,绝望又满含恨意的警告自己。 你怎么敢再用心机手段,已经因此被沈柠抛弃过了,难道还没长记性吗? 他不能做三,不能崩坏,沈柠不会喜欢有污点的人。 姜断知道他陷入梦魇,不能再和阮苍继续呆下去,否则定然会出乱子,他像是无头苍蝇,飞快地在剧组的走廊上行走,神色空洞,漫无目的,酸涩的眼眶偶尔会滑落几滴满含苦涩的泪。 “小姜?小姜!” “姜断!站住!” 有人从身后抓住他的手腕。 姜断拧眉,条件反射一把将那人的手甩开,对上那人隐含打量的目光,他慢慢清醒过来。 “孙总,你叫我有什么事情?” / 阮苍找了姜断许久,对方毕竟是业内口碑不错的影帝,他不想把人得罪太狠,毕竟沈柠只会护他一时,护不了一世,如果到时候沈柠一脚把他踹开了,他还得防着姜断给他穿小鞋。 通过今天的接触,他可以完全断定姜断对沈柠心思很重。 这很正常,多金温柔、权势极重的美人霸总,抛开换情人过于频繁的缺点不谈,沈柠可以说是优质股中的优质股,被人惦记很正常。 阮苍正打算用委婉的措辞再探探姜断的口风,转过拐角,猛地停住脚步。 走廊尽头,他看见投资方之一的孙总对姜断几度献殷勤,嘘寒问暖,而姜断不假辞色,眉眼间藏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烦躁和厌恶。 阮苍眯起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第28章 第28章进入销售旺季,集团的…… 进入销售旺季,集团的事情繁多,沈柠很快忙起来,便顾不上阮苍这个可有可无的情人。 阮苍也实在是幸运,旁人留在沈柠身边,七八日沈柠便会腻烦,从而一脚踹开,阮苍虽然小半个月没有和沈柠接触,但这小半个月却是实打实享受了‘沈总情人’应有的待遇和资源。 沈柠忙完集团冗杂的事务,后知后觉想起还有阮苍这么一号人物,虽然对阮苍的心思谈了许多,但沈柠不喜欢白花钱当冤大头,决定抽时间享用一下她应得的美餐,为此她拒绝了江回和裴姒的派对邀约。 “你现在在哪里?”沈柠打通阮苍的电话,漫不经心问。 “在拍戏呀,沈柠你终于想起我了,我好想你。”阮苍翘着二郎腿坐在化妆室的椅子上。 此时化妆室正是人多的时候,他故意没收着嗓音,果然收获一众人艳羡嫉妒的目光,短暂成为众星捧月般的焦点。 沈柠看出阮苍拙劣的心思和手段却没理会,她对阮苍失去兴趣,打算今晚过后就让阮苍滚蛋。 “今晚八点,耀泽酒店。”顿了下,沈柠漫不经心说,“洗干净再来见我,别浪费时间。” 阮苍蹙眉,隐约意识到沈柠对他的耐心少了一些,心中不安。 抬眼看见姜断在工作人员引导下进来卸妆,阮苍眉眼一沉,胜负欲上来,压下心中的不安,含笑说:“放心沈柠,今天晚上我们一定会很愉快。” 话音落下,果然看见姜断的表情变得苍白,神情狼狈,甚至不敢看他,仓促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没有去坐他常坐的位置。 阮苍扬了扬唇角,“我会准时赴约的,放心。” 沈柠沉吟一声,挂断电话。 阮苍观摩化妆镜中属于自己的年轻俊美的容貌,狠狠拧了下眉头。 “没日没夜在剧组拍戏,气色都不好了。”阮苍冷冷看向身边的助理,“今天不吃剧组的盒饭,你去给我买点补气色的吃。” 助理是个做兼职的大学生,他茫然摸了摸脑袋,“什么东西补气血,阮哥你气色很好啊,不行化妆遮下。” 阮苍脸色一沉,转过身狠狠在他胳膊上捏了一把,怒说:“遮屁,今天中午我要吃燕窝海参帝王蟹,什么贵吃什么,我要是吃得不好在床上饿死了,第一个拿你开刀。” “疼、疼!阮哥轻点!” 阮苍同助理打闹的功夫,没有注意到姜断独自离开了化妆室。 姜断走到无人的阳台上,从兜里掏出两个药片,没有水也不在乎,直接放入嘴里干嚼。 腥苦的味道从唇腔蔓延,几乎让姜断露出痛苦的神情。 他轻轻垂下眼帘,手掌覆上通红的双眼,半晌才拿起手机,从列表中找出一个尘封许久的名字。 江回刚结束公司会议,便看见手机弹出来的来电显示,看见是谁打过来的,眉梢一挑,回到休息室按下接听键。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还以为小白花把我拉黑了呢。”江回似笑非笑。 姜断微微皱眉,面色有些苍白,“我不是小白花,你胡说什么。” “不是,你是脆弱小白花。”江回耸耸肩,无所谓地说。 “能不能把我一个忙。”姜断抿唇,语气明显不自在。 “说来听听。”江回托腮,“小忙可以,大忙不行。” 姜断闭了闭眼睛,哑声询问,“沈柠今天晚上去哪里。” 江回扬起眉梢,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向后靠在老板椅上,“怎么上来就问这么大的,事涉别人隐私,我好像不方便告诉你。” 姜断脸色微变,咬了咬牙,涩声说:“我是你弟弟也不行吗?” “有事装弟弟,没事列表躺,这算哪门子姐弟,这些年你不是硬气得很,坚决和江家不产生半点联系,最开始的时候差点被潜规则也一声不吭,这时候知道求人了?”江回故意逗他。 姜断不说话了。 江回考虑到姜断脆弱的精神状态,不再为难,转而说:“这次沈柠的消息可以告诉你,条件是过一阵子去医院看看老爷子,最近他身体不太好,我知道你不愿意回江家,但看看也不妨碍什么,主要是顺便看看妈妈,她想你了。”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姜断轻声说。 “地址我发你了,有问题随时联系。” 姜断道谢过后,挂断电话,盯着江回发来的地址,不自觉攥紧手机,神色有些恍惚。 他独自在阳台站了许久,形单影只,身形寂寥,转过身要走,迎面却撞上阴魂不散的孙总。 “找了半天都没看见你,要不是阮苍那孩子跟我说你可能往这边走了,我还不知道找多久。”孙总穿着西服正装,头发用发胶精心梳到一处,身上有令姜断作呕的刺鼻香水味。 姜断不自觉后退一步,蹙眉说:“有什么事情吗。” “倒不是什么要紧事。”孙总摆手,一双眼睛粘在姜断身上打量,“我呢最近想投资一部电影,男主演还没定下来,想着咱俩的交情,便打算先问问你。” “放心,如果我们的事成了,片酬不少于五千万。”孙总话语暧昧含糊,伸手就要拍上姜断的肩膀。 姜断蹙眉躲开,昳丽的容貌覆盖冰霜,冷冽极了,“我档期不行,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孙总眯起眼睛,故作爽朗地笑了笑,“话别说太满,不深入交流一下,你怎么知道适不适合你,我名下的公司名头不比盛启差多少,大影帝。” 孙总的话越说越露骨,姜断如何听不出他话语中的威逼利诱,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他彻底冷了脸,抬脚想直接离开,孙总沉着语气命令:“站住。” 姜断额角青筋突起,心烦意乱,“你想怎么样。” “大影帝太心高气傲了,左右都是出来卖,卖给谁不都是一样的。”孙总拐着弯讥讽他给沈柠递名片的事,“我知道你的根基和名气都在国外,但既然在国内混,就要放下身段,重新开始,否则以我如今的手段,一样可以让你身败名裂。” 姜断不惧怕孙总的威胁,因为沈柠对他的冷待和漠视,他本就在精神崩溃的边缘,根本不在乎积攒起来的名声地位,硬碰硬大不了大家一起去死。 他转过身,正要撕破脸,孙总却率先把房卡塞到他衬衫胸前的兜里。 “耀泽酒店,二十九楼总统套房,八点之前我要见到你。” 耀泽酒店? 听到关键词,姜断瞳孔微缩,下意识愣在原地。 “机会只有一次,捏死一个戏子对我来说并不难。”孙总说完,没有观察姜断的反应,头也不回地走了。 / 夜幕降临后的s市灯火璀璨通明。 姜断站在耀泽酒店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央,猛地回过神来,胸膛起伏,脸色难堪地看向手中房卡。 他竟然真的来了。 他一定是疯了。 耀泽酒店作为s市顶级酒店之一,总统套房一共六间,均设在二十九楼,且六间套房毫无例外,均常年被权贵买断使用,想要上二十九楼,必须使用房卡。 因为这样荒谬的原因,他鬼使神差接过了孙总递来的房卡,站在了耀泽酒店的大堂。 但就算能去二十九楼又如何,他难道要最后这点脸面都不要,莫名其妙去敲沈柠的房门,打扰她,求她庇护垂怜吗。 她一定会觉得他有病。 姜断心中苦涩,身体不受控制地发颤,他拿出手机翻出孙总的联系方式,想要拒绝他的邀请,手指却因为躯体化,哆哆嗦嗦怎么也无法拼出完整的字符。 姜断抿起苍白的唇,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去前台借了一把美工刀,悄悄藏在外套内侧的口袋里。 阮苍提前抵达酒店,计划临时有变,沈柠的会议结束太晚,干脆决定在酒店的高级餐厅吃完饭再去套房,阮苍作陪。 望着一桌子摆盘精致用料上乘的菜肴,阮苍小心思上来,对着盘子里的菜一顿狂拍,如果不是合约上明文规定情人不许偷拍金主,阮苍定然要把沈柠拍进去,让之前那些排挤他的仇人看看他过得有多好。 拍完照修好图,正要发朋友圈,看到新刷出的孙总的推送,阮苍表情一凝。 是一张照片,只拍到半个身体,没有拍到脸,看屋子环境显然是耀泽酒店的总统套房。 配文:今天品尝顶级国宴,味道好的话可有偿分享给同好。 阮苍仔细看了看照片中那人的身形衣着,和姜断今日穿的一模一样。 孙总这就吃到手了? 看来这影帝对沈柠也没有那么执着。 阮苍松了一口气。 “你在看什么?”沈柠问。 阮苍一惊,虽然沈柠在切牛排,眼睛没有看向他,他还是紧张地把手机息屏,不自然地扯谎说:“没什么,在刷视频。” 沈柠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一下子看穿阮苍的谎言,懒得戳破,把牛排含入口中,淡声说:“我的包落在房间里忘拿了,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去拿一趟。” 阮苍瞳孔一缩,担心沈柠撞上孙总和姜断,出什么意外,连忙站起身说:“我去给你拿,我知道放在哪里,你先吃饭就好。” 他生怕沈柠开口拒绝,话音落下就向着餐厅出口走。 沈柠凝视他的背影,微微蹙眉,觉得古怪。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姜断坐在套房客厅的沙发上,长眉皱在一起,脸上写满防备。 “孙总,我来这里只是想说清楚,我对你没那个意思,各人有各人的操守,我绝对不会用身体上位,强求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孙总没想到姜断会拒绝,表情一沉,掩饰住眼中的狠意,说:“话别说那么死,人的想法是会变的,你今天既然愿意来,我不相信你没有动摇过。” “我的回答是不可能,你不满意可以封杀我,如果你有那个能力。”姜断平静地说。 孙总被下了面子,表情差点扭曲,深吸一口气,把玻璃杯推到他面前,“先喝点水再说,你这脾气也太急了,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呗。” 姜断看了眼孙总递过来的水,接过来垂眸凝望一瞬,却没有喝的意思,而是放下玻璃杯,顺势站起身,明显要离开的模样。 “抱歉,今天打扰了,我明天还有拍摄任务,不便久留,告辞。”姜断体面地说完转身要走。 孙总彻底黑了脸,厉声说:“站住,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盘菜了,我可没有给你选择的权利,今天你愿意和不愿意,结果都是一样的。” 姜断拧眉,语气冷沉:“你想怎么样。” “来人。”孙总从沙发上站起身,冲着门外喊。 两个黑衣保镖应声而入,不由分说扣住姜断的两只胳膊,将他往地上摁。 姜断表情愕然,没有想到孙总会安排打手。他很快明白是自己过于托大,立时奋力挣扎。 “放开我!” 保镖对于姜断的挣扎不为所动,甚至他越挣扎,两人对他的压制便越狠。 很快姜断就被狼狈地按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孙总端起姜断放下的那杯水,冲保镖命令说,“把他的嘴掰开。” “你在水里下药。”姜断咬牙,“这是犯法的。” “现在我就是你的王法,你刚才不喝,不就是猜到我下药了?”孙总耸肩,端着 水杯逼近他。 姜断额头冒出冷汗,却无力反抗,在保镖的控制下,只能仰着头任由那些液体冲刷进他的喉咙、顺着他的皮肤流淌而下,浸湿衣衫。 那药见效很快,几乎药一入腹,他便觉得四肢开始脱力,身上泛红,阵阵热浪席卷而来。 姜断咬唇,苍白的唇被他咬出血色,希望疼痛能驱散些许药力。 孙总显然不是第一次使用劣药,对那药十分信任,见姜断喝下去,便摆手示意保镖把人放开。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要的人从来不可能失手,你这表子未免太不听话,面对沈柠就上赶着去,换个人倒是装起贞洁烈夫了。”孙总抓起他的头发,迫使姜断看向他。 姜断盯着他,脸上露出狠色,“我不会让你得手的。” 孙总心中划过不安,等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姜断趁着手臂没有被桎梏,从怀中掏出美工刀,狠狠刺向孙总。 所幸姜断受药效影响,动作吃力,孙总反应及时,美工刀只划伤他的手臂。 “*的,你个贱人,敢带刀来!”孙总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臂跳开,面目狰狞,“保镖!给我按住他!” 姜断踉跄站起身,他方才胡乱从兜里掏刀,自己的手掌也被划伤,握着刀柄,血流得到处都是,偏偏他不觉得疼,知道美工刀脱手他今天死无葬身之地,便握得更紧。 药效在体内不断发作,姜断只觉得天旋地转,站立不稳。 他咬紧牙关,刀指保镖,暂时将他们逼退,趁着空当,夺门而出。 走廊静悄悄的,没有人影。 姜断跑出房门,身体下意识想跑去沈柠所在的套房求救,走了两步,忽地想起当年沈柠对他说过的话。 ——“刚才你可以躲开,也不至于落水,姜断,你在和我耍小心思吗。” 相似的场景,相似的心机。 他鬼使神差来到酒店,本就抱有隐秘见不得光的心思,他怎么能再次污了她的眼睛。 姜断眼眶泛红,流出绝望的泪来,身体却先有了动作,调转脚步,奔向电梯的方向。 他踉踉跄跄跑得实在太慢,保镖穷追不舍,想要大声呼救,极度的恐慌又让他失声。 好不容易接近电梯,脚下一软,猛地栽倒在地上。 孙总恶鬼一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把他给我拖回来!” 姜断面如死灰,视线落在那把美工刀上,觉得那把刀不再是捍卫清白安危的利器,而是成了结束他生命的解脱。 姜断闭眼,手腕微动,正要将那把刀插入喉咙,电梯间的门忽地开了。 沈柠从电梯中步出,看到走廊中的镜像,猛然愣住。 “姜断?” 姜断睁开眼,看见沈柠,顷刻间泪水决堤,夺眶而出。 第29章 第29章我好难受,你别抛下我,…… 面前的一幕属实出乎沈柠预料。 沈柠没有去问姜断为什么会出现在耀泽酒店,穷追不舍的保镖和姜断淌了满地的血已经给出了模糊的答案。 沈柠和两个明显投鼠忌器的保镖对峙着,不动声色打给这家酒店负责她衣食住行的管家。 “二十九楼有人闹事,立即遣保安上来。”沈柠说。 两个五大三粗的保镖脸色大变,其中一人说:“不能让她把事情闹大。” “这是我们老板的私事,这个人得罪我们老板,和我们老板有仇,这位女士莫非要和孙总作对?!”另外一人对沈柠说。 “孙总?”听到保镖自报家门,沈柠发出一声冷笑,“搞出这档子事,让他收拾收拾吃牢饭去吧。” 沈柠懒得再理会两个为虎作伥的蠢货,单膝下跪,俯身看向趴伏在地上的青年。 他显然吃了不小的苦,凌乱柔软的发丝垂落,微微遮挡住他的半阖着的双眼,苍白干裂的唇轻轻张着,呼吸急促,如同濒死的鱼。 沈柠一手抬起他的下颌,一手将他脸上的碎发理到耳后,指腹抹掉他眼尾沾染的血迹,窥见他失焦的双眼,和明显不正常的泛红脸颊,沈柠眯起眼睛,“他们给你下药了?” 姜断的身体大脑几乎被药物掌控,他听不太清沈柠说什么,又怕惹她不快,怕她丢下他离开,便一股脑胡乱点头,紧握美工刀的手掌终于知道疼似的一下子松开,强撑着支起大半个身子,颤颤巍巍向沈柠的怀中挪。 沈柠蹙眉,终是被他破碎乞怜的模样打动,伸手将他往怀里拽了拽,手掌隔着单薄的衣物抚摸他瘦削的脊背,护住他往她怀中挤的脑袋,感受到身上绸制的昂贵面料被他的泪水浸湿,沈柠看向蠢蠢欲动的两个保镖,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 这是沈柠动怒的前兆。 “别多管闲事,你要是想要人和孙总交涉,别为难我们这些打工的。”保镖说。 见沈柠不为所动,保镖对视一眼,恰巧孙总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套房内传出来。 “把人给我抓回来了吗!” 保镖抽出随身携带的橡胶短棍,咬牙说了一声,“得罪。” 随后不再犹豫,同时向沈柠和姜断冲了过来。 沈柠眼睛眯起,起身的同时不忘把姜断强行拽起,护到身后,侧身躲过保镖攻击,一记扫腿,腿风凌厉,专业的动作面对两个保镖依然不落下风。 混乱中,沈柠一拳打在某个保镖的脸上,那保镖嚎叫一声,面上霎时染上狠意,殴打上头,他哪里还会顾忌沈柠的身份,一味只想让沈柠好看。 “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我今日定要让你好看!” 碰的一声巨响,电梯门缓缓打开,闻讯而来的值班经理领着一众设备齐全的保安,目瞪口呆望着走廊内的场景。 五大三粗的保镖捂着脸,丢了武器,趴在地上求饶,身形匀称修长的女人背对着众人,栗色卷发不乱分毫,衣衫齐整干练,气势凌人。 “沈总,实在不好意思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来迟了。”值班经理小步跑到沈柠面前,擦着脸上的冷汗。 “今天的事情让您受惊了,无论如何,耀泽一定会给您一个说法。”值班经理说着,有些唏嘘地瞥了眼趴地不起地两个壮汉。 “保安去问问他们是谁的人,还有事情经过。”值班经理说。 沈柠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转身走到蜷缩在角落的姜断面前,蹲下身查看姜断的状况。 “你怎么样,还有意识吗?”沈柠问。 姜断费力睁开双眼,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沙哑着嗓音小声说:“沈柠……好难受,我好难受,你别抛下我,这次不是装的,我不敢再装了。” 他又陷入了梦魇,恍惚又回到两年前故意落水的那晚。 沈柠长眉一凝,很快意识到姜断状态不正常,双手捧起他的脸颊,声音冷了一些,“姜断,他们是不是喂你吃药了?” 姜断茫然看她,半晌都无法给出答复。 但升高的体温和他浸湿的上衣已经给了答案。 沈柠脸色微沉,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心中竟无端有暴躁的情绪肆虐。 她扶着姜断,让他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扯下他抓着她衣服的手,冷然起身。 “你是酒店的负责人?”沈柠问。 “是、我是今晚的值班经理。”值班经理听出沈柠语气不快,立即谨慎地回答。 沈柠打开手机,快速发了几个消息出去,冷声说:“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传入媒体耳朵里,该怎么做,你明白吗?” 这句警告保护的是姜断的名声,虽然这件事姜断是被下药奋力逃出来的受害者,但舆论难以控制,姜断又是网上 炙手可热的话题,暴露在大众视野之下,只晚上无端出现在投资人常用的套房这一点,足够有心人抓住把柄声讨抨击。 姜断这些年过得不算顺利,好不容易有今天的成就,如果因为孙总那样的垃圾毁于一旦,实在是不值当。 值班经理俯首弯腰,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明白,我们有专业的培训,知道怎么做。” 恰是这时,总统套房的门忽地打开,孙总包扎好手臂上的伤口,匆匆走出来,看到走廊乱糟糟的一幕,茫然过后,浓重的不安袭上心头。 “沈总怎么在这里?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孙总拧着眉上前。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沈柠眯起眼睛,毫不客气地说,“姜断是我的熟识,他被你弄得狼狈至此,此事我绝不会轻轻放下。” 孙总一惊,不由得再次看向蜷缩在角落,明显被药物控制的青年,大脑快速转动,想到那日饭局姜断才递了名片给沈柠,两人此前定是不认识的,沈柠如此质问,大概是觉得他抢了沈柠到嘴的肥羊。 孙总忙陪笑着低头哈腰说:“沈总您这是说哪里话,都是我小孙不懂事,我绝没有同您抢人的意思,今日我是知道您也在耀泽,这才想着把姜断送到您手上,但这小子不上道,宁死不屈,我才喂了点助兴的药,您千万别见怪——” “孙总,”沈柠已经打定注意帮姜断善后,没兴趣同孙总耗着,掀起眼皮,打断他粉饰太平般的解释,冷淡说,“有什么话你还是留着和律师说吧。” 孙总僵在原地,脸涨成猪肝色,不等他回过味来,电梯门再度打开,这次来的是苏特助和两个办案的警察。 “孙尺,有人举报你名下公司涉嫌严重违法行为,和我们走一趟。” 沈柠做事向来留一手,因为同盛启的合作,她顺道也去查了盛启经常合作的几个投资方,孙总做事太狠太蠢,光沈柠掌握的证据都足够孙总倾家荡产,运气好七老八十还有可能放出来,运气不好直接在牢狱中度过余生。 孙总瘫软倒在地上,面对拿着手铐逼近他的警察,他回过神来,冲沈柠破口大骂,“沈柠你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沈柠懒得再理会孙总这样的跳梁小丑,走到姜断面前,俯下身对上他迷离的双眼,“姜断,你还能走路吗。” “……好热、我好热,我会不会死掉……”姜断痛苦地拽了拽身上的衣服,尝试将蔽体的衣物脱下。 沈柠制止他大庭广众脱衣的动作,脸色瞬时黑沉下来,冷冰冰攥住他的双手,姜断意识完全丧失,只觉得沈柠身上的温度冰冷舒服,便乞怜一样向她蹭过来。 沈柠腾出一只手,安抚般摸了摸他的脑袋,冲苏特助说:“先叫医生过来。”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值班经理叫苦不迭,生怕因为孙总,沈柠迁怒酒店,老板再迁怒他,不等苏特助说话,值班经理连忙说:“我们酒店也配备了轮值的医生,我先叫他过来吧。” 沈柠瞥他一眼,“行,他的情况拖不得,先来个医生用着。” 苏特助看出沈柠的打算,冲值班经理身边的保安招手,“你们帮忙把他带到沈总的房间,麻烦了。” 姜断没什么意识,但身形瘦削高挑,又安静配合,保安不费什么力气就把他带到了沈柠的总统套房。 进门时恰好撞见阮苍拿着沈柠的包从屋子里出来,看见面目潮红神情难耐迷离的姜断,脸色一黑。 “沈柠,是出了什么事情,影帝怎么这副模样?”阮苍不安地问。 沈柠看他一眼,示意保安把姜断送入空出来的侧卧。 “让你去拿包,怎么拿了这么久。”沈柠问。 阮苍看了看时间,距离他离开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他抿了抿唇,眼神游离,“我没找到包在哪里,抱歉,让你久等了。” “撒谎,说实话。”沈柠声音变得冷厉没有耐心。 阮苍咬唇,有些害怕沈柠的气势威慑,只好实话实说:“我进书房拿包看到你桌子上的车钥匙,没忍住拿着拍了几张。” 沈柠眯起眼盯着阮苍看了半晌,知道这次他说的是真话。 沈柠没再追究,“今天我有私事要处理,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我会叫你。” 阮苍愣了下,脑海中浮现姜断潮红勾人的脸,顿时觉得天塌了。 “什么私事,是和姜影帝有关吗,沈柠你不能被他欺骗,他脚踏两条船,和孙总暧昧不清,和孙总开房,他目的绝对不纯。”阮苍开始胡乱给姜断泼脏水。 沈柠凝视他半晌,轻声说:“说话做事要有证据,你的证据呢?” “证据就是、就是……”阮苍张了张嘴,有些泄气,他当然没有证据,姜断被孙总纠缠不休,他是看在眼里并且乐见其成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姜断是被压迫的,甚至他抢先回来拿包,也是怕沈柠在走廊撞上姜断,没想到命运弄人,没想到沈柠真的被姜断吸引。 沈柠一眼看透他的小心思,面色微寒,“阮苍,合约到此为止,你可以离开了。” 阮苍白着脸愣在原地。 / 宽敞奢华的套房少了无关人的干扰,终于安静下来,沈柠打了几个电话吩咐任务,电话挂断后医生还没有赶到。 她拧起眉头,独自进入侧卧。 侧卧的窗帘紧拉着,视线昏沉,打开灯才能看见姜断侧躺在床上,长腿长脚蜷缩着,身体佝偻成虾子的模样。 沈柠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滚烫得厉害,这样烧下去把人烧傻都是有可能的。 警/察已经从孙总嘴里问出来了,给姜断吃的是私人交易所流通的劣性春药,没有经过临床测试,任由药物发作的副作用未知。 沈柠用湿毛巾覆盖在他身体上,体热没有下降的征兆,毛巾反而变得滚烫干燥。 沈柠皱眉,只能脱了他上身的衣物,把他圈入自己怀中。 姜断在炼狱挣扎,滚烫的身体不断坠落,而他却连叫喊求救的声响都发不出来。 泪水从紧闭着的双眼眼尾滑落,他的呼吸越发急促,却始终没办法从噩梦苏醒。 就在他绝望到希望立刻死去时,鼻尖忽动,恍惚间竟然嗅到了令他苦苦追求而不得的、魂牵梦萦的高档雪茄特有的清冷苦调,是沈柠身上的味道。 恍惚间又梦到了昔日的场景,这次却不是沈柠垃圾一样丢掉他的那晚,而是他连回想都觉得是奢望的沈柠捡到他的那个温暖的夜。 心理防线崩溃,姜断终于哭了出来。 “呜……别丢掉我,我做、我什么都做……让我跟你走……” 发觉姜断有苏醒的征兆,沈柠松了一口气,担心他再次坠入梦魇,便问:“你能做什么,说来听听?” 姜断沉默片刻,长眉紧拧,就在沈柠以为他是回光返照不会回答时,她听见姜断用沙哑嗫嚅的声音回答。 “做情人、做三、做替身……做狗,什么都可以做。” 堪称病急乱投医的回答,丢弃尊严人格,却令沈柠微微怔住。 她扬起眉梢看他半晌,俯身凑到他耳边轻轻问:“做谁的情人,谁的狗?” 第30章 第30章至少时隔两年,沈柠再度…… 叮咚——叮咚—— 总统套房的大门很快打开,不等酒店的轮值医生解释,沈柠侧开身体,示意她进屋。 漂亮的青年眉眼紧闭,蜷缩着躺在床上,完美泛红的躯体上严丝合缝盖着一层厚实的被子,偶尔发出两声不安的呓语。 医生熟练地扒开姜断紧闭着的眼皮,用电子体温计测试体温,为难地扫视姜断身上的被子。 她牢记值班经理的叮嘱,谨慎地问:“病人的被子可以掀开吗,我需要用听诊器。” 沈柠双手环胸站在门 边,闻言长眉一拧,下意识不愿意旁人看见姜断的躯体,一时没有发话。 “沈总?” 沈柠回神,捏了捏眉心,发觉自己被姜断影响,脸色有些不好看,“可以,你照常为他看病就好。” 医生松了一口气,“麻烦您过来帮我按一下病人。” 沈柠依言走过去,上床按住姜断的肩膀,让他平躺着。 昏睡中的姜断便又挣扎起来,发出呜咽的腔调。 “别碰我、别碰我……” 姜断的挣扎太激烈凄厉,医生不由得又为难地看向沈柠,犹豫是否提示沈柠安抚一下病人的情绪。 沈柠面色阴沉,拧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对上医生的视线,她冷冷说:“不用管他,你继续就好。” 医生这才敢继续手上的工作。 简单的诊断过后,医生神情凝重地看向沈柠,“确实是一种烈性‘春’药,市面上没有对症的解药,我先开解毒剂给病人,但只能做到缓解的效果,不能根除,这段时间先不要让他脱水,我的建议是尽快送医。” “病人的身份不适合直接送医,我让医生直接过来了,他们搬设备费些时间,最晚一个小时就到。” 沈柠看向被药物折磨的姜断,半张脸隐在暗处,眉眼沉沉。 姜断的身份的确不适合去医院,但没有什么是比身体健康更重要的,直接送医院同样稳妥方便,且更省心。 如果真的只是为姜断的名声考虑,她其实不必这样大费周章,派几个人多盯着记者动向就行了,再不济还有江回顶着,江家嘴上不管,但江回总不能真让姜断这个弟弟身陷舆论风波。 沈柠紧了紧手掌,她迟疑过当下的决策,但只要一想到姜断潮红着一张脸,用迷离的眼神勾人的模样,就冷冷否决了送姜断去医院的想法。 就算是姜断不在意形象,她还得替姜断在意一下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能狗急跳墙的江家呢,而且江回不要面子吗? “撑一个小时影响不大,但硬扛着伤身,如果您愿意,可以适当帮他疏解一下,也可以泡个冷水澡,注意别脱水。”医生叮嘱着,弯腰从药箱中找出两针解毒剂给沈柠,“可以口服,可以注射,里面有说明书。” 沈柠检查了两支药剂,道谢。 “您太客气了。”医生受宠若惊,忙说,“有什么事情您随时叫我就好,值班经理已经把我的联系方式发给您了。” 送走医生,沈柠回侧卧一看,发现姜断又缩成虾子模样,额头上渗着细密的冷汗。 沈柠迟疑半晌,学着医生的模样倾身上前,叩着他的脑袋扒了扒他的眼皮。 看不出来什么。 沈柠放弃,把姜断捞入怀里,让他的脑袋靠在她的手臂上,拨开解毒剂的针头,正要把药喂入姜断嘴里,姜断忽地挣扎起来。 “不、我不喝,放开我、放开我。” 沈柠对他的呓语习以为常,但他不配合的动作属实给喂药添了不少麻烦,她不悦地拍了拍他的脸,“闹什么闹,不是说连我的狗都要做吗,服从不了命令做什么狗。” 姜断大约是没听进去她的话,并且倔脾气上来,牙关紧闭,死活喂不进去药。 沈柠额角青筋跳了跳,但和病人置气就是在做无用功,她当即又开了一管新的解毒剂,确认注射方法后,强硬地按住他的身体,将一管药剂推入他的身体。 解毒剂显然是有用的,至少姜断的意识清醒了许多,能听懂简单的指令。 沈柠担心在专业的医生团队抵达之前,姜断先自己烧糊涂了,便扒拉着他的身体说:“姜断,浴缸放好水了,去泡一会儿,你会舒服点。” 姜断茫然睁眼,艰难地对上沈柠的目光,驴头不对马嘴地说:“别扔掉我,留下我,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知错了。” 沈柠按了按突起的青筋,耐着性子重复,“去浴缸泡冷水,快点。” 姜断沉默半晌,这次听懂了沈柠的指令,慢吞吞站起身,露出赤裸的上身和紧身牛仔裤,踉踉跄跄向离他最近的屋门走去。 至少没有走错门,沈柠盯着他宽肩窄腰比例完美的背影看了片刻,心中浮现一丝诡异的欣慰。 打开手机通讯录,翻出江回的号码,沈柠蹙眉,思索着毕竟是江回的弟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江回总是要露个面的。 正思索着,浴室忽然传来扑通一声轻响。 沈柠抬眼看去,通过敞开的浴室门,看见了直挺挺跌入冷水中的青年。 沈柠额角的青筋欢快跳跃两下,低声咒骂一声,“该死。” 沈柠放下手机,飞速走向浴室,圈住姜断的两边腋下,扶着他坐好,看见他被水完全打湿的裤子。 沈柠深吸一口气,也不指望姜断自己能脱下来,熟练地解开裤扣,拉开拉链。 “自己脱下来,你能听懂,别让我说第二遍。”沈柠说。 这次姜断没再出什么幺蛾子,颤抖着去脱裤子,脱到一半,眼中又落下泪来,狼崽子一样的呜咽声,在只有两个人的浴室里,沈柠想忽略都难。 沈柠拿他有点没办法,想扔掉这个烫手山芋又为时已晚,叹了口气,俯身垂首,双手捧起他的脸颊,“为什么哭?” 泪水不断从他的眼眶里涌出来,姜断哑声说:“会不干净。” “泡个冷水,怎么会不干净?”沈柠不解。 “被别人看了,沈柠会不要我。”姜断涩声回答。 沈柠怔了下,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沉,“那你被别人看过吗?” 姜断飞速地摇头。 沈柠扬起眉梢,“骗人。” “我没有骗人。”姜断气愤地反驳。 “你现在不就是被我看了?”沈柠似笑非笑,知道他头脑不清醒,故意逗弄他,“你被我看了,沈柠不会要你了。” “而且你干净的时候,沈柠还不是把你抛弃了。”沈柠补刀。 姜断瑟缩一下,双目霎时变得赤红,双手痛苦地捂住脑袋,牙齿顷刻咬破苍白的唇,留下一抹鬼魅般妖冶的红。 “她不要我了,她早就不要我了……” 沈柠见他唇角的血越来越多,不由惊到,连忙捏住他的下颌,伸手拍他的脸颊,“姜断,醒醒,别咬了。” 姜断空洞的眼中流出越来越多的泪水,难过的说:“她不是最喜欢我的脸吗,我把脸保养的很好,身材也没有改变,为什么她不要我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沈柠蹙眉,从理智冷情的角度思考,当初她和姜断是包养关系,于情于理于合同,姜断都没有动情的权利,他现在的举动是在违约。 但沈柠不想责怪姜断,也不觉得姜断单方面难舍难分的感情会给她造成什么困扰。 如果姜断当初没有偷跑,说不定她和姜断现在还在一起。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性极低的设想。 沈柠俯身,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低声说:“乖乖把裤子脱了,说不定沈柠还有可能原谅你。” …… 随意玩弄别人情绪的下场就是给自己挖坑,姜断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在沈柠面前走光,到最后沈柠只能按着他的双手亲自下场。 所幸前面已经把裤子扯得差不多了,又泡在水里有浮力,不用费太大的力气。 而姜断见自己‘清白’不保,顿时急了,闹腾得更加厉害,甚至张嘴要咬沈柠,沈柠只好把他翻过身,从他身后扯身上的衣服。 过程虽然艰巨,但总算是成功了。 沈柠无声松了一口气,一番折腾下来,她顾不得什么形象,陪着姜断泡在双人浴缸里。 说来奇怪,从她陪着他泡在浴缸开始,姜断就安静了许多,大约是折腾累了,竟能抱着她的腰,安稳地把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一动不动。 虽然安静下来,但姜断身上仍然火炉一样烫得厉害,呼吸急促,仔细听能听见他难耐的轻喘。 “好热……”他小声的抱怨。 手机不在身边沈柠也没办法去催医生尽快过来,她垂眼就能看见青年浑圆完美的臀部,加上刚经历一番大动作,只觉得姜断吃的药会传染,连带着她身上也燥热难耐。 沈柠叹了口气,把浴池里的凉水往姜断脊背上泼了泼,“现在有没有好点?” “热。” 沈柠蹙眉思索 半晌,终是下定决心,手从两人几乎贴合的腹部一路向下。 这种情况,发泄出来应该会好点。 沈柠换情人如换衣服,却很少关注情人床上的状态,一向贯彻别人爽不爽无所谓,她爽了就行,因此手上动作十分生疏。 几分钟过去,沈柠十分挫败地向下看了一眼,不是中药了吗,姜断竟然能无动于衷。 沈柠甚至产生了怀疑,他到底中没中药? 滚烫的身体和灼热的气息骗不了人,沈柠再接再厉,改变手法,回想姜断身体的敏感处,手掌开始在灼热的肌肤上游走,半晌过去,终于有了阶段性进展。 沈总屈尊降贵,总算没白忙活。 半个小时过去,套房的门铃再次响起,沈柠名下私人医院的医生到了。 沈柠简单清洗了一下双手,利落地换下身上的湿衣服,套了身宽松的睡裙。 她当然不能让姜断赤/身见人,但套房里常备着的男士睡衣阮苍穿过,沈柠又有些视姜断为自己的所有物,洁癖发作,不愿意让他被别人的气息污染,当下把买错尺寸,大一号的睡衣翻出来,胡乱地套在姜断身上。 效果极佳。 沈柠开始明白,为什么小说里的霸总看见偷穿衬衫,且露着大腿的情人在屋子乱逛,会呼吸一窒了。 甚至时隔两年,沈柠再度短暂地思考,把姜断从江家买断关系的可能性。【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第31章姜断垂眼,有些难堪地说…… 姜断从噩梦中惊醒,呼吸急促惊惧。 正午的暖阳透过窗前的薄纱照入屋子,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手背上挂着吊水,姜断记忆混乱,大部分还停留在孙总强灌他药水的阶段。 绝望的记忆中偶尔掺杂了沈柠关切的声音,包容的怀抱,显得过于虚幻 他白着脸,忍着心中惶惑环视四周,发现仍是酒店总统套房的装饰布局,身体一下子抖得厉害。 脑海中紧绷着的弦断了,恐怖的念头占据身心。 完了,他脏了,沈柠以后连看一眼他都会觉得嫌弃了。 这次不是他臆想出来的,事实摆在眼前,他跑出走廊后没有获救,也没有遇见神明一样出现的沈柠,他被抓了回去,被恶心的人侵犯,他的身体现在还有轻微的不适。 姜断不自主开始急促喘息,痛恨那个只身犯险,虚伪自大的自己。 他这样肮脏下贱的人,得此结果也是活该。 胃部生理性痉挛令他难受的蜷缩起来,不顾挂在床边的吊瓶,双手紧紧捂住腹部,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双眼赤红得充血,泪水更是夺眶而出。 “沈柠……”心中充斥着恨意和绝望,他呜咽着叫神明的名字,祈求得到解脱。 没有人能救他,他早就该遵循命运,像小丑一样落幕,杀了恶人,他再寻一个安静的地方,静静死去就好了。 这样想着,姜断的胃部的疼痛却没有缓解,他恶心到作呕,身体蜷缩得更加厉害。 咣当。 吊瓶的支架被晃得作响,惊动了守在外面的人。 医生带着两个护士第一时间进来,见姜断蜷缩在床上,即便从医数年,也还是惊吓到,忙冲过来关切地问:“姜先生、姜先生?您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姜断没心思回应医生的话,连牙关都在轻微打颤。 医生刚送走沈柠和裴姒,见到这样的情景,顿时无头苍蝇一样急了。 “先把吊水停了,测血压。” 医生吩咐完护士,仍旧急得跺脚,喃喃说:“别是余毒没有清完,按理说不会啊,要是出了事情,如何同沈总和裴主任交代。” 奇迹般的,姜断的反应有了和缓的征兆,他仍旧维持着蜷缩的状态,语气充满不确定,以及将死之人看见救命稻草时的急切和小心翼翼,“沈总?” 医生怔了下,想到姜断遇见沈柠时就神志不清了,连忙贴心的解释起来:“沈总救了您,担心您的身份不适合进医院,就把您挪到了酒店常年给她留着的套房,原本沈总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守着您,好像是下午有个会,这才和裴主任出门了。” 姜断睁大双眼,幽暗的瞳孔在阳光的反射下多了些光彩,“是她救了我,那孙总……” “听说当时沈总发了好大的脾气,孙总和他的公司估计完了。”小护士兴致勃勃地说,目光落在姜断身上,眼中闪着八卦的光。 姜断抿唇,心跳得厉害,但他想问的是他身上的不适感是谁带来的,却始终问不出口,怕听见接受不了的答案。 心情无端忐忑,姜断低垂下头,注意到身上的衣物时,猛地愣住。 月白色的睡裙干净舒服,柔软的棉质面料和他的肌肤紧密相贴。 这分明是、分明是……! 姜断瞳孔闪烁,整个人如置梦幻的泡影里。 他身上是沈柠最爱穿的睡衣款式之一。 一切都仿佛有了答案,几个混乱的记忆片段变得清明,他看见了浴室中和沈柠紧紧贴合的自己,看见她的手蛇一样在他身上游走。 姜断的脸霎时浮现血色,耳根子热得发烫,他欲盖弥彰地拢起身上的被子,悄声问:“沈、沈总有没有留给我什么话?” “沈总没特意嘱咐,但看她的打算应该忙完了很快就会过来吧。”医生说。 / 医生把话说得太满,沈柠连续三天都没有在总统套房现身,当然,中间也没有打过电话,关于姜断身体的诊断,医生只是跟裴姒直线沟通。 姜断的情绪又一天天低落下去,肉眼可见的不安笼罩了他。 他仍旧穿着沈柠的睡裙,每天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盯着安静无声的门口发愣。 不是没有想过给沈柠打个电话,但他的联系方式仍然在沈柠的黑名单里,一切好像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就在姜断看着紧闭的大门望眼欲穿时,敲门声忽然响起,他眼前猛然一亮,立即站起身,不顾供血不足的大脑,第一时间打开了门。 看到来人,满含期许的脸猛然一僵。 “你怎么来了?”姜断蹙眉问。 江回拎着打包好的食盒,穿着浅色职业装,饶有兴致打量姜断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和焦躁。 “就算你不把我当长姐对待,好友养的小白花出事,我来看看不是理所应当。” 江回挑起眉梢,绕过姜断进入屋子,顺手把袋子里的餐食放到餐桌上吗。 “沈柠跟我说你被人算计了,这两天在耀泽的总统套房静养,让我抽时间来看看你,来的时候正好是饭点,我给你带了饭,是家里的厨师做的,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姜断听见沈柠的名字,抬起眼一眨不眨看向江回,涩声询问:“除了让你看我,沈柠有没有说别的事情,她……她最近是不是很忙?” 江回双手环胸,盯着倒霉恋爱脑弟弟看了半晌,视线扫过他身上明显属于沈柠的睡裙,唇角扬了扬,觉得姜断说省心也省心,至少不会跟她争公司的归属,说不省心也不省心,以一己之力,让全家人提到他的名字就黑脸,这些年无论多狼狈,也没有向她或者江家服过一次软。 江回漫不经心说:“沈柠的事情我不清楚,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去问她不就行了。” 姜断垂眼,有些难堪地说:“她两年前就把我拉黑了。” “啧,那倒是有些可怜,我记得沈柠不是会拉黑前任包养情人的人。”江回耸肩。 姜断脸色顿时青白交加,被江回的刀子戳中心窝,很不好受。 “好了,站在那里做什么,来吃饭吧,你现在是病人,吃饭要规律。”江回坐在主位招呼姜断。 姜断咬牙沉默半晌,不想和江回有任何交流,抬脚想走,却听见江回意味不明地说:“说起来还挺巧的,你前脚才问了我沈柠晚上的 动向,后脚就在我发你的地址出事了,若不是沈柠救得及时,我肯定要自责死了。” 姜断身体一僵,紧张地回身看向江回。 他不是蠢货,立刻明白了江回话语中暗含的威胁。 “什么……什么意思,我去那里只是意外,如果不是沈柠正好坐电梯上来,我早就完了,我没有算计沈柠。” 同沈柠耍心思的后果和恐惧已经烙印在姜断的灵魂里,姜断辩驳的声音都发着颤。 江回有些意外姜断的反应,但目的达到,她没有深究的意思,视线看向旁边的作为,暗示很明显。 姜断抬脚,僵硬地坐在江回身侧,“你怎么样才能不告诉沈柠。” 江回拆开包装盒,把冒着热气的菜肴放到离姜断近的地方,“吃完饭再说,午饭吃晚了耽误吃药。” 姜断捧起饭盒,机械似的往嘴里塞了几口,他没什么胃口,在江回的监督下硬吃几口,放下碗筷,眼巴巴看向她。 “我真的没有耍心思手段,求你别和沈柠说,她如果误会了,一定会更加厌恶我。”姜断小声恳求。 他知道他回国后变得更加魔怔,明明已经吃足了苦头,竟然又存了不该有的心思,仅仅因为阮苍和沈柠合情合理的接触,就嫉妒得红了眼睛,打听沈柠的行踪,跟着孙总去酒店。 被江回捏住把柄是他咎由自取,但他已经迷途知返,又怎么甘心因此再度被打入地狱。 “求你了,我真的没有算计什么,姐姐,求你了,别说出去。”姜断颤声说。 江回对上姜断泛红的双眼,不由扬眉,她本来也没打算说出去,毕竟只是捕风捉影的事情,何况姜断还和她有浓厚的血缘关系。 “行了,逗你玩的,这么紧张做什么。”江回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吃饱了就去把药也吃了,听裴姒身边的医生说你总不好好吃药,今天我盯着你吃。” 