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mafia干部表白以后!》 1、chapter 1 这是望月千穗毕业的第一年。 她一直都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所以在毕业以后她果断去了portmafia——毕竟你也知道的,她一向要钱不要命。 千穗的一生都平平无奇。这个平行世界的她并没有经历走失的噩耗,家里对她也比较温和。除了有时候思想比较封建以外,其他的倒还好。 至于什么地方比较封建嘛…… “啊,相亲吗?” 千穗一边吃着面包一边回答同事的问题,“我家里也一直在催,明明以前什么也不管,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严格……唉。” 樋口一叶叹了口气:“说到这个,千穗是怎么和家里人说工作的?他们应该不知道你是mafia吧?” “嗯,我没和他们说过。他们也没过问。” “……诶?那收钱的时候他们都没疑问吗?” “没有吧。”千穗睁着大眼睛,一脸单纯地说,“虽然他们不知道我做什么工作,但是知道我挣的很多,给钱的时候也都会收。” 她扒拉着手指:“他们只知道我工作越来越晚,挣得越来越多。不知道是什么工作但是收入一直很高,经常是白天在睡觉晚上联系不到人……” “给钱的时候也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收了钱就完事了。” “这么一想,可能就是因为他们心疼我工作太累,所以什么也不问不想给我压力吧。” 樋口一叶沉默了。 怎么这些话……感觉就是怪怪的呢。 工作越来越晚,收入越来越不菲,而且晚上还经常失联——怎么想都不是正经职业啊摔! 樋口一叶艰涩道:“呃,我觉得你要不然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 “嗯?解释什么?” 仔细一想,好像mafia这个职业更不适合解释……好吧。樋口一叶劝服了自己,又换了个话题道:“你最近被分到中原干部手下了吧,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吧,长得挺帅的。”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你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唔,”千穗把面包放下,正襟危坐,“虽然他工作很多搞得我们事情也很多,但是丰厚的工资弥补了这一点。再加上他每次干完大活都会请我们去吃饭,我还是很喜欢的。”但是真的好累,真的好累,真的好累! “只是……”千穗有点苦恼道,“大概是有一天,半夜两点的时候,我家里人突然给我打电话,听到我在酒吧就又挂掉了……唉,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 什么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应该是他们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吧! 虽然他们的工作也不怎么正经,但是…… 樋口一叶揉了揉太阳穴,正准备好好和她解释一下,就见她立刻起身,急匆匆道:“糟了!你等一下,我还有很多活没干完呢!” 樋口一叶沉默了。 不!你先别走啊!这事还是很严重的啊! * 好累。 真的好累。又累又忙搞得她最近只有吃面包的时间了。 她又没有异能力,为什么要和那些有异能力的人做差不多的活!而且中原中也是出了名的肝,可恶,要不是有很多钱的话她真的一点也待不下去了! 真受不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又能理所当然地拿到工资,又能干少量的活呢? 这么想着,千穗便放空心绪,打开电脑,开始在万能的互联网上搜索: “如何让上司少给自己派活。” 高赞回答: 1.这么不想干就辞职吧,没人逼你干。 2.楼上负面情绪这么重干嘛?当老板当上瘾了啊?话说回来,把很多事情搞砸的话上司估计就不敢给你派活了hhhh让他怀疑你的能力和脑子有问题hhh 3.楼上不太行啊,万一被上司炒鱿鱼了怎么办?现在的就业环境还是很有压力的啊!我有一计,和上司表白,让他觉得你对他情根深种,就…… 不好意思给你派活了。 果然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 千穗把这些回答都思考了一遍。 辞职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portmafia工资又高待遇又好,又有五险一金(x)还包养老保险,这里的人说话又好听,她超喜欢这里的! 至于把很多事情搞砸……啊,那好像也不太现实。毕竟这里可是mafia,把太多事情搞砸的话下一个被砸的人可能就是她了。她还是想活命的。 但是,最后一个回答—— “望月,把这堆文件送给中原干部。” 望月千穗还在思考着,就被强塞了一堆成山的文件。她一边心里腹诽着“你自己没长腿吗”,一边不耐烦地往那个熟悉的方向去。 没办法,谁让她是职场新人呢。还是没有异能力的那种。 烦死了! 她在去中原干部的办公室的时候,心里一直在思考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中原干部……唉。 连续加班了好几天,真的好烦。为什么不能放过她这个没有异能力的普通人呢!虽然她确实也是portmafia的一份子吧,但是有些活就应该让更有才能的人干啊! 她一脸沉重地敲开门,正好对上了中原中也有些烦躁的蓝眸。 他此刻站在窗边,恰好在她来的这一刻揿灭了烟蒂。望月千穗看见浓重的烟隔挡在两人面前,又在顷刻间散去。 见她拿着一堆文件,中原中也略微颔首,示意她进来。 千穗进去了。 她把东西放下,转而抬起头直视男人的眼眸。方才在网上查到的资料不知不觉侵占了她的大脑,随后,在一片寂静声中,千穗鬼使神差道: “干部大人,我有要事禀告!” ? 抛开对方滑稽的话语不谈,她的态度还是极严肃的,兴许真有什么重要的事也说不定。 中原中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点头了。 这应该是示意她讲下去的意思吧? 千穗庄重地点了点头,然后道: “中原干部,其实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 …… 糟了。 她怎么真的说出来了! 果然人累到一定程度,就会说出一些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话吗……算了,说都说了,趁事情还没发酵之前就先跑吧。 然而,就在千穗准备跑路的时候,背后那个一直和她不怎么熟稔的上司突然开口,声音沉稳却又带着几分迫切: “可以。” …… 啊? 等等?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不过“可以”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炒鱿鱼就炒鱿鱼拒绝就拒绝但是“可以”是什么意思啊!喂!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chapter 2 望月千穗沉思了很久。 最后,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在portmafia最好的朋友樋口一叶:“我要和你说一件很严肃的事。” “啊?” “中原干部他好像……” “他好像?”樋口一叶有点紧张。 “他好像暗恋我很久了。” “噗——” “啊啊啊脏死了!” 千穗眼睛一挑,在樋口一叶“不是我吐的!”的声音中看到了吐了别人一身的立原道造。 罪魁祸首立原先生一边捧腹一边没有歉意地道歉道:“不好意思啊望月,我就是……哈哈哈哈哈我承认我就是觉得好笑。” “有什么好笑的!”千穗瞪了他一眼,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他赶走,对樋口一叶继续严肃地说,“我要继续和你说了。” 樋口一叶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 “哦?你说。” “其实……” “其实?” “其实我也觉得搞笑。” “你自己追不到芥川先生就不许说别人!” “谁说我追不到了!可恶!芥川先生他……” 千穗堵住她的嘴,“你不许说了!再说我就不给你情书参考了!” “那不行!” 情书参考是她先前答应要给樋口一叶的。据有丰富写情书经验的望月千穗所说,她在中学时期经常靠帮人写情书赚生活费。 并且成全了不少爱侣。 值得一提的是,千穗准备情书是非常有一手的。她不仅仅代写,还会帮忙准备需要的牛皮信纸和可爱的信封,甚至会在上面画好看的涂鸦。 而她的成名之作,就是一封攻略叛逆烟酒少年的情书。其中用词之细腻,实在叫人感慨。 在一堆插科打诨中,千穗清了清嗓子,一脸正经地说:“大概就在前天,我和干部大人表白了。” 樋口一叶瞪大了眼睛。 “然后……” 千穗的语气愈发深沉,“他答应我了。” “不不不,你倒是给我说清楚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啊?而且你什么时候喜欢中也先生的?可恶……你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 千穗摇了摇头:“唉。” “那天,我太累了,”千穗忧愁地说,“我上网搜了搜,发现和上司表白可以少干点活,我就和他表白了。” “我说我喜欢他很久了,然后他说……” 樋口一叶紧张地听着:“他说?” “他说‘可以’。” ? 樋口一叶皱眉:“这个可以……是什么意思?” “我也很想知道。”千穗严肃地思考,“难道‘可以’是什么网络上新的表示接受的告白词汇吗?我最近太忙了都没怎么注意……” 樋口一叶也想:“人家都说可以了,应该也不是讨厌你的意思?” “对。要是拒绝的话直接说‘不可以’就好了,他说‘可以’就很像答应表白的意思啊!你觉得呢?” “我觉得……”樋口一叶揉了揉太阳穴,“难道,其实是他对你勇气的肯定?” “怎么可能!这也太荒谬了!” “那你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啊?你们现在是情侣吗?我应该叫你夫人吗?啊!说起来……你的手机怎么也和中也先生是一样的?” 手机? 千穗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有点不好意思道:“啊!是因为那个啦……因为想在亲戚面前装一下我很有钱,但又想低调一点,我就故意和干部大人选了一样的手机。怎么样?” “……挺好。” 最后,千穗搂过她的肩膀,“你都叫我一声夫人了,就帮我把活干了吧!” “自己的活自己干!” 这边的望月千穗和樋口一叶在探讨这件事,另一边的中原中也也恰巧在为同一件事烦恼。 关于那件事,他有太多话想说了。 其实那一天,他根本没想答应告白的。你也知道,他一向忙得脚不沾地,每天遇到的异能力者简直比b站上今天同时看harrypotter的人还要多。 所以,他不小心中了别人的异能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而且世界上又有那么多的异能力,如果有一种异能是“你会答应所有人的要求”可能也不奇怪。 中原中也就这么中了别人的异能。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他刚好审问完一个人,以为没什么不对就继续回办公室做自己的工作……结果,就被自己新来的秘书表白了。 “中原干部,其实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了。” 其实他的内心是很错愕很震惊而且很难以置信的。 当然,这不是因为他对自己的魅力抱有什么负面评价。而是因为—— 完全看不出来啊! 不管是工作还是其他的时候,望月千穗都是那种睁着死鱼眼一脸颓丧地工作的样子。唯一一点不一样的还是…… 收到工资的时候。 没错,收到工资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眼睛会变得格外亮,金色的眼眸闪闪发光,像星星一样。 ……等等!为什么他会观察得那么仔细啊!不不不,其实他根本就没有观察,他只是单纯地有点印象而已! 当然,这些都不是关键。 最关键的还是。 “可以。” 他当时,这么回答。 中原中也听到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以后,感觉天都塌了。同时,感觉很震惊的还有望月千穗。只见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像醉汉一样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还低声呢喃:“怎么真的答应了……” ??! 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真心和他表白的吗?虽然他是因为异能力答应的但是你居然不是真心表白的吗!可恶!摆出这么一副“我只是随便表白一下你怎么真答应了”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中原中也感觉很淦。 当然,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以为他答应了啊! 该死!怎么会有人的异能力这么没用又这么给人添麻烦啊! 所以,在事情发生之后的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中原中也偷偷观察了很久千穗的状态。 她还是照常打招呼,像以前一样恭敬地称呼他,并且交完文件以后就立刻走人。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中原中也有一种自己被欺骗了的感觉。 难道这家伙不是真的喜欢他吗! 好渣! 所以那个表白到底是什么意思!耍他耍着玩吗!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到底是不是! 但是……他也发现了另一个点。 这个女生,好像用的手机和他是同一款式?这是他的错觉吗?这究竟是碰巧还是?! 这么想着,中原中也就不小心走到了她的工位,并且随意地捡起了一张掉落在她工位的棕色纸——也许是什么比较特别的文件吧,他想。 真是不小心啊。 这种文件可不能丢——等等! 这是什么! 中原中也瞪圆了眼。 只见他手里拿着的那张棕色牛皮纸上涂满了好看的图案,那些颇具少女特点的彩色涂鸦精致地铺满了空余的地方。 而横线之上,则写满了她隽永又锋利的字迹。 他不小心瞥到了其中一行。 “那天和你告白好像只匆匆地说了喜欢你。但其实我有好多话想说。想成为你抿酒时那一块湿润的杯沿,想变成你抽烟时指腹不断摩挲着的那一部分烟身。在你望向天空的时候我想成为那棵途经的树,在你看着别人的时候静静地等待你。等待你的湿润和摩挲。等待你的垂怜。” …… 中原中也,瞳孔地震。 完了…… 如果没对上也就算了。可关键是,他真会抽烟也真会喝酒,那天也是真的好像被她表白了啊! 中原中也颤抖地把那张牛皮纸放在她的桌子上,转过身留下仓皇的背影。 完了。 一个想法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他的秘书……好像是真的喜欢他。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chapter 3 中原中也想了很久。 最近确实是缺人手的时候,而且望月千穗这个人做事也比较靠谱……为了至少不缺一个人手,以及不让她误会,他还是好好回复比较好吧? 不过,有些话当面说就有点太尴尬了。 不管是对她来说还是对他来说,都不太合适。 所以,他找到了立原道造。 “咳咳,立原啊。” “怎么了中也先生?”立原道造很紧张。 干部大人特地找到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中原中也确实有重要的事情找他。 他得找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那天中异能力的事情说出去才对。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和别人说。” ——一般来说,上司这么吩咐,其实是想让那个下属把这件事宣扬出去的。 立原道造更紧张了。 “您请说!” “其实啊。”中原中也清了清嗓子,“我前两天不小心中了敌人的异能力。” “那个人的异能力,居然是无条件同意别人的要求……很搞笑吧。这个异能力真没用。” 立原道造瞪大了眼睛。 等等,中也先生到底想让他接些什么话啊?!他要是跟着说“真没用”的话,岂不是显得中了别人异能力的中也先生更没用吗! 但是好在,中原中也不需要他接话。 他敲打道:“所以,万一你在portmafia听到什么不太好的传言……你懂我的意思吧,立原?” 立原道造……不懂啊! 但是为了面子考虑,他还是硬着头皮点头:“我明白了,中也先生。” “嗯。”中原中也很满意他的态度,“记得不要告诉别人。” ——千万要告诉别人啊! “好的。” “尤其不要让望月知道。” ——一定要让望月知道。 “……噢噢,好的。” * 所以……中也先生为什么要在最后特地提一下望月千穗啊? 立原道造这么想着,忍不住向那两个女孩子投去视线。 望月千穗每个中午都会和樋口一叶一起吃饭。今天她们也同样混在一起。 又是相同的搭配。 望月千穗又在吃面包。 “真是的,”望月千穗抱怨道,“这种吃面包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樋口一叶无语:“是你自己非要吃面包吧?!其实完全可以吃饭的吧!” “可是吃面包就有更多时间休息了嘛……啊,立原,你怎么来了?” 立原道造,皱着一张脸,满脸复杂地坐在了她们身边。 他张了张口,感觉自己有千言万语想说。 其实,他是懂一点互联网上的上司话术的。 经过他的不断探索,他终于知道了中原中也是想表达“一定要让她知道”的意思。 立原道造深吸一口气,假装很自然地说:“好巧啊在这里碰见你们。” “有什么巧的?”千穗慢悠悠地往面包上涂巧克力酱,“这不就是食堂吗。” “哈哈,别这么说。”立原道造欲言又止,“那个……我和你们说个八卦啊。” “什么八卦!”樋口一叶兴奋了,“是关于芥川先生的吗?” “不是不是,是关于中也先生的。” “哦,不感兴趣。” 樋口一叶继续吃饭。 “……别这样别这样,”立原道造看了一眼望月千穗,“你不想知道吗,望月?” 望月千穗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立原前辈,探听上司的八卦不算什么,但探听mafia上司的八卦可是很要命的事情哦。” 立原道造……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但是这次不是他故意探听啊!是中原先生非要让他说的啊! 他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哈哈哈,也没有那么严重啦。就是一点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就是前几天,中也先生不小心中了别人的异能力。那个人的异能力是——” 说到一半,立原道造突然沉默了。 等等。 望月这家伙说的对啊!他们毕竟是mafia,mafia上司和普通上班族上司是不一样的,脑回路说不定也是不一样的啊! 他在互联网找到的上班族教程,可能跟中也先生的本意是相悖的呢! 那可不得了!在他们mafia乱传上司话可是要杀头的啊! 立原道造内心叫苦不迭。 但千穗她们还在等着他说话,“然后呢?那个人的异能力是什么?” “这个嘛……” 立原道造努力维持着逻辑,干巴巴地说:“那个人的异能力是……是什么呢……哈哈哈……你猜?” 樋口一叶嫌弃:“好幼稚啊你。” “确实。” “才不是!”立原道造立刻反驳,“那个人的异能力是让别人说真话!” ——太好了。中也先生让他保密的事情他总算守住了! “中也先生还让我,千万要告诉你。” ——太好了。把中也先生的话完全相反地转达给别人,应该就是中也先生的用意了吧! 立原道造感觉自己终于解决了烫手山芋。 樋口一叶看见自己的好友愣在了原地,便颤抖着声音替她问道:“你说……一定要告诉谁?” “当然是告诉望月了!” “……”樋口一叶睁大了眼睛,“那那个,中也先生是什么时候中的异能力?” 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这么问,但立原道造还是好好回答了:“应该就是前天吧。” 说完这些话以后,自诩解决完烫手山芋的立原道造便心满意足地走了。独留下心思沉重的望月千穗和樋口一叶。 千穗还在涂巧克力酱。 “……你都涂多少层了!你别涂了!”樋口一叶摇着她的肩膀,“你听到了吗?喂!中也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啊!他难道真的……” 望月千穗已经涂了五层巧克力酱。 她过了很久才从这个动作中走出来,“骗人的吧……” “不不不,这不是骗人的!”樋口一叶也很难从震惊中走出来,“那一天就是你和他表白的那一天吧?” “嗯。”她开始涂第八层巧克力酱。 望月千穗,很沉默。 立原道造应该是不会骗人的。他跟中原中也一向走得近,估计也是受中原中也的示意过来特地告诉她们的。 难道……是因为,她最近表现得无动于衷,所以中原中也坐不住了,想借立原道造的口再次抒发他对她的爱意?? 这也太吓人了! 可是她当时就是随口一说啊! 而且最关键的是中也先生当时的反应也很奇怪吧?答应别人的告白直接说“我也喜欢你”什么的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说“可以”啊!弄得他们现在的关系不上不下的! 不不不,主要的不是这个!关键的果然还是……为什么那家伙不能自己主动啊。干嘛非要让别人来传达爱意,他是小学生吗? “你已经涂了第十层了,不要紧吗??” 千穗沉默了。 她不再涂酱了,只是神色涣散地咬了下去。 “……好腻。” * 所以……她的上司是真的喜欢她吗? 望月千穗在送文件的时候,偷偷看着那个正在埋头工作的中原中也。 在千穗不知道的地方,中原中也也在偷偷看着她。 ——都过去那么久了,立原那家伙应该已经解释完毕了吧。 他偷偷摸摸地观察着望月千穗的状态。却突然听见那个穿着西装短裙的女人说道: “中原干部。” “嗯?” ——等等,为什么他那么紧张啊。明明他才是拒绝的人,为什么现在紧张的也是他啊! 望月千穗盯着他。 她一向是打直球的人——因为很讨厌一些拐弯抹角的误会——所以,她这次也很直截了当地说:“今天,立原和我说了一件事。” …… 居然,直接就说出来了!!! 被误以为喜欢拐弯抹角的中原中也更加紧张了,“……怎么了?” “所以,是您让他来转达的?” 中原中也承认了:“是。” ——可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明明他才是那个主动拒绝别人的人啊,为什么他那么心虚啊!冷静一点中原中也,你要硬起来! 他假装很冷漠,继续复述了一遍:“是我让他转达的。” 语气很生冷。 千穗表示知道了。 “……这样啊。”千穗又面无表情地转移到了另一个话题,语气像涂巧克力酱一样轻松,“后天可以请假吗,干部大人?我家里有点事。” “什么事?” 千穗慢吞吞地说:“大概是……相亲。” “相亲?”中原中也皱眉,“你……” 你不是刚跟他表白过吗!只是被拒绝了就放弃自己去相亲了吗!这样不太对吧!感觉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他都有点不太尊重啊! 中原中也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 但最终,他还是心软了。 “你……是自愿的吗?” 他还是心软了。 千穗“啊”了一声,搪塞道:“这种事情,算是自愿的吧。所以可以请吗?” “嗯。” 中原中也想了想,感觉后天其实也没什么事,便允准了,“注意安全。” 等到千穗走了,中原中也都没有缓过神来。 可恶! 他刚刚是不是说“注意安全”了?!该死!他本来不应该这么说的!他的人设明明是高冷酷哥上司好吗!这样完全崩人设了! 唉。 而且……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居然直接把立原道造的那句话拿出来问他了……果然是因为,很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但是去相亲又是怎么回事呢? 唉。 可能,不是真的去相亲吧。 他能不明白吗。 她可能只是……告白被拒绝了,想找个时间休息一下振作起来吧!应该不会真的去相亲吧! 但是感觉……还是好奇怪啊! 内心有许多疑窦的中也先生,再一次把立原道造找了过来。 “立原啊。” 立原道造很紧张,“中也先生!怎么了!” “……我白天和你说的那些事,你应该都办到了吧?” 立原道造更紧张了。 但是他脑子一转,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白天中原中也的字面吩咐,是说要他把这件事保密。但是现在“办到”这个词,着实耐人寻味啊! 果然他想得没错。 中原中也,果然是想让他把这件事告诉望月千穗啊! 立原道造挺直了腰,拍了拍胸脯:“当然办到了,中也先生!” “我办事,你放心!” 见立原道造如此自信,中原中也的疑虑也消了大半。 对于这位下属的办事能力,干部大人心里自然是有考量的。 他挥了挥手,示意立原道造离开。 过了不久,中原中也又独自走到窗边,抽了一根烟。 嗯。 应该……不会有错吧。 立原道造都跟在他身边不少时间了,应该能理解他想吩咐什么吧! 这么一想,中原中也就松了一口气。 他办事,他放心。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chapter 4 portmafia。 医疗室。 “……真是的,”医生揉了揉太阳穴,“我见过很多中枪中异能力失血过多的,还是头一次见营养不良晕倒的。” “你也照顾好自己啊,望月。” 望月千穗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医生便急着去看下一个人了。 洁白的墙壁,厚重的床单,刺激的消毒水味。毫无疑问,她确实晕倒了。 关于晕倒这件事,她也确实有点头绪。 果然是因为……连续吃了一个月的面包,导致了营养不良吧。 千穗叹了口气。 她倒不是没钱吃饭,只是比起吃饭,她更想要多一点时间休息而已。吃饭耗费的时间太多了。 这么想着,她随手接了一通来电。 “……千,千穗?” 对方似乎没想到电话会被接通。 “妈?” 是母亲的电话啊。 说起来,最近家里打电话的频率也高了很多。明明以前都不会打电话的说。 “这个点,你刚睡醒吗?” “没有,我在上班的地方。” 望月由美脱口而出:“你白天也上班啊?!” “……上的。” 望月由美心里其实是有很多话想说的。 她家里一共有两个女儿,千穗是最小的那个,也是最让人不操心的那个。但是谁能想到,这个最独立的小女儿在成年以后,居然…… 做了一份最让人想不到的工作。 你仔细想想,到底什么工作是白天找不到人,晚上还要加班的。 你再仔细想想,有什么工作是赚得特别多,但工作内容又不能和家里人通气的。 尤其是那一天,她特意在半夜给千穗打电话却发现对方在夜店,而且电话里还传来这样的声音—— “千穗,那位大人叫你过去一下。” “好。我这就过去。”她的女儿这样回答。 …… 天啊。 到底是什么样的工作,会称呼别人为“大人”啊! 望月由美还有什么不懂的! 在确认这些事实以后,她一改常态,亲自去物色优秀的青年才俊,只为了让误入歧途的女儿重归正道。 “明天的相亲,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千穗,”望月由美艰涩地说,“你怎么说也是高材生,工作有时候没必要这么……辛苦的。” “找到合适的对象以后,就把这份工作辞了吧。” 千穗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外头传来了奔跑的声音。过不了几秒,她就见立原道造奔跑着过来——他手里端着一盘盒饭——一边喘着气一边说: “望月,你休息得怎么样了?注意身体啊,这份盒饭给你,补充点营养。” 千穗后知后觉地一只手接过盒饭:“……谢谢。” 立原道造怎么回事。 他们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由于两人此刻离得很近,电话里头的望月由美自然也听到了立原道造的话。她很惊讶:“千穗,你生病了?” “没有啦。”千穗平和地解释道,“就是这个月吃面包有点多,今天开始我会好好吃饭的。” 立原道造发现她说话的时候口吻总是很平淡,像是任何事情都经不起涟漪一样。 然后,就在他发愣的时候,电话里母亲痛苦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两人耳畔: “你以前……” “从来不会这样维持身材的……” …… 所以居然是为了维持身材吗!立原道造震惊了。他一直都以为望月千穗只是懒得吃饭而已! 他感觉自己的存在有点尴尬了,就随便找了个理由准备走掉。雪白的房间只留下望月千穗和她孤零零的电话。 千穗倒无所谓,只是有点无奈地说:“不是维持身材啦,就是有点忙而已。” 不过…… 立原道造来了以后,她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当时她晕倒的时候,好像感觉有个人把她抱进医疗室。 那个人…… 到底是谁呢? * “她怎么样了?” 中原中也随口一问。 事实上,下午把她抱进医疗室的人就是中原中也。 他一直在偷偷关注她——不对,他只是想检查属下有没有好好工作而已——所以在看到千穗晕倒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找过去了。 当然,他可不是关心她,他只是关心每个下属而已! 此时,立原道造就站在中原中也的身边,回答道:“已经醒了。食堂的饭菜我也应您的吩咐给她送去了。” “嗯。” 立原道造站在他的旁边,感觉有点尴尬。 说起来……总感觉中也先生对望月那家伙有点不一样啊! “井上医生说她没什么事,就是营养不良加上工作太多,身体有点吃不消。其他的倒没什么。” 中原中也皱眉:“营养不良?” 怎么会营养不良?portmafia在伙食上可一直没有亏待下属。 “啊,听她妈妈说是在维持身材吧?我不太懂。不过应该是的吧,我看她这个月调到这里以来就一直在吃面包,以前在普通部门还是见过她吃饭的……” 你听听。这是什么话。 中原中也很震惊。 这个月调到他手下,就一直在吃面包维持身材。以前是吃饭的。 谁会无缘无故吃面包维持身材吗? 不会。 再仔细想想,望月千穗之前又和他表白,说“我喜欢你很久了”…… 那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因为谁特地去吃面包维持身材呢? 中原中也不敢细想。 她怎么……她怎么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他深重地望着窗外阴霾的天空,沉重地说:“那件事,不要和她说起。” “……啊?” 中原中也瞪了他一眼。 立原道造这才反应过来:“——哦哦,就是您第一时间在人群里发现了她,抱着她到医疗室治疗,还让井上医生不忙的话优先检查她这件事吗?” 是的,就是这件事。 ——但是有必要说的那么严重吗!搞得好像他对自己的秘书情根深种了一样!其实他只是比较敏锐,也比较碰巧,所以才无意间发现她晕倒了而已! 在察觉到中原中也的目光不善以后,立原道造讪讪道:“好的中也先生,我一定办到!” * “你明天就要去相亲了吗?”樋口一叶顺手给她夹了蔬菜,“地点订好了吗?” 千穗自晕倒以后,就被朋友们督促着吃饭。她也没办法拒绝,便一边挑着菜一边说: “我还没看。他一直发信息,我还没来得及回。你也知道的,我们工作一直很多。” “……我看你就是不想回!” “没办法嘛,”千穗叹了口气,“说起来,我白天晕倒的时候,感觉有人把我抱到了医疗室……你知道是谁吗?” “嗯?”樋口一叶陷入了沉思,“我们portmafia还有这种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吗?啊不会是芥川先生吧!毕竟我们芥川先生一向很善良聪明机智勇敢美丽乐——” “绝对不是。”千穗无情打断。 樋口一叶捅了捅她的手肘:“难道说,你心里有了怀疑的对象?” 千穗点点头。 事实上,她确实有怀疑的对象。 她把食指放在唇前,“我在医疗室的时候,立原来找我了。” “啊,来了。” “不,我是说立原下午来找我,不是现在——” “不,他现在也来了。” …… 真是说立原立原就到! 千穗转过头一看,发现立原道造果然在来她们身边的路上。 场面总是惊人的相似。 熟悉的食堂,熟悉的坐在一起的望月千穗和樋口一叶,以及—— 熟悉的正赶过来的微微喘气的立原道造。 事实上,立原道造已经为这一幕准备很久了。 他把中原中也的话一品再品,终于明白了这位上司内心的意思。 中也先生虽然嘴上说着“不要让她知道”,但是他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作为跟在中也先生身边多时的属下,立原道造表示自己更懂如何揣测上司的心意。 他自信地点头。 没人比他更懂中原中也。 包括中原中也自己。 看着向他投来疑惑目光的望月千穗和樋口一叶,立原道造清了清嗓子,郑重地说: “望月,你身体好点了吗?” “……挺好的。” 有必要这么郑重吗。 那么大老远跑过来只为了问她身体好点了没有。 没看到都有人看过来了吗! 樋口一叶就感觉有哪里不对。她坐得离望月千穗愈发近了,然后,她们又见立原道造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分外庄重地说: “你知道吗?在你昏迷的时候,是中原干部第一时间发现了你,把你抱到医疗室,还让井上医生先帮你看看的。” “还有我下午送给你的盒饭,其实也是干部大人拜托我这么做的。” “——干部大人怕你不知道这些事,就让我千万要来告诉你。” 千穗张了张口,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事实上,她已经很少有这种无措的时候了。 这也是立原道造头一次看见她睁大死鱼眼的样子。 接着,在一片寂静中,这名熟读干部大人心思的属下继续严肃道: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望月?” …… 立原道造说完以后,就被自己的贴心感动到了。 怎么样,干部大人。他是不是很懂他的心思? 中原中也知道以后,一定会很感动吧? 当然,中原中也感不感动不知道,望月千穗和樋口一叶倒是表情挺同步的。 她们微微睁大了眼眸,对视一眼,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了同一行文字。 …… 这家伙。 好幼稚……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chapter 5 今天,是望月千穗相亲的日子,中原中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不对,该做好准备的怎么可能是他啊! 事实上,今天也是他的休息日。今天的工作本来就不多,有立原道造在他就完全放手了。毕竟,他办事,他放心。 只不过……在这样的日子里,他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那天,望月是说今天要去相亲吧? “应该是假的吧。”他嘟囔。 portmafia也不是没有人不爱工作。像这样随便找个理由出去休息再正常不过了。 中原中也看着树叶一片一片地落在地上,然后,他不受控制地想到了另一个画面。 “真心话大冒险!”夜店里,一个他忘记是谁的属下一边喝酒一边转着转盘,“啊,望月,到你了。” 望月千穗这才抬起眸,语气平淡:“真心话吧。” “问题是——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中原中也想到这里的时候,没发现自己的心紧了紧。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望月千穗轻轻地晃着还剩半杯的枣奶,随口一道:“可能喜欢很厉害的人吧。” “太敷衍了啦,”一个人这么煽动,“说具体一点嘛。” 她有点无奈地勾了唇,视线不知道朝哪处看去。 “我喜欢各方面都很厉害的人哦,”记忆里,那个女人的金眸在闪烁的灯光下毫不逊色,“不只是身份地位。我喜欢心灵很强大的人哦。” “啊,当然要长得很帅。” 中原中也闭上了眼睛。 当时,他还没有注意到她。 但是现在仔细想想……每一条都对应上了他啊!她那些话果然是故意对他说的吧! 这……唉。 而且……当时他虽然没注意,但是她说话的时候应该往别的地方看了吧?是往他的方向看的吗?应该是的吧! 中原中也摇了摇头。他的神色很复杂。 在尝试把这些心绪放下之后,中原中也就像平常的休息日一样,找了一部喜欢的电影,准备去看一下。 然而—— 一名女士,在他身边摔倒了。 她的年纪大约在五十岁上下,紧锁的眉头表示她如今的身体状态算不得好。中原中也见身边没什么人,便绅士地走到她身边,扶起了她。 她的腿崴了。 “……救护车?”那名女士急忙摇头,接着又有些感动地抿起唇,“不用不用,我……唉,我没事的。” 他皱着眉:“您应该很难走路了吧?” “不用救护车的,”她的态度却很坚决,“我今天其实,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如果可以的话……”那名女士发现自己确实行动困难以后,有些难以启齿道,“孩子,你可以把我送到那家披萨店吗?” 