姜断抿唇,生怕江回反悔,立即去药箱拿药,也不需要喝水,硬生生把药吞了。 江回把姜断的举动看在眼里,眉心微凝,难得动了恻隐之心,说:“沈柠这几天挺忙的,连我也找不见人,等她忙好了,我会提醒她见你,到时候她怎么处置你,还得看你能努力到什么程度,小白花。” 姜断一怔,看江回的眼神没那么戒备了,“谢谢。” “你什么时候去剧组那边?”江回随口问。 “明天去。”姜断说。 作为主演,他还有大量的拍摄任务,因为身体原因耽搁三天,剧组那边已经等不住了。 “明天开始我就不住在这里了。” 就算他把所有的药都藏起来,也不能再自欺欺人,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继续工作之后,他更没有理由继续厚着脸皮赖在沈柠给情人准备的住所。 他这三天一直期待被重新接纳,但心中更多的是恐惧,恐惧被留下是沈柠好心,而他赖在这里却成了不知廉耻的累赘。 江回不知道姜断心里的弯弯绕绕,也没有插手沈柠和弟弟私事的意思,毕竟都是成年人,谁喜欢被指手画脚。 江回耸了耸肩,不怎么在意地说:“随你。” / 沈柠忙起来往往像个陀螺,很难停下来,她是个权欲很重的人,能亲历亲为绝不假手于人,不会走令自己过度放松但后患无穷的捷径。 沈柠忙得不可开交,自然也就顾不上姜断,等她好不容易忙完了,距离姜断差点出事已经过去五天,她兴冲冲回到耀泽酒店,在空空如也的套房等了一天也没等到人。 回过味来的沈柠慢慢眯起了眼睛,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她那么大朵小白花,怎么不见了? 第32章 第32章“我在取悦你。” 姜断回到剧组的第五天,度日如年,幸好他在表演方面颇有天赋,又很会在除沈柠以外的人面前掩饰情绪,这才没有让导演黑脸。 天空乌云密闭,黑压压的,空气低沉,鸟雀飞得很低。 今天的最后一场户外戏结束,刘导说:“卡,就这样,今天天气不好,拍摄提前结束,大家收拾道具,准备回家吧。” 姜断第一个换好衣服,路过阮苍的化妆位,沉沉扫了一眼,依旧没有人,阮苍已经连续许多天没有现身剧组了,刘导没有提过,姜断更不敢多问,他怕听见令他无法接受的回答。 毕竟阮苍时间自由,除了去剧组,便是履行义务去见沈柠…… 姜断不敢细想,拒绝助理送他回家的好意,匆匆走到外场,帮场务收拾好桌椅和简单的设备后,才离开剧组。 闷沉的天空开始落大雨点,时不时有风拂过,带来一阵凉意。 姜断握着伞柄的手不受控制开始发颤。 沈柠扔掉他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姜断尽量控制自己不去多想。 没关系的,家里有药,吃了药就不难受了。至少沈柠还愿意救他,情况已经比预想中好很多了。 姜断深吸口气,加快脚步,步伐踉跄,只是被伞遮掩,才没人发现。 一条马路之隔,价值不菲的高级商务轿车停在马路边。 沈柠坐在后座,正处理临时的公务,直到暴雨如注才从冗杂的工作中回神。 “下雨了怎么也不提醒我。”沈柠捏了捏眉心,合上笔记本。 “抱歉老板,我看您在忙。”司机轻声回答。 沈柠没有责怪的意思,侧头看向窗外,目光倏然一凝。 颀长消瘦的身影隐在黑色的伞面下,很容易从视线中遁走,但那道身影沈柠又太熟悉,隐隐在她心中还有些说不清的特殊意味,沈柠很快就认了出来。 是姜断,她那只总是不告而别的金丝雀。 她不仅知道姜断这几天一直在剧组呆着,还知道姜断最近都住在离苍耀总部不远的地方,不需要她刻意打听,只需要流露少许倾向,就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奉上有关姜断的消息。 发现姜断跑了之后,沈柠心中不悦,集团又剩了一些收尾的工作,便索性晾着姜断,现在想想也是时候验收品尝姜断这颗禁果了。 “雨下太大了,打电话给苏特助,让她把晚宴推了,你也不用再跟着我了,开车回家吧。”沈柠对司机说。 司机愣了下,还没来得及应答,沈柠已经拿起扔在一旁的风衣,打开车门,撑开伞具,踩着精致的黑色皮鞋,向姜断身影消失的地方追过去。 天色很快完全暗了下去,姜断回到家,身体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今天的天气实在太像沈柠扔掉他的那天,他的眼前总是是不是浮现沈柠和俞望并肩而立的身影,入目所及的事物都失去应有的色彩。 他顾不上许多,仓促翻出药盒,胡乱吞了比平日多一倍的药粒,等缓过劲儿来,雨势变得更大,瓢泼大雨撞开虚掩的窗户泼洒进来。 姜断瞳孔一缩,飞速跑到阳台,关好窗户后第一时间去看摆在阳台的铃兰。 各式各样的铃兰几乎摆满整个阳台,其中一盆枯萎许久,风一吹便落下残枝碎叶的格外显眼,而姜断也最紧张这盆枯死多年的铃兰盆栽。 他仔细观察枯枝的状态,确认它没有被风雨摧折后,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 他出神的望着铃兰,身上衣服被雨水打湿也不知道去换,就那样屈膝坐在地上,直到沉稳有力的敲门声响起来。 姜断愣了半晌,直到敲门声有些不耐烦,他才反应过来,疑惑地去开门。 门扉缓缓打开,露出沈柠从容矜贵的面容。 姜断猛地睁大眼睛,愣在原地。 沈柠收起伞具,抬眼看见姜断呆若木鸡的愣怔模样, 不由莞尔,眼中流露些许从容的笑意。 “不请我进去吗?”她问。 姜断回神,耳垂一下子红透,慌乱移开眼,侧身让开,“快进来,沈总,不用换鞋。” 沈柠迈入屋子,环视四周,打量起姜断栖身的一居室。 和沈柠名下任何一处房产比,这里的布局都显得狭隘逼仄,房价之所以居高不下,也只占了地段这一处优势。 “我还没来得及打扫屋子,有点乱,您不要嫌弃。”姜断站在角落里,局促地说着,趁着沈柠没注意他,他如同一个敏感的窥视者,目光贪婪又惶惑地粘在沈柠身上。 沈柠听到他的称呼,漫不经心地问:“你用了很多次敬称,什么时候面对我变得这么拘谨了?” 姜断睫毛轻颤,即便沈柠没有看向他,他还是慌乱地移开视线,“您想让我怎么称呼。” 沈柠侧头看向他,望见他泛红的眼尾,指尖微动,忍住摸上去揉搓的冲动,淡声说:“算了,随你。” 姜断抿唇,眼帘低垂下去,眼中尽是落寞和难堪。 沈柠很快收回目光,没有注意到姜断的情绪,当然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多解释什么,她走向阳台,被摆满阳台的铃兰花吸引了去。 花盆里的铃兰显然是被主人细心养着的,但s市的气候并不算适合铃兰生长,而姜断在园艺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且铃兰的品种不够强壮,这些铃兰生长得很柔弱,需要支架撑着才不至于压折脆弱的花茎,一簇簇细长花序掩在巴掌大的叶子里,稍微不留神便会枯萎。 “我记得你之前不喜欢养花,怎么养了这么多?”沈柠问,心中隐约有一个答案,却更想听姜断亲自说。 姜断不知道怎么回答沈柠,他不喜欢养那些花花草草,他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养这些铃兰只是因为沈柠喜欢,他知道沈柠从前把他当花娇养把玩,所以也把希望寄托在这些铃兰身上,祈求能把这些花养得茁壮繁盛,祈求有一天沈柠能看见他养的花。 但他不能这样回答,沈柠早就不要他了,遑论她身边还有一个阮苍陪着,即便包养的情人不算正经伴侣,也不是他妄图上位的理由。 近乎病态的爱意分明溢满胸膛,却没资格也没胆量宣之于口。 姜断涩声说:“没别的事情可以干,随便养养,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把它们拔了送给你,只是它们长得有些弱。” “等你养好了再送给我也不迟。”沈柠笑了下,意味不明地说,“我说你为什么不在耀泽继续住着,那里离剧组也近些,我还吩咐了酒店的营养师,按你的身体状况送一日三餐,原来是要照顾花,怪不得。” “不是因为花。”姜断抿唇说。 “那是因为什么?” 姜断低垂下头,轻声解释,“我不能一直赖在你那里,我知道耀泽是你用来养情人的地方,我在那里会影响你们,你会厌烦我。” 沈柠讶异地扬起眉梢,“这才几天,你未免把我想得太没有耐心了。” 姜断听到沈柠的回答,心中更加难过,她救他真的只是一时好心,他果然是个累赘。 心绪本就被突如其来且和当年一般无二的大雨影响,这下他更是不受控制红了眼眶。 姜断不想在沈柠面前哭哭啼啼惹她不悦,忙寻了个借口哑声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话音才落,他急急忙忙转过身想要逃离阳台,手腕倏地被沈柠抓住,下一刻天旋地转,他被沈柠按在了阳台的墙壁上。 “怎么了,我们的大影帝还是这么喜欢哭啊?”沈柠用指腹抹去他眼尾的湿痕,似笑非笑说。 “没哭。”姜断咬了咬牙,欲盖弥彰。 “这些年你胆子越发大了,擅自离开耀泽酒店,害得我那天在酒店等了你一整天,给酒店经理打电话才知道你走了,姜断,惹怒我的后果可不是哭了就能轻纵的。”沈柠说。 姜断难堪地解释:“两年前你把我拉黑了,我给你递过名片,你也没有再联系我……我想和你说一声再走的。” 话音未落,下颌忽然一痛,竟是沈柠咬了上来,带着惩戒的意味。 “愚蠢。”沈柠睨着他昳丽的面孔,站在自己的角度客观评价,“却实在美丽。” 姜断茫然看她。 “我没有允许你离开,你也敢走,仗着我的偏爱就敢为所欲为,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胆子。”沈柠捏着他的下颌,冷声说。 姜断的大脑发出一声嗡鸣,睁大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地盯着沈柠看,“什、什么偏爱……你不是厌弃我吗?” 沈柠懒得理他,兀自回到客厅,在沙发上选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双腿交叠。 姜断反应过来,亦步亦趋跟在沈柠后面,见她坐下,他便在沈柠腿边屈膝跪下,仰着头赤红着眼眶,一瞬不敢错过地凝望沈柠。 “是我不好,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沈柠那句偏爱给了姜断太多希望,他犹如溺水之人慌乱间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拼死也不敢放开。 “阿柠,是我太蠢了,你罚我好不好。” 他瞳孔晃动,倏然瞥见沈柠脚踝上的泥渍,踏雨而来,脚踝上沾染雨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姜断盯着沈柠翘起的脚踝,望着白皙肌肤上碍眼的泥渍,宕机的大脑忽然闪现一道灵光。 等沈柠意识到姜断做了什么的时候,他的脸已经贴了上来,像猫儿乞怜一般蹭掉了她脚踝上的泥泞。 沈柠的脸上罕见地露出诧异,随即眸色变得暗沉。 她猛地扯住姜断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拽到面前,攫着他的下颌,视线扫过他侧脸上残留的少许泥泞,对上他无辜清亮的眼。 “阿柠?” “姜断,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在取悦你。”姜断轻声回答,语气夹杂着不安和试探。 …… 沈柠把姜断拽进了浴室,动作近乎粗暴,而姜断像是一个真人玩偶,安静地任她摆弄。 水流自花洒中冲出,浇透了姜断的衣服,白衬衫变得透明,隐约能看见肉粉色的肌肤。 姜断靠着浴室冰凉的瓷砖,低垂着头,乖顺地任沈柠冲洗。 碍事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剥下去,姜断逐渐站立不稳。 仍旧是和沈柠扔掉他的那晚如出一辙的雨,心中浓厚的阴霾却头一次有了消散的倾向。 第33章 第33章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暴雨倾袭了整整一夜,树倒枝折,处处泥泞狼藉。 姜断睡得不算安稳,清晨的暖阳刚照在他的脸上,他就惊醒似的睁开双眼。 身体绵软使不上力气,被子没能遮住的肌肤上布着青紫痕迹,和调色盘没什么两样。 姜断第一反应是去看身侧的位置,视线落了个空,身侧不仅没有人,平整的床被上也没有留下余温。 被垂怜的喜悦褪去,恐慌再度潮水一样涌上心头。 姜断挣扎着想从床上起身,但昨晚实在太过火,他不仅腰肢酸软,腿也疼得站立不稳,就算平放在床上,也呈现出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 身体上的疼痛无法克服,姜断的眼眶一下子红了,握起拳头,恨恨砸向大腿。 吱呀。 卧室的门缓缓打开,沈柠端着托盘走进来,冷不丁撞见姜断脆弱愤恨的模样。 沈柠颇感讶异,扬起眉梢好笑地问:“这是怎么了,才起床就这么大的气性。” 姜断原以为沈柠只是一时兴起,用完他就离开了,见事实不是自己想象的样子,睁大眼睛,面露赧然,眼尾看上去更加赤红。 他张嘴想说话,声线却沙哑干涩得厉害,只能发出细小微弱的气音。 沈柠笑了下,把手中的托盘放到床头柜,递了杯牛奶给他,“嗓子哑了,喝点牛奶润润,我给你煎了鸡蛋,趁热用面包裹着吃。” 姜断接过牛奶,大着胆子顺势拉住沈柠的手,哑声说:“怎么起这么 早,下次要是饿了直接把我叫醒,做饭的事情我完全可以胜任。” 他藏了小心思,故意提到‘下次’,暗戳戳试探沈柠对他的态度。 沈柠在姜断身侧坐下,懒散地说:“我和国外的客户约了今早通电话,起来无事,做早饭顺手的事情。” 姜断见沈柠没有上套,眼中闪过失落和不安,安静地喝下温热的牛奶。 “对了,我看见客厅柜子上摆着药箱,敞着口,药瓶药粒堆放在一起,都污染了。”沈柠说。 姜断瞳孔一缩,知道沈柠说的是他治疗心理疾病的药物,紧张之下呛了奶,猛地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 乳白色的牛奶顺着下颌滑落,有几滴径直落入睡衣微敞的领口。 沈柠手掌轻拍他的背脊,等他气息和缓了,慢慢俯身,轻吻落在姜断的唇角,啄去他嘴角残留的奶渍。 “喝奶都会呛吗?”沈柠挑眉。 姜断骤然得到沈柠的亲吻,脸颊红得厉害,沙哑着声音解释,“一时没有注意,客厅那些药是在耀泽酒店照顾我的医生开给我的,已经不需要吃了,我一会儿去收拾了。” 他撒了谎,下意识隐瞒他的精神状况。 沈柠不疑有他,转而问,“需要我帮你和刘导请个假吗,很抱歉昨晚有些过火,你的身体可能需要修养,不过我今天还要去集团,没时间陪你了。” “不用请假,我能行的。”姜断说,悄悄看着沈柠,欲言又止。 沈柠一眼便看出他在想什么,眼中露出些许笑意,从兜里递了张卡给姜断。 “这是?”姜断瞳孔微缩,认出这是耀泽酒店的门卡。 “耀泽酒店离剧组近,你住在那里也方便许多,至于你阳台那些铃兰,我下午让郝特助找人给你搬过去。”沈柠言语温和,但没有给姜断拒绝的权力,她向来说一不二,何况已经视姜断为所有物。 而姜断当然不会拒绝,他接过房卡,神色有些怔忡。 众所周知,耀泽酒店是沈柠用来安置情人的地方,他住进去了,那阮苍怎么办? 沈柠爱玩,阮苍在沈柠身边不久,那日两人的第一次又被他和孙总打断,沈柠定然还没那么快厌弃阮苍。 难道沈柠的意思是让他和阮苍一同服侍吗。 姜断攥着房卡的手紧了又紧,被自己一闪而过的念头吓得脸色发白,身体不自觉发颤,想要问沈柠,对上她倦懒雍容的神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就算真的是他和阮苍一同被玩弄又能怎么样。 姜断痛苦得闭了闭双眼,他好不容易得到和沈柠在一起的机会,就算抛弃全部的尊严,他也不会拒绝沈柠的。 “怎么这个表情?”沈柠有些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脸颊,随即表情严肃起来,好整以暇问,“你不想去吗?” “我想去!”姜断立即回答,不期然对上沈柠带着笑意的目光,他微微抿唇,低声补充,“你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得到满意的答复,沈柠奖赏似的亲吻他敏感的耳垂,“我的小铃兰好乖。” 再次听到只有沈柠会说的、阔别已久的称呼,时隔两年,姜断久违地短暂感受到了幸福。 他的眼睛开始不受控制粘在沈柠身上,被抓包也只是在飞快移开后,小心翼翼继续粘上来。 沈柠揉了揉他的脑袋,盯着他把早饭吃了,发现他胃口小得可怜,一片面包都吃不完。 沈柠蹙眉,以为他是为了拍戏节食,虽然不赞同,但到底没说什么。 把托盘推到一边,沈柠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还很充裕,于是又起了逗弄姜断的心思。 “你今天真的能去剧组吗?逞能可不是好事。”沈柠说。 姜断抿唇,有些无奈地说:“我可以的,我恢复很快的。” “真的?”沈柠扬起眉梢,笑着说,“那走两步让我看看恢复到哪里了。” 姜断怔了下,手下意识要掀开被角照做,倏然,表情猛得愣住,脸颊一热,漫上红晕。 他下身没有穿裤子,只上身松松垮垮罩了睡衣,且还是沈柠昨晚怕他着凉给他披上的。 光着腿在沈柠面前遛鸟,那和当众勾引有什么区别? 他有信心经历一夜情/事后照常去剧组,但如果沈柠现在再按着他摆弄一番,他就真的要瘫在床上静养了。 “怎么不动?”沈柠问。 在沈柠的注视下,姜断面色爆红,伸手轻轻推她,“你先出去。” “为什么?”沈柠挑眉,故意追问。 姜断视线游移,实在无法,只能支支吾吾哑声说:“我穿好衣服再给你看。” 沈柠被他的羞赧取悦到,眼中笑意越来越盛,最后轻笑出来,没再继续逗弄他,弯身帮他掖了掖被角。 “不用走了,趁着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一会儿我让司机送你去剧组。” / 虽然过程稍显坎坷,但姜断总算美梦成真,再度留在沈柠身边。 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直到第二天下午,姜断仍觉得轻飘飘活在梦里。 阮苍依旧没有现身,助理告诉姜断,阮苍请了病假,刘导为此在电话里发了很大的脾气,若非阮苍的戏份少,不急着拍摄,恐怕刘导早就要撕破脸换人了。 “姜哥,今天看着心情不错啊,气色也好,是有什么喜事吗?” 过来套近乎的是剧组的男二号,国内当下炙手可热的明星,身形高大,面目俊朗,性格上像是个老好人,剧组大部分人都很喜欢他。 “好端端的,我能有什么喜事。”姜断无奈地说,“你怎么还没有换下场的衣服,不怕被刘导骂吗?” 男二号耸了耸肩,不怎么在意地说:“刘导去厕所还没回来呢,等他来了再装样子也不迟。” “不过姜哥你这身皇帝装扮好帅,要是把这身妆造放网上,热搜第一又稳了。” 这句恭维发自内心,姜断是出了名的老天赏饭吃,建模优越,眉眼深邃,鼻梁立体,唇薄厚刚好,脸部外形棱角分明。 全方位没有短板的脸可以塑造任何样子的人设,他饰演的帝王君威和颜色并重,不笑的时候冷厉如出鞘的剑,笑起来则非春江花月之景不能比拟。 男二号笑了下,礼貌地没有说出心声。 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化妆间外忽然热闹起来。 两个场务喜气满面地进来,手中各拿一杯奶茶进来,看见姜断和男二号,顿时热情招手。 “姜老师、韩老师,你们在一块啊,投资方过来巡视拍摄进度了。” “投资方来了你们还那么高兴,挑你们的刺就老实了。”男二号奇怪地说。 “不一样,今天来的是大老板,苍耀的领导来视察,人家不仅不挑刺,还给剧组所有人买了奶茶和果盘。” 姜断眉心一动,顿时站起身穿着沉重的服饰迎出去。 开会用的长桌围了一圈的人,姜断扫视人群,看见了分发奶茶的郝特助,却没见沈柠的影子,心中无端变得失落。 忽地手腕一紧,熟悉的力道和触感令姜断愣神,眨眼的功夫,那人不由分说把他拉到了最近的储物间。 “发什么呆呀,等了你好久,终于从化妆间出来了,迎接金主都不积极,不怕我罚你?”沈柠故作不满。 这话一语双关,无论作为投资方还是权势滔天的苍耀掌权人,沈柠都是姜断的金主,而姜断无论事业还是自身生活,都牢牢在沈柠掌控之下,且甘之如饴。 沈柠说话间,姜断也转过身来,看清姜断颇具威仪的帝王装扮,沈柠眸色微微加深。 “你怎么忽然来了,不是说今天要开会吗?”姜断问,睫毛微颤。 “会开完了,顺路过来看看,郝特助说你的那些私人物品已经尽数搬到耀泽了,今晚正式住过去,嗯?”沈柠慢条斯理。 姜断喉咙一紧,垂下眼帘,轻轻点了下头,“我听你的,但今天阮苍不在剧组,听说是生病了。” 沈柠拧了下眉头,平静地说:“那倒是可惜了,郝特助给剧组买了奶茶和水果,他吃不到了。” 姜断微怔,隐约意识到沈柠对阮苍的态度和他设想的不太一样,正待细想,沈柠已经踮起脚,双臂环他的脖颈,轻轻拥住他。 “好端端地说他做什么,你吃醋了?”沈柠漫不经心,“这身衣服很适合你,我让人给你定做一身更好的,你穿给我一个人看好不好。” 姜断眨了下眼,心怦怦跳得厉害,耳尖也泛着绯红,“你让我穿什么都可以。” “这话你也敢说。”沈柠意味不明笑了下,一只手叩住他的脑袋,逼他低下头颅,“不过第一次先放过你,我只要你穿着帝王的服饰,带着帝王的冕旒在我面前跳舞。” 姜断想起沈柠看情人跳舞,有看舞者边跳边脱的习惯,喉咙一紧,沙哑着嗓音说:“除了亡国之君,哪个帝王会做这样的事情。” “亡国之君怎么了,我就喜欢亡国之君,只能依靠我一个人。”沈柠哼笑,故意摸上他腰间系带,“你猜,我们在这里,外面的人会不会知道,如果一会儿有人闯进来……” 姜断身体轻颤,迟疑着覆上沈柠的手,“别,求你,这里不隔音。” “胆子大的都敢拒绝我了,不过你胆子本来也不小。”沈柠不虞,开始翻旧账,“当年我让苏特助把你安顿在海悦公馆,为什么不等我去见你就跑出国。” 姜断睫羽颤了几下,语气涩然,“你都不要我了,还见我做什么,我不想被你逼着回江家。” 他当年从精神疗养院跑出来没几天,在疗养院受尽折磨,精神变得很差,无力面对沈柠,不想让沈柠看见他歇斯底里的疯狂模样,只能逃走。 “就因为这个啊。”沈柠似笑非笑,“那你可错怪我了,我当初没想着让你回江家,毕竟江家夫妻俩和老爷子都被你气疯了。” 姜断愣住。 沈柠不给姜断追问的机会,转而说:“讲讲正事,我之前和你说过,苍耀打算招一个明星做品牌大使,我内定了那个人是你,算是睡你需要支付的酬劳。” 姜断面色微白,并不觉得喜悦,幽怨地盯着她。 “这么看我做什么。”沈柠捏了捏他的脸颊,懒洋洋说,“好歹是个大影帝,我也不好意思白睡,不然江回问起来我不好交代,虽说是内定了,但面试的时候你要过去走个形式,时间是下周三上午,我要准时见到你。” 姜断情绪低落,闷闷地应声。 沈柠知道他在不高兴什么,扬了下唇角,却没打算惯着他,自顾自亲了亲他的脸颊,松开环着他的手臂,“外面人多,你先出去吧,晚上酒店见。” “……嗯。” / 分发完奶茶和果盘,郝特助的脸色终于绷不住沉了下去,一言不发找了个没人的沙发坐下。 这次来剧组,郝特助从总部带了个实习生做帮手。 实习生才毕业,初出茅庐,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东看看西看看,没发现郝特助低落的心情,拍着郝特助的肩膀激动地说:“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剧组呢,没想到影帝本人比照片还帅,难怪沈总那么在乎。” 郝特助的脸色又黑沉几分,“你胡说什么,一个留不久的情人,什么在乎不在乎的。” “姜断应该是不同的吧。”实习生摸了摸脑袋,没看出郝特助的小心思,“沈总都没和他签合约,而且为了见人家还特意来探班,之前可从来没听说哪个人能有类似的殊荣,总之,我押他有机会成为沈总的另一半。” 郝特助:“……” “郝哥,你说姜影帝要是真能嫁给沈总,咱们是不是得提前套套近乎,我叫人家叫什么呢,嫂子?姐夫?不行,还是叫姜哥吧,显得正常一点。”实习生兀自碎碎念。 郝特助咬了咬牙,实在忍不住了,冷冷地说:“你实习期表现不达标,没有奖金了。” “啊!”实习生如遭雷劈,急得跳起来,“郝哥,你昨天还说我干得好,实习期也能额外拿奖金。” 郝特助冷冷一笑,“去找你姜哥要吧。” 第34章 第34章我、我穿了你的睡衣 沈柠从来没有像迷恋姜断一样,迷恋某一个情人的身体,和姜断在情事上的契合,是连俞望都不能比的。 姜断就像是一块松松软软的小蛋糕,入口即化,并且有超长保质期,两年过去,这块小蛋糕仍然年轻、青涩,无声地任沈柠予取予求。 前两天在姜断家里,姜断没时间准备,今晚姜断有备而来,身体的每一处都藏着令沈柠愉悦的惊喜。 沈柠靠在他怀里,有一下没一下拨弄他胸前的铃铛,感受他逐渐紧绷的身体,和急促的呼吸,故意表达不满,“现在你的身体每一处都归我所有,下次不许私自戴这些饰品,我想看的话自然会亲手给你戴上。” 姜断喉咙滚动,没忍住发出一声轻浅的闷哼。 “……嗯,是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他声音沙哑缓慢,尾音带着点被喂饱后独有的钩子,仗着气氛正好,隐秘地向沈柠撒娇乞怜。 沈柠侧脸,亲了亲他的下颌,“宝贝今天很棒,要了你很久才软。” 姜断脸颊不自觉绷紧,垂眼悄悄看向别处,有些心虚和难过。 因为长期服用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他患上了ED,他的心理医生安慰说停药之后他会慢慢恢复正常,他的当务之急疗愈心理状态,但他从前并没有放在心上。 在回到沈柠身边之前,他都对他身体的障碍没有任何情绪。 一具被沈柠厌弃的身体,就算枯萎凋零,也不值得惋惜遗憾。 但现在灰暗阴翳的人生终于出现转机,他回到了沈柠身边。 惊天的喜悦过后,姜断依旧惶恐不安。 枯萎不健康的身体怎么能入沈柠的眼,如果沈柠发现他崩坏灰败的心态,一定会再度扔掉他。 被第二次捡回家的狗,日日夜夜都在恐惧,恐惧被再度赶出家门。 前两次的身体接触已经足够沈柠起疑,尤其是上一次,他服用了双倍的药,那处蔫头耷脑,沈柠定然会觉得扫兴。 所以,姜断没有过问医生,擅自停了药,甚至他担心身体短时间恢复不过来,在沈柠来酒店之前,悄悄服用了助兴的药物。 姜断的心绪被逃过一劫的窃喜和欺瞒沈柠的心虚惶恐拉扯着。 他知道,他又一次在沈柠面前耍了小心思。 但他没有办法,他承受不住再一次失去沈柠的后果了。 恍神间,脖颈倏地一凉,茫然抬眼,沈柠正含笑看过来。 “从孙尺那里救下你的第二天,正好有场拍卖会,这个项圈我一眼便觉得戴在你身上会很好看,蓝钻配你再适合不过。”沈柠的手指点在项圈中央的巨大钻石上,漫不经心说。 近四十克拉的天然蓝钻缀在黑色鳄鱼皮带上,大海一样通透湛蓝的晶体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姜断怔了下,慌张想要拒绝,沈柠却先他一步掐住他的嘴唇。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没多贵,如果你当年回了江家,按照我和江回的交情,这颗宝石也该送给你庆祝,不过那样的话就不会镶在项圈上了。” 沈柠捏着他的下巴,左右打量他纤细脖颈上的项圈,哼笑一声,点评说:“小狗链,果然适合你。” 姜断面颊一红,不自在地垂下眼避开沈柠的视线。 “不做了,去洗个澡,要睡觉了。”沈柠松开他,推了推他的腰身,“我等你,快点。” 姜断垂眼,伸手要摘下项圈,被沈柠拦住。 “戴着去洗,我不让你摘,你就不许摘。”沈柠说,“钻石是可拆的,我让工人给你配了很多条带子,放在门口玄关了,明天自己去拿,坏了就换一条。” 姜断眨了眨眼睛,对于沈柠的命令只有顺从,当下站起身,向浴室走去。 沈柠独占大床,打开手机简单体验起合作商新开发的游戏,是沈柠擅长的对抗性游戏,段位不高,但她破天荒输了,输的原因是对方开挂。 沈柠缓了五分钟,仍旧感到十分不 快,趁着怒意上头,翻出合作商老板的微信,怒发两百字小作文,其中还掺杂着积年累月攒下的对合作商的不满卡着十二点发过去。 前脚发完小作文,后脚姜断也洗完澡出来了。 此时沈柠困劲儿过了,大脑处于兴奋的状态,偏偏姜断裹着宽松的睡衣,动作慢吞吞的,身上染着沐浴露的香气,蓝钻随着他的走动,通过天花板的顶灯折射出炫目的光彩,上床的时候腰肢微微塌陷,弧度令沈柠微微着迷。 沈柠眯起眼睛,认定姜断无论做什么都是在勾引她,当下长臂一伸,把姜断捞了过来,按住他的双手手腕,将人压在身下。 “阿柠?”姜断被沈柠的气息包围,身体陷在柔软的床垫里,眨了下眼睛,疑惑地看向她。 沈柠轻啄他的唇,手指按在他喉结出的蓝钻上,缓缓用力。 姜断呼吸不畅,眼尾顿时泛起红晕,声音也带了软意,“阿柠,我刚刚洗过澡了。” “别怕,我不进去折腾你。”沈柠说。 姜断睫羽轻颤,默许了沈柠接下来的动作。 但没多久他就后悔了,不进去比进去更折磨人,像是用羽毛拨弄他敏感的皮肤,偏偏他还不能制止。 他的全身都被她造访,包括唇腔和柔软的大腿内侧,更磨人的是脖子上的圈环,型号显然是故意做小的,有些紧,平常倒是不碍事,但和沈柠肌肤相贴,呼吸一旦乱了,便微微有些凝滞的感觉。 总之,姜断难受极了,如果不是因为药效消退,怕真做了沈柠会发现端倪,他定然会哀求沈柠给个痛快。 时间一点点推移,身上的睡衣早就不知道被扔去哪里,白净的肌肤又渗出绵密的细汗,姜断实在难挨,忍不住发出哭腔,沈柠终于停了下来。 沈柠难得有几分耐心,躺在他身边,脑袋搭在他肩膀上哄他。 “怎么了,这才哪儿到哪儿。”沈柠亲了亲他温热的脸颊。 姜断抿着唇,垂下眼帘,虽然不说话,但表情无端露出几分哀怨。 沈柠眼中流露笑意,好心情地说:“你不问问当年我让小苏把你安置在海悦公馆,是打算做什么吗?” 她还记得他白天对当年之事的在意。 姜断没藏住情绪,顿时去看她,咬了咬牙,涩声问:“你当时想做什么,难道不是按着我回江家吗?” 沈柠挑眉,“你都闹得那么难看了,我还管别人的家事做什么。” 姜断面色微白,扭头看向别处。 沈柠把他的脸掰回来,也不卖关子,慢条斯理说:“我原本打算留下你呢,我可从来不吃回头草的,姜断,别占了便宜还卖乖。” 姜断怔住,有些不可置信,颤声问:“留我做什么,我只是个替身,正主已经回来了……” “我当年就把俞望送走了,你不知道吗,那些记者当时可没少编排我。”沈柠眉眼倦懒,漫不经心看他,“你以为俞望会是什么特殊的存在吗,我不许你耍心机弄手段,难道俞望针对你的那些事情我就会轻轻放过?” 姜断知道俞望很早就被沈柠送到了国外,他一直在偷偷关注和沈柠相关的事情。 但他不知道具体缘由,更不知道是和自己有关。 姜断怔然看向沈柠,眼眶有些酸涩,他知道他仍旧比不过俞望,俞望同沈柠青梅竹马,自幼相识,对沈柠来说总是不同的。 俞望虽然没有逃过惩戒,但沈柠惩罚他的手段,却在雷厉风行中藏着仁慈。 姜断仍然嫉妒俞望,却不敢表露出来。 但好在,他心中不止嫉妒这一种情绪。 姜断抿唇,难过地说:“我不知道你改主意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或者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沈柠打量着他,“我不喜欢自作主张的小野花,逃都逃了,下一个更好。” 姜断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急晕过去。 他咬牙,哑声抗争,“不可以,我会是最好的。” “口说无凭。” 姜断被捉弄急了,侧过身拉沈柠的手臂,忍着羞耻和酸涩说:“那、那你可以把阮苍叫过来,你比较一下,就知道谁好了。” “阮苍?”沈柠蹙眉,脸上露出不解。 “你不是和阮苍的合约,他应该不会介意的,我会比他更好。”姜断屈辱地说。 沈柠反应过来,脸色变了变,冷冷眯起眼睛,坐起身睨着他,“你以为我还留着阮苍,打算玩三人行?我在你心中是那么乱来的人?” 姜断愣住,面色苍白,不等他组织好措辞挽回,沈柠已经怒火中烧,抱着被子去侧卧睡了。 沈柠抱着被子躺在侧卧的床上,越想越气,一时分不清是觉得姜断脑子有病,还是气他看扁自己。 过了一会儿又觉得时隔两年,这金主做得实在窝囊,凭什么她来睡客房,让姜断大剌剌躺在主卧鸠占鹊巢,应该把他轰赶出去,随他去睡大街。 沈柠这样想着,却没有动作,盯着天花板面无表情地想,等明天一早,就把姜断赶走,这情人关系到此结束了。 这个念头在大脑里盘旋了没一会儿,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不等沈柠说些什么,只听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姜断竟然胆大包天,钻到她被子里了。 沈柠冷着脸,打算让姜断滚出去,姜断却先蹭了蹭她,胡乱抓着她的手去摸他的大腿根。 “别、别扔掉我,”他的声音颤得厉害,又因为晚上无休止的运动,沙哑干涩,像是沙漠中绝望的旅人,“我怕黑,你别扔掉我。” 他小声哀求。 沈柠绷着脸沉默,大脑变得有些乱,怀疑姜断去国外这两年是不是报了什么魅魔进修班。 过了一会儿,耳边又响起姜断的声音,“没有衣服穿了,我、我穿了你的睡衣,你摸摸看?” 啪。 沈柠大脑中某根弦断了。 第35章 第35章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比现…… 因为沈柠行程冲突,苍耀集团品牌大使的选举退后了两个星期,面试开始时,沈柠正坐在董事长办公室转笔。 简单翻看苏特助交上来的项目文件,沈柠在末尾签字盖章。 苏特助收好文件,微笑提醒说:“苍耀高奢线第一次选择和明星长期合作,今天会议厅的面试很热闹,您不去看看吗?” 沈柠靠坐在老板椅上,问:“他来了?” 苏特助心领神会,“那位一早就到了,是第一位通过初面的,表现极佳,几位高层都很满意。” 高层不满意也不行,毕竟是董事长亲自内定的人选。当然从各方面来看,姜断也最符合苍耀的需求。 “是吗。”沈柠对苏特助的话不置可否,神色淡淡的。 事实上沈柠正憋着火。 两天之前,她单方面和姜断不欢而散,原因是她发现上床时,姜断怎么也不愿意拥住她,一次两次倒是没什么,但时间长了,沈柠便觉得她是在和没有感情的尸体做,难免恼火。 合拍的床伴不好找,沈柠兴趣未退,若换做平日,情人有半点不合她意,她早就一脚踹走了,哪里还会冷脸问苏特助姜断来没来。 苏特助不知道沈柠哪里不满意,迟疑着询问:“您今天要出席面试吗。” “趁着我有时间,让那个表现最好的来我办公室见我,我亲自面。”沈柠敲了敲桌面,冷淡地说,“不能让我满意,我会让他当场滚蛋。” 苏特助悄悄觑沈柠,不知道这一对是在闹哪一出,早知道刚才就让郝特助过来送文件了,他这几天情绪低落,估计看见小情侣吵架,心情能变好,少借着 情场失意的名头给她增加工作负担。 苏特助心中腹诽,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明白,我这就下去传达。” 等待的时间不算长,但沈柠没有耐心,满脑子都是姜断被情欲折磨,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向她讨怜的模样,心中郁郁,连她最爱的那盆摇钱树都变得碍眼起来。 前一阵子,她让人在摇钱树粗壮的树干下栽植了一株铃兰,又把摇钱树从角落移到办公桌边上,她一侧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现在沈柠怎么看都觉得那两棵植物令她不爽。 眼不见为净,沈柠干脆到休息区的皮沙发上坐下。 门外走廊响起细簌声响,紧接着是有节奏的三下敲门声。 沈柠眯起眼睛,收敛情绪,几息之后,平静地说:“进来吧。” 姜断从门外走进来,苏特助贴心地在他身后把门闭合严实。 他今日穿了正式的西装,很简约的款式,贴合身形的白衬黑服,规整的领带挂在衣领处,宽肩窄腰,加上浓艳的五官和棱角分明的瘦削脸部轮廓,难怪才出道两年就能火遍全球。 姜断拥有一张十分禁欲的脸,而沈柠则见过这张脸最出格的涩情模样,也只有沈柠见过。 他就应该是她的。 模糊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沈柠打量姜断的同时,姜断也在小心翼翼观察沈柠的脸色。 自从沈柠恼了他之后,她已经整整两天没有理他了。 好不容易加回来的联系方式,消息发出去却石沉大海。 姜断知道是他不好,但他不是故意忤逆沈柠,在床上冷冰冰躺尸的。 他克服不了心理上的难关,虽然沈柠再三否认他是俞望的替身,但这个念头在他心中盘踞两年,根深蒂固。 热情拥抱是俞望会做的事情,他害怕沈柠在他身上看见俞望的影子,所以沈柠命令他给反应的时候,他出现了迟疑,正是这点迟疑,惹怒了沈柠,令她不悦。 “阿柠,我……” “姜先生。”沈柠平静打断他,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工作时称呼职务,我们对于全球品牌大使的选拔力求公平公正,请不要和我套近乎。” “沈董事长,对不起,是我冒犯您了。”姜断涩声说,因为沈柠的冷待,急得眼尾有些红。 “我知道你的履历很丰富,现在请介绍你自己,你有三分钟的时间来打动我。”沈柠双腿交叠,慢条斯理,睨着眼看过去的眼神不是在看人,而是在看狗。 姜断垂眼,知道沈柠在拿他出气,这是好事,他不在乎做什么品牌大使,但如果沈柠能原谅他,就算羞辱他也没关系。 姜断的自我介绍不疾不缓,内容丰富,条理清晰,如果换做是旁人,沈柠定然会认为自己捡到宝了,当场把人才签下。 但她打定主意为难姜断,所以微笑着再次打断他的话,“姜先生,这次的竞争很激烈,你的优势在别人身上也能找到,不具备任何特殊性,我为什么要选你呢。” 姜断抿唇,对上沈柠冷淡的视线,心脏瑟缩一瞬。 沈柠的话听在他耳中,自然而然成了另外一层意思,作为床伴情人,如果他不能让沈柠满意,沈柠会放弃他。 “我……” “姜断,你的确优秀漂亮,苍耀选择你或许会是双赢,但选择别人未必不能达到苍耀的目的,我凭什么选你。”沈柠又冷冷地问。 姜断沉默片刻,思绪乱得厉害,只能用卑微的语气说:“沈董,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 姜断悄悄打量着沈柠的表情,见她默许,抬脚上前几步,直到和沈柠一尺之隔才停下。 姜断十分熟练地跪在毛绒绒的地毯上,仰起修长的脖颈,藏在衬衫下的项圈若隐若现,像是献祭一样将脆弱一览无遗。 “我比他们更勤劳刻苦,我把您的话视为金科玉律。”姜断大着胆子伸出双臂,倾身环住沈柠的腰肢,拉着她的手伸入衬衫下。 “我会学着主动的,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比现在更好。”姜断哀哀地看沈柠。 姜断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沈柠心中的怒气消了大半。 沈柠垂眼看他,始终绷着表情,不令姜断看出半分端倪,洁白如玉的纤长手指如伊甸园品尝禁果的蛇,在禁果光滑的表面缓缓游走。 腹肌不错,手感很好。 “姜先生,你这是在勾/引我吗?”沈柠平静地问,看着姜断的眼神像是在观赏什么低贱的物种,“妄图让我潜规则你,堂堂的影帝也会做这种事情吗?” 姜断脸上染上难堪,呼吸变得急促,喉结上缀着的蓝钻随着呼吸起伏,差点崩开衬衫最上层的纽扣。 “我……” “这是什么,小狗牌?”沈柠的手指饶有兴致地点在那颗蓝钻上,“有主人的狗也跑出来拈花惹草了?*货。” 姜断呼吸凝滞,面颊染上绯红,转瞬明白沈柠的意图,配合着沈柠给出的剧本,摆出屈辱的神情,红着眼尾哀怨地看她。 “我不是,请您不要这样说我。” 沈柠冷笑一声,压在蓝钻上的手指用力,而后扯开衬衫最上方的几颗扣子,露出蜿蜒的锁骨和洁白结实的胸膛,“那是什么?如果我冤枉了你,姜先生,你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 姜断表情一白,连忙颤着手指解开衬衣剩下的纽扣,胡乱扯下蔽体的衣物。 熨烫笔挺的西服皱皱巴巴落在地毯上,衬衣松松垮垮吊在背后,上身只剩下歪斜的领带和纹丝不动的项圈。 “不,没有冤枉,求您不要赶我走。”他哀求地看她,裸露的肌肤因敏感赤红大片。 “我很需要这份工作……我很需要您。”姜断沙哑着嗓音,可怜巴巴地看沈柠。 沈柠眼中终于流露出赞许的神情,奖赏似的抚摸他的脑袋,“我喜欢识时务的好孩子。” 抬脚压在他胸膛,聆听男人隐忍的闷哼,气恼的心情一扫而狂,取而代之的是愉悦和兴味。 沈柠爱不释手欣赏着只属于她的男性躯体,脚尖一路向下,皮鞋滑过皮带,寻了个舒适的位置落上去。 感受男人的僵硬和难堪,沈柠扬了扬唇角,正要说什么,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倏地发出轻响。 姜断面色顿时变得苍白欲碎,眼中露出绝望。 沈柠拧眉,迅速捡起地上的西服,利落把青年的脑袋和大半身体包裹住,从地毯上捞起揽入怀中。 “谁?”沈柠阴沉着脸望过去,看见来人是谁,不由眯起眼睛,仍旧感到不虞。 “是我。”江回看清办公室靡乱的情景,也颇觉尴尬,摸了摸脑袋,走过去说,“苏特助去厕所了,让我帮她看会儿门口,这事实在是我唐突,没想到你们在……” 江回说不下去了,看了眼沈柠怀中发颤的青年,一个头两个大。 不是她想不到沈柠单独面试姜断会乱搞,是沈柠从前绝对不会和情人在办公室做,她的工作时间和私人时间一向泾渭分明。 江回厚着脸皮在离两人最远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尴尬地摸着鼻子说:“下次我进来一定先敲门。” 沈柠脸色仍然也不好看,但没锁门也算是她的疏忽,同江回这么多年的关系,也不至于为这事生气。 这样想着,她松了松裹在姜断脑袋上的衣服,让他能露出半张脸。 姜断在哭。 虽然不出声,但哭得实在厉害,再等一会儿就会浸湿沈柠的衣服。 沈柠轻轻眨眼,视线在他睫毛上的水珠上停留片刻,将人更紧的搂在怀里,半是打趣半是轻哄,“那么害怕被看见还敢跟我玩这些?” 姜断发出一小声抽噎,越发抱紧沈柠,却没有说话。 沈柠也不跟他计较,笑着亲吻他的脑袋,“别哭了,你姐一向不着调,别生气了。” 风水轮流转,沈柠也没料到这才多久就轮到她来哄姜断。 她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用衣服把他包好,指了指远处,“那里有卫生间,去洗把脸。” 顿了下,沈柠补充,“把衣服穿好。” 姜断没有立即照做,红着眼轻声问:“您原谅我了吗?” 沈柠眼中流露笑意,“洗完脸再出来说这些。” 等姜断合上卫生间的门,江回忍不住说,“虽说闯进来是我不对,但你也悠着点,好歹是我弟,哪儿有这么羞辱人家的。”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羞辱他了?”沈柠挑眉,“要是没有你横插一脚,姜断哪里会哭。” “我……” 不等江回辩解,沈柠说:“东城那个项目我要加百分之五的利润。” “我去!”江回气得差点跳起来,“你狮子大开口啊,不是都谈好了吗?” “没签合同怎么算谈好,你吓到了我的小情人,我为他出气谁能说什么。”沈柠斜她一眼。 江回忍了又忍,忍气吞声提醒,“姜断是我弟弟,你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吗?” “谁能证明是你弟弟,被吓到他只会钻我怀里。” 江回:“……” 姜断清洗完脸上的斑驳,整理好衣衫,打开门从卫生间出来,沈柠正在给她那棵发财树浇水松土。 江回则阴沉着脸,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姜断看过去的时候,她也正木这脸看过来。 姜断沉默片刻,觉得他应该是又出现幻觉了,竟然无端从江回的脸上看见了幽怨。 江回慢吞吞站起身,木着脸说:“明天你来找我一趟,地址一会儿发给你。” 第36章 第36章江回找姜断倒不是因…… 江回找姜断倒不是因为特别要紧的事,主要还是为了去看一眼江老爷子。 姜断回国多日,虽然和江家关系淡薄,江老爷子父子都不愿意提这个儿子,但江母还是时不时会念叨几句,看江老爷子只是个由头,真正要看望的是江母。 在医院的走廊上,江回拉着姜断絮絮叨叨地说注意事项。 “别的也就罢了,如果爷爷问起你有没有伴侣,或者和沈柠现在的关系,千万不要说实话,好不容易来一趟,把人气着了也没好处。”江回说。 姜断脚步微顿,目露为难,低声说:“我不太会撒谎。” 江回拧眉,有些不能理解,“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不会撒谎……算了算了,沉默不言也是一种方法,你不愿意骗人就干脆别说话。” “说起你和沈柠,你别太由着沈柠欺负了。”江回上下打量着姜断,“现在这样沈柠是高兴了,也喜欢你了,但万一你们真能走到最后,你就愿意她一辈子把你当成狗?” 姜断睫羽轻颤,喉结滚动一瞬,抿着唇没有说话。 江回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气得牙痒痒。 她也养情人,且男女都养,知道像沈柠这个段位的人会怎么看待养在身边的金丝雀,正因为知道,看见姜断的样子,才觉得一报还一报。 她怎么磋磨别人,到最后,她的弟弟也被相似的手法磋磨。 唯一令她庆幸的是,沈柠对姜断,或多或少好歹是有几分真情,这几分真情或许沈柠自己都没有察觉,但好歹是有。 江回也不希望好不容易找到的弟弟,囿于情爱,因为情爱毁掉一生。 “懒得说你,你就野吧,有你哭的时候。”江回冷笑。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高级护理病房的门外,江回领着姜断进去,病房里只有江母在陪床,看见姜断,自是露出欢喜的神色,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你这孩子,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是工作不忙了吗?”江母拉着姜断的手问。 姜断垂眼,对上江母关切的视线,抿唇点了下头,“最近不太忙。” “你呀,要注意身体,我看着比照片上瘦了许多,工作不顺心大不了咱就不干了。”江母说。 “我知道的,妈妈。”姜断应下。 江母打量姜断的模样,无声叹了口气,知道姜断对江家始终有隔阂芥蒂,而江家对姜断也总有为难逼迫,没有担起为他遮风挡雨的责任,她这个软弱的江家主母没什么可指摘姜断的。 躺在病床上的江老爷子睁开眼睛,看见姜断的身影,颇感意外,因为看不清东西,用苍老的声音问,“来的人是谁。” 江回淡声解释:“爷爷,弟弟来看你了。” 江老爷子转动浑浊的眼珠子,招手说:“过来,离近些。” 看清姜断的模样,他发出一声冷笑,“可算是想起我这老头子了,这么多年,你骨头倒是硬,非要去做下贱的戏子,怎的现在知道回来了。” 姜断沉默,没有搭腔。 江老爷子胸前起伏,没有继续追问这个话题,比起姜断去演戏,他更不能接受的永远是另一件事。 “这几年在外头没人管你,但你年纪也不小了,又没有正业可忙,是时候找个合适的姑娘联姻,如今也不必你去公司帮衬什么,但身为江家的孩子,总要为家族奉献,成婚生子,延续血脉,这也算是我这老头子的一桩心事。”江老爷子徐徐说着,话语没有给姜断任何回转的余地。 姜断蹙眉,触及他的逆鳞,语气不自觉冷硬许多,“我没有成婚的打算。” “孽障,你胡说什么。”江老爷子插着输液管的手在床上重重一拍,“两年前你执迷不悟,两年后还是如此,半点长进都无,江家没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 江母听着两人的争执,屡屡颦眉,视线在江老爷子和姜断身上来回扫视,最后白着脸抓住姜断的手臂,哀戚地说:“小断,别跟你爷爷吵,你爷爷说什么也都是为你着想,你看你现在身边也没个知心人,我们找个门当户对的联姻也不是坏事。” 江回瞥了眼姜断难看的脸色,捏了捏眉心,却没有插手的意思。 姜断沉默许久,坚定地把江母的手从他的手臂上轻轻扯了下来。 “我有知心的人。”姜断轻声说。 江回扬眉笑了下,没吭声。 “什么知心人?”江老爷子率先皱起眉头,“别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 “沈柠……对我很好,我的事情不劳你们费心。” 话语一出,江老爷子的脸霎时青白交加,不等他说什么,江母先拿起纸巾哀哀地哭起来。 “小断,你、你怎的又和那位搅和在一起了,糊涂啊,她那样的人就是和你玩玩,两年前你还没长记性吗?”江母颤声说。 “下贱东西,你就那么喜欢和沈柠那样的人鬼混,别被玩烂了再来后悔,江家绝不会让你玷污了清誉。”江老爷子怒说。 姜断白着脸没吭声,放在裤边的双手缓缓握成拳,显露几分倔强执拗。 江回看了半晌,平静地说:“爷爷,妈妈,你们也别恼了,依我看,沈柠还挺喜欢姜断的,儿孙自有儿孙福,依我看,姜断的事情也不用你们操心。” “这怎么算是姜断的事情,这还关系着我们家族的声望!”江老爷子不依不饶。 江家这些年虽然总走下坡路,江回接手后才有些许起色,但在江老爷子心中,江家是百年大家族,就算穷途末路,就算苍耀已经成为掌握国际命脉的庞然大物,两者也不可相提并论。 江老爷子是被困在腐朽过去的旧时代者,年轻时又掌握极重的话语权,说一不二的封建家长,为了面子也不可能让步。 江回没有再劝的意思,在她看来,老爷子接不接受不重要,江父江母接受便好,毕竟她也不舍得让这个固执、配得感低的弟弟永远是漂泊无依的状态。 江母擦了擦眼尾的泪,哀声说:“你这孩子,喜欢谁不好,非得是那一位,传宗接代的事情暂且不提,妈怕你吃亏啊。” 姜断抿唇,语气缓和了一些,“妈妈,我给你带了补品,放在门外了,我事情多,今日不便久留。” 顿了下,姜断生硬地补充,“沈柠和我的事情算是我的私事,我始终不算江家的人,和她在一起,日后有什么后果,我会一力承担,不会连累江家和你们的声誉。” 一番话说 完,姜断头也不回地离开,对身后江老爷子的破口大骂视而不见。 江回看了一处好戏,习惯性点燃一根香烟。 江母擦干眼泪,迅速瞥了眼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江老爷子,连忙推江回,埋怨说:“医院不能抽烟,你爷爷还在床上躺着呢。” 江回斜了眼老爷子,后知后觉掐灭香烟,“真是对不住,看见弟弟头疼,一时没忍住。” 江母凝视江回的模样,柔弱温婉的脸上显露几分纠结。 “小回,说起来你是姐姐,这些年公司稳定了,你的婚事——” “妈,”江回的表情冷肃许多,认真说,“之前跟你说过了,我丁克,而且还没想好以后伴侣是男是女,在我想好之前,我想也没必要祸害人家。” 江老爷子闻听此言,差点没背过气去,气得口里喃喃,“造孽、造孽,早知你这姐弟如此出格,我说什么也不会把江氏交给你。” 江母表情恍惚,直到江回离开病房套间,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年轻时她找算命先生看过,说她是儿女双全的富贵命格,怎的就这样阴差阳错,分明是儿女双全,到最后江家嫡支的香火却这样断了。 / 姜断还要赶通告,不打算在医院久留,从走廊向出口方向走,迎面倏地撞上一人。 不等姜断辨认出那人是谁,那人已经率先扬起热情的微笑,“hello!姜!” “伊森?”姜断扫过高挑男人标志性的金发,微微怔了下,“你怎么忽然来S市了。” “学术研讨会。”伊森简单地解释,顺便做了个苦瓜脸,“没办法,人总是要进步的嘛,顺便拉拉项目,这家医院是苍耀实际控股,实力很强。” “你打算在这边留多久?”姜断问。 “大概一星期?”伊森掰着手指估算,“你知道的,我不能长时间扔下我在A国的诊所。” 姜断垂眸,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 “别说我了,说说你,你来这里是复查的吗?我发了电子邮件给你,你一直没有回我。”伊森问。 “不是,我来看病人。”姜断不假思索隐瞒了他擅自停药的行为,以及因为害怕沈柠发现,讳疾忌医。 伊森眯起眼睛,作为一名出色的心理医生,一眼就看出姜断在顾左右而言它。 他不赞同病人对医生有所隐瞒,但选择尊重,耸了耸肩说:“好吧,有问题随时和我联系,只要我在s市,你就可以来找我复查。” “谢谢你,我会记得这件事的。”姜断说。 “我相信你终有一日会康复,但别忘记吃药哦,算算时间,我给你开的药你应该已经吃完了,s市的医生都很权威,找他们拿药完全ok的。”伊森说。 目送姜断离开,伊森哼着小调,抬脚欲走。 “嗯?”伊森看见身后站了一人,热情地打起招呼,“hello!裴!” 裴姒走上前,礼节性同他拥抱。 “伊森,我找了你很久,不是说迷路了很着急吗,我特意从会议厅出来,没想到你竟然在角落和别人聊天。”裴姒说。 “冤枉,”伊森连忙解释,“是我的一个病人,偶然遇见就多聊几句。” “病人?”裴姒一惊,拧起眉头问,“你诊所的病人,还是你的病人。” 伊森是专业的心理学医生,但他名下的诊所则涵盖多项医疗服务,裴姒确认她方才看见的那个青年是姜断无疑,正因如此,才急于确认。 “我的病人,是个精神脆弱的小可怜,乱七八糟的问题很多,我花费了大半年时间才让他的生活步入正轨。”伊森语气感慨。 裴姒神情凝重起来,低头掩饰脸上的情绪,轻声问:“那个病人的具体病情能跟我说说吗,你知道的,我的课题组近几年在心理疗愈的相关方向有大研究进展。” “我这边当然可以!不过我要先征求一下病人的意见。”伊森笑起来,“以及能有机会和你合作真是太好了,我之前就劝过他回国试试你们的特效注射药,可惜他行程很紧张,总是没时间。” 裴姒勉强笑了下,“那我等你的消息。” “我非常期待那位病人能在你和我的共同努力下,恢复健康。”伊森说。 第37章 第37章你是我的。 盛夏夜晚仍残留着白日的燥热,热气扑面而来,难免令人浮躁。 沈柠让专人定做的玄黑帝王服早早送了过来,姜断这些年耳濡目染,只要工具齐全,就可以独自完成妆造。 他提前洗完澡,做好措施,一边揣摩着沈柠的喜好,一边在客厅为自己上妆。 遇到不确定的步骤,就打开笔记本电脑自学。 最后一步即将完成,电脑倏地发出一声轻响,是一封邮件弹窗。 姜断微微蹙眉,移动鼠标点进邮箱页面。 邮箱中除却垃圾文件和商务合作申请,还有来自发件人伊森的数十封信,分别在不同时间发来的邮件,全部未读。 姜断抿唇,心虚地瞥一眼身后的浴室门,深呼吸几次,颤着手第一时间删除了伊森之前发来的邮件。 鼠标落在刚才新发来的邮件,姜断想起昨日同伊森偶遇的场景,微微蹙眉,鬼使神差点了进去。 看清新发来邮件里内容,姜断瞳孔猛然一缩,捂住开始痉挛的胃部,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亲爱的姜,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我刚刚结束了一场学术会议,昨天我遇见了我的好朋友裴博士,机缘巧合,她知道你是我的病人,提出和我一块负责你的心理疗愈,她是相关方面的专家,如果有她的加入,我有把握让你重新拥抱更加美好的生活。 当然,如果裴博士加入了我们,在必要情况下,我会向她提供你的相关经历和具体情况。】 裴姒?! 姜断的脸瞬间褪去血色,他尚未回绝伊森,浴室门突然打开,沈柠裹着浴巾从里面走出来,有一下没一下擦着柔软蓬松的栗色卷发。 姜断失去分寸,身体不受控制颤抖,慌乱地关闭邮箱界面。 “慌张什么?”沈柠神色如常,视线从已经熄灭的屏幕移开,淡声问。 “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姜断紧张地舔了下唇,想要站起身,又被沈柠按着肩膀坐回去。 姜断垂眼,不敢和沈柠对视,轻声说:“我还没弄好,眉毛和嘴都还没上妆。” “先别看我……现在还不好看。” 话音未落,下颌倏然一紧,沈柠盯着姜断的面孔,神色莫名。 眉眼和唇齿的颜色无疑能为一个人增彩,甚至跨越美丑的界限,但姜断生得太出挑了,哪怕是一张白化病人般失色的脸,也依旧令沈柠爱不释手。 “我的铃兰,怎么看都好看。”沈柠低声说。 姜断瞳孔一缩,隐在假发间的耳垂又烫又红,沙哑着嗓音小心翼翼问:“真的?” “那、那你会永远喜欢我吗?”姜断的声音很轻,眼中藏着微弱的期望和恳求。 沈柠微不可查凝眉,垂眼望着他,唇角扬了下,“你知道,我往往不会让我的情人失望。” “如果你想要,那我当然永远喜欢你。”沈柠轻声说。 姜断眼中的光悄悄弱了一些,唇角弧度有瞬间下扬,如何听不出沈柠是在哄他,而不是承诺他。 “……要我跳舞给你看吗?”他抿唇,藏在宽大服饰下的双手紧张地揪成一团。 “你想跳什么舞?”沈柠问。 姜断缓慢眨动眼睛,因为思绪混乱,没有立时应答。 沈柠抬起他的下颌,打量着他精致的面容,另一只手探向身后的桌面。 姜断瞳孔猛然一缩,以为沈柠要打开已经合上的笔记本电脑,表情紧张,全身毛孔都竖起紧绷。 万幸,那只手最后并没有打开潘多拉魔盒,而是落在笔记本旁散落的眉笔上。 打开眉笔盖子,笔尖落在姜断的眉 峰,沈柠神色认真专注,按照她的喜好,一点点画成姜断的眉。 姜断长眉入鬓,不画而黑,寥寥几笔过后,沈柠放下眉笔,指腹沾了口红,细细涂抹在姜断的唇上。 沈柠的视线始终落在姜断的脸上,神色一如既往的倦懒,熟知她性情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此时的愉悦。 她在全神贯注地打扮只归她所有的玩具,这个玩具拥有合乎她心意的外形,乖巧、顺从,即便总有小心思,也会全心全意地依赖她,菟丝子一样依附她。 沈柠喜欢这样的姜断,甚至说,沉迷其中。 “你是我的。”沈柠低声说。 他是她的,她将他圈入领地,纳入羽翼之下,为她所洞悉的那些小心思,她默许、纵容,而她看不透的那些,她也要全部掌握。 姜断身体紧绷,任由沈柠接管他的身体,柔软敏感的唇受到触碰,他的耳尖赤红滴血,纤长睫羽似□□凤凰最后的悲鸣振翅。 “阿柠……”他依恋地唤她,将病态掩饰得很好。 下一刻,腰腹裾袍下的白裤褪下,姜断慌张抬眼,无措地对上沈柠的视线。 沈柠俯身在他侧脸上落下一吻,漫不经心说:“我要看亡国皇帝跳给敌方主将的舞。” 姜断呼吸猛然一滞,哀求地看她,“我、我没跳过这样的。” “你会。”沈柠堵住他的话,“穿成这个样子,你跳什么我都喜欢。” 只言片语的诱哄,足以令姜断丢盔弃甲,放弃抗争。 他垂眼,轻轻拉扯沈柠的浴袍,“去阳台跳好不好,那里空间大。” 沈柠眸色深了许多,如何看不出他的遮掩。 阳台光亮通透,姜断本不喜欢在阳台跳舞,他在那里没有安全感,害怕一览无遗。 沈柠侧身,给沙发上的姜断让开一条路,不容反驳说:“就在这里跳。” 说着,她取代姜断,坐在了闭合的笔记本电脑前,拿起茶几下的雪茄盒子,轻车熟路点燃一根,不急不慢吐了一个烟圈。 相较于沈柠的沉稳闲适,姜断则如芒在背,紧张到胃部痉挛,几乎在沈柠面前吐出来。 他几度调整呼吸,反复告诫内心,沈柠很聪明,如果他再露出什么马脚,沈柠一定会发现的。 如果沈柠发现他的病态残缺…… 姜断眼眶通红,只是简单地设想,就足以令他肝胆俱裂。 不知道是怎么跳完一只舞的,他一定跳得很烂,没有方寸和美感。 沈柠想看见的是属于可怜的亡国皇帝的屈辱,但他被恐惧笼罩,无法表现出多余的情绪。 等回过神,姜断已经被沈柠按在地毯上。 双腿被抬起压下,混乱间,他哀求地说:“我跳得不好,下一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沈柠没有回答他,却在片刻过后,在他包容更多物什之前,她俯身,安抚似的吻,密密麻麻落下,无意间抚慰了姜断惶恐的内心。 一整晚如履薄冰,即便是在浴室简单清洗身上脏污时,他也死死拽着沈柠,生怕她离开他的视线。 即将天明时,姜断蜷缩着躺在床上,望着身侧熟睡的沈柠,终于抵挡不住身体上的疲惫,沉沉睡了过去。 心神过于紧张,天亮没多久,姜断就醒了,他细细簌簌下床,悄悄跑出卧室,迅速删干净电脑里残留的文件,侧脸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悬着心的终于放下来许多。 / 沈柠这一觉睡得还算不错,适当合理的运动过后,熟睡令身体得到充分的休息。 环视周围,卧室空无一人,沈柠神色不变,打开手机的浏览网页,漫不经心输入‘伊森医生’四个字。 她目力极佳,即便只是一闪而过,也足够看清昨日笔记本屏幕上的寥寥几字。 姜断一整晚的心不在焉和惶恐至极,沈柠都看在眼里,但没有点破。 两年后再度相遇,姜断变得敏感破碎,追问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但过硬的手段和监管却能确保她对姜断的掌控万无一失。 几个念头从心中闪过,有关A国医生伊森的个人履历显示出来。 沈柠神色平静,视线只在‘知名心理医生’上停留片刻,便关掉了页面。 她靠着床静坐片刻,最后轻轻捏了捏眉心。 姜断大概有心理疾病。 这个认知如同一粒石子,冒然投入湖泊,激起层层涟漪,但很快消失不见,湖面又变得无波无澜。 其实不算令人意外的发现,沈柠早该料到的,她当年就查过非法关押姜断的那家精神疗养院。 疗养院的手段极其恶劣,就算正常人进去也会受不住。 不论之前的事情,最近和姜断相处的点点滴滴,也不算无迹可寻,譬如姜断偶尔出现的男性功能障碍,以及时不时的颤抖和胃部痉挛,他分明是没有胃病的。 大概是和姜断在一起的时光太惬意,导致她判断力下降,竟然现在才后知后觉。 她似乎有些过于迷恋姜断了,她对此感到不虞和警惕,对于姜断隐瞒病症的恶劣行为,却选择视而不见。 归根结底,姜断也不是什么愣头青了,有能力为他的精神状态负责,她不需要为此操心。 沈柠思索着,手指拨动号码,给裴姒打了个电话过去。 还有十分钟到七点,裴姒却秒接了沈柠的电话。 “怎么这么早打电话,出什么事情了?”裴姒紧张地问,心跳得厉害。 就在刚才,她收到伊森的回信,姜断不同意她的介入,更不同意伊森透露他的病情。 意料之中的事情,甚至得知伊森不能说出姜断的病情后,裴姒反而松了一口气,作为医生,她不能透露病人隐私,哪怕对方是病人的枕边人. 高兴没多久,她又再度陷入纠结,沈柠、江回和她是从小到大的交情,她认为沈柠应该有知情权,而江回也不应该被蒙在鼓里。 但她不知道姜断的具体病情,心理疾病种类繁多复杂,轻症、重症天差地别,冒然告诉好友,对方的情人(弟弟)心理有问题是件很失礼的事情,何况她并不能克服职业的障碍和道德谴责。 裴姒正心烦头疼时,沈柠的电话弹了过来。 沈柠瞥了眼紧闭的卧室门,压低声音不急不缓问:“我记得你在国外有个笔友,叫……伊森?” 裴姒呼吸一凝,“是,怎么了?” “他能力不错,帮我问问,他有没有兴趣去我们的研究所工作,和你一同共事。”沈柠慢条斯理,“关于待遇,我会让苏特助尽快出个方案给他,不会亏待。” 裴姒愣住,隐隐约约觉得沈柠可能知道了什么,攥着手机问:“怎么忽然问起伊森,他最近做了什么事情吗,你怎么突然要把他撬过来?” 沈柠眼皮跳动,被裴姒的问题问住。 为什么把伊森撬过来? 伊森只是个不起眼的外国医生,或许在相关领域有不错的成就,但并不值得她驻足留意。 想留住伊森,只是她在习惯性未雨绸缪。 虽然她认定姜断的心理疾病不需要关注,但万一呢?未雨绸缪又不是坏事,研发团队多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也不是坏事。 沈柠逐渐说服自己,又觉得裴姒的态度有些古怪,不等她思索,门外忽然发出一声巨响。 是瓷器噼哩哗啦碎裂的声音。 第38章 第38章他不能让沈柠知道她那…… 盛满菜肴的盘子从灶台旁滑落,尚未落地,姜断就已经绝望闭眼,眼尾溢出生理性泪液。 他痛恨自己无能,连做饭这样的小事情也做不好。 顾不上被火烧到的小臂,姜断匆忙蹲下身,毫无章法地捡起混合着热菜的瓷器碎片。 手掌出现血痕,但他无暇顾及,可能惹沈柠不悦的恐惧令他发出几声止不住的抽噎。 倏地,手臂被攥住,下意识扭头看过去,却见沈柠正寒着脸望他。 姜断猛地瑟缩,沈柠很少这样看他,就算是两年前,她在剧组对他失望,扔掉他的时候,也没有露出这么冷厉的表情。 “抱歉,我搞砸了,很快就收拾好,早饭要等——” 话没有说完,沈柠已 经把姜断从地上拽起,她冷着脸上下打量他片刻,只觉得额头青筋突突跳个不停。 几乎无法形容姜断的狼狈,他刚才就跪在一地狼藉中间,牛仔裤上肉眼可见沾了汤汁,衬衫更不必说。 真正令沈柠火大的是他身上的伤,手掌上那几道流血的口子暂且不提,他的右手小臂柔嫩部位大片的红,那里肉眼可见肿得厉害,偏偏姜断察觉不到一般。 “姜断,你感受不到疼吗,你疯了是不是?”沈柠几乎咬牙切齿,拉着姜断一路进入浴室。 凉水冲刷红肿的部位,等冲洗差不多,手掌上的伤口也止了血,沈柠不给姜断找补的机会,把他按在沙发上,从药箱中三两下翻出烫伤膏,挤在他的手臂上涂抹开。 沈柠始终绷着脸一言不发,她风雨欲来的模样无疑令姜断心惊胆战。 姜断想不出能缓和沈柠情绪的话语,视线始终紧张兮兮跟随沈柠,“沈、沈总,我没关系的,我不疼的。” 他小声说。 这话说出口,沈柠的表情更差,狠狠剜了姜断一眼,找出他换洗的衣物仍在沙发靠背,走到姜断面前,三两下解开衬衫上的纽扣,一把拽下他身上的衬衫。 下一刻,沈柠的动作停住了。 姜断像一条游蛇蹭上来,毛茸茸的脑袋顶着她的腹部,刚才还畏手畏脚,现在却能拉着她的手抚摸他的胸肌,他抬着脸虔诚地望着她,每一个动作都在诉说邀请。 “阿柠,你不生我的气了是不是?” 沈柠眯起眼睛,扫过他红肿、甚至向溃烂发展的手臂。 别说她已经知道姜断有某些心理疾病,以他现在这个状态,病态憔悴已经一览无遗。 沈柠其实很喜欢这样乖顺的姜断,没有人会不喜欢冰雪霜花因自己的存在消融。 但她脑海中却倏然划过一个念头。 姜断这个样子,需要一个医生来介入。 “姜断,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姜断茫然抬眼。 “我不喜欢你狼狈的样子。”沈柠扯过衣服披在他身上,“摔了几个盘子而已,你不必这样。” 沈柠见他仍然惶惑不安,叹了口气,俯身轻啄他的额头,“把裤子换了,现在去医院,趁我还有耐心和时间。” 听到医院两个字,姜断浑身一抖,表情显而易见慌张起来,抿唇想要含混过去,但沈柠怒气未消,语气又不容置喙,只能白着脸干愣着。 直到沈柠蹙起眉心,他才惊觉自己行为的不妥,心中浮现懊恼,手忙脚乱换下脏污的裤子。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 他越来越控制不住他的情绪和身体了,原本只是去拿调料,离灶具还有一段距离,但他心绪烦乱,手臂始终颤抖,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引火烧身。 这些变化都是他擅自停药招致的恶果。 但他没得选。 他不能让沈柠知道她那样赞誉欣赏的铃兰,是个功能残缺的残次品。 / 沈柠拽着姜断上车,一路直奔医院。 无论出于信任、专业性,还是习惯,沈柠只会去裴姒所在的那家私人医院。 经过专业学习和培训的主任级医师帮姜断包扎好,简单开了几个药。 “最近一周吃饭必须忌口,烫伤的地方不要碰水,一周后复诊,急救措施还算及时,倒是不算严重,但还没有正式入秋,天气很热,一定小心别发炎……” 医生说着,忽然顿了顿,瞥了眼姜断和站在一旁双手环胸的沈柠,继续对姜断说:“你身上瘀伤很多,看着都是新伤,就算年轻做事也要克制,高频高强长时间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沈柠挑眉看向上了年纪的女医师,听出医生在点她做得太狠了。 好在医生也没多说什么,见姜断始终默默不言,继续说:“我顺便开了个去瘀痕的药膏,好歹是公众人物,身体又是自己的,涂抹按照一日三次,见效很快。” “嗯,我知道了,谢谢医生。”姜断低声说。 医生交代完注意事项,打印出病例单子交给沈柠,“辛苦家属去开药。” 姜断表情又紧张起来,站起身说:“我和你一起去。” “你在这等我。”沈柠按住他的肩膀坐下,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听话,医院人多眼杂,被拍到你我在一起不好。” 姜断眸色黯淡下来,揪着沈柠衣角的手慢慢松开。 “……嗯。” 沈柠离开后,姜断像是有分离焦虑症的小猫,在座位上如坐针毡。 五分钟过去,医生已经在为下一个病人看诊。 姜断悄悄从座位起身,带上口罩和鸭舌帽,沿着走廊跑到大厅。 他知道沈柠不会无缘无故扔下他,令他担心的是在这家医院工作的裴姒,他害怕沈柠碰见裴姒,害怕裴姒和沈柠说些什么。 姜断知道他的心态不对,他本来就不该对沈柠隐瞒病情,就算裴姒告诉沈柠,他也怨不得旁人。 这件事他一开始就做错了。 姜断的呼吸急促起来,多思多虑,他每日都在品尝苦果。 但上天多多少少是愿意眷顾他的。 姜断双眼忽然一凝,竟在人群中看见了裴姒。 裴姒也发现了姜断,柳眉蹙起,不着痕迹扶了扶眼睛,和同行医生交代两句后,迈步向姜断走来。 “跟我过来。” 裴姒把姜断带到没人的走廊,拧起眉头问:“你怎么在医院?” “做饭的时候不小心烫伤了。”姜断解释。 裴姒瞥眼他胳膊上的无纺布,说:“沈柠没和你在一起?” “……她去帮我拿药了。”姜断抿唇,声音中藏着疏离和防备。 裴姒想起早上沈柠电话里的巨响,隐约明白过来,“做事小心一些,我看沈柠对你也有些特殊,换成以往那些情人,她是绝对不会为其忙前忙后的。” 顿了顿,裴姒说:“别看你走之后,沈柠换了那么多情人,但就是因为她换得太勤了才不正常,三到七日换个人,这一个还没睡一次,下一个郝特助就带着去做身体检查了。” “我想你对她多多少少是不同的,别辜负了这份不同,做事真诚点,你觉得呢。” 姜断抿唇,垂落的双手握成拳,指甲嵌入掌心。 裴姒看他一眼,没时间同他多说,转身要走。 “等下,裴医生。”姜断叫住她,嗓音干涩。 “怎么?” 姜断垂眼,掩去苦涩绝望,尽可能平稳地说:“你是一名医生,医生是不能透露病人的病情隐私的,就算是意外得知,也不能透露,对不对。” 裴姒表情冷了一些,双手环胸说,“是这样没错,但姜断,你是江回的弟弟,是沈柠情人,你和普通病人不一样。” “抱歉,我知道会让你为难,但请给我最后一些时间,有些事情,我想亲自和沈柠说。”姜断低声说。 裴姒拧眉,上上下下打量姜断半晌,她不知道姜断的具体病情,到底不想刺激他,也不想欺负他,想到今早沈柠的反常,她总觉得沈柠未必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这样想着,裴姒叹了口气,说:“我不为难你,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准备,姜断,沈柠或许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你的不足,不要被病症影响你的判断。” 姜断垂眸,神色灰败苍凉,沉默半晌:“……嗯。” / 姜断手臂的伤口不能碰水,沈柠不希望他担风险,索性吃了一周素,各种意义上的素,到最后一天,无辣不欢的沈柠只觉得自己一脸菜色。 不过她和姜断呆在 一起,也不是一定要和姜断做点什么,有些时候只抱着那具天然人体控温机,就觉得满足。 自从烫伤后,姜断也乖得厉害,唯一欠缺之处,就是在沈柠明确最近不进行情/事之后,仍旧大费周章想用身体取悦沈柠。 在碰水这方面沈柠下了死命令,姜断不敢忤逆,有日趁着沈柠酒醉回到酒店,他引着沈柠抚摸,跪在沈柠两腿之间,意图不言而喻。 沈柠中途发现姜断‘图谋不轨’,自然发了脾气,当晚给姜断整了个楚河汉界出来。 这举动无疑震慑了姜断,再不敢逾越雷池。 沈柠提前空出时间,带着从剧组拿到假的姜断去复诊。 姜断频繁和金主粘在一起,姜断的经济人和助理每天都像是带着呼吸机上班,生怕两人被狗仔拍到,毕竟姜断要是传出什么丑闻,他将面临无法负担的天价违约金。 负责复查的仍然是那位主任医师。为节省时间,沈柠提前去拿药,诊室里只有姜断和医生两个人。 拆开无纺布和绷带,伤口已经结痂,狰狞黑紫,像是一团乌云盘踞在白玉一样的肌肤上。 “恢复得不错,可以碰水了,洗澡的时候用我给你开的隔水贴捂住伤口,饮食维持清淡,很快就能痊愈。”医生说。 姜断垂眼看着狰狞的伤痕,忧心忡忡地问:“这里会留疤吗?” 医生看了一眼,“不好说,个人体质不同,但就算留疤,随着时间推移,疤痕也会变淡,如果你工作有需求,可以用粉底什么的遮掩。” 姜断抿唇,心情肉眼可见变得糟糕。 恰好沈柠拿完药推门进来,姜断如梦初醒,连忙捂住手臂上的伤疤,侧头避开沈柠的视线。 沈柠把姜断的动作看在眼里,没说什么,拎着药走过去。 第39章 第39章绝望像是麻绳,勒紧姜断…… “医生说恢复得怎么样?”沈柠问姜断。 姜断垂眸,手掌始终覆在没有绷带遮掩伤疤上,表情很不自在。 “医生说恢复得很好,也可以洗澡了。” 沈柠笑了下,“那就好。” 姜断看向操作电脑的医生,低声说,“医生,没别的事情的话,能不能帮我把伤口包扎好,我们要走了。” “嗯?”医生诧异地瞥了姜断一眼,推着眼镜说,“已经结痂,不用包扎了,等血痂脱落,疤痕会慢慢恢复。” 姜断表情一白,哑声说:“我、我工作性质特殊,换衣频繁,血痂裸露在外可能会被蹭掉,要不还是包上吧。” “平时多注意就行,再过几天就算蹭掉了也没事。”医生说。 “但……” “你是医生我是医生?” 姜断闭嘴。 沈柠一直打量姜断神情,怎么会猜不到他心中顾虑。 沈柠拉住姜断的手腕,假装没看见他的惊慌,强行把他从座椅上扯起,带着他走出诊室。 “阿柠,你走太快了,等等我。”姜断在她身后小声恳求。 沈柠闻言,停脚转身,好整以暇看他。 姜断对上沈柠的目光,被沈柠攥着的手下意识挣脱出来,悄悄覆盖上小手手臂的疤痕。 他睫羽轻颤,恳切地说:“阿柠,别看伤口,有些丑,但是它很快就会痊愈,之后就不会这么恶心了。” 很少会有人愿意形容自己的伤口恶心。 沈柠从姜断身上品出一些自弃的味道。 她凝视他脸上的笑容,充斥着苦涩和讨好,笑容之下,是泥沼一样的绝望。 她赫然发现,他的绝望可怜与卑微,已经不再让她感到享受和安心,她的心脏甚至会瑟缩一瞬,从而对他这抹难辨悲欢的笑容产生不悦。 仔细想想,姜断的前半生太苦涩了,他应该开心点。 沈柠攥住他遮掩伤口的手腕,不容置喙地将其挪开。 “姜断,你是属于我的对不对。”沈柠问。 姜断脸颊迅速漫上红晕,低垂着头,轻轻发出一个气音,“嗯。” “你的全部都属于我,就算是丑陋的疤痕,也不应该在我面前遮掩,明白吗。” 不等姜断反应,沈柠双臂环住他的颈部,隔着衣物按住他脖颈上的项圈,迫使他低头,而她在他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我喜欢听话的好孩子。” 姜断耳尖迅速弥漫绯红,短暂地忘记狰狞的血痂,近乎虔诚地盯着沈柠。 “我听话,永远喜欢我好不好……我只有你。”姜断小声说着,像是一个不受宠却鼓起勇气索要糖果的孩子。 沈柠笑了一声,没有正面回应,而是说:“拍摄是不是快结束了。” “是,大概还有三周。” 因为拍摄即将结束,所以从刘导那里拿假也好拿许多,当然,更多的还是看在沈柠的面子。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趁着今天有时间,提前庆祝工作告一段落。” 沈柠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翻出口罩和鸭舌帽,贴心地帮姜断戴上,顺带帮他整理了衣服。 以防万一,沈柠自己也戴上口罩,拉着姜断的手直奔医院停车场。 沈柠带姜断去的是s市最大的一家游乐园,新开业不久,设施干净齐全,即便是工作日,乐园中照样人来人往,几个大型设施的队伍一眼看不见尽头。 沈柠带着姜断直奔疾速过山车。 在正式接手苍耀之前,沈柠是个迷恋极限运动的富二代,跳伞、赛车、浮潜,几乎任何一项她在圈子里都是佼佼者,过山车对她来说只是小场面。 但姜断就不同了,在此之前,他从未去过游乐园,更别说接触什么刺激性项目。 从过山车上下来,他虽然未说什么,但面色苍白,脚步也显得踉跄,却还要故作坚强,悄悄去拉沈柠的手。 沈柠把他的模样看在眼里,不由捧起他的脸,笑说:“下一个想做什么?” 姜断缓慢眨眼,视线慢慢看向远处的旋转木马,没说话。 沈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尖叫声响彻天际的跳楼机在旋转木马和碰碰车的包围下,十分具有标志性。 沈柠扬起眉梢,“原来你想玩这个,第一次来游乐园就愿意尝试跳楼机,天赋很好啊,回头我带你去跳伞。” 跳楼机……跳伞? 姜断后知后觉沈柠误会他的意思,面色霎时白了,“我、我有点……” “什么?”沈柠兴致冲冲。 姜断看见沈柠眼中的期待,已经到嘴边的拒绝被他强行咽下。 他知道沈柠大学还没正式毕业就接手了苍耀集团,成为集团的实际控股人,此后一直都忙于集团琐碎繁重的事务,各地奔波,年少时痴迷的爱好除了看跳舞,其余的都被她一一舍弃。 以前两人相拥着沉浸在事后余韵时,沈柠说过,她很喜欢极限运动,享受刺激带来的快/感。 他记得,俞望也是喜欢那些消耗量巨大的刺激项目的。 他也想让沈柠快乐,不想让沈柠扫兴。 姜断认真地望着沈柠,温声说:“我是说,我们快点过去吧,不然就要等下一场了。” ……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逞能负责的。 姜断从跳楼机下来,已经面无血色,而沈柠面色红晕,脸带笑意,已经在琢磨下一个项目。 姜断跟着沈柠走了两步,终于忍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跑到最近的垃圾桶,扯下口罩干呕起来。 “呕……” 沈柠看见姜断的模样,惊了一下,去一旁挂着彩旗的摊子上买瓶水,一边拍姜断瘦削的脊背,一边把水递给他。 等他缓过来,沈柠把他拢入怀中,关切地说:“好点没有,是我考虑不周,玩之前应该让你多休息一会儿的。” 姜断几乎站立不住,双手抱着沈柠,无力地呼吸。 “是不是项圈太勒了?”沈柠扯了扯紧紧贴合他颈间肌肤的皮带。 平时外出,项圈上那颗蓝钻总是被姜断取下,放在家里,即便没有重物坠着,紧密贴合的皮带加上夏末热气不退,难怪姜断会呼吸不畅。 “有一些……”姜断回答。 沈柠捧起他的脸,“我们摘下来好不好。” 姜断面颊绯红,眼神闪躲,手指抚上脖颈出的圈环,哑声说:“不用,我可以的。” 沈柠不赞同的看着他,“摘下来。” 姜断表情紧张不安,并不想听沈柠的命令,沈柠眸色一沉,“听话。” 姜断无法,只好摘下项圈,因为两人从医院出来得匆忙,只有沈柠带了包,姜断一直拿着,见沈柠默许,他小 心翼翼地放入精致的女士包里。 天色渐晚,沈宁看了看时间,知道姜断明早天不亮就要赶去剧组,征求意见问:“这家烟花秀很出名,要不要留下看烟花?” 姜断望了望不远处童话一样绚烂美好的城堡乐园,眼中闪过期许和不舍,却坚定地摇头,“不看。” “我可以给你拍照也不看?”沈柠问。 姜断仍旧摇头,“不看,有今天在摩天轮和你的照片就已经很好了,我想回去……和你在一起。” 姜断不信神鬼,却有些迷信虚幻飘渺的东西,他害怕沈柠和他会和烟花一样,转瞬即逝。 沈柠也不强求,搂着他亲了亲,“行,我们早点回去。” / 沈柠何尝不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短暂和姜断亲密过后,她马不停蹄飞往国外谈项目。 姜断回到剧组,坐在准备区,趁着空闲时间把医生开的药涂在手臂上。 他十分担心手臂会落疤,虽然沈柠没有对他的伤口表现出嫌恶,但在姜断心里,沈柠该拥有世界上最好的。 他这副残缺的身体和灵魂已经让沈柠倍受委屈,如果连外形都做不到完美,大概很快就会失去竞争优势,到最后死皮赖脸都没办法留在沈柠身边了。 正想得出神,男二号大步走过来,打招呼说:“姜哥,昨天去医院复查结果怎么样,伤口能好全吗?” 姜断放下宽大的袖袍,总是不愿意提起伤口的事情,如实说:“医生说恢复得不错,但烧伤面积比较大,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男二号唏嘘一声,顿时不敢多说,把手里的奶茶塞给姜断,“姜哥一定能好起来的,实在不行咱们多调理调理,现在科技发达,总能有办法,再者说,粉丝也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说什么,我看哥你还是完美无瑕的。” “这是我特意买的奶茶,见者有份,姜哥别拒绝。”男二号说着,把手里的奶茶塞给姜断。 临近开拍,姜断便把奶茶放到一边,正准备在网上搜搜去疤的法子。 经纪人骆姐带着助理风风火火走过来。 “姜断!”骆姐咬牙,气势汹汹地问,“昨天你去干什么了?!” 姜断一怔,不解地看向两人。 “哥,出事了,你和沈总的照片被狗仔拍到,对方发到网上了。”助理解释,“你热度太高,词条已经爆了。” 姜断表情骤变,冷脸起身,“给我看看。” 接过助理手机,盘踞热搜前几的词条每一个都令人触目惊心。 #影帝私生活曝光 #细数苍耀总裁过往情人(词条已删除) #包养还是自由恋爱? 点进词条一看,配图是昨日两日在游乐园的种种,跟踪的狗仔拍了许多,各种角度的都有。 其中热度最大的是沈柠为姜断摘下黑色项圈的那几张图。 发出来的营销号害怕惹火烧身,对沈柠的脸做了打码处理,大部分网友还被蒙在鼓里,胡乱猜测女方的身份。 姜断沉沉闭上眼睛,如坠冰窖。 “骆姐,对不起,能不能帮我做澄清。” 姜断是演员,不是偶像爱豆,又混到了影帝,粉丝并不怎么在意姜断是否有恋情。 网上的讨论之所以如火如荼,一边倒认为姜断受到强权压迫,主要是因为照片里的一些细节,譬如姜断的项圈,衣服没能遮住的红痕,以及手臂上的伤疤等。 姜断作为认可度较高的公众人物,又是影帝,所掌握的资源丰富,几乎没有人会认为堂堂一个影帝,会正儿八经的大好前途不要,反而自甘下贱,去做人家的情人。 他好像连累沈柠了。 绝望像是麻绳,勒紧姜断的心脏。 姜断不知道这个时间远在海外的沈柠有没有收到消息,他不敢拿这件事去打扰沈柠,是他犯的错误,他不该胡乱摘下口罩,他开始担心沈柠会误会是他找狗仔拍下的那些照片。 沈柠不算是有耐心的人,对待情人又是三分钟热度,他好不容易停留在沈柠身边的时间久了许多,如果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两人的关系再度破碎…… 姜断不敢再想。 “我要澄清这件事,澄清是我追求沈柠,主动贴上的沈柠。”姜断低声说。 如果不是怕适得其反,导致公众猜测他是被逼迫的,他甚至想直接向所有人承认,在这段关系里,他是那个贪图上位、卯足劲儿缠上沈柠的下贱货色。 第40章 第40章姜断瞳孔紧缩,断线的风…… “你疯了?!”骆姐不可置信,“这件事一旦处理不好,你的星途就毁了。” 骆姐瞥了眼周围窃窃私语的工作人员,压低声音说:“你别犯糊涂,这点事根本不难处置,你去求求沈总,只要承认你们是情侣关系,情侣之间有点小情/趣谁也不能说什么。” 骆姐按着姜断,语速飞快,不给他反对的机会,“到时候你在沈总脖子上也嘬两个草莓印,当分享生活在社交媒体一发,这事就算解决了,对谁都不会有影响,若是之后你和沈总分开,对外就说和平分手,解决方法不难,只要沈总配合。” 姜断抿唇,摇头说:“我不能麻烦她,况且这两天她不在国内。” “你疯了是不是!这对沈柠根本没损失,”骆姐提高嗓门,急了,“你别以为公众对你有容忍度,你就能这么乱来,我告诉你,只要对家这时候想整我们,扒你的出道生平,造谣你短短几年拿到的影帝奖项是卖钩子拿的,泼你一身污水,就算沈柠也不愿意保你!” 姜断何尝不知道其中利害,但他没办法和沈柠说。 沈柠最讨厌耍小心思的人了。他不能让沈柠觉得他故技重施,借机上位。 姜断只想在沈柠回来之前把事情解决,他不想有任何变故破坏他和沈柠的关系。 “我再考虑一下。”姜断垂眼说,“如果我做了决定,不会连累团队,承担违约金之余,该补偿你们的,一分也不会少。” 骆姐如何看不出姜断的敷衍和固执,怒其不争,叉着腰,扭头对助理说:“把他所有社交账号的密码都改了,我给你半天时间考虑,明天早上我要准确的答案,到时候如果你不配合,我会想办法和苍耀交涉。” 助理缩着脑袋,见骆姐看过来,小鸡啄米般点头。 骆姐狠狠瞪姜断最后一眼,脚下如风地走了。 / 消息传到沈柠耳中时,已经过去几个小时。 她刚结束一场会议,按照计划,正打算去客户家拜访,接了苏特助打来的电话,长眉一拧,露出不悦。 陪同的客户见状,知道请沈柠做客的计划泡汤,只能装作大度地摆手:“噢,我没关系的,先去忙你的,下次来我家参观也可以。” 沈柠颔首道谢,带着郝特助走到角落,继续对电话那头的苏特助说:“和我有关的信息在网上发布时,要经过公关部和私交媒体那边的重重把关,这次为什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我们已经去和拍照狗仔的单位交涉了,对方老板说他是个新人,去公司没几天,拍了您的私人照片后没有上报,直接联系了他在海外的博主朋友发到网上,并且对您做打码处理,原贴中与您相关的言论只字未提,姜断名气太大,发酵太快,等公关部发现,已 经晚了。”苏特助说。 沈柠寻了个地方坐下,双腿交叠,头痛地揉了揉眉心,沉着脸思索。 郝特助看出沈柠的不悦,推了推金丝眼镜,低声说:“这件事怎么看都像是有预谋的,那个狗仔无利不起早,我认为这件事存在幕后主使。” 沈柠抬眼看他,“你觉得有人在搞苍耀?” “我说不好,但我认为对方的目的不是苍耀。”郝特助说。 话说到这里,沈柠隐约明白郝特助的想法,眼睛眯起,露出几分不快,“你怀疑谁,姜断?” 郝特助抿唇,“我在帮您分析,网友扒出您是迟早的事情,为防止舆论抨击,让姜断一力承担下来是最省心的解决办法,引导大众以为他是主动上位的情人,这件事就不关您和苍耀的事了。” “且在我看来这不算污水,姜先生该为自己在公共场合擅自摘口罩的行为负责,您不必过分怜惜他。”郝特助说。 沈柠眼中蒙上一层阴霾,“郝随染,这就是你的想法?” 郝特助听出沈柠话中不悦,一咬牙,穿着那身笔挺的西装,竟直接跪在沈柠面前,仰视她说:“这件事,姜断怎么看都不无辜,何况姜断在娱乐圈浸淫数年,当年他就不是天真的货色,遑论现在,您实在没必要怜惜这样一个人。” 他说着,期期艾艾伸手,想要抚上沈柠的膝盖,被沈柠一把甩开。 沈柠没再理会郝特助,举起电话对苏特助说:“先控制舆论走向,和平台联系,热搜全部下架,顺便联系江回,让江家那边也准备着,至于是公布关系,还是就此结束,我要先见过姜断再决定。” “明白。” 沈柠沉吟一瞬,又说:“派人去查拍照的狗仔和发布的博主,最多三天时间,我要知道全部真相。” 她原本并不在意和姜断出行是否被记者拍到,业内记者基本都和苍耀公关部有所往来,懂事的拍到不该拍的直接上交拿钱,不懂事的把照片发出去,只要有关她的关键词被检测到,公关部也会在第一时间勒令对方或者平台删掉。 郝特助虽有私心,但有句话没说错,这件事的确有些反常。 但这件事会是姜断做的吗? 理智告诉她,姜断嫌疑最大,他有动机也有能力。 每当她怀疑心起时,情感又在否认猜想,虽然时常嘴上说着要防备姜断的小心思,把他掌控好,但姜断怎么会算计她呢? 他那么乖,那么惨,他分明只会蜷缩在角落祈望她的垂怜,除却在床上时哄她高兴的挣扎,其余时候怎么可能向她伸出利爪。 沈柠揉着隐隐作痛的眉尾,对郝特助说:“去买两张回国的票,要最快的。” / 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随着时间推移,剧组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姜断不正常的恋爱关系,第二天早上,无论是工作人员,还是演员,都有意无意用猎奇八卦的目光看过来。 姜断一夜未眠,平静地接受各式各样的打量,完成妆造后,独自坐在遮阳棚下。 