她指了指远处一家棕黄色的建筑物。 中原中也看了看时间,发现还赶得及电影,就同意了。 在送她去披萨店的路上,这名女士也忍不住和他闲聊了起来。 “小伙子,你看着体力很好啊!” “……谢谢。” “你做什么工作啊?”女士看着他衣服,得出了他很有钱的结论,转而又皱着眉低声道,“你的工作……它正经吗?” …… 他看上去像做不正经工作的人吗! 不对,他的工作好像确实不怎么正经。 但是不管怎么样,不会有人承认自己的工作性质很黑暗的。他随口回复:“挺正经的。” 女士把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长得帅,有钱,体力好——最重要的是,他做的还是正经工作!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其实,我有一个女儿……” 中原中也看都没看就推了过去,有些无奈道:“阿姨,我没有这些打算。” 阿姨听不得这些话,硬生生把照片放在了他口袋里,“你只是没遇到对的人而已!听阿姨说,阿姨有两个女儿……” 中原中也对她的女儿真不感兴趣! 但是,他对于这些群体一向很有耐心。你知道的,他一直都是一个善良的人。 他一边听着阿姨从乖巧的大女儿讲到顽劣的二女儿,一边带她走到那家披萨店。 然后,他们在玻璃窗前停止了。 这边的阿姨还极有兴致地讲着自己的大女儿,身旁的中原中也又忍不住看向了窗内。 那里,一个银发金眸的女人穿着水蓝色的贴身长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是望月千穗。 * 披萨店。 相亲去披萨店真的正常吗。 望月千穗不知道,作者也不知道,因为她们两个人里没一个相过亲。 但是…… 感觉眼前这个人,好像确实不太正常。 “你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到这里吗?” “为什么?” 千穗感觉好累。 以前工作就够累了,现在好不容易休息了还要应付相亲对象,真是有够不容易的。之后随便找个理由和妈妈拒绝相亲吧。 “千穗!” “——千穗,你有在听吗?!”见眼前的女生一直不开口,中岛庆人很生气,“我刚刚说了什么,你记得吗?” 昏昏欲睡的千穗勉强自己抬起头——事实上,为了庆祝好不容易有的假期,她特意比平常多熬了两个小时玩手机,“抱歉,我身体有点不舒服。” “您可以再说一遍吗?”糟糕,她忘记这个人叫什么了。 “……我说,”中岛庆人耐着性子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吃披萨吗?” “因为披萨有六片,有八片,唯独没有七片(欺骗)。” 他的言语,满是深情。 千穗没忍住笑了。 她弯着唇,没忍住发出轻笑。 中岛庆人很生气,“你笑什么?” “抱歉抱歉,”女人金色的眼眸微弯,想向他道歉却又忘记了他的姓氏,想了好久才称呼道,“实在是不好意思,中原君。” 中岛庆人愣住了。 ——等等,原来他姓中原吗?!他什么时候改的姓! 就在这位相亲对象愣住的时候,望月千穗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敏锐地朝玻璃窗外看去。 一直催促她相亲的母亲站在窗外,一瘸一拐的,挽着一个陌生男人的胳膊。 不。 这个男人,她并不算陌生。 “中原大人……” 她轻皱着眉,忍不住呢喃。 * 总感觉……中也先生休假回来以后就很怪。立原道造这么想。 他一直紧缩着眉头,仿佛遇到了什么很心烦的事情。 事实上,中原中也确实很心烦。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烦吧。 那天在玻璃窗前,他把望月千穗和那个男人的互动都看在眼里。 他们果然聊得很开心啊。 他从来不苟言笑的秘书小姐,居然能和一个陌生男人这样言笑晏晏。 可恶,这种男的到底哪里好! ——不不不,他怎么能这么想?其实她怎么样都和他没有关系吧。没错,望月千穗跟他中原中也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是…… 在看到他的时候,他秘书的笑容完全止住了啊!可恶!好不爽!有一种被区别对待的感觉! “……中,中也先生??” 立原道造看着受重力影响扭曲变形的栏杆,想说“这个很贵”但又说不出口,只好说道:“您怎么了?” 中原中也睨了他一眼,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他只是吩咐道:“我外套口袋里有一包烟,帮我拿过来。” 立原道造就去拿了。 然而,叫他去拿烟的中原干部却一个人往别的地方去了。他走到芥川的办公室,心烦意乱地想着。 好烦。 给芥川派个活吧。 “这房间真是有够暗的……” 芥川的办公室和他这个人的风格一样很暗。不过,中原中也在看见里头冒着一点亮色以后,蹙着眉走了进去。 那里,樋口一叶端着一盘披萨,递给芥川。 芥川龙之介皱着眉:“我不吃,拿走你的披萨。” “芥川前辈!你不要不吃!”她大声说,“我这一切,都是有用意的啊!” “……那就拿走你的用意。” “不要啊芥川前辈!” 樋口一叶准备的这一切,确实有用意。 事实上,她在听过望月千穗的相亲经历以后,灵感突发,突然想到了要如何攻略芥川龙之介。 “芥川前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披萨吗?” “我不想——” “因为披萨有六片也有八片,”樋口一叶一脸深情,“但唯独没有欺骗啊!” …… 中原中也抵着额头,感觉听完全程的自己是个傻子。 就这样吧。 他转过身,冷漠地走掉。 就这样吧。 然而,与此同时,被要求去外套口袋里拿烟的立原道造也和自己的上司一样心情复杂。 他去掏了一下上司的口袋,却发现,有一个东西比烟还要沉重。 那是一张相片。 一张女人的相片。 事实上,作为mafia干部的属下,他见惯了世界的黑暗面。你也知道,这个圈子里的人有什么桃色新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但是…… 立原道造握着相片的手,微微颤抖。 为什么照片里那个女人,是望月千穗啊…… 就在这时,干部大人也出现了。 从芥川办公室沉默地走出来的中原中也,沉默地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看见了一脸沉默的立原道造。 他的手里,还沉默地拿着一张照片。 中原中也瞪大了眼睛。 等等。 这张照片…… 是早上他做好事的时候,望月的妈妈硬塞给他的照片!!! 他忘记丢掉了!!! “……立原,你,”他艰难地想说些什么,却见立原道造立刻做了一个封嘴的动作。 “我明白的,中也先生。” 他有什么不明白的? 其实,他早就该知道了。 这些天的事情,这些天的吩咐,再加上上司口袋里珍藏着的这张照片,他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中也先生,我都懂啊!” 话一说完,他就马上逃走了。值得一提的是,他还格外珍重地把望月的照片放回了口袋,表情无比庄重。 不过……为什么有人会把喜欢的人的照片放在口袋里呢?不应该妥帖地放在衣服里的夹层什么的吗? 过了很久,立原道造才回过神来,灵光一闪—— 他知道了。 就跟想抽烟的时候随时拿一根抽一个道理……是因为中也先生想随时拿出来看看,才放在口袋里的吧? 干部大人只是想在忙碌的时候,多看几眼自己喜欢的女人而已啊…… 他,都明白的啊!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chapter 6 portmafia。 食堂。 “诶?!”樋口一叶瞪大了眼睛,“你说,中也先生也到了你相亲的地方?!!!不会吧?” “我确实听说他临时休假了……但是没想到,他居然会跟着你去相亲。他是你的斯托卡吗?” 望月千穗皱着眉,显然她并不同意斯托卡这一说法,但事实上除了这一说法以外,她也没有别的理由解释。 千穗不语,只是一味地摇头。 最近,她都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中原中也到底在搞什么啊?说实话,要是他直接告白的话她反而还知道怎么自处。但是这种只派立原道造和她私底下讲,自己却假装无事发生的做法…… 真的让人很难评。 “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嘛,”樋口一叶很好奇,“你妈妈在催你相亲吧?要不然……直接就说在和谁谁谁谈恋爱就好了。” “毕竟——” “给你请假倒还好,要是以后你相亲中也先生也跟着去,那我们portmafia还是少了不少战力呢!” “……”千穗很无语,“好了啦,不说这个。” “既然他表面上一直没说什么,我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好了。”她的眼神释然了,“反正工资也是他发!不扣我工资就好!” 这下换樋口一叶无语了。 “中也先生都这样追求你了,你还不心动吗!那可是我们portmafia除了芥川先生以外最受欢迎的男人!” “不过,你就没有喜欢过的人吗?”她说,“你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跟千穗认识的这段时间,她发现对方很难生气——或者说从来没有生过气。明明也才刚毕业,却一副什么事都不会激起她情绪的平淡样子,好像什么事情也不在意。 说实话,她和对方玩了很久,也没有看透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千穗确实没有喜欢过的人。 粉色的吸管晃荡着杯底的枣奶,涟漪微起,她的思绪也突然飘到了那个明媚的下午。透过泛着五彩光的玻璃窗,望月千穗看见她的上司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母亲的胳膊,眉眼蕴着些不知如何相处的无奈。 明明是一个mafia干部……休息日的画风居然差别这么大吗? 她微微勾唇,神色温柔。 “还挺可爱的。” 她说。 ?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樋口一叶瞪大了眼睛,“啊!喜欢可爱的男人么?你不许喜欢芥川先生!芥川先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男人我不许你和我竞争!” “……谁和你竞争这个了!我说的根本不是他!!!” “诶——那到底是谁嘛!快说快说!” * 立原道造,很奇怪。 望月千穗是这么想的。 虽然说着“只要不扣工资就问题不大”,但有些事情,果然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所以,她去找到了立原道造。 “立原,”一个静谧的下午,趁着他旁边没人,望月千穗找到了他,“我有事要问你。” 立原道造看见她也很惊喜,“太好了望月!你在旁边就好了,我也有事要拜托你。” “?” 他急着把一张邀请函和一个袋子交给她,并且强势地想把她拉出去,“拜托拜托!今晚中也先生的舞伴出了点绊子,我实在找不到人了,你快陪他去吧!” “时间紧急我就不解释了,”立原道造看上去真的很急,“你的问题我也以后再回答你吧!下次过来的时候记得问我,不然我会忘掉的!” “对了,那个袋子里装的是原本那位小姐的礼服,你们身高差不多应该能穿吧?你试试!或者你有其他礼服能穿也行。” 望月千穗就这么一直被推到了门口。本来已经接近下班时间的她,却被迫接到了另一个任务。 可恶。 明明都要下班了。 “……等等!”望月千穗皱眉,“所以,这次宴会——” “会加工资的。” “保证完成任务!”千穗立刻答应,“对了,需要我做什么吗?” 这个问题实在是问到点上了。 立原道造叹了口气。 他把望月千穗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接着满意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记得,别让中也先生喝酒。” 众所周知,干部喝酒都会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情。尤其是中原干部。 “……” “他喝酒我怎么管得了?”千穗觉得要加工资,“人家是干部,我只是他的秘书。” “要不然你帮他挡酒吧!” “……我怎么帮他挡酒?别开玩笑了立原,而且他为什么要听我的话啊。”更别说她根本就没有喝过酒了。 立原道造继续叹气。 他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一味地叹气。 过了几秒,他灵光一闪:“我想到办法了。” “望月,你喝得了酒吧?” “我没喝过——” “这个加工资的。” “我没喝过低度数的酒,”她接下了这个任务,“我工作之余就喜欢喝点老白干助助兴。其他的酒我看不上。” “那太好了望月!”立原道造很满意,“到时候你就随便喝一点!” “这次宴会也不重要,我们只需要一个代表过去撑撑场面而已,你就当过去吃个晚餐顺便监督干部大人不要喝酒就好了。” “听我的,到时候你就涂点腮红,对中也先生说你有点喝醉了,身体很热,不太舒服,让他带你出去休息一下。” …… “……这样真能行吗?”望月千穗投去狐疑的目光,“人家一个干部为什么要带我去休息?我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 “唉,”立原道造摇了摇头,“你不懂!” “干部大人这么体恤下属的人,肯定会带你回家的!你放心吧!” 千穗迷迷糊糊地过去了。 然后,就在坐上干部大人的车子的时候,她透过黄油颜色的黄昏,经过人头攒攒的港口,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完了。 她忘记问立原道造那个问题了。 …… 算了。 下次再问吧。 *** 宴会。 阳台。 “引男人上钩还不简单?” 在阳台,一个长相极漂亮的女士这样对另一个女孩说:“你长得那么好看,钓住他简直轻而易举。” “听我说,用这一招,肯定会让你们喜结连理!” 外面聊天的两位女士,没想到有人把她们的话听了个全程。 里头的中原中也,也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种话。 “你先喝一点酒,把胸前的那两颗扣子解开,再去找到他。” “好热,身体很难受,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这样说没有男人会不上钩的。”外面戴着珍珠项链的姐姐说道,“我就是靠着这个方法,百试百灵!” “诶?这样真的好吗?要是对方对我什么意思也没有怎么办?” “怎么可能!”她说,“只要是男人,都会懂你意思的!说这些话就是想表达‘你送我回家’‘我们做点什么吧’的意思啊。” “没有男人不吃这招!” 中原中也心里是不信的。 ——至少他认为自己不会上钩。 这次宴会和他们portmafia没什么关系,他只是随便过来撑撑场面而已。原先的女伴出了点差错没来他也无所谓,但是…… 怎么来的是他的秘书啊。 其实这倒也没什么…… 只是。 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这也太尴尬了吧!为什么她相亲的时候他也在现场啊!为什么他好不容易做好事扶的人是她妈妈啊!这样显得他很刻意啊! 不过好在,对方并没有在意这些事。 至少,她在和他对话的时候,都是一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的自若模样。假装那场告白没有发生,假装那些尴尬的事情也从来不存在。 这样,也挺好的。 只不过—— 为什么他心里有点难受啊? 而且最近不知为何,他只要一看见那个人就忍不住对她投去视线,明明以前根本就没在意过这个人啊。 因为阳台有人,想去抽烟的他也只好默默离场。他一边想着最近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朝着大厅去。 值得一提的是,大厅是大家喝酒的地方。 更值得一提的是,望月千穗马上跟了上去。 中也先生……不会要去喝酒了吧。 得到立原道造任务的望月千穗,立刻皱起了眉,想要上前劝阻他。这个工作据说会加很多工资,她必须得好好完成才行! 她没有礼服,身上穿的是原女伴姐姐的衣服。因为两人的尺寸不太一样,这件衣服在她身上显得紧了很多。 为了活动方便,千穗就只好把上面两个扣子解开了。 她有点匆忙地走到中原中也身边。 男人抬眸看向她,在注意到她微敞的衣领时有些不自在地挪开眼。 脸颊泛粉,走路不稳。 她喝酒了? 中原中也这么想着,就听那个一直在不远处待着的小秘书眉眼微蹙,眼神挣扎,似乎做了不少思想准备。 “中原先生,我有一件事要说。” “……你说。” 立原道造的话犹在耳畔。 千穗深吸一口气,一想到马上就要下班了唇角就忍不住带着些许笑意。 “……中原先生,”她胸前那两颗玻璃扣子在此刻有点刺眼,发丝微乱地倚在肩头,和以往不同的粉腮带着些微醺色彩,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显得暧昧,“我好像喝醉了。” 尤其是她的手。 也许是酒精作祟,她整个人都好像站不稳了。胳膊无力地撑着旁边的桌台,金色的眼眸朦胧中带着水汽。她绝对是喝醉了。中原中也确信。 “好热,身体好难受,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她一字一顿道。 …… !!! 方才阳台上那两个女人的话还在他耳畔盘旋,此时秘书的说辞又映在他眼帘。 等等!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怎么有点听不懂了!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 中原中也瞪大了眼睛。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chapter 7 千穗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工作。 虽然她和中原中也在进宴会的时候,默契地和对方保持了距离。但是,她一直在偷偷地视奸……不对,是关注着自己的上司。 也许是因为她盯得太紧了,让上司觉得非常不爽——所以,她有时候能感受到上司那边朝她投来的复杂目光。 但是千穗无所谓。 只要上司照常发工资就好了! 不过…… 她明明按照立原道造说的那样涂了腮红,但为什么……就是感觉有些不对呢? 千穗这么想着,便微微地抿了一口附近随便一杯酒——她自然也不知道,那杯酒的度数高到离谱——很快,她就有了一种晕晕乎乎的感觉。 就在这时,中原中也也动了。 “……中原先生,”千穗拦住他,脸色微红,身体忍不住往他身边倒去,“我好像喝醉了。” “好热,身体好难受,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中原中也下意识往后退一步,眼神罕见地带着些惊慌:“望,望月,你喝醉了?” 是喝醉了吧?!应该是喝醉了吧!可恶,而且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中原中也再次想起了,他在阳台里听到的话。 “只要是男人,都会懂你意思的!说这些话就是想表达‘你送我回家’‘我们做点什么吧’的意思啊。” …… 那她是想,让他送她回家吗?? 还是说,要让他们做点…… 中原中也瞳孔地震,一直倒退:“望月,你冷静一点!” 望月千穗也很奇怪他在干嘛。 他一直倒退是什么意思?因为太想喝酒了所以才想倒退去大厅喝酒吗? 那可不行! 千穗离他越来越近。 中也受不了了。他终于停住脚步,低声问:“望月,你到底想做什么?” 千穗歪头:“我只是想,让你带我去休息而已。你不愿意带我回家吗?” 回。家。 中原中也更害怕了,“不不不,我觉得——” 然而,没过多久,那口她抿过的酒的味道就开始在她脑海里横冲直撞,直直把她搅得昏昏沉沉,无法思考。 第一次喝酒的千穗没忍住,径直倒在了中原中也的怀里,手腕因无力而搭在对方的腰间,意识还无比倔强地重复着那句话: “带我回家,中原先生。” 在那一瞬间,中原中也看见她耀眼的金眸在那时散发出格外奇妙的感觉——那样的能量波动让他感到陌生又熟悉——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就已经坐在车上,带着她一起回家了。 算了。 就带她回去吧……不考虑上司和部下的关系,一位男士把喝醉了的女伴安全地带回家应该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这么想着,中原中也就释然了。他打开车门,把望月千穗带到她所说的小区,无奈地问着她家里的具体地点。 可她不说话。 一直都不说话。 冷风凛冽地吹打着两个大半夜还在晃荡的人,这种别样的经历让他们之间的关系仿佛更进一步。 千穗看上去是真的喝醉了。她抱着那个人的腰,侧脸倚靠在对方的胸膛,安静得不可思议。中原中也不知道一个人喝醉了以后居然能安静到这种地步。 如果不是她仍然睁着的眼睛,中原中也几乎以为她已经睡了过去。 “……望月?”他皱着眉,有些不懂现在的发展,“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千穗还是不说话。 她靠在对方的身上,过了很久很久,中原中也才发现衣服那处有些热意。 她哭了。 ……怎么哭了? “你怎么了?”他这下真的有点慌了,“对不起……不对我为什么要道歉……啧,你别哭啊,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说出来?” 过了很久,他才听见那个人很轻地说: “为什么。” “为什么。” 她的声音很压抑,语气也很轻,“为什么不喜欢我。” 中原中也瞪大了眼睛。 等等,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有点搞不懂了!现在是告白吗?还是什么?! “你冷静一点,”中原中也真的害怕了,“我们先不要讲这个,我送你回家吧!我们以后再说这个吧!” “为什么不喜欢我……” 她的眼泪落了下来。一颗一颗的,淌在他胸前的衣服上。温热又冰冷。温热的是眼泪,冰冷的是天气,或者是某个人的心。 中原中也有点颤抖地扶住她后背,磕磕绊绊地解释道:“不是的,我,这样子实在是……” 中也闭眼。 中也睁眼。 这些事情……果然还是讲清楚比较好啊!有时候,他以为的避而不谈也许对女孩子来说是一种更加沉重的打击。 中原中也,突然就领悟了。 他叹了口气,轻声说:“抱歉,望月,你是一个好——” “妈妈。” “……啊?” 等等,怎么突然叫妈妈了?!现在不是告白现场吗?怎么突然喊起妈妈来了! “为什么不喜欢我,”她的身体蜷在男人的怀里,紧紧地贴在他身上,似乎是想汲取一点温热,“妈妈。” …… 所以搞半天根本不是在对他说吗! 亏他组织语言了半天! 可恶!!!!! 中原中也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无语了,“行了,秘书小姐,我们还是快点回家吧。你家到底在哪里?” “不说的话,”他冷漠地说,“我就带你去portmafia大厦住一个晚上了。放心吧,不是你一个人,这个点兴许还有——” “我不要一个人,”她用力地抱住他,“我不要一个人,我不要一个人……” 中原中也突然不知道怎么说。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副样子。在他的印象里——至少在告白事件发生之前——他的秘书都是一个做什么都很出色,虽然没有异能力但也很值得托付任务的人。 她有一种处变不惊的淡定感。 甚至,即使是在这种时刻,她也只是静静地流着眼泪,像是梦呓一般说着“不要离开我”这种话。没有嚎哭,没有歇斯底里,只有一边又一遍地安静的复述。 不知道过了多少分钟,隔壁那户一直亮着灯的别墅灯光也熄灭了。 “……我会带你回去的,”中原中也叹了口气,“我总不能带你回我家吧……你快醒醒啊……” 然而,就在这时,怀里的人似乎是醒了一点。 事实上,千穗这时候确实是醒了一点。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等她意识有点清醒的时候,就听见中也说“带你回我家”之类的字眼。而且,此时她还和上司在街道上堂而皇之地相拥,对方的手还停留在她的腰上。 再结合一下立原道造说的那些“中也先生让我千万要告诉你”之类的话,她很难不得出另一个结果。 难道,他们的关系在她喝醉的时候已经发展到那一步了吗? 千穗有点尴尬,试探性地打了哈哈:“那个……带我回你家吗?哈哈,干部大人您还真会说笑。” …… ? 什么鬼!这个人听话只听一半吗?!而且这家伙怎么突然醒了!醒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吧! 千穗的话还在继续:“一颗心为portmafia服务我倒是能做到,但是献身我还是要考虑考虑的……不过如果涨工资的话……” …… 涨工资就能考虑吗?!这家伙也太随便了吧!到底有多爱钱啊! 而且他根本就没有表达出这个意思好吗!能不能不要毁他清誉! 中原中也忍无可忍,“你给我冷静一点,我没有这个意思!” 千穗偷偷瞥了一眼他的手——事实上,对方现在还搂着她的腰。 中也很委屈。 明明他的秘书也一直抱着他!真要论被占便宜的话,他倒也不理亏! 千穗后知后觉地放开他。她转过身,正想感谢一下善良的上司把她送回家,却和一双尴尬的眼眸对上了视线。 黑色短发,银灰色制服。 是黛真知子律师。 “那个……打扰到你们真的非常抱歉!”黛真知子看了看中原中也,又看了看望月千穗,“望月小姐,这是你的……男朋友吗?” 黛真知子是一名律师,她所在的事务所就在千穗家附近。因为每天来得很早又工作到很晚,和千穗的作息有了诡异的重合,也多次在路上碰见—— 所以,她们也算是点头之交。 这一天,忙完一天案子的黛真知子也像往常一样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然而…… “不要离开我,”她的事务所邻居抱着一个男人,“别让我一个人。” “***带你回我家***” ??! 她的事务所邻居,好像喝醉了! 因为害怕出现一些可怕的情况,正义感超强的黛真知子律师就一直待在那里,想在关键时候挺身而出。 主要是……她也听说千穗最近在相亲。应该是没有男朋友的吧?这个男人,好奇怪啊。 所以,她就问了这个问题。 “这是你的男朋友吗?” 千穗也回答得很快:“不是,这是我上司。” …… ??? 黛真知子不懂了,“那个……啊……” 中原中也也感觉很尴尬。 不过,她应该也不需要他了吧。 他转过身,强制让自己保持冷漠:“我先走了,望月。” “好的大人。”千穗顺口道。 这下,黛真知子更震惊了。 …… 到底什么高贵的身份会被叫大人啊……望月小姐!你这份工作是不是有点不太正规啊! 千穗朝着黛真知子点了点头,“我也走了。黛小姐回家路上,也请注意安全。” 在真知子艰涩地告别下,千穗默默走回了家,顺手接起了电话。 “……妈妈?” “相亲?啊……抱歉,妈妈,我可能去不了了。” 樋口一叶说的没错。 他们这种职业,像普通人一样因为这些情节确实做不太到。 那……还有什么办法呢?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方法。 有什么办法,能让一个人完全逃过相亲呢? 听着电话那头,母亲熟悉的为后代操心的话术,千穗灵机一动,一字一顿严肃道: “其实……”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chapter 8 “千穗,这么晚了我也不是故意打扰你休息。就是最近啊,妈妈这里又物色了一个比较好的男孩子。你那个工作还在继续做吗?” 风吹得好冷。 望月千穗站在家门口——她的家很小也很挤,也不是没有钱买更大的,只是她不知为何偏爱狭窄的屋子——对母亲说: “工作我不会辞的。” “为什么?”电话里头的声音有些焦急,“这种工作,你当时运气那么好上了那个学校,怎么也不能浪费……” 千穗不知道怎么说。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才低声道:“妈妈,我不相亲了。” “其实……”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妈妈很震惊。 她吃惊地说:“什么?!是谁!” 千穗叹了口气,语气幽幽道:“其实,我已经喜欢那个人很久了。” 啊啊啊,总是因为相亲工作请假也不合适吧?她怎么说都是mafia,上司可没有那么好说话啊。 至于喜欢的人——随便说一个身边的人就好了。就中原干部吧,反正他也不知道! 千穗这么想着,随口道:“其实,我在他手下当秘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诶?!!!秘书!” “嗯?我没有说过吗?” 母亲沉默了一下,“……哦,没什么,你继续吧。” “大概就是,”千穗思来想去,感觉还是这个理由比较合适,“我被他雷厉风行的做事手段吸引了,深深地爱上了他,每天晚上我不想他我就睡不着觉。我简直太喜欢他了。” 母亲被这一长串“真心实意”的告白整得有些无措。她和小女儿很少有交流的时候,因此也不懂她究竟是不是在搪塞她。 她有些不确定地问:“既然这样……你前几天为什么不和妈妈说呢?” 其实,她最震惊的还是小女儿居然是有正经工作的。 千穗想了想,分外严肃道:“因为,我总觉得我配不上他。他那么优秀,那么帅气,那么……呃,总之,我总觉得我配不上他。” 望月由美安慰:“他……唉……千穗,总之,你这样子想的话也不太好。说不定……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嗯嗯,我准备还是再和他表白一下。说不定对方就答应了。所以我就不相亲了,工作也挺忙的。” 这么一说,母亲就有点没话说了。 望月千穗在挂断电话之后,倦意也慢慢地涌上心头。她打开门,慢慢地走了进去。月光打在她的背影上,又冷又寂。 与此同时,中原中也也在看着她的背影。 事实上,他一直都没有走。 考虑到秘书喝醉了,而且又是独身女性,一个人估计也不太安全——他就默默地开车到附近,想看她走进家里再离开。 谁能想到,她顺手接了一个电话。 离得太远,他听不太清对方的通话内容,但又隐隐约约听见一点“我有喜欢的人了”“我配不上他”“我不相亲了”这类的内容。 但是距离又不算太近,他就疑心是自己的错觉。 一,一定是错觉吧!应该不会这样吧!可恶!怎么这些话偏偏就被他听见了啊! 中原中也捂住脸。 他面红耳赤。 不……不对,这些话也不一定是对他说的啊!没错!他不能多想!可能这些就只是他听错了而已,应该不会吧! 不过…… 她的工资不是很高吗?为什么会住在这么窄的屋子里?难道……其实她是家里比较困难的类型吗? 仔细想想,其实她工作也蛮努力的,效率也挺高的,而且工作也有一年了,涨工资也不是不行? ……不不不,为什么他要考虑这些事情啊!可恶!她怎么样根本和他没有关系吧! * 中原中也的心情,很沉重。 他坐在办公室里,正想摊开桌面上的文件进行工作,却又不小心想起她那句“我被他雷厉风行的做事手段吸引了”。 他……唉。 中原中也沉默地起身,拿烟的手微微颤抖。 最后,他还是准备一个人冷静一会儿。便沉默地去工位转悠了一下。 值得一提的是,他无意间走到了望月千穗的办公桌前,并且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果然,他并没有自己心里想的那样不在意。 她的位置整理得很干净,像是有强迫症一样把所有书都摆得格外整齐。现在这个环境里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 想来,他们应该是出去工作了。 突然,一道电话铃声响了。 中原中也下意识按了接通键,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阵火急火燎的声音打断: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中原中也第一反应是“你是谁啊?”,第二反应是—— 糟糕! 这个人的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啊?! 这不就是那天,他在披萨店前扶起的那个阿姨的声音吗?!不不不,最关键的是,这个阿姨是望月千穗的母亲吧! 不对,关键是她为什么会给他打电话啊! 突然,中原中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沉默地看了看手里那个和他款式一样的手机,内心有无数思绪翻涌。 刚刚他还在发呆,听见系统自带的电话铃声响了他就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的来电,没怎么细想就接过了电话——然而,中也根本就没注意手机是放在千穗桌子上的! 糟糕!! 忘记她的手机和他是同一个款式的了! 与此同时,电话里的声音还在不断响起。 “那一天你说的话,我也想了很久。你有喜欢的人妈妈也很开心,那个人是你上司对吧?唉,你上司人怎么样?帅吗?有钱吗?家里条件怎么样?父母怎么样?” “你也老大不小了,你上司应该比你大吧?我看新闻上有好多领导骗小女孩的例子,你也小心点,别上司随便对你说几句话你就屁颠屁颠跟过去了。” 中也想挂断电话,但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挂。他红着脸听完了全程,总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啊啊啊!他到底该怎么办啊!现在直接挂断是不是不太好啊!但是他要是出声被阿姨听出来了怎么办,阿姨再把这件事告诉千穗怎么办,那他们两个关系岂不是更尴尬了! 思来想去,中原中也只好夹着嗓子,“阿姨……我是……” “对了,”电话那头的阿姨却一点也不听他的解释,“那天妈说给你找了另一个相亲对象,你还是去一下吧。就这最后一次,搞砸了也没关系,人我都找好了,你最后再去一次吧。” “……阿姨,”中原中也低声道,“我是望……我是千穗的同事,她现在出去了。” 阿姨一点也不尴尬。 她只是“哦”了两声,对这名接电话的同事说:“这样啊,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家千穗真是多亏你照顾了!” “真是的,这孩子从小就让人头疼,总之,劳烦你晚上让她再接一次电话好吗?” 中原中也,只好应下了。 救命……好尴尬。 他挂断了电话,眼神不自在地往外撇去。在发现没有人看到以后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回到办公室,感觉自己的脸烫烫的。 怎么办。 等望月千穗下次和母亲一通话,肯定会知道这些事的啊……怎么办!! 他,绝对不能暴露! 就在中原中也沉思的时候,立原道造突然走了进来。他神态焦急,似乎有重要的事要禀告。 他确实有重要的事要说。 “中也先生,”他说,“我——” “立原,你刚刚去哪里了。” “……啊?我去工作了。” “不,”中原中也冷漠地打断了他,“你刚刚走到了望月的工位,看见旁边没人,就接了她母亲的电话,还和她母亲聊天了。” “?”立原道造没反应过来,“不不不,我没有啊!我刚刚是去看之前您审问——” “然后,你答应她母亲,等一下会告诉望月,让她晚上继续和母亲打电话。” “……” 立原道造傻眼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呃,好的,中也先生。” “我仔细一想,我刚刚调查完以后,确实接了一下望月母亲的电话!” “对。”中原中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继续说吧,你调查到了什么。” 立原道造连忙拿出塞到怀里的照片,一脸严肃地把照片放到中原中也面前。 这是方才,portmafia里的异能力者拍到的。 黑发黑眸,戴着针织帽,一张脸完全没有记忆点,堪称平平无奇。 这是一个本该不被人记住的男人。 但是—— “这个人,和您9.20审问过的人长得完全一样。” “可问题是,这个人——” “本来应该死了。”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 9.20…… 就是他答应望月千穗告白的那一天。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chapter 9 portmafia。 食堂。 “嗯……我还是不太懂。你是说你喝醉了,还□□部大人送回家了,是吗??” 望月千穗郑重地点了头。 “然后,你妈妈打电话过来让你相亲……你就承认你喜欢中也先生,让妈妈不要让你去相亲了?” 千穗点了点头,但又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她皱眉,“不是承认!我只是感觉,嗯,我只是需要一个理由搪塞过去!” “刚刚工作的时候也是,一直给你打电话的人是你妈妈吗?” 樋口一叶想到,刚刚他们做任务的时候,望月千穗的电话一直响起来,弄得芥川先生很不愉快。 只是他们一般手机是不怎么静音的。因为说不准有突发任务需要。 千穗叹了口气,“没错。” “所以,我来吃饭的时候就没带手机了。放在工位上应该不会有人拿吧?” 就在这时候,远远地传来了立原道造的声音。 “望月!” 又是这个时间,又是这个地点,又是这个立原道造。他气喘吁吁地过来了。 千穗直觉这个场景很熟悉。 但她又说不清是哪里熟悉。 立原道造一边喘着气,一边有点尴尬地说:“不好意思啊望月,我又来找你们了。” 樋口一叶面无表情地吐槽:“你也知道是‘又’啊,你又有什么关于中也先生的事情想说吗?” “是的……不对不对,不是不是。”立原道造拍了拍自己的嘴,心想“天啊,这都被你们发现了,好敏锐啊!”。 中原中也的话还在他心中浮现。 “告诉望月,你不小心接了她妈妈的电话。” …… 真是受不了! 立原道造很无语。 他到底是一个多不经意的人,才会那么不小心地接了别的女同事的电话啊!他跟这个女同事根本完全不熟悉啊! 他尴尬地笑了两下,硬着头皮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望月,我跟你说一件事,你不会生气吧?” 