离正式开拍还有一段时间,打开手机,骆姐已经轰炸了数十条。 姜断睫羽低垂,在聊天框迅速打下他的决定。 前脚发过去,后脚骆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姜断。”骆姐语气比先前冷静许多,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你翅膀还没硬呢,公司不会同意你胡作非为,你的方案公司和我都不会通过,我得到消息,沈柠已经上飞机了,今天下午就能到国内机场,公司的人已经去机场等着和沈柠交涉了。” “这原本就不是两败俱伤的事情,大方承认你们的恋情,别管之后是分是合,至少把当前渡过去。” 姜断攥紧手机,眼下是掩饰不住的乌青憔悴,“我不会同意的,这样做沈柠一共会误会我,骆姐,对不起,我不能听你的。” “姜断,你别做傻事乱来,你陪沈柠睡那么多天,这件事好好谈过,大家都没坏处,现在冒然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揽,才是愚蠢。”骆姐说。 姜断垂眼,神色麻木,完全听不进去骆姐说的话,满脑子想的都是逼沈柠承认关系,她会怎样看他。 她一定会厌弃他,扔掉他,一如当年。 “姜断?你在听吗,姜断?” “姜哥,怎么一个人在这发呆?”男二号抱着戏服外衫坐过来,关切地问。 姜断后知后觉回神,按掉和经济人的通话。 “没什么,在想事情。”姜断胡乱回答。 男二号耸耸肩,并不在意姜断的敷衍,语气有些沉,“网上的事情我看到了,姜哥,你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啊,网上说的是不是真的?他们都说那个女人是个富婆,你是不是被强迫的?” 姜断拧眉,冷冷地看向他,“不是,你别胡乱揣测。” “对不起姜哥,我也是关心你。”男二号连忙说,“从昨天下午我就看你精神不太好,要不我和你跟刘导说说,让你先休息几天,今天一整天都要上威亚,我怕你吃不消。” 姜断深深看他一眼,摇头说:“谢谢你的好意,我可以坚持,也尽量不让外界影响拍摄,你放心。” 男二号没再说话,只是皱眉看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天拍的是攻城戏,姜断饰演的男主身为炙手可热的起义军首领,以一挡百,兵临城下,结果却发现对方绑了他自幼一起长大的义妹义兄,威胁他束手就擒。 男主不愿意妥协,思考对策的功夫,义妹已经挣脱敌军的掌控,从城楼上一跃而下,花蝴蝶一样翩然坠落。 而人意难平的是男主完全有机会接住义妹,只是眨眼的功夫,男主已经飞至义妹面前,但敌军万箭齐发,箭矢不仅逼退男主,更抢在男主之前,将义妹射成了刺猬。 男主目赤欲裂,捧着义妹的尸体留下血泪。 跳城楼算是比较常见的大场面,刘导经验丰富,拍过不少类似的,加上今天只是排练,刘导窝在露营椅上,拿着喇叭翘着腿,显得游刃有余。 “ok,小万这条不错,按照这个,让姜断就位,拍个把小万接下来的,效果好的话这条就过了。”刘导说。 姜断站在提前规划好的点位上,身上挂着三条绳索,向刘导比了个ok的手势。 随着刘导一声令下,威亚装置缓缓启动,姜断摆出剧组专业老师教的姿势,向同样吊着威亚的小万飞去。 即将触碰小万的刹那,‘啪’的一声突兀的响,姜断瞳孔猛然一缩,抬眼去看,固定身体的缰绳竟有一根断折,只剩游丝一线还连接着。 “导演,绳索好像有问题!”场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冷汗瞬间浸湿姜断的衣衫,不等他作出反应,出问题的那根已经完全断裂开来,姜断只举得自己猛地向下一坠,失去了平衡感,在半空中转着圈。 身上剩下的两根绳索像是触发了多米诺骨牌,又有一根出现了裂口,眼看就要跟着折断。 /:. “姜老师!” 似乎有人在喊他,离他最近的小万下意识冲他伸手,想要拉住他。 姜断咬牙,在混乱中,求生欲令他看向小万,理智却让他怎么也伸不出手。 不能拉小万,小万是娱乐圈的新人,此前没有吊过威亚,她没有经验,平衡感也差,练了半个月才逐渐掌握,如果拉住小万,他或许就不会掉下去,但如果连累小万失去平衡,更甚者两人的缰绳缠绕在一起,后果不堪设想。 姜断面色苍白,最终没有伸手。 电光石火间,绳索又发出瘆人声响,剩下的两根绳索齐齐断裂,姜断瞳孔紧缩,断线的风筝般从半空中直直坠下。【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第41章我知道疼,我真的学乖了…… 沈柠推着行李走到机场大厅,关闭手机飞行模式,略过数十条未接来电和聊天消息,视线在姜断杳无音讯的聊天框上停留。 两人上一次聊天是沈柠刚到国外没多久,姜断说学了新菜,等她回来要做给她吃。 连续三日未给 她发过一句话,没有解释,也没有避重就轻,姜断选择了逃避。 鸵鸟似的逃避,却是姜断极少数擅长做的事情。 沈柠面色冷凝,没有理会身后的郝特助,推着行李径直走出机场大厅,站在室外,熟练点燃雪茄。 “沈总,少抽一些雪茄,我给您带了糖。”郝特助追上来,担忧地看着沈柠。 面对郝特助的关切,沈柠却更加心烦。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会被像姜断这样这样豆大的小事影响心情了。 “沈总,您在这里!”苏特助穿着得体的职业装,带着两个苍耀核心员工一路跑来。 苏特助微微喘着粗气,“姜先生那边拍摄出事了。” 沈柠关掉手机界面,“缓缓再说。” “是,”苏特助深吸一口气,说,“姜断早上在剧组吊威亚时,绳索断裂,人直接从高空摔下来,剧组第一时间就送到最近的医院去了,情况不明,这件事时间间隔不久,姜断用小号在他的公众微博下评论,解释了狗仔拍到的那组照片。” 苏特助说着,调出那条已经爆了的评论。 “现在网上都在讨论这件事。” 沈柠拿过手机,一目十行扫过去,首先看到的就是姜断小号的澄清说明。 姜断通篇没有提到沈柠的名字和身份,在叙述中,姜断讲述了两人的初见,称沈柠是他的光和救赎,承认他在追求沈柠,为了得到沈柠的欢心,把姿态摆得很低,虽然现在他还在沈柠的考察阶段,但两人的行为全部是自愿的。 这样一段澄清无疑令网络风向改变,大众不再纠结两人之间是否存在强迫行为,反而对姜断倒贴的行为产生质疑。 有人开始浑水摸鱼,抨击姜断是倒贴的恋爱脑、造谣姜断插足旁人感情,掌握一手资料的水军更是拿出春秋笔法,表明姜断在给大他许多岁的‘老女人’做情人,甚至连他出道来的诸多奖项和资源都是卖钩子得来的。 而姜断之所以急着拿小号把女方摘干净,是因为上位的行为引起金主不满。 似乎是为了验证春秋笔法的真实性,有初始小号冒出来,声称是姜断现在所在剧组的工作人员。 【什么光和救赎,那个女人就是姜断的金主,姜断亲自给人家递的名片,撅着辟谷送上的门,这个影帝在剧组经常耍大牌,别人理他他都不理人的。】 【我*,姜断原来是这种人,吐了】 【姜粉真不挑啊。】 【可惜了姜断的那张脸,没想到是这样,路转黑了。】 一边倒的局势显然不合常理。 沈柠关闭越来越不堪入目的评论区,夹着雪茄问:“你们怎么做事的,网上明显有水军下场,公关部为什么不处理。” “没有您的吩咐,公关部不敢轻举妄动,这件事也是我的疏忽,网上的水军应是姜断的对家,我们以为姜断的经济公司会下场帮他控评,没想到发酵至今,姜断的经纪公司都没有任何表示。”苏特助惭愧地说。 “没有哪个娱乐公司会花大价钱保护不听话的艺人,就算他是享有盛名的影帝也一样,姜断自毁前程,已经成为公司的弃子。”沈柠熄灭雪茄,眼中一片冷意。 “沈总,我们要出手保姜先生吗,还是……”苏特助语气微顿,轻声说,“还是就这样算了。” 苏特助并不是无故问出这样的话,她了解沈柠的性格。 一来沈柠是精于算计的商人,不是慈善家,无论沈柠对姜断的态度是留是弃,一棵依附沈柠而生的菟丝子,声誉和大众认可度都不是它的必需品;二来,她和公关部开会商讨数次,得到的都是一个结果,想要沈柠和姜断从公众视野全身而退,承认恋情是最优解。 也正是因为最优解的结论,姜断至今无法摆脱贼喊捉贼的嫌疑。 郝特助听到苏特助的疑问,紧张地看向沈柠。 沈柠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苏特助,双手环胸沉吟片刻,不答反问:“偷拍照片的记者找到了吗?” “找到了,我们的人已经在和他初步交涉,对方见钱眼开,说只要钱到位,可以考虑说出幕后主使。”苏特助说。 “去谈,再给你一天时间,我要拿到结果。” 沈柠打开手机的聊天页面,视线在姜断的头像上停留片刻,他的头像是他养的那些铃兰,分明是野草一样富有生命力的花,到了姜断手里,愣是凋零枯萎,终年无花。 沈柠漫不经心想着,倏然说:“他在哪家医院,先去看看他。” / 姜断第一时间被送往的医院是一家公立三甲,医疗能力强,s市远近闻名,但人多眼杂,床位紧缺。 确认姜断情况稳定后,沈柠命人把他转到了她名下的医院。 幸好剧组做了防范措施,事先在地面铺设了软垫,姜断也很幸运,没有摔倒关键部位,也没有伤到脸。 但他摔断了一只腿,胳膊上缝了两针,还伴随着严重的脑震荡,拼着一口气拿出手机发布那条澄清后,一直昏迷不醒。 沈柠盯着他苍白的面孔,守着他清瘦的身体整整一晚。 中间江回带着江母来看过一次,江老爷子近日身体不太好,还不知道网上的风波,江父心里早就不当姜断是儿子了,知道也当不知道处理。 第二天日清早,姜断终于苏醒。 彼时,沈柠正在窗边打电话,听着对方的报告,沉吟着没说话。 静悄悄的病房显得格外冷清。 姜断艰难转动眼球,第一时间没看见沈柠,眼中浮现不安,挣扎着便要从床上坐起来。 沈柠注意到姜断醒来,挂断电话,大步走到床边,按住他的肩膀。 “动什么?”沈柠蹙眉,担心他身上的伤口崩裂,等他躺回病床上,迅速按下呼叫铃。 医生和护士来得很快,没有给姜断和沈柠交谈的时间。 姜断的脑震荡比较严重,谁也不敢大意。 沈柠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好要用何种态度面对姜断,先不说网上的那些外因,真相明晰之前,沈柠恼怒姜断的是另一件事。 她希望姜断能全身心依赖她、属于她,而不是遇事想着自己摆平,转头对着她粉饰太平。 沈柠双手环胸,站在远一些的地方看着医生护士忙碌,对上姜断渴求凄切的视线,也没有要给出回应的意思。 直到医生为姜断做完检查,对沈柠说:“醒过来就没什么危险了,这两天在医院多观察,病人现在还不能挪动,详细注意事项我会交代给护工,有问题随时叫我们。” 等医生和护士离开,沈柠看了看腕表,打算去走廊继续刚才的电话。 姜断见沈柠要走,终于压制不住心中的恐惧,他像是个被大人冷落的孩子,无措地望着沈柠。 “沈柠,别走、别走……”他哀哀地祈求。 沈柠掀了掀眼皮,抬脚慢慢走到姜断的病床前,居高临下看他。 “姜断,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沈柠问。 姜断被沈柠的态度刺痛,眼尾霎时晕红一片,完好无伤的手臂拽住沈她的衣角。 “别、别放弃我,网上的事情不是我做的。”姜断因为一整天昏睡,嗓子沙哑缺水,声音干涩细弱,“阿柠,我不不敢的……我真的不敢的。” 沈柠垂眼凝视他通红的眼睛。 她相信他不敢。 他太脆弱了,像是一只从小就折了翅膀,即便人为干预也还是不会飞的鸟,他只会发出哀戚的声音,只会躲在角落注视,却永远没有伤害人的能力。 “姜断,我从来不认为你会做对我不利的事。” 没等姜断露出喜色,沈柠继续说:“但昨天早上的事情,我需要你的解释。” “什么?”姜断茫然看她。 “我相信刘导的个人能力,剧组的调度也是专业的,为了确保演员的安全,威亚的绳索是新买的,为什么偏偏是你身上那三根断开了,苏琪已经查过,绳索的断裂处有被人用刀割过的痕迹。”沈柠紧紧盯着姜断的表情,缓缓说。 沈柠的怀疑从不会空穴来风。 她确信 姜断不会伤害她,但为达到目的,姜断未必不会伤害自己。 就像两年前,为了讨她的怜惜,他不惜落入冰凉肮脏、充斥着淤泥的湖水里。 听见沈柠的质问,姜断霎时白了脸。 他咬紧牙关,隐忍半晌,喉咙中还是发出一声近乎哀鸣的闷哼。 随即,他不顾被打了石膏被吊起来的腿,也不顾缝合数十针的胳膊,身体不住发抖,整个人不管不顾就要蜷缩起来。 “姜断?!”沈柠瞳孔一缩,伸手去按他的身体。 奈何他情绪过于激烈,只一味放纵自己的心思,眼看固定石膏的几个器件开始晃动,沈柠无法,哪里还有什么审问的心思,利落地在床边坐下,长臂一挥,把姜断揽入怀中。 “姜断,安静下来,我相信不是你。”沈柠拥着他,一边言语安抚,一边亲吻他冰凉的眉心,“听话,冷静点好不好。” 姜断面无血色,整张脸全是泪的痕迹,泪水决堤,即便得到安抚,也仍旧哽咽着。 “我没有做……我真的没有做,我不敢伤害自己……”姜断眼神空洞,哀声解释,“沈柠,我学乖了,我的身体是你的,只有你有权力伤害,我知道疼,我真的学乖了。” := 沈柠唇角绷直,听着姜断绵软哀切的话,无法否认,她的心脏瑟缩一瞬,竟然隐隐地疼。 为什么?为什么看见姜断哭得这样厉害,她会这样恼怒,恼怒让他哭的人。 沈柠闭了闭眼睛,静了片刻,抱着他的手臂收紧,轻声说:“我相信你。” 第42章 第42章我们不做情人了,做恋人…… 姜断哭了许久,直到精疲力尽才昏睡过去,离开病房,沈柠靠着走廊墙壁静立半晌,手指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几分疲态。 苏特助拿着文件从走廊尽头过来,到沈柠身边说:“查清楚了,狗仔拍照和姜断威亚掉落都是一个人做的。” 沈柠垂目,眼中闪过厉色,接过文件细细翻看,又塞回给苏特助。 见沈柠一言不发,苏特助轻声询问:“这个人,我们是直接报给警察,还是……用一些自己的办法?” “姜断睡着了,等一会儿他醒了,由他决定。”沈柠说。 意识到沈柠语气中对姜断的维护,苏特助扬了下眉梢,“我明白了,网上的言论对姜断越来越不利,姜断从威亚上摔下来也被记者爆出去了,但姜断的经济公司依旧选择对他冷处理,我们要介入吗?” 沈柠垂眼,想到病房里哭得和孩提一样的青年,手指微微蜷缩。 “介入。” “让水军下场,这件事网友已经猜到姜断的绯闻对象是我,在舆论中隐身也没什么好处,先让苍耀为摔伤一事替姜断出个简单的声明,其余的事情,等我忙完了再说。”沈柠一一叮嘱。 苏特助有些惊讶,沈柠几乎从来不把集团和私人的事情牵扯到一起,让苍耀官号出面替姜断说话,说是沈柠为姜断打破了她的某项原则也不为过。 只是一个晚上的功夫,沈柠对姜断的维护又拔高了一个层面。 苏特助不由瞥向病房紧闭的房门,对里面躺着的那位肃然起敬,姜断所得到的殊荣,是连从前的俞望都没有的,小郝看来是没戏了。 “最近辛苦你了,过了这段时间给你们加奖金。”沈柠拍了拍苏特助的肩膀。 “这是我们分内之事,沈总满意就好。”苏特助听到有奖金拿,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笑意。 沈柠沉吟一声,说:“一会儿还要你再去找个人,我下午要见。” / 回到病房,沈柠在床前又守了姜断一会儿。 姜断累坏了,一直在睡,又因为麻药劲儿过去,睡得也不安稳,一直蜷缩着,可怜极了。 沈柠帮他掖了掖被子,顺手给病房里的花瓶换了束新的花。 咚咚。 /:. 郝特助得到沈柠的允许后,推门进入,手里提着保温食盒。 “沈总,我特意给你熬了小米粥,你胃一直不好,又一路奔波,注意身体。”郝特助说着,把食盒放在桌子上,贴心地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给沈柠。 “谢谢。”沈柠接过碗,“你吃了吗?” “我还没吃。”郝特助抿唇回答。 “医院有食堂,你去吃吧,今天是休息日,没有吩咐不用特意忙我的事情。”沈柠说。 郝特助视线落在沈柠身上,有几分渴望,但又不敢真把他的小心思摆出来,只能顺从地说:“……我明白了,姜先生还没有醒吗,一会儿我顺路给姜先生也买点吃的送过来吧。” 沈柠回首望了一眼病床上面色苍白的男人,摇头:“不用麻烦,我没什么胃口,剩下的小米粥留给他就行,让他也尝尝你的手艺。” 郝特助表情僵硬一瞬,哑声说:“好,都听你的。” 送走郝特助,沈柠尝了尝郝特助熬的粥,温度正合适,很浓稠,味道意外不错,要是做粥的人没有别的心思就更好了。 沈柠简单垫了下肚子,又倒了一碗放到姜断的床头。 “醒了就别装睡,姜断。”沈柠睨着他,倦懒地提醒。 姜断睫羽猛地颤个不停,白着脸睁开双眼,不安地看向沈柠。 “阿柠……我刚刚醒,不是装的。”姜断辩解。 沈柠没说话,手臂绕过他的脖子,半抱半扶让他坐起身,垫上柔软的靠枕。 “阿柠?”姜断悄悄攥紧沈柠的衣服,面上残留着慌张和赧然。 他显然还记得昏睡前抱着沈柠哭得不能自已,有些不太敢和沈柠对视。 沈柠暂时懒得管他那些小心思,顺势坐到床边,这才拥着他不紧不慢地说:“偷听了多久。” 姜断身体绷紧,不敢扯谎,哑声说:“没、没多久,就是听到了他的敲门声,我才醒了。” “下次醒了就醒了,别装睡,嗯?”沈柠说。 姜断垂眼,手指颤巍巍勾上沈柠放在他腹部的手掌,“我知道了,我都听你的。” “吃点东西,小米粥养胃。”沈柠端过床头柜上的瓷碗,舀了一勺粥递到姜断嘴边。 姜断身上的麻药劲儿完全过去,浑身都疼得厉害,没什么胃口,但他不想惹沈柠不悦,几乎强撑着咽下沈柠递来的吃食。 沈柠把姜断的状态看在眼里,摸了摸他的脑袋,顺势亲吻他的额头,“自己吃,能吃多少吃多少,别勉强。” 把碗塞到姜断手里,沈柠起身去拿放在沙发上的文件。 姜断却以为沈柠要走,瞳孔猛地紧缩,身体动了动,想要挣脱石膏和各类仪器的束缚追上去,却不慎牵动伤口,倒吸一口凉气,冷汗猛地淌下来。 沈柠扭头一看,就看见他面色苍白,佝偻着身体的模样,拧起眉头走过去,把他手里的碗拿出来放到一旁。 “我不走。”沈柠神色平静,试图打消姜断的疑虑,“我想走,趁着你昏睡就走了,就像有一天我腻了你,打算离开,我也不会悄无声息的和你断掉,你没有必要害怕。” 姜断睫毛颤动,低垂着头,不停地吸气,看上去十分可怜。 “我知道……我只是想多看看你。”姜断低声回答。 沈柠了解姜断的精神状态,深深看他一眼,把苏特助整理的文件给他。 “最近发生的事情你作为受害者,有知情权,这是苏特助查到的前因后果,包括幕后主使的动机,对方害你不浅,正规手段未必能让你解气。” 姜断打开文件夹,看到幕后主使的名字,脸上浮现明显怔愣。 设计陷害他的凶手,是他从未设想过的人。 是那个在他掉落威亚前一个小时,还在对他表露善意的剧组男二号,韩泽广。 “竟然是他……” 姜断的惊愕在沈柠意料之中。 韩泽广多次惹出风波陷害姜断,但两人之间却没有任何恩怨,韩泽广在剧组也一直是老好人、和事佬的形象,就算以局外人的角度去看,韩泽广也没有任何造谣姜断,甚至差点害死姜断的理由。 事实上,韩 泽广的动机在沈柠看来也十分可笑。 韩泽广和姜断出道时间相近,虽然和姜断的光环比显得黯然失色,但韩泽广在国内也算是小有成就的流量男明星。 韩泽广演戏的天赋不错,但他太急于求成,这次刘导的ip改编剧开拍在即,他为了拿到男一号的戏份,笼络了某个投资方,哄得对方应下为他说情,让刘导把男一号给他。 在韩泽广看来,事情本来万无一失,却偏偏杀出一个姜断来。 姜断通过胡导的引荐,经过面试后被盛启老板和刘导一锤定音,韩泽广的金主只是众多投资方中的一个,又是男一号这样分量极重的角色,盛启老板自然不愿意得罪两个分量极重的导演,以及姜断身后隐形的江家,到最后韩泽广只得了男二号的角色。 事情不成,韩泽广便心生芥蒂,又得知他饰演的角色在原ip圈人气很大,有不少二创都以那个角色为主角,恰逢编剧应上级要求更改剧本,韩泽广心生妄想,拍摄进程已经接近尾声,如果姜断出事不能完成后续戏份,编剧延长他的戏份替代原来的男主,是必然之举。 一开始,韩泽广不想把事情做绝,只想让姜断因恋情退出,但见网上风评买了水军也不如他的预期,便起了歹心,一错再错。 “姜断。”沈柠拢住他的肩膀,脸颊贴着他的脑袋,声音和缓,堪称温柔,“你想怎么处理他,我帮你出气好不好?” “出气?”姜断茫然重复。 “我找人打他一顿,或者让他也从威亚上摔下来,还是你想怎么做?”沈柠温声问。 姜断瞳孔微缩,拿着文件的手捏紧,瘦削的手背露出隐忍的青筋。 “我……”姜断闭了闭眼睛,哑声说,“我们不追究好不好,就让这些事赶快都过去。” 沈柠长眉一蹙,脸色冷淡了一些,“为什么,他伤害了你。” “阿柠,我不想计较那些,我只想、只想让你对我还和之前一样。”姜断沉重地闭了闭眼睛,睫羽在眼窝落下一片阴翳,“我们还像之前一样好不好,你什么都别为我做,我只想和之前一样。” 姜断涩声说着,即便沈柠露出不悦,他也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他实在太害怕改变了,害怕沈柠为他做事,会消磨沈柠的耐心和那些微的爱意,他只想维持原状,做沈柠最宠爱的情人,哪怕只是烟花一样短暂的宠爱也没关系。 他这样的人,本来就不配和沈柠长久。 沈柠低垂着头,蹙眉凝视他半晌,见他面色发白,眼尾泛起红意,终究心软了一些,把他手中的文件拿走,扔到不碍事的地方。 “姜断,不会有什么影响我们的关系。” 沈柠捧起他的脸颊,望向他的目光炙热,像是看着什么稀世珍宝。 “韩泽广我会处理,你安心养伤就好,网上的言论你也不用管。” 沈柠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紧接着又说:“姜断,你想不想和我谈恋爱,我们不做情人了,做恋人,好不好。” “不过,我要先声明,情人和恋人在我这里的待遇差不多,只是有没有正式名分以及关系是否稳定的区别。”沈柠补充。 姜断身体猛地颤了一下,像是听到不可思议的话,愕然睁大双眼,漆黑的瞳仁中隐约浮现亮光,“阿柠,你说什么?” “你不是在社交媒体上说你在追求我吗,我不太满意这个说法,要改。”沈柠慢条斯理,“情人的说法只是我们私下的情/趣,但我可不能真的委屈影帝做我的情人。” “是因为网上对我抨击太重,所以我们要这样说吗?”姜断轻声询问,心跳得很快。 就算沈柠给出肯定的回答,他也不会失望,因为网上的言论改口,至少说明沈柠是在乎他的。 沈柠凝视他苍白却陡然晕出绯色的脸颊,摇头,珍而重之地说:“我和你发生关系却没有制定从前的那些合约时,就已经想和你试试了。” “姜断,你比你想象中要好很多。” 第43章 第43章“你对我而言是那么的平…… 医院露台,秋风阵阵刮过露台边缘的绿化,吹落几片枯叶。 “不好意思,刚结束会议,来晚了,竟然让一位漂亮的女士等了这么久,您就是沈小姐吧。” 略有些蹩脚的英文,不需要回头去看,也知道来的是沈柠要见的人。 沈柠双腿交叠坐在花园椅上,捏掉手中抽了一半的雪茄,伸手指向面前的座位,“请坐。” 伊森扬眉,走到她面前,拉开椅子坐下,湛蓝的眼睛看上去真诚富有亲和,“沈小姐,请问您约我见面是有什么事情吗,我很感谢您留我在国内工作,还给了我丰厚的待遇。” “伊森先生,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我知道你在A国的时候,是姜断的心理医生,作为姜断的恋人,我需要知道他的病情病因,事无巨细。”沈柠慢条斯理。 伊森皱起眉头,“沈小姐,出于对职业的操守,除非病人在场允许,否则我不能说这些,姜先生有病的事情是他亲口告诉你的吗?” 沈柠掀起眼皮,神色波澜不惊,有种一切在握的从容。 “我从他的电脑上发现了你的邮件。” “那就真的要说抱歉了,漂亮的沈小姐,恕我直言,我不能透露有关姜的任何事情。”伊森耸肩,撑着椅子的扶手就要起身。 “伊森,”沈柠叫住他,侧头看着一望无际的城市线,漫不经心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花大价钱把你签到苍耀的名下吗。” 伊森警觉地看着沈柠,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你对我而言是那么的平庸、无用,但我仍然愿意用养十个科研天才所需要的经费来养你。”沈柠点燃一根雪茄,看向涨成猪肝色的异域面孔,脸上露出不达眼底的笑。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沈柠又问了一遍。 伊森只觉得沈柠轻飘飘的注视令他如芒在背,秉承着识时务的态度,不需要沈柠提醒,他就已经回到沈柠面前坐下。 “听起来你留下我和姜有很大的关系,但我只是心理医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伊森说。 沈柠扯了扯唇角,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扶手,“风险总是和机遇并存,在此之前我给足了你好处,我不需要你真的为我创造什么价值,但我需要你在我垂询的时候毫无保留。” “姜是我的病人,很抱歉,我美丽的老板。”伊森坚持。 “那恐怕我也要说抱歉了,你该不会真把我当成花瓶吧。”沈柠不急不缓地说,“只要我想,明天你就会担上苍耀的天价违约金,那不是以你现在的资产能赔得起的数字,为了偿还这笔债务,恐怕你要变卖你的诊所,离开现在的行业,到那时候我再来问你也不迟。” 沈柠在伊森震惊的目光下站起身,含着雪茄居高临下看他,似笑非笑说,“不过,等收购你在A国的诊所,拿到你那些病人的资料后,想必我们也不用再见了。” 沈柠话落欲走,伊森慌忙叫住她,“等下,沈总,等下。” 对上沈柠睨过来的目光,伊森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咬牙说:“姜的很多事情我没有写在档案里,我想,由我亲自复述,您理解起来会更轻松省事。” 沈柠双手环胸,不置可否说:“是吗。” “是的,我亲爱的老板,我都想起来了,您就是沈柠对不对,如果是您的话,把姜断的事情告诉您完全没有问题。”伊森真诚地说,“请给我一个向您效忠的机会。” 沈柠打量他半晌,拉出椅子再度坐下。 “说说吧,关于姜断,你所知道的一切。” 伊森见沈柠松口,松了口气,在心中对姜断说了声抱歉,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姜是个可怜的病人,当然,我大多数病人都很可怜。” “说具体点,他患了什么病。” “您可以理解成一种创伤后应激障碍,不算特别严重,但情况很复杂,还伴有幻听、幻觉,焦虑和一些抑郁反应。”伊森耸了耸肩。 沈柠蹙眉,回想了一下初见姜断的情景,问:“病因呢,我确信在两年前他的心理状况很健康。” “问题就出在两年前。” “因为姜谦国把他送入的那家精神疗养院?”沈柠又问。 “算是一些诱因,疗养 院使用的手段很恶劣,只是两个星期,足以摧毁姜的半个人格,但他逃出来了,疗养院对他的后续创伤没有那么严重,最大的问题是他自己不愿意从过去走出来。”伊森回答,语气有些唏嘘。 “你认为不是疗养院引起的。”沈柠盯着他,扯了扯唇角,“那么,是我引起的对吗?” 伊森挑起眉梢,“您真是一位聪明的上位者,怪不得姜会那么喜欢您,听他的描述我还以为您是他臆想出来的,或者是他看您带有一些滤镜。” “说重点,不用拍马屁,我暂时不打算封杀你。”沈柠面上不露声色,心却慢慢沉下去,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在酝酿,闷闷的不算难过,也不算高兴。 “您在姜最舍不得您的时候,毫不犹豫舍弃了姜,又因为因素众多,病人认为如果他当初没有故意落水,或者没有去机构献血,又或者在最后努力扮演您心中的白月光,您就不会抛弃他,所以他陷入了绝望和后悔中,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走出来。” 伊森耸肩,在沈柠雪茄燃尽时,极有眼色的递上烟灰缸。 “但是我觉得您不用过于担心他的病情,这些年我一直在督促他吃药,有药物帮助,即便有一些无法克服的副作用,但他的情绪也能稳定下来。” “药?”沈柠回想起被姜断扔掉的药箱,额角青筋欢快跳动两下,“什么药,那些各种颜色的小药片?” “是,但按照时间,我给他开的估计早就吃完了,不知道后续他去哪里拿的药。”伊森说。 “在国内只要用正规渠道拿药,医院的系统就能检测到,但我让人查过了,姜断回国后并没有拿药记录,至于你给他开的那些,如果我没有猜错,他骗我说是一些不用再吃的药,当着我面扔掉了。”沈柠语气有些沉。 伊森明白沈柠的意思,表情也变了,“他的情况不能断药,断药精神只会越来越遭,真不可逆就晚了。” “他不想吃,有人能逼他吃?”沈柠隐约猜到姜断不再吃药的原因,表情有些不好看。 “我有一个想法。”伊森搬着椅子凑到沈柠身边,“集团旗下的研究所不是有种注射药吗,除了贵没有别的毛病,知道的人不多,他不想吃没关系,偷偷把药注射到他体内不就行了,当务之急是稳定他的情绪状态。” “按理说,老板您是他的心结所在,吃药帮助他稳定病情后,和您接触才会对他有正面作用,否则就像那个什么成语来着?” 伊森抓耳挠腮想了半晌,找出手机一搜,“饮鸩止渴。” 送走伊森,沈柠在露台又静坐半晌,秋风一阵阵吹过来,身体也染上一些凉意。 沈柠打开手机,给江回发了个消息过去。 【有时间吗,姜断的医院,一个小时后见。】 是夜,白日喧闹的医院终于有了静下来的趋势,病房仍旧灯火通明。 两个记者蹲守在医院外的绿化带,强挨着蚊虫叮咬。 其中一个年轻记者很怕虫子,不停地在周边喷花露水。 “别喷了。”年长的记者拿手挥着飘过来的酒精水雾,“飘我眼睛里了!” “哥,咱到底要蹲守到什么时候啊,我都不知道咱到底要拍什么,姜断摔伤了,估计床都下不来,咱蹲到下个月都不一定能把他蹲出来。”年轻记者抱怨。 “笨。”年长的记者狠狠敲了下他的脑袋,“蹲什么姜断,我们蹲的是沈总,可靠消息,沈总昨天晚上下了飞机直奔姜断的病房,今天白天一直没出来,医院又不是什么适合常驻的地方,而且沈总还要倒时差,我估计沈总今晚肯定要回去休息。” “拍沈总?主编不是说严禁拍沈总的照片吗?”年轻的记者目露茫然。 “咱们记者社当然是不让,但是如果真拍到了沈总的照片,联系苍耀公关部,一张照片至少能给这个数。” 年轻记者眼睛一亮,“原来您是来带我赚外快的,对不起哥,我误会了。” “总算还不笨。”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忽地年轻记者的手机亮起。 记者下意识点进去一看,愣了,忙拍身边的老记者。 “哥、哥你快看!” “看什么?”老记者有些不耐烦地伸脖子过去,入目的标题令他霎时噤声。 【苍耀掌权人就近日事宜出面澄清,与影帝恋情为真,二人双向奔赴】 点进去是沈柠新注册的围脖账号。 沈柠承认了两人的恋情,她没有回避之前被诟病的xp,否定网上对她和姜断是包养关系的猜测,顺便提到姜断是江回的弟弟,以此佐证她言辞的真实性。 基于近日网上对姜断辱骂式的造谣,沈柠也没有放过,她抓了几个影响恶劣的典型,放出了律师函,并且直言不会轻纵害姜断坠落的罪魁祸首。 帖子刚一发出,就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围脖软件险些瘫痪。 而沈柠却像是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隔了一会儿又发了一条,这次发的是姜断在病床上脆弱却完美的睡颜。 配文:我的。 嗡的一声,这一次围脖系统是真瘫痪了。 网上有人欢喜有人愁,其中最‘喜’的当属姜断的那批死忠粉,姜断名声被毁,连带着她们这些情真意切的粉丝也被水军黑子声讨嘲讽。 而沈柠对姜断的维护与肯定,无疑成了一剂强心针,隔着网线,敏感的粉丝直接热泪盈眶。 年轻的记者眨了眨眼睛,茫然地说:“那我们今天还等吗?” 老记者顶着黑眼圈,抬头望了望亮着灯拉着窗帘的高级病房,点燃一根香烟。 这还等个什么劲儿,医院里那两位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估计都已经睡到一张床上了,指望沈柠今晚能从里面出来和天方夜谭有什么区别。 第44章 第44章我的小断会好起来的。…… 因为疼痛,姜断苏醒后第一天的状态实在说不上好,医生给他用了镇定的药物,一天里他大半的时间都睡着。 沈柠没有告诉姜断她公布恋情的决定,她同他并排躺在宽敞的床上,一直盯着网上评论的走向。 姜断的年纪放在娱乐圈还在年轻的行列,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姜断恋爱,有人不断发出质疑,但更多的人选择祝福。 娱乐圈最常见的就是见风使舵,见姜断这座摇摇欲坠的高楼又有了稳固的迹象,不少人跳出来为姜断说话,就连姜断那个装死的经纪公司也迅速发了澄清声明,对造谣者予以警告。 沈柠在评论区驻足许久,确定风向可控后,才关掉手机,拥着姜断沉沉睡去。 天光大亮,阳光穿透窗帘落在屋子里。 护士推着小推车来查房,姜断听到动静,艰难地睁开眼睛。 他几乎是从噩梦中惊醒的,一晚上他睡得不算安生,只觉得身上有重物压得他喘不过气。 下意识垂眼看去,发现是沈柠的胳膊正以圈养的姿势环绕他的胸口。 姜断的耳尖顿时弥漫起红晕,悄悄用没有受伤的手臂揽住沈柠的腰身,让两人的身体更加紧密贴合。 护士知道昨晚网上发生的事情,不由悄悄拿新奇八卦的目光打量病床上的两人。 见姜断蹙眉看过来,护士露出善意的微笑,“姜先生,打扰了,我需要帮您挂上吊瓶。” “有劳。”姜断压着声音回答,手轻轻捂住沈柠的耳朵。 护士心领神会,放轻动作上前,熟练地帮姜断挂吊瓶,轻声说:“等沈小姐醒了,我再过来说服药的注意事项。” “多谢。” 嗡、嗡—— 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忽然振铃,姜断没有看来电显示,径直按掉电话,对他来说,现在没有什么比让沈柠安慰的睡觉更重要。 但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有些不识趣,关断没半分钟,紧接着又打了过来,且被姜断挂掉多次后,仍然不厌其烦。 姜断蹙眉接起电话,发现竟然是韩泽广打来的。 对于这个害苦了他的幕后黑手,姜断是抱有恶感的,但他被现实折磨得精疲力竭,惧怕任何风吹草动。 他只想让糟糕的事情快点过去。 “你找我什么事?”姜断压着声音问。 “姜断、姜断,太好了你终于接了,”电话另一头,韩泽广咬着牙,语气慌乱,“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对你,让沈柠放过 我,求求你,让沈柠放过我。” “姜断,我没有想要你的命,沈柠太狠了,让她收手,求求你让她收手,你也不想毁了我吧,剧组已经拍了那么久,刘导的心血会毁于一旦,之前的事情我向你道歉,你给我留一条生路——” “聒噪,挂了。”沈柠抢过他放在耳边的手机,面无表情摁掉电话。 姜断睫羽轻颤,手臂放下来,悄悄环住沈柠的腰,“是我吵醒你了吗?” “生物钟。”沈柠维持着和姜断贴在一起的动作,手臂借着被子的遮掩,游蛇一般滑入棉质的病服下。 略凉的手指划过细腻的肌肤,姜断只觉得腹部像是个小火炉,滚烫得令他无法护士。 姜断动了动喉结,沙哑着嗓音说:“阿柠,刚才是韩泽广打过来的。” “嗯。”沈柠不置可否,脸上残留着一些倦色。 “你对他做了什么吗?他刚刚向我道歉,想让我求你收手。”姜断轻声叙述。 沈柠的下巴在他肩膀处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闻言掀起眼皮看他,“怎么,你要替他求情?” 姜断唇角绷直,察觉出沈柠话语中的不悦,揽着她腰身的手又收紧了一些,由着沈柠放在他腹部的手惩戒性捏了他一把。 “阿柠。”姜断眼帘低垂,嗓音喑哑,“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我不会为陷害我的人求情,也不敢干扰你的任何决定。” “原来你这么乖。”沈柠牵起唇角,慢条斯理说,“韩泽广的事情不用你管,我做事有分寸,他想让你身败名裂,就应该为此付出代价,至于后半生是否在局子里度过,就要看他辩护律师的能耐了。” 姜断抿了抿唇,“谢谢你为我出气。” “你忘了?我们已经是恋人了,为我正儿八经的伴侣出气,难道不是应该的?”沈柠含着笑意问他,“昨天晚上,我发到了网上,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了,小白花。” 姜断猛地睁大双眼,慌乱地望着沈柠,“什、什么意思,你承认了我们,不用的,你不用在意我,我不想你勉强……” 话没有说完,沈柠就伸手堵住他的嘴,眯起眼睛,不悦地盯着他看,“姜断,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给我准确的答复,我现在还可以放你离开。” “不!”姜断连忙否认,急得红了眼尾,“我只是、我只是……” 他想了半天措辞,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矫饰的话语,最后只能在沈柠耐心告罄前,破罐子破摔说:“沈柠,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我是个坏人,我根本不关心韩泽广的死活,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不要影响你睡觉,不要阻碍我和你的感情,我是个很自私的人,还总有小心思,我害怕你失望。” 沈柠支起身,盯着他,看见他因为难过,眼角溢出眼泪,严肃绷紧的面容却露出笑意。 她怎么会不知道姜断是什么人呢。 她的小野花足够好,足够依恋她,只是因为她的一句话,便再也不敢有小动作、小心思,他把她的话视为圭臬,又习惯了温室的滋养,没有她的浇灌,又或者把他放离,这朵名为姜断的花就会迅速枯萎,事实已经验证了。 但姜断也足够坏,两年前竟然敢对她动心,那时候她和他分明签订了合同,没有契约精神的坏猫,不知道给她添了多少麻烦。 沈柠漫不经心想着,凑过去亲了亲姜断的下颌,“害怕就别让我失望,真让我不高兴,随时踹了你。” 姜断一想到沈柠会踹掉他,全身就忍不住惶恐紧绷,但偏偏沈柠又用亲吻安抚他,他只觉得脑震荡的后遗症没有过去,脑袋晕晕的,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好在护士又推着车进来了,短暂地拯救了姜断。 “沈小姐,您醒了,主治医生给病人开的药到了,要麻烦您听一下注意事项。”护士说。 “稍等一下。”沈柠从姜断身上利落起身,顺便帮姜断坐起身。 沈柠的手按在姜断微微鼓起的小腹上,低声说:“我让护工带你去洗漱。” 姜断红着耳根点点头。 按下呼叫铃,护工来得很快,两个护工经过专业训练,一日要价不菲。 等姜断被带走,沈柠看向护士,正色说:“要注意什么,跟我说吧。” “这三种是要一日三次,吃完一周就可以停药,这两种瓶装的是补钙的,一日两次,吃完为止,医生说病人有失眠现象,这三粒是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吃的。” 护士话语很慢,尽可能一次同沈柠说明白,“还有最后一样,是注射用的,裴主任已经和您说过一次了。” 沈柠始终仔细听着,见护士拿出几枚注射用的针管,表情微凝,打断护士的话语,微笑说:“是促进愈合的对吧,我知道怎么用,不用再重复了。” 护士蹙眉想说什么,不经意对上沈柠的视线,察觉到她眼中带着警告意味的提醒,顿时明白过来,“好,您知道怎么用就好,这针一天只能打一次,进行过多次改良,副作用比市面上小很多,但痛感比较重,需要您及时安抚病人。” 说话的功夫,姜断已经在护工的搀扶下出来。 沈柠不在的时候,姜断的眼神总是平静无波,一汪深潭般漆黑无光,盯久了甚至会觉得压抑;沈柠在的时候,姜断的眼神又成了另一种状态,他的目光始终追随沈柠,带着细碎的光亮,柔得像化开的冰。 但他总是不敢一下子就贴过去,非要沈柠向他招招手,他才敢凑过去。 沈柠和护工一起,帮他重新躺回病床上。 沈柠不喜欢有人打扰,病房里很快又剩下她和姜断两个人。 “我让公司助理给你带早饭,吃饭前先把饭前要用的药吃了,嗯?”沈柠用商量的语气说。 虽是商量,但姜断知道,沈柠没有给他拒绝的选项,他点了下头,“我都听你的。” 接过沈柠递来的药,姜断就着水咽下,转眼便看见沈柠在拆针管。 姜断怔了下,“要打针吗?” “嗯,对你愈合有帮助的,会有些疼,要忍一下。”沈柠拆开针头,“把胳膊露出来。” 姜断抿了抿唇,听话地解开病服扣子,露出一整个胳膊。 沈柠一手环住他的腰,“我尽量快点,疼就出声。” 姜断习惯性抱紧沈柠,下巴贴着她头顶柔软的发丝,轻轻闭上眼睛,“会忍住的。” 事实上,疼痛远超姜断的想象。 姜断想不通,分明是一根很短很细的针,扎进来后为什么会疼得他脊背发麻,冷汗都差点渗出来,就像是他的灵魂在抗拒药物的注射一样。 沈柠显然是第一次给人打针,手法不算娴熟,见姜断疼得连下唇都咬出印,不由吓了一跳。 “很疼吗?”沈柠捧起他的脸问。 姜断嘴唇微微张着,能听到轻微的喘息声,因为疼痛,他目光有些涣散,片刻后才回过神,抱紧沈柠,沙哑着嗓音说:“好疼,这个要打多久,我有点……有点太疼了。” 沈柠蹙眉,视线扫过扔掉包装的针管,望着姜断的样子,有一瞬间的心软,但还是说:“医生说要注射很久,这个对你身体有好处,如果实在太疼得话,明天我让医生来打吧。” “不。”姜断合上眼睛,想也不想的拒绝, “要阿柠给我打。” 沈柠扬了扬唇角,侧头吻他的脸颊,“好,我的小断会好起来的。” 第45章 第45章姜断,我要对你的身体负…… 携带寒意的秋日来得突然,两个星期转瞬即逝。 沈柠从研究所视察结束,推掉一些可有可无的行程,照例直奔姜断所在的医院。 来之前,沈柠特意去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花,沈柠送给姜断的花毫无悬念,是一大捧铃兰,抱在怀里几乎能遮住大半个身子,沉甸甸的,价值不菲。 早不是铃兰盛开的季节,花店卖给沈柠的铃兰是专程从国外空运来的,前脚铃兰运到花店,后□□到沈柠手里,保存得当,新鲜通透。 “客人今天怎么定了这么大一束,是您的爱人要出院了吗?”花店老板善意地询问。 沈柠牵了下唇角,“不全是。” “那是?” “他前日和我吵了架,发了好大的脾气,我昨天忙,索性一整天没去看他,今日是要去给他赔罪的。”沈柠耸肩,故作苦笑。 花店老板只当沈柠和她口中的爱人是寻常伴侣关系,顿时肃然起敬。 “那是得好好哄哄,我这里还有红玫瑰,你要不要,便宜点卖给你。”花店老板说。 沈柠瞥了眼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笑了下,“不用了,等之后有机会再送。” 离开花店,沈柠把捧花交给门外等候的助理。 原本这些日常琐事是郝特助来负责的,但他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一连请了一个月的病假,大概是工作强度太高累着了。 沈柠十分人性化地批了他的病假,连着年假也一并批给了他,顺便嘱咐他好好休息。 抵达医院,去病房转了一圈却没有见到姜断的身影。 问过收拾病房的护工,才知道姜断在医院的后花园,那里有一大片草地,很多病人都喜欢在那里晒太阳。 身份惹眼的缘故,姜断并不能随意离开病房,他也不是爱出门的性格,不知道今日怎的跑出去了。 沈柠跑了个空也不恼,抱着沉甸甸的捧花又向楼下去。 秋日正午阳光正好,沈柠远远望去,一眼就从人群中望见了轮椅上的青年。姜断身边站着名护工,时不时低头同他说些什么。 沈柠从他身后走过去,没发出声音,离得近了听见两人的对话。 “今天风大,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说不定回去后,沈小姐就来了。”护工劝慰说。 姜断没有说话,但从沈柠的角度,却看见他仓促擦了擦眼尾,像是在哭。 沈柠兴味地扬起眉梢,又听见护工说:“无论怎么样,我们先把药吃了好不好,不然沈小姐来了,我们也没办法交代。” 