望月千穗喝了一口枣奶,瞟了他一眼:“看情况吧。” 立原道造有点紧张了。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你知道我刚刚去哪里了吗?哈哈哈……” 樋口一叶没忍住:“你去哪里了和我们有关系吗??你到底是做了多对不起千穗的事情啊……” 立原道造挠了挠头皮,“好吧,那我直说了。” “其实我刚刚调查完中也先生的一件事之后,不小心经过了你的工位,听到你手机铃声响了以后,就……” “就?” 立原道造感觉自己汗都出来了,“就不小心帮你接了电话。”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有点强迫症,一有声音我就想接电话。你明白吗,这种强迫症?” “你应该可以理解的吧,望月!” 望月千穗看着他满脸小心翼翼的神情,觉得有点好笑:“嗯,然后发生了什么吗,让你那么紧张?” 立原道造不好意思地说:“我接了电话以后,发现是你妈妈打过来的。她说让你最后去相一次亲,之后就不管你了。” “对了,她还让你晚上回家再打电话给她。” “好。” 也许是因为对方的表情太自然了,立原道造还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你,你不生气吗?” 千穗笑了一下,“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别太在意。我妈妈没有说些别的吧?” “没有没有。” * 众所周知,能量是守恒的。 立原道造的紧张没有消失,这种紧张只是传递给了中原中也。 此刻,在办公室,中原中也看着刚回来的立原道造,有点不自然道: “你和望月说清楚了吗?” 立原道造正经道:“我说清楚了!” “她怎么说?” “她什么也没说!” 立原道造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望月说这些事没什么的,让我别太在意,只是接个电话而已。” 中原中也“嗯”了一声,看上去好像很自然,但其实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其实,经过他这几个小时的仔细思考,他感觉…… 有点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自从9月20日,望月千穗和他告白开始,他的状态就很不对劲。明明之前他对这个属下的唯一印象只是“一个还挺能干的部下”,为什么…… 为什么在她和他表白以后,他的状态就那么令人生疑了? 就好像,中也以前真的在默默喜欢她一样。 最令他疑惑的是,那一天—— 他带她回家的那一天。 原先,中原中也是没有打算带她回家的。但是他为什么会改变主意呢? 因为,那一双眼睛? 金色的,漩涡一般的眼睛。 那时候,她用那样的一双眼睛看着他,对他说: “带我回家,中原先生。” 就是听了那样的一句话,看到了那样的一双眼睛,中原中也才会带她回家的。 可是…… 不对劲。 中原中也细细地想着这些事,脑海里忍不住将所有猜想都过了一遍。最后,背对着立原道造,他起身,走到窗台,抽了一根烟: “立原。” “怎么了中也先生?” 见中也先生的语气变得郑重,他的态度也变得很严肃。 也许,干部大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吩咐了。 他明白的。 每次干部大人心情沉重心情复杂的时候,都会走到窗台,抽一根烟。 干部大人确实有郑重的事情想说。 他将望月千穗这个人在脑海里细细回想了一遍,最后垂眸道: “望月她,在portmafia里受欢迎吗?” “……啊?” 这是什么话?立原道造感觉自己有点听不懂了?难道中也先生已经要开始调查望月在portmafia的人际关系了吗?他对望月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已经,开始吃醋了啊。 这就是爱情的前兆啊! 而且,别看中也先生上面这句是以问号结尾,但其实,这句话被他说的与其说是疑问句,不如说是肯定句。 望月,在portmafia一定很受欢迎吧。他是这么想的。 立原道造也立刻把望月千穗的人际关系捋了一遍。他为了跟上中原中也的思维,非常认真地说:“中也先生,你问我可就问对人了。当初望月进来的时候,就是我第一个和她认识的。” “嗯?” “其实大家对她的印象都挺好的,”立原道造怕中原中也吃醋,说话的措辞都小心翼翼的,“当然,都是工作上的原因。她做事很细心也很认真,说过的事情从来不问——” “我不是说这个。”中原中也打断,“我是说,其他人对她怎么样?” 被打断了以后,立原道造更明白了。 一定是因为他夸望月千穗……让中原中也有些不舒服了吧。 唉,中也先生还真是难伺候啊。 他一边腹诽着一边回答干部大人的问题:“大家对她都蛮好的,都是当挺好的同事对待。” 他这话也不假。 望月千穗在portmafia的人缘是挺不错的。 做事认真、不争不抢。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有一种处变不惊的气质……搞得别人就很想把工作都交给她来做。这也是她虽然没有异能力但工作很多的原因。 “这样啊。” 中原中也心想:那对上了。 和他想的一样。 “每次她一开口,就让人很难说出拒绝的话。你也是这样想的吧?”他继续道。 中原中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仔细一想,望月千穗确实在portmafia比较受欢迎的。表面上她好像只和樋口一叶关系比较好,但其实在会社环境里也没有人对她说出“不”字,大家对她都挺有好感的。 就连他以前,对她也是建立在一定的好感基础之上的。 立原道造却是听得有点紧张了。 等等,中也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调查归调查,突然开始说自己对她的感觉了是怎么一回事? 是在说这个人太迷人了所以不好意思拒绝她要求了吗?!他们虽然对她有好感,但也没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啊! 干部大人,他们知道你喜欢她,但是他们没有跟你一样那么喜欢她啊! 中原中也的紧张现在转移到他身上了,“那个……中也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有点听不懂??” 中原中也瞥了他一眼,心想: 不愧是他的得力部下。 经过他的提点,立原道造应该已经明白了吧。望月千穗这个人的可怕之处。 他摩挲着烟身,任由烟雾在窗外缭绕,将他蓝眸中的深意盖了过去。 立原道造看见他的上司转过身,对着他随口道: “你不觉得她好像很受欢迎么?” “她一开口,简直没有人能拒绝她的要求啊。难道她是万人迷么?” 望月那家伙,说自己是没有异能力的吧? 但是,到底是没有异能力,还是没有发现过自己有异能力呢?毕竟,有些异能力确实会在无意间给拥有者带来福音或毁灭,并不被拥有者所知晓呢。 再加上根据他们调查过的,她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也都跟portmafia无关。也许,她真的有异能力但又不自知也说不定。 “简直就是,万人迷一样的存在啊。”立原道造只看见烟雾缭绕,从前不近女色的上司因为一个女人罕见地陷入了沉思,一双湛蓝的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立原道造,也沉默了。 他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回了。 望着中原中也一脸“快肯定我”的神情,立原道造却不知道要说出什么话。 他只是不受控制地想…… 以前倒没发现…… 中也先生,有点恋爱脑啊。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chapter 10 portmafia。 中原中也想了很久。 望月千穗,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异能力是多种多样的,如果说,她的异能力是自带迷惑技能的话,也不是不能解释他最近的异常。 他最近实在太奇怪了。 他明明没有这么喜欢她的啊?为什么一想到她就忍不住害羞,一靠近她就忍不住关心她。明明以前对她根本没什么印象的。 中原中也这么想着,感觉自己的神智清明了许多。 他望月千穗有异能力。 又或者—— 她是在刻意隐瞒自己的异能力。 想到这里,他的心又被一个念头揪住了。 为什么,她要隐瞒异能力呢? 难道这个家伙的身份…… 有异常?! * 这是一个美好的下午。 望月千穗开始和平常一样工作。 首先,她检查完一堆大部头文件。接着,她顺带和樋口一叶去了一个地方做任务。接下来,她—— “那个,千穗。” “嗯?” 樋口一叶看了看望月千穗,又看了看身后那个若隐若现的人。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你有没有感觉,身后有一个人一直在看我们?” “啊……”千穗很疑惑,“有吗?” 她倒是没感觉。 樋口一叶看了看后面,沉默地说:“千穗,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什么?” 樋口一叶想了很久。 但她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今天下午,她们几个要出去做任务,芥川前辈也在。她得好好准备才行! 中原中也也知道他们有任务要做。 他,陷入了沉思。 假如望月千穗真的有古怪,那她出任务的时候,应该最能表现出她的状态了。 既然这样—— 那他也跟过去看看好了。 她会无意识对任务对象用异能力么? 她打斗的姿态怎么样,熟练么? “啊!中也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背后传来了立原道造天真烂漫的声音。 …… 中原中也瞪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闭上嘴。 接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声吩咐道:“帮我查一下,她最初进portmafia的时候状态怎么样。” 按理来说,一个生活在光明世界的人,第一次进入里世界,理所当然是不适应的。 但如果…… 她表现得很出色呢? 立原道造睁大了眼睛,艰难地点了点头。不过分询问这个“她”是谁,他就明白中也先生想调查谁了。 不就是望月吗。 唉。 他明白的啊。 中也先生,他都明白的啊! 与此同时,走了很长距离的樋口和望月也停下了脚步。最后,还是樋口一叶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艰涩地说: “千穗,你刚刚听到了吗。” 她指的是立原道造那道声音。 “啊!中也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 千穗,当然听到了。 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喝着水,几乎要把刚接的水都喝完。 樋口一叶也知道后面一直传来的“注视”的感觉,到底来自于谁了。 原来是…… 中原中也啊! 怎么又是他啊! “那个,千穗啊……” “嗯?” “我说,”樋口一叶忍不住道,“中也先生,不会是你的斯托卡吧。” * 大家都很沉默。 说实话,大家都看到了身后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在完成和芥川龙之介的任务以后,每个人都聚在了一起,讨论那个出现在背后的人。 最后,一个人开口了。 “那个,你们不觉得……中也先生有点奇怪吗?” 另一个人沉默地接话,“没错,他为什么要跟在我们后面啊?你们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明明这个活应该和中也先生没关系才对?” 大家都很奇怪。 但很快,大家就察觉到了哪里有不对。 整理文件的时候。 樋口刚好出来和望月在闲聊。 出任务的时候。 樋口刚好在场。 在食堂的时候。 樋口刚好…… “——不不不!”樋口一叶吓死了,“你们为什么会怀疑我啊!很明显中也先生是在跟踪千穗吧!” …… !!! 按理来说,他们都不该相信的。 但是樋口一叶和望月千穗关系很好这件事,他们也不是不知道。 樋口一叶都这么说了。那他们…… “怎么会这样啊?”portmafia的大家还是很正经的,她们率先发问,“中也先生不会无缘无故开始跟踪一个人的,会不会是最近千穗有点不对劲?” “啊,其实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另一个人也说:“嗯嗯,她老是躲到外面接电话。有时候出任务也是,她好像总有事情在忙。” 樋口一叶感觉事情的苗头有点不对了,就立刻道:“其实是因为她家里有点事情啦,我是知道的!” “是啊。” 一道声音骤然出现,打破了他们的猜测:“你们不要再说中也先生喜欢望月了,中也先生会不好意思的。” “好了,这话题就这样结束吧,不要再讨论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 是立原道造。 …… 怎么又是他啊! 而且到底是谁在说这个话题啊!根本就没人这样聊吧!完全是他一个人在这么说吧! 但是…… 立原道造和中原中也那么熟,他确实好像应该知道一点内幕才对。 那他说的关于中也先生喜欢望月这件事,会不会可能是真的呢……! 大家都震惊了。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黑色的衣服,修长的身体。 是中原中—— 好吧,那个人是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也没想到,自己会刚好听到这么可怕的消息。 事实上,他刚刚工作回来,想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但是不小心听到部下们八卦,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一向沉溺于工作的他,自然对这样的八卦新闻不感兴趣。而且,他当然也不相信中也先生喜欢望月千穗这件事。 想来,只是这些人的猜测而已。 中也先生估计也只是恰巧出现在了那个人身边而已。 无聊。 这么想着,芥川龙之介就离开了。值得一提的是,他恰好走到一个中原中也在的屋子。 更值得一提的是,望月千穗在不远的附近接水。 芥川龙之介突然想到了那个传闻。但很快,他就把这个想法抛在脑后——毕竟,这只是别人的茶余饭后之谈而已,算不得真的。 对于芥川龙之介的经过,中原中也自然也发现了。 中原中也,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刚刚,望月千穗那个任务……应该是和芥川他们一起做的吧。那么,芥川有发现这个人有不对劲吗? 如果连芥川也这么想的话,那他的想法估计就是成立的了。 要么,望月有异能力。 要么,她的背景很诡异。 中原中也拦住芥川龙之介,很深沉地说:“芥川,你等一下。” 芥川龙之介停住了。 他转过头,对上中原中也一脸严肃的目光。 他好像……有要紧的事情要说。 芥川龙之介有点紧张起来了。 难道,有什么很重要的任务要吩咐吗? 然后,他就看见这个半路拦住他的干部大人深吸了一口气,冰蓝的眼眸镇静地看着他,口吻格外郑重: “芥川。” “你对前面那个女生,有好感吗?”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的异能力应该就是和魅力值或迷惑技能有关吧。 前面那个女生……? 芥川龙之介顺着他的视线,朝前看,正好看到了前面正在接水的望月千穗。她站在接水位,似乎正好接完水。她把瓶盖拧紧,感觉好像有人在看她——事实上,今天她一直有这样的感觉——就转过头,对上芥川龙之介诧异的目光。 接着,她又看见了中原中也。 …… 望月千穗睁大眼。 望月千穗想起了樋口一叶早上说的话。 望月千穗闭上眼,然后快速地走掉了。 芥川龙之介也很无语。 他看着走掉的人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个正在等他回答的中原中也。 “嗯?怎么了芥川?” 中原中也不太懂芥川龙之介的沉默,毕竟他一直都不是很懂这些人的想法。 但是……望月为什么一看见他就走掉呢?难道是因为,她真的有不为人知的背景,担心被他们发现? 这么一想,中原中也的神色愈发凝重了。 而芥川龙之介,也将他的凝重看在眼里。 中也先生……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芥川龙之介,看向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中也先生……果然也到了那种年龄吗。 他有点失望地走掉了。 他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自顾自,失望地走掉了。 独留下中原中也莫名其妙的背影。 “……” “……喂!芥川!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走掉了!你倒是说句话啊芥川!!!”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chapter 11 望月千穗最近的心情,也很复杂。 事实上,她已经这样很久了。一方面是母亲那边一直催着第二次相亲,另一方面则是她古怪的,一直在跟踪她的上司。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饶是望月千穗再迟钝,也该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 中原中也最开始就答应了她的告白,还三番五次派立原道造对她们说些奇怪的话,又几次三番跟踪她,甚至在她相亲的时候也出现(疑似还设计攻略了她母亲)。 他这是……在干什么啊。 难道他是什么病娇阴湿阴暗批吗? 望月千穗百思不得其解。 她本人是很想去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的,但是刚开始还好,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越来越可怕了,导致她已经有点不好意思去问了。 最重要的是,对方只在背地里做些阴暗的小动作,表面上完全看不出一点痕迹。有时候吩咐工作,他都用冰蓝的眼眸冷漠地看着她。 但好像耳朵有点红? 其实,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是她的母亲。 这几天工作的时候,母亲总是打电话给她,催促她进行下一次相亲,原先说过的“这次相亲好了就不用继续了”变成了“和上司没可能的,还是继续相亲吧”。 望月千穗没办法接受。 所以她决定—— “那个,岸边先生,”千穗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其实,我有一件事想跟您说。”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一直没办法忘记他。” 千穗的言语满是忧伤,看着岸边的眼神也带着泪花,“您应该明白我想说什么吧。” 岸边明当然明白了。 他伸出手,宽厚的大掌覆在她的手背,“我明白的,千穗。” 等等——他们又不熟为什么要直接叫她千穗啊!不过他明白了就好。就在千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岸边明充满深情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会好好和你在一起,等你忘记他的。” …… ? 什么超绝舔狗啊!他们根本就没有那么熟吧! 千穗瞪大了眼睛,想挣开对方的手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开。她只好僵着脸,继续弯唇浅笑,眉眼间的愁绪若隐若现。 “我的那个……深爱着的人,”千穗的思绪不停分散,“我可能一直都没办法忘记他。” “他真的很优秀,也很可爱。” 她不停想抽开自己的手,却被对方的蛮力惹得手腕发红,“遇见他之后,我的一整颗心都扑在了上面。我想,我可能这辈子都会永远追随他。对不起,岸边先生。” 岸边先生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只是用温柔的目光,继续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眸。 他的眼神实在是太深情了。 深情到…… 把望月千穗看得头皮发麻。 把望月由美看得一脸感动。 把中原中也看得—— 没错,中原中也。 其实,在这个部下相亲的可怕下午,闲着没事的中原干部也来了。 他此刻一身便服打扮,冷漠的深蓝色眼眸凝望着转起漩涡的褐色咖啡,注意力却不免集中在身后那场意义未明的笑谈上。 他来到这里,是有理由的。 这一切,都要从前几天开始说起—— 因为怀疑望月有异能力,他对望月千穗进行了一系列细致的观察。终于在最后,他得出了“没错,这家伙确实有异能力”的结论。 她实在是太受欢迎了。 每次他跟在望月后面,他都能感受到成群的目光注视——这些目光,总不可能是在看他吧!——总之,一定是因为她有万人迷的buff,所以他才会受到这么多的注视。 另外,还有一点也值得深究。 当时他问芥川“你对前面那个女生,有好感吗”的时候,芥川龙之介也走掉了! 虽然当时不太懂芥川为什么会跑,但经过中原中也的仔细思考,他在事后终于明白了。 会不会是因为,被他问中了!所以芥川不好意思了吧! 唉,芥川也正好是会害羞的年龄啊。 他明白的。 但为了让芥川更深刻地明白他的用意,中原中也在第二天继续找上了他,坚持不懈地问道: “芥川,你没有发现吗?” “什么?” 看着对方疑惑的目光,中原中也一字一顿道:“你不觉得那个女生,过分受欢迎了吗?” “我每次跟在她后面,都感觉别人的目光不对劲。” “我这么一说,你有没有明白,芥川?” 当时芥川龙之介的神情是怎么样的,中原中也已经忘记了。他唯独记得芥川同学复述了一遍“跟在她后面?”,然后他正经地回答: “对啊。”言语里极为坦然。 芥川龙之介卡住了。 他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 他的眼神透露着深深的情绪——中原中也读不懂这是一种名为“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但他看懂了里头的挣扎和难以置信。 芥川……应该明白了他的暗指吧。 没错,他就是在暗指望月千穗的异能力。 但芥川还是那个害羞的芥川。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暗自悟懂了什么,挥了挥衣袖走掉了。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芥川这个毛病得改改啊”。接着,他又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情。 望月千穗…… 到底在忙些什么呢? 不知为何,她最近总是显得焦头烂额,似乎总有一堆事情在烦着她。不停的电话,反复的催促,都让她眉间染上了郁色。 中原中也起了疑心。 他跟着那个鬼鬼祟祟的人进了巷子,不小心听到了一句话。 “下午五点,咖啡馆?”那个人接电话的声音十分小心翼翼,似乎对面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知道了。我会准时到的。” 难道…… 是什么间谍会面现场? 中原中也立刻记住了时间地点,想要在现场一探究竟。 结果—— “望月小姐,我早就对你情根深种了。” 望月千穗艰难地扯着手腕,“抱歉?我们应该是初次见面?” 岸边什么也不说,只是深情地看着她。 “虽然我们见面的时间不长,但我早在见到你的那一刻喜欢上了你。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身上有一种吸引——” …… !!! 中原中也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是相亲现场,本来是想走掉的。但是,这个男人说的这些话,和他的想法完美对应上了! 什么叫做“我总觉得你身上有一种吸引力”? 果然。 果然! 望月身上果然是有异能力的! 虽然望月对喜欢的人说的那些真情告白,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自己的想法被验证了这一点,果然让他很高兴! 中原中也激动地站起身。与此同时,千穗也终于把自己的手挣开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要走了。” 太吓人了,这个人不会是疯子吧。 对方都这样了,她要是突然离场母亲应该也不会怪罪?这么想着,千穗就直起身来,温柔的眼眸中掠过某种冷淡的色彩。 “不好意思,岸边先生。我想我们不太合适。” 她转身要走,却被男人粗暴地扯过手臂,“那你和谁合适!” “……” 千穗皱着眉,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男人崩溃的言语抢先,“你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呢,千穗?” “……你到底是谁啊?” “你为什么不能记住我!” “从上一次相亲开始就这样,为什么你总是不能就住我!为什么记不住我的名字也记不住我的脸!我根本就不姓岸边,我明明姓岸本!” 千穗的怒气立刻被压了下去。 她讪讪道:“啊这样吗,真是非常不好意思,岸岛。” 所以搞了半天还是没有叫对名字啊! 不过…… 从上一次相亲开始,是什么意思? 千穗皱着眉看他,却见那个男人扯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那张和上次相亲对象别无二致的脸。这场景实在太过悚然,咖啡厅内有不少人照这儿看来。 灯光像被打碎的玻璃一样碎碎的,斑斓的光点毫不留情地打在她金色的眼眸。接着,她感到有一样东西和光线一齐袭来—— 那是一把刀。 望月千穗透过余光看见陌生男人露出了笑意。得逞的笑意。她隐隐约约地注意到这个场面的不对劲,却不知道要怎么拒绝。 潜意识里一个声音在叫嚣:承受着吧。 像7年前一样,任由鲜红的血像水龙头里的水一样倾泻着流出,让爱意伴随着痛意一起消失。 她偏过头,想透过玻璃窗看见母亲。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原来母亲不在这里。她没有在看着她啊。 散着银光的水果刀在下一秒就会散着血光——望月千穗对此深信无疑——但在下一刻,冷冽的刀刃被徒手接住,一道含着些怒意的声音响起: “别动我的人。” 我的人?…… 视野间空空荡荡的玻璃窗被一张熟悉的侧脸替代。她看见他瘦削的侧脸上一绺蜷曲的赭色发尾。 就算她的身份真的有异常。 就算她真的无意间对自己人用了异能力。 在没有证据的时候——她都是他的部下。 这是毋庸置疑的。 “在我的面前,动我的部下——”中原中也把刀尖一转,眸光微寒,“你好大的胆子。” 鲜血流到她的手上。 湿漉漉的。 望月千穗在这一刻感受到了耳鸣的感觉。七年前的场景和现在有了诡异的重合,只是此刻流出的不是她的血,而是那个第一时间来救她的、徒手接过刀刃的人的血。 她看着那个不知从何时出现的人,满目怔然。 …… 心脏,跳得好快。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chapter 12 portmafia。 距离上一次相亲,已经过去了几天。望月千穗和中原中也都默契地对那一次遇见避而不谈。 但中原中也心里想了很多。 一、有关她的异能力。 为什么portmafia的人,基本都对她有所好感呢? 为什么那个和她只有一面之缘的相亲对象,会疯狂地爱上她呢? 为什么—— 连他也忍不住对她有所欣赏呢? 经过这些焦头烂额的事,他差不多已经可以推测出这家伙的异能力了——大概就是“万人迷”“魅力buff”之类的增加好感的效果——这类异能要是用得好,确实会带来不少增益。 他也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这种异能的可怖之处。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望月的异能力到现在还在源源不断地对他造成影响。 但同时,这类异能力要是运用不好的话,确实也会带来不少负面作用。就像那个突然持刀伤人的相亲对象一样,因为过高的好感度,对异能力者抱有了过分的期待—— 所以,翻车了。 中原中也心生唏嘘。 不管怎么样,望月作为他的部下,他都有责任好好教导她使用自己的异能。争取将异能力作为保护自己的手段,而不是伤害自己的弹药。 但是—— 还有一个问题。 二、他们的关系。 没错。他们的关系。 他们已经……不再是纯洁清白的上下级关系了啊。 中原中也将这些天的遭遇细细捋了一遍,才发现他们的关系如今有多混乱。 两个月前,望月和他表白了。他说了“可以”。 之后,望月相亲了。他恰好出现在了相亲现场。 接着,他们一起去了宴会。他载望月回了家。 最后—— 望月第二次相亲遭遇袭击,他恰好出现在现场,挺身相救。 …… 等等! 中原中也陷入了沉思。 怎么感觉……按照这个事情发展来看,他的人设有点怪怪的呢?怎么感觉这根本不像是一种拒绝,反而像是动漫里的傲娇人设在隐晦地表达“我喜欢你”呢? 中原中也沉默了。 但很快,他就把这些念头甩开了——既然他的秘书都没有说些什么,想必他原本的意思应该很明显吧!望月都跟在他身边那么久了,一定能明白他的想法吧! 而且,他都找立原道造和望月表达“拒绝”的意思了,立原那家伙肯定有好好地传达吧! 这么一想,他心里就舒服了很多。 然而,就在此时,望月千穗的心情却算不上舒服。 距离她上一次相亲,已经过去了三四天。中原中也的突然出现,确实帮助了她很多,但问题是—— 他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啊? 她的上司为什么总是跟在她后面,在她做任务的时候反复出现,在她接水的时候跟在后头,甚至在她相亲的时候也总是出现。 这家伙到底在干嘛啊?! 千穗的心情真的很复杂。 但是—— 一想到对方在最后关头救了自己……就感觉,不太讨厌? 这么想着,千穗顺手接起了响起的电话,唇角泛着不太明显的笑意。 “……还有相亲吗?”她微微皱眉,“啊,可是我最近工作真的很忙,以后再说吧。” “你还在惦记那个人吗?唉……不是我说,忘记一个人的最好方式还是去认识新的人。上次相亲只是意外,这次妈妈已经找了新的对象了。” 千穗推脱了好久,仍是拗不过母亲的固执。脑海里那个身影挥之不去,电话里母亲也不肯让步。一时无奈,她计上心头: “妈妈,其实我……” “其实你?” 她顿了顿,想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一字一顿道:“其实我已经和他在一起了。只是刚在一起不太稳定,就没有和你说。” 兴许是一边工作一边接电话的缘故,之后她又跟母亲编了什么谎言,她已经忘记了。等反应过来,她已然答应母亲要带上男友和她见一面。 …… 这下真是,完了。 难道真的应母亲所说,把中原中也带到她家里吃饭吗? 怎么可能! 别说她不会同意了,中原中也本人都不可能同意吧! 思来想去,她只好打开某个万能的社交软件,发布了一个帖子。 [寻找一日男友 酬金私我详谈。] * 望月千穗不太对劲。 这是中原中也的想法。 因为一堆原因对她格外注视的中原中也,再一次产生了“对方难道真的有背景”的念头。 与此同时,关于望月千穗的一份报告也送到了他的身上。这里详细写着她在应聘时和完成第一份任务时的遭遇。 立原道造站在他的身前,声音格外严肃。 “我去详细询问了当时负责面试的田中先生,”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神情有些复杂,“他说,原先是不打算录用望月的。” “然后?” “然后……”立原道造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田中先生说,因为感觉她的眼睛很好看,就录用了。” “……” 什么叫做眼睛很好看啊!这一点也不正经吧!他们portmafia可不是什么眼睛好看就能进去的地方啊!这样迟早有一天会倒闭的吧! 中原中也揉了揉太阳穴,翻起了另一份资料。 与此同时,立原道造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她的第一份任务,是杀掉一个濒死的叛徒。” 给他最后一击。 这任务简单到只要一击就能完成,甚至算不上是一个完整的任务。可对于一个刚进入里世界的人来说,瓦解一条生命并不容易。 “她完成这个任务,用了一分钟。” 对于新人来说,这已经是很不错的表现了。 中原中也皱起了眉。 这实在是很奇怪。 她的个人资料毫无特殊之处——甚至可以用平凡来形容。唯一有点特殊的,大概就是父母离异和少时有过家庭调解的经历。 这种没有经历过里世界的人,在第一次杀人时,会表现得那么从容吗? “而且,更奇怪的是。” 中也抬眸,对上眼前人微沉的眼,看到那个正被他们提及的人接着电话经过玻璃窗,模样显得很是匆忙。 “当时好像没有什么人注意。” “但是——” “那个人的死因似乎——” * 中原中也跟了上去。 他倒要看看,这个人到底在忙些什么。 其实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因为酬金丰厚,望月千穗已经收到了不少人的自荐。 在仔细的挑选中,千穗终于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因为对方之后有些事,他们便将详谈方式改为了电话——这也正合了千穗的心意,毕竟她也不想牺牲自己少得可怜的假期——时间则定在现在。 找一日男友应付家长这件事,千穗心里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由于情绪上有点偷感,再加上时间实在匆忙,她就走得有些匆匆。她环顾四周,找了一个漆黑的小巷子,接起了电话。 她的这幅模样,被追过来的中原中也看了个完全。 她真的有什么秘密吧。 或者说—— 她的身份,真的有异常。 中原中也沉着眼眸,眼底一片清明。 对方的话也模糊地传到了他的耳畔。 “这几天不用见面,你随意就好。” “别来这里找我。” “到时候告诉我你穿什么衣服就好。” 这些对话越听,越让中原中也心生冷意。他之所以没有立刻行动,全是因为先前的相亲乌龙让他更加谨慎了。 他站在阴影下,眉眼冷然,让人看不懂他此刻的思绪。 当然,也没有人看见他。 望月千穗这边的沟通已经到了尾声。她和这名网上的自荐男友聊得很顺畅。因此,她也颇有些放心地总结: “下周二,晚上九点,**小区。我会在那里等你。” “在这之前不要给我发消息,我这里很忙,别打扰。” “记得穿蓝色衣服,黑色裤子。 头发么?这个我不作要求。随你。” 中原中也攥紧了拳头。 果然,被他发现了啊。 除了卧底,还有谁会这样对话。 想来,望月那家伙是别的组织派来的间谍——这次通话,估计就是在和原组织的人进行交接吧。 中原中也明白的。 他有什么不明白的? 望着巷子里那个瘦削的身影,他冷着一张脸,默默记住了他们对话里说的时间和地点。 既然如此,那他就顺着这些线索,在下周二直接生擒他们吧。 ——也正好借着这次机会,摸透望月千穗的身份和她背后那个神秘的组织。 不过…… 她的异能力,还真是可惜了。 中原中也再一次想起了方才立原道造说的话。 在她的那一次任务中,她所“杀死”的那个人,在尸检过后,有了另一个疑点。 “他不是被杀的。”立原道造垂着眸说。 外面的一切都染上了夕阳特有的童话般的昏黄,唯独他们两人待着的巷子照不进一点亮色。望月千穗离开的背影像是解决了烫手山芋一般放松,中原中也却想起了立原道造那时说的一句引人深思的话。 “那个人,是自杀的。” 他说。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chapter 13 下周二。 portmafia。 很快就到了和母亲约好的日子。这一天,望月千穗将要和在网上找的男友到家里吃一顿便饭。 顺便见一下母亲。 时间定在晚上九点,并不着急。按照今天原本的排班来看,今天的望月千穗完全可以在八点半来到家门口。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最近的中原中也好像并没有再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也没有再跟在她的后头——这虽然为她的生活减少了不少不必要的注视,但也让她心里有点奇怪。 就连立原道造也没有像前几日一样隔三差五来找她了。 男人……真是群难懂的生物啊。 然而,就在她起这些念头的时候,变故出现了。 * 周二。 中原中也看着日历里标红的数字,眼眸一沉。 这就是望月千穗,要和原组织人物接头的日子。 ——虽然他们这几天继续暗中调查了这家伙的过往背景,几乎要把她小时候吃什么都查了个一干二净。 但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发现任何疑点。 不。 也许最大的疑点,就是没有疑点呢? 毕竟,一个成熟的卧底,在身份方面能够做到滴水不漏。 中原中也想了很久,唯独没有想过“她可能真的不是卧底所以才没有疑点”。总而言之,他站在床边,将天色从鱼肚白望到东方红,都没有停止深思的状态。 之后,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便召来立原道: “下午那个任务,再加个人?” 被叫过来的立原道造,本来是懵逼的。 但是在听中原中也说完,他就明白了。立原道造几乎是脱口而出:“加望月是吗?” 中原中也愣住了。 他将视线从窗外转移至立原聪慧的面庞,语气颇有些赞赏道:“立原,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立原想说,可不是吗。 他可真是太明白了。 经过他这几天的反复思考,他已经明白了一个事实: 中也先生,完全就是喜欢望月啊! 他是在追求她啊! 不管是一直在身后注视着自己的秘书小姐,还是要求他去调查望月从进组到现在的经历,都是中也先生对她一腔真心的表现啊。 中原中也不知道立原道造一个人脑补了那么多。 因为他本人也脑补了很多。 他看着立原道造,神情略带着些赞赏。想来,立原跟在他身边很久了,再加上调查望月那事儿也是他一手负责的,他应该也明白他心里的顾虑吧。 立原肯定知道的。 知道他怀疑望月的身份。 他,一定知道的。 既然这样的话,有些事儿他就不用讲这么清楚了。 天色分明是黄橙橙的,这间屋子却不知为何昏暗得可怕。中原中也就着房间里的昏暗,低声道: “不算什么很困难的任务,最晚八点半就能完成吧。” 立原道造对上他钴蓝的眼眸,发现那双眼睛里带着些他没有看透的情绪——若是说这种情绪和恋爱有关,那未免也太沉重了。 立原道造没懂。 难道干部的恋爱就是如此难以捉摸? 接着,他又听这名干部大人一字一顿道: “既然结束时间不算晚,晚上我们就去聚会吧。” “……好的中也先生。”立原道造迟疑了一下,以为他说完了,就准备走了。 中原中也制止了他。 “等等。” 立原道造以为中也先生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忘记吩咐了,就转过身,紧着眉严肃地听他继续。 “到时候,你记得活跃一下气氛。让大家都去。” “……好的,我知道了。” 中原中也满意地点头。 他对立原道造的办事效率非常放心。 其实关于望月是卧底这件事,也不能完全下定论——毕竟前面几次确实是有乌龙在的。 望月一般是不会拒绝聚会的。据她的好友樋口一叶所说,对方似乎并不抗拒这种热闹的场景。虽然他印象里对方只是一直在安静地喝牛奶。 ——所以她到底是在哪里搞到的牛奶啊! 反正。 如果这样次次不缺席的人,真的因为什么原因没去……那应该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吧。 他眸光一寒,语气也越发冷了。 “尤其是望月。” “……啊?” “我是说,”中原中也揉了揉太阳穴,“让所有人都去。” “尤其是望月。” 立原道造没有读出他的眸光微寒。 但他读出了中也先生语气中的执着。 中也先生…… 一定很想和望月在一起吧。 他没忍住:“中也先生……” “嗯?” 立原道造及时地收回了声。 “没什么……” 他望着中也先生朝他投来的疑惑的目光,最终还是及时收回了自己想说的话。 没什么。 他就是想说。 中也先生,你别太爱。 * 不管在心里怎么吐槽,立原道造还是准备要完成任务的。 毕竟平常中也先生也照顾了他很多。 但是…… 真让他去找望月,他也有点不好意思啊。 思来想去,他只好找了正好闲着没事的樋口一叶。 “樋口啊,你过来一下。” “不要。” 立原道造急了:“不是!是芥川先生找你!” 樋口一叶立刻飞了过来。 她环顾四周,却未找到芥川龙之介的影子,便皱眉:“芥川先生呢?” 立原道造摸了摸鼻子:“哦……其实是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 “等等你先别走!——啊啊,是中也先生想找望月啦。” 樋口一叶停住了。 她有点颤抖地转过身,心里想着“办公室恋情”“霸道干部强制爱”之类的东西。接着,她艰难地说: “你……你说吧。” 立原道造心里是有点别扭的。 事实上,传话的工作他做过不少。但像这样给一对“恋爱中的小情侣”传话的经历,实在是少的可怜。 他真的有点不好意思。 “那个……其实是这样的。” “就是晚上中也先生想请大家聚餐。你能不能帮忙问一下望月去不去?如果她不去的话——” 樋口一叶脱口而出:“他终于要求婚了吗?” …… 什么求婚啊! 立原道造正准备吐槽,脑筋一转,却发现事情好像并不矛盾。 难道…… 中也先生这样反复确认,其实就是因为他已经布置好了场地,准备好了气氛组,但是怕最终的主角没有出现呢。 中也先生……真的把十分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了啊。 见最懂中原中也的立原道造突然不语,本来只是口嗨的樋口一叶也有点沉默了。 难道……真的被她说中了。 不会吧。 * “你真的不去吗,千穗?” 樋口一叶第三次说。 “……我真的不去,我有事。” “你,你真的不去吗?” 樋口一叶的表情很复杂。 明明她知道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却不能吐露半分——这种痛苦,谁懂? “……” 千穗忍无可忍:“他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而且他是小学生吗,什么事情都要立原传话??” 要是主动到她面前来说的话,没准她还会同意呢。 樋口一叶是想为中原中也说话的。 但她说不出来。 她只是第五次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不去吗?说不定这次聚会有……呃,我是说,说不定这次聚会有很有趣的事情发生呢?” “比如说中也先生家的猫会后空翻什么的?” “……” 哇。 那很有生活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chapter 14 立原道造想了很久。 说不定……中也先生确实想在晚上的聚餐里和望月求婚呢?这一切都不是没可能的啊!如果不是这样,那中也先生为什么要突然强调让望月来呢? 就是因为望月在这次聚餐里,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啊! 但是…… 一个人的思考,终究是不现实的。为了更好地确认事实,并且提前为干部大人的求婚现场做准备,立原道造还是决定去问问。 “中也先生……” “嗯?” 此时的中原中也刚好拿着烟身。他看着匆匆跑来的立原道造,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是发生了什么事么?难道是任务有变? 然后,他就听这个一向听话的属下艰涩道:“中也先生,望月她……” 见是和望月千穗有关的话题,他下意识拧灭了烟蒂。眼神中透露着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紧张。 但立原道造察觉了。 他一眼就看出了望月千穗在中也先生心里的重要性。 立原道造心下了然,但还是谨慎提问:“中也先生,晚上的聚餐……其实别有用意吧?” “特地提到望月,其实是因为——”有些话,他不好意思说得太直白,毕竟他和中也先生都是容易害羞的人,“聚餐和她有关系吧?” 中原中也眯起了眼。 没想到,他这几天的调查终究还是落在了属下眼里。 没错。 是和她有关。 如果她还是选择和线人会面,那他自然会派人一起去围堵他们。但如果她选择去聚餐—— 那他可就要好好试探她了。 “是。”中原中也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殊不知这份爽快在立原道造心里成了别的模样,“我这几天就在为这件事做准备。” 做……做准备!? 立原道造的心揪成了一片。他心想,看来这件事和他想得大差不差了。 最后,他又试探性地问道:“中也先生,那我是不是也要做一点准备?” 他摩挲着烟身,冰蓝的眼眸透着些许深沉——值得一提的是,这份深沉被立原道造认为是初次求婚的故作镇定——他瞟了立原一眼,低声道:“可以。你到时候辅助我。” 他从容不迫:“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立原道造当然知道了! 他直着身子,用十万分严肃说道:“中也先生,这件大事我一定会好好准备的!” 打了鸡血似的立原并没有给中原中也一点反应的时间,只是独自小跑着离开了。其实中也很想问他“这个怎么算大事了”,但见人都跑走了,他也不好拦着问。 不过仔细想想,给卧底下绊子确实是一件大事吧! 中也不太懂。 但他选择了相信立原道造。 事实证明,立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在和中原中也确认过事实以后,他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距离任务,还有一个小时。 距离聚餐…… 时间可不多了! 他得好好布置求婚现场才行! “红玫瑰么?……啊,我倒是能准备。不过你拿这个干嘛?” “这个包厢不行。这个包厢已经被人预约——你出双倍?那也不是不行。” “还要请人演出?”那个人终于忍无可忍,“哪有这么突然要人来演出的?立原,你到底在搞些什么啊!” 立原道造撇了撇嘴,心想:你们根本就不懂。 那可是中也先生的终身大事! 他一边想着这些事,他脑海里闪过千言万语,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中也先生也真是的。 自己的求婚仪式……居然还要麻烦别人准备。 这也太过分了吧! * 在任务的间隙里,千穗看了看时间。 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距离她和母亲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这次他们的任务并不算难,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简单。望月千穗很难理解为什么这样的任务会临时加上她,更难理解什么樋口一叶会疯狂劝说她留下去聚餐。 也很难理解—— 为什么别人一直朝她投来若有若无的目光。 是她的错觉吗。 总感觉自己最近一直被人盯着。 千穗一边想着晚上九点的应付工程,一边想着最近究竟是怎么回事——因此,她的状态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像是之后有重要的事情要忙一样。 中原中也将她的状态看在了眼里。 这还不能表达出什么吗? 今天是星期二,是她在电话里那个人约好的日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这次任务一结束,望月千穗就会马不停蹄地赶到约见地点,和从前的组织成员进行细致地交谈。 她是卧底。 中原中也的眼眸寒了几分。 这一刻,他们还是并肩作战的盟友。 下一瞬,他们就是互相捅刀的关系了。 只不过—— 她实在不是很会伪装。 哪有卧底表现得那么心不在焉呢? 在任务结束的那一刻,望月千穗立刻开口:“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先离开了。” 立原道造比谁都着急:“不行啊望月!” 在同一个任务里的大家也都劝说——事实上,他们都从立原道造口里得知了这次任务的真实目的,“留下吧,说不定今天有惊喜呢!” ……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以前的人缘没那么好啊。 千穗迟疑了片刻,还是坚定地拒绝道:“下次吧,我今天真的有事。” 那个穿蓝色衣服的人还在等着她呢! 其他人还想继续挽留,却被中原中也瞪了一眼——他心里想的是,再继续下去就有点刻意了——他冷漠开口:“既然有事,就先走吧。”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聚会。” “如果有缘——” 他的话在这里顿了半拍,口吻带着些微量的嘲讽: “我们还是会有机会的。” …… 千穗有点听不懂。但她还是走了。 可是千穗听不懂,总有人听懂了。 立原道造就明白了。 中也先生还是太傲娇了啊! 而且什么也不是重要的聚会!他可是为此准备了一个下午啊!很重要的好吗! * 千穗走了以后,原先热闹的氛围顿时一扫而空。 他们看着满脸冷淡的中原中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多亏了立原道造下午的提醒,他们都知道了今晚会发生什么—— 甚至,他们每个人都做好了捧场的准备,更有甚者提前准备好了份子钱。 虽然他们都很奇怪,这对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没在一起,怎么就突然要求婚了。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 但是立原都这么说了。 应该不会有假吧。 而且,他们也能看见这段时间中也先生对望月的格外关注。可能这就是在为今天的求婚做准备? 可是没想到。 他们准备好了。 女主角却罢演了。 几人面面相觑,脑海里都闪过几分可惜和遗憾。 中原中也自然察觉到了其他人的异样。他不作多想,只把这些情绪当做望月千穗异能力的负面影响。 没想到她把这些人都“攻略”了啊。 中原中也冷笑一声,寻了个由头走了——看他那架势,似乎就是去找望月千穗——走之前,他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立原道造。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其他人有点坐不住了:“立原,他们不是要求婚吗?” 有些人开始怀疑:“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感觉他们身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啊?” 立原道造也不知道。 他把以前的事情仔细过了一遍,又想了想今天下午和中也先生的交谈内容。 最后,他还是非常严肃地说: “可这是中也先生亲口和我说的啊!” “他还和我说,让我好好准备呢!” 他言之凿凿:“中也先生肯定是去追望月了,你们放心吧,我是不会骗人的。” 立原道造确实没有骗人。 中原中也确实去追望月了。 准确来说,不是追。毕竟他一早就知道望月千穗要去哪里。他观察了一下望月的路线,特意绕了别的路去她那天在电话里提到的“**小区”。 他的目的很简单。 ——找到那个穿着蓝色衣服的人。 中原中也很难说清自己是什么感觉。最近几天他和望月千穗的关系实在很复杂。他总是不间断地对她产生思念的情绪,甚至有时会在夜晚梦见她。 可他根本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她。 就像中了异能力一样。 没有理由、没有前因、没有限度地想念她。 “呲——” 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他双手用力地握住方向盘,钴蓝的眼眸写满了冷漠。 “下周二,晚上九点,**小区。我会在那里等你。” “在这之前不要给我发消息,我这里很忙,别打扰。” “记得穿蓝色衣服,黑色裤子。 头发么?这个我不作要求。随你。” 看到了。 女人的话在他耳畔再一次响起。一身蓝衣黑裤装扮的男人就站在他的不远处,他鬼鬼祟祟的样子让中原中也有点想笑。 那个人倚在墙壁旁,时不时看着手表,又往渐暗的天边看去。 中原中也刹车的时候,他也极“期待”地朝这里望去。 一副在等人的样子。 对上了。 绝对是他。 时间、地点、装扮——都和望月千穗那天在电话里说的形容吻合。 他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对方身后,冰蓝的眼眸透着几分厌烦。 是真的啊。 果然是卧底么? 眼前的男人身量纤细,装扮得格外俊秀,与其说他是组织成员,不如说他更像要去见丈母娘的女婿。 弱不禁风。 毫无威胁。 可世界就是这样。 这些让你觉得毫无威胁的人,身份恰恰超乎你的想象。中原中也毫不怀疑这一点。 尤其是—— 他的公文包里,不经意露出的那白色的一角。 这就是他们要交接的文件吧。 在时针指向数字“9”的前一刻,小池先生想从公文包里拿出文件再温习一下。他念着一些台词,脑海里闪过不少先前复习过的场面。 “以千穗小姐为天……” “为她夹——”菜。 台词还没念完。 他就猛得倒下了。 根据中原中也的经验,这种看着体弱的人一般都有过人之处。他先谨慎一点打晕他,等他再攻击的时候——等等,怎么真的晕了! 中原中也难以置信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 他还没有用尽全力呢! 现在的人怎么回事!过来和卧底交接的人不应该武力值超强才对吗?不然怎么交接! 交接到一半被人打死了怎么办! 中原中也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句吐槽的话,但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这么多天在他脑海里根深蒂固的想法,并没有因为一时的失败产生丝毫动摇。 可能……是他变强了吧。 这么想着,中原中也捡起那个掉落在地上的蓝色公文包,检查了一会儿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 一张存放得特别好的a4纸,映在他眼前。 上面还有数不清的红笔批注。 他攥着那张纸,下意识跟着纸上的字念道: “要以千穗小姐为天。” “记得给她夹菜。” “千穗小姐的妈妈讨厌吃青椒。不要问有关父亲的话题,不要问有关姐姐的话题,不要问千穗小姐的工作……” 等等! 这些到底是什么啊! 中原中也看着手上的纸,又看了看被他打晕的蓝衣黑裤的弱不禁风的青年。 糟了。 这个弱不禁风的青年……好像是真的弱不禁风。 他把无辜青年扶起身,思维在“这个人会不会死在他手上”和“望月千穗到底在搞什么”以及“我到底做了些什么”中反复跳跃。 最后—— “中原先生?” 他转过身,对上女人微蹙的金眸。 原先染血的西服被温柔的长裙取代,从前不施粉黛的脸上浮着浅浅的妆。望月千穗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劫持着那名本该是她“男友”的青年,站在她家小区楼下的停车场。 一切都和中原中也的想象吻合。 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他挟持了要和望月千穗交接的那个人,并在原地等待着即将露出真面目的望月小姐。 可是。 可是—— 这一切怎么那么不一样啊! 望月千穗拧着眉,扫了扫明显心虚的中原中也和晕倒过去的小池荣,语气逐渐不善。 “您为什么会在这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chapter 15 中原中也不对劲。 ——望月千穗无比确信这一点。 明明以前没有交集,却莫名其妙答应了她的“告白”,甚至成为了她的斯托卡。 在她两次相亲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在现场。 在她做任务、接水、以及做其他事的时候,一直尾随她。 甚至—— 现在还出现在了她家门口! 不对劲。这一切都不对劲。 望月千穗和他站得并不远,她能清晰地看见对方眼底的惊愕,以及他肩头躺着的那个蓝发黑裤的瘦削青年。 蓝发黑裤。 这不就是她今天的一日男友吗。 按照她原来的计划,这名陌生的男友君将会在十分钟后和她的家人共进晚餐,应付她家里人过分的担忧和控制欲。 如果他表现良好的话,这份工作还能继续做下去。 可是—— 为什么他晕倒了? 为什么,中原中也又出现在了这里? 手表上的时针停留在数字“9”,手机屏幕亮起了一串来自母亲的未接来电,望月千穗眯着眼,盯着满脸尴尬的中原中也,颇为不善道: “中原先生,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中原先生头一次这么心虚。 其实,他已经感觉有哪里不对了。 在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晕倒时,在看到写满“千穗小姐”的a4纸时,也在……看到她穿了长裙化了淡妆的时候。 中原中也将满腔的尴尬咽了下去,吞吞吐吐地开口:“望月……你,好巧啊,你也在这里?” 望月千穗的眼神更不善了。 “是啊,”她毫不客气地说,“中原先生,这是我母亲家。” “顺带一提,你肩上躺着的那个是我今天的男朋友。” “……男,男朋友?” 中原中也感觉自己不会说话了。他现在每说一个字都想停顿一下。 而且男朋友就男朋友?什么叫做今天的男朋友?难道这个男朋友的期限只有今天吗,抛却今天就不是男朋友了吗。 而且…… 怎么是男朋友啊。 不是交接对象,不是组织成员,是男朋友啊! 是男朋友啊!!! “是啊,男朋友。”她重复了一遍,语气冰冰凉凉的,“今天是我带男朋友见家长的日子,但很遗憾,他好像晕过去了。” 中原中也有点心虚了。 见他不说话,千穗继续追问:“中原先生,你对此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中原中也有太多话想要解释了。 但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我怀疑你是卧底,我怀疑你对portmafia有害之类的话……他怎么可能说得下去啊?不对,如果真的是男朋友的话,她那天接电话为什么那么神秘! 绝对有鬼! 中原中也蹙着眉道:“他是你男朋友?如果是男朋友的话,你母亲为什么会让你相亲?你们是什么时候交往的?契机是什么?原因是什么?” “——如果是最近交往的……我给你布置的工作这么多,你根本就没有时间交男朋友吧?”恶毒的中也先生察觉到了女人话语里的漏洞,犀利地反问了回去。 千穗却听得很是沉默。 你听听,这是什么话。 “我给你布置的工作那么多”这种话,到底是多可恶的人才能说出来啊? 而且…… 这些事放在经常跟踪她的中原中也身上,就免不了引起她怀疑了。望月千穗忍不住想,原来她最近任务这么多,是他故意安排的吗?! 就因为不想让她交男朋友吗? 这个人是疯了吧! “你说的这些话太荒唐了,”千穗冷笑一声,头一次没有和他说敬语,“所以,你是说最近在有意增加我的工作量吗?” ……其实,他是想更多地观察她的卧底状态,才刻意布置的工作量。 被她这么一问,中原中也忍不住有点心虚了。但他还是紧着那个话题穷追不舍:“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真的是你男朋友吗?” …… 所以她的男朋友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到底对她的男朋友有多关心啊!反复地追问真的很容易让人多想! 千穗很生气,但说话的样子却还是有条不紊,只是口吻听起来有些刻薄:“是不是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是,他不是我男朋友,只是我找过来应付相亲的人而已。” “中原先生,作为你的属下,我很尊重你。但是,”她神色很僵硬,“就算mafia没必要遵守普通世界的法律,你也不能一直跟踪我,你不知道他们都在说——” 说他喜欢她。 中原中也瞪大了眼睛。 他有点难以置信了。 等等。 原来这个男人是她找过来伪装男友的吗?怪不得他这么柔弱……因为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个世界的人啊! 而且他的跟踪都已经被她发现了吗?已经对她的生活造成困扰了吗?好吧,仔细一想,一个经常在别人身后出现的人容易给人不好的观感。 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说不上是因为得知自己误会了她,又或是被对方点出自己在跟踪她。也有可能两者皆是。 不过—— 既然自己误会了她,他还是道歉为妙吧? “……对不起,”中原中也撇过了头,“那个,我……” 他有点不自然地说:“你说,他们都在说什么?对不起,我会和他们解释的。” 啊啊啊,一定是因为他一直跟踪她,所以身边的属下都在传她有问题吧?作为mafia,被传出这样的话确实是影响很多,他之后肯定会好好解释的。 中原中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磕磕绊绊地道歉过,他不断地想要解释自己最近的异常,但遗憾的是,除了“对不起”“抱歉”“真的非常抱歉”以外,千穗没有听到任何的原因。 但上司和自己低头,确实不是一件令人不快的事。分针在转动,电话在催促,千穗略过中原中也还在继续的道歉,拽住他的手腕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接着,在中原中也疑惑的目光下,她平静地转过头,用堪称恶劣的语气说道: “想要我的原谅,很简单。” “现在,”她对上男人冰蓝色的,写满了诧异的眼眸,“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如果不陪我把今晚糊弄过去,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中也君。” * “中也君。” 中原中也愣在了原地。 不是“大人”,不是“中原先生”,而是“中也君”。 “中也君?” 可恶!虽然是想不到的发展,但他确实该这样做才对。毕竟,她原先找到的“男朋友”被他打晕了,于情于理他都要负起责任才行。 “中——也——” 中原中也这才恍然有人在叫他。他朝着声源处看去,发现望月千穗正温婉地笑着——虽然就中原中也看来,她的眼神并不十分友善。 她的手很薄,此刻覆在他的手背似乎也感受不到任何重量。但也有一种可能,是她不太敢真的靠他太近。一切都只是她在家里拙劣的伪装。 “……抱歉,”中原中也转移视线,“我第一次到你家,有点不太好意思。我,我现在要去帮忙吗?” 晚上九点。 一般来说,这个点都可以吃夜宵了。母亲将饭局定在这里,其实也顾虑到望月千穗与旁人极其不同的工作。 桌上的菜已早早备好,她的母亲还在厨房忙碌着最后一道甜汤。她坚持不让任何人帮忙,但望月的姐姐依然进了厨房。 望月千穗笑眯眯地看着他:“不用哦。”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感觉——他对这个家不熟悉,但望月千穗似乎比他更不熟悉。他们刚进门的时候,望月的姐姐——也就是望月千花——指着一个有些斑驳痕迹的花瓶,对千穗说道:“当时你说想养花,妈妈一直记得哦。” 可是那个花瓶都多久了。 最最最起码有两年了吧。 总不能是为了养花,买了些什么名不副实的古董货?中原中也腹诽着,却也没有在表面透露一分一毫。 望月千花也有个男朋友,此时就坐在他们的身边。他模样并不拘谨,显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千穗家里了。 他坐在他们的对面,声音很大方地说:“是千穗妹妹吗?我是千花的男朋友,丸井裕泰。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千穗突然很用力地握住中原中也的手,中也立刻跟着道:“你好,我是……千穗的男友,中原中也。请多关照。” “男友”这个字他咬得很重。也许是因为千穗的力道也很重的缘故。 这时候望月的母亲和姐姐也端着甜汤上来,她们的神情很僵硬,似乎方才在厨房相处得并不融洽。这份僵硬在她们看见望月千穗时表现得更为明显。 绝对有秘密。中原中也想。 这个家……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整场聚餐下来的气氛都分外诡异,唯有望月由美发现“二女婿”正是先前扶她过马路的好心人时,气氛才小小地欢跃了一把。 话题永远在望月千花的身上。中原中也发现她的母亲从来没有把目光移到他秘书身上,就算短暂地飘过一眼,眼底也布满了深重和痛苦。 这下中原中也已经不再怀疑望月千穗的异能力了。 ——如果一个人的家庭氛围是这样子的,他实在很难想象她的异能力是万人迷之类的魅力buff。 他又看了一眼望月千穗,心里忍不住想到:难道她是靠着自己的人格魅力,才征服了包括他在内的全体portmafia成员吗??这不应该啊。 好奇怪。 在望月千穗朝他看来的时候,中原中也从善如流地给她舀了甜汤——里面有红枣。他记得她很喜欢喝枣奶。 他真的很用心在扮演她的男友。 这场饭局持续得不久,也许有所有人都无心持续的缘故。五个人聚在一起,只有三个人的欢笑声时不时响起,中原中也和望月千穗安静地待在一起,两人什么话也没有说。 毕竟他们原先就不是什么能有很多话的关系。 中途望月千穗接了一通电话。中原中也看见她下意识点了接通键,随后又懊恼地起身往外走,她母亲突然开口问“千穗要不要喝酒”,中也替她答道: “千穗她不喝酒。” 然后,中原中也亲眼看见,那个女人的瞳孔收缩了。 是因为电话外头的人,还是因为他的话?中也不知道。 但是一直不说话总是很尴尬的事。他虽然不是什么社牛到随便找人说话的性格,但也无法容忍这种怪异到堪称诡异的气氛。所以在回去的路上,在逼仄到难以呼吸的氛围中,中原中也打开了车窗,随口一问: “还是那次的地址吗?” “是,”千穗说,“谢谢你。” 她系起安全带,头又朝车窗外看去。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睛。他看不见她的眼睛。车子里突然变得很安静,特别安静。然后,中原中也听见她很轻很轻地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在心里问。 “我家里气氛一直很怪,”她说话的时候一直没有转过头,像是不想让人看见她眼睛的颜色。但中原中也知道她的眼睛一定是金色的,“我也好久没有回去了。大概有几年?多少年我记不清了,反正好久没有回去了。” “如果你觉得很不舒服的话……好吧,那我除了对不起好像也不知道说什么。我前面对你说的那些话有点凶,我那时候确实有点生气。对不起。” 一点逻辑很混乱的话。 但他只听懂了一点,大概是她的家庭氛围让他不舒服。而她为此感到抱歉。 可是。 他只是局外人。 ——最不舒服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吧? 中原中也听到自己说:“其实还好,我没什么不舒服的。倒是你——” 话说到这里,他又停下去不说了。有些话他也许不适合问下去。话到嘴边,中也又看见她苍白得显得有点脆弱的侧脸,心想也许她更需要发泄也说不定?就又开口说道: “别回家了。” “走吧,我们去喝一杯。” 车子飞快地往前挺。千穗透过车窗,看见周围的花草树木都往后退去。 一切都被一扫而空。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6、chapter 16 在望月千穗回家的时候,立原道造他们正在定好的展厅里苦苦等待着。 苦苦,等待着。 越过如羽般垂下的洁白纱幔,踱过似乎能装下一切幸福的梦幻厅室,你能看到一池盛放着的黄色玫瑰。 “所以为啥是黄的?” “嗯……”布置了一切的立原道造说,“我本来想用红玫瑰的。但是上网搜了一下,发现黄玫瑰可以用来象征纯洁的友谊和美好的祝福,感觉这个更合适一点。” “……哦,所以中也先生大晚上把望月约出来,搞了这么大一个展厅,订了这么一大桌子菜,还让我们这群人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守着,就是为了庆祝他和望月的纯洁友谊?” “不是啦,”立原道造很无奈,“我这不是怕中也先生告白被拒,想着到时候用黄玫瑰的花语化解尴尬嘛。” 时针指向数字“22”。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快两个小时。不仅离开的望月千穗没有回来,尾随她的话中原中也也没有再来到这里。 他们到底在这里干嘛? portmafia的大家,开始怀疑起了在这里的目的。 终于有一个人对立原道造提出了质疑,“立原,这真的是求婚吗?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根本没有传言说他们在一起过啊。” 立原道造言之凿凿:“可是中也先生就是这么和我说的啊。” “中也先生有明说吗?” 立原道造沉默了。 大家把立原的沉默看在眼里。一人叹了口气:“立原,可能就是你误解了呢!我觉得他们不像在一起的样子。樋口,你和望月走得那么近,她有和你说过吗?” 被cue到的樋口一叶上前一步,面色挣扎地说:“呃……这件事到底是不是求婚我也不知道。但是,但是千穗她……千穗她是没有和中也先生在一起的。这个我可以确定。” “散了吧散了吧,”那个人这样说,“中也先生肯定不会回来了,刚刚估计也不是追望月去了,可能就是回家了吧?” “我也要回家了,”那个人嘟囔,“可恶,亏我还准备了礼金呢。” 立原道造非常不满自己被质疑了。 他认为这就是事实! 他气呼呼地说:“不可能的。中也先生亲口和我说,这次聚会是为望月准备的。而且,就算他突然不来了,他肯定也是去追望月了,他对望月可是——” 可是一往情深啊! 当然,最后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毕竟他还是要脸的。 其他人坚持不信。最后还是樋口一叶出来劝了两句,表示自己和望月千穗通个电话,看看中也先生是不是在那里。 她开了免提。 她和望月千穗关系很好,电话接通得也很快。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杂乱,她猜测好友此时应该在聚餐。 中也先生应该不在她那里吧?她想。 旁边的人用眼神示意着“快问啊”! 一叶有些尴尬道:“千穗你现在有空吗?说起来,你走了以后中也先生也走了,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隔着屏幕,樋口一叶自然看不见千穗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中原中也的模样。她只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 “不,我不知道哦。” 樋口一叶叹了口气。由于她开着免提,大家自然也都听见了,一个个都表示着要走。 估摸着,中也先生也是不会回来的。 “千穗,要不要喝酒?” 电话里又传来这样的声音。大家都听见了,但没人放在心上,都张罗着准备回家。樋口一叶正打算挂断电话,就听见里头传来了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千穗她不喝酒。” …… !!! 等等! 这道声音是—— 几乎要踏出门槛的人们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得到了一个结论: 没错,就是他们想的那样。 这是中原中也的声音! 中也先生现在,就和望月待在一起!!! 而且电话里最开始传来的声音,毫无疑问应该是望月千穗的某个长辈。 几人倒吸一口凉气。 看来中也先生虽然放弃了求婚计划,但已经见到望月的家长了啊!这何尝不是一种成功! 懂事的人已经开始哄立原道造了。 “没想到立原说的……是真的啊!” 立原道造冷哼一声。 “不好意思啊立原,”最开始反驳他的人也开口了,“我们不应该怀疑你的啊!你果然是世界上最懂中也先生的人!” 立原道造满意地点头。 太好了。 他知道了这么久的秘密,终于有人懂了。 * 等中原中也回过神来,他已经带着望月千穗到酒吧里头了。 她没有喝过酒,他很确定。不管是她举杯的姿势,还是抿酒时微微皱眉的生涩模样,都能看出她对这种环境的不适应。 说起来,直到现在,中原中也才有机会仔细看她的长相。 她的五官很对称,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的五官都要对称,就连唇角的弧度也像是用量尺一比一刻画出来的。 只有那双眼睛不一样。 你几乎是先溺死在那双眼眸中,才后知后觉它是金色的。溺死。晕眩。仿佛再看一秒就会因此窒息。 中原中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脑中仿佛有烟花炸过。可这抹念头来无影去无踪,直直地坠入了脑海深处,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夜晚和酒精,还有一对心逐渐靠近的人。在这种时刻,人总是会卸下心防的。望月千穗望着酒里漾着的漩涡,在一片嘈杂声中开口: “我从国一开始,就没有回家了。” “……为什么?” “发生了一点事,”千穗本以为自己说到这里的时候,也许会哭一场,也许会崩溃到打碎酒杯。可她想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发生,她只是很安静地说下去,“这个不重要,都已经过去了。” 那件事到现在,大概也有七年了。 “总之,”千穗很用力地说,“我一直一直没有回过家,那之后的暑假寒假我都是打工租房子住。”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她开始联系我了。永远是电话上说得好听,一见面却连我的眼睛也不敢看,”千穗指着自己的眼睛,特别强硬地瞪着中原中也,再次复述了一遍,“她根本不敢看我的眼睛!” 中也有点理解她妈妈了。 因为他现在也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特别特别坏!”她难过地又喝了一杯,“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不管我做什么她永远只会在意姐姐,就连她主动让我回家也是只注意姐姐。你没有发现吗,她和你说的话都比和我说的多!” 中原中也发现了。 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给她又倒了一杯酒。 这种时候……也许她比起得到回答,更想要一个倾诉的时间吧? 她很畅快地喝下去,把小时候到现在的所有委屈都抱怨了一遍。从偷偷藏一根棒棒糖只给姐姐,再到出去玩只有给姐姐的礼物,最后是爸妈离婚时—— “她不想要我。”他头一次听见她的语气这么委屈,“爸爸说要接我过去,我才不要。既然她永远只喜欢姐姐,那我就要一直待在她身边恶心她。” ……好任性。 