沈柠微微收敛脸上的笑意。 “我不吃。”姜断冷冰冰地说,“针我也不会打,难道你要逼我吗?” “本事见长啊。”沈柠拍了拍护工的肩膀,示意他去休息。 姜断听见沈柠的声音,霎时愣住,一刹那冰雪消融,再看去只看得见一汪柔软春水。 “沈、沈柠。”他对上沈柠的视线,转瞬赤红着眼尾移向别处,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在地绞在一起。 沈柠居高临下看他半晌,把手里的花塞给他。 “没吃药?”沈柠语调幽沉,“这么生气。” 姜断浓密的睫羽颤了下,哑声说:“我以为你今天也不来了。” 沈柠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我怎么敢一直晾着我们骄纵的大明星。” 姜断面色有些苍白,飞快地瞥沈柠一眼,见她脸色尚可,没有和他继续计较的意思,抱紧怀里的花,小声说:“我不骄纵。” “还敢说不骄纵,我从未见过哪个病人一赌气便用停药威胁的。”沈柠按住他的肩膀,逼迫他看向她。 “昨天吃了吗?” 姜断抿唇,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 “针呢?”沈柠又问。 “打了。”姜断说。 “谁给你打的,医生?”沈柠扬起眉梢,得到肯定的答案,似笑非笑问,“你有没有向人家医生喊疼?” 姜断耳尖霎时红了,咬着牙,颇为愠怒地瞪她一眼,隐忍说:“没有,我不怕疼。” 沈柠眼中荡出笑意,俯身亲吻他带着微微凉意的额头,鼻尖嗅到铃兰甜到发腻的花香。 “还生气吗?”沈柠问。 姜断想到两人因何吵架,抿紧了唇,脸上有些难堪。 姜断爱沈柠胜过爱生命,哪里舍得同沈柠吵架,遑论他本就不是与人斗气的性子。 前日沈柠问起姜断生日将至,有没有想要的礼物,她让人去提前准备,姜断见沈柠心情不错,满含希冀提出请求,却遭到沈柠的驳回,他一着急,便和沈柠争执两句,气得沈柠都没有在病房留宿。 “我不生气了,”姜断沙哑着嗓音说,“是我不好,我以后不会乱提要求了。” 沈柠挑眉,捏住他的下颌令他抬头,另一只手指腹擦过他殷红的眼尾。 沈柠好声好气哄他,“不是我不让你在身上纹东西,但好端端在身上纹个柠檬实在不好看啊。” “我觉得很好看,你之前都让阮苍纹了,为什么我不行。”姜断低声说。 “阮苍?我才没让他纹,那是他自作主张乱搞的。”沈柠有些讶异,转瞬明白姜断因为纹身的事情闷闷不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吃阮苍的飞醋。 沈柠牵了下唇角,哄人的话张口就来,“我不喜欢纹身,如果你纹了一个,以后我是不是也得纹块姜上去,难看死了,不要搞这些。” 不等姜断开口,沈柠又说:“沈家注重传统,身上纹东西,以后可入不了族谱。” 姜断闻言果然色变,攥住沈柠的手,哑声说:“我不纹了。” “知道怕就好。”沈柠眼中露出笑意,哼笑说。 “走吧,回病房打针吃药。” 沈柠直起身,转身欲走,姜断却攥着她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 姜断瞳孔晃个不停,抬起眼紧张地问:“做明星能入族谱吗?” 他知道很多有钱的家族,譬如江家之流,他们都习惯性轻视娱乐圈,视明星演员为旧时戏子,担心沈家也是如此。 “那怕是有点难了,恐怕只能委屈你做外室。”沈柠耸肩,故意说。 姜断脸刷地白了,眼眶润出水光。 他欲盖弥彰般低下头,拉着沈柠的手微微松开,落寞地抱紧怀中大捧铃兰。 “没关系的,外室没关系的,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别扔掉我。” 沈柠望着他,听见‘扔掉’两个字,唇角笑意微敛。 “做什么都行?日后我有了真正的伴侣,让你侍奉我和我的另一半也行?” 见姜断想也不想便要点头,沈柠眯起眼,又掐着他的下颌,盯着那张面若桃花半晌,视线扫过他殷红的眼尾。 “算了,刚才骗你的,能不能做沈夫人看你表现。”沈柠说。 “真的?”姜断猛地看向她,漆黑的瞳孔隐约泛出微光。 “真的。”沈柠双手环胸,缓缓点了下头。 毕竟沈家是她的一言堂,怎么都是她说了算。 回到病房,沈柠盯着姜断吃药,顺带按着他,循例打了那枚姜断不知道真正用途的注射剂。 那针痛感很强,打完之后,姜断缩在沈柠怀里,半晌回不过神。 沈柠撩开他额前的碎发,亲了下冰凉的额头,“今天带你出院。” 姜断缓慢地眨眼,攥紧她的衣角,轻声问:“出院了,还能天天见到你吗?” 诚然在医院养伤的感觉并不好,腿脚不便,即便可以拄着拐杖简单的走路,每天也只能被关在冷冰冰的病房,哪里也不能去,但住院的两个星期,除却昨日,沈柠每天都会来,这是从未有过的。 如果每天都能见到沈柠,姜断宁愿做一只病怏怏的金丝雀。 “你想天天见我?”沈柠 问。 姜断微不可察点了下头。 沈柠眼中淌出笑意,“先出院再说。” 出院手续办得很快,司机也早早就到了停车场等着。 宽敞的商务车直奔海悦公馆。 时隔两年,再次进入沈柠的领地,姜断神情恍惚,眼中蕴藏着细碎的星光,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你的房间还是原来的,布局和两年前大差不差,就不带你重新熟悉了。”沈柠兀自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 姜断没说话,视线落在阳台一簇簇铃兰上,此时阳光正好,每一株铃兰花序都盖着一层金光。 沈柠见他神色怔愣,端着酒杯走过去,“我把你放在耀泽的花都搬了过来,阳台装了培植系统,这两天开得还不错。” 两个星期,沈柠每天都会抽时间回家给姜断的铃兰浇水。 入秋了,在沈柠的照料下,那些铃兰反而长势喜人,终于有了几分野花的影子。 是的,这些铃兰在原产地算是野花来着,有土就能活。 / 入夜,沈柠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有些意外地扫过被子下明显的凸起。 她没有第一时间去管,坐在妆台前做完护肤,走过去掀开时不时蛄蛹一下的被子。 “怎么不去自己的房间睡?” 姜断坐起身,仗着沈柠纵容双臂拥住她的肩颈。 沈柠鼻尖翕动,在他身上嗅到了沐浴露的香气,仔细闻,他应该还偷喷了她的中性香水。 “睡不着。”姜断避开沈柠的注视,低声回答。 “换环境是容易失眠,我给你拿点褪黑素吃?”沈柠漫不经心说,不打算上钩。 姜断抿唇,耳根几乎红透,飞快地回答:“不用。” “……阿柠,我们、我们很久没有做了。”姜断忍着羞耻,把脑袋埋在她怀里,哑声说。 “是有半个多月了。”沈柠说。 “今天我准备好了,我把自己洗得很干净。”姜断悄悄在沈柠怀里蹭了一下。 沈柠低头盯着他毛茸茸的脑袋,眉心微凝。 “姜断,你的身体还没好。” “没关系,”姜断从没有直白的勾引人,第一次尝试,他心跳如鼓,哑声说,“我有力气,可以跪着,也可以趴着,躺着也行,随你挑。” 他并不是重色、重/欲的人,也知道急切地引诱大抵会给沈柠造成负面印象。 但他没办法,他太害怕了,从前沈柠身边情人不断,他知道沈柠很享受情/欲,他害怕纯爱留不住沈柠,所以选择未雨绸缪。 姜断担心被沈柠拒绝,慌乱地和她的手十指相扣,又引着她的手向下探去。 “我可以的,不用怜惜。”姜断急促地说。 沈柠盯着他看了半晌,手臂绕到他的腰身下,拖着臀往上抬了抬,亲了下他不停颤动的眼皮,把他平放在床上。 感受到他体温快速升高,沈柠见他如岸边的鱼一样,嘴唇翕张。 没忍住捏了一下,下一瞬,他眼尾泛出湿润的泪。 沈柠垂眼,扯过被子把他牢牢盖住,按住他的四肢,把他压入怀里。 “姜断,我要对你的身体负责,睡觉。” 第46章 第46章你还真是个控制狂。 姜断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沈柠在避免和他出现亲密肢体接触。 她愿意在兴致高涨的时候搂着他入睡,却不再拆开睡衣上的系带。 每当他想坚持,或者说引诱沈柠时,沈柠便会用看坏孩子的目光望着他,如果行为过激了,她也会惩罚他,比如说用领带绑起他的手腕,接下来短则几个小时,长则一晚上不理会他。 沈柠总是说她要对他的身体负责,他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姜断只觉得茫然和无措。 为什么不能做,他可以避开伤口,可以忍住不绷紧脚。 他不知道沈柠是真的在关心他,还是单纯腻了他,不愿意再享用他。 这种战战兢兢的揣摩没有持续多久,姜断又陷入了另一种纠结。 他慢半拍地发现他的身体回到了停药前的状态。 平日里,姜断是不会去碰那里的。 认识沈柠前,他洁身自好,不屑于放任身体欢愉;认识沈柠后,他的一切都归沈柠所有,他更不会主动去做放荡的事情。 所以等他某天早上忽然意识到身体出问题时,这种状况已经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姜断被恐惧攫取了心脏,他很快联想到沈柠始终不同他做,是不是发现了‘货’有问题。 刚被沈柠从医院接回来的那个晚上,沈柠似乎捏了它一下,是不是那时候就发现了? 姜断被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到,打开电脑,慌慌张张翻出伊森的联系方式,发了封邮件过去。 【还在国内吗,我想见你一面,很急,拜托了。】 伊森很快给了答复。 【当然,亲爱的姜,我最近在裴姒医生任职的那家医院调研交流,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姜断一整天坐立难安,如芒在背,甚至在沈柠回来时,额外抱了一床被子睡到沈柠的卧室,破天荒和她保持了距离。 姜断裹紧被子,直愣愣盯着吊顶,心中急切的想要知道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毕竟伊森和他说过,ed的情况会随着停药好转,他之前分明已经恢复正常,为什么又变回原来的样子。 他知道他的病不能一直瞒着沈柠,不是因为裴姒无声的逼迫,而是因为沈柠有选择的权力,值得更好的一切,他不能以次充好,蒙混过关, 但如果要坦白、要他亲手揭开淋漓的伤疤,他想至少用一具正常的躯体去面对。 恍惚着,沈柠洗漱完出来,问他用不用第二天陪他去拆石膏和手臂的缝合线。 姜断不假思索,僵硬地拒绝。 好在沈柠没有多想,耸了下肩,“好吧,我开完会过去找你,明天我帮你安排司机和护工,出门记得带口罩。” / 复查进行得很顺利,临走时医生叮嘱说:“伤筋动骨恢复不可能那么快,近期不要高强度站立走动,跳舞什么的更是杜绝,药已经让陪你来的护工去拿了,没有什么问题话,你可以在我这里等取药的回来。” 姜断抿了下唇,轻声问:“如果跳舞会怎么样。” 医生抬起头看他,推了推眼睛,没什么情绪地说:“看你跳什么样的舞,二次损伤很可能留下隐患,严重的话以后都做不了高难度动作。” “年轻人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医生严肃地提醒。 姜断点了下头,示意自己知道,拿着病历单离开病房,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 护工发来消息说今天取药的人很多,需要等一会儿。 姜断回复消息,戴好帽子和口罩,向精神科的方向走去。 伊森知道姜断要来,他实在是怵姜断身后那位金主,对姜断更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提前预留了一上午的时间。 姜断到的时候,办公室只有伊森一人。 “姜,你来了,随便坐即可。”伊森表面带着热情的笑。 等姜断寻了个位置坐下,伊森问:“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姜断正襟危坐,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局促地攥在一起,“你之前跟我说,停药之后,ed会逐渐恢复。” 伊森笑容微敛,故作讶异地问:“姜,你不会停药了吧。” 见姜断沉默下来,伊森暗暗震惊敏锐的判断,表情严肃了一些,“你还远不到停药标准,姜,停药会让你的病情恶化。” “……我知道。”姜断扯了下唇角,笑容苦涩至极,“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决定。” 伊森沉默片刻,问:“有必要吗,前一段时间我从网上得知你和沈柠在一起了,沈柠认可了你,她是你的心结,有她在身边并且坚持吃药,你早晚会好起来的,到时候再停药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在看不见未来的前提下,我只想给她最好的体验。”姜断摇摇头,态度坚决。 伊森还想再说什么,姜断打断他的话,“我的时间不多,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如你所见,我停药之后的确有段时间恢复正常,但为什么会反复,我现在又……” 姜断咬牙,脸上闪过难堪,“为什么会这样,我分明断药了,是我又出了什么问题吗?” 伊森无法回答姜断的问题。 因为 他知道症结所在,沈柠每天都给他注射的那种药是疗愈情绪的,比起姜断之前吃的那些,见效快,除了注射过于疼痛,以及出现性功能障碍外,没有任何副作用。 但他不能说,现在沈柠是他的顶头上司,掌握生杀予夺,人总要先为自己考虑,再说别人。 伊森认定自己无法解决姜断的难题,他不动声色,思索片刻后,故作遗憾地说:“很抱歉,我不能给你准确的答复。” “人的身体是有差异性的,普遍性不一定适用个体,不排除你受伤之后,身体机能过于疲倦的可能。” “是这样吗?”姜断紧蹙眉头,不太相信伊森的说法。 伊森大脑飞速运转,说:“也有可能是受伤导致身体虚弱,让你体内残留的药物挥发出来了,所以导致阶段性ED,也有可能是气氛不到位,你可以找个好的时机,再试试,我相信你的身体很健康,应该只是暂时的。” 姜断看着伊森,将信将疑。 他隐约觉得伊森的话有哪里不对,又认为对方是行业权威的专家,没有胡诌的可能。 正思索着,手机忽然发出振动,是沈柠发的消息。 姜断神色一紧,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拿起随身的拐杖,“我会按照你说的再去试试,但是如果不行的话……” “我认为没问题,姜断,你要相信自己的身体,如果真的有问题,随时联系我。”伊森说。 姜断点了下头,同伊森道谢后离开办公室。 伊森目送姜断离开,确认姜断不会再次折返后,锁住办公室的门,把电话打给沈柠。 “什么事?”沈柠的语气总是漫不经心,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 “姜断刚找过我了。”伊森实话实说。 沈柠神情微敛,靠着车门,手中捏着一根雪茄,“他发现了?” “他有ED反应,向我询问原因,我没有告诉他真相,但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以他现在的心理状态,你就不怕适得其反吗。”伊森说。 沈柠默然,淡声问:“你怎么骗的他。” 伊森把他对姜断的说辞复述了一遍。 “我知道了,这次你做得很好,之后姜断每次找你,你都要汇报给我,事无巨细,我要知道他的一切。”沈柠说。 “……你还真是个控制狂。”伊森抽了抽嘴角。 说话间,姜断已经在护工的引导下,拄着拐杖从医院大门出来。 沈柠目光落在姜断身上,“挂了。” 姜断远远便看见沈柠,步伐急切许多。 他逆着光,快步向沈柠走去,因为脚伤未愈,行动时不时迟滞一瞬,看上去走得磕磕绊绊。 沈柠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他近在眼前,才熄掉雪茄迎上去。 沈柠抱了抱他,亲吻他的额头,“怎么这么慢,护工说拿完药找不到你,去哪里了?” 姜断浓密的睫翼轻颤,低声说:“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了一会儿,刚拆了线,总觉得手臂很疼,没有看消息。” 沈柠看他半晌,算是接受了他的说辞。 “上车吧,附近有家法餐还不错。”沈柠说,“我约了位置,庆祝你康复。” 姜断眨了下眼睛,温顺地说:“刘导那边催着我去复工,我打算最迟下周过去。” “下周?”沈柠皱了下眉头,不容置喙地说,“你的腿伤还不适合高强度工作,况且下周苍耀需要你去拍封面,我来和刘导交涉,剧组需要经费我也会解决,你等苍耀这边的事情完了再回去,在苍耀我能保证你得到适当的休息。” 顿了下,沈柠说:“等刘导的戏拍完,休息一段时间,直到你身体好全。” 姜断不会违逆沈柠的决定,悄悄同沈柠十指相扣,低声说:“我好全了,今晚我来服侍你好不好。” 沈柠通过后视镜瞥了瞥眼观鼻鼻观心的司机。 “姜断,不许扯谎。”沈柠揽住他的腰,顺势捏了捏他腰上软肉,当作惩罚。 “我提前问过医生,你只是拆了石膏,还要拄拐借力,不算好全,等你好全再说。”沈柠说。 “但是……”姜断肉眼可见低落,低垂着脑袋,如同开败的花。 “乖一点好不好,姜断,我以后还要看你跳舞,你会为了我好好对待你的身体吧。” 沈柠漫不经心说,“伴侣之间不是只有情.事能获得欢愉,下周末不是要过生日了?想不想去沈家老宅过,其余的事情过完生日再说。” 第47章 第47章你想要吗,我可以给你。…… 法餐餐厅的包间是沈柠提前一个月订的,包间中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城市江景,位置极佳。 “两位尊贵的客人,餐前酒想喝点什么,这是酒品菜单。”训练有素的服务生声音磁性,语气不紧不慢,搭配微笑的表情,力求让每个客人都如沐春风。 沈柠随便扫了眼菜单,“香槟。” “你想喝点什么。”沈柠问姜断。 姜断一一扫过菜单,“一杯马天尼。” 沈柠扬起眉梢,“这酒虽然比不上白干,但也度数不低,你的酒量没问题吗?” 她还记得姜断酒量很差,虽然比两年前长进很多,但也实在不够看。 姜断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我想喝。” 沈柠在细枝末节的小事上倒是没那么大掌控欲,收回目光没再说什么。 服务生很快把酒端上来。 晶莹剔透的酒入口甜腻辛辣,姜断低低咳嗽一声,脸上很快浮起红晕。 沈柠不由笑了下,用纸巾擦了擦他的唇角,“少喝点,空腹喝酒不好。” 菜品很快被呈上来,都是一人份的量,东西很少,一道菜品接着下一道,偶尔还需要辅以各种品类的葡萄酒。 沈柠的注意力始终在姜断身上,见他表露显而易见的醉色,扬了扬唇角,却也没有拦着的意思。 姜断有些心不在焉,胸口涌起一阵阵烧灼感,大脑运转变得迟钝。 不是说酒很多时候都能起到助兴的作用,为什么他喝了那么多下去,还是没有反应,是因为还不够烈吗。 姜断垂眼,浓密的睫毛遮住眼中的不解和恐慌,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不慎呛了酒,剧烈咳嗽起来,惹得一边的侍应生走过来,担忧地问能不能提供什么帮助。 沈柠把姜断搂在怀里,隔着衬衣面料轻拍他颤抖的脊背,“没事吧,怎么喝酒也能呛,多大人了还和孩子似的。” 隔了一会儿,姜断缓过来,喉咙里残留着辛辣的余韵,发出一声脆弱的轻颤,在沈柠的抚摸下,他忍不住往她怀里钻了钻,恨不得和她融为一体。 “姜断?” 姜断慢吞吞从沈柠怀中直起身,眼尾还残留着溢出来的泪,双颊染上红晕,哑声说:“抱歉。” 沈柠捏了捏他的脸颊,笑了声,“走吧,早些回去,今天的针还没有打。” 姜断内心是抗拒药箱里那些冷冷冰冰的注射剂的,连他自己也说不上缘由,他是不怕疼的,从小到大受过的欺凌数不胜数,那些欺凌来自形形色色的人,疼对他来说如同家常便饭。 他不怕打针带来的疼,遑论每次注射完,沈柠看见他疼得发颤,都会拥着他,安抚他,用细密的亲吻包裹他。 但他就是抗拒那一管管注射剂,他不想注射。 这种思想在酒精的挥发下被无限放大了,他无暇思索原因,只是本能的躲避沈柠。 “阿柠,今天我不想,我好了,不用打了。” 沈柠眯起眼睛,语气说一不二,“别闹,过来,至少坚持四个月。” 姜断摇头,“我真的好了,只是骨折,不用打针也可以的。” 沈柠盯着他看了半晌,表情沉了沉,若非深谙姜断脾性,她就要认为姜断已经知道药的真正用途了。 沈柠按住他挣扎的手腕,语气发冷,“姜断,听话,你乖一点,别消耗我的耐心。” 姜断渐渐停止了挣扎,红着眼眶看她。 沈柠叹了口气,凑过去吻他,“ 小骗子,我想你尽快好起来,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姜断抿唇,慢慢点了下头,停止挣扎。 冰冷的药剂进入身体,连带着被酒精控制的大脑也染上几分冷意。 “去洗澡,然后睡觉。”沈柠揉了揉他的脸颊,补充说,“要是觉得身体不舒服就去给自己热一杯牛奶,解解酒。” 见姜断点头,沈柠转身走向卧室,打算洗个澡休息。 耳尖得听到主卧浴室传来的流水声,姜断望过去,确认沈柠短时间不会出来,眉头紧蹙,双手迟疑着向身下探去。 十分钟过后,姜断脸色难看的把手抽出来,忍着嫌恶直奔客卫。 简单冲洗完身体出来,姜断表情阴云密布,心中却感到委屈和绝望。 为什么还是不行,之前助兴的药物早就吃完了,那药国内不好买,否则他也不会用酒代替。 难道是他喝得不够多? 姜断心中又升起一丝希望,蹑手蹑脚走到吧台后,打开沈柠的酒柜,从一众晦涩的酒名中找了一瓶度数极高的出来。 用启瓶器打开,姜断就着酒瓶猛灌一口,辛辣的烈酒灼烧他的五脏六腑。 姜断又向身下探去,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为什么?为什么……”姜断悲苦至极,踉跄后退几步,眼眶中溢出大颗大颗的泪。 姜断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头晕之下,说不清是酒精引起的,还是沉寂多时几乎被遗忘的躯体化反应。 姜断压抑着声音干呕几下,盯着浴衣下的笔直白净的双腿,只觉得可恨极了。 乌云蔽月,姜断躲在屋内昏暗的灯光下,任由大半瓶烈酒倾泻而出,霎时打湿洁白干净的浴袍,腰腹之下,被烈酒浸了个透彻。 “呜。” 冷汗瞬间从额头上冒出,姜断被疼痛和绝望裹挟,腰身一点点佝偻下去,苍白的唇齿偶尔溢出一两声脆弱绝望的哀鸣。 “呃。” …… 沈柠做完皮肤护理,瞥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发现已经过去半个小时,往常姜断早就洗完澡摸上她的床了,今日卧室里却见不到人影。 起身去卧室外寻人,放眼看去却空荡荡的,看不到姜断的踪迹。 沈柠分别去姜断名义上居住的客卧和客卫转了一圈,仍然不见姜断。 沈柠的表情沉了沉,以为姜断跑出去了,打开手机正要打电话,眼角余光瞥见一物,神情微顿,抬脚走过去。 绕过调酒的吧台,终于找见姜断。 苍白漂亮的青年躺在酒泊里,一身狼藉,下身更是湿哒哒的,还能看见浅浅的酒色。 沈柠弯腰捡起地上的酒瓶,眉梢轻挑,发现是她从拍卖会带回来的酒,算下来一瓶十万,并且是绝版批次,有钱也不可能再买到了。 放下酒瓶,沈柠走到姜断身边蹲下,“姜断,醒醒。” 姜断双眼依旧紧闭着,浓密纤长的睫羽轻轻颤动,却没有回应沈柠的意思。 沈柠当下把他捞入怀里,“姜断,别装睡,我的规矩你知道。” 姜断哪里敢真的惹沈柠不快,只能睁开有些红肿的眼睛,神色苍白麻木,侧过头,不去看沈柠的表情。 “为什么偷喝我的酒,还洒了一地。”沈柠问。 姜断抿唇,嗓音喑哑,“不小心洒了……这酒不能喝吗?” 沈柠垂眼看他半晌,擦去他脖颈残留的酒渍,“能喝。” “你今天的情绪不太好,能说说是为什么吗?”沈柠问。 姜断表情微僵,眼中透出几分挣扎,几度张嘴,话到嘴边,他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够完美,变得残缺……你还会喜欢我吗?” 他问得忐忑,语句断断续续,却坚定地盯紧沈柠的脸,生怕错过一分一毫的表情。 沈柠同他对视半晌,俯首吻了吻他的额头。 “令我着迷的是你,无关完美与否,姜断,你应该试着相信我的感情,以伴侣的身份,而非情人那样小心翼翼。”沈柠说,“告诉我,是什么让你情绪低沉。” 姜断知道,沈柠从来不是轻佻轻浮的人,他知道沈柠话语中的纵容和宠溺不是哄骗他的,是真的,她其实很重承诺,也很守原则,出口承诺的话轻易不会反悔。 大概是因为同沈柠在一起的时日久了,姜断隐约意识到他的病症减轻了许多,他已经可以独立冷静的思考,而非陷入惶惑和自卑无法自拔。 他在心中仔细权衡利弊,却仍旧不愿意说出实情。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让沈柠放弃他,他也不敢冒风险。‘’ 姜断倾身,双臂搂住沈柠的肩膀,依偎在她怀里。 “对不起,我、我只是有些患得患失,可能是因为摔伤还没有好全,我的身体出了一些问题,所以有些担忧,但没事的,医生说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堪称教科书反面教材的回答,语无伦次,避重就轻。 沈柠不悦地眯起眼睛,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青年,只看见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没看见他的表情。 到底心中怜惜他的遭遇和病症,沈柠抚摸着他的脊背,又给了他一次坦诚的机会,“说起来确实很久没做了,你想要吗,我可以给你。” 姜断怔了下,呼吸一滞,哑声问:“你不是怕影响腿的恢复,我们要是做的话……” “白日是我想错了,我可以轻一点,也不用那么长时间。”沈柠捧起他的脸颊,抵了抵他的额头。 姜断有些纠结,迟疑片刻说:“我先来服侍你,要是到时候不累的话再继续好不好。” 沈柠表情微敛,“我今天不需要你做这些,姜断,我想要你。” “我……”姜断瞳孔晃动,白日他深信伊森提出的方案,以为身体经过刺激能恢复正常状态,现在他已经意识到外界的刺激对那里没有用,沈柠的抚慰得到的结果大概也是一样的。 他终究过不去心里那道关卡,害怕沈柠发现他是个残缺的男人,会失望,甚至恶心。 姜断被他陡然冒出的想法吓到,连忙抱紧沈柠,头紧紧抵入沈柠怀中。 “我、我好像有点醉了。”姜断小声说。 空气静默下来,冷滞的氛围难免令人不安。 时间一点点过去,沈柠箍着姜断腰身的手臂微微收紧,平静看向远处。 权衡片刻,她拍了拍他的脊背,淡声说:“算了,身上都脏了,去洗洗睡觉,地上的酒不用管,明天叫保洁收拾。” 第48章 第48章我们已经三天没有见面了…… 集团的事务总是一阵接着一阵,沈柠很快又忙了起来,开始早出晚归,甚至不归。 姜断被留在家里远不到一周,孤寂和担忧却几乎将他完全吞噬。 他不知道沈柠是真的顾不上他,还是因为那日的拒绝心生芥蒂。 他清楚自己不应该胡思乱想,却没办法控制。 他本就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从童年到长成,他无法从任何人那里汲取温暖和庇护,沈柠是他痛苦挣扎的二十余年里,唯一一个拉他出泥沼的人,但这远远不够。 他想要很多很多的爱,想要日日夜夜都粘在沈柠身侧,他不需要自由,也不需要独处空间,他只需要沈柠。 但姜断不敢表露出来,害怕窒息的爱会让沈柠退却。 强忍着痛意把令他反感的药剂注入身体,姜断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呼吸急促。 沈柠拥着他注射药剂和他自己推动针管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前者其实没有那么疼,因为他至少可以从沈柠的怀抱里汲取慰藉,后者却疼得令他作呕。 但他还不敢停止注射,沈柠就算忙得回不来家,也会抽时间叮嘱他用药,并且要他每日都把用完的针管和上面的编号一起拍给她,这是两人目前唯一稳定的联系,他积极表现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阳奉阴违。 把用完的针管和空药剂瓶放在一起,拍下照片发给沈柠。 想了想,姜断发送文字消息:今天有好好打针,阿柠,你在干什么 ,我好想你。 十五分钟过去,手机静悄悄的,沈柠还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姜断抿了抿唇,有些焦虑地刷着两人过往的聊天记录。 忽然,聊天软件发出一声提示音,姜断压抑不住喜悦,立时点进去,却发现不是沈柠发来的。 他给对方的备注是苍耀集团品牌大使对接人。 【姜先生您好,希望没有打扰到您,从沈总口中得知您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快了,请问明天是否方便过来拍摄,这是拍摄内容,请你提前过目(附件)】 姜断缓缓眨眼,很快打下一段话回复对方。 同对接人敲定好时间,姜断又去看和沈柠的聊天记录,沈柠依然没有回复他。 姜断又发消息过去:【今天晚上还回来吗?】 过了没一会儿,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人是江回,依旧不是沈柠。 姜断强忍心中的失落,按下接听键,“喂,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不能打电话?”江回翻了个白眼,“身上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打个电话过来,就让你妈担心。” “……抱歉。”姜断低声说。 江回熟知姜断闷葫芦一样的别扭性子,有点想法全用在沈柠身上,对待粉丝还能营业,对待江家上下完全就是一块木头,非要给出指令才能正常交流。 “马上就是你生日了,妈妈这两天在给你筹备礼物,你有什么想要的没有?”江回问。 “我不用礼物的。”姜断连忙拒绝,“不要让……让妈妈操心了。” “花点钱的事情,不费什么心思,你也别跟我推来推去的,麻烦。” 姜断沉默。 江回瞥了眼时间,“一会儿我还要去苍耀开会,没时间跟你多说,你要是有想要的就尽快告诉我。” “去苍耀开会?”姜断自动抓捕到关键词,迟疑着轻声询问,“沈柠最近很忙吗?” “……”江回翻了个白眼,“你跟她住在一起你问我?” 姜断抿唇,不说话了。 江回忽地想起沈柠同她说过,姜断的精神状态出了点问题,沈柠没说具体的情况,只嘱咐让她心里有个底,平常多注意姜断的情绪。 江回想了想,说:“沈柠不算是工作狂,但她重权重欲,集团大部分事情都亲历亲为,忙起来难免顾不到你,不过她不能找你,你还不能找她吗,反正现在你最受宠,我的好‘娘娘’,这圣上的心要靠自己笼络啊。” 姜断脸上一热,拧眉嘴硬说:“你胡乱说些什么。” 江回从他的话品出点口嫌体正的味道,扬起眉梢,忍住没吹个口哨逗他。 “别怪我没警告你,沈柠那样的人放在哪里都炙手可热,你别一个不留神,肥肉被别人抢走了。”顿了下,江回嗤笑,“懒得跟你多说,我要出门了。” “等、等下。”姜断急忙叫住她,忍着羞赧,不自在地问,“她明天在总部吗?” 江回没有理他,双手环胸,有一下没一下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姜断抿唇,小声说,“姐姐,你跟我说一下好不好。” “嘶,跟谁姐弟俩呢,别乱攀扯。”江回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施舍一般地说,“这两天她一直在,你直接去找她好了。” 说完,江回匆匆挂断电话。 姜断垂眼凝视已经息屏的手机,长眉轻轻蹙起,飞速思量着。 倏然,屏幕亮起,沈柠终于发了消息过来。 【今天很乖,晚上很忙,不回去了,早上给铃兰浇过水,不要再浇。】 【早点睡。】 两条消息,姜断反复看了许久,聊天框删删减减,最后发了一个‘好’字给她。 / 第二日,姜断准时来到苍耀总部的大堂。 等在前台的接待人员一早接到通知,第一时间迎上来。 “姜影帝,太荣幸了!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见到您本人了!” 迎上来的是个年纪不大的男人,脸上稚气未脱,看上去刚入职场不久,身上还有一股赤诚的锐气。 “我是负责直接和您对接的助理小柯,刚转正没多久,请您多指教。”青年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 姜断同他握手,温声说:“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老师,我们知道您的腿不方便,所以今天安排的拍摄内容很简单,您先跟我去影棚吧。”小柯说。 姜断颔首:“有劳。” 姜断的镜头感很强,建模优势又格外出众,几乎不费什么功夫,就结束了拍摄。 从影棚出来时,小柯一脸喜色,“姜影帝,您太厉害了,没有想到拍摄能这么顺利,我们那个摄影老师挑剔得很,必须完美达到要求才肯下一个,您是第一个让他拍完了还喜笑颜开的。” 姜断不擅长面对别人毫不吝啬的夸赞,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低声说:“不用叫我影帝的,叫我名字就好。” “好的姜哥。”小柯从善如流改口,眼睛亮亮的,“早就想叫您姜哥了,之前沈总去剧组探班的时候我也在,可惜没见到您。” 姜断不受控制看向小柯,“沈柠今天还是很忙吗?” 从姜断嘴里听见沈柠的名字,小柯顿时一副磕到了的模样,“沈总上午要开会,在会议室估计抽不开身,但下午就没事了,姜哥要去找沈总吗?” 姜断被戳破心事,顿时慌乱地看向别处,哑声说:“工作时间,我应该不方便去打扰她吧。” “怎么会不方便!”小柯立时反驳他,“虽然沈总是个很专一的人,但如果你不能牢牢把握沈总,以后被那些阿猫阿狗趁虚而入了怎么办!” 小柯越说越生气,凑近姜断,压着声音说:“姜哥,我现在最看好的就是你,你被怪我说话难听,那些小蹄子的手段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你可不能掉以轻心。” “我刚来集团实习那会儿,同期有一个实习生竟然往沈总身上泼咖啡!泼完了还往沈总怀里撞,幸好郝哥眼明心亮,当天就把那个男的给开了。”小柯描述得绘声绘色,“哦对了,前一阵子秘书处有个人见郝哥请了长假,有好几次蓄意勾引沈总,那个衣领恨不得开到肚脐眼!” “我真的受不了他们了,是菜吗就往沈总面前端!沈总能吃到姜哥这样的绝品,怎么可能会考虑歪瓜裂枣!” 姜断手指微微蜷缩,情绪有些低沉。 小柯意识到姜断的沉默,连忙说:“姜哥你放心,我说的这些人沈总一个都没放在眼里,沈总根本不喜欢吃窝边草。” 小柯的安慰并不能让姜断的情绪好转,他脸色微白,想到自己作为江回的弟弟,也是窝边草的一种,甚至当年沈柠把他赶出门外,江家的血缘关系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眼见姜断的情绪低沉,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小柯挠了挠脑袋,心里有些慌,“姜哥,是我说错什么了吗,其实你完全不用担心的,现在你和沈总才是浓情惬意的一对,要是你们有什么矛盾也没关系,毕竟床头打架床尾合。” 姜断:“……” 姜断表情更加苍白,“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哦,好的,好的。”小柯看了眼时间,“那姜哥你自己转转,沈总的办公室在最顶层,你应该知道,有什么事情随时叫我。” 等小柯离开,姜断寻了个公共长椅坐下,打开手机,在输入框删删减减,最终没有发送出去,而是将编辑好的话删除。 / 苍耀总部董事长办公室。 沈柠正在观赏她的摇钱树盆栽,手中拿着剪刀,时不时剪掉碍眼的枝叶。 苏特助得到沈柠的允许后推门进来,说:“沈总,姜先生想见您。” 沈柠给摇钱树下的铃兰浇了些水,神情并不意外。 “他的拍摄这么快就结束了?” “两个小时前结束的,中间姜先生回家换了身衣服。”顿了下,苏特助又说,“姜先生想和您单独待会儿,问这段时间能不能避免旁人来打扰。” 沈柠表情一顿,眉梢轻挑,来了点兴致,随口问,“下午的行程表呢,给我看看。” 苏特助从怀中文件夹取出一份文件交给沈柠,“在这里,您今天下午的时间是空出来的。” “你怎么回复姜断的?” “我没有正面回答。”苏特助打量着沈柠的表情,“但我一会儿会启用办公室的开门密码,不会放不相干的人员进来。” 沈柠没有说话,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我现在去引姜先生进来。”苏特助心领神会。 出乎沈柠意料,姜断并没有换什么不正经的衣服,相反,他穿了一身运动服,衣领拉到最高,浑身上下都捂得很严实。 “怎么忽然想着来找我?”沈柠坐在老板椅上,凝视着姜断,明知故问。 姜断睫毛轻颤,不敢看沈柠的眼睛,绕过办公桌慢慢走到沈柠面前。 “我们已经三天没有见面了。”他低声说,语气中藏着微不可察的委屈。 不等沈柠说什么,他忽地欺身挤上结实的老板椅。 老板椅被打破平衡,左右晃荡两下。 沈柠骤然被他挤在椅子上,额角青筋猛地跳动,不满他不管不顾的行为,偏偏为了防止他跌下去,她还得伸手拖住他的臀部。 “姜断!”沈柠愠怒。 下一刻,姜断倾身,脑袋埋入沈柠肩颈,引着她空闲的手拉开运动服的拉链。 “阿柠,我好想你。” 第49章 第49章…… 看清运动服下的光景,沈柠扬起眉梢,手指轻轻勾住他身上胡乱挂上去的红绳,扯了扯唇角,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 “不是说不许擅自装饰自己吗?”沈柠的语气不辨喜怒。 姜断睫毛轻颤,自觉理亏,不敢正面回答沈柠,而是低声问:“你不喜欢这个样子吗,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我想让你高兴一点。” “只是三天而已。”沈柠平静反驳。 姜断唇角下扬,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是因为那天的事情吗?” “什么事。”沈柠明知故问。 姜断面露挣扎,瞳孔晃动半晌,哑声解释:“那天我不是故意拒绝的,我喝多了酒,你知道我酒量一直不好,胃里很难受,我害怕做的时候吐出来,让你不高兴,我知道你有洁癖的。” 沈柠神色不变,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勾动着他身上的弹绳,漫不经心地说:“小骗子。” 姜断身体一僵,脸色微白。 沈柠抬眼看他的表情,从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窥到点不敢透露的哀求。 沈柠牵了下唇角,放松地靠着老板椅的后背,“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也没和你计较,这几天是真的忙而已。” 姜断神色黯然,扒着沈柠肩膀的手臂微微收紧,恨不得无尾熊一样扒在她身上。 “那、那今天也很忙吗?”他轻声问,有些害怕得到肯定的答案,又连忙生涩地暗示,“我今天还戴了你送的项圈,你看……” 姜断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戴沈柠送的项圈了,那天从威亚上掉下来,摔伤昏迷,因为阻碍治疗和恢复,医院的护士帮他摘了下来,一直没有再戴上,沈柠多少怜惜他的身体,便也没有提项圈的事情,今日他却又主动戴上,讨好的意味不言而喻。 沈柠的视线扫过项圈上坠着的蓝钻,深知一味冷着姜断也达不到逼他坦诚的目的。 “今天不忙,怎么,你想在这里被要?”沈柠问。 姜断呼吸一颤,耳尖肉眼可见泛起红晕,他不敢看她,低垂着头说,“我洗过了,都听你的。”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办公室可没有做事的东西。”沈柠说。 “……我、我带了。”姜断沙哑着嗓子说,“在包里。” 沈柠眯起眼,表情变了变,“外面有安检,你怎么进来的,名声不要了?” “小柯带我走的内部通道,没有安检。”姜断连忙说。 沈柠知道小柯是新上任的助理,除了有点毛躁,没别的缺点。难怪姜断敢这么乱来,原来是有人给他透底了。 沈柠没说什么,捏了捏他的辟谷,没什么情绪地说:“下不为例。” 谁知姜断忽地闷哼一声,身体软了下来,整个人压在沈柠怀里,轻轻发着颤。 沈柠眸色顿时深了许多,“在里面放东西了?姜断,我说没说过我不喜欢——” 话音未落,姜断忽地喘息着吻上沈柠的唇,灼热的呼吸打在沈柠的脸上,成功令她收回了接下来的话。 沈柠冷冷盯着他潮红的脸,对峙半晌,她说:“从椅子上下去,站好。” 这一次,她适当流露了一些负面情绪。 姜断知道今天的事情已经格外出格,全部心神几乎都用在观察沈柠的情绪上,他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抿了抿唇,听话地从沈柠身上下来,做错事一样站到一边,整个人看上去犹如阴暗的蘑菇。 “阿柠,你不想要我吗?”姜断不安地问。 沈柠看了他半晌,攥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面前。 “引着我在办公室乱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魅魔。”沈柠拉上他运动服的衣领,指腹压在他柔软湿润的唇上,使劲擦了擦,情绪难辨。 她知道姜断依赖她依赖得厉害,稍一冷着就会惶恐焦虑,所以故意冷了姜断将近一个星期,她的主要目的只有一个,她要逼姜断和她坦诚。 她不在意姜断心理上的病症,也不在乎他使用药物后产生的那些身体反应。 但她在意她精挑细选出来的恋人是否能做到坦诚相对。 至于为什么逼姜断逼得这么紧,则是因为姜断太在乎躯体的完美,ED令他成日惶恐,和伊森的见面越来越频繁,纸包不住火,与其让他情急之下找去别的医院,倒不如她亲自来揭开,事情只有完全由她掌握才是最稳妥的。 “把你的包拿过来,看看你准备了什么。”沈柠说着,认定姜断终于要和她坦诚,心中已经规划到时候要怎么安抚姜断。 然而到了真枪实弹上战场的时候,沈柠从容不迫的神情消失了。 她面无表情盯着背对着她的青年,气得笑了下,“这是做什么。” 姜断扒着裤子,眨了下眼睛,慌乱地说,“就露后面一点好不好,要是等下有人进来,收拾得快一点。” 沈柠沉声说:“不会有人进来,我设了密码,苏特助也会在门外守着。” “阿柠……我害怕,就这样好不好。”姜断回过头,小声说。 沈柠盯着他看了半晌,直觉他还有别的后手等着她。 沉默半晌,沈柠冷冷地说:“转过去,趴好。” …… 事实证明,姜断的确有损招等着沈柠。 扔掉腰间的道具,沈柠瞥了眼早就支撑不住身体,瘫软下来的青年,说:“卫生间可以洗澡,我带你去洗洗。” “我……” “姜断,别让我说第二遍。”沈柠语气冷下来,没有任何事后的余韵和温情。 姜断白了脸,顿时不敢说话了。 他任由沈柠将他拉入卫生间,乖顺地配合沈柠脱下身上皱皱巴巴的运动服,身上那些零零散散的小巧思被沈柠扔落在地。 等真正赤诚相见,沈柠才知道姜断的后手在哪里。 她阴着脸低头沉默,额头青筋跳了又跳,分不出是什么情绪。 “这是什么?”她木着脸,手掌覆盖在他小腹的铁制品上。 姜断心虚且羞耻地低着脑袋,小声说:“就那个,你不喜欢吗,我把自己锁了起来,只有你能碰。” 知道他小心思多,没想到能这么诡计多端。 沈柠面无表情,侧了侧脑袋,任由姜断抱着她,垂头将脑袋埋入她的肩颈中。 “钥匙呢?”沈柠问。 “在衣服兜里。” 