不过,中原中也看见她很难过的样子,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原来有家并不是让所有人都开心的一件事? 至少他的秘书不是很开心。 过了很久,望月千穗突然停了下来。她现在一副喝醉了的样子,脸颊泛着粉,让他想起先前他们去宴会的时候。 “其实。” 她只说了这几个音节。几乎是一开口,她就顿住了。过了好几秒,她才一字一顿道: “我知道她很可怜。” “……谁?”中也突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了。 千穗把酒杯推到旁边,声音很低:“小时候去外婆家的时候,外婆也是这样。我妈妈是最大的女儿。外婆从来从来从来不会看她一眼,只会在意小姨一家。” “大概也能猜到一点吧?不想让自己的过去重现,所以把大女儿当做小时候的寄托,好像对她多注意一点就能弥补自己一点了。” “其实她小的时候——”她突然很难过地止住了声音。中原中也看见她整个人像溺死在了水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突然想起七年前的事了。 喉间涌起一股血腥的味道。她说不清这种味道是自己幻想的还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一口一口地咽下酒,想把这股铁锈味压下去。 中原中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他没有体验过被别人这样对待的感觉,也没有体验过家的感觉,更没有被人这样倾诉过。他认真听了很久,然后在对上对方视线的时候,绞尽脑汁,努力开口道:“我……” 他还没说完,冰冷的掌心就覆住了他的唇。她突然很严肃地说:“你不要说话!——我知道你一定——好吧。反正你不要说话。” ……所以,现在是在发酒疯吗? 中原中也不太懂。 也不敢说话。 外面很吵。有人闹着扔骰子,有人在舞台大喊大叫,但还有人在角落安静地对视着。眼睛。有一双眼睛浩瀚如大海,还有一双是带着些迷醉意味的金灿灿。但尽管两人的眼眸如此不同,此刻都沾染了些许桃粉的意蕴。 过了好几秒,她才仿佛元气大伤地松开手。 后来不知是谁先闪躲了视线。千穗眉目微敛: “对不起。” “……你应该没有做什么需要道歉的事?” “我话太多了。”她难过地说,“好吧,其实我我不应该说这些话的,我知道的,portmafia有一半人的经历拉出来都比我惨,但是他们很难过,我也很难过,不能因为他们比我更难过所以我的难过就不是难过了!——哦,我好像又说太多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他突然笑了,“反正不管怎么样,都过去了不是么?” “嗯!” 她趴在桌子上,眼睛困倦得睁不开。时间仿佛停滞在这一秒,中原中也想带她回家,但又怕惹了她的美梦。 但一个人在这里睡觉实在不太安全。 善良的中也先生叹了口气,花了好久才学会轻柔地抱起她,迎着月色,快步往前走。 他好像说了什么话。 具体说了什么,次日的中原中也已经忘记了。他像平常一样走进portmafia,然后发现大家都在看着他。 这是……发生了什么? 他在portmafia的威望又增加了吗?? 中原中也不解,但他也不好意思问出口。他只记得昨晚千穗说的那句“你不知道他们都在传什么……”,他现在得去解释一下了。 不然,在组织里传出这种话,实在不太好听。 此刻,昨晚一起熬夜的组织成员,正围在一起聊天。 “所以昨晚那件事……真的是我们想的那样吗?” 经过一个晚上的深思,大家都有点冷静下来了。 “虽然我们现在都觉得要叫望月夫人了……但是其实,我感觉,可能就只是碰巧吧,”他说,“因为平常真的一点迹象也没有,很难让人相信啊。” “是啊,”有个人说,“可能只是声音像?而且望月那时候也说中也先生不在她身边啊。” “我倒是觉得他们关系不一般……” 立原道造冷哼一声,对他们的变卦一言不发。 接着,就在下一秒,中原中也打开了门。 “——啊,”中原中也有点诧异人怎么这么多,“人都到齐了?” “既然这样,我有一件事要说。” 不管怎么样,得先把谣言澄清了再说。 “这几天关于我和望月的言论——” 他最近观察望月是不是有点太狠了?啊,都引起别人误会了啊。他们一定觉得望月有异常才会被她这样观察吧。 “你们不要乱想,”他说,“事情不是这样的。” 她根本不是卧底。 “她的身份——总之,不是你们想得那样。” 说完,他就走了。 大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都沉默了。 一片寂静,笼罩了portmafia。 那些聚在一起讨论的人,包括立原道造,都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个人不确信地开口:“我最近在学中文,这句话我有点不太懂了。” “这个,算此地无银三百两吗?”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7、chapter 17 樋口一叶到现在还记得,初见千穗时,她弯着腰在洗漱池前干呕,一双金眸死死地瞪着镜子。她好像说了些什么。 具体是什么话,樋口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想来,刚执行完任务的新人说的话无非就是“好害怕”“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 没错。新人。 那时望月千穗刚完成自己的第一个任务——杀死一个叛徒。樋口一叶从别处听说她只花了半分钟解决,出来后直奔卫生间,在里头吐了个昏天黑地。 ——看上去也没她想得那么干练嘛。 她眼前的样子简直算得上是憔悴,仿佛遭遇了什么巨大的磨折。杀人这件事似乎对她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毕竟是刚出社会的毕业生,而且还是没有异能力的那种。 一叶叹了口气。她来到对方身边,递过几张泛着柠檬味的湿巾纸,说道: “这种日子还长得很。” 足足过了三秒,那个弯着腰的女人才直起身子。她先是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的眼睛——堪称仇视地看着自己的眼睛——接着,再机械地转过头,接过湿巾,苍白的唇轻启: “谢谢。” 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也算熟稔了。再加上二人年龄相仿,一些任务上合作愉快,慢慢也就成了关系最好的朋友。 ——但是。 “你快告诉我!”樋口一叶摇着她的肩膀,“你和中也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可恶!你居然不告诉我!” “因为我也不知道嘛……”千穗很无奈,“之前我不是说我找了个假男友应付相亲嘛?这事儿你记不记得。” “记得。” 千穗看了看四周,凑在她耳畔,低声说了一句话。 樋口一叶震惊地跳了起来:“什么!你是说中也先生是病娇阴暗批,特意尾随你跟到你家,还因为吃醋把那个假男友打晕,只为了和你见家长!” “……我原话不是这个吧!” “都差不多啊!”一叶急了,“不是,平常怎么没发现中也先生那么阴湿呢?” 别说樋口一叶没想到了。 身为当事人的望月千穗也没有想到。 一叶悲伤地捂住耳朵:“没想到最后是你先追上了中也先生……为什么芥川先生……” “八字还没一撇呢。” 话是这么说,她的唇角却是弯弯的。 樋口一叶很快就振作起来。她戳了戳好友的手肘,“那你对中也先生是什么感觉呢?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昨天中也先生特意准备了求——” “求什么?” 樋口一叶闭上了嘴。 这种事情,还是要给当事人一个惊喜比较好! 一叶严肃地摇了摇头,一脸正经:“没什么!你不要转移话题了千穗!你到底什么时候和中也先生在一起!” 千穗眨了眨眼,很轻地笑了一下。 “我和你说一个秘密哦。” “嗯?” “其实我是那种——” 说到这儿的时候,她语气顿了顿。大片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洋洋洒洒的一片金色像是充满了希望。 樋口一叶头一次看见她眉眼这么柔和的样子。 “只要有人再直白一点,就会和他在一起的类型。” *** 熟悉的时间,熟悉的地点,我们的干部大人和往常一样埋头工作。 中原中也每天都有很多要处理的东西。他需要监察武器库,还要根据部下的实力给他们安排不同的工作。另外,还有许多突发事件。 比如说—— 望月那件事。 虽然她的嫌疑已经排除,但她身上绝对还有别的谜团——比如说异能力。一个拥有魅力buff的人不可能连自己的家人都攻略不了,那她的异能力到底是什么呢? 异能力啊…… 在想起她的时候,他深邃的冰蓝色的眼中似乎能倒映出她金色的眼眸。他想起最近自己的异常,想起他答应对方告白又对她魂牵梦萦的模样,接着,他脑海里浮现出了另一个画面。 是那天晚上。 他带着她喝酒的晚上。 在千穗趴在桌上,眼神晕乎乎的泛着睡意的时候,记忆里的他抱起了女人过分瘦削的腰肢,触碰到她的肌肤在那一刻变得异常滚烫。 然后,他低声说道: “……之前的乌龙,我很抱歉。” “如果你母亲那边需要圆谎的话——” 他迟疑片刻,望着对方睡意朦胧的眼眸,最终还是开口: “我可以,继续当你的男朋友。” …… 那一晚的记忆重新泛上心头。中原中也只觉得身体有块地方跳动得厉害。 这些悸动的感觉遍布全身,中原中也强迫自己不再思考,强行将理智拉了回来。 还记得,立原当时说过—— 在望月千穗头一次执行任务时,她所解决的那个叛徒疑似是自杀的。可奇怪的是,当时没有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就连望月也没有汇报那个人的真实死因。 她所提交的报告只有简单的五个字: 任务已完成。 她身边的人也对此一无所知。只说她在完成任务以后,独自在卫生间呕吐了很久,非常符合大家对mafia新人的刻板印象。 …… 所以,这都说明,她的能力和魅力无关吧。 那他的这些体感,这些魂牵梦绕,也不是因为她的异能力。 而是因为—— 他真的喜欢上了她。 就在中原中也冥思苦想的时候,立原道造进来了。 事实上,他已经进来很久了。 “……那个,中也先生?”他有点不太好意思打扰这名忙碌的大人。 中也先生最近肯定很忙吧。 唉。 portmafia本身就有不少工作,中原中也最近还忙着谈恋爱,昨天还去见了家长……他一定忙得没时间吃饭了吧。 作为属下,他还是要好好体谅上司一下的。 中原中也没看出他眼里的心疼,只是假装看着手头的文件,将脑海里的事情丢掉,漫不经心地开口: “是立原啊。怎么了?” 立原道造立刻从身后拿出一张相片,严肃道:“中也先生,您先前让我调查的事,有结果了!” 中原中也大喜过望:“是望月那件事么?” 太好了,她的异能力终于揭秘了吗。 立原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喜悦。 他递出相片的手顿了顿,神色也染了些尴尬。 怎么办……要是跟中也先生说不是望月的事,他会不会很失望啊? 可恶啊!为什么他不能马上调查出望月的事情呢!他也太没用了!——不不不,关键是中也先生吧!为什么他第一反应就是望月的事情啊! 果然…… 中也先生对她很不一般啊。 被立原默默编排着的中原中也并没有他想象的失望。事实上,他也做好了没什么线索的准备。他看着照片那个黑发黑眸的男人,眯起了眼。 是这个人啊。 中原中也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人就是那天,被他审问过,本已死在portmafia,却在数天后堂堂正正出现在横滨街道的男人。 “中也先生,我们的人发现……”立原道造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口吻非常的迟疑,“五天后,他可能会参加一场私人聚会。” 中也低着头处理文件,偶然抬起头,随口道:“能混进去么?” 立原道造又顿了一下:“……是能的。” “既然这样,那你五天后和我一起去吧。” “那可使不得!”他一激灵。 “?” 立原道造满脸挣扎。 其实,经过他的调查,这个私人聚会……性质非常的恐怖。 一堆年龄不大的男男女女混迹在一起,做一些在不能过审的事情。总而言之,如果让他和中也先生一起去的话——就算只是假的——他也是要做不少心理准备的! 虽然刚进portmafia的时候他答应过要付出身心,但他没答应要献出身体啊! 立原道造正想小声解释着这个聚会的性质,办公室里闹钟却响了。中原中也立刻起身,说着“你要是有别的任务,就找别的人顶替”,须臾间转身离开。 ……等等! 中也先生! 你让他上哪找这个—— 不对。 立原道造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人选。 既然中也先生和望月千穗关系都那么不一般了,一起出个任务是不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中也先生要是和别的人出这个任务,望月吃醋了怎么办! 而且,平常中也先生的工作那么忙,他们肯定没时间约会。 但假如他们两个一起去出了这个任务,肯定和约会没什么区别啊!任务要是完成得早点,两个人还能一起出去吃个饭什么的! 这么一想,立原道造就分外满意地找到了望月千穗,口吻得意道:“望月!我有一个绝妙的点子!” 樋口一叶恰好在旁边,抢先开口:“怎么了?中也先生又怎么了?” “……” 这句话使得在场的人都有点尴尬,尤其是望月千穗。她一向是一个脸皮薄的人,平常只是表面上装着不在意,但其实一有关于她和中也对传言,她就会第一个钻进洞里去。 所以,那天晚上她对中原中也说话的时候才会有些失态。 立原道造却不觉得尴尬。 他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他挠了挠后脑勺,爽朗一笑,“望月!你五天后去和中也先生出任务吧!” “……” 望月千穗豆豆眼,“这就是你说的绝妙的点子?绝妙在哪?” 立原道造不说话,他眨了眨眼,“你不会后悔的!” *** 中原中也不知道和他出任务的人是谁。 这句话虽然很荒谬,但这确实是事实。 他操心的事情一向很多,一时间顾不上其中一个任务更不是没可能的事——更别说找人的事情已经全权交给立原道造了。 所以,中也也没有想到最后陪他出任务的人是—— “中原先生,”望月千穗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手上挎着的提包像是要出门逛街,“抱歉……我来晚了。” “你怎么——” “杀人流血的时候,黑色会不那么显眼。” 所以她才穿得黑衣服。 中也沉默了一下,“你知道这次是什么任务吗?”穿裙子是不是有点太危险了? 千穗很诧异,“不是在朋友之间的情侣聚会里假扮爱侣吗?我还特地带了我相亲时候的包。” “……你只知道这个吗?你不知道别的情况吗?立原没有告诉你吗?” 等等。这些话不会要让他来说吧!他怎么好意思说啊!立原!你都做了什么事! 千穗陷入了沉思。 看着望月低眉不语的样子,中原中也才松了一口气。估计她是知道这次任务的,只是因为不好意思说所以才在言语里粉饰了一下。 谁料千穗在下一秒抬起头,分外严肃地说:“难道这次朋友聚会另有玄机?其实……我们要在之后灭口所有人?——那我回去换身更好活动一点的衣服。” “……望月。” “诶?” 千穗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沉默。 上司头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艰涩的目光。望月眨了眨眼,表示自己对任务仅仅一知半解。 “其实,” 中原中也握着方向盘,看着时钟上逼近的时间,最后难以启齿道: “我们要去的,是一个……”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8、chapter 18 银趴。 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 望月千穗和中原中也站在那栋别墅前面,两人对视一眼,满眼挣扎,最后还是强装镇静地走了进去。 荒郊野外,藏在烂漫花丛中的别墅,以及——时不时吹来的凛冽寒风。这些配置比起他们想的乱糟糟的场景,更像是某部模糊到失真的恐怖片。 也许会遇到意想不到的事也说不定。 在中原中也的劝说下,千穗默默跑回去换了一条裤子。似乎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们也成了这场聚会中最晚来的人。方圆几里貌似只有他们两人的身影。 过了不久,他们走到别墅前正欲进去,里头却走出来一个人。 “你们好,看一下邀请函哦,”里面的姐姐笑着打量他们,姿态放松地勾了勾手,“最近查的严,你们知道的。” 千穗点点头,打开她带来的包,仔细翻找着——就在这时,里头的姐姐突然伸手想捏她的脸,中原中也下意识拉过千穗的手腕,黑色的包掉在地上,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姐姐也不恼,只笑着说“这么紧张做什么?”。她低下身,在地上捡起那张红艳艳的邀请函。随便扫了一眼,便放两人进去了。 只不过—— “这个人……”女人低着头,扫过一眼钱包夹层中的男性一寸照。 中原中也也低头看去。 这个人,他竟也认得。 这不就是望月那个……有点病娇的跟踪狂相亲对象吗? 当时,在咖啡店相亲的时候,那个人突然持凶器站了起来,非要攻击不肯答应告白的望月千穗。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竟然认识他?! 千穗眨了眨眼,声音放柔,“您认识他?” 姐姐摆了摆手,“叫‘您’也太客气了。叫我丽子就好啦。” “这个人……好像是有点眼熟?你们两个是新来的吧,”丽子扫了眼两人,目光又停留在那个相亲对象的一寸照上,“他每次聚会都会来哦,不过,这次倒是没来了。” 千穗松了口气。 她还没有做好在银趴遇到相亲对象的准备呢! 拎着这只包到聚会也是机缘巧合。当时,母亲给了她一叠相亲对象的个人资料,一寸照就贴在资料上头。 想来,资料被她扔了,一寸照却因为粘度不够落在了包里。 能在这次任务里获得他的信息实属意外之喜。不过,既然是任务,将心思放在旁枝末节上实在是不应该。千穗又笑着开口问道: “这样么——丽子,你知道另一个人吗?一个叫田下的人,黑发黑眸,似乎喜欢戴针织帽?” 丽子想了想,“黑发黑眸的人多了去了,戴针织帽的倒是只有一个。我不知道他叫田下,但知道他叫小太郎。” “不过,小太郎这次也没有来呢。”她俏皮道,“你们两个新人,怎么知道他们的事?难道,你也听说了他们上一次聚会里吵架的事?” “……吵架?” “是哦,”丽子说,“当时传来一声惨叫,我们还以为他们在玩新花样呢。后来开始喊‘救命’了,我们才赶过去。” “结果发现,” 她蹙着眉:“这两个人,还真是在拿刀互殴呢。虽然小太郎受伤更多就是了。” 中也突然开口:“上次聚会是什么时候?” “一个半月前?” 丽子笑了笑,低头看了眼表上的时间,“好啦,不相干的话说了那么多。快进去玩吧。” 快进去玩吧。 门在这时候敞开来。千穗刚闻到一股香粉的味道,就被中也捂住了唇,“小心点。” 她开始秉着呼吸。 要是堂而皇之地戴着口罩进来,就太过显眼了。千穗心里乱糟糟的,很久以前被丢在脑外的事和当下的任务交织在一起,再加上时不时扑面而来的香粉味,惹得她心思往外跑。 那个和她相亲的人……是叫中岛庆人吧?据丽子所说,他会出席每一次聚会,包括田下小太郎也是。 田下小太郎这次没来的原因她倒是知道——要么是他本人已经死在portmafia,要么是他隐藏自己死去的事实,不想出席屡次参与的活动落下把柄。 “……望月。” 千穗顺着声源望去,发现一处略有斑驳的锈色血迹。不,说是一处还是不太恰当。这墙角有不少血迹留存着,像是有人在这儿殴打过。 殴打! 那不就是他们两人…… 中也低声道:“看来,这就是他们闹出矛盾的地方了。” 两人不再说话,默契地朝不同方向搜寻着。千穗发现其他屋子都有打扫过的痕迹,唯独这个房间落满了灰尘。 不过—— 眼前立着一张衣柜,外身虽算不上一尘不染,但也有打扫过的印记。 望月千穗打开柜门,正想在里头找些东西,门口却传来了一道道声音。 “这就是他们互殴的地方?我们来这里干嘛?” “门怎么锁了……” “我有带钥匙哦!” …… 他们要进来了? 这次探查算是在这里到此为止了。 中原中也把整个地方都看了一遍,都找不到可以躲的地方。最后,在开锁声逼近的时候,他咬咬牙,和千穗挤进了同一个衣柜。 这里很大,但也极窄。长到能装下一个人,窄到两个人在里面只好贴着肌肤。衣柜外的声音断断续续,衣柜内两人一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真的诶,里面有血!” “你看起来也没那么害怕嘛,”一道略带抱怨的男声响起,“这个房间真是……好多灰尘,怎么没人打扫啊。” “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就没让阿姨进这个房间了吧。”女声转而兴冲冲地说道,“你快告诉我嘛,小庆和小太郎为什么会打起来?” “哦——你凑近点我就告诉你。” 千穗紧张了。 她屏住呼吸,中也看见她眼眸微敛,身子忍不住往前微倾。 然后——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是玩艾斯爱慕嘛,”女生嗤笑道,“你还真以为我是笨蛋么?” 千穗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什么艾斯爱慕啊…… 这是他们可以听的吗? 本来和上司待在一起就很不自在,听到这种话题更是让人尴尬。她完全能感受到中原中也那边传来的沉默。 而且…… 他们靠得太近了。 胳膊几乎是紧紧贴在一起,手背也若有若无地触碰几分。 “好啦,我说实话。” “小太郎那家伙之前也找上我了,”男生说,“他说他能看到平行世界,要我给他钱让他看呢!” “平行世界?哈哈哈哈,他是想骗你的钱?” “谁知道呢。” 衣柜里,他们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阿庆信了呗,付了一大笔钱,让他看自己平行时空的姻缘。” “然后啊——”对方拖长了声音,“小太郎说平行世界的阿庆死在了相亲对象手上,还很大声地嘲笑他呢。” “你也知道阿庆那个暴脾气,”男人叹了口气,“他那么暴一个人,忍不了了,提着刀就往小太郎身上砍呢。” 外面的话清晰地传入了他们耳中。 相亲对象…… 按照这个道理,也许中岛庆人就是因为相信了这件事,所以才想在这个世界为平行时空的自己报仇,反杀自己的相亲对象? 但是,一般人不都应该把这些当做笑谈吗?怎么会有人真的相信呢? 他的情绪是完全被平行时空的自己影响了吗? 而且—— 为什么,外面那个男人会这么清楚地知道两人谈话的内容呢? “……因为,当时我就在这个房间哦!我藏得很好,没一个人发现。”他嬉嬉笑笑地说着,“我只是想看小太郎是怎么骗人的,没想到撞到了这么有趣的场景。” “跟我来吧,”他说,“我带你看看。” 等等! ……藏得很好?! 两人猛得转过头,相视一眼,各自脑海里都划过一道念头: 错不了…… 他当时就是藏在这个衣柜!!! 脚步声越来越近,眼见着他们要把衣柜打开,千穗深吸一口气,解开衬衫前的几颗扣子,在衣柜被打开的前一刻勾住上司的脖子,用力往下一摁。 …… 好软。 中原中也愣住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脖子上就已经传来冰冷的触感,整张脸埋在未曾预料到的一片温热。女人死死摁着他脖子不肯放开,柔软的赭色发丝顺着她的手自然垂下。有点痒。 “哗。” 柜子,被拉开了。 那对男女打开门,就看见一个赭发男人埋在女人胸前。她散落的丸子头披在肩前,衣衫不整地倚靠在内壁上,一只手还勾着男人的脖颈。 她漫不经心地瞥了两人一眼,顺便揉了揉上司的脑袋。 蓬松、清爽。最重要的是,软软的。 这种顺上司脑袋的机会可不多见。她明显感觉身下人的动作僵硬了不少,就连外面那两个人也愣住了。 “……你们这是?” 男声磕磕绊绊的,似乎没想到里面有人。 千穗挑了挑眉,“这种派对,这样不是很常见么?” ……说得也是。 中原中也费了好大力气才抬起头,紧紧蹙着眉,一副不太好惹的样子。 外面的男生也是有点尴尬,张了张口,随口一道:“我看这哥们不是很开心啊!” 哪有人在这种派对那么凶神恶煞的。 其实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在本就有鬼的两人眼里,这种随口一提简直和质疑没什么区别。 千穗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转到中也身上,薄唇轻启道: “你不开心吗?” “……哈?” 中也不自在地往后退一步。但因为空间狭窄,他的后脑勺狠狠地往后一撞,神色更是因为痛感显得不大好看。 千穗面上还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心脏却紧张得跳个不停。 耳边还在传来男人质疑的话语。 “你们在这里也太奇怪了吧,”明明自己也是突然来这里的,却还言之凿凿地说着别人,“之前这儿可是快出了人命的,你们在这也玩的下去呀。” “哥们儿你别退了,再往后退衣柜先倒了。” “诶,我看你们还是生面孔啊。新来的?以前从来没见过啊。” 好吵。 好吵! 这算是被发现了吗?啊啊啊要是被发现了该怎么办,任务就算失败了吗?任务失败的话,是不是连工资也拿不到了? “望月你……” 中原中也眼睁睁看着对方逼紧,蓝眸中迸发出些许惊恐。 他的话最后没有说完。 因为。 眼前的属下,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蹭过他的脸颊,吻了上去。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9、chapter 19 12月1日,这个特殊的日子正式为横滨那场湿冷早冬拉开序幕。秋叶还未完全干枯败落,一些常绿的叶子仍旧呈现出柔软的质感,随手拈一片青叶,叶瓣兴许缀着几颗露珠。 这样的叶瓣,印在肌肤上是什么感觉呢? ——中也想,他现在应该知道了。 鼻尖掠过他的脸颊,唇瓣先是点在他的唇角,再是轻轻蹭过唇瓣。她好像也很紧张,靠近的样子像是小孩在咬棉花糖,小心翼翼的。 只有那么一瞬。 明明只有那么一瞬,明明时间只不过那短暂的瞬间,他却好久好久都溺在那种难以置信的惊愕中。直到倾着身子吻他的人右手穿过他的胁间隙,手掌撑着抵住内壁,手腕若有若无触及他的腰身,中原中也才意识到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被自己的属下强吻了。 …… 完了。 他现在,应该表现出什么样的表情比较好? 不知不觉间,冰蓝色的眼眸中流露出几分愕然,被阴影笼着的耳垂泛着浅红,脸上的表情僵硬得可怕。 可情况特殊,他没办法抗拒。 望月千穗似乎没有注意到上司的惊愕。柜门大开,光亮将里头的景象暴露无遗,也让外头那对男女的目瞪口呆映得格外清晰。 他们张了张嘴,眼睛瞪得圆圆的,半晌才沉默地说:“那个……你们……” 你们也没必要在别人面前这样子吧! 千穗瞥了他们一眼,冷淡道: “凶杀现场,封闭空间——” “不是更有意思吗?” ……哇。 她这套理论实在很有道理,直直把所有人都说服了。那对男女相视一眼,皆有些尴尬。 那名女孩子倒是很快就反应来了,笑吟吟地说:“姐姐你可要小心点,这种地方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她嘻嘻笑着,“说不定,有幽灵出没哦!” 男人打了个寒噤,“啊?假的吧,怎么可能真的有……” “怎么会是假的呢!”女孩打了他一下,“阿俊你不也知道?来别墅打扫的阿姨可是说过,这里晚上……有进食的声音哦。” “那肯定是猫啦!”被称为阿俊的男人倒是奇怪,害怕幽灵却不害怕凶杀现场,“而且而且,我当时躲在衣柜里也有听到猫的声音!” 他扫过墙角斑驳的数处血迹,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一口白牙对着千穗笑道: “小姐姐,那个人看着不乐意呀。要不我们几个一起玩?” 千穗微微抬眼,拒绝的话含在咽喉正要开口,肩上却骤然压上轻薄的触感。 她偏过头,发现那名刚与她举止亲昵的男人冷着一张脸,将外套盖过她的身子,挡住她衣衫凌乱的那部分,刚被她触及的唇瓣带着薄红,薄唇微启道: “你刚才说,谁不乐意了?” 这时候所有人都将视线移在他身上。中原中也挡在她身前,沉着声音,“别打扰我们。” “——赶紧滚。” 眼前那对人愣着不说话,还是千穗率先反应过来,亲昵地搂过男人的胳膊,下颌倚靠在他的肩头,口吻含着歉意: “抱歉抱歉,他就是这个性子啦。” “就不一起玩了哦,”她说,“如果方便的话,还是请你们离开?” 这是下逐客令的意思了。 怎么说也是外面这对人理亏——突然来这里打扰人家小情侣亲昵,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不说,还提出了奇奇怪怪的要求。虽说这里比较开放,但也不一定出不了只来凑凑热闹的小情侣呢? 阿俊从尴尬中回过神来,身旁的女友就笑了笑道:“那我们就先走咯——下回见。” “走啦,阿俊。” 两人走后,空气再次陷入诡异的沉寂。这次调查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展开,又以更令人出乎意料的结局收尾。 眼下,他们知道的已经够多了。现在他们应该做的,就是调查望月千穗那个突然发狂的相亲对象,以及—— 平行世界。 这件事真的如阿俊他们所说,是一场骗局吗? 也许不是。 经过这一闹腾,两人心里似乎都沉甸甸的装着事儿。再加上先前已经超出关系界限的亲密举动,二人更是没办法像之前一样装作无事发生。 中原中也忍不住想: 他们现在,还是纯洁的上下级关系吗? 好像,不太是了。 还记得在车上的时候,望月千穗得知这次任务地点在银趴之后,曾问过他这样一个问题。 “中原先生……”她口吻有些迟疑,“我们需要假戏真做吗?” 中原中也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那时,他沉默了一秒,经过仔细思忖,谨慎地说:“你放心。” “没到必要的时候,不用。” 他当时只是模拟了一些非常特殊的情况——当然,他所说的假戏真做也只是口头上地承认情侣身份,并不是行动上要做全套啊! 可是没想到…… 没想到,真的到了那么必要的时候。 而且没做好准备的那个人,居然是他! 中原中也下意识用指腹摩挲着下唇。方才柔软温热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薄红的唇瓣,他神色挣扎,内心认定自己一定要说些什么好,但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中也想了很多东西。 如果他说要对望月负责,是不是显得他太傲慢了?但如果他什么话也不说,是不是也不太尊重别人女孩子? 啊啊啊,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而且……望月应该是喜欢他的吧?应该是的吧?而他对望月,好像也—— 也不反感。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望月千穗。 她正在玩手机。 在彻查过有问题的地方以后,他们就翻窗出了别墅——毕竟,没有哪对纯洁的上下属会愿意长久待在那种地方——中原中也在车上有意无意地偷瞄着旁边的人,对方也似乎未感受到任何异样,一直盯着手机不抬起头。 中原中也盯着前方,转着方向盘,情绪翻涌着不说话。 但他心想,一定要说点什么才行。 一定! 没错,就提刚刚那件事。他们之间的关系必须要做个了结,不可以再这样纠缠不清下去了。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一定要说个明白! 他鼓起勇气,沉着声音开口:“望月。” 他装严肃实在是很有一套,几乎没有人发现他的声音有些不自在。 被提到以后,望月千穗立刻抬起头——像是早有准备一样——中原中也这才发现她的手机屏幕一直是黑着的,从未亮起过。 她一直是在假装玩手机吗? 还是说,她也不好意思和他再有所接近吗? “刚刚……” “刚刚?” 女人偏过头,与他直勾勾地对上视线。中原中也在对视的那一秒握紧了方向盘,冰蓝色的眼眸生出些许犹疑, “刚刚……呃,哈哈哈,刚刚我忘记问了,你等一下要去哪里?你一个人不安全,我送你过去吧。” …… 啊啊啊!他都说了什么啊! 可恶!他明明是要说那时候的事情的,为什么嘴巴自己动了说起别的事情了!可恶! 而且……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望月千穗看他的表情有点不善呢? 为什么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呢?……果然车上不是说话的时机吧!也许,他应该再找个更适合说话的地方才对? 望月千穗盯了他两秒,才开口道:“我要回家。” “……好。” 中原中也默默调头送她回家。 …… 还是没有说出来。 可恶。 他一边懊恼地开着车,一边又偷偷想着这几天的事。想到她和自己告白,想到他们一起见家长,又想到今天的吻。 如果他和她摊开来讲,又是想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呢? 坐在副驾驶的女人垂着眼,似乎在休息。她对手机似乎已经无声震动了很久,但在扫了一眼以后,一直没有接通。 中原中也决心再努力一遍。 “望月……” “怎么了吗中原先生?” 中原中也紧紧握着方向盘,“刚刚,我……” “您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中原中也又转了个弯说,“刚刚我看到你手机屏幕亮了,是有人给你打电话了吗?是重要的电话就接吧。” 好吧。他已经很努力了。 “……不是什么重要的电话。”千穗说,“我结束工作以后,再打回去就好了。” “没事,”中原中也说,“现在接也好。” “……好的。” 半晌,千穗才接电话道:“……我么?我刚刚在工作。” 中间大约还聊了一些家常,但不多,只不过是寥寥几句。这些话语加起来也许三十秒也不到。 中原中也还没反应过来,话题就已经趋于结束了。 “这样啊,那你在家里好好吃哦。”这句话被她说得很平淡,像是说过许多次了一样。 中原中也听出来她是在和母亲通话,立刻降低存在感装不存在。 这场通话开始得很突然,结束得也很突然。车座旁很快就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中原中也下意识偏过头看她,却发现千穗正对着马路对面的人发呆。 他很少见到她这种样子。 不管做什么事,不管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表面上似乎都是从容的模样。这样的状态就好像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无法激起她的情绪一样。 可此刻,手机从她耳边顺着手臂滑落,眼眸望着马路边那三个熟悉的身影久久移不开。 她的母亲,她的姐姐。还有一个陌生男人。 ——不,并不算陌生。 中原中也见过他。 “……爸爸。” 是她的,父亲。 中原中也心想。 他只在立原道造给的资料里,看到望月父亲的样子。 那个男人在家中是隐形的角色。大概在望月小学的时候,他和她母亲签署了离婚协议。 可没有人想到,这样一对早就离婚的父母,会在数年以后领着女儿再次走在明媚的街头,仿佛过去龃龉从未生过一样。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笑了一下。 偌大的城市,不小心在路上看见自己的家人实在是一种别样的经历,更不要说是声称在家吃饭的家人了。望月千穗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吃饭也要瞒着她,甚至要偷偷打个电话过来问她的行踪。 好荒谬。 可她最后还是没有展露出半分思绪。中原中也看见她无言捡起了手机,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般继续望向别的地方。 可她的手分明有些颤抖。 …… 踩油门,转动方向盘,整个车头呈现出突然转弯的姿态。刺耳的摩擦声音在耳畔响起,中原中也却没有在意分毫。 “……中原先生?” 车子行驶得过快,千穗下意识闭着眼睛,身子禁不住往后仰。 这家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开那么快? 等到她睁开眼,对上那个人钴蓝色的眼眸,才发现他所行径的路线已经和她家,甚至和portmafia都没什么关系了。 “之后有时间么?” “嗯……有的。” 她愣了几秒才回答。 过不了多久,那位突然改变方向的上司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道:“那就陪我去个地方。” “——千穗。” *** 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不,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也许先前,他对自己的想法还存着疑惑。中原中也顾虑的东西太多了:他的过去,望月的异能力,彼此对对方的看法。 但在看到那位秘书小姐望着车窗,红了眼睛的样子时,他突然什么也不想管了。 脑海里似乎传来一阵小动物的声音?那是被潜意识所封锁的他的内心。 他已经,不想再看见她那么难过了。 不想再为过去的那些顾虑摇摆不定。既然对方女孩子已经那么主动了,那他也要再主动一点不是吗?一直那些没用的考虑设为防线,只会失去一些真正想要守护的东西。 中原中也不再去想。 他点了一瓶上好的红酒,放在女人眼前。 “如果实在难受的话——” 他说,“可能喝酒会好一点?” 千穗犹豫了一会儿,先是向上司投去不解的视线,而后又乖巧地一饮而尽。 中原中也突然觉得喉咙发痒。 有什么地方很痒。脑海里有一种声音在叫嚣着,各种画面争先恐后地跳出来,接着,这样的冲动直直抵住咽喉, “千穗。” 他听见自己一字一顿地说: “别摆出那副样子。” “……啊?” 有着赭发蓝眸的上司再次重复了一遍,“别摆出那副样子。” 不要再伤心了。 不要再看那些没有在看你的人了。 那些含在眼眶里的泪水…… “一点也,不适合你。”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0、chapter 20 不知不觉间,昏黄的夜色就已在天边蔓延。早冬的夜总是来得很早,早到让人意想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一切都如在梦中。 本该分道扬镳的上司突然把自己带去酒吧,将她伪装的那一层面具看破,而且还说了那样意味不明的话。 “别摆出那副样子。” 他深蓝色的眼倒映在酒中,“一点也不适合你。” 天边是昏暗的,酒吧里也是。他们坐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任由黑暗笼罩着。可是舞台上亮堂堂的灯光总会若有若无地照进来,让他们能看清一些东西。 过了很久,千穗才低声道: “为什么。” 对方说了这样的话,她也许应该强颜欢笑一下吧?可她根本笑不出来,唇角敛着,整个人像是沉浸在黑夜之中。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她抬眸,用一种说不上来的神色看着他,“叫别人过来喝酒的人,自己总是不喝呢。” 他坐在她的身边,靠得没有很近,却也没有很远。他什么也没有做,甚至也没有喝酒,就好像带她过来只是纯粹为了散散心而已。 中也很无奈,“如果我也喝酒了,谁带你回家啊。” 千穗像是被这个理由说服了,一直没有说话。事实上她很少有主动开口的时刻,除非她有特别想说的话。 就像现在,她几乎抑制不住地想要开口,咽喉却像被自尊心堵住了一般。 可是看着对面那个人的眼睛,她却止不住地生出些许期待。 也许他是喜欢的,对吗? 如果他对她没有好感的话,应该也不会在各种时候跟在她身后,不会在她难过的时候带她出来喝酒,也不会说这种暧昧不明的话? ——也不会叫她千穗。 “中原君,”中原中也先是看见她盯着自己的手,再是将视线移到他的喉结,最后是他此刻一定显得紧张的眼睛,“如果我一直难过的话,你会一直来带我喝酒吗。” 她此时说话的语气很奇怪,太过于清晰的口齿像是小孩子在咬生菜一样,脆生生的。又像小学生头一次学写方块字,每个笔画都划得很认真。 接着是她的眼睛。 让人几乎要晕眩在其中的,金色的眼睛。 “我会的,”他不受控制地说。 又开始了,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在叫嚷着。这种叫声简直比她的吐字还要奇怪。一直催着他把一些隐秘的心绪宣之于口,告诉她他很喜欢她,他不想让她受伤。 “那你会一直带我回家吗?” 视线交接,灯光在头顶突然亮得刺眼。 “……如果我说,我会,”中原中也压抑着思绪,假装镇静地说,“你愿意吗?” 如果世界上有一个人,永远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带她去喝酒,带她回家。 她会愿意吗? 千穗不知道。 她说不清楚这种情感是不是愿意。她只知道自己在这一刻少见地悸动了。面对着这个人,她既想要紧贴着又想要远离,害怕他靠得太近又怕他离得太远,整个人陷入了难以名状的思绪。 中也突然有点害怕了,他下意识攥住她的手腕,反应过来后又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口吻磕磕绊绊的,“那个……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我就是……呃,你知道的,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 看着对方无措的样子,千穗突然笑了,起了些逗弄的心思,义正言辞道: “中原先生,你知道一个成年男性大晚上带女性喝酒,但是自己不喝,还说要带她回家……是什么意思吗?” 中也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我不是这种——” “你别急嘛,”她眼里似乎还酿着酒意,眼眸弯弯的直视着他,语气活泼中又带着些许认真,“如果我说,就算是这种关系,我也会同意呢?” …… 这个,应该算明示了吧? 男人收缩着的瞳孔蕴着讶异,两侧耳垂和整个颈部都立刻泛起了红晕,“我没有这么想过……而且你在酒吧里说这些话是算什么?要是有心之人……” 她认真地看着他,“可我说的是认真的。” “我的人生宗旨是及时行乐,”男人听见她一字一顿说,“只要我这一刻愿意,就算未来再怎么后悔我也无所谓。啊,不过我还要再确认一点——” “中也先生会因为私事牵绊工作么?比如说因为自己的原因突然把我裁掉?” “……我不会。” “那就够啦!”她的语气变得很俏皮,“人生一直都很空幻,我们还是mafia,不要说明天,也许我们连下一秒都没有了。” “所以,就算只是这一个晚上,只是这一个小时,或者只有这一秒,”她紧紧地看着他,“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就算他是坏人,是骗子。 她也愿意为了短暂的瞬间奉献。 这种想法简直蠢到离谱,可她确实是这样想的。或者说,她明明已经自知愚蠢地把这些可笑的想法压下去,却有一个人强行勾起了她的想法。 夜晚。酒精。孤男寡女。 心脏噗通噗通地在跳动——这种已经烂掉牙的形容居然在他身上完美显现。脑海里那股不知名的声音再次喧嚷着些什么,细细碎碎的,他听不清是什么,但总觉得是蛊惑。 不。 他突然想到,这样的声音他以前听过很多次。 到底是什么声音…… “——不会的,”他翕动着双唇,“不会只有这一秒的。” 有一个声音让他牵着她的手。他这么做了。 到底是什么声音…… 她没有回话,只是很安静地看着他。 “如果,我不是什么好人呢?”脑海里两股声音缠斗着,中原中也下意识想要牵住她指节攥到泛青的手,却又不敛着眸收回动作,“这样很容易受伤吧?” “我已经习惯了,”她说,“没有什么事情到最后是不受伤的,所以,只要我开心,我就愿意在现在躺进火海。” 她很难过。 她一定很难过。 有一个声音在他心里说,她很难过,她被伤害了很多次,要安慰她,要握住她的手…… 到底是谁的声音…… “可我不想让你进火海,”中原中也说,“不想让你进火海,也不想只有一秒钟、几个小时,又或者一个晚上。” “我没有想把你灌醉然后做什么事……我只是,我只是,”他不受控制地说,“千穗……不,我可以叫你千穗吗?” 已经有点结巴了。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的不对劲。造成这样的原因有很多,也许是他大脑里层出不穷的那道像小动物一样的乱叫,也许是他在第一个喜欢的人面前有些羞怯,又也许是他真的爱眼前这个人爱到吞吞吐吐词不达意…… 他听见自己说:“我只是……” “喜欢你。” 说出来了。 终于说出来了。 心里像一块石头落在了地上,安安稳稳的——不,完全不是。 那道声音变成了尖叫。凄厉的尖叫。它叫嚣着想要更多,不只是牵住她的手,不只是一个晚上,是向命运女神祈求的直到世界毁灭,他都想要在任何时候擦干她的泪。 …… 好疼。 好吵……到底谁在说话…… “穗穗,千穗,我喜欢你,”他很用力地牵住她的手,一切理智都好像被抛之脑后,“别哭了……就算银时他们回到那个世界……我还在你旁边……” 好疼。 手腕被抓得好紧。 完全挣脱不开。 千穗想拽回自己的手,却被对方的蛮力纠缠着。明明是被人拽着说“好喜欢你”,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 谁是银时?什么叫做回到那个世界?为什么她根本就听不懂…… “放开我!”她有点害怕了,“你到底怎么了?” 好吵。 到底是谁的声音。 “千穗,”他说,“我喜欢你,特别喜欢你……” 他想到了很多事。 很多他根本没有经历过,但又似乎刻骨铭心的事。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道声音开始响起的? ——是审问的时候? 审问,田下小太郎的时候? “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那时候他听见了什么? “别伤心了,我会陪你的。” 在田下小太郎遍体鳞伤架在处刑架上,被他质问为什么会出现在武器库的时候,他听见了什么声音? 就是这道声音一直扰乱他,在他脑海里疯狂叫嚣着,让他的身体和心灵都为一个人无端颤栗。 意识渐渐冷却间,他听见了一道声音。 “谁家的猫跑进来啦?” “也不管管好!这种黑猫……” 手被放开了。 男人的手渐渐垂下,冰蓝眼眸中的热忱逐渐散去。他迷茫地看着眼前那个害怕到往后退去的女人——一个想法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是猫啊…… 原来是猫。 在他审问田下小太郎的时候,在他在审讯室和田下小太郎单独相处的时候,不知何处传来了一阵猫叫。 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在进食。 是猫啊…… 女人似乎也发现了什么,眼眸中流露出些许看不透的色彩。他看不懂这种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只是看见那个人自虐般攥着拳头,似乎要渗出血来。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审讯那一天开始说起。 不是望月的异能力,不是她在某一天征服了整个portmafia的人。 不是他对爱人的诉说与渴求,不是他濒临失控被压抑到窒息的爱意。 那是什么呢? “……猫。” 原来,是猫啊…… 可是…… 他迷茫地抬起头,望着女人一言不发的样子,冰蓝色的眼眸充满了孩子般的困顿。 可是,在portmafia里…… 怎么可能有猫呢? 21、chapter 21 12月1日,早冬,横滨一如从前没有下雪,野花小草在风中无所事事地摆动着,一切的一切都平庸得像是发生过数万遍。 可对望月千穗来说,这是不平凡的一天。 在她最伤心的时候,她喜欢的人带着她去喝酒,在最后握住她的手,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我喜欢你”。 如果有这么一个人,露出一双大海般蔚蓝的眼眸,拽着你的手真挚地说“爱你”,纵使你再讨厌他,也许也会有点动容吧。 更别说,你根本就不讨厌他。 可是—— “猫……是猫……” 方才悸动过的心顿时碎成一片片,在身体里尖锐地刺痛着她的内脏。就连她的眼睛——那双永远带着蛊惑晕眩意味的金色眼睛,在此刻都显得格外脆弱。 可这一瞬很快就结束了。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较讽刺的微笑——遇到这种情况,不管是谁都很难笑得出来的,更别提笑得好看了——可千穗已经习惯在这种时候笑了,她的唇角就像先前吻他的时候一样,微微抿起。 像是什么没发生。 果然不该有所期待的。 她就知道。 中原中也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他的身体和精神都仿佛四分五裂,叫嚣着一些他根本就听不清的东西。他难以思考。 接着,在一片混沌中,这名受困的上司看见他的属下微微一笑,牵着他的手,用那双似乎看透一切的金眸对他说道: “中原先生——” “你家的猫,会后空翻么?” 女人突然靠得离他很近,左眼底下那颗红痣比在灯光下还要晃眼。他听见自己用仅剩的理智说:“我没有养猫……” 她勾起唇角,语气有一种刻意的平稳:“既然这样,那我就带你看看那只猫吧。” “看看那只——” “把一切都搅得天翻地覆的猫。” *** 一切的谜底指向最初。 他们回到了原点。 “说不定,这里有幽灵哦!像是在进食……” “怎么可能,那一定是猫啦!当时是我躲在柜子里就听见猫的声音!” …… 猫。 在阿俊他们的对话里,这只猫曾出现过一次。 还有他们所调查的那只衣柜也格外奇怪——分明整个房间都没有清扫过,缘何那只衣柜里头却保持得一尘不染。 不对劲。 当时他们因为别人的插科打诨,不小心忽略了这一点。但现在—— 她和中原中也站在灯光俱灭的银趴别墅前,成功找到了那个房间所对应的窗户,便找了临近的房间翻进去。 中原中也已经恢复了冷静。 大局在上,任务在前。他强行把先前的一切都压在心底,唯有紧蹙的眉眼透露出他的不爽——当然,他只是在为自己无端中了他人的异能力而感到愤怒。 他们极小心地逼近那个房间。 三步。 两步。 一步—— 门内响起一股动静。 他们的心都提了一下。接着,从门中走出一个戴着黑色针织帽的男人。黑发,黑眸,身后跟着一只黑色的猫。 他跪下,磕了一个头,一双眼滴溜转着,“大人!在下等您很久了!” …… 中原中也见过田下小太郎。 不如说,那个人的死就是他所见证的。 他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地跪下。他只会怒气冲冲的,用一双愤怒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所有人。 他什么也不说。 ——又或者说,他什么也不知道。 而眼前的这个人,纵使和他长着同样一双脸,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个人的身量看着极长,身材却格外瘦削。皮肤苍白,像是不曾见过光明。体态阴柔,毫无阳刚之气。 他开了灯,为两人备好凳子,口吻殷勤,“我期待这一天很久了!大人,请让我为您解除异能力吧——等等?” “您的异能力,怎么已经解除了?” 中原中也冷眼看着他,眼中的不耐烦仿佛要溢出来,“赶紧把一切都交代清楚。” 一切。 从异能力开始。 从那只黑猫开始。 从他被审问那一天……不,应该从那个人和他长相一样的人闯入武器库开始说起。 那人讪讪笑了两声,“也是,也是,portmafia的干部大人自然有解除异能力的方法,是在下唐突了大人。” “中原先生,您是否觉得最近格外想念一位女生?只要她在你身边待一秒——不,就算她不待在你身边,您也会忍不住去想——” 中原中也打断:“少废话!” “好吧,好吧,”田下瞄了一眼望月的神色,发现她不耐烦地站在一边,似乎什么也没听到,“其实,您中了我们的异能力——” “我和那位被你审问的男人,是兄弟关系。只不过,我是他失踪多年的哥哥。9月初我们才相识。” “我能看见他人在平行世界的命运,他则能加重他人身上平行世界的特质——一听见小米的叫声,我们的异能力就能生效。” 他顺了顺身旁那只黑猫,从头到尾,怜爱不已。 “您在多个平行世界,都和这位女士有姻缘线牵着。你们实在是当之无愧的一双爱侣啊!” 望月率先黑了脸,“你不能捡点有用的说?” “你为什么在这里等我们?既然想给中原先生解除异能力,为什么不能早点解除?又为什么,你的弟弟,会在那时擅闯portmafia的武器库?” 田下健叹了口气。 在中原中也阴沉的目光下,他顺着解释:“我们觉醒异能力,是在9月初。” “当时,我们只想做些坑蒙拐骗的事情赚点烂钱。没想到,居然被一个意外的组织要挟,我的弟弟被逼着去了portmafia。” “他让我们去看干部的秘密。” “如您所见……我们什么也没看成,”他说,“我们被逼无奈,只说了您和这位女士身上有红鸾星绕。天地良心,我们只能看出这些!” “失败以后,我弟弟死了,那个组织也不想绕过我们……我费尽心思逃了出来,实在没地方可去,才待在这小小的衣柜里。” 这么一说,倒也合理。 千穗冷哼一声,“那你下午去哪儿了?” 对方尴尬了。 “那个……这不是银趴吗,我怕看到什么尴尬的东西,就,就临时去了别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没有早点去给中原先生解除异能力——好吧,我承认这一点做得实在不周到。但我这种人,怎么可能有大人的行踪呢!” “再说了,大人现在应该只是特别喜欢你才对……你们既然平行世界有感情,在这个世界因为各种原因产生姻缘也是迟早的事。谁也没有损失,谁也没有伤害,我就没有急着去解除异能力了……” 千穗很生气。 她现在很恼火,整个身体都恼火得不了。她这算是被耍了吗? 谁都没有损失,谁都没有伤害?别开玩笑了,她可是实实在在受伤害了。 中原中也也很生气。 他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别人都这样投诚了,他总不能直接气头上给他打一顿吧? 在portmafia判断完此人话中真伪之后,他才好做下一步操作。 如果是假的,那自然是要让他受到应有代价的。 但如果是真的呢? 平行世界啊…… 怎么想,都是让人心动的异能力呢。 “既然这样,我把你带回portmafia——你没意见吧?” 嘴上说着“你没意见吧?”这样有礼貌的话,语气却格外不客气。比起询问,这句话更像是威胁。 田下健自然没什么不愿意的。他迫不及待地跟着中原中也走了,走之前还用一双期待的眼睛说: “portmafia有饭吃吗?” “……有。” “耶!”察觉到望月千穗不善的目光,他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失礼了,失礼了。” *** 好讨厌。 把别人的生活搞得一团乱,还这么理直气壮地混起了饭吃。 千穗一边看着正在大口吃饭的田下健,一边向他投去凶神恶煞的眼神。比起mafia,她更像国中时期故意扮凶的小太妹。 好烦。 所以她和中原中也现在算什么关系呢?好不容易有所期待,结果居然落得这样的结局。而且什么叫做平行世界的他们红鸾星绕?好愚蠢的话,简直蠢得要死。 但是—— “田下,”她状若无意,“平行世界发生过的事,大概率都会发生吗?” 田下这才从一堆饭菜里探出头来,“哦,没有的!就像您和中原大人一样,也不是所有平行世界都在——” “谁问你这个了!”她恼羞成怒,“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再提这个就别吃饭了。” “对不起!” …… 好火大。 好委屈。 ——主要是好委屈。 她的情绪好久没有这么浓过了,一时间身体各处都如针扎一样疼,尤其是头皮。又刺又麻,搅得她心里厌烦。 中原中也的心情也很复杂。 所以这些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的喜欢全是假的吗?这些天的情绪上头全都是受那个人的异能力影响? ……好像,也说得通。 而且。 在异能力解除以后,他确确实实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减弱了。 不过…… 在酒吧里到底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他的异能力被解除了?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望月千穗出来了。 这还是他们在得知真相之后第一次单独见面,两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似乎当先前的事情压根不存在。 中原中也的心绪缠成一根根线团,乱得不知道要说什么。一看见她,他就想起白天她吻过自己的唇角,想起酒吧里他对她说“喜欢你”,又想起—— 田下健说,这一切都是异能力。 他再一次迷茫了。 接着,他看见望月千穗打开门,走出去,又转过身从门缝里漏出一双金色的眼睛。 “……中原先生,”她笑着,一字一顿地说,“刚刚的事,我想了很久。” 中原中也攥着拳头,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他听见那个人说:“虽然那是工作时间,但我还是做了很大牺牲的,毕竟是我的初吻。” “这个,可以算另外的价钱么?” 眼圈红红的……她是哭过吗? 他在这一刻感觉自己太逊了,为什么要因为这些突然状况让自己喜欢的人那么伤心。为什么他不能再主动一点呢,为什么不能让她别哭而不是在她哭之后去安慰她呢。 “千穗……” 他跟上去。 现在还不晚,他心里想。 夜如墨,灯微亮。偌大的建筑浸泡在永夜之中,眼前的一切都像是一个从未睁开眼的人眼中的世界。 “别跟着我!”她突然加强语气,转而又冷冰冰地说,“干部大人,叫我千穗还是太亲昵了吧?又不是办公室恋情。” 她走了。 没有人跟上去。 在走廊尽头的时候,她停了一瞬。没有听到任何人跟上来的声音,身边除了深夜还在翻文件的同事的犯困声,什么也没有。 她冷笑,为自己的期待感到愚蠢。 ……果然,没有跟上来吗。 手机铃声不断响着。等了一分钟对方都没有主动挂掉,望月千穗只好接起电话。 是个陌生来电。 没有人知道电话那头是谁。 她只以为是什么骚扰电话,听到对方开口以后却瞪大了眼睛,声音震惊到近乎破音, “哈?我杀人了?” 她毫不客气地断了电话,嘟囔着现在的诈骗电话真是有够愚蠢的。 她不知道的是,对面并不是诈骗电话。 而她不知道的,还有一件事。 在portmafia,一个她之前所期待过的人一直站在那里。 中原中也怔在那里,不管怎么样都挪不开步子。 那双眼睛——金色的,充满着晕眩意味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在女人朝他“下命令”的时候,仿佛迸发出某种神秘的意味。 完全,动不了。 只要一生起跟过去的念头,脑袋里就好像被什么东西侵占了一样。他任由那个女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深处,微弱的灯光映出她过分瘦削又过分孤独的背影。 可他没办法跟上去。 中原中也看着自己完全动不了的肢体,钴蓝的眼眸突然暗了下去。 他好像知道了…… 她的异能力……原来是这个么? 22、chapter 22 望月由美有一个秘密。 她害怕自己的女儿,非常害怕。 她和丈夫的眼睛明明都是黑色的,为什么会生出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孩子呢?那双金色的,仿佛能够把人看透的眼睛。每次转过头,看见小小的女儿站在身后,用那样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望月由美总有一种整个人都被摊开来的感觉。 像是,在阳光下曝露自己的内脏,干涩又痛苦。 她实在没办法喜欢上这样的眼睛,也没办法喜欢上拥有这样眼睛的女儿——也有可能这只是借口也说不定,毕竟,她原先在娘家,也只是个不被人重视的大女儿而已。 母亲总是忽略自己,把关爱都给了妹妹。 所以,有着这样经历的她,把偏爱都留给和自己一样的大女儿也不值得奇怪吧? ——只要尽量不让小千穗吃亏就好了。她这么想着。 可孩子总是很敏锐的。她总是默默地看着她,躲在背后,用什么都能看透的眼睛看着她的偏心,一言不发。 就像她以前一样。 望月由美在睡梦间陡然想起自己的过去。想起自己被抛弃被忽略的过去。在那一刻,她暗自下决心,想要在生活中勉强弥补一下更与自己相像的小女儿。 毫无疑问,失败了。 没有人能控制自己的情感,望月由美也是。 更别提,后来还出现了那样的事—— 第一次察觉到她眼睛的异样,也许是在很早很早以前,但她已经忘记了具体在什么时候。但真正意识到,是在一个平静的,和其他时候别无二致的夜晚。 在一个丈夫不归家,只有母女三人相互依靠的夜晚。 小小的千穗发现她哭了,走到她身边,带着些讨好意味道: “妈妈,很难过吗?” 她没有说话。 在娘家被忽略,在夫家也得不到安慰。她从小到大都是个很寂寞的人。 千穗看出了她的难过——望月由美认为,一个人只要有着这样一双眼睛,是很少有东西看不透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如果很难过的话,还是离婚比较好吧。” 那一天还发生了什么,望月由美已经忘记了。 她唯一所记得的,只有那双眼睛。 漩涡一般的,金色的眼睛。 不知不觉间,那双眼睛就指引着她把一切都摧毁了。第二天,等到她彻底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她已经和丈夫提了离婚。 她不用再难过了。 可是…… “这样……真的好吗?” 她是一个很软弱的人。她无比承认这一点。宁愿过上思念丈夫的以泪洗面的生活,她也没有勇气自己挑起生活的大梁。慢性病毒般的钝痛总比实打实的打击要容易忍受。 可是,她真的离婚了。 不是做梦,不是错觉。她真的听从了那双眼睛的命令,和丈夫离婚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明明她不想的……都是那双眼睛!都是那双眼睛!为什么偏偏长了这样的眼睛呢? ——“呐,由美,”多年以后,丈夫和她提起再婚,他开玩笑着说,“怎么千穗没有来吃饭啊?是不想和爸爸妈妈结婚吗?” 望月由美僵住了。 “我,我打个电话和她说,”她说,“不过千穗总是很忙啊,可能是在工作。” 她退到旁边去,低着声音和女儿打电话。 她原先是想全盘托出的。 只是说“我和你爸爸再婚了”“我想了想,还是喜欢你爸爸”这样的话而已,她是成年人了,应该能理解父母的苦衷吧?还是说实话吧。 ……可是,完全说不出来。 为什么呢。 只要一想到那双眼睛,她就恐惧到没办法说实话。只要一想到那双眼睛,她就会想起女儿用童稚的口吻要求他们离婚,想起她一直把自己的偏心看在眼里,想起—— 想起,那天的血。 是了。 那一天—— 距离现在…… 望月由美站在厨房里,看着长满了皱纹的手,沉默着不说话。 距离现在,已经有七年了吧。 *** “七年前那场家庭纠纷还真是一场闹剧呢,不,不如说世界上所有的家庭纠纷都是一场闹剧。”古美门律师如是说。 “……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啊先生?是发生什么了吗?”黛真知子很奇怪,“不过,七年前那场家庭纠纷,就是母亲拿刀捅了孩子那件事吗?” “怎么会闹得这么大啊!要我说,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父母!也太不负责任了!” “居然能从晨间剧女主角嘴里听到这种话,我倒是觉得很稀奇呢。” “哈?什么晨间剧女主角的……那种父母真的太荒谬了!” 古美门研介和黛真知子都是同一所事务所的律师。不过,古美门是类似于事务所所长的存在。 他们和望月千穗是邻居关系。 黛小姐经常在夜晚碰见千穗,毕竟她们的工作都很忙。不过奇怪的是,即使她们曾交谈过多次(虽然都是礼貌寒暄),她也从未听千穗说起过自己的工作。 “说起来,先生,”黛真知子想起了那天的事,“您知道邻居家的望月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每天那么晚回来,工资又高又不和人提起,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工作。” 黛真知子生气地用手指点他,“别老是人家女孩子恶意这么大!说不定只是单纯地工作忙而已!” ……不过,她好像确实看见望月小姐和一个男士举止亲昵……不不不,他们也有可能只是普通的男女朋友关系而已! “哈?”古美门研介使劲戳她脑门,一戳就是好几下,“你到底想哪里去了,最不正经的人其实是你吧,快把你的蠢驴脑袋放到马场给人踢一脚清醒点吧。” “明明就是古美门律师你造谣别人女孩子做不正经工作的!” “她做的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工作!” “你又造谣!” 两人吵吵闹闹的,却忽略了别墅中间突然多出的一个人。一道疲惫的声音骤然响起,平静得穿插在吵吵嚷嚷的争论中: “确实不是什么正经工作啦。” “别造谣了古美——诶?!”黛真知子转过身,看见黑眼圈浓重的望月千穗,瞪着眼道,“望……望月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不正经工作什么的……”她捂住嘴,“难道那天的男人……” “我就说不是什么正经工作吧!”古美门研介得意地把刘海往旁边一拉,“真是的——等等!啊?那天的男人是什么意思?我一直以为你是□□,结果真的是那种不正经工作吗?!” “诶诶诶诶?!□□!” 望月千穗忍无可忍,“那天的男人是我上司好吗,别再提他了!古美门律师,我们好好谈庭审的事!您会作为我的辩护律师吧?” “当然了,你可是付过钱的,大小姐。” “辩护律师?”黛真知子很奇怪,“望月小姐也遇到麻烦了吗?是什么麻烦?” “作为你的辩护律师,我希望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古美门研介眯着眼,“中岛庆人,是你杀的吗?” 空气,突然静下来了。 就在昨天晚上,一通电话突然打了过来,质问她“杀了中岛庆人”,并要对她提起诉讼。天知道千穗那时有多委屈。 她在portmafia都只是做文员工作! 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 她摇了摇头,“我没有。” “好吧。那你在他死的时候,也就是12月1日的下午,你在做什么?” “……我在工作。” “什么样的工作?” 千穗不说话。 古美门板着一张脸,“望月小姐,如果你想要重获自由的话最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我再问你一遍。案发当场,你和谁在一起?” 千穗低着头,麻木地说:“我和上司在一起。” ! 那可以让上司出席作证! 古美门满意点头,“地点?” 千穗又不说话了。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公然说出自己和上司在群趴别墅装情侣的经历的。 “望月小姐?”他皱眉,“辩护律师和委托人始终是站在同一条线的,我希望你知道。” “只有充分的信任,才能让我们获得胜利。” “在派对……” “噢噢,公司庆功宴的派对?” “不是。” “那是什么?” 千穗神色涣散,“是,群趴……” “噗!”古美门研介彻底兴奋了,“是什么感觉?多少个人?啊啊啊,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好玩吗?还能再加人吗?” 黛真知子站在后面,完全是世界幻灭的表情。 千穗也捂着脸,“别说了……只是去工作而已……法庭上应该不需要说这些吧?所以到底为什么他的死和我有关系?我跟他完全不认识吧!” “可是,”古美门研介摊开了手,“人家刚好在日记里写了你名字,还说什么‘我死了和相亲对象离不开关系’的话。” “不过,这些已经不再是你要考虑的了。” “总而言之,我会让你上司出庭作证,然后……” “——不行!!!!!” “哈?你开什么玩笑,你这边的突破口可是只剩下一个上司了啊,别把自己的路走死了。” “我不管,”望月千穗头一次这么气愤道,“反正,我不想再和他扯上关系了……够了!就这样好了!” 这几天成堆的打击让她的精神格外萎靡,她实在有些心力交瘁。在听到古美门研介说要找中原中也作证后,她更是感觉全身的肌肤都痒得要命。 千穗一边用指甲掐着手腕,一边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像是实在忍受不了身体发散着的痒意了。 黛真知子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先生……这样真的好吗?为什么望月小姐不肯让上司作证啊。” “谁知道,又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事,”古美门说。 反正,他只要打赢官司就好了。 至于上司的联系方式…… *** portmafia。 可恶。那家伙怎么没来啊…… 虽然说昨天加班到了很晚,而且也经历了不少意外。可那家伙也不像是什么会临时翘班的人啊? 她到底去哪里了!!! 中原中也透彻地感觉到了“心烦意乱”的感觉。每个小时,他都会默默跑去外面巡逻一下,看看那个人到底来了没有。 昨晚的事情也泛上心头。 异能力什么的……果然很让人头疼啊。 老实说,田下健表示一切都只是异能力作祟的时候,他心里确实有恍然大悟的感觉。毕竟他对望月千穗的感情太过理所当然,甚至到了荒谬的地步。 他也一度怀疑过自己对对方的好感是虚假的。 但果然…… 看着对方冷着眼,把一切泪意强行压下的模样,他果然还是会很难过。 明明按照对方所说,异能力已经解除了。 明明平行世界的束缚已经不复存在了。 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看不惯她离开的背影呢? “……好逊。” 他想。 让自己喜欢的女生就这么生气地离开,却没有追上去——他怎么能当一个这么逊的男人? 中原中也暗自发誓,等望月回来以后,一定要和她讲清楚。 但是—— 再怎么样,她也不能翘班吧? 既然是翘班……那他应该也有充足理由给她打电话了吧?可问题是,他根本就没有望月那家伙的手机号码啊! ……! 就在这时,中原中也灵机一动,准备喊和望月千穗颇为熟悉的立原道造——结果,对方先一步飞过来了。 “中也先生!是望月那边的电话!” 他急匆匆的,像是遇到了什么重大事件。 这时候中也没心思考虑立原的异样了。他几乎是立刻接起电话,紧张道: “怎么了?你那边出什么事了?” “啊——您就是中原先生啊!”对面传来了一阵陌生的男声,他语速很快,口齿却极清晰,“我是望月千穗的辩护律师古美门研介,您能否帮忙在法院审理的时候为她作证呢?您也不想被人——” 您也不想被人知道…… 这句话是古美门研介作为黑心律师的惯用伎俩。他总是能抓取他人的弱点,让别人在关键时刻为己所用。 既然望月成了他的委托人,他当然也要不择手段为自己的委托人而战。事实上,他已经想好用各种阴私威胁中原中也强迫他作证了。 可没想到—— “我愿意!”中原中也根本没搞清楚要做什么,就立刻答应,“千穗……不,望月呢?她现在在你旁边吗?” …… 古美门沉默了。 等等!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了! 他的那些黑心手段还没使出来呢! 23-30 第23章 [VIP] chapter 23 9月5日天气:晴 我太想遇到爱情了。 我相信爱情, 相信命运,相信真理。总而言之,我太想遇到爱情了。 小田说自己能看见命运,我花了五万日元找他看爱情。可他居然说……我会被爱的女人杀死!我才不信! 9月25日天气:阴 我遇到了爱情。 那个女人好漂亮, 尤其是眼睛, 看着好像很忧郁?忧郁的人很好拿捏, 我是这么想的。她一定是我理想的妻子。我爱她。 但是为什么…… 窗外, 有个男人朝这里看过来。千穗一看见他, 就没有再看我了。他们绝对有一腿! 11月15日天气:阴 我喜欢她。 第一次见面起, 我就知道我喜欢她。我喜欢她的眼睛, 太迷人了,太漂亮了。我要和她在一起。既然她母亲还在找相亲对象, 那我就伪装一下继续接近她好了。 我喜欢她。 她的眼睛太迷人了不是吗? 11月20日天气:阴 横滨最近有点冷了, 还是添点衣服比较好。 我和她相亲了。 她为什么不答应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可能有人会不答应我,她肯定是被那个男人迷惑了!我早就知道了, 早从她的眼睛里知道了,她绝对和那个男人有关系! 为什么…… 我太爱她了。 我要把她变成我的东西。 我本来以为她的母亲会来阻止我, 毕竟她就站在门口。我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站在玻璃窗前。还真是个挂念孩子的母亲,在相亲时也不肯离开。 我拿起刀。 我要让她变成我的东西。 但我被阻止了。 那个女人不肯反抗,还真是懦弱,不愧是我挑选的妻子。她的母亲也是,在看见我的刀之后,居然逃走了。真可笑。 可是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出来阻止了我…… 11月25日天气:雨 我再次想起了田下的预言, 我意识到这个女人就是他预言中我的爱情。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朋友。 11月26日天气:雨 我很害怕。 那天, 田下说我会被最爱的人杀掉。我好害怕。 12月1日天气:晴 如果我死了, 绝对和那个女人脱不了关系。 …… “真是愚蠢啊。” 对方的辩护律师口若悬河,将中岛庆人这些天的日记和怪异叙述得细致。古美门研介嗤笑一声, 对这些玄幻的日记内容表示质疑。 “仅凭这些意义不明的日记就想给人定罪,这个国家的司法还真是完了。”他说。 现在的局面很危险。 对方的言论毫无疑问占据优势——毕竟,在双方都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死者的日记无疑验证了一个观点: 望月千穗具有杀人动机。 没错。 杀人动机。 “我们承认死者的行为并不值得称道,但是,这是否意味着望月小姐具有一定的嫌疑呢?”对方的辩护律师言之凿凿,“毕竟,被一个变态跟踪狂这样纠缠,还在相亲时差点被他杀害——” “是个人都会有怨恨吧?” 望月小姐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很痛。 别说怨恨了,她连对这个人的印象都寥寥无几。毕竟,很难有人在高强度的工作之下还能注意到别人。 没想到…… 她居然会栽在这里。 身为mafia——虽然她也没怎么杀过人,一般都是做文员工作或者把粗活交给别人——她也是有自己的自尊的。 怎么能因为这些根本不存在的事……侮辱了她作为mafia的尊严! 对方的辩护律师还在继续: “望月小姐,9.20当天下午,您在做什么?” …… 在群趴地点和上司一起做任务什么的……她怎么说得出口啊。 “那我换个问题,”对方继续说,“您当天,和谁在一起呢?” 千穗有些不自在,“我一个人……” “哦,一个人在做什么呢?” 对方步步紧逼。 千穗沉默以对。 实在不是她不想解释。主要是有些真相,实在是难以启齿。 到底在搞什么啊…… 现在能解决问题的,只有中原中也吧?可是一个mafia干部凭什么要来法庭帮她说话啊。 而且……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就算是出于自身——她也不想再和这个人有更多牵扯了。 迷迷糊糊之间,她听见古美门研介对法官说“传召证人”之类的话。