沈柠蹲下身,从散落的运动 服里翻出那枚小巧的钥匙,放入自己的衣服兜里收好。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以后由我保管。”沈柠没有给姜断拒绝的权力。 姜断抿唇,眼巴巴盯着沈柠放钥匙处的面料看了半晌,沈柠的态度隐约给他带了些不安,他拿不准沈柠的心思,又因为存了蒙骗沈柠的心思,自知理亏,扯着她的衣角顺从地说:“只要不扔掉我,怎么对我都可以。” / 姜断被折腾一下午,又因为从沈柠身上没有得到预期中的对待,整个人显得恹恹的。 沈柠帮他清理了身体,让他体面的穿上了运动服,至于他身上挂着的那些小巧思,除了项圈和锁,其余的全部塞入垃圾桶。 姜断眼皮耷拉着,脸上残留着明显的倦色。 沈柠恰好有个临时会议,当下给他找了一张毯子,让他睡在沙发上。 他自然不愿意离开沈柠,奈何身体疲惫,沈柠又有正当理由,整个人便更加失落,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临时会议没有持续多久,沈柠连着忙了几天,该处理的事情早就处理差不多了,简要交代几句重点后,就开金口放员工各自回家。 入秋之后入夜的时间也快了许多,天色暗淡下来,沈柠坐在会议室长桌的一端,双手交叠望着窗外。 苏特助正带着小柯在收拾会议室,自从郝特助请假之后,她的任务量成倍增长,原本好好的一个事业型强人,现下脸上已经露出班味。 沈柠盯着暗下来的天际线看了一会儿,忽地说:“那种疗愈精神的高效抚慰注射剂的资料在你手上吧。” 苏特助推了推眼睛,把没有打开的矿泉水收拢到一处,“在我这里。” “整理成纸质版,明天下午给我。”沈柠说。 “没问题。” 苏特助应下来,忽地想起什么,问:“后日是姜先生的生日,老宅那边按照您的要求准备好了,管家说具体事宜已经整理成文档发给您了,但您还没有回复。” “我一会儿看看吗,这段时间辛苦了。”沈柠说。 苏特助难得露出几分幽怨的神色,“不辛苦,只是如果可以,我也想休个年假。” “……过段时间再说,你现在正是拼的时候。” “……”苏特助的表情更加幽怨。 沈柠神色自然移开目光,“没事就早点回家吧,我先走了。” 回到办公室,没有开灯,室内昏沉暗淡。 沈柠拉开落地窗前的柔光帘,借着窗外城市独有的霓虹灯光,看见了蜷缩在沙发上睡得正沉的青年。 沈柠眼角流露出少见的柔和的笑意。 她走过去,轻轻摸他的脸颊,低声唤他,“醒醒。” 姜断迷蒙着睁开眼睛,眼中倦色浓厚,蒙着一层水雾。 “会议结束了吗?”他问。 “结束了。”沈柠托着他的脖子起身,把他拉入怀里,他身上还残留着沐浴露的香气。 沈柠拥着他,大猫吸薄荷一样猛猛吸了一口,“我们回家,今天打针了没有?” 姜断恢复了一点力气,回拥着她,小幅度摇了摇头。 沈柠笑了下,“走吧,刚好今天我帮你打。” 第50章 第50章“我们分开吧。”…… 翌日,姜断依旧有苍耀的拍摄任务,拍摄仍然被安排在上午,但工作量明显是昨日的两倍。 等姜断忙完,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姜断和沈柠的恋情在圈里圈外都不是秘密,甚至有不少人都在真情实感磕cp,工作人员对待姜断的态度在善意之余,难免还有浓重的好奇,总会有人时不时偷偷打量姜断。 沈柠早上要去分公司巡视,下午才能赶回来。 虽然沈柠提前知会过姜断,让姜断在顶层办公室等她,但一个人的时间总是无聊的。 姜断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沈柠养在办公室的绿植。 他对植物没什么了解,遇见沈柠之前甚至没养过任何植物,也没有养植物的天赋,铃兰被他养得开不出花不说,在国外的时候他还帮助理养过空气凤梨和多肉,没撑过两个月。 沈柠似乎和他完全相反,无论是在桌面上摆着的小型盆栽,还是在角落里放着的珍贵老桩,每一盆都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姜断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那盆移种了铃兰的盆栽上,入秋之后空气凉下来,但沈柠这盆铃兰却开得比家里的还要好,盆栽旁放着养植指南和剪刀化肥,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 姜断对那盆栽喜爱极了,心血来潮便想要给盆栽浇水,一时之间找不到浇花的水壶,正要拆个待客用的纸杯,苏特助抱着文件从外面进来。 “姜先生。”苏特助笑着同姜断打了声招呼,“我来给沈总送资料,沈总说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你要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不用麻烦的苏姐,我不渴。”姜断温声拒绝苏特助的好意。 “好吧,角落的橱窗里有零食,小冰箱里有果汁,沈总说你可以随便拿,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苏特助耸了耸肩,见姜断站在沈柠的盆栽面前,养护指南也被他打开了,笑了下,提醒说,“沈总很宝贝她办公室的花,今天早上已经浇过水了,不用再浇。” “原来是这样。”姜断一怔,有些赧然。 苏特助站在办公桌旁环顾四周,按照沈柠的吩咐,把手中的资料摆在了桌子上最显眼的位置,哪怕只是不经意地一瞥,都能轻易注意到。 放好资料,苏特助望了眼坐回办公桌后,托腮盯着手机发呆的漂亮青年,没再打扰,转身离开。 等待的时间总是煎熬的,姜断无聊极了,后日就要回剧组拍摄,剩下的剧本他几乎倒背如流,无事可干,忽地手机发出一声振动,打开却发现是苏特助发来的消息。 【很抱歉打扰您,我刚刚发现送给沈总的资料有些问题,姜先生方便帮我拿到门外助理的桌子上吗。】 姜断没有多想,回复消息:【可以,我现在帮你拿过去。】 苏特助很快发来感谢的表情包。 姜断拿起刚刚放在办公桌上的资料,眼角余光瞥见资料上的内容,猛地愣在原地,全身血液似乎在一瞬间凝结,冷得如坠冰窖。 ——用于治疗各类精神疾病的高效抚慰型注射剂,可代替药物,副作用低,需要每日注射,注射方式如图1所示,此药品有更高版本,效果好,但副作用种类众多,影响较大,价格昂贵,暂不在市面流通。药剂作用人体的具体原理如下:…… 资料上关于注射剂的用途原理、市场前景,事无巨细,一一详尽地列上,在资料每页的最后一行都有一串小字。 ——该项目已申请专利,专利权为苍耀集团所有。 姜断几乎站立不稳,冷汗从额角冒出,呼吸变得急促,整个人天旋地转,窒息感如同洪水将他吞噬。 注射剂!他每日都打的那种针是治疗精神疾病的,沈柠是骗他的。 她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知道他有病,那她知不知道他有ed,是谁告诉她的,为什么她不当面戳穿他。裴姒不是说会给他一段时间吗。 怎么办,她知道了,她知道了,这段时间她一定嫌恶极了,所以一开始才不愿意睡他。 姜断神情惶惑痛苦,眼眶中溢出大颗大颗的泪,顷刻浸湿整张脸,双手无意识揪住头发,腰身慢慢佝偻,狼狈地蹲在地上,苍白的双唇中发出几声呜咽哀鸣。 “呜……” 要怎么办。 他害怕得六神无主,不断回想这段时间和沈柠相处的细节,一点一滴都不愿意放过,他揣摩着沈柠的打算,却因为太过悲观,每一次揣摩得出的结论都令他肝胆俱裂。 这段时间沈柠是不是在和他虚与委蛇,毕竟怎么想也不会有人喜欢不健全的男人,他现在的情况和阉人有什么区别,一个立不起来的废物,他知道沈柠是完美主义,此刻一定对他恶心极了,他这 样的人只是站在她身边,就会成为她的污点吧。 至于沈柠为什么不戳破他那卑劣肮脏、令人作呕的小心思,他想,答案已经十分明了了,她偷偷给他治病,一定是害怕被他缠上,害怕他阴魂不散,她一定在忍耐,等到他好得差不多,就把他一脚踹开。 这都是他的错,他自私贪婪愚蠢恶心,宛如跳梁小丑,绞尽脑汁找出一堆谎言敷衍着沈柠,扒着沈柠不肯离开,他早该离开的,而不是沉浸在凭空编织的美梦中不肯醒来。 姜断压抑着声音,哭得撕心裂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姜断已经不知道最后是怎样处理的了,他浑浑噩噩,跌跌撞撞站起身,想要推开办公室的门,却发现门上锁了,他打不开。 等了片刻,姜断哆哆嗦嗦打开手机,给苏特助和小柯发消息,希望有人能打开门,有人能让他离开这里,离开沈柠,他不能像个吸血虫一样扒着沈柠,可耻得成为她的负担。 过去很长时间,消息石沉大海,没有任何人回复他的消息。 姜断无路可走,更无处可去,靠着厚重的双开大门,因为心神耗尽,沉沉睡了过去。 天色渐晚。 沈柠踏着月色回到总部大楼,苏特助第一时间迎了上来,“您交代的我已经做好了。” “他呢?” “我一直在看监控,姜先生正在右边的门后睡着,应该是累着了。”苏特助说。 看监控是沈柠的授意,虽然姜断的病已经在可控制的范围,但情绪波动太大是不稳定的因素,伊森建议在彻底安抚姜断的情绪之前,不要让姜断离开人的视线。 沈柠摆了摆手,示意苏特助先下班,伸手轻轻推开办公室厚重的雕花木门。 扭头便见姜断蜷缩着睡在门后,身上的衬衣牛仔裤显得他更加单薄瘦弱。 沈柠走过去,俯下身,轻车熟路把他从地上揽入怀中。 作为演员,身材管理尤为重要,姜断平日里本就吃的减脂餐,从威亚摔下来后身体疼痛,胃口又大幅度下降,若非底子好,恐怕要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沈柠有一下没一下抚摸他瘦削的脊背,他睡得很浅,没一会儿就陡然睁开眼睛,眼中还残留着梦魇的惶恐。 “沈、沈柠,”他瞳孔晃动着,似是自惭形愧,猛地移开眼睛,“你来了。” “抱歉,临时去了一趟拍卖会,耽搁了一点时间。”沈柠看了眼天色,低声说。 “没关系的,”姜断的声音沙哑,微弱,宁静得像是暴风雨前,“我有事想说……” “很晚了,有什么事情回家再说,饿了吧,听小柯说,你中午吃得很少,我让罗姨,就是以前老宅的管家提前去家里做了饭。”沈柠打断他的话,把他从地上拉起,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走吧。” “我……”姜断迟疑着,欲言又止。 “姜断,”沈柠平静地再次打断他,“听话。” 服从沈柠已经成了本能,刻在姜断的基因里,他顿时不再说话。 他早在心中给自己判了死刑,处决来得迟与晚,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灰冷阴暗,看不见半点希望。 一路上,姜断都很沉默,像是失去了声带,又或者丧失了语言功能,面色苍白没有血色。 沈柠在车上没有逼他,一路开回海悦公馆,她攥住姜断的手,把他带回家里,顺带锁好屋门。 长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为了填满沈柠脆弱的胃,罗姨使出了浑身解数。 沈柠有轻微的洁癖,凡是在家一定要穿上居家服,她知道姜断六神无主,站在面前,帮他解开衬衫的扣子,露出洁白、肌肉分布均匀的胸膛,只留下脖子上的项圈。 他沉默着,像是没有生机的提线木偶,由着沈柠摆弄,但当沈柠触碰到牛仔裤上的扣子,他浑身猛地一僵,勉强回过神来,冰凉的手掌扣住沈柠的手。 “……不行。”他红着眼睛说,目光中全是哀求,似乎等沈柠解开他的扣子,他就会尊严沦丧,“不行。” 沈柠抬眼对上他的视线,松开手,顺便把沙发上的棉质睡裤塞给他,“去换上。” 姜断机械性的点了下头,慢慢向久不踏入的客卧走去。 沈柠知道他状态不好,一直掐着时间,一旦超过她心中的底线,她就会破门进去。 但姜断的反应比她预料中要坚强,他没让她多等,很快又从客卧出来。 “过来吃饭。”沈柠说。 姜断睫毛轻颤,听话的走过来,选了个离沈柠最远的位置坐下。 沈柠皱了皱眉头,由着他去了。 一顿饭下来,姜断味同嚼蜡,浅浅夹了两口便放下筷子,漂亮的面孔苍白绝望。 沈柠见他的样子,叹了口气,淡声问:“怎么有心事,一路上想跟我说什么,说说看。” 话音刚落,姜断的泪像是断了线的泪珠子,劈里啪啦掉下来。 “我……”他一张嘴便语不成调,绝望的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灰败地说,“我们分开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51章 第51章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沈柠表情微沉,手指轻敲桌面,压着语气问:“为什么?” “我不想再纠缠你了。”姜断难堪地说。 “姜断,我要的是具体原因。”沈柠慢条斯理。 姜断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无声的泪一滴接着一滴,嗓音干哑像是老旧的风箱,“你早就知道了,何必要我亲口说出来。” 沈柠双手在长桌上交叠,平静叙述,“我知道什么,是你一直在欺瞒我。” 她打量着姜断,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借着灯光打落的光影,能看见挂在他下颌的晶莹剔透的泪珠,像是被风雨摧残的铃兰,漂亮脆弱。 沈柠扯了扯唇角,轻描淡写的评价,“小骗子。” 姜断浑身僵住,瞳孔放大,猛然意识到沈柠多次说他是骗子,原来是这个意思。 姜断呆愣愣的,眼中又直直落下两行泪来。 他的确是满嘴谎言的骗子,是彻头彻尾的烂人、表子。 自卑和难过将他鲸吞蚕食,他猛地撇过脸去,仓皇从餐桌前起身。 “是、是我一直在骗你,隐瞒病情,隐瞒身体的残缺,你不用帮我治病的,我的病不是因你而起,我也不会因为离开就……就死掉,沈柠,我们分开吧,我不会纠缠你,所以你不用有任何顾虑。”姜断说的艰涩缓慢,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我不会打扰你,也不会让你为难,我会离开的……”姜断仓皇地擦了把脸上的泪,害怕面对沈柠嫌恶异样的模样,强撑着体面说,“我去收拾东西。” 转身要走,手腕倏然一紧,沈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攥紧了他的手腕。 不等姜断反应,沈柠已经施加力道,按着他坐回了扶手椅上。 “离开我,你想去哪里?”沈柠眸色沉沉,冷冷地问。 “我……”姜断语塞,眼中露出彷徨。 “姜断,离开我你能去哪里?”沈柠慢条斯理又问一遍。 “你身上带着我送你的项圈,穿着我给你买的衣服,连锁那处的钥匙都在我手上,我没有跟你说过吗,项圈里有定位,你去哪里都在我的掌控下,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不如把丑话说在前面,钥匙我是不会给你的,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你知道我卑劣恶心,还要留我吗?”姜断怔然过后,习惯性地去想最坏的可能,“你一定也觉得我恶心活该,所以要这样羞辱我。” 沈柠凝视姜断灰败的面容,将他牢牢圈在椅子上,不给他逃走的机会。 羞辱? 她对姜断的行为离羞辱尚隔了很远的距离,她只是在报复姜断,他明知道她喜欢毫无保留的情感,竟敢对她有所隐瞒,但不可否认,在报复的过程中,她也享受着欺负姜断给她带来的安全感。 无论怎样捏扁搓圆,他的目光永远追随着她,他的所有注意力永远在她身上,他永远是属于她的。当从伊森口中得知姜断的病因她而起时,沈柠心中的喜意远大于忧心,姜断的病是他深爱她的最有力证明。 她迷恋着像是为她量身定制,和她无比契合的姜断,所以拍板决定为姜断治病,她已经认可了姜断的爱,但她希望她的恋人是健康稳定的,而不是什么易碎的瓷器,朝不保夕。 如果不是注射剂有副作用,姜断的疑心一日胜过一日,沈柠会一直隐瞒治病的行为,直到姜断彻底好转。 把窗户纸捅开也无妨,姜断本不是脆弱的人,就算崩溃也只是一时的,何况这小骗子哪里有那么多底气同她对峙,这事本就是他理亏,但沈柠没想到他独自作困兽之斗,惊慌焦惧之下,竟然玩起了鸵鸟那套,遇事便要退缩逃避。 明明离不得她半步,竟然还敢提出分开。 “如果我在羞辱你,为什么还要跟你□□?你觉得我会委屈自己?”沈柠问。 姜断神情苦涩,绝望的眼神已经告诉沈柠答案。 沈柠扯了扯唇角,没料到姜断当真觉得她是会受委屈的那类人。 怒气上来,又存了惩戒的心思,沈柠懒得和他多说,按着肩膀粗暴得吻了上去。 攻城略地的吻,涵盖所有原始的冲动,像是野兽的撕咬。 姜断被困在椅子上,被动地承受,喉咙发出低低的呜咽和哀鸣。 面对沈柠,他从来升不起反抗的心思,仿佛灵魂早就认她为主。 几个晃神的功夫,手腕被沈柠用风衣上的系带束住,高高举过头顶,姜断维持着屈辱的姿势,反倒安静许多,茫然又有些胆怯地盯着她看。 沈柠从房间取出因为型号过大,她从来不给姜断用的那款,穿戴之后轻松扯下他身上的睡衣。 姜断反应过来,猛烈挣扎起来,眼眶红肿,又有泪水不断落下,“放开我,我不做……沈柠,不行。” “不!别看那!” 沈柠掐住他的脖颈,固定住他扭动的身体,“你在怕什么,那里存在与否,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就因为这点事闹了这么久,是觉得我会一直纵容你吗?” “恃宠而骄。”沈柠抹去他眼尾涌出的泪,如是点评。 狂风骤雨席卷过境,就算是新生的健壮枝条都难以抵挡,更何况脆弱又濒临凋零的铃兰。 沈柠是恶兽,也是贪兽,即便平日打盹蛰伏,显得温和宠溺,也不能忽视本质。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长桌上残羹冷炙无人光顾,地上一片狼藉,项圈上那枚珍贵的蓝钻被随意丢在角落。 两人从餐厅转战至阳台、客厅,处处都是温存的痕迹。 到最后,姜断精疲力竭,陷在柔软的真皮沙发间,盯着天花板,瞳孔僵直放大,久久不能聚焦。 沈柠似乎离开了,他想要跟上去,想要看着她,被绑住的手指动了动,又徒劳地缩回掌心。 她走了吗,终于发现他的残缺和恶心,想明白后还是把他扔掉了吗。 为什么他不能被沈柠做死,至少到他思想停止的最后一刻,他还是在她怀里,哪怕是以屈辱的方式。 不行,他怎么又开始想那些糟糕的事情,他不能拖累沈柠,他怎么敢用死亡的方式和沈柠永远挂钩。 他果然腌臜泥泞,他才不是什么小白花。 姜断自嘲地想着。 幸运的是,沈柠还没有彻底扔掉他,她去而复返,似乎在旁边拆着某种包装盒。 发现沈柠在做什么后,姜断又陡然惊惧起来,“不、不行!我不打,我不打针,走开!”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剧烈的挣扎险些打飞沈柠手中针管。 沈柠手中这枚是新版抚慰针,对于平复心绪有极佳的效果,数量稀少,便是她也只拿到三针。 沈柠拧眉,眼眸闪过冷色,将他的胳膊举回头顶,顺势压住他的四肢。 “闹什么,不仅要从我身边逃走,这下连针也不打了,姜断,是我平时太宠你了吗。”沈柠冷冷地说。 针管利落插入他的肌肉,将冰冷的药物送入他的身体。 因为挣扎,他吃了不少的苦,痛感是平日里的几倍大,姜断急促呼吸着像是搁浅的鱼,身体发颤,冷汗一下子从他额角冒了出来。 “疼……”他无意识喃喃,逐渐止了挣扎。 沈柠见他学乖,指腹描摹他苍白却更显昳丽的美艳,“不疼,你可以坚持的,我不喜欢半途而废的人。” 沈柠语气缓和,姜断对上她满怀珍视的目光,内心忽然涌现一股极大的委屈。 “我没有恃宠而骄,也没有闹很久……我只是很害怕。”姜断开始用干涩的嗓音为自己分辨,“我以后不治病了好不好,我想做一个正常人。” “治好了你才能成为一个正常人。”沈柠不给任何谈判的余地,“姜断,你是鸵鸟吗,遇事便要退缩,都是谁教你的。” “我现在的样子很烂……”姜断说。 沈柠解开困住他双手的系带,用手掌包裹住,有一下没一下按摩着,“哪里烂了,你明明是上苍馈赠的珍宝,不许自轻自贱。” 顿了下,沈柠捧起他的脸,强迫他对上她的视线。 “要我说得再明白点吗,我不在乎你的精神疾病,你不会攻击别人,我练过散打格斗,也不怕你的攻击,至于你的身体,那东西有没有用,你心里没有数吗,它只起到助兴作用而已。” 姜断呼吸一滞。 沈柠的视线扫过他微微起伏的腹肌,漫不经心地补充,“就这么锁着也还不错。” 姜断的表情顿时紧张起来,恢复自由的手腕悄悄环住沈柠的腰,用哀求的目光望她。 “不……”他苍白的挣扎,“不行,会坏。” 沈柠眼中溢出笑意,“不说分开了?” 姜断睫毛轻颤,忍了又忍,哑声说:“你就一味欺负我。” 沈柠微微收敛笑意,手指插入他柔软的发丝,是一个完全掌控的姿态。 她早习惯了制定游戏规则,游戏由她宣告开始和结束,哪怕只有一个参与者,也由她审判。 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物,沈柠的爱便是如此。 “姜断,你要怎样才能明白呢,”沈柠发出一声无奈的喟叹。 “我希望你快点好起来,并不是因为生病的你残缺,我信任我的眼睛,我能看见全部的你,不卑劣,也不腌臜,或许我从前不该限制你从前那些小心思,你是一个有思想的人,不是我的提线木偶。”沈柠说。 “我……我怕我回不去。”姜断语气涩然。 “没关系,我会慢慢治好你。” 第52章 第52章让他因我而活,喜怒因我……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沈柠和姜断都精疲力尽,到最后连清洗都顾不上,沈柠拥着姜断倒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姜断睡得很沉,却不算安稳,一晚上都溺在梦里,梦里有一只令他恐惧的巨兽追赶他,他被巨兽的爪子按着,喘不过气来,他想要找沈柠,却遍寻不到,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他急得大汗淋漓,四处却是令人惊惧的漆黑,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挣脱梦的束缚,猛地睁开眼睛。 清晨的阳光从玻璃窗挥洒进来,他陷在柔软的床褥里,喉咙肿痛得发不出声音,艰难地动了动酸软的身体,后知后觉发现有一只手臂从他胸前横过,想必是令他一夜多梦的罪魁祸首。 姜断眨了眨眼睛,侧头果然对上沈柠的睡颜,像是一只熟睡的大猫。 姜断望着沈柠,一颗心几乎融化成一汪春水,脑袋依偎得凑了过去。 忽地,横亘在胸前的手臂一紧,抬眼去看,却发现沈柠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懒懒地看着他。 姜断抿了抿唇,犹豫着把挤到沈柠脖颈处的脑袋移开,却被沈柠按住。 沈柠将人往怀里搂得紧了几分,感受着怀里温热的体温,眼角眉梢流露笑意。 她凑过去轻轻吻他苍白的唇,“生日快乐。” 姜断怔住,这才想起今日是他的生日,他因为陷入病情败露的恐惧里,竟是忘记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生日快乐。 “谢谢。”姜断脸颊迅速浮现红晕,逃避似的看向别处,额间碎发垂落下来,遮住他赧然的神情。 沈柠搂着他贴了一会儿,“今天我们回沈家老宅,司机一会儿到 楼下等我们。” 顿了下,沈柠故意逗他,“还能走路吗,去洗个澡,昨晚还没洗呢。” 姜断耳尖爆红,顿时不怎么敢看她,幅度极小地点了下头,“嗯。” “去外面的浴室洗,有事叫我。”沈柠松开环绕姜断的手,低声说。 姜断慢慢从被窝里钻出去,他身上自然不可能有衣服,肌肤上尽是青紫痕迹,像是打翻的调色盘,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的身体实在敏感极了,只是被沈柠注视,就会泛起清浅的红。 脚尖甫一沾地,姜断的身体倏地紧绷起来。 他只觉得昨晚被沈柠光顾过的部位粘腻潮湿,难受极了,走两步似乎还有东西滑出来。 他吓得不敢回头,生怕被沈柠看出异样,抓住又折腾一番,受惊的兔子一般逃走。 等姜断离开,沈柠舒展身体,也下床去洗了个澡。 她的动作比姜断快上许多,洗完出来,吹干头发,还能有时间做个早饭。 沈柠厨艺平平,最多只会点火烧水这种基础技能,惦记着今天是姜断的生日,正好厨房里还剩了些方便面,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的方便面替代长寿面,倒是也不算维和。 姜断洗完澡出来,沈柠正好把面端上餐桌,见状冲他招手,“过来吃早饭。” 碗里的面卖相极好,还配了圆润饱满的荷包蛋,只是看着便令人食欲大振。 姜断细嚼慢咽吞下第一口,眼眶一酸,幸福得差点落下泪来,极力掩饰才没有让沈柠看见他的脆弱。 沈家老宅是一座占地极大的庄园,坐落在郊外,离沈柠住的地方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路上遇到堵车,两人抵达老宅时已经临近中午。 管家早早接到消息,和罗姨领着一众佣人在门口迎接。 “小姐,您回来了,这位是姜先生吧,我是负责沈家老宅的管家,有什么事情您可以随时吩咐我。” 管家上了年纪,瞧着比罗姨要年轻一些,戴着单片眼镜,看上去是个阅历丰富并且稳妥可靠的中年男人。 姜断同管家打了招呼,尽可能给所有人留下好印象。 沈柠环顾四周,没什么情绪地问:“他呢?” “崔先生在屋子里等着。”管家回答,“他坚持今天下午要去参加晚宴,只见姜先生一眼就走。” 沈柠的父母貌合神离,母亲常年在国外和各式各样的情人交往,父亲同时养四五个情妇,不遑多让。 和沈女士不同,沈柠对崔修齐没有任何感情,偶尔还会因为要给他收拾烂摊子,对他满心厌恶。 沈柠拉着姜断的手,没什么情绪地点了下头,侧头对姜断说:“我们先去见崔修齐,打个照面即可。” 姜断轻轻点了下头,身体微微绷直,透露出几分紧张。 沈柠拢住他,用力使他弯身,在他唇畔轻了下,“乖点,今天是你的生日,没有人能欺负你。” 老宅花园的中心是一幢四层欧式风格的大别墅,显然每年都在养护,别墅里更是内置乾坤。 崔修齐坐在长沙发正中间,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法令纹很深,但还是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俊美。 他穿着一身唐装,手中捏着镶嵌宝石的拐杖,听见管家领人进来的声音也稳稳坐着,一派古板大家长的作风。 沈柠对这个血缘上的父亲也没有什么尊敬之心,搂着姜断在他对面大大方方坐下。 崔修齐皱紧眉头,脸上闪过不悦,却没有发作出来,只是捏着拐杖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闹得家里乌烟瘴气。” 他的视线移向姜断,冷冷问:“这就是你那个闹得满城风雨的小明星。” 上来就被针对,姜断脸色微白,正要问好,却被沈柠拉住。 沈柠神情微敛,眯起眼睛说:“怎么,管家没跟你说吗,我带他来家里住一天。” “我们家大业大,你的婚事是需要慎重考虑的,一个戏子,哼。”崔修齐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姜断抿唇,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攥紧。 沈柠覆上他攥紧的手背,不由分说揉开他的拳头,和他十指相扣。 “家大业大,也是我家大业大,是不是我太久没有回来,让崔先生产生了当一家之主的错觉,忘记了我姓沈,不姓崔,这里是沈家老宅,不是崔家。”沈柠慢条斯理。 崔修齐脸色难看,有些挂不住面子,恶狠狠瞪了沈柠一眼,冷声找补说:“罢了,好歹也是江家的孩子,不算什么野种,你既然喜欢,留着就留着。”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我何必剑拔弩张,每次都弄得跟仇人似的。”他稍稍放缓语气。 沈柠看他半晌,转头拍了拍姜断,“老宅花园很大,让管家带你去逛逛。” 姜断指甲轻轻掐了掐手掌,懂事地站起身,“那我出去走走。” “快去快回,一会儿还要拆生日礼物。”沈柠毫无顾忌地亲了亲他,以作安抚。 周围佣人极有眼色,纷纷退了出去,很快客厅里只剩沈柠和崔修齐两人。 沈柠双腿交叠,靠着沙发椅背,姿势懒散,“你有事情想跟我说?” “沈柠,我好歹是你父亲,这些年一直按着你的心意走,也算尽力弥补从前对你的亏欠,平心而论,我难道不比你那个成日不回国的妈强许多吗。” 崔修齐盯着沈柠,咬牙问:“我只问你一句话,我情妇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打的,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有个孩子,你都这么大了,就算那孩子生出来也不碍你的事!你何必下此黑手!”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沈柠扬起眉梢,“你不是早就做了手术,怎么可能有孩子,别是白日做梦,或者人家肚子里的不是你的,你认错了。” 崔修齐被气得脸色发青,手杖狠狠敲了敲桌面,“沈柠!” 沈柠收敛表情,面色冷了一些,“别忘了,你入赘的时候签过协议,如果真整出什么私生子,你可以不在乎苍耀会受到什么影响,但你,给你生孩子的情妇,还有那个杂种,一个都别想有好下场。” “果然是你!”崔修齐浑身发抖,“我只是想有个自己的孩子,连男女我都不计较,我只想让崔家后继有人,难道我有错吗?” “那么在意落败家族的香火传承,就别想着入赘,都多大年纪了,父亲不会还要我教不能既要又要的道理吧。” “你这个杀我孩子的罪人!”崔修齐从沙发上站起,怒目而视。 “要我提醒吗,我没有逼任何人去打胎,打胎是她听我陈述利害后自主的选择。”沈柠掀起眼皮,并不把恼羞成怒的崔修齐放在眼里,“她很清醒,不愿意再被你消耗青春,现在应该已经拿了钱,坐在去国外的飞机上了。” “好、好、好!你真是我的好女儿。”崔修齐连说三个好字,看沈柠的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恨意和厌恶。 “你这样独裁独断,看来是打算把那个姓姜的困在家里,延续传统,让他做沈家的冢中枯骨了,我告诉你,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你的性子,能受得了你们沈家的陋习。” “纵然他是你千挑万选出来的,也早晚与你离心,步我崔修齐的后尘,你等着瞧吧。”崔修齐撂下狠话,拽起餐桌上的手提包,大步离去。 客厅静下来,只剩沈柠一人,沈柠双腿交叠,将已经凉掉的红茶送入口中。 罗姨适时进来,向来有些神经大条的人此时也露出些许担忧。 “先生气急时便爱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您莫要往心里去。” 沈柠端着红茶走到落地窗前,望着窗外花园中即便是秋日也秾丽多彩的盛景。 隔着修剪规整的灌木和紫藤缠绕的老树,远远能看见姜断和管家正站在一起说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姜断蹲下身,不知道从哪里抱了只兔子在怀里。 沈柠唇角牵起一瞬。 “我为什么会往心里去,他被困在老宅多年,疯疯癫癫 的样子难道我是第一次见吗,父亲虽然是入赘,但当年崔家也不算很差,对外也说是商业联姻,这么多年被迫守在老宅,生活作息被严格控制,是苦了一点,有落差也正常,毕竟有几个富家大少爷愿意做稳定提供精子的容器。” “小姐是心疼先生吗?” 沈柠看向罗姨,露出不赞同的神态,“我是觉得做母亲的太软弱了,如果不是她对崔修齐疏于管教,不仅不把崔家狼子野心放在眼里,还因为不想逼疯崔修齐,在崔家破产后还允诺他各玩各的,我哪里用天天给崔修齐善后。” “我对姜断就绝不会如此,我会把姜断牢牢控制在手里,手把后教他,让他因我而活,喜怒因我而生。”沈柠神色倦懒,像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所以,我怎么会步妈妈后尘。” 罗姨露出唏嘘的神情。 “不过今日父亲是有些放肆了,虽然母亲默许两人各玩各的,但也不该摆不清位置,我会通知苏特助,停掉崔修齐所有的卡,直到他老实下来。”沈柠说。 第53章 第53章“嘘,别说话。”沈柠食…… 姜断跟着管家参观一眼几乎望不见尽头的花园。 初看只觉得花园经过匠人精心修建栽培,像是极具观赏价值的园林,逛得久了,才品出几分凄凉幽寂。 姜断惦记着别墅里的沈柠,逐渐没有了再逛的欲望,见迎面跑来只黑白相间的垂耳兔,亲人得很,在他脚边转个不停。 姜断索性蹲下身,把那只扰人的兔子抱入怀里。 管家见状,眼中露出温和的笑意。 “这兔子是小姐五年前哪个情人养的,他们啊,总喜欢养些小动物,既表达自己的爱心,又觉得宠物就像是孩子一样,能捆住小姐,等到合约到期,他们自知不能再从小姐身上捞到什么,便撒手不管,任这些小动物自生自灭。”管家语气颇为不赞同。 姜断没说什么,意识到怀里的兔子是沈柠的某个情人养的后,抿了抿唇,弯腰把兔子放回地上。 “原来是这样,那架子上站着的孔雀也是……” “那要近一些,是三年前带回来的,应该是小姐认识姜先生前没多久。”管家说。 姜断:“……” 见姜断情绪低落下来,管家从佣人手里拿了一盒鸟食过来,指了指不远处立在架子上,挺着胸脯的两只公孔雀,一蓝一白,具是睨着眼看人,高傲极了。 “万物有灵,您去喂喂。”管家说。 姜断垂眼看着手里的谷物和野果,慢慢走了过去。 孔雀发现今日饲养员换了人,胸脯上的羽毛微微炸起,僵持好半晌,白孔雀才慢慢弯下脖子,轻飘飘叼了几颗谷子走。 蓝孔雀看了半晌,有样学样,舒展羽毛,也矜持地从姜断手中的盒子里叼了一些。 姜断垂眸,有些迟疑地伸手,蓝孔雀睨着他,没有理会的意思,白孔雀却凑了过来,用修长的脖颈轻轻蹭他的手指。 “相信姜先生会适应老宅的生活。”管家微笑着说。 “我不太明白您的话。”姜断有些疑惑地看过去。 “沈家家规森严,豪门世家的圈子里总说江家老爷子古板不近人情,但论起来,沈家百年历史,规矩比起江家只多不少,小姐这一代人大多不愿被规矩拘束着,是情理之中,小姐身为家主,自然想做什么做什么,但作为小姐的伴侣,却没有此等权力。” 姜断微微睁大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无奈地说:“我还算不上阿柠的伴侣。” 管家平铺直叙,像是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除了同小姐一起长大的俞家少爷,您是小姐第一个领回老宅的人,我这把老骨头给沈家做了大半辈子的管家,小姐的心思还是能看出一二的。” 姜断抿了抿唇,“愿闻其详。” “沈家的规矩多,难免压得人喘不过气,小姐的父母关系姜先生应该知道,并不融洽,说是仇人也不为过,小姐童年没有得到应有的亲情,母亲不常归家,父亲又心思大,不甘被困在沈家老宅寸步不得出,偶尔也会失了心智偷偷拿小姐出气。” 管家叹了口气,“俞望那孩子原本是个很好的人,谁能料到会和家里在背后算计小姐,害得沈家差点破产,别看这些年小姐情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但我和罗姐心里都清楚,小姐是不太信任感情了,您出现后,知道小姐再度有了上心的人,我和罗姐不知道有多高兴。” “别看小姐不常回老宅,但小姐放在宅子里的东西都是她在意的,这么多年,她也在拼凑自己的家。”管家欣慰地说。 姜断垂眸,心中泛起绵密酸意。对于俞望,他仍旧满怀嫉妒愤恨,嫉妒俞望能陪伴沈柠那么多年,愤恨他得到却不能珍惜,甚至伤害了沈柠。 “被困在家里寸步不得出是什么意思?”姜断沉默了一会儿,问。 “沈家有规矩,历任家主的伴侣都该充当贤内助的角色,留在老宅打理偌大的庄园,没有家主的允许,半步也不能离开。”管家解释,“崔先生闹了十几年,大小姐不耐烦了才松口,允他出入,但晚上他也是要回来的。” 姜断的脸色苍白,长眉蹙起,“沈柠不常回老宅。” “是,老宅路远,家主事忙,家主的伴侣是庄园的主人,也是囚犯,若那届家主长情、钟情便也算了,若是……,”管家笑了下,“但您放心,我看得出来,小姐专一,也很中意你,有些事情实在不必担心。” 姜断没有说话,出神地望着向他示好的白孔雀,表情苍白如纸。 管家观察着姜断的表情,微微叹了口气,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是我失言了,我也是害怕晚点告诉您,您接受不了,但规矩如此,小姐带您来沈家,大约也有让您提早适应的意思。” 他担心眼前的青年接受不了沈家的规矩,到时候又和崔修齐一样,在家里闹起来,却不担心沈家的规矩会把青年吓走。 沈家家大业大,苍耀在沈柠的带领下已然是只手遮天的庞然大物,姜断若生退却之心,也只有沈柠有叫停的权力。 接下来,姜断已经没有了再逛的意思,管家引他原路回到别墅,客厅已经换了景象。 佣人们忙忙碌碌,脚下生风,乳白色地毯上摆放着堆成山的礼物盒。 沈柠原本站在落地窗前同人打电话,见姜断进来,当下按断电话,抬脚朝他走过来。 “回来的正好,礼物摆好了,快过来拆。”沈柠拉着姜断的手走到礼物堆前。 姜断微微怔住,盯着成堆的盒子,茫然问:“怎么这么多。” “有的是你粉丝送的,有的是我的生意伙伴听说你过生日,主动添的彩头,有的是江夫人和江回送的,还有我送的,林林总总加起来当然会多一些。”沈柠说。 “这是第一年给你办生日,礼物多些难道不好吗?”沈柠揽着他的腰,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颊,“快去拆吧。” 姜断瞳孔晃动,望着比他还高的礼物,不知道从哪个下手,便选了最近的一个小盒子。 是江母送的,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拆开,是一枚平安符,还有一处 地段极佳的房产。 “江回说,平安符是江夫人求大师亲自开的光,大师年迈,江夫人求了许久才求到。”沈柠说。 姜断攥着平安符的手微微收紧,感触良多的模样。 沈柠看出他的心思,从他手里拿出平安符,帮他戴在脖子上。 “别辜负她的心意。”沈柠说。 姜断又接连拆了几个礼物,终于拆到沈柠的。 很精致的浅色礼物盒子,上面系着月白色蝴蝶结。 姜断的手放在蝴蝶结上,忽地紧张起来,喉结微微滚动,心跳得飞快。 纸盒子被拆开后,里面还有个红丝绒盒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但里面的东西却出乎姜断意料。 是一块手表,月白色表盘,周边镶嵌钻石,表盘中心也镶嵌着一颗钻石,在灯光下栩栩生辉。 “是手表。”姜断捧在手里,有些不确定地说。 “不喜欢吗?”沈柠扬起眉梢。 姜断耳垂泛红,哑声说:“喜欢。” 说着便将手表戴在手腕上,手掌轻轻放在表盘上,爱若珍宝的模样。 “我只是没有想到……” 沈柠看出他的心思,捏住他的下颌望他,“以为我会送什么?” 姜断神情闪烁起来,视线移向别处,不敢看她。 “姜断。”沈柠故意沉了语气。 姜断哪里敢和沈柠扯谎,无法,只好嗫嚅着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说:“我以为你会送我饰品。” 毕竟有项圈的例子在前,他又视自己为沈柠的宠物和附庸,哪里会觉得自己能得到和情事无关的礼物。 沈柠牵起唇角,“想要饰品还不好说,你想戴在哪里,随你挑。” 她故意逗弄他,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胸膛,一路向下。 “这里,还是这里?” 姜断脸颊也染上红晕,羞恼地转过头去,过了一会儿,低声说:“我听你的,你怎么对我都行。” 沈柠眼中的笑意愈加真切,双手揽住姜断,贴在他的怀里,“我想要你。” 姜断眼神慌乱,瞥了眼周围来往的佣人,用商量的语气轻声说:“拆完礼物好不好。” 沈柠也不为难,侧脸亲吻他的唇,落下绵长一吻,直到对方胸膛起伏明显才停下来。 “行,听寿星的。”她语气宠溺。 姜断收到的礼物大大小小数不胜数,粉丝送的占了大头,全部拆完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听到管家提醒,沈柠放下手里的书,指挥佣人把礼物先摆在别墅各处,摆不下的则放入仓库保管。 姜断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迟疑地说:“伯父回来看见会不会不太好。” “以后你也要住在这里,提前把东西放过来很正常,何况以后你才是老宅地主人,不用看他的眼色。”沈柠漫不经心。 姜断脸色微变,心中情绪复杂,一时不知道是该惊喜沈柠的认可,还是该难过。 他不怕被困在老宅失去自由,他只是害怕见不到沈柠,害怕沈柠会变心。 丰盛精致的晚饭摆在面前,姜断却吃得心不在焉。 沈柠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没有点破,帮他切了块蛋糕放在盘子里,伸手摸了摸他的平坦的腹部。 “吃少点也没关系,省得晚点胃里难受。”沈柠说,“今天是生日,先把蛋糕吃了。” 吃完饭,两人各自去洗澡,姜断仍旧想着白日里管家说的话,揣摩着沈柠的态度和未来,因为失神,险些被洗澡水烫伤。 他匆匆忙忙把身体清理干净,裹着浴衣出去,在佣人的引导下去往走廊尽头,属于沈柠的房间。 沈柠的房间宽敞奢靡,吊顶上的灯发出暖黄色的光,姜断尚没有来得及观察屋子,沈柠就从身后抱住了他。 “你好快,我还以为我会快一点。”沈柠的发尾还染着湿意,轻轻扫过姜断的锁骨。 姜断睫羽轻颤,想要转过身面对沈柠,却被沈柠按住肩膀不能动弹。 姜断放弃动作,低声问:“我帮你把头发吹干吧。” “不用,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沈柠有一下没一下揉着饱满的胸肌。 “阿柠,我……” “嘘,别说话。”沈柠食指轻点他的嘴唇。 下一刻,姜断被推倒在床上,他微微抿唇,轻轻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沈柠凑过去吻他。 急风骤雨。 老宅是沈柠长大的地方,是完全属于她的领地,这里触发了凶兽潜藏的本能,索取前所未有的强烈。 姜断慢慢觉出不对,想要求饶,沈柠却像是早有预料,在他开口前,堵住他所有的声音。 他无法抵抗,无法令沈柠心软,只能被动承受,沈柠的动作早早将他杂乱的情绪冲散,他所有的心神都转移到沈柠的动作上,紧张地等待她的下一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断只觉得再也承受不住,却无法求饶,情急之下,连他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泪水就已经打湿他整个脸颊。 他不受控制地哭着,喉咙中发出呜咽的声音,渐渐地,令他脚尖绷紧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沈柠把他从床褥间拉起,两人坐在床上,彼此相拥。 沈柠取出放在嘴里的东西,轻吻他的脸颊,眼角眉梢尽是餍足的笑意。 “哭什么,你今天白天那个状态,我还以为做的时候你也会继续心不在焉。” 第54章 第54章“这次你不能再扔掉了。…… 她什么都知道。 姜断的心弦,一举一动,皆被她纳入眼中。 嘴里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取走,姜断哭得无法自已,拥紧沈柠,哑声控诉,“别欺负我了,我好害怕。” “怕什么?”沈柠漫不经心问。 姜断倏地安静下来,不说话了。 沈柠捏紧他的下颌,“嗯?” 姜断睫羽轻轻颤了下,抬起眼小心翼翼问:“你以后会让我住在老宅吗?” “当然。”沈柠的回答不假思索,似乎理应如此。 姜断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秋日夜晚寒凉的空气令他打了个颤。 “这里以后是你的家,住在家里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沈柠懒声说。 姜断心中弥漫着委屈和恐惧,觉得沈柠对他残忍,她分明说喜欢他,接纳他的病,给他希望,最后却还是要扔下他,把他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 姜断强忍落泪的冲动,仍怀着一丝希冀乞求,“那你会经常回来吗,阿柠,我能常常见到你吗,我不想被你忘掉。” “……你以后会不会腻了我,去找别人。” 他问得小心翼翼,眼尾红了大片。 沈柠凝视他,手指摩梭他眼尾的肌肤,隐约明白姜断在担心什么。 “是管家跟你说的?”沈柠漫不经心问。 姜断抿唇,微不可查点了下头。 “你不想成为我的正式伴侣吗?”沈柠眯起眼睛,故意说,“只要结了婚,有正式、稳定的名分,循例你必须留在沈家老宅,替我打点内务。” 姜断面色微白,眼眶通红,哑声回答:“我想……我想永远留在你身边。” “身为沈家的人,就要按照沈家的规矩走。”沈柠没有留任何情面。 泪水不受控制从姜断的眼尾滑落,姜断脸上露出绝望,却没有犹豫,手臂悄悄环住沈柠,寻求慰藉,“我守规矩,我会留在老宅,求你不要把我扔在这里关太久,阿柠,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他的声音沙哑极了,饱含绝望和哀鸣,像是被丢掉的幼兽,明知道父母弃他而去,还是固执地守着洞穴,等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沈柠望着他,眼中再次流露满意的笑。 她知道姜断害怕什么,有意逗弄这锯嘴葫芦,就喜欢看他焦急无助的模样。 遇见姜断当真是让她捡到宝了,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这么合她心意,就像是女娲垂怜,专门为她捏造的一样。 沈柠凑过去,拢住他的脑袋,抵着他的额头,笑盈盈说:“那我们一直在一起。” “可是,你不常回老宅……”姜断涩声说。 “你这样乖,我怎么舍得把你独自扔下。”沈柠轻轻亲他。 姜断微微睁大眼睛,茫然看她。 “方才是骗你的,沈家是有规矩不假,但我可以更改规矩。”沈柠捏着他的耳垂,慢条斯理说,“我的爱人,理应同我形影不离。” / 隔日,沈柠没有带姜断在老宅多留,毕竟刘导的剧组经不起一拖再拖,拖延了一个星期,沈柠看得出姜断因为剧组的事情,时不时会心不在焉。 沈柠大手一挥,当下放了姜断回剧组。 姜断所在的经纪公司见风使舵,姜断在海悦公馆养伤的那一阵子,没少派人登门造访,他的经济人骆姐人在屋檐下,也上门替经纪公司说了不少粉饰太平的好话。 沈柠对经纪公司曾想放弃姜断的行为没什么好感,但姜断在风口浪尖上,闹得太过难免适得其反,把姜断的随行助理替换成她的人后,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了,左右姜断和公司的合同即将到期,到时候她自会把他纳入她的羽翼下。 当初韩泽广坑害姜断,差点令姜断丢了性命,沈柠盛怒之下,韩泽广自然讨不到好果子吃,身败名裂不说,至今还在局子里蹲着。 男主演腿断手伤,男二号全网封杀,带资进组的男n号小网红前段时间撂挑子不干,别的倒是好说,只是男二号的戏份刘导不愿意ai换脸,几个资方也各有想法,剧组进度差点没从零开始,这一个多月刘导熬白了头发,揪着新找的男二号日夜赶进度,总算初见成效。 甫一见到姜断,拿着剧本和男二讲戏的导演差点没泪流满面。 “小姜,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沈总不会把你放给我了。”刘导抹了一把辛酸泪。 姜断抿唇,有些愧疚地说:“是我耽误大家进度了。” “别这么说。”刘导摆了摆手,顶着熊猫眼宽慰,“从威亚掉下来也不是你我能更改的,剧组也有应急预案,你回来的时间比我预期的还早上许多,估计一个月就能拍摄竣工,我已经很知足了。” 见姜断并没有因此松口气,刘导拍了拍他的肩膀,“而且,承你的情,我们剧组的经费格外多,你都不知道,我老刘这辈子都没打过这么富裕的账。” 姜断:“……” 刘导没有和姜断寒暄太久,很快又指挥着演员就位拍摄。 新来的男二号刚进娱乐圈不久,长得青涩稚嫩,笑起来时脸颊一侧带酒窝,听说私人账号上颜粉无数。 姜断同他简单点头问好,就去做妆造了。 在家修养时他没少揣摩剧本,时隔多日再上场拍戏也不会不适应,拍摄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一连过去多日,竟没半点波折,同姜断对戏的演员无论资历深浅,很快都能在姜断的引导下入戏。 闲聊时,刘导感慨,“当初胡导给我介绍你时,我还有疑虑,虽说你手上的奖项拿了不少,外界尊称你是影帝,但还是太年轻了,年轻人,尤其是娱乐圈的年轻人难免会有傲气,你又是……” 顿了下,刘导笑起来,“现在看来是我这把老骨头多虑了。” “说起来这是你回国后参演的唯一一个电视剧,后面有接档的没有?有没有看上的,我帮你牵线搭桥。”刘导问。 姜断谢过刘导的好意,如实说:“阿柠要我休息一段时间,之后的事情还没有决定。” “做明星这行,最忌休息,时间久了,就算是影帝,外界也很容易忘记你这号人物,你就不担心?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你和沈柠的感情虽好,但放弃事业做个金丝雀,终究没什么保障。”刘导皱眉。 姜断垂眼,知道沈柠要他休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考量到他的心理状态需要静养治疗。 “医生说我的腿需要修养,我自己也想休息一阵子。”姜断说。 他知道刘导的话是为他好,事业在大多数时候都应该排在爱情之前,做自己最坚实的后盾。 但他成长环境太过畸形,沈柠对他的意义太过特殊,失去沈柠,姜断的人生必然一蹶不振,香消玉殒。 说话间,手机忽然弹出提示音,是沈柠发来的消息。 【结束了吗,我在大厅等你。】 / 沈柠今日时间清闲,从姜断的助理那里得知他这两天拍摄任务少,问了时间驱车过来。 她没有打扰剧组拍摄的打算,在公共大厅寻了个地方坐下,等待时间无聊,就从手机中找出姜断拍的电影看。 作为演员,姜断的可塑性很高,平日里看着白瘦干净的青年,在专业导演的镜头下,变成了拥有小麦色肌肤,腰腹结实A气十足的漂亮男人。 镜头下,他的腰腹随着呼气起伏,似乎蕴藏着力量,像是矫健的豹子,劲瘦有力。 难怪网上有不小的一部分cp粉即便知道她公开的取向,也仍然磕姜断x她。 沈柠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有些口干舌燥,正想从身边的托特包里翻出雪茄缓解躁意,身旁忽然坐下一人。 不等她扭头去看,那人先递了杯热饮过来,沈柠垂眼,恰好看见男人白皙清瘦的手臂,以及手腕上挂着的运动手环。 “要喝点咖啡吗,场务点多了一份,正好分给你,是热的,现在天气凉了,很适合姐姐你暖身体。” 年轻的男人满脸善意,歪头笑起来时,嘴角边露出浅浅的酒窝,阳光灿烂,非常容易感染人心。 沈柠看他半晌,笑了下,没有接他的咖啡,“谢谢你,但还是分给你们剧组的人吧。” 年轻男人笑容微敛,有些失落地收回手臂,“抱歉姐姐,是我唐突了。” 沈柠笑容平静,没有接话。 “姐姐,能问问你叫什么吗,我之前没有见过你,你生得好漂亮。”他的眼睛又圆又凉,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沈柠。” “很好听的名字,我叫夏梁,是刘导剧组的演员,姐姐能要你一个联系方式吗?” 沈柠看他半晌,正要拒绝,眼角余光忽然瞥见熟悉的声音,平静无波的脸上露出点懒散的笑意。 她没有理会这个叫夏梁的青年,冲他身后的男人招手。 “小断,这里。” 姜断在远处沉默地站了许久,浑身的血液几乎冻结,直到沈柠唤他,才勉强从寒凉的秋日回温。 “原来姐姐是姜哥认识的人啊,我还以为姐姐只是在这里歇脚。”夏梁语气坦诚,“姜哥,你认识这么漂亮的姐姐,怎么也不跟我们说啊。” 姜断慢慢走过去,没有理会夏梁,沉默地立在沈柠身前,任谁都能探查到他阴雨连绵的情绪。 沈柠凝视姜断,不由笑了下,“夏——夏梁先生,我今天是特意来接姜断的,我们还有别的事情,先离开了。” “噢,好的姐姐,回头空闲了欢迎来找我玩。”夏梁开朗地说。 沈柠拉着姜断上车,一路上,姜断低垂着脑袋,不发一言。 沈柠观察着他的表情,眯了眯眼睛,调转方向盘,将车开往和海悦公馆截然相反的方向。 姜断情绪低沉,完全没有发现行驶的路线是他全然陌生的,等线条流畅的跑车在路边停下,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进了一处地下车库。 姜断睫毛轻颤,茫然地扭头看沈柠。 “回神了?”沈柠握着方向盘,漫不经心问。 姜断怔了下,敏感意识到沈柠话语中的不满,手指不安地蜷缩。 “刚刚有些累,不小心走神了。”他下意识扯了个慌,眼帘低垂,盯着放在膝盖上的手,不太敢看她。 话音落下,下颌忽然一紧,沈柠捏着他的下巴,逼迫他抬眼对视。 盯着姜断看了半晌,沈柠缓缓说:“方才看了多久。” 姜断知道她是问夏梁的事情,委婉地回答,“你们没有聊多久。” “原来是全看见了,”沈柠眯起眼睛,指腹轻轻摩挲他的下颌,“他在勾/引我,为什么不过来制止。” 夏梁那点道行,沈柠一眼就能看出他在想什么,何况他本就是司马昭之心。 姜断浑身紧绷起来,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 ,却不想回答沈柠的问题。 额头上冒出冷汗,他拽着自己的衣角,心中弥漫着惶恐。 “我……” 啪的一声轻响。沈柠驻车后解开了她的安全带,打开车门利落下车。 姜断神情一紧,下意识以为被她抛弃,眼眶霎时酸涩起来,手慌乱摸上门把手,却因为身体颤抖,一时没有打开车门。 但他的慌乱没有持续多久,沈柠从外面打开了副驾的车门。 她没有说话,兀自操纵座位向后移动,直到前面留出足够空间,她才压进去,顺势关上车门。 “姜断,”沈柠跨坐在他闭合的双腿上,攥住他乱动的手腕,“要我提醒你吗,你是我的正牌情人,你有义务为我挡住外面的花花草草。” 顿了下,沈柠捏住他的下巴,望着他眼尾那抹蛊惑人心的红,继续说:“不守好我,你就不怕我真被那些人吸引走吗?” 姜断的表情肉眼可见苍白,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有些失声,竟没能说出话来,闭上眼,脑海中都是当年他故意被曲焕推下水,反遭沈柠厌恶的那一幕。 姜断的身体不受控制颤起来,半晌后才压着心中的惶恐回答:“对不起阿柠,你别看他们,他们不如我好……” 沈柠因他的回答气得笑了下,“姜断,别避重就轻。” 姜断吓得睫羽轻轻抖动,过了好半晌,眼尾渗出泪痕。 “我害怕……我怕,我好讨厌那些勾引你的人,但我怕你会觉得我心思重,会像当年一样扔下我……” 他嗓音颤得厉害,若非在车内狭小的空间,任何声音都被放大,否则沈柠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沈柠凝视他布满惧色的苍白面孔,手掌覆上他的脸颊,唇角轻轻牵起。 “你的心思多我是第一天知道吗?”她轻声问他。 姜断若是没那么多敏感的心思,或许两年前也不至于患上心理疾病。 “我……”姜断抿唇,瞳孔轻轻晃动,回答不上来沈柠的问题。 “当初我需要一个不作懂事的情人,现在我需要一个懂我的恋人,下次再有人自荐枕席,帮我挡住。”沈柠没有给姜断回转的余地。 姜断抿唇,身体仍然发颤,却乖巧地点了下头。 沈柠望着姜断,眼中染上宠溺餍足的神色。治疗是有进展的,她知道两年被她抛弃是姜断的心魔,也是他病症最深的所在,但今日,连姜断自己都还没意识到,他的病已经好了许多,那些许久不出现的躯体化症状也减轻了。 沈柠没有就此放过他的打算,慢条斯理说:“一码归一码,今天的事情你算是初犯,但我也是要罚的。” 姜断顿时紧张起来,喉咙滚动一瞬,哑声问:“罚什么?” “罚在这里。”沈柠的手指已经放在他的外衣上。 “阿柠,我害怕——” 姜断想要拒绝,沈柠却先一步捂住他的嘴,“害怕是正常的事情,这里是一处停车场,现在是白天,来往的人很多,所以记得不要叫太大声,也别挣扎,这车可经不起你乱动。” 姜断白着脸,身子轻轻发颤,视线粘在沈柠脸上,似乎不去看她手上的动作,他就不会害怕。 依照沈柠的资历和经验,加上她本就花样百出,姜断无论如何也不是沈柠的对手。 在车里不好施展拳脚,但沈柠的目的重在惩戒,没有深入的心思。 她短暂解开了姜断身下的锁。 苦于药物影响,他的身体仍然受限,但仅限于软硬的区别,其余和正常人所差无几。 沈柠动作娴熟,很快姜断就被羞耻裹挟。 等惩罚结束,他已经瞳孔失焦,下颌挂着晶莹涎液。 沈柠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坏心地凑在他耳边说:“刚刚有人从我们车边经过,往车里面看了好几眼,你猜他是不是看见了?” 于是姜断再也忍不住,哭声从紧咬的牙关溢出。 “呜……” 沈柠自然是骗他的,但这也是惩罚中的一部分,所以她便看着他哭,没有解释的意思。 姜断实在是害怕极了,手臂死死攀着沈柠,喉头微微发出哽咽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沈柠打算哄哄他的时候,姜断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一物。 是一只沉甸甸的亮金色手镯,上面嵌满了璀璨的钻石,中间缀有一枚铃兰形状的白色吊坠,和当年手链上那个很像,只是更加漂亮精巧,整只手镯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姜断仗着车内狭窄,谁也施展不开,飞快地把镯子戴在了沈柠的手腕上。 沈柠挑眉看他,“这是干什么?” “我托人定制的镯子,今天才送到手上,”姜断简明扼要,却没有说这只镯子花掉了他这两年大半的积蓄,无偿给品牌方代言打黑工,求了品牌方许久才得到。 “这次你不能再扔掉了。”姜断仗着沈柠心情好,小声要求。 第55章 第55章“为什么跪在这里。”沈…… 姜断的病已经治了有一段时间,他向来讳疾忌医,嘴上答应沈柠积极治疗,但因为介怀那药的副作用,加上药物注射过于疼痛,每日打针和上刑一样,总想耍花样躲掉。 那日趁着沈柠出差,竟真让他躲了几次,沈柠回来发现后勃然大怒,在床上狠狠折腾一番,这才让他老实了下来。 空闲时,沈柠私下问过伊森和裴姒,姜断并非心智软弱之辈,研究所研制出的那种注射剂也非空有虚名,只要使用药物且坚持到年后不受刺激,就康复有望。 沈柠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在伊森的建议下,打算找个机会试试姜断的反应。 刘导的剧终于正式结束了拍摄,只差后期剪辑,若运作得当,通过审核后就能正式上映。 趁着剧组所有人都在,刘导设庆功宴宴请整个剧组,姜断不能推脱,在床上赖了许久,不得不从沈柠的怀中钻出去,起身准备赴宴。 沈柠躺在床上,懒洋洋盯着姜断走来走去的背影。 两人腻在一起的时候,大影帝鲜少能穿上衣服,无论是完美符合黄金比例的身形,还是劲瘦有力的流畅腹肌线,亦或者腹肌下那两道引人深入的凹痕,对沈柠而言都堪比国宴。 姜断的身体敏感的要命,分明两人方才还紧紧相贴,现下离开沈柠,在屋子里走了没几步,沈柠目光所注视的肌肤还是害羞得红了大片。 姜断避开沈柠懒散看过来的视线,嗓音微微沙哑,“阿柠,晚上想吃什么,我洗完澡,给你做了饭再去。” 沈柠扬了扬眉梢,不假思索地报菜名:“辣子鸡,蟹黄豆腐。” 她的胃病已经留了病根,依靠现代科技温养多年依旧敏感脆弱,任何刺激肠胃的食物都对她伤害很大,偏偏她始终无辣不欢。 若是几个月前,姜断不敢忤逆沈柠,只能偷偷减轻食材的辣度,用完全不辣的辣椒蒙骗沈柠。 现下,姜断垂眼,仗着沈柠的宠爱回答:“辣椒用完了,换一道菜好不好。” “去楼下买点。”沈柠不买账。 姜断抿唇,小声说:“楼下也卖完了。” “……”沈柠。 沈柠扑过去,轻轻扯他的脸颊,“这种话也拿来糊弄我?” 姜断眨了下眼睛,已经能熟练分辨沈柠是否动怒,他拉着她的手,慢慢在他平坦的小腹上摸了两下。 “不吃辣子鸡,好不好。”姜断用商量恳求的语气说。 沈柠看他半晌,难得败下阵,“算了,随便你做点什么。” 顿了下,她眯起眼睛,不容置喙地说:“晚上回来不准上床。” 姜断抿唇,微微弯身,将脑袋抵入她的颈间,从善如流说:“不上,我都听你的。” 有关沈柠的事情,姜断从来不含糊,他用有限的时间准备出一桌丰盛的菜肴,尽可能满足沈柠的味蕾。 沈柠坐在长桌的一端,不紧不慢品尝娇夫的劳动成果。 掀起眼皮见姜断急急忙忙拿了几件衣服往身上套,轻轻蹙眉,放下筷子跟了过去。 自从姜断名正言顺同沈柠住到一间卧室后,沈柠在连接主卧的衣帽间腾了一小块地方给他放衣服。 在服装穿着这方面,姜断明显缺乏天赋,以前出席正式场合,他的经纪公司会把搭配好的衣服给他,平常,他恨不得把白衬衫牛仔裤焊在身上,休闲一点就是一套套相差无几的运动服。 沈柠走过去,顺手帮他拿了套新中式改良西服。 偏长款的高领西服恰到好处遮住他脖子上的皮质项圈、手腕上的手表,以及和他大腿紧密贴合的锁。 眼见象征她所有物的标识被一一遮挡,沈柠面色微暗,扯着他的衣领,吻着他的唇狠狠碾磨,直到怀中的青年整个身体软下去,喉咙中发出呜咽的声音,她才将人放开。 “ 去吧,”沈柠看了眼时间,“九点前回来,我准时让司机去接你。” “嗯。”姜断凝视沈柠,毫不犹豫地应下。 姜断离开,宽敞的屋子显得更加安静。 沈柠随手整理衣帽间过季的衣服,回味着姜断方才的穿着,认为他很适合新中式的风格,打算空闲时让品牌送一组过来。 倏然,她目光微凝,落在玻璃柜的一角。 是一款已经被她淘汰的老款女士包,大概是两年前的款式,因为造型像贝壳,沈柠去海边休假时用过几次。 沈柠打开柜子,顺着记忆翻找,很快便拿出一条金色手链,链身上挂着一枚小巧精致的铃兰,抛开白贝母失去光泽的因素不谈,和沈柠手镯上挂着的那枚很像。 当初,沈柠认定被海水侵染的手链暗淡无光,不好再送还给姜断,便让苏特助从她拿了一条崭新的送还给姜断,倒是阴差阳错,把姜断的情义留了下来。 沈柠拿着手链反复看了半晌,随手扣在手腕,同手镯叠戴在一起,漂亮极了。 深秋寒风阵阵,沈柠泡了个热水澡,坐在落地窗前的摇椅上,又翻出姜断从前拍的作品看。 这次姜断演的是被敌国俘获的三军主帅,是他早期的作品,剧情槽点很多,上映及扑街,但姜断这个角色却确确实实爆了,毕竟美强惨在哪里都是热门。 一个被俘后困囿敌营的伟光正角色,不肯低头,自然吃尽苦头,到最后连他的国家都放弃了他,他仍然心向光明。 随着姜断的大火,这个角色在二次创作领域嬷嬷无数,一度被誉为正派经典。 一部电影结束,距离沈柠规定的九点只差十分钟。 司机早早给她发了消息,说已经在刘导宴请的那家私厨外等姜断了。 姜断对沈柠言听计从,沈柠说九点,姜断往往会提前一刻钟,正想问问司机接到了没有,姜断的聊天框先弹了消息出来。 【姐姐,姜哥喝醉了,一直在厕所吐呢,你方便来接他一下吗?】 【你还记得我吗,姐姐,我是那天给你递咖啡的夏梁。】 沈柠拧眉,发消息回复:【是姜断让你拿他的手机发的消息?】 【我偷偷拿的。】对面倒是不隐瞒,大方承认偷拿手机的行径。 【今天吃饭刘导请了几个圈子里威望很中的后期制作,姜哥跟他们多喝了几杯,我有些担心他,才想问问姐姐有没有时间接姜哥回去。】 沈柠遇到过想上位的漂亮男人多如过江之鲫,夏梁这小绿茶的段位在她眼里实在不够看,夏梁的一举一动对她来说和司马昭之心没有区别。 【姐姐,你今天方便吗,要不要给我个地址,我把姜哥送过去,还是说你们今天晚上不见面】 【那我是不是太唐突了,姐姐,太抱歉了,我拿我的私人号加你,跟你单独道歉吧。】 沈柠轻轻捏了下眉心,正打算敷衍夏梁几句,让他赶紧把手机还回去,司机就在私厨外等着,她用工作手机给司机发了个消息,嘱咐司机进去把‘醉酒’的姜断带出来,尽早结束这出闹剧。 不等她发消息过去,那边又发消息过来。 【抱歉,上厕所不太方便,有点耽误了,我马上回去。】 【姜断?】沈柠扬起眉梢。 【嗯,夏梁的事情我会解决,你放心。】 沈柠牵了牵唇角,不再回答。 灯光明亮的走廊上,姜断关掉手机界面,冷冷抬眼,“你偷我的手机,就为了和沈柠说那些?” 夏梁被抓包,面上也不显尴尬,只阴郁一瞬,便挑衅说:“姜哥,我也是关心你,大家都是一个剧组合作过的,我刚才真以为你醉了。” “是想关心我,还是想关心到我伴侣的床上,夏梁,你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吗?”姜断语气冷然。 夏梁唇角微微下撇,“我知道姜哥之前从威亚上摔下来,因祸得福,意外逼沈柠承认了和你的感情,对姜哥来说是意外之喜,所以姜哥草木皆兵,但做人应该大度点,想沈柠那样优秀的人,本就应该多一些选择,不是吗?” 姜断眸色一点点冷了下去,“沈柠是应该多一些选择,但是可供选择的优质货物,还是下等赔钱货,我自有分辨的能力,像你这样的次品,我并不认为值得纳入选择之列。” 夏梁表情难看,索性已经撕破脸,干脆咒骂一声,质问说:“沈柠知道你心思这么多吗。” 姜断被说到痛处,表情微变,身体轻轻颤了下,但他很快又想起那日在地下车库,沈柠拥着他,说他可以有小心思,也有权力帮她挡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他是被允许的。 这样想着,姜断慢慢镇定下来,睨着夏梁,冷冷说:“先管好你自己再说,若再让我发现你接近沈柠,我有的是能力让你在娱乐圈混不下去。” / 同夏梁耗了不少功夫,姜断和司机碰面时已经比沈柠规定的时间晚了五分钟。 又因为第一次赶走沈柠身边的烂桃花,心中忐忑极了,即便是在车上也是正襟危坐,表情紧绷着,双眼隐隐透出几分慌乱。 司机看破不说破,抵达海悦公馆后,恭敬地请姜断下车。 开门进屋,屋子里的灯照常亮着,却不见沈柠踪迹。 姜断转了一圈,见只有书房的门紧闭,知道沈柠应该是有临时会议,去办公了。 他刚做了心虚的事情,哪里敢直接进去见她,思来想去,换了衣服跑进浴室洗澡。 沈柠工作结束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最近有几个小公司在和苍耀竞价,对方的价格压得很低,对苍耀多少有点影响,沈柠已经派人去交涉调查,若是对方真有什么压成本不损质量的好办法,沈柠会考虑出个好价钱收购这几个小公司。 司机早早给她发了消息,说已经把姜断送回来了。 沈柠伸展腰身,推开卧室的门。 四四方方的大屋子,什么东西都一览无余。 沈柠目光凝于一处,扬了扬眉梢,缓步走过去。 “怎么在床边跪着。”沈柠声音有带着懒意。 姜断肌肤泛红,因为羞耻和心虚,不敢看沈柠,低垂着头,只露给沈柠一个黑漆漆的脑袋。 “走之前,你说过我今天不能上床。”他哑声回答。 “那你的衣服呢?”沈柠饶有兴致地问。 姜断睫羽颤了下,“卧室只能穿睡衣进,洗完澡发现睡衣全被洗了。” 五六套换洗的睡衣,统统被沈柠扔进洗衣机,平日里,沈柠是不会洗衣服的,她的衣食起居已经完全外包给姜断和偶尔上门的罗姨。 姜断拿不准运行不到半个小时的洗衣机是不是沈柠故意为难,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大剌剌跪在毛绒地毯上,任由沈柠发落。 沈柠眼中闪过得逞的笑意,故意为难他,“罚你不能上床是因为你没有按要求做辣菜,可没有让你跪着的附加惩罚,你自己无端加上,做了什么错事,自己坦白。” 姜断面色泛白,下意识回答:“我不该对付夏梁,不该……” “错了。”沈柠冷声打断他,居高临下说,“夏梁的事情你做得很好,我本来要奖你,你却把这当成错事,姜断, 你还是没学会。” 姜断吓得红了眼睛,以为沈柠又要扔掉他。 他想开口解释,却先发出了闷哼的声响。 “呃——” 沈柠竟踩了他那里! 不适感弥漫全身,姜断却奇迹镇静下来,似乎沈柠的动作对他来说是种安抚。 姜断红着眼眶,哑着嗓音小声说:“我错了,我错了,这次真的学会了。” “为什么跪在这里。”沈柠又问了一遍。 这次姜断冷静思考,回答说:“我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回来,没有事情比你的命令还重要,我应该尽早回来。” 沈柠轻轻扬起下颌,眼中终于露出几分满意。 “乖孩子。” 她这样说着,脚下的力道却又重了几分,笑盈盈说:“作为奖励,今晚我帮你解开那个好不好。” 说是奖励,事实上,她只想试试没有金属之后的脚感。 对于沈柠的司马昭之心,姜断耳尖透红,无可奈何,只能隐忍地点了下头。 第56章 第56章“下次轻一点。” 沈柠少有玩脱的时候,和之前每一任情人上床时,作为索取方,她总会把握分寸。 但情使人难以自已,姜断的躯体对她的吸引力太大,她因脚感奇特觉得新奇,一时没有把出分寸,竟是生生把人…… 总之,姜断当场哭了出来,极惨烈的那种,愣是认定自己坏掉了,就算沈柠用手腕上那个姜断以为被丢掉的手链哄他,也没把人哄好。 姜断罕见耍起性子,竟一晃半个多月没怎么理沈柠。 沈柠纵着他的性子,由着他去,左右她会盯着他按时打针,到了晚上,两人还会照常睡在一张床上。 当然,沈柠不算太在意是否睡一张床,临近过年,她忙得厉害,几乎和陀螺一样,恨不得倒头就睡,哪里会在意另外半边大床有没有人。 倒是姜断的行为,别扭又可爱得不行,分明气性不消,但每天晚上都绷着脸上床,蜷缩在双人大床的小小一角。 有天沈柠心血来潮想捉弄姜断,从他进卧室就盯着他,盘算着让他出去睡,结果他根本不敢看她,低垂着头,眼尾习惯性泛着一抹红,搭配苍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唇,活像是沈柠要欺负他一样。 沈柠心下一软,干脆由着他搞楚河汉界。 仅限于睡着前的楚河汉界,沈柠睡大床睡习惯了,睡着后姿势更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姜断也就做做表面功夫,事实上根本没有反抗沈柠的心思。往往第二天早上,姜断都乖巧地缩在沈柠怀里。 刘导的剧上映在即,为保证收视率,几个主演要开直播为新剧宣传。 姜断注册了直播号,按时登录直播页面,打开直播。 作为行业内公认的话题王,直播上线没有五分钟,直播间就已经人满为患。 姜断第一次直播,互动显得生涩,好在刘导第一时间拉了五个主演多人连麦,暂时缓解了姜断的困境。 【好帅!姜姜好帅啊!】 【终于等到姜姜了,姜姜一会儿能不能挑粉丝连麦互动。】 【呜呜新戏的路透图都好帅,姜断我要做你的狗。】 【主播在哪里直播,看身后装潢有点像海悦公馆,当明星就是好啊,干了没几年都能住这种顶级豪宅了。】 【前面哪来的黑子,都什么时代了,往人身上泼脏水不先恶补一下资料吗,姜姜的薪资之前就爆出来过,基本是行业最低标准。】 【不会还有人不知道我们姜断宝宝是苍耀掌权人的小娇夫吧,小娇夫住在霸总家不是很正常。】 【原来两人同居了吗,cp粉狂喜。】 【***毒唯悄悄死了。】 【不是,真有人信姜断和沈柠是情侣啊,他俩明显是逼不得已的炒作,稍微懂点的都知道,姜断这种戏子出身,碰不上沈家这种超级大豪门,就算说他是江家的孩子也没用,没受过大家族的熏陶,没有耳濡目染,就是上不了台面的蠢货。】 【就你懂,懂帝,黑的白的都让你说完了。】 姜断:“……” 耳麦里,刘导正在对直播间的观众做答疑:“是的,我们的新剧《帝王谋》档期已经定了,相约寒假黄金档,各大平台会同步上映。” “拍摄过程确实遇到了一些困难,想必大家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但挫折已经全部过去了,我们全组人员经历磨难坎坷,各自有所斩获,相信做得比以前更好。” “几位主演直播间的观众有没有什么问题,我可以一并为大家答疑。” 姜断沉默,他的直播间好像吵起来了。 他悄悄关掉连麦的声音,对直播间的粉丝安抚说:“大家别吵了,我们今天主要是宣传新剧,还是不要讨论有关我个人的话题了,等找个合适的时间我会和你们单独聊。” 但他的劝阻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直播间的观众吵得更加厉害了。 姜断绝望闭了闭眼。 恰好这是,他听见刘导挨个询问主演直播间的情况。 “小万,直播间的观众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小万耸肩,“他们问我和姜哥什么时候二搭,我说不知道。” “夏梁呢?” “他们问的问题您刚才已经解答了。” 刘导点点头,“小姜,你那边热度最高,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 姜断心情微紧,不敢说热度高是吵架吵上去的,只能说:“没有问题。” 但刘导没有就这样放过他,他忽然伸了伸脖子,看着弹幕读了出来:“导演,别看姜断脸上镇定,但他心估计都凉透了,刚去看了一眼,姜断直播间吵起来了,因为屏蔽词太多,全是*号。” 刘导:“???” 姜断:“……” 刘导沉默半晌,正要问姜断是怎么回事,视频窗口里,姜断身后冒出一道人影。 时间已经很晚了,沈柠原本只是想问姜断有没有打针,手掌轻轻拍上姜断的肩膀,却将人吓得陡然一个激灵。 对上他小鹿一样惊慌的眼睛,沈柠扬起眉梢,不紧不慢笑了下,“你在做什么?” 滚动飞快得弹幕骤然停息一瞬,只剩寥寥几个人还在骂。 沈柠扫视一圈,转瞬明白姜断在直播宣发新剧,她站在姜断身后,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微微弯身,做出一个完全掌控的姿势。 她大致看了眼弹幕消息,拔下姜断的耳机,改为外放,先冲刘导打了个招呼。 刘导见沈柠出镜,心中一喜,知道财神爷终于来眷顾他了。 沈柠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就连正规媒体都不敢随意放沈柠的照片,但以沈柠的权势地位,加上不俗的外表,一旦露面就是妥妥的热门流量。 于是姜断的直播间在短暂停止一瞬后,热度再次炸了,直登平台榜首。 “阿柠,我可以自己解决,很快直播就结束了。”姜断轻声说。 沈柠侧头望向他精致分明的侧脸,漫不经心问:“不和我吵架了?” 姜断浑身一紧,脸因为被戳破心事,瞬间红透,他抿唇,嘴硬地说:“没吵架。” “是没吵架,和我冷战是不是。” 沈柠哼笑一声,也没太难为他,转而读出其中一条弹幕,“姜断是见不得光的情人,早晚被沈柠抛弃?” 她瞥了眼姜断苍白的面色,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当作安抚。 “让某些人失望了,我和姜断正在热恋期,顺利的话会在明年下半年结婚。” 弹幕再度铺满整个屏幕,cp粉磕生磕死,堪比过年。 有人仍旧提出质疑。 【早期采访,你不是说过是不婚主义,说谎也不管前后逻辑吗?】 沈柠神色平静,“遇见姜断前,我的确是不婚主义,现在看法更改不是很正常。” cp粉继续磕生磕死。 因为沈柠的出现,弹幕上九成不满的黑粉水军销声匿迹,直播间恢复之前和谐的氛围。 沈柠拥着姜断,温声说:“今天是姜断第一次直播,希望大家能多包容一下,一会儿我让 助理给大家开总金额十万的抽奖,给大家添彩头,希望大家能关注即将开播的新剧。” “九点半抽奖会在《帝王谋》官方直播间和姜断直播间同步,大家不要错过。” 【我靠!这就是霸总吗,果然财大气粗。】 【对不起姜断,从今天开始我就不是姜粉了,我是柠粉。】 【对不起姜断,从今天开始我就不是姜粉了,我是柠粉。】 【平台规定单次抽奖活动不能超过五万,十万是平台的上限,但不是沈总的上限。】 【呜呜如果不是姜断,我这辈都遇不见沈总这样的人,姜断我要粉你一辈子。】 最高兴的当属刘导,只是一场普通直播,就平白从沈柠手里白得十万抽奖赞助,要是每次都能这么顺利,他的导演生涯就有盼头了。 沈柠迅速联系助理小柯,让他登录姜断的直播号负责抽奖事宜。 直播结束,姜断睫羽轻颤,悄悄望向沈柠,欲言又止。 沈柠对上他的目光,扬眉笑说:“还生我的气吗?” 姜断赧然,哑声说:“没有生气。” “那为什么躲着我?”沈柠追问。 姜断脸颊蒙上一层薄薄的红,低垂着头不说话了。 沈柠盯着他的表情,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哑然失笑,“做怕了?那天是我不好,没有收住,脚感真的很好——” “不许说!”姜断猛地伸手,轻轻捂住她的嘴,面上又气又急,“不许再说了。” 沈柠笑了下,隔着腕表攥住他的手腕,轻轻吻了一笑他的手背。 “不说了。”沈柠又问,“还要冷着我吗?” 姜断抿唇,倾身搂住沈柠腰身,依偎着同她贴合,小声说诉求:“下次轻一点。” 沈柠眼中漾出笑意。 / 冬天总是来得格外的快,空气一下子冷下来,温度降至冰点。 刘导的剧如期上映,有赖于精良制作和顶级宣发,姜断主演的《帝王谋》很快爆火,讨论如火如荼。 姜断听从沈柠的要求,不再和之前的经济公司续约,暂时停掉一切活动,在家修养。 他的腿之前零零散散养着,好了大半,但跳舞总是受限,天冷下来,去到外面,没有地暖,便感觉小腿一阵无法忽视的刺骨寒意。 对于能令沈柠开怀的东西,姜断向来紧张得厉害,他不敢和沈柠说他的顾虑,趁着沈柠去总部开会,偷偷挂号看医生。 万幸的是腿恢复得很好,没有留下后遗症,面对姜断的主诉,医生认为是他心理过于紧张的缘故,让他调节心情。 姜断稍稍放心,趁着时间还早,赶回家准备给沈柠做饭。 计程车停在小区门口,姜断拎着新鲜的食材下车,抬眼却发现大门口有个戴鸭舌帽和口罩的青年徘徊,时不时抬头向林立的高楼看去。 那人很快也发现了姜断,他的脚步有些踌躇,但很快迎上来。 姜断瞳孔微缩,“是你,你怎么……” 那人露出的双眼凹陷失色,声音也不复当年盛气,“没想到,我们还会见面。” 第57章 第57章“不准。” 新年降至,集团事务进入收尾阶段,所有人都忙得厉害。 沈柠审批完财务报上来的新年员工福利,正准备让助理把文件送回各处,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敲响。 “进。” 有些出乎意料,来人是因故休假将近三个月的郝特助。 沈柠扬起眉梢,嗤笑说:“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躲到明年。” 郝特助抿了抿唇,低声说:“抱歉,因为我个人原因,给公司添麻烦了。” “我这倒是没什么,想道歉不如去找苏琪她们。”沈柠向椅背一靠,语气懒散。 郝特助垂眼,无声抱紧怀中的文件,“我知道的,和苏特助交接工作的时候,我已经和她赔礼道歉了。” “你来的正好,过来帮我看看我新买的岛怎么样。”沈柠说。 郝特助走到沈柠电脑前,同她挨近了一些,鼻间隐约能嗅到她身上极淡的玫瑰香。 郝特助有些不自在,迟疑半晌,悄悄又离沈柠远了些,心不在焉地说:“非常漂亮的海岛,设施也一应俱全,您的眼光一向不错,买下它应该花了不少心思吧。” “这座海岛原本是属于一个E国贵族,前一段时间他们家族破产,资产进行拍卖时正好被我碰见而已,没花什么功夫。”沈柠轻描淡写。 “等过完年,我打算带姜断过去住一段时间,住在海岛说不定有益他的心理健康。”沈柠说。 郝特助神色黯然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 沈柠微微收敛笑容,眸色冷了一些,“随染,我们共事多年,我是什么规矩,你应该清楚得很,我给你近三个月的时间冷静,但也仅此而已。” 沈柠是个重权重欲的工作狂,她身边情人如过江之鲫,但从不会从公司选,曾经有个能力出众的年轻秘书向沈柠示好,试图一步登天,被沈柠发现意图后,隔日便被请离了公司,丢掉了工作。 郝特助知道,沈柠在向他下最后通牒,他在她那里并不是不可替代的,她已经给了他很多次机会了。 要么收心,要么滚。 郝特助内心酸涩极了,从前他还可以欺骗自己,只要沈柠不会喜欢别人,只要不再出现俞望那样的存在,他这个和沈柠朝夕相处的特助便是最特殊的。 但现在,他的梦碎了。 郝特助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沈总,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沈柠看他半晌,关掉海岛的平面图,“你找我什么事情。” “F国分公司发来消息,俞望不见了,连带着他的护照一起。” 自从俞望被沈柠彻底清算后,便被沈柠送往了F国分公司,做拿基础薪资没有任何福利待遇的文职职员,护照一直扣在分公司,如无意外,沈柠这辈子都不会想再看见他。 沈柠表情一冷,语气沉了一些,“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郝特助说,“分公司的负责人现在正和几家航空公司交涉,要客户信息,虽然还没有要到,但护照被偷走,俞望十有八九是回国了。” 沈柠捏了捏眉心,罕见露出几分烦意。 她倒是不担心俞望回来之后,会对她伺机报复,一个被拔了爪牙的小猫咪,不具备任何攻击性,她担心俞望去找姜断的麻烦。 姜断的心理疾病好不容易有了痊愈的迹象,她不希望出现任何变故,让姜断又回到原点。 “需要我让人在国内找俞望的下落吗?”郝特助问。 沈柠摇头,“不用。” 她说着,站起身,拎起厚实的毛呢大衣穿上。 郝特助怔了下,“您要走吗?” 沈柠看了眼窗外暗下来的天色,淡声说:“让分公司负责人继续找俞望,确定他回国后立即告诉我,天色不早了,忙完手头上的事情,你们也尽早回家休息。” “明白了。” 夜幕降临,空气降至冰点。 沈柠驱车回家,甫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诱人的菜肴香气。 换下厚重的冬衣,踏着毛绒拖鞋走入餐厅,姜断正端着菜出来,身上系着碎花围裙,额间碎发垂落下来,显得格外温淑贤良。 “今天吃什么?”沈柠有些期待的问。 姜断摆好碗筷,给沈柠盛了一碗汤。 汤碗触碰桌面,发出清脆声响。 “酸汤肥牛,西湖醋鱼,还有汤和几道炒菜,是你平常喜欢吃的。”姜断低声说。 沈柠舀了勺鸡汤送入嘴里,神情微顿,抬眼看向他,“今天都做了些什么,跟我说说。” 姜断坐在沈柠身边的餐椅上,手指悄悄抓紧膝盖上的围裙。 他自然不想透露有关俞望的事情,他对俞望忌讳得紧,有青梅竹马的感情在,他总觉得俞望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正宫,而他永远是躲在阴沟里觊觎沈柠的老鼠。 姜断不喜欢俞望。 他不想提起俞望,不想让沈柠想起还有俞望这个人。 他的行程沈柠每日都要盘问,不着痕迹删去俞望的存在,沈柠应当不会发现吧…… 他心中打鼓,但欲望占据上风。 姜断用勺子轻轻拨弄面前汤羹,轻声说:“今天没做什么,早上我去医院复查了腿伤,下午去买了菜和水果,都是你爱吃的。” 沈柠盯着他看了半晌,姜断眼帘低垂,汤碗里的鸡肉都快 被他搅散了,心事一览无遗。 沈柠扯了下唇角,也没拆穿他,用筷子夹了一块肥牛含入嘴中。 “打针了吗?”沈柠问。 “……还没有。” 沈柠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淡声说:“吃完饭来卧室,我给你打。” 她说着,站起身,作势向卧室走。 姜断愣了下,“你不吃了吗?” 沈柠居高临下看他,淡声说:“不吃了,今天不怎么饿。” 宽敞的餐厅很快只剩下姜断一个人,沈柠不在时,姜断总觉得孤寂不安。 他揉了把脸,执着筷子,慢吞吞夹了一片冷掉的菜。 调味料在舌尖瞬间炸开,咸得姜断蹙起了眉头。 好咸。 姜断睁大眼睛,意识到什么,又尝了尝其余几道,每道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有的菜没放盐,有的放了致死量的盐。 鸡汤更是如此。 难怪沈柠会是那样的反应。 意识到因为做饭时走神捅了篓子,姜断如同做错事的孩童,茫然得看着满桌菜肴。 沈柠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坐在梳妆镜前擦身体乳。 借着镜子,她看见姜断慢慢走过来,在她身后欲言又止地看她。 沈柠没有理会,挤出身体乳放在手上,正要抹开,姜断竟大着胆子走过来,轻轻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膝盖一弯,清瘦的身躯倾下来,有些心虚,却还是慢慢抬眼看向沈柠,一双眼睛清亮透彻,纯粹温顺。 “……我今天遇见了一个人,他跟我说了很多阿柠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好,做饭的时候总忍不住胡思乱想他说的那些事情,放错了调料,阿柠我错了。”他小声说。 白天,俞望和他说了很多事情,这些年俞望被磨平了锐气棱角,失去了昔日的光彩,变得灰扑扑弥漫着沧桑和死气,但说起沈柠,他眼里总是带着光亮,似乎说上三天三夜也不够。 俞望说,沈柠小时候是个很乖巧的人,她只是单纯的渴望得到父母的关注,得到身边人的爱,但沈家的氛围太窒息,逐渐地,沈柠发生了改变,她仍然渴望关爱,却极度挑剔,对所有对她表露善意的人都抱有戒心。 俞望其实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和沈柠成为朋友。 姜断仰起头,露出没有被项圈完全覆盖的脆弱喉结,低声重复:“阿柠,我错了。” “错在哪里了?”沈柠问,语气藏着些许危险的意味。 姜断抿唇,“我不该见那个人,不该跟他说话,不该因为他,放错了调料,不该欺骗你,刚才抹去那个人的存在。” 不得不说,跟在沈柠身边久了,姜断已经能完全答出正确答案。 沈柠扬了扬眉梢,伸手抚摸姜断毛茸茸的脑袋,以示赞许。 “这次就不罚你了,但不准再见那个人,就算他找上门来也不许和他交流,离他远一点,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沈柠把他拉入怀里,环住他的腰身,用命令的语气说。 姜断垂眼,任由她的手探入布料之下,他凑过去,虔诚地吻她的额头,呼吸发颤,轻轻应下沈柠的话。 “我再去做点吃的好不好,你的胃需要精细养着,吃完饭,我随你处置。”姜断用商量的语气小声说。 “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沈柠应允。 姜断没有立即去做,他腻在沈柠怀里,仗着沈柠心情尚好,低声问:“他看上去有些可怜,你会原谅他吗,会……会重新……” 他语气越来越沉,说到最后,艰涩得说不下去。 沈柠看他半晌,牵了下唇角,“你想我原谅吗?想让我和他重修旧好?还是想让我可怜他?” 姜断表情倏然一白,“不准。” “不准什么?” 姜断抿唇,不说话了。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细蒙蒙的小雪,窗户上泛起朦胧的雾气,挡住了屋子里相互依偎的两条人影。 翌日,得知俞望私下见过姜断,沈柠一面通知分公司停止搜寻,一面从联系人列表翻出许久未被她关注的名字。 多年过去,俞望仍用着从前的手机号,他像是在等沈柠的电话一般,沈柠才拨出去,他便接了起来。 “沈柠……”他声音沙哑,语气中藏着期许和缠绵。 “明人不说暗话,我们见一面,苍耀总部大楼,时间你定。”沈柠开门见山,平静地说。 俞望攥着手机沉默良久,哑声说:“我现在就可以过去,大概一个小时。” / 俞望没有让沈柠等,一个小时后,他如约抵达总部大楼的会议室。 多年不见,他脊背有些佝偻,面颊凹陷,稍微出现一点风拍打窗户的声音就令他难受得皱起眉头。 F国举目无亲,银行卡被冻结,事业一落千丈,加上一些早就存在的精神问题,俞心理身体双重打击,俞望出现严重的水土不服,吃了不少苦头。 这些都曾是写在邮件里报告给沈柠的。 沈柠见他穿得单薄,端了杯热水给他。 俞望搓着温热的水杯,多次看向沈柠,欲言又止。 “其实我很惊讶,你这么痛快就过来了。”沈柠说。 俞望神色黯然,“沈柠,我们已经三年没有见了,你把我关在冰天雪地整整三年。” 沈柠平静地望他,“你心里很清楚原因,不只是因为姜断。” 俞望眼眶一红,倔强低下头,没头没尾地问:“你决定是他了吗?” 沈柠抽出一根雪茄点燃,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他和我长得很像。”俞望一时没绷住,眼中落下泪,“选择他……有我的原因吗,哪怕只是一点。” “没有。”沈柠没有给俞望留任何念想,居高临下望着他,“俞望,你从国外跑回来,想必路上也吃了不少苦,我放过你了。” 俞望猛然睁大眼睛,泪眼朦胧看她,“什么意思?沈柠,你不能——” “俞望,我们的恩怨到此为止,你不用再回F国了,我会让人向你银行卡里打钱,看在认识一场,给你一个从新开始的机会。”沈柠平静叙述,并没有给俞望选择的余地。 “不要再去找姜断,也不要再找我,否则,连F国都不会有你的容身之处。”沈柠说。 第58章 终章:上他要活着,活着见沈柠。…… 临近除夕,沈柠带姜断再度回到老宅。 沈家老宅远离喧闹市区,依山傍水,选址同几处老牌家族挨得很近。 除夕夜,一栋栋平日里没什么人气的庄园都灯火通明起来。 时不时有璀璨的烟花在空中炸开,绚烂极了。 昨日下了雪,天气寒凉,地上铺着薄薄一层积雪。 姜断坐在秋千上,安静地望着夜空中的烟火。 庄园里养着的兔子害怕枪林弹雨般的声响,早就四处乱窜回窝了。 两只孔雀倒是不怕,踩着积雪闲庭信步。 管家给姜断带了一碗鸟食,吸引过来的不止两只孔雀,还有附近山林觅食的鸟。 白孔雀落在姜断身旁,同它一起停留在轻轻摇晃的秋千上。 姜断垂眼对视半晌,伸手轻轻抚摸颈上的绒羽,牵了下唇角。 “鸟食没有了,明天叫管家给你加餐。”姜断低声说。 肩膀忽然一沉,这才发现沈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倾身将他环住。 姜断眼中溢出些亮光,比天边的烟火还要璀璨。 “阿柠,你忙完了?” “嗯,和弓影公司的执行总裁开视频会,对方眼大肚子小,产品只是勉强过关,就敢狮子大开口,费了半天口舌。” “谈拢了吗?”姜断问。 “没有,价格不合理,对方打价格战抢了苍耀几笔大生意,但能不能完成那几笔订单都是未知,由着他们去好了。”沈柠漫不经心地说。 姜断眨眼,内心十分认同沈柠的做法。 “我在屋子里找你半天,遇见管家才知道你出来了,外面冷,别冻着。”沈柠贴上他的脸颊,感受他冰凉的 体温。 白孔雀十分亲近沈柠,见沈柠过来,顿时飞下秋千,蹭到沈柠的腿边。 “冬天不方便自由采食,多喂它们一些也好抵御寒冬。” “它们的窝里都有加热设备,哪里用得到御寒。”沈柠笑了下,捏住他的下颌,浅吻他泛着凉意的唇,直到两人身上有了燥意,才意犹未尽放开,“还有一会儿饭就做好了,你要在这里坐一会儿,还是先和我进去?” 姜断犹豫一瞬,低声说:“方才崔伯父似乎在和伯母争执,你先进去看看吧。” 沈卿岚和崔修齐吵架不是稀奇事,除夕夜能聚在一堂纯粹只是遵循家规走个仪式。 但马上就要吃团圆饭,两人若是在饭桌上还冷着脸,多少也会影响沈柠和姜断的心情。 沈柠收敛笑意,淡声说:“我去看看,坐一会儿就进来,吃饭不能冷着身体吃。” 得到姜断的回应,沈柠沿着花园里的石径小路返回别墅。 白孔雀见沈柠离开,显得蔫头耷脑,也不再粘着姜断,而是回到孔雀架子上。 叮。 兜里的手机发出轻响,姜断打开一看,发现是一条短信。 他前日买的快递到了,庄园大门按门铃没有反应,快递员把快递放在了门口。 除夕夜,老宅的佣人多半回了家,除了罗姨和管家外,只剩下两个年轻些的轮值保安,这个时间估计正在庄园角落的小屋里休息。 姜断没多想,拢着羽绒服起身。 踏着皑皑积雪走向紧闭的庄园大门。 外面黑漆漆的,黑金色大门是电子锁,从里面可以打开。 姜断没有开门的打算,隔着大门的栏杆,可以直接拿到陷在雪中的快递。 天气比半个小时前又冷了许多,天空凝聚着阴霾,乌云压得很低,似是有暴雪来临。 姜断蹲下身,骨感泛着青筋的手指摸上快递纸盒,借着昏暗的灯光,能看见收件人写的他的名字。 乌云遮住最后一片月光,天际暗沉,四周静得厉害。 隔着大门向外面看,窥不见半分光亮,远处的灌木似乎藏着鬼影。 姜断蹙眉,心中没来由涌上些许不安,正要起身离开。 有人从身后勒住他的脖颈,浸了□□的黑布蒙住他的口鼻。 紧接着姜断眼前一黑,意识坠入混沌。 砰! 漫天烟花于空中乍现,巨大璀璨的烟花在黑夜炸开,发出刺耳的轰鸣声。 新岁第一天,原本应当闭门休业的苍耀总部亮起了灯。 顶楼灯火通明,沈柠所有的心腹齐聚一堂。 沈柠坐在办公桌后,表情前所未有阴沉,眉眼压得很低,往日明亮通透的双目此时阴郁暴躁,像藏了一头陷入困境的凶兽。 新岁的太阳还没有出来,窗户外下起暴雪,邪风肆虐拍打窗户。 郝特助安静地站在离沈柠不远的地方,望向沈柠时,眼中满是担忧。 苏特助快步推门进来,沉声说:“我查完监控了,对方有备而来,老宅附近的监控录像全部被黑掉,只有老宅院子里的监控拍到了姜先生被抓走的画面。” 苏特助取出u盘,插入沈柠面前的电脑,调出姜断失踪时的录像。 “抓他的是个男人,身形强壮,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看不见长相。” 沈柠盯着屏幕,亲眼看见姜断晕倒后,被那人毫不怜惜地拖走,心中怒意滔天。 “有人联系我们了吗?”沈柠问。 郝特助摇头,“还没有,对方也可能针对姜断而非您,姜断的剧在热播,他近期名声大噪,或许是私生饭作怪。” “不一定。”苏特助否定郝特助猜想,“我顺道让人去查了,和姜断同一时间不见的还有俞望,无论是俞望绑走姜断,还是有人把两个人一起绑走,都和私生饭的说法相悖。” “要报警吗?”苏特助征询沈柠的意见。 沈柠正要点头,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倏地响起。 嗡—— 是未知来电。 来了。 沈柠接通电话,沉声问:“是谁。” “沈大董事长,别来无恙啊。” 经过特殊处理的声音,刺耳且充满机械感,即便隔着手机,恶意直冲沈柠而来。 沈柠攥紧手机,手背上青筋凸起,隐忍着问:“是你绑走了姜断?” “哈哈哈!”那人大笑出声,尖锐地问:“沈大小姐以为不见的只有姜断吗,还是你只关心姜断?” “你究竟要做什么?!”沈柠站起身,咬牙质问,“你用俞望和姜断威胁我,你想要从我这里获得什么?” “沈柠,你什么都有,而我一败涂地,什么都没有,这不公平,你说对吗。”那人徐徐说着,语气黏腻阴森,毫不掩饰彻骨的恨意。 他并不需要沈柠的回答,一个人兀自诉说扭曲的不甘和针对沈柠的恶意。 沈柠一言不发,由着他说出恶毒诅咒的话。快速思考符合男人特征的仇家,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名字,又被她一一划掉。 不对,不是这些人。 “沈柠,你家大业大,靠着从别人手里抢什么都有了,这不公平,两条人命,三个亿,不过分吧,为了抓他们,天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功夫,我只给你十个小时,亲自带三千万现金来赎人,剩下的分五笔汇入我的银行账户。” “我去哪里见你。”沈柠冷静地问。 “别急,到时候我自会通知你,别想着报警,如果我发现你报警,交易作废,这两个小白脸一个也别想活,沈柠,鱼死网破绝不是你能承受的。”男人阴鸷地警告。 电话被挂断,沈柠阴沉着脸坐在办公桌后,手背青筋浮起。 郝特助倒了杯热水放在沈柠面前,低声问:“要报警吗,对方是亡命之徒,身份不明,只靠我们大概难以应对。” 苏特助微微蹙眉,“因为不知道对方身份,冒然报警,如果我们恰好处于对方监视之下,人质的安全恐怕无法保证。” 两个特助各执己见,在场其余几个集团高管也都眉头紧锁,时不时提出想法,但谁也没办法说服谁。 “可以试试找求助雇佣兵。” “雇佣兵在国外好用,国内施展不开拳脚。” “现在找雇佣兵时间也不够。” “对方发账户过来了,海外账户,钱一旦转过去,想再找回来就难了。” “三个亿,对方可真敢要。” 沈柠没有第一时间理会众人,签字笔在纸上发出窸窣声响。 “你们都出去。”沈柠放下笔,沉声打断众人,“特助留下。” 作为掌权人,沈柠说话向来好用,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退出去。 “三个亿就算对苍耀来说也是一笔巨款,集团虽然能拿出足够的钱,但资金链定然面临断裂风险,董事们不大会同意。”郝特助说。 苏特助扶了扶眼睛,神色有些凝重,“无论如何,救人是最关键的。” “钱从我的账户上划,本就不当走集团账目。”沈柠放下签字笔,把写了人名的纸推给两人。 郝特助离沈柠最近,看清纸上的名字,瞳孔猛然收缩,“这个人……” 苏特助低声问:“您认为是他吗?” “这个人的身份,我有八成把握。”沈柠冷声说。 “以防对方在暗地里监视,我不便出面,苏琪去通知警察,确认对方身份的事情让警察做,三个小时之后我要具体的救人方案。”沈柠捏了捏眉心,一夜未眠,她的脸上露出几分明显的倦态,“就这样定了,都出去,我一个人静静。” 两人不敢再打扰,蹑手蹑脚关上办公室大门。 屋子里很快只剩下沈柠。 沈柠枯坐办公桌前,指腹按压眉心,遮住脸上神情。 半晌过后,哗啦一声,桌面上摆设被尽数扫落,砸在厚实的地毯上,发出沉闷声响。 沈柠阴郁着眉眼起身,反锁办公室双开大门,向她的私人休息室走去。 休息室宽敞简约,胡子拉碴的青年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三台显示器,愁眉苦脸的模样。 见沈柠进来,他匆忙起身,神态明显对沈柠充斥敬意,“老板。” 沈柠点头示意,盯着他开门见山问:“有结果了吗?” 青年露出愁容,他比两个特助以及公司高管到的还要早几个小时,几乎是新年的钟声刚刚敲响,他就被沈柠紧急叫到了公司总部。 /:. 在被沈宁正式收编前,他是一名能把警察耍得团团转的黑客,认识沈柠之后,人生总算发光发 热,步入正轨。 藏在姜断项圈和手表里信号追踪器的代码就是他的杰作,两种体系不同的信号接收器,手表中的更强更稳定,但贼匪绑走姜断时,手表脱落摔坏,成了废品;而藏在那枚项圈中的芯片并不稳定,稍一进入信号弱的地方,就难以捕捉。 青年坐在电脑前折腾数个小时,直到汗流浃背,也没有姜断的下落。 “信号太弱,一直捕捉不到,等到中午或许能有结果。”青年说,“内置芯片有生物发电的功能,如果姜断是清醒状态,也利于信号接收。” “一直等太被动了,就算我等得了,姜断等不了,交上赎金对方也不一定会放人,外面雪下得太大,姜断随时有失温的风险。”沈柠冷冷否决他的提议。 “但……” “这是俞望最后出现的地点。”沈柠在他面前摊开地图,指着上面的点位打断他的话,“另一边是沈家老宅的位置,那人带着人质,不会走远,同时离他们失踪的地方近,并且信号弱的地方,全部找出来,范围能缩小多少算多少。” 青年反应过来,立即说:“我明白了,我正好有s市的虚拟模型,最多二十分钟就能有答案。” / 呼呼—— 呼呼呼—— 姜断是被刺骨的冷风灌醒的。 艰难挣破药物的控制睁开双眼,入目是废弃的铁皮建筑,窗户的玻璃破损,不断有风雪从外面灌进来,屋子里已经积聚了几厘米的积雪。 意识逐渐回归,姜断维持着坐在椅子上的姿势,想要动一动被风吹得僵硬的手臂,后知后觉发现手腕脚腕都被人用麻绳牢牢捆住。 他身上还穿着除夕晚上的羽绒服,裤子上有拖行磨破的痕迹,久置暴雪摧残的破旧仓库,这些早不足以御寒,他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白,浑身僵冷。 姜断沉沉闭眼,转瞬明白当下的困境,惶恐转瞬即逝,他很快便想要自救。 他不知道具体过去多久,沈柠找不到他,一定会着急,他不能让沈柠着急,他不能就这样被关起来,更不能被冻死在这里。 他要活着,活着见沈柠。 姜断注意到这处废弃仓库除他之外还有一个人,对方同样被麻绳捆紧,歪斜坐在木椅上昏睡不醒。 借着明光,他很快就看见了那人的脸,和他三分相似的脸,他至死都无法释怀的一张脸。 姜断抿唇,视线四处望去,寻找着解开绳子的办法。 忽地,仓库大门骤然大开,风雪争先恐后挤进来,刺骨的冷风令姜断睁不开眼。 “是谁……”姜断咬牙,强忍着冷风看过去,看见一张他从前没有见过的脸。 “竟然醒了。”男人讥讽地勾起嘴角,“这么冷的天,我还以为你们会就此冻死在这。” 直面男人话语中的恶意,姜断的心猛然一沉,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劫持他和俞望的人,不想让他们活。 第59章 终章:下“我的铃兰,怎样都好看。”…… 绝望的认知令姜断从头到脚都僵硬起来,他咬紧牙关,紧张地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试图找出破绽。 男人阴鸷的目光凝聚在姜断身上,喉咙里发出不屑蔑视的轻嗤,明显不把姜断的警惕放在眼里,缓缓逼近。 “那贱人果然在意你们,竟真愿意用三个亿来换,半点没有讲价的意思,这可是三个亿!”男人踢开姜断座椅旁的杂物废铁,铁器擦过地面,发出刺耳声响。 “三个亿,她说拿出来就拿出来,财大气粗,但这一切!原本是属于我的!若非俞望这个贱人临阵倒戈,连累我们,若非、若非家族那群废物无能,哪里轮得找沈柠那贱人张狂。”男人满目戾气,焦躁地踱步,言语间全然是对沈柠的嫉恨。 姜断抿唇,极力缩小存在感,长眉紧紧锁着,大脑飞快思考对策。 天不从人愿,男人很快把怒气迁移到姜断身上,他猛跨一步,伸手揪住姜断衣领,霎时把他从木椅上拽起。 他上下打量姜断,蔑视说:“卖钩子的杂种,等拿到钱,我就送你们归西。” “呃——”姜断呼吸受阻,喉咙里发出呻吟,扭动身体,试图挣脱。 “这是什么?”男人目光一凝,落在姜断的脖颈处,他把姜断重重贯在地上,欺身扯开羽绒服的拉链,露出在毛衣下若隐若现的黑色皮圈。 “怎么,你还真是沈柠的狗,身上竟然戴了狗链。”男人厌恶地退后一步,嫌恶地擦了擦手。 “还以为多清高的影帝,原来和俞望是一路货色。” 姜断眉眼冷沉,沉声说:“你变着花样贬损我和俞望,借此压低沈柠,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可笑的自尊心作祟,你不甘心输给沈柠,一败涂地,想用剑走偏锋的法子证明自己没有输,可笑至极。” “你懂什么!”男人勃然大怒,猛地踹在姜断的心窝上。 姜断闷哼,喉咙里弥漫起铁锈的味道,本就缺乏血色的脸更加破碎。 “当年,柳家和俞家联手,势如破竹,沈家本是必死之局,若非俞望那贱人露出马脚,就算沈柠力挽狂澜,救回了沈家,也不会发现是俞柳两家在背后针对。” “如果不是沈柠和俞望,我父亲怎么会被查出税务漏洞,又怎么会在绝望之下跳楼自杀,我柳一铭有今天,全拜沈柠那贱人所赐。”男人面目狰狞,仿佛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姜断深吸一口气,平复胸口的剧痛,冷静地说,“分明是你们行事不正,和沈柠有什么关系,万事都有因果报应,现在收手或许来得及。” 男人眯起眼,冰冷凝视姜断,皮笑肉不笑说:“你还真是沈柠养的好狗。” “既然你这么能说会道,想必沈柠很在乎你吧。” 姜断轻咬牙关,不说话了。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我看看,她究竟有多喜欢你这样的货色。”男人走上前,揪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扯起,视线扫过他脖颈上狗链一样的项圈,眼中恶意尽显。 / 十个小时转瞬只剩不到两个小时。 沈柠独自坐在车里,白净纤长的手紧握方向盘,连接手臂的青色筋脉微微突起,神色阴郁低沉。 “喂,你要的钱准备好了,地点呢?”沈柠打通柳一铭的电话。 “急什么,早晚会发给你,你就这么期待和我见面?”依旧是特殊处理过的声音,刺耳古怪,令人厌烦。 沈柠唇角绷直,后视镜中映出她冰冷无比的脸,“年前我们不是才见过。” 电话另一边安静下来。 “先前我还觉得奇怪,一个成立没多久的小公司,竟为了抢占苍耀的生意,开出赔本的价格,现在想来,柳先生为了给我添堵,恐怕花费血本,柳家残留下来的底蕴都被你用光了吧。”沈柠慢条斯理。 “你是怎么发现的。”柳一铭压着戾气问。 沈柠沉声回答,“我嫌少树敌,同我有深仇大恨的只有俞家和柳家,俞家早不成气候,后辈更是只有俞望一个人,柳氏当年锒铛入狱者众多,能成气候的只有柳董事长那一脉,他那两个儿子都在国外呆着,短期没有回国的可能,见面我也不会认不出来,除了这两个儿子,他还有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当年就听说他对他的私生子很是宠爱,一度要把家业传给他的孩子。”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就是弓影总裁的?”柳一铭又问。 “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公司,你觉得我不会去查?”沈柠反问。 “呵,你还真是敏锐。” 沈柠扯了扯唇角,讥讽说:“知道你的身份后,我很意外,当年人走茶凉,也没见你参加父亲的葬礼,如今又是在闹什么?” 柳一铭被戳到痛处,表情一冷,“地址发你了,一个小时内赶到,赶到之前,除却三千万现金,其余的我要在银行账户看见,如果让我发现你报警,两个人,你一个也别想救下。” “你——” 柳一 铭迅速挂断了电话。 沈柠捏着手机,眸中酝酿着风暴。 手指点动,她飞快打出几行字发出,确认柳一铭发来的地址,启动车子,从车库驶出,留下发动机传出的嗡鸣声。 柳一铭给的地址是一处废弃仓库,仓库一面挨着深山老林,一面通往港口,是个亡命之徒跑路的好地方。 沈柠驱车在仓库前的空地停下,不着痕迹将微型耳麦从口袋中拿出,放入耳中,从后视镜确认不会有破绽后,平静从车上走下。 四方形仓库,双层结构,破败荒凉。 沈柠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仓库二楼的铁架台上,眉眼猛地压低,表情阴戾忌惮。 “钱已经带来了,你这是做什么?”她冷声发问。 “注意你的态度。”柳一铭大声呵斥,落了灰的皮鞋踩在倒在地上的姜断的脊背上。 “钱在哪里?”柳一铭问。 “都在后备箱。”沈柠让开身后绯色跑车,“一分不差,请你按照约定放人。” “不急。”柳一铭扬了扬下巴,居高临下睨着沈柠,细长的眼睛精光毕露,“在这之前,我们可以先玩个游戏。” “你就不怕夜长梦多,时间长了警察找过来,你死无葬身之地吗?”沈柠平静地问。 “你以为我蠢吗?”柳一铭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从告诉你地址开始,我就开启了附近所有道路的监控,我不怕死,但条子敢来,这里至少有两个人为我陪葬。” 沈柠攥紧拳头,同柳一铭冷冷对视,“你想怎样。” “我的游戏很简单,整个s市的媒体都知道你沈大董事长情人无数,也都知道你对俞望和姜断这两个男人格外殊荣优待,看在柳家曾经和也沈家是世交的份上,三千万许你拿回去一半。”顿了下,柳一铭扬起唇角,露出极致恶意的笑,“当然,人你也只能带走一个。” “你疯了?”沈柠冷厉说,“背上人命,你就那么笃定你能全身而退?” 柳一铭全然陷在罪恶的梦魇里,心中装满仇恨,一心只想让沈柠付出代价,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快意起来。 “少废话,选还是不选!”柳一铭狠狠踹了一脚姜断,弯腰撕下他嘴上的绷带,揪着他的头发抬起他的脸。 “你们的主子来了,不说点什么求你们主子带你们走吗?”柳一铭面目狰狞。 姜断颤巍巍抬眼,远远对上沈柠的视线,身体发出轻颤,眼尾泛红,咬紧了牙关没有说话,头颅逆着柳一铭的力道想要重新低下,不想沈柠看见他狼狈的模样。 他不愿成为沈柠的累赘,说不出求救的话语,惧怕沈柠的选择。 见姜断百般不配合,柳一铭表情抽搐,揪着他的头发狠狠甩了一记耳光。 姜断的脸颊很快高高肿起,狼狈极了。 柳一铭松开姜断,扭头又去拉扯俞望,药效过去,俞望早就醒了,他表情灰败,心中却和姜断一个想法。 他也在惧怕沈柠的选择,时过境迁,他早就认清现实,明白自己被沈柠彻底放弃。 俞望颓然看向沈柠,嘴唇哆嗦,半晌才发出及其微弱的声音,“沈柠……” “柳一铭,他们两个人和你没有任何冤仇,你父亲丧尽天良,和上层勾结,没有我,也迟早有大厦倾颓那日,你迁怒我便算了,但他们两个是无辜的。”沈柠冷声说。 “少在这里东拉西扯,看来你是不想选了。”柳一铭眯起眼睛,松开俞望,拿出放在兜里的美工刀,架在姜断脖颈上。 比起俞望这碗已经馊了的饭,柳一铭更倾向于姜断才是沈柠在乎的那个。 他嘴上说要沈柠选中的人活,心中早打定主意,他要杀了沈柠选的那个人,他要沈柠痛不欲生,永失所爱。 美工刀抵着姜断的下颌,柳一铭手上力道没有轻重,姜断被绑着也不安分,极力挣扎,锋利的尖刃很快在他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紧盯着柳一铭举动的沈柠瞳孔骤然紧缩,面部肌肉轻微抽搐,已然盛怒至极。 这一瞬间,她洞悉了柳一铭的想法,她选谁,他就会先杀了谁。 该死,狙击手不是已经就位了,为什么还不能把柳一铭击毙。 像是听见沈柠的心音,微型耳麦中传来警察的声音,“犯人和人质太近,想办法让他离人质远一些。” 沈柠的视线缓缓从姜断苍白挂着血痕的脸上移开,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说:“我选。” 柳一铭挑眉,抵在姜断下颌的美工刀离远了一些,追问:“选谁?” 沈柠没有立即答复,再看向姜断时,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愧疚之意,似乎她即将放弃他的生命。 她看见姜断神色破碎,一瞬间成了没有生气枯萎的花,无论用多少阳光和水浇灌,似乎都再也就不回来。 沈柠很快移开目光,看向俞望,神情复杂。 她还没有回答,但在场所有人似乎都知道了她的答案。 柳一铭粗眉拧成一团,沈柠的答案远不在他的预期,他心中摇摆,抵着姜断的美工刀完全收了回来。 “选谁,你想好了没有?”柳一铭逼问。 “想好了。”沈柠沉冷地说。 柳一铭站直身体,上身前倾,生怕错过沈柠的答案。 “我选……”沈柠的视线回到柳一鸣身上,琥珀色瞳孔迸发冷静刻骨的厌恶,“我选让你去死。” 柳一铭愣住,不等他反应过来,藏在暗处的狙击手终于捕捉时机,扣动狙击枪的扳手。 子弹瞬发,直射柳一铭胸腔。 “什么!”柳一铭被惯性冲击,重重碰在墙上,胸腔蔓延出大片鲜血。 “呃!!!” “你以为,我会什么准备都没有就前来赴约吗?”沈柠说。 “你、你竟然敢叫警察!”他没有立即昏迷或者死去,而是奇迹般从地上爬起,攥着美工刀,凭借惊人的执念,攥着刀冲离他最近的俞望而去,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沈柠见柳一铭被狙击枪射中,当机立断沿着锈蚀的台阶向二楼冲去。 刚登上二楼嵌在外面的平台,就见到令她目赤欲裂的一目。 姜断不知什么时候挣脱手上的束缚,挡在俞望面前,徒手握住了柳一铭刺向俞望的刀,瞬息之间护住俞望性命,但他自己却被那把美工刀刺破了腹部。 “姜断!”沈柠向来沉稳懒散的嗓音罕见失去分寸,她随手抄起地上的铁棍,毫不留情打向柳一铭的后背,将他从姜断身上扯开。 柳一铭被沈柠击打数下,彻底丧失行动能力,眼白一翻,昏死过去。 沈柠把柳一铭踹到角落,杜绝他装昏偷袭的可能,转身蹲下,将遍体鳞伤的青年死死搂入怀中。 “姜断,别睡,救护车马上就来了。”沈柠抱紧他,毛呢大衣上沾满他的血。 意识到姜断的生命在流逝,沈柠的嗓音颤得厉害,带着点渴求的意味。 姜断蜷缩在沈柠怀里,手指悄悄揪住她的衣衫,纤长的睫毛上覆上一层薄薄的冰雪。 “冷……”他小声说。 沈柠立即将他的脑袋拢入衣衫,帮他挡住风雪。 “我捂着你就不冷了。” 姜断抿唇,安静地挤在沈柠怀里,悄悄侧过头,不想让沈柠看见他被划伤的脸。 “我不该一个人跑到大门口拿快递,拖累你和俞望。” “他是冲我来的,是我连累你。”沈柠低声说,视线紧紧盯着远处,她依稀听见了救护车的声音,躲在四周的警察也冲了过来。 “就这样死 掉也很好,我帮你护住了俞望,我死了……就不会纠缠你了。” 他说话断断续续,前后没有逻辑,但沈柠已经足够了解他,转瞬洞悉他的想法,“姜断,人命是不能被比较选择的,我不会放弃任何人的生命,方才那些戏码都是权宜之计,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有事。” 姜断怔然,瞳孔微微放大,破碎的眸光落在沈柠身上,想要相信,又带着遍体鳞伤后的警惕。 沈柠捧着他的脸,低下头珍而重之地亲吻他的额头,擦拭落在他肌肤上的霜雪。 因为失血,他的呼吸已经微乎其微,沈柠帮他摘掉颈肩的项圈,藏在项圈内部的芯片微微发热,沈柠的手代替它覆上他的脖颈,向他传递她的体温。 姜断安静地依偎在沈柠怀中,汲取沈柠身上的温度,悄无声息昏睡过去。 / 因为失血过多,姜断住进了icu,不幸中的万幸,捅在他身上的那几刀都没有伤到脏器根本,但他仍然陷入了昏睡。 沈柠嘱咐好护工和新上任的安保,退出姜断的病房。 意料之中,俞望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身形瘦削,对上沈柠的视线,眼中才染上些光亮。 他似乎等了她很久。 “你怎么在这里,医生不是说你有些营养不良,需要静养吗。” 俞望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两行泪不争气地从眼眶中落下,自然垂落的双手攥得死紧。 沈柠望着他仓皇的神态,没有驱赶的意思,而是示意他跟上。 两人走去天台,沈柠点燃一根雪茄,淡声问:“找我有什么事情?” “这次的事情,给你添麻烦了。”俞望低落地说,表情暗沉。 “虽然柳一铭算是俞家种下的果,但对方明显冲我来的,是我连累你。”沈柠说。 “……我想离开s市,找个小城市定居下来。” “那很好啊。”沈柠吐了一个烟圈,慢条斯理说:“只要你能安分下来,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提,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你想再开个公司我也可以帮你。” 沈柠姿态平缓,却是没有半分挽留的意思。 俞望再度涌上郁气,眼眶酸涩泛红,强忍着才没有失态。 对于沈柠,他愧疚过,惶恐过,后悔过,也悄悄怨着她。 怨她冷血,怨她不念旧情,怨她打碎他最后的期盼,为了一个相处半年不到的男人,把他扔去冰天雪地的海外,控制他的收入,拨除他的羽翼,把他赶出棋局。 天知道在柳一铭逼沈柠二选一的时候,沈柠演的那出戏有多令他高兴,如果沈柠真的选择他,他死了也甘愿。 但他没有办法,梦就是会碎的,沈柠从没有给他半点机会,她甚至堵死了他所有的路,摆在他面前只有两个选择,体面或不体面地离开。 “姜断还好吧?”他压着情绪问。 “受惊失血,还没有醒过来。”沈柠说。 “他伤了脸,听说动了手术。” “嗯。”沈柠没有否认,“比起身上的伤口不算重。” 俞望垂眸,低哑着声音说:“如果……如果他落了疤。” 沈柠表情微敛,有些冷地望着他,“你想说什么?” “我……”俞望瞳孔晃动,想说如果姜断落了疤,毁了容,没有先前的模样,他愿意做姜断的替身,愿意去学姜断的性格,沈柠是不是可以把他留在身边。 话已经含到嘴边,俞望却不敢说出来。 不能说。沈柠会看低他的。 这么多年过去,他怎么会不知道沈柠的性情,她留恋世间花丛,却都是玩玩,少有人能走入她的内心,他曾有永远留在沈柠身边的机会,却被他这个蠢货永远弄丢了。 午夜梦回,他缩在被子里边哭边恨,恨当年为什么看不见沈柠慵懒冷漠伪装下赤诚的心。 如果当初不背叛就好了,不背叛就可以像姜断这样,拥有沈柠全心全意的爱,就算毁容残缺,沈柠也不会因此放弃他。 俞望自嘲地笑了下,黯然地说:“如果要做植皮手术,我会帮他的。” 沈柠眼中的冷意淡了些,正色说:“有劳你为他着想。” 俞望再无法坦然停留,在沈柠的注视下草草告别后,几乎落荒而逃。 沈柠下楼买了捧红玫瑰,回到病房时姜断仍然昏睡着,两个高级护工守在床边,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汇报给沈柠,门外站着两名保镖,24h轮班,把病房里的睡美人看管得很好。 沈柠走到床头,弯身正要把捧花放到床头柜的花瓶里,护工忽然发出惊讶的声音。 “醒了醒了!病人睁眼了。” 沈柠立即看过去,姜断果然清醒过来,微微睁着眼睛,长眉轻轻蹙着,竟是苍白倦怠的眼色。 “姜断。”沈柠心中高悬的大石总算落地,扭头瞥一眼护工。 护工心领神会,悄无声息退出去叫医生。 沈柠凑过去,怀中还抱着大捧红玫瑰,声音轻柔和缓,“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姜断缓慢地眨动双眼,挂着吊瓶的手颤巍巍向沈柠贴过去,“阿柠、阿柠……你一直在这里吗?” 沈柠点了下头,小心翼翼把他从床上扶起,令他靠在自己怀中。 “我不一直在这里守你,我要去哪里呢?”沈柠轻声说。 “我以为……”姜断抿唇,却不敢说出困扰着他的恐怖噩梦。 下一刻,下颌被抬起,他对上沈柠郑重的目光。 “姜断,这里没有以为,要我说得再明白些吗,人的性命不能被比较选择,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但如果从私心出发,我更不能接受你的死亡,如果死的是俞望,我会公事公办,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但柳一铭伤到的是你,我绝不会放过他。”沈柠沉声说。 姜断睁大眼睛,眼中不自觉染上光亮,悄悄拉住沈柠的衣角,试图回应沈柠,“阿柠,我……” “这次是我没护好你,等你好起来,我们就订婚好不好,我要看好你,让你永远在我的羽翼下。”沈柠手臂紧紧环着姜断的腰身,嘴上问着好不好,心中却没有给姜断选择的机会。 她看上的,就只能是她的,对方没有后悔的余地。 姜断哪里会拒绝沈柠呢,他不顾麻药消散后的剧痛,用缝了数针的手臂搂住沈柠,生怕沈柠会改变想法,收回他梦寐以求的幸福。 “只要能留在你身边,就算让我永远做情人也可以。”他小声说,受伤的身体缩在沈柠怀中,是一个完全献祭的姿态。 / 经过悉心调养,两个月后姜断终于得以出院。 柳一铭令沈柠二选一的疯狂举动最终没有伤害到姜断,且因为坚持药物治疗,姜断的心理疾病完全好转,伊森和裴姒会诊过后,认为姜断已经恢复健康状态。 姜断释怀,但沈柠却像是被绑架案吓出了ptsd,把姜断看管得很严,24h动向要全部掌控不说,甚至恨不得把姜断绑在裤腰带上。 针对柳一铭的案件还没开庭审理,就有消息从监狱传出来,他疯了,每日都在试图自杀,宁愿死也不敢活着。 商界熟知沈柠手段的几个对家老总看沈柠时,更添了几分敬畏,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见到沈柠他们还要绕道走。 沈柠不关心外界如何看她,她即将宣布和大影帝姜断的婚期。 全身镜前,女式礼服衬得她气场十足。 沈柠戴上耳环,扭头看向沙发上的姜断。 他在桌子上摆了个小镜子,正侧着脸,手中拿着粉扑,十分在意地盯着脸上粉嫩的疤痕。 毕竟缝了数针,所以两个月过去也没有好全,前一阵子医生给不出准信,他害怕脸上留疤,甚至想避着不见沈柠。 沈柠牵了牵唇角,踱步走到他身侧坐下,搂住他的腰身,凑过去对着他的疤痕轻轻吻了下。 “不明显,都快好全了。”沈柠安慰。 沈柠一吻姜断,姜断的身体就软得厉害,每次都任她予取予求。 他红着耳尖,软在沈柠怀中,不自在地说:“别看我,还没有遮住,难看。” 沈柠眼中笑意更深,窗外明媚的春光映在她眼中,比明珠还璀璨。 她又凑上去亲他,“我的铃兰,怎样都好看。”【你现在阅读的是 】 【END】 第60章 婚后番外永远不许 不爱我。…… 订婚的关系没有维持多久,沈柠和姜断飞速完成了婚礼。 虽然姜断始终没有回到江家,无论外界如何猜测议论,他与江家都是完全割席的状态,但在得知和沈柠的婚期后,连同江老爷子江父等人在内,都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反对声日日都能通过邮件和电话传达到沈柠耳中。 沈柠家大业大,只一个苍耀便是江家老古板们望尘莫及的存在,所以他们的反对也只能是嘴上说说了。 对于送弟出嫁这件事,江回的积极性前所未有强烈,她每天哼着歌去江家的公司,坐在办公桌前两眼一睁就是给姜断挑选‘嫁妆’。 她看不过眼恨嫁的弟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能彻底把他甩给沈柠,何乐不为。 而且沈柠诚意满满,这次江氏和苍耀的合作,沈柠足足多让了十个点给她。 这可是和苍耀的十个点。 多来几个这样的十个点,江氏就可以准备跻身世界五百强了! 江回无比满意,浑劲儿上来,大半夜打电话同沈柠说:“卖弟求荣的感觉真好,以后还有这种好事,一定记着我。” 彼时正值深夜,沈柠停顿片刻才明白江回在说什么,她语气懒散,携带倦意说:“需要我提醒一下吗,你只有一个弟弟,只能卖一次。” 江回顿了顿,打趣说:“那我到时候去认几个干弟弟,你喜欢什么模样的,就要姜断这样的,还是以后会尝试别的口味——” 话没有说完,手机里传来一阵骚动的声音,砰的一声在耳边乍响,像是手机摔在了地上。 隐隐约约听见沈柠模糊倦懒的声音,“好祖宗,别生气啊,她说着玩呢。” “……好了,我只要你一个好不好?”极有耐心的轻哄。 江回受酒精的影响,大脑意识沉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沈柠那边的情况,自顾自说着:“对他专一一点……好一点。” 手机那边没有人回应她,所幸她也不需要回应,倒在床上,醉醺醺睡了过去。 婚礼顺利完成,沈柠和姜断也很满意。 姜断终梦寐以求,终于被那两张具有法律意义的红本本完整地绑在了沈柠身边。 而有了法律效益的伴侣关系,姜断身上彻底打上沈柠的印记,他将永远属于沈柠,这极大满足了沈柠的占有欲。 经过沈大董事长悉心的滋养,姜断不再像先前一把骨头似的消瘦,脸颊染上点血色,穿着缎面亮色的西装,像是富家精雕细琢养出来的小少爷。 不仅如此,姜断的养花技术也得到了质变般的提升,也可能是开了春的缘故,去年那些濒临枯萎的铃兰在他的照料下,恢复勃勃生机,每一株的叶子都鲜翠得惹人注目。 姜断状态的回转令他的粉丝继续在网上嗑生嗑死。 【呜呜呜,断断状态肉眼可见好起来了。】 【先前姜断的样子,我都怀疑他有严重心理疾病。】 【别说先前了,之前网上爆出姜断被绑架时,真的好怕他出事,呜呜呜呜,听圈里的朋友说,当时如果不是沈总在,姜断可能就救不回来了,我又相信真爱可以抵万难了。】 【希望沈总能一直对姜断好下去。】 【沈总能不能劝断断重新回来拍戏啊,自从拍完《帝王谋》后,断断就没有任何通告了,泪目,虽然希望姜断幸福,但好怕他退圈啊,补药啊!姜粉不能没有姜断。】 沈柠虽然内心很希望把姜断关在家里,只自己一人能欣赏,但她最终没有那样做。 在屏幕中耀眼夺目的姜断也是她喜爱的一部分,暂时她不打算因一己私欲完全困住姜断。 在将近半年的修养过后,沈柠准许姜断回到娱乐圈。 为了保证两人能时常见到,她不准姜断去拍强度高、时间长的戏,凡是他拍的戏,必定要是沈柠私人注资,提前和制作人导演打过招呼的。 有知道内情的人暗自嘲讽姜断是被沈柠困住的笼中鸟,姜断根本不在乎外界的看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只想永远留在沈柠身边,只想永远占据沈柠的爱。 即将复工,姜断最近在钻研新剧的剧本,军阀混战的背景,他饰演一个立场混沌中立的军阀,曾拥有自己的理想,但在残酷现实的推动下,理想过早的泯灭,成为一台血腥的杀人机器,因为利益冲突,这名军阀是主角团面临的最难缠的反派。 因为过于难缠,剧情到中后期会进行一次版本削弱。 军阀遭遇背叛,战争失利,身负重伤又和属下走散,为了逃避追兵,他装作乞丐,蜷缩在巷子角落,命悬一线之际,主角团遇见了他。 主角带着他藏了起来,出于人道主义,找了可靠的大夫帮他治伤。毫无疑问,这位年轻活力、满腔热血,同他亦敌亦友的主角会慢慢唤醒军阀的理想。 而这位征战十余年的军阀和主角团分别后没过多久,就会因理想而死。 军阀的戏份占比不大,但出场每一个镜头都是有效戏份,每一帧画面都要向观众传达对应的信息,对演员的要求很高。 姜断没有拍过相关题材的电视剧或者电影,甚至连现代剧都没有涉猎过,他的舒适圈在科幻类和古装类,这次特约出演,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自我突破。 为了确保发挥稳定不拖累剧组后腿,姜断一有时间就会钻研近代和现代题材的影视作品,汲取百家之长。 时日久了,八点档热播狗血剧也被他纳入其中学习。 “阿柠。” 室内只亮着柔和暖黄的阅读壁灯。 姜断盖着被子,忽然向身边用笔记本看邮件的沈柠凑过去。 “怎么?”沈柠注意力都在邮件上,没有立即看他。 “我能不能给你生个孩子?” 沈柠敲邮件的手猛地一顿,拧起眉头看向他,不期然对上他清明透彻,似含着一汪春水的眼睛。 沈柠合上屏幕,顺手把笔记本扔去一旁,手臂一伸,把姜断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捏着他戴了项圈的脖颈使他抬头。 沈柠眼神散漫地问:“好端端说这个干嘛,养胃才好了就想有的没的,怪我这两天没治你?” 姜断耳根子霎时红了,眼神不自觉有些闪躲,眼帘低垂时又难掩心中低落。 “我……”他抿了抿唇,说不出个所以然。 沈柠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视线划过他手中紧紧攥着的平板,上面还放着十年前的八点档狗血剧,正播到女主和男主坐在湖边长椅上,女主依偎着男主肩膀,悲伤地问男主是不是两人有个孩子,日渐分道扬镳的关系就能重归于好。 沈柠唇角扬了扬,牵出一抹漫不经心却了然的笑。 姜断的共情能力很强,数十年遭人欺压的悲惨经历,使他常常带入弱势方,这次,他把自己带入成古早偶像剧家境贫寒,坚持用微薄之力托举男主,最终成为故事线背景板的小白花女主,死脑筋上来,竟觉得自己日后也会步入遭人厌弃,成为明日黄花的局面。 沈柠关掉平板,对古早电视剧宣扬的价值不予评价 她盯着姜断,饶有兴致地问:“你怎么给我生孩子,怎么?你是双性,还是瞒着我悄悄长了个子宫?” 姜断眼眶红红,悄悄揪着被子的手露出几分固执的意味,他数次张嘴,片刻后,沙哑着嗓音小声说:“我在网上看到已经有相关文献支撑了,我们可以去国外问问,那些科学家应该很需要自愿的实验体,我一定可以生的。” 沈柠盯着他看了半晌,眉宇间的神色藏着几分晦暗。 “哦?”她不置可否,淡声问,“这么想要孩子?” 姜断睫毛轻颤,面对沈柠,他从来不会藏着掖着,于是轻声说:“不喜欢孩子。” 沈柠扬起眉梢,对姜断的回答有些意外。 “孩子会和我争夺你的宠爱。”姜断小声说。 沈柠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意外之余,眼中流露笑意,“你和孩子争什么宠。” 姜断抿唇,漂亮的脸上浮现几分郁色,表情沉沉 没有说话。 沈柠牵了牵唇角,坐直身子,顺带把他拢入怀中。 “所以你到底想不想要孩子。” “……想。” “为什么。”沈柠逼问。 “我……”姜断表情泛白,瞳孔不住晃动,手指撑住床垫,下意识要退离沈柠的怀抱,逃避沈柠的问题。 但不等他有所动作,沈柠的手掌便已经抚上他的后颈,压制他的抗拒。 “回答。”沈柠轻声命令。 姜断无法,内心有些懊恼冒然同沈柠说生孩子的事情,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小声说:“如果我们有孩子,以后你厌弃我,又或者我……色衰爱驰,为了孩子,你是不是就不会扔掉我了。” 他过了天真的年纪,不敢奢求沈柠会永远爱护他,如果命运不垂怜,沈柠以后厌恶他,生出再度赶走他的念头,他希望能有一个永远留在沈柠身边的理由。 哪怕代价是永远被关在老宅也无所谓,只要沈柠偶尔能来看一眼他就好。 姜断忍着对预想画面的悲痛,涩声说:“我为你生个孩子好不好。” 沈柠凝视姜断,隐约明白姜断卑微惶恐的顾虑,抬手用指腹摩挲他泛红的眼尾。 “人需要为年轻时的任何决定负责,冒然损害身体,生一个你我都不喜欢的孩子,对谁都不负责。”沈柠语气平静,“这种事情我不会同意的。” 姜断微微睁大眼睛,眼眶泛红,灯光下折射出湿润的水光。 “阿柠……” “姜断,我对你太好了是不是?”沈柠忽然说。 姜断猛地愣住,他从沈柠的话中找不出任何缱绻旖旎的宠溺,惶恐之下,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浸湿蚕丝被。 “我……对不起……对不起……”他慌乱得说不出话来,哭得和孩童无异。 沈柠见他几欲崩溃,轻轻叹了口气,心下一软,伸手把他拢入怀中,环着他腰身的手臂慢慢收紧。 “哭什么?”她慢条斯理,一只手顺着被子伸入睡衣下,覆住他小腹下的金属制品。 “身体才刚恢复就想要生孩子,就这么迫不及待?”沈柠漫不经心地打趣,手掌中冰凉的金属渐渐染上她的温度。 “我……” “姜断,与其想着生孩子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不如想想当下。”沈柠看见他眼中的茫然,缓慢地提醒,“我还没打算解开你身上的锁,乱发q可有你好受的,小心真把自己锁坏了。” 姜断的表情霎时红白相交,呼吸不自觉有些急促起来,“我没有……阿柠,呜……会坏的。” “都坏了还怎么生?”沈柠一手箍着他的身体,一手蛇一般在他身上游走,故意戏弄。 姜断整个身体都绵软起来,虚弱地倒在沈柠怀中,额头冒出细密的汗,唇微微张着,如同岸边濒死的鱼。 “不……” “不什么?” 姜断绝望地闭眼,妥协说:“不生了。” 沈柠哼笑,没有立即放过他,手指轻车熟路解开他身上的睡衣口子,把他按在床上。 “乖一点。”沈柠安抚着,扯掉两人身上的被子,覆在他身上。 夜色沉沉,周围的住宅都熄了灯,只剩下沈柠所在的楼层还亮着昏黄的壁灯。 这一次姜断被折腾得不轻,软绵绵倒在床上,只剩最后一丝神智撑着没有昏睡过去,没有丝毫动弹的力气。 沈柠从浴室出来,神色餍足,擦干头发走到床边,俯身珍而重之吻他的眼皮。 “我家小铃兰天生尤物,我怎么舍得腻了你。”沈柠温声哄他。 姜断瞳孔轻轻晃动,紧抿着唇,依旧浑身绷着,盯着天花板出神。 “怎么?不想理我了?”沈柠慢条斯理询问。 姜断眼眶猛然一酸,经不起沈柠的刺激,恶狠狠扭头看向沈柠,身体却比嘴诚实,强撑着伸出手臂,死死抱住沈柠。 “永远不许不爱我。”姜断恶声说着,嗓音不自觉发着颤。 沈柠拥着他,手指抚过他单薄的脊背,声音极轻却郑重地应允下来,“好。”- END-【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