她不做多想,只以为这个人又买通了什么人做假证。 毕竟对方是这样的黑心律师啊。 不枉费她花的那两千万。 不过…… 她突然瞪圆了眼。 等等。 观众席——不对,在法院好像叫作旁听席?——是不是有个人很眼熟? 那个橙色的头发…… “立,立原?” 等等。 不会吧! 居然连立原道造也来了吗! 既然连立原道造也来了……那那个被古美门研介找来作证的人,不会就是她想的那个人吧?! 可恶,她不是已经说了不要让中原中也来吗! 果不其然…… 千穗下意识往门口一看,就和那个好久不见的人对上了视线。 赭发蓝眸,西装革履。 是他,真的是他…… 大家的表情都很精彩。 望月千穗流露出了堪称惊骇的表情,黛真知子则是感动地直点头,中原中也有点不好意思去看千穗的脸,立原道造…… 立原道造抹着眼泪,像是看爱情电影高潮时潸然泪下的电影观众。 这场高潮还在继续。 “中原先生,您和望月小姐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的上司。” “12月1日的下午,您和她具体在做什么?” “工作。” “具体是什么样的工作,您可以说一下吗?” 中原中也在这里卡了壳。很显然,从他微红的耳垂中可以看出他的窘迫。望月千穗想,他绝对在这一刻想起了他们工作的真正性质。 “……就是一些,普通的,处理文件之类的工作。” “您确定吗?” “我很确定。” 中原中也下意识看了她一眼,在发现她没有表现出明显排斥的时候松了口气。 等结束庭审以后,一定要把话和她说清楚……他这样想。 “中原先生,我还有一个问题,”古美门研介再次提问,“9.20下午六点的时候,您在做什么?” 他回得有些不自在,“我带千穗……我带望月小姐去喝酒了。” 不错。 很不错。 有这样一个人证,基本就可以排除望月千穗在那一天的嫌疑了。古美门研介得意地撩了撩头发,“我问完了。” 一切都朝着有利的方向进行。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除了对方的辩护律师。 他皮笑肉不笑,“在死者的日记里,有一个男人反复出现——那个人是您吧?” “……是的。” “我想问一下您呢,”他说,“为什么总是在望月小姐相亲的时候出现呢?既然您是她的上司,没道理总是在别人休假的时候出现在身边吧?” “还有您说,您在9.20晚上6点的时候带望月小姐去喝酒了。只有你们两个吗?” “……只有我们两个。” 中原中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望月千穗尴尬得想钻在地里。 只有立原道造……听得很开心。 “是吗?”对方意味深长地说,“您不觉得这很奇怪吗?你们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啊,为什么会老是在这么微妙的时刻出现呢?” 中原中也很委屈。 怎么感觉……那个变态跟踪狂的名头,落到他头上了?可他真的不是啊! 古美门研介抢先回答,“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中原先生心系下属,想要了解——” “古美门律师,”对方振振有词,“这是我在问证人吧。您不要插手太多了。” 法官也赞同,“请证人回答。” 证人……证人看着自己的手,突然很有压力。 每个人都朝他看去。 为什么会在她相亲的时候出现呢? 为什么会第一时间冲过去保护她呢? 为什么会在下班之后带她去喝酒呢? 气氛不知道这样沉默了多久。就在大家以为中原中也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抬眸看了望月千穗一眼,然后又飞快地转移视线,眼眸垂了下来,低声道:“因为……” “我喜欢她。” ……!!! 大家都很惊讶。 在旁听席的各位更是没想到自己吃了一口狗粮。 望月千穗也难以置信地朝他看去。其实到了现在,她的气已经消了不少——毕竟中原中也也是受害者——她只是很委屈而已。 她本来以为自己在洗脑之下,已经彻底放弃了。 但是,在他说在众目睽睽之下,说“我喜欢她”的时候,望月千穗还是感觉自己的心狠狠颤动了一下。 怎么会……没感觉啊。 立原道造偷偷地把这一幕录了下来。 “我很早之前就开始喜欢她了,”中原中也轻声说,“所以才会,一直跟着她。可能我私心里不想让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所以才老是去打扰她相亲?” “……带她去喝酒,”这位上司说,“也是因为我喜欢她。” 磕到了。 大家都磕到了。 尤其是立原道造。 望月千穗闭着眼,面对着大家探究又暧昧的目光,假装自己不存在。 但是……好紧张。 这是他的真心话吗? 中也先生的异能力已经解除了吧?既然在解除异能力的情况下,还能为她出庭作证……要么是古美门律师手段高超,要么真的是喜欢她吧? 他真的喜欢她吗……? 她心里乱糟糟的。 在中原中也的真情告白之下,大家也都更偏向这位无辜女士了。 说不定受害者只是自己倒霉呢! 古美门研介已经快要露出胜利的微笑,却被对方的辩护律师打断,“我还真是被你们打动了呢……不过,我方也有证人还未登场。” 古美门露出警觉的目光。 他先是下意识瞄向望月千穗——其实,他一直不太相信望月是无辜的。 毕竟对方是货真价实的mafia…… 望月也很无辜地对上他的视线,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不过……在和古美门对视之前,她率先和另一个没想到的目光碰上了。 冰蓝的,沉稳的目光。 好像能看出她身体里潜藏的一切恐惧。 那样温和的沉稳平缓了她的情绪。但她却好像被烫了一下,躲闪了视线。 就在他们暗潮汹涌的瞬间,那个并不被人所知的证人出现了。 事实上,望月千穗根本没想到能有什么证人……因为她实实在在地知道自己是无辜的。她根本就没杀过什么人,怎么可能突然冒出一个证人。 别太荒谬了。 她在内心腹诽着,却在听见辩护律师的话以后讶异地抬起了头。 “这个世界上,还存在某些有特异功能的人。” ……!!! 异能力者……千穗又和中也对上了视线。 察觉到他们异常的对方辩护律师更得意了,“我所请来的这位异能力者,正拥有能看到特定时间特定地点的能力。” “——是吧,小林先生?” 古美门研介第一个不同意,“这怎么能行?完全没有先例!异能力者怎么能插手普通法庭的事!” “哦?”对方反唇相讥,“可我分明记得,古美门先生曾经也用过类似的手段啊。” 法官也赞同,“嗯,反对无效。” 在多方的坚持下,对方辩护律师开始了提问:“小林先生,方才中原先生说12月1日下午两点的时候,他和望月小姐在处理文员工作,您说……这是真的吗?” 小林山闭上眼,露出了相当诡异的神情。过了一分钟,他才缓缓道: “他们,在说谎。” ……! 居然是……说谎? 大家都很震惊。 古美门研介躺倒在了座椅上,露出了“完蛋了”的表情。 望月千穗和中原中也也露出了相当复杂的神情。 毕竟他们……确实不在处理什么不知名的文员工作。 对方辩护律师感觉自己离胜利不远了。 小林山的异能力限制颇多。他虽然能看见特定时刻的场景,但同一时间只能查看一次。 他可是特意把这次机会用到法庭上的! 他唇角弯弯,“那么,小林先生——” “我还有一个问题。” “根据尸检报告,中岛庆人应当是在12月1日的下午16点左右亡故的。您能不能看看…… 当时,中原先生和望月小姐,在做什么呢? 他们能做什么啊…… 他们只是在群趴啊…… 千穗已经尴尬到想埋在地里了。 中原中也头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无地自容。 下午四点……下午四点…… 完了。 这个时间他们正在…… 中原中也已经开始希望这个异能力是假货了。 然而,可惜的是。 这个异能力者的异能力真得不能再真了。 小林山流露出了像方才一样的奇怪表情。过了将近一分钟,他才尴尬地睁开眼,不知道说些什么。 辩护律师大喜,“如何!小林先生,他们是不是在杀人现场!” 小林先生,尴尬地摇头。 “怎么会呢?”他皱眉,“那他们在做什么啊?” “他们……” 小林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本来在辩护律师的洗脑下,他也以为这个人是杀人凶手。但是…… 但是,他看到的东西有点不太对劲啊。 每个人都朝他看来。 有些人是对异能力者很好奇,有些人则是对真相很好奇,也有人二者皆是。 小林山很犹豫。 他总不能说假话吧…… 法庭是神圣的啊! 还是,把自己看到的真相说出来吧。 “他们不在凶杀现场,” 小林山说,“我看见……” 小林尴尬地闭上了眼睛,声音也带着些许颤抖: “我看见,” “他们在衣柜里亲亲……” 第24章 [VIP] chapter 24 “他们在衣柜里亲亲……” 每个人都沉默了。 无论是旁听席的大家, 法官席上的各位,期望听见“他们在杀人”的原告代理人,抑或是担心他们真在杀人的古美门研介,脸上都露出了无比微妙的表情。 当然, 这份沉默在当事人望月千穗和中原中也身上, 彰显得更为精彩。 他们下意识对视一眼, 又在下一秒立刻转过视线, 同步低下头假装自己不存在。内心的崩溃和焦灼之感仿佛能把小林山灼伤。 可能, 场上最感到快乐的人, 只有立原道造了吧。 且看他一脸感动, 一脸“真是磕到了”的表情,仿佛见证了什么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过了足足有三十秒, 原告代理人——也就是对方辩护律师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我不相信!他们一定是杀人凶手!” 小林山很无奈,“他们都有心情……做那种事了, 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啊?” “怎么不可能!?”原告代理人生气,“你只说他们在衣柜, 却没见到别的场景……但你也没说他们在哪个衣柜呀?保不齐他们就在中岛庆人家里的衣柜亲亲呢!” 这话说的,也有几分在理。 是啊。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这些事情怎么就不可能呢? 说不定他们真的是杀人凶手,因为共同杀害了一个人倍感默契,但又因为在死者面前亲亲实在有煞风景,才特意钻进衣柜抱着亲亲。 对方辩护律师振振有词, “小林先生, 请您再看看两分钟前的场景!” 千穗和中也已经绝望到神色涣散了。 那一刻, 他们已经把下辈子的事计划好了。 两分钟前,他们应该在…… “啊?”小林山看了一下他们, 也有点不好意思,“这个……说出来实在有点有伤风化。” 千穗瞪大了眼睛。 什么有伤风化!他们根本就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啊!别搞得好像他们在做什么十八禁一样好吗! 中原中也脸色也涨得通红。他们无助地站在法庭上,头一次感觉人生如此艰难,时间如此漫长。 “您说吧,小林先生!”原告代理人发誓一定要还死者一个清白,“只有您的实言,才能让真相大白!” 他本来是不想说的。 但是……但是人家都这么说了。 小林只好磕磕绊绊地回答:“这个嘛……其实我只能看到片刻的画面,你们也知道。” “12.1那天好像发生了什么,我看见中原先生被迫埋在了望月小姐的……”小林山沉默地看了一眼旁听席,决定还是给他们一点面子,便换了一个措辞,“靠在了望月小姐的肩膀上。”? 中也愣住了。 千穗僵住了。 只是靠在肩膀上吗?他们印象里似乎不是这个。 不过……没有说出实情真是太好了。 只有原告代理人格外兴奋:“我懂了!” “我已经明白了……所有事情的真相!” 古美门研介毒舌,“你终于明白我的委托人只是一对普通情侣了吗?” 对方辩护律师冷哼一声,“呵,这一切都是能串起来的。” “也许,就是望月小姐和这位先生杀害了中岛先生以后,中岛先生内心崩溃,这才无力倚靠在望月小姐的肩上。” “接着,两人浓情蜜意……就做出了如此有伤风化的举动!” “不然的话,外面空间这么大,他们为什么非要在衣柜里亲亲呢?肯定是因为外面躺着死者中岛先生,他们嫌弃煞风景啊!” “这是诽谤!”*2 两个受害者同时发出了崩溃的声音。 他们视线交汇,又飞快地躲闪了目光。 “总之,”望月千穗忍无可忍,“这已经涉及到别人的隐私了吧?而且,谁杀人以后会有心思你侬我侬的?” 新的争锋即将开始。 小林山在气氛逐渐剑拔弩张的时候,艰涩开口:“那个……我相信望月小姐他们是无辜的。但是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看死者去世时对应的场景呢?” *** 荒唐。 简直是荒唐! 望月千穗这辈子还没有这么丢脸过。 ——其实中原中也也是一样。 闭庭以后,望月千穗几乎是立刻就跑了。中原中也仓促地想跟上去,却挤兑的人群和突如其来的立原道造拦住了。 立原道造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他没想到……中也先生和望月的关系居然已经那么亲近了!他们居然都亲亲了! 他在台下,为他们炽热的爱情故事感动得热泪盈眶。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确实也没什么需要惊奇的。毕竟他们在一起本身就很热烈——先是中也先生持之以恒地跟踪调查,再是他不断为他们创建相处机会,接着又费尽心思为望月准备求婚仪式…… 他们的爱,已经在中也先生坚持不懈地追求中愈发滚烫了。 立原道造一想到自己见证了这场爱情的始末,就分外感慨。没想到才短短几月过去,中也先生就已经从阴湿跟踪狂变成正牌男友了。 “……立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望月要逃,但是既然他们都亲亲了,关系肯定已经很好了吧! “立原?” 仔细一看,他们还真是般配啊! “立原!” “……是!中也先生!”他这才从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说,“怎么了吗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面色铁青——很显然,他还没有从刚才的遭遇中走出来,“今天的事,你不要对别人说。” 尤其是那个异能力者说的事! 立原道造愣住了,“为什么?” “为什么啊!”他本来都想回port mafia替中也先生官宣恋情了,“你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你们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亲密的关系!……”? 中原中也不懂了。 他不懂立原道造为何一副比他还激动的样子。 而且什么叫做好不容易在一起?什么叫做有这么亲密的关系? 中原中也追随着人群渐散中那人离开的背影,不自然地低声道:“你别误会了。” “啊?” “……我们现在还没有什么关系。”他说,“我有点事,先走了。” 立原道造没能挽回自己离开的上司,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挤在人群里找望月千穗的样子。中也先生那句“我们现在还没有什么关系”在他脑海里响彻云霄,最后,他忍不住想到—— 中也先生。 你们一起见过家长,接吻过,还被当过杀人同谋上过法庭…… 这也叫没什么关系吗? *** 酒店。 望月千穗打算长期出租自己的房子,便趁租客尚未入住时先委托中介进行清理。这段时间她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便随意找了个酒店入住。 不过…… 因为她喜欢的那家酒店房间不够,她就只好订了情侣套间。这几天,她一直一个人睡在情侣套间里面。 满是爱心的环境,还真是浪漫啊。 虽然和她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望月千穗打车回酒店,望着车窗外稀稀散散的人群叹了口气。值得一提的是,她似乎在路上和一个正摘下墨镜的女人对视了。 到了目的地以后,千穗拿出房卡想要进去,一道赭色的身影却突然撞进她眼底。她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那个人,忍不住倒退一步。 是中原中也。 他怎么过来了? 中原中也在看见她的时候,神色也不太自若。 他们上次见面的场景确实不大友善——他是指12.1那天夜里,她叫他“别跟上来”的那一天——几乎可以算是不欢而散。 而他们上一刻的见面,也着实不太体面——这是指他们在法庭面前暴露“身份”的那一刻。 “那个……”中原中也有点不自在地撇开视线,“我,呃,你回来工作吗?” 可恶! 明明追上来不是想和她说这个的……但是为什么一开口就又是工作的话题!冷静一点中原中也,你想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啊! “我马上回去,”千穗说,“对不起中原先生。我会处理好私事和正事的。” ……而且其实她记得有准备好请假条。难道中原中也没收到吗?还是说她自己忘记了呢? 对方一派公事公办的语气让中原中也有点无措,他突然想到那一天她破门而出的样子,还有她的影子隐匿在走廊深处时的黑色的背影。 然后,他听见那个人开口道:“……中原先生。” “刚刚,谢谢您为我说话。” “……不客气。”中原中也在心里为自己鼓足勇气,最后没话找话道,“那个,你为什么要住酒店啊?” 总不会是在躲他吧? “我最近准备出租房子,有点不想住那里了。” “哦……”中原中也在她把门把手拉开的那一刻,终于说道,“望月,其实我有话要和你说。” 望月千穗偏过头,“您说。” “那天的事情……” 他话才说到一半,望月千穗就立刻打断道:“您不要再说了,中也先生。我们就当那天没有发生过吧。” 她语气听上去很冷淡,但偏偏又有一些祈求的意味。中原中也在这一刻嗅到了她精神中趋于狂躁的不安的味道,接着,又听见那个人强压着不安道: “平行世界什么的……只是异能力作用而已,异能力解除以后,我们也就什么关系也没有了。我明白的。” “……对不起。” “您没必要道歉。” “不,”他突然抬起头,直视眼前人的眼睛,栽进她金色的漩涡一般的眼睛,“我想说的是,对不起,又让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其实我是想说……” “我喜欢你,”他说,“就算那个平行世界的异能力解除了,我也喜欢你。” 第25章 [VIP] chapter 25 好恼火。 好烦。 好恼火。 内心有种强烈的不安从方才一直蔓延到现在, 内脏里有一股声音在低吟着,她听不懂自己的身体在传达怎样一种情绪,也不懂此刻自己在想些什么。 没有由来的,她想起了一张女人的脸。一张陌生但又好像有些印象的脸。 ——好像是她打车时, 在路上匆匆瞥到的一个路人的面孔。 她看着眼前的上司, 看着他沉着声音诉说的样子, 身体灼烫得发抖。 就算那个平行世界的异能力解除了, 也喜欢她……吗? 完全, 没搞懂。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完全没搞懂。 他现在的状态, 真的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中原先生,”她开口, 只不过语调略带着嘲讽, “我要怎么判断你没有被平行世界影响呢。” 这个人好像总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带她去意想不到的地方, 说一些意想不到的话。说“喜欢”什么的,把别人的心搅得一团乱, 紧接着又出来什么特殊状况。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我没有被影响,我确定异能力已经解除了……”在这样有些不善的质问下,他反而语气平静了很多,只不过声音还蕴着某种紧张感,“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他有点紧张。 攥着的手心,在闪烁灯光下仍然凝着的眼眸, 还有他微微翕动的双唇, 都彰显着他此刻的局促与认真。 “没有在最开始就找到你, 没有第一时间和你道歉,那一天没有追上你, 真的,很对不起。” 千穗有点不耐烦,她抿着唇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大人。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反正其他人也不会再乱说了。” 就是立原那边需要解释一下。 但是……立原应该不会和别人乱传吧? 她还是选择相信立原。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 “……如果我说,”他磕磕绊绊地说,“他们乱说的是真的呢?” “哈?” 她难以置信,“你在开玩笑吗?” 她轻皱着眼睛,对上男人冰蓝色的像是童话里钻石颜色的眼眸,听见他这样说道: “我刚刚说了呀……我喜欢你。” “他们乱说的东西,都是真的。” “……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他们都在说什么,虽然我知道的也不全,”中原中也这时候视线有点飘忽了,“虽然和现实有点脱轨——但我很喜欢你,特别喜欢你。” “我好像说不出‘不想再让你流眼泪’的话……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凭借努力可以做到的,”话语起初是零零碎碎的,后来又慢慢变得流畅,“但我想……想让你至少认为,我是一个可以在你哭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的人。” “——大,大概就是这样吧!”他这会儿又有点不好意思了。 见对方长久不说话,他更无措了,“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吗?我不是说你很爱哭的意思,我只是……呃,我只是不想看见你明明很想哭还努力把眼泪憋回去,也不想看见你一直低着眼睛坐在窗边……好吧,对不起,你别哭,我不说了……” 在他话说一半的时候,对方眼圈那一块突然染上了红晕。真不知道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一个坚强的人怎么会总是被人看见流泪的样子,可一个不坚强的人,又怎么会总是把眼泪藏在眼眶里迟迟不落下来。 好像上一次,他说“喜欢”的时候,她也一副快要流下眼泪的模样。 他下意识往口袋里翻找手帕,紧张地说些“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吗……”“你别哭了”之类的失措的话。 千穗几乎抑制不住要流下眼泪。明明她是个很少哭的人,最近却好像总是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的样子。 很早以前,在她还不知道平行世界这个异能力的时候,她和樋口一叶说过一句话。 “其实我是那种,只要有人再直白一点,就会和他在一起的类型。” …… 当时她没有开玩笑。 只要有人再直白一点……那个人也许是在暗指中原中也,也有可能是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她在学生时代就发现了这个可悲的事实。只要一个人展现出一点对她好的苗头,她就愿意为那个人流下眼泪。 她不会主动和别人建立关系,但任何一个人的一点靠近都会让她甘之如饴。望月千穗从很早以前就确信这样的个性只会让她受到伤害,因此她最终选择封闭内心,不再和任何人有所交流。 可没想到,出了一个变故。 没有什么比跟踪狂更让人有安全感了…… 如果一个人反复跟在你的身后,无论何时都尾随着你,甚至对你的“男友”也抱有敌意……那么那个人,在某种意义上,是不是真的很在乎你呢? 所以她慢慢开始回应对方的爱。 第一次尝试主动,第一次敞开自己封闭的心,第一次和一个人这么亲昵过。 结果—— “我没有哭,”她甩开那个人的手,可语气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就这样吧,如果再早几天的话,我可能会相信你。” “但是我现在……”她决绝地转过身,拧开门把手,敞开的房门泄露出一些灯光和玫瑰香薰,中原中也看到里面大得可怕的爱心床。 “总之,你还是走吧。” 中原中也不知道她住的是情侣套房。 但他现在知道了。 他瞪大了眼睛,呢喃道:“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吗?” 千穗还没反应过来,“就算我有男朋友也和你没关系了……” 中原中也很生气。 他其实能看出来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 表面上一副很冷漠的样子,其实心里很柔软……别人说什么话都会相信,只要对她好一点点她就会记很久。 而且,她应该有很强的自毁倾向。 …… 绝对是被人骗了! 他一把扯过女人的胳膊,趁房门关上前怒气冲冲地拉着她离开这里,在对方挣扎之下最后停在了楼下停车场,他眼眸从未如此失落,黯淡的眼眸诉说着一些复杂情愫,“……你别和别人在一起。” “你到底在干嘛?”她眉目间浮起一层薄怒,“我不和你在一起,你难道要强迫我吗?” “我没有要强迫你,”他小声说,“但是我不能看着你和别人……” 明明十天前她还是没有男朋友的! 十天前她明明亲了他的! 可恶!就算九天前开始交往的,那也不能进展那么快啊。 他话语转了个弯,硬要带着千穗回去,“总之,不管你在和谁交往……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快和他分手!” “……” 千穗突然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了。 记忆停留在酒店那张爱心床和玫瑰香氛上。中原中也可能以为……她在那个套间等待着某个人吧? 她的脸色突然变得绯红。 她怎么可能在十天内做出这种事! 她有点生气,“我和他分手难道和你在一起吗?” “可以吗?” 她愣住了,往后小退了一步,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是认真的吗?” “是。” 她今天头一次直视他。 和先前一样的钴蓝色的眼眸,穿着一身笔挺妥帖的西装。只不过,很早很早以前,她的上司不会用这么认真的眼光看着她。 他是认真的。她无比确定。 “我说过了,”他说,“异能力解除以后我想了很久……我还是喜欢你。异能力解除以前喜欢你,解除以后也是。” “……噗。” “?” 她突然笑了。 眼圈那层红晕也跟着弯了弯,中原中也听见她努力憋着笑意,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 “你想得好多哦。” 她说:“我是一个人住的啦,酒店里只有情侣套房了……我就只好住几晚了。”! 中原中也涨红了脸,“……这,这样啊。” 天啊。 ……那他刚刚都误会了些什么啊。 他刚刚说的话一定很蠢吧?绝对很蠢吧!而且把她从自己的套间里直接拽到楼下也很蠢吧!她肯定在心里笑他吧! 还说了什么“和他分手”之类的话…… 完了。 望月千穗很浅地笑了一下,在他沉默着不知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开口,“如果你追我半个月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真的?” “真的哦,”她说,“不过,我还有一个前提条件。” 中原中也立刻正色,“是什么条件?” 她直视着眼前这个人的眼睛,用稀松平常的口吻说道:“我和你说这些话,可不代表我消气了。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就不能让我一个人自己走掉了。” 她挽着中也的手臂,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很轻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颊。中也发现她的身体烫得可怕,像是发了高烧的人。 她的眼睛像是藏着一整片清晨四点的森林,被雾气笼罩着,迷迷蒙蒙的。 ……好奇怪。 不过——她一定是在说那天的事吧。 在说那一天,他没有跟上去,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深处的事。 中原中也看着她的眼睛,想起了那个也许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走了,”他有些无奈,“只是——” “只是?” “千穗,”中原中也望着她,迟疑片刻,“也许你知道吗?你的异能力……” 身体突然怔住了。 不是他的身体。 “什么异能力?” 是正搂着他的,那个女人的身体。原先炙热的体温骤然冷了下来,似乎如坠冰窖。 他还没有察觉到女人的身体和那个话题有关,只是在片刻后犹疑道:“那一天你走后……我发现,你也有异能力。” 脑袋里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不,与其说是断掉,不如说是重新衔接上。 瞳孔收缩着,挽着男人的手无意识放开。体内有什么东西在翻涌,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汹涌的情绪一股劲儿往外冒。 难以置信。恐惧。再是陷入骨髓的胆颤。 记忆中有东西要跑出来,把她拉往不想面对的过去。 第26章 [VIP] chapter 26 七年前, 在横滨有一场绚烂又难忘的春天。 3月下旬至4月上旬是横滨的樱花季,故事就发生在这样生气勃勃的春的季节。它是路上行人与旅客无法忘怀的烂漫的节日—— 也是把望月千穗搅进漩涡,开启她前半生泥泞的绝望之春。 父母离异的次月,十三岁的望月千穗坐在沙发前看电视。母亲和姐姐一如既往去超市购物, 留她一人看家。 姐姐考了好成绩, 需要奖励。母亲是这么说的。虽然她考到好分数的时候从来没有奖励。 她很怕热, 开着电风扇想散尽房间的灼热, 好久好久才发现热的不是天气, 是她燥热着的不安的心。 夜晚, 她走到回家的母亲身边, 对她说: “我想读东京的国中。” 母亲没有犹豫,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既然千穗想去, 就去吧。” 千穗低头看着鞋尖,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为什么呢。 为什么,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呢。 她的同桌说要去东京,家里人很生气。孩子要待在父母身边才行, 我们担心你,不要让我们担心。同桌的父母是这么说的。 可她的母亲却没有这样的叮咛。 为什么呢。 为什么母亲总是和别人不一样呢?为什么有礼物的总是姐姐而不是她,为什么明明她已经那么乖了还是没办法被注意,为什么……总是用害怕的眼神看着她呢? “妈妈,”13岁的望月千穗透过厨房的窗户,看见自己与父母不同的金眸微微, “我不是妈妈的孩子吗?” 窗子前摆着一个小熊娃娃。那么可爱那么精致的一个娃娃, 用彩色纸袋包裹起来的娃娃, 一定是母亲给姐姐的礼物。 可为什么她没有呢。 记忆里的望月由美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几乎是吼叫着, “你在说什么啊!” “真是的,”她费了好大劲才尝试把语气降下来,“现在的孩子一点也不懂家长的苦心,我对千花和你都是一样的,反正……” “好了,”她说到一半又不说了,“你赶紧走吧,我不是也好好把你养大了吗?我现在很忙,别打扰我了。” 记忆模糊了,浮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虚无的混沌,但耳畔响起的尖叫和哭喊仍旧清晰,就仿佛在她的梦里出现过千百遍一样。 她当时是怎么做的呢? 13岁的望月千穗拽住母亲的袖子,第一次向自己的母亲尖叫道:“为什么姐姐有礼物我没有呢!为什么什么事情都是姐姐的?明明我成绩比姐姐好,考得也比她高,你就什么也看不见吗?” 母亲强行挣开她的手,恼羞成怒着说“你是不是疯了”。再是相同的尖叫,哭喊,她的情绪像是要把童年伊始受到的委屈都倾泻出来。 “——如果这么讨厌我的话,干脆不要生下来好了!”她说,“明明知道自己会偏爱大孩子,为什么非要把别人生出来!” 眼泪滴在鞋尖。 金色的瞳孔倒映出女人愤怒的面容。 “你为什么老把自己和姐姐比?你一点也不听话……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你,我看见你的眼睛就……” 眼睛。 她的眼睛。 一个月前她和丈夫离婚,全部缘由都在这双诡异的眼睛里。可这双被她贴上“罪恶”标签的金眸,在此刻默默流着眼泪,情绪的翻涌在里头尽显。 “——那你干脆杀掉我好了,”那个人含着眼泪,死死拽着她的衣袖,“不要让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快点杀掉我——” 杀掉她。 杀掉她。 杀掉她。 与其说是那个女孩在说话,不如说是那双眼睛在下达命令。 杀掉她。 除了杀掉她以外,她没办法做别的事。 眼睛。金色的眼睛。她的女儿的眼睛里有一场风暴,会把所有人都搅进绝望的漩涡。七年前那个樱花烂漫的春季,望月由美不受控制地拿起砧板上的菜刀,在一声声尖叫中凝望着女儿滚滚的泪水,提起,斩下,朝着她的眼泪砍去,把她前生十三年乃至后半生的泪的河流拦路截断,把她的整颗心和灵魂刺得四分五裂。 *** 这是望月千穗所不能言说的绝望之春,是她二十年来灵魂彻底陷入泥泞的一次跌倒。她自以为蒙受原生家庭的不平等对待,弱小又无辜的自己扮演着完美受害者的角色。 成年以后的她则在无法愈合的创口上萌生枝丫。表面上云淡风轻,灵魂最深处却仍然藏着一个正在尖叫的女孩。她模糊地哭着,妄想逃离命运的砧板,却被同样命途坎坷的母亲举起刀柄,挥开,落下,为她余下的人生带来永世不灭的凛冽的刀风。 望月千穗一直这么认为。 ——直到她入职了port mafia。 她熬过了漫长的试用期,最终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正式任务。 ——解决一个叛徒。 这个任务很简单。 叛徒已经伤痕累累,她只需要给他致命一击就好。只要拿起枪,在他的太阳穴上开一枪,这个任务就算圆满结束。 按理来说是这样的。 可为什么…… 为什么,她想不起来呢? 一年半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到底是怎么解决那次任务的? “好疼……” 她蹲下身,一时分不清身上的灼热和大脑的刺痛哪个更令她痛苦。她抱着脑袋,眼神空洞得像是第一次看见亲人死亡的小孩。 中原中也被她剧烈的反应吓到了,“千穗?……啧,我们去医院。” 不对…… 她应该是,在提到异能力以后才变成这样的。 中原中也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你的异能力……” 千穗愣住了。 是了。 异能力。 她想起来了。 一年半以前,在她初入port mafia完成第一个正式任务时,她对那个遍体鳞伤的叛徒起了些微怜悯之心。 望月千穗看着那个刚受过鞭笞之刑的男人,轻声道: “真可怜啊。” 明明都要死了,却还要受这样的酷刑。 痛苦比死亡要可怕得多。 望月千穗这么想着,信步走到那个男人身前,一双金眸温柔地注视着他,怜悯道: “为什么要当叛徒呢? “这种时候,还是趁早死掉更容易得到解脱吧……” 男人对上她的金眸。半睁着的疲惫的眼被那双金眸蛊惑,久久移不开视线。 好美的眼睛。 好美。 做不出违背它命令的事…… 顷刻间,望月千穗被那个男人夺过了手中的枪.支。男人用信徒般的狂热虔诚望着她,将枪.支对准太阳穴—— “砰。” 血花四溅。 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记忆中的自己下意识擦过脸上的血。千穗抬起眼,发现是中原中也。 不是一年半以前。是现在。 中原中也把手背贴在她滚烫的额头,“你发烧了,千穗。” “……我没有。” “真的很烫,”他很无奈,“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我没有。”她说。 中原中也拉过她的胳膊,想要力道重点带她进车子里去,却又怕她嫌疼。 “我没有异能力,”千穗呢喃,“我没有异能力……” 透过后视镜,她看见自己泛着红晕的金眸。 金色的眼睛。 明明父母的眼睛都是黑色,为什么偏生生出她这样有异常的孩子。 为什么她一说自杀,那个男人就死了。 为什么她劝母亲离婚,他们马上就分开了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在那个春天,母亲在她最后孩子般的嚎哭声中,顺应她孩子气的宣泄,将银白的刀具捅进她完好无损的人生中。把人生捅成红艳艳的,糜烂的,内脏的碎片。 枪声响起。男人闭上眼,枪.支和身体都不自主地垂下。望月千穗没有理会同事所说的应视为生命的武器,而是崩溃地跑出去,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接受那个迟来了七年的,在她心里已经隐隐浮现端倪的真相。 她不是受害者。 完美受害者的身份与她无关。不如说,半点关系也没有。 母亲偏心,但从未想过杀死自己的女儿。 没有人想要伤害她。 甚至……就连那个她以为伤害了她的母亲,也是被异能力所卷进漩涡的,被迫背负骂名的受害者。 洗手间水龙头里的水冲洗着她的脸,却没办法把她泥泞的过去冲洗干净。糜烂的内脏仍然是红彤彤地滩在那里,被水洗过以后反而变得更痛。 ……好痛。 好难受…… 没办法接受。 完全,没办法接受。 内心有一块东西仿佛崩塌了。彻底塌陷,就像是地震。可她贫瘠的灵魂土地无法承受这么浩瀚的痛苦,她没办法原谅过去,更没办法原谅自己。 她抬起头,望着镜子前湿漉漉的干呕着的自己,还有那双被母亲称为“可怕”的,金色的,恶魔般的眼睛。 “要是……”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要是全都忘记就好了……” 要是全都忘记,是不是就不那么痛苦了。 为了逃避痛苦,她愿意做任何事。 在镜子里望见自己眼睛的时候,在她开口说起愿望的时候,大脑中那些痛苦的记忆,那些隐匿的旁根错节似乎全都被连根拔除。 这是她失去记忆的一周目。 身边不知何时走过来一个人。是樋口一叶。千穗接过她递过来的几张柠檬味的湿巾纸,无意识地擦了擦眼。 “这样的日子还长得很。” 那个女人说。 *** 全部。 全部想起来了。 她几乎要瘫坐在地上。过去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重新回到她的灵魂宫殿,然后让她好不容易维系的平稳彻底塌落。望月千穗以为的灵魂沼泽不是原生家庭,不是无所事事的父亲更不是偏心姐姐的母亲,甚至和那个充满尖叫声的血腥夜晚也没有关系。 她的灵魂沼泽是一双眼睛。 一双与生俱来的,永远淡漠永远疏离的金色眼睛。 不。 不对。 不是眼睛…… 是她自己。 从始至终,把13岁的自己惹哭的人,把她搅进混沌搅进漩涡的,都是镜子前那个一无所知的自己。 “哈哈……” 她笑了。 记忆翻涌着朝她袭来。望月千穗甩开中原中也的手,崩溃道:“离我远点!走开!” “别再靠近我了……求你……” 没办法抑制地流下眼泪。 不想在别人面前哭。一点也不想。可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大脑实在无法承载那些过于痛苦的真相,她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中原中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拉过对方的手,她却整个人僵在那里。她的状态像是遭受了什么重创——并不是一个本身精神健全的人遭受重创。这样的状态更像是一个本就孱弱的人,遇到了再一次的毁灭性打击,自此一蹶不振。 从背后抱住她。中原中也是这么做的。 流泪。干呕。身体软得几乎要倒下去。还好身后有一个人抱住她,让她现在算不上太难看。 可是。 这个人也总归要走的。 就算不因为别的,也总会因为她的眼睛离开。她是一个灾星,千穗无比确信。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中也有些迟疑,“如果你想说给我听的话?……好吧,我们晚点说也好。我们先去医院看看,你好像发烧了。” 眼泪全都滚在了他的手背。 滚烫的,还带着体温的眼泪。 望月千穗的大脑空白一片,几乎无法思考。从刚才看见那个女人开始,她的身体就陷入了无法言说的燥热,再加上那些被刻意翻过的记忆涌上心头,皮肤更是颤栗得厉害,浑身上下都隐隐发抖。 中原中也没有等她回话,只是很安静地站在她身边,想问些话但又怕再次激起她的情绪,只好默默抱着她。 “……中也。” 不知过了多久,她不再哭了。 望月千穗抹去对方手背上她流下的眼泪,力道重得像是要抹去她的所有痕迹一样。 可她的状态却很冷静,像是什么都不复存在。 中原中也隐隐有些不安。在她嚎啕大哭的时候他都没有生起这份不安过。身边这个女生的情绪好像已经空了,整个人像是取了棉花的棉偶娃娃,光是站在那里就像被打碎的玻璃碎片。 望月千穗却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冷静过。 她擦了擦眼泪,浅笑道:“谢谢你。” “……我也没做什么,”中原中也有点不自在了,“你身体还好吗?我车上好像有退烧药,要不我们还是去医……” “不了。” “别开玩笑了,”他很无奈,“这样对身体也不好吧?你现在好过一点了吗?发泄出来的话,确实会好过一点?” 她笑了笑,却不把这句话接下去,只是另起了个话题,“中也君,我想起来我的异能力是什么了。” “啊……” 中原中也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这个。 “我想起来了,”她重复道,“一年半以前,我就知道了我的异能力是什么。” “什么?” 他皱眉。 “我啊,” 望月千穗说:“我妈妈以前用刀伤过我哦,后面还闹得很大。我一直以为是她不爱我,没想到是我自己做的。” “只要看着我的眼睛,就没办法做出拒绝我的事。很搞笑吧,这种异能力。” “后来那个叛徒自杀,也是因为我无意间发动了异能力。” “千穗……”他发现对方的精神状态有点不对劲了。 好像不太正常。 到底怎么了…… 一种不妙的预感在心里蔓延。明明她的表现是那么平静,刚刚痛哭的样子明明已经被颠覆,中原中也却有一种她仍在哭泣的感觉。 “……如果用得好的话,是很好的异能力。” “我知道。”千穗说,“可是真相好痛苦,我已经没办法忍受了。” 没办法忍受自己才是加害者。 没办法忍受……没办法忍受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自作自受。 她宁愿以可怜的受害者的身份承受痛苦,也不想面对自己才是罪魁祸首的事实。 “真相什么的……” “忘记吧。”她说,“我们都会忘记。” 她透过那个男人惊愕的钴蓝色的眼,看见自己过分冷静的金色眼眸。 月亮绝望地投下一片阴影,为这对男女的处境增添了几分荒唐的悲剧感。望月千穗无法容忍自己过去的痛苦是加害者虚伪的自怜,更无法容忍自己要抱着这样的真相继续活下去。 重新开始吧…… 再一次,再一次忘记吧。 “忘记我吧,中也。” “你会永远忘记我的存在,我的事会在你的记忆里抹去。你永远不会记起我。我也会忘记你,忘记异能力和我的过去,忘记痛苦,忘记一切。” 最轻松的话语背后是最深重的诅咒,把她的过去和未来都捣乱成模糊的形状。 记忆里有什么东西变得空白,美好和痛苦都在脑海里共同消逝。这是望月千穗失去记忆的二周目。 中原中也在彻底失去记忆前伸出手,却只抓住她的影子。 她逃走了。 …… 意识逐渐朦胧。 中原中也在意识消弭前,看到她变成了…… 一只兔子? 第27章 [VIP] chapter 27 梦境会反映潜意识。 中原中也很少做梦, 至少在两年前很少。又或者说他其实有做梦,只是早上起来以后忘记了。 可这两年来,他经常梦见同一个场景。 一个女人在哭,很用力地哭。他一看见这个人哭就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走在她身边也无法宽慰她半分, 只能抱住她——除此以外, 他什么也做不了。 关于女人的相貌, 他已经不甚熟悉了, 只依稀记得她眼角缀着一点红痣, 金色的眼眸耀眼又凄迷。 后来, 那个女人逃走了。 变成兔子逃走了。 一只雪白的,毛绒绒的, 跳得很快的兔子。 “兔子?”被问到的立原道造有些疑惑, “这个嘛……我不记得port mafia有人家里养过兔子啊。” 他开玩笑,“都说梦境会反映潜意识, 说不定中也先生想养小动物了呢?” “啊。” 中原中也想了想,好像确实蛮有道理的。他一直都想养一只狗。 包厢里有人在唱歌, 也有人在玩游戏。灯光红红绿绿的惹人厌烦,让人想起了不少隐藏在黑夜里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立原道造也想起来了。 事实上,这两年里,他每次来聚餐都如坐针毡。每当他坐在沙发上,就会想起那个总是安静喝牛奶的女同事, 想起他们曾经一起出过任务, 一起……好吧, 他们其实也没那么熟。 他已经两年没有见过她了啊。 两年前的12月,中也先生一直追她到了酒店, 却在两个小时后杳无音信。他也曾追问过中也先生这个人的行踪,却只得到一句冰冷的答话。 “别说了,”他不耐烦,“我不认识她。” 立原道造瞪大了眼睛,“什么!怎么可能!那个人……” 不管怎么问,他和樋口一叶都没有从中原中也口里翘出一点望月千穗的迹象。她没有再来上班,没有出现在他们身边,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们两个……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望月不会是被中也先生解决了吧? 牵扯到mafia的事,总是不能用常理来判断的。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随口问道:“中也先生还梦见什么了吗?” “啊……”中原中也皱了皱眉,“就是梦见一个女人……算了,没什么。” 立原道造沉默了。 这时候的中原中也,是不懂下属为何会沉默的。有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他没有深究。 之所以会想到这一天的事,是因为他在一家小酒馆前看到了一个印象深刻的女人。 她站在吧台里,窗子朦朦胧胧地映着她有些消瘦的身形。明明只是一个背影,中原中也却不由自主地想到对方的模样。想到她该是金色眼睛,眼角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心脏开始抽痛,脑海混沌得像是处在一片虚空。中原中也有一种想去认识她的冲动。 ……他真是疯了。 一定是梦里那个女人的缘故。 中原中也强迫自己把这些想法抛在脑后,转而将注意力转移至自己的任务上——他如今在意大利出差,接下来还有任务要做,还是离素不相识的异乡人远一点比较好。 话是这么说……可在任务结束以后,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来到这家未熄灯的酒馆,想要再次遇到那个梦里的女子。 他看见了。 她和另一个金发女子坐在一起,姿态亲昵地像是在讨论些什么。 终于找到了。 ——没由来的,脑海里起了这个念头。 *** “千穗。” “嗯?” 身旁的金发女子沉默了好一会儿,“事到如今,我必须要告诉你一点事情了。” 千穗顿时紧张了,“叔叔又要断你生活费了吗?” “啊!那确实是个大问题!”爱莉握住了拳头,反复思考,“好吧……其实我是想说,你知道异能力者吗?” 异能力? 爱莉小姐看见身旁的人怔住了,却并未多想,“其实,两年前我捡到你的时候,你中了我的异能力。” “我的异能力是……”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千穗一眼,“把别人变成小动物。” “两年前我的异能力还不稳定,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和你对视了……总之,你中了我的异能力,后来变成动物的你跑到我怀里,阴差阳错地我就把你带回意大利了。” “但是我事先说明哦!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最开始我不知道你是真人,我还以为自己在日本遇见了命定小宠物呢!” 昏黄的灯光把一切照得模糊。 千穗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似乎潜意识里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答案。这反应实在是太诡异,连她自己都不了解。 她浅浅地笑了一下,对这两年“养”她的大小姐严肃道:“所以是什么动物?” “诶?——是兔子啦!” “可爱吗?” “超——可爱!” “那太好了,”千穗放下了心,“小事啦,反正我也不想回日本了。” 天知道在port mafia有多少事情要干。 没错。两年前的她,在日本最大的mafia组织当牛马,似乎职位还是个干部的秘书——那位干部具体叫什么,长什么样,她已经忘记了。 唯一印象深刻的,只有那位干部事情很多,工作忙到让她只有吃面包的时间。 千穗一想到过去的经历就忍不住发抖,她满脸感恩地对爱莉说:“真的,特别感谢你助我脱离苦海。” “噗,有这么夸张吗?”爱莉也放下了心,“你不在意就好了!那时候我应该是喝酒了,喝酒之后异能力就会不稳定啊……” “哦对了!这次我来店里找你,是想让你在我家住一段时间。” 千穗点点头,“你这次要去哪里?” “还不知道!”爱莉两眼放光,“我准备和命定之人来一场命运的邂逅!” “……好的,你男朋友那边我会解释的。” “这次也感谢啦!”爱莉拍了拍她的肩,“千穗,说不定你也遇到了那个命定之人呢!” “刚刚那个玻璃窗后面,有个男人一直盯着你哦。” “可能是想来喝酒但没钱付的。” “不不不,他一直在看你哦!肯定是想认识你!快去搭话嘛,说不定有意外惊喜呢。” 爱莉看了看时间,立刻瞪大眼起身,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我要走了千穗,钥匙给你——记得帮我看家哦。” 千穗看着她匆忙离开的背影,下意识回过头,想看看那个一直看着她的男人是谁。 不出所料的,和一个赭发男人对上了视线。 赭色的,有些微卷的头发。 心脏猛的跳动着。 *** 这是一家不允许外人进出的小酒馆。 这家酒馆原先顾客很多,后来老板似乎不愿赚钱了,只允许“熟客”或“熟客推荐的人”进出。这样的规矩实在让人难懂,千穗也懒得细想。 爱莉小姐出手大方,帮她干一次活的工资可以抵数月的生活费了——比可怕的port mafia要好得多。 千穗这两年只做些自由职业,偶尔做做兼职,心情静得像是从未被搅动过。 今天,她就在这家酒馆兼职。 “最近,店里多了一个客人啊。老是盯着别人女孩子,又不好把他赶出去……” “谁呀?”千穗好久没来了,“我好像没什么印象。” 一个服务生小姐姐叹了口气,“是最近才出现的,千穗也要小心点哦。橙色头发,穿着黑衣服,老带着女学生进来……我穿着工作服的时候,他也老盯着我看。” “诶……这样吗?” “嗯嗯!”她忧心忡忡的,“总之,店里现在不欢迎他了,店长也同意可以把他赶走了——啊我有点急事!千穗可以帮我看半个小时吗?回来我请你喝酒!” 千穗答应了。 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脑海中不免将刚才看到的男人与她们说的对象划上等号。 原来是见人就搭讪啊。 渣男! 望月千穗平生最讨厌这种男人,此刻也存了些让他难堪的心思。外头那个一直盯着她看的男人进了酒馆,身边还站着一个校服裙女孩,她一眼就断定此人是刚才谈话里提到的渣男。 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被贴上了“烂人”的标签。 这家酒馆似乎只对熟人开放。他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还是这个身旁这个女生主动说要带他进来。 他答应了。 既然帮了他一个忙,那么请这位小姐喝一杯酒也没什么——中原中也是这么想的。 他不相信什么命定情缘,但在现实中——要求还是异国他乡——遇到一个和自己梦中极像的人,实在很难不觉得有缘。 银色的,披在双肩的长发,还有那双微微敛起的金色眼眸,都和他梦中描述得别无二致。她就这样缓缓走到他身边,菜单倚在胸前,中原中也看见她轻点着自动笔按钮。 她好像也在看他? ——千穗确实在看他。 从她走过来开始,这个人就一直盯着她。 果然不怀好意吧! 可恶,这种男人绝对要严惩才行! “是千穗姐姐呀,”对面的女孩子好像很熟悉她,“我还是要一杯柠檬水哦。” 千穗的心揪了一下。 这个女孩子…… 她认识的。 这是他们店里的熟客了。她人很可爱,也很善良……这次果然是被这家伙盯上了吧! 必须要把男人吓跑才行! 千穗暗自给自己鼓了气,冷漠地摁了一下自动笔,“您好,您要什么?” ——好冷淡的性格啊。 一点也不像梦里脆弱的样子。 “我不用了,”他礼貌地问了问对面还要什么,得到否定答案以后才道,“结账吧。” 哼。 装什么大款呢! 千穗暗自唾弃了他,“哦,一杯柠檬水是吧。” 她翻了翻刚刚自制的菜单,板着一张脸,朝身旁的女孩投去隐晦的同情目光,把心一横,“六千……” 女孩瞪大了眼,“六千?!” 中原中也也愣住了。难道这就是这家店只能熟人来的原因吗?因为新来的人走不出去吗? 但这个价格他也不是不能付。他沉默了一下,还是拿出了钱包。 没想到,那个女人的话还没说完。 “——6700万!” ……? 不是。 你说它是多少? 第28章 [VIP] chapter 28 这是什么世道。 一杯柠檬水要6700万。 望月千穗冷哼一声, 微微偏开脸,摆出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中原中也沉默得说不出话。 点柠檬水的女孩也说不出话。 千穗还以为自己把装大款的男人吓退了,颇有些得意地勾起了唇角,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了注意力: “怎么?是付不起钱吗?” ——千穗转过头, 正好和一个橙色头发的意大利人对上视线。他同样有一头橙色头发, 也穿着黑色的衣服, 只不过身材更壮硕些, 面貌也更…… 更猥琐些。 他的目光停留在千穗还有那个校服裙女孩身上, 眼眸闪烁着些油腻的光彩, “多少钱啊?哼, 我来付了。” “——只不过,我付完以后, 可否请两位小姐陪我一下呢。” 千穗沉默了。 结合这个男人的发色和衣服, 不难想她是认错了人。原来刚刚那个东方男人是好人,眼前这个说话尴尬的男人才是真正要小心的油腻男。 但是作者安排这个情节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中也等一下是会英雄救美吗?这个情节也太老套了吧, 读者会有意见的吧! 千穗尴尬地看了一眼中原中也,似乎在为自己的认错人而感到抱歉。那个戴着帽子的赭发男人则将这一切误以为求救, 便向前一步道: “滚远点。” 这句话说得非常有气势。 他开口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味道,只有常年身处高位或是手上沾满鲜血的人才能养成这样的。望月千穗不知为何感受到了一抹熟悉,随后又立刻把这个念头抛在脑后,只以为是错觉。 他们本以为另一个男人会反驳——毕竟在这家店的客人多少有些钱财,地位也许也有些,总不会这么轻易怯懦的。 可他在看到中原中也之后, 竟是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磕磕绊绊地说: “大, 大人……” 然后他跑了。 不知为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穿着校服的女孩捧场, “哇!你好厉害!” “你是jc吗?”千穗随口一说。 “怎么可能是jc啦,”土生土长的意大利女孩说道,“肯定是mafia吧,不然不会那么厉害的!” ……这个地方的mafia,好像确实比jc管用一点。 mafia中也先生沉默了一下,否认道:“不是……他可能是认错人了吧。” 印象里今天交接的时候有看到这个人。 啊,叫什么名字来着……他忘记了。总之是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喽啰就是了。 千穗点点头,没有反驳他的话。 “您要喝点什么?我请您吧。” “不行啊千穗姐!你是要自己垫钱的吧?你不是没钱吃饭了吗!” 千穗有点尴尬了,“倒也没有到这种地步……” 中原中也勾了勾唇,“还是我来吧。” 昏暗的灯光下,千穗微微弯着背递上菜单,右手将发丝勾到耳间,视线有时掠过男人的侧脸。 靠得好近。 外头下起了雨。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大雨,但没有人一个人注意到。中原中也还没想起自己没带伞,就先注意到对方有几缕发丝垂在他肩上,散着些洗发水的清凉的味道。 他看着对方搭在菜单上的手,眼眸垂了垂,有意无意伸出手轻触她的指腹,冰凉的触感像是长时间待在冷风里。 他突然想,外面的雨一定也是这么冰的。 千穗下意识躲了躲,不自在地直起腰,却对上不远处一个女人暧昧的视线。 是爱莉。 ——她不应该走了吗? 本来应该去他国旅行的爱莉出现在门口,眨着眼看两人过分靠近的互动,做了几个口型,“我就说吧,你们很有缘分!” 千穗无语地低下头。 中原中也也朝着那个方向看去,恰巧与那个脸颊薄红的女人对上视线。四目对视间,他似乎被那个人的眼神烫了一下。 浑身皮肤起了一层颤栗。中原中也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什么反应,只以为是偶然。 在试探过对方只是普通人后,他借了把伞,独自一人走出昏暗的雨夜。 *** 对于见惯变故的异能力者来说,在梦里出现的女人可以是虚拟的隐喻,但绝不能是真实的映射。 换句话说,这个人可以只在梦里与他简单地相会几次,却绝不能真实存在于这个世上。 比起命定缘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更相信“诡计”“阴谋”这种切切实实的存在。如果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会在他梦里出现,他会更确信这是异能力者的算计。 雨点降落在他借来的透明伞上,弹出响亮微翘的弧度。偶尔有几滴冰凉的雨水擦过他的肌肤,让他想起那个女人指腹的触感。 薄凉的,柔软的。 没有常年握枪起的茧子,被他触碰的那一刹那,也没有任何与攻击有关的条件反射。 简而言之——这不是一双mafia会有的手。 而且。在被那个男人搭话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并不是愤怒,而是害怕——mafia一般都是些有气性的人,遇到这种事应该会表现得少些恐惧? 那么……兴许只是错觉吧。也许她和梦里那个女人也只是发色瞳色相似而已,只是碰巧了,世界上银发金眸的人多了去了。 他持着滚烫的伞柄,诧异着为何在雨中这把伞会这么烫。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烫的不是伞柄,而是自己的体温。 …… 头也好疼。 伞从手中滑落。 嘀嗒。嘀嗒。嘀嗒。 雨滴在他的身上,把他的衣服和帽子都打湿成皱巴巴的形状。 赭色的发丝紧紧贴在脸两侧,中原中也收缩着瞳孔,咽喉发不出一点声音,无力地倚在墙边坐着。 ……不能这样下去了。 中原中也不是不能忍痛的人,只不过在雨中实在难以行走。皮鞋陷在泥泞的土里,滚烫的肌肤和冰凉的雨水形成诡异的反差。 骤然,身体的整块皮肉好像被整个掀开来。所有肌肤纹理肉.体构造都被翻了个面。骨节收缩成瘦弱的形状,冷色的肌肤顿时布满短小的赭色绒毛。 冰冷的雨夜,在无人知晓的小巷角落,正准备从意大利返回日本的mafia干部中原中也,以蜷缩着的姿态困在了那不勒斯一家无名的酒馆附近。 以小狗的形状。 *** 深夜。 过了很久才下班。毕竟酒馆打烊总是比别的地方晚的。 望月千穗撑着一把伞,看着地面上溅起的水花,思绪陷在遥远的漩涡里。 她已经是没有过去的人了。 很长时间——其实也只是两年而已——她没有去联系过日本的亲人,也没有和旁人提起自己的过去。 除了还沿用“望月千穗”这个名字以外,她已经和过去没什么瓜葛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这些——也许是雨天总会让人念起从前,又也许是那个男人有着她所熟悉的东方相貌。 又或许是,这是某种事情的开端,预示着她将要结束平静的生活。 ……怎么可能呢。 望月千穗打着伞,看着打烊的便利店叹了口气。那些嘈杂的雨滴搅得人心烦。她像往常一样迈着清浅的步子,口袋里装着爱莉小姐的房间钥匙,却从心理上抵抗着这个任务。 好麻烦。 爱莉小姐是纯粹的体验派,过着刺激的生活。明明家里有钱,却为了体验地下恋的感觉给一个富二代当地下情人。同时,也是为了体验别的感觉,跑去别的国家旅行,也或多或少有些露水情缘。 望月千穗无意探究金主姐姐的私生活。可她有点害怕以爱莉的身份住进那座富二代建起的别墅。尽管爱莉本人再三声明对方真的很爱她,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事,望月千穗也不敢赌。 她一向运气差,万一真的遇到富二代暴走怎么办啊…… 她当mafia都是两年前的事了,现在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啊…… 就在这时,千穗经过了一条小巷。 原先她是不该进去的。 毕竟这可是意大利,mafia的发源地。虽然布加拉提他们就很好……但千穗也不敢在这种地方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奇怪的是明明她在日本胆子都很大,可到了意大利却总是处在不安的状态,害怕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 她抿着唇,想起小酒馆那个东方面孔,心中忍不住起了一些宽慰之感。 巷子里传出几声微弱的叫声。 低弱的,可怜巴巴的,像是在求救的声音。 千穗抓紧了伞柄,把“可能会遇到黑.帮”之类的念头丢到身后,强迫自己迈大步子去探巷子深处的低吟。 那里丢着一把伞。一把常见的,透明的伞。那只赭色的小狗蜷缩在伞下,可怜巴巴地往墙角靠,却还是被雨点毫不留情地染湿了身子。 蓝玛瑙一般清透的眼半阖着,兴许是极为困倦了。千穗看着他被打湿的蜷着的赭色绒毛,立刻上前,蹲下身,为它打好伞。 “汪……” 轻轻揉过它的耷拉着的脑袋,千穗心被扎了一样疼。她突然想到自己也和这只小狗一样在街上无人理睬,也面对着空空荡荡的充满恐惧的未来,便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她擦了擦膝盖,将伞放下,小心翼翼地抱起那个满身泥泞浑身雨水的小狗。毛茸茸的脑袋靠在她胸前,千穗怜爱地顺了顺小狗的绒毛,毫不顾忌身上沾惹的泥土。胸前一片濡湿。 她同样撑着那把伞,走进黑夜深处。只不过步伐加快了,也不再是孤身一人。 “我会陪你的。”她说。 第29章 [VIP] chapter 29 等中原中也醒过来, 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他花了很长时间,都无法接受自己变成了一只狗。 中也大狗狗站在镜子面前,沉默地看着自己过分巧致的躯干还有顺滑的赭色绒毛,圆圆的蓝色眼睛透露着浓烈的无助。 他——不, 应该是它——抬起前足, 镜子上映出他柔软的粉色肉垫。中也发现他的身体很干净, 一定是那个抱他回家的女人仔仔细细清洗过了。 光是想到她, 脑海里就浮现了千穗为小狗洗澡的画面。她搂着小狗的身体, 用泡沫揉过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温水冲洗着他的身体直至泡沫流尽。她指腹的温度和水温融为一体, 中原中也感受到她对待他是如此小心。 力道轻柔得像是对待随时陨灭的存在。 唉。 他怎么就变成一只狗了。 他未来到底该怎么办好?不,关键是port mafia那边要怎么解释。按照原定计划, 今天他应该已经回日本了, 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借宿在女人家里——还是以狗的身份! 但是…… 先把这些放一边去吧,他必须得解决一下事关生存的重大问题了。 他, 有点饿了。 中也大狗狗前爪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皮,盯着自己的肉垫, 接着,犹豫地小跑到正在厨房忙活的女人身边,拽着她的足腕不说话。 ——毕竟他也说不出来话。 她在做饭。 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毕竟现在也是饭点了。虽然望月千穗一直拉着窗帘,甚至不肯外出晒太阳,但中原中也不难判断出现在是正午。 “你怎么了?” 她本来在洗蔬菜, 看见小狗跑来以后有些疑惑地低下身子。千穗揉了揉他的脑袋, 恍然大悟, “你饿了吗?” 中也小狗用力地点头。 千穗轻轻捏他的脸,唇角弯弯, “我猜到啦我准备了好多西蓝花和胡萝卜,都是你的。” 中也迟疑了一下。 他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他前足垫着着橱柜,用尽力气想去看桌上的菜,却发现自己的矮个子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就在他暗自悲伤的时候,千穗从蹲下身抱起他,带这只小狗看他今天的午餐。 蔬菜沙拉,但没有沙拉。 绿色健康,但只有绿色。 中也的神情凝滞了。蓝色的眼睛顿时有些挣扎。如果有人看见他此刻的表情,一定会翻译出他此刻想说的话。 你,就给狗吃这个? 这是虐待动物! 他要回port mafia! 但不管怎么样,没有人能够违抗衣食父母的命令。屈服于女人的淫威之下,中原中也只好饿着肚子默默地吃着西蓝花——他怀疑这个女人根本没有养过狗。 虽然他也没有。 既然没办法出去……那就只能观察一下她了。 望月千穗是一个不怎么出门的女人。 不……应该用完全不出门来形容比较恰当。 她总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偶尔看看窗外的景色,偶尔读读书。也许她的脸上流露出了些许寂寞?中原中也不知道,因为他现在太小一只了,看不见。 很多时候,她都会躺在躺椅上,抱着小狗,揉着他的脑袋,把他的整张脸埋在自己的心脏,好像这样能抚慰一点什么一样。 当然,不只是小狗在观察主人。主人也在观察自己的小狗。 望月千穗听说小狗是一种很忠诚很粘人,而且很跳脱的生物。 可她的小狗不一样。 它总是耷拉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身体在镜子前走来走去。 它的蓝色眼睛写满了忧郁,好像总是很难过。 最重要的是—— “你喜欢我吗?” 房间空空荡荡,千穗顺了顺它的毛,从后脑勺一直揉到脊背,“和我在一起会不会很无聊?”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 嗯……其实是有点的。 任谁从人变狗都会觉得无聊的吧! 但中也是一个何等机智的狗狗?他一边腹诽着,一边疯狂摇头:“汪!” 喜欢你! 不无聊! 千穗笑了,随后疑惑道:“那你为什么不舔我呀。” “不是说小狗表达喜欢的方式是舔人吗……为什么你不舔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戳它的脸。好像真的很想让它舔一下自己一样。 小狗表达喜欢的方式是舔吗? 应该是吧。 可是……中原中也他做不到啊。 他忧郁的蓝眼睛愈发悲伤了。 好想回家。 想回port mafia了。 *** 小狗变得嗜睡了。 千穗不会养小动物,只知道小狗不能吃巧克力。她自己很少吃荤,因此也极少注意到小狗的需求。 她出门买狗粮了。 这时候的中原中也还在睡觉,睡得很熟——因为他想了几乎一夜到底要怎么恢复人身回port mafia——因此,中也大狗狗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被饲主大人带出门了。 还遇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port mafia成员。 在中原中也思念port mafia的时候,port mafia也在寻找他们失去的干部。明明中也先生人好好的,为什么会在意大利失踪呢? 这么大个人了,也会失踪吗? 他们想了很久。 port mafia的大家甚至把中也被拐卖的理由都纳入考量,却仍然没有想到中也先生变成了一只狗。 ——当然,这个确实很难让人想到。 樋口一叶就没有想到。 此时,深负众望来到意大利寻找失踪干部的樋口一叶,来到了中也先生先前去过的那家小酒馆的附近。 她已经找人调查了。 据说,中也先生失踪的最后一刻,就在这个酒馆喝酒。 这家酒馆位于僻静的地方,隔不了多远却有一条长街,街上商品一应俱全。 樋口一叶本来以为这里会没有线索的。 可没想到…… “千穗!” 不远处,一个金色头发的女人在宠物店前驻足。樋口一叶透过她的侧脸看见那张无比熟悉的脸。 好熟悉的轮廓。不管是眼角那抹红痣,还是穿搭风格,亦或是身上若有若无的解不开的郁结味道,都像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 虽然已经不是银发了。 但是……但是…… 绝对不会记错的! “千穗!是你!”樋口一叶下意识拽过女人的手腕,却看到了她怀里那只孱弱的赭色小狗。 戴着金色假发的千穗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樋口。 事实上,她已经做好这辈子见不到port mafia相关人的准备了。 “……是一叶呀。”她笑了笑,“真的,好久不见。” 樋口一叶顿时卡壳了。 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其实她有很多话想说。想问这两年她到底去哪了,想问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和中也先生到底怎么回事。 可她不敢问。 绝对是……绝对是中也先生做了什么吧…… 明明好友已经很瘦了,现在她的样子却更消瘦。最关键的是,刚刚她拽住好友手腕的时候,对方根本反应过来抗拒。 她的身手也弱了很多啊。 樋口一叶把这些变化都看在眼底,低声道:“两年前……你为什么会突然离开port mafia。” 千穗歪头,“因缘巧合吧。” “这不重要啦,”千穗说,“我想,我可能更适合在意大利生活吧。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养一只小狗,永远和它在一起。” 这是不肯说的意思了。 樋口一叶叹了口气。都是成年人,她自然能感受到好友心里的抗拒,便换了个话题道:“这只小狗真可爱,它叫什么名字啊?” ——唉。 不能再刺激好友了。 不能再触及她的伤心事了。 以前发生的事情……一定让她精神受创了吧。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不太提及中也先生为妙。 千穗愣了一下。 她看了看臂弯上小狗赭色的绒毛和蓝色的眼睛,一个名字突然涌上心头,鬼使神差道:“我想叫他中也。” ……? 樋口一叶的笑容怔住了。 不是。 你说你要叫它什么?! “呃……”樋口一叶几乎是瞪圆了眼睛,似乎要马上失声惊叫出来,“千穗……” “怎么了?”忘记一切的望月千穗眨了眨眼,“这个名字是有什么不妥吗?” 何止是有啊! 不是。这也太欠妥了吧! “没什么,没什么,哈哈。”樋口一叶磕磕绊绊地笑了两声,沉默地说:“那个……好吧,挺好的,这个名字也挺好的。” 感觉…… 樋口一叶看着自己的好友,又看了看她怀里那个正在睡觉的中也替身,忍不住想: 感觉……望月一定是疯了。 “其实我来这里,”樋口一叶下意识转移话题,“是因为,我在找——” “你在找?” 樋口话到嘴边又不说了,便摇摇头,“没,没什么。” “我只是在想——” 在想,自己的任务什么时候能完成,什么时候能回到日本啊。 在千穗的许可下,樋口一叶伸出手揉了揉小狗的脑袋。 她看着小狗紧闭的眼睛,也不放下手上揉头的动作,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在意大利,她连消失两年的好友都见到了,应该能找到中也先生吧? 只不过—— 意大利这么大,她到底要上哪去找中也先生啊? 唉。 算了。 这个脑袋真好揉。真可爱啊,小狗。 她也想养一只。 *** 小狗睡醒以后很开心。 他晃着尾巴,一边吃狗粮一边看饲主啃生菜。 ——饲主为何总是不吃饭。 他心里浮现了这个疑惑。 饲主好像不太有钱,总是在吃草。要说是在减肥,其实也不是。因为她连鸡胸肉也不买。 可能饲主就是没钱吧。 小狗中也叹了叹气,心想自己恢复人身以后会给饲主打钱的。 只不过……到底要怎么恢复人身啊。 中也看着自己的小狗爪子,生气地又吃了一口狗粮。 这种日子,他已经过不下去了! 绝对要想办法才行! 可是……到底要怎么想办法啊!这个女人根本就不出门,他完全没办法和port mafia的人对接上啊。 骤然,中也计上心头。 既然如此,那就—— 自己逃出去! 趁着望月千穗去打电话的空档,中原中也特意跑到了一个没怎么去过的房间,制造他在家里乱跑的假象。 哼,都是假的。 他可是很乖的。 这些混乱只是他的伪装而已! 他跑到厨房,想要观察一下窗户扒拉着跳下去。与此同时,千穗也在打电话和自己的“金主”沟通。 “不好意思呀千穗,我今天才安顿下来。”爱莉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有活力,“你短信上说,你在我家里养了一只小狗?” “嗯……是捡到的。” 千穗犹豫了一会儿,“它没有地方可以待了,很可怜,我就把他带回来了。你不愿意的话我就……” “不要呀,这样很可怜的!”爱莉笑嘻嘻地说,“养着就养着吧,只是一只小狗而已。” 话到这里就算结束了。然而,就在千穗以为她要挂断电话的时候,爱莉突然开口,“千穗,我好像做错事情了。” “嗯?” “我……” 松原爱莉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过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说:“我总感觉,我的异能力好像又失控了,在那天喝酒的时候……” “诶?”千穗抓住了重点,“你对别人用了异能力吗?” “我也不知道,”松原爱莉很头疼,嘟囔着说,“早知道我就不喝酒了啦,现在一酒醒,我就总感觉自己好像对别人用了异能力。” “总之……我那天好像没说清楚。” “我的异能力虽然能把别人变成动物一个月,但在那一个月里,那个人每天有一个小时是会变成人的。” “千穗如果有看到什么动物突然变成人……一定要告诉我噢!” 第30章 [VIP] chapter 30 变成人什么的……也太荒谬了。 不过既然是异能力, 确实什么效果都有。她以前在port mafia的时候,就见过不少人稀奇古怪的异能力。 像是有个家伙的衣服能变成攻击武器,有个人能控制重力——啊,那个人是谁来着?忘记了, 也许是什么不重要的人吧吧。 望月千穗并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她挂断电话以后, 第一时间就是去找不在她身边的小狗。不知怎的, 她好像也能理解那些占有欲极强的家长了。 是因为太寂寞, 所以才太想让一个人永远陪伴着自己吧。 还好她没有孩子, 也没有爱人, 不用成为别人眼里特别讨厌的人。 千穗趿着拖鞋, 一边唤着“小橘”,一边空荡的房间里找他。小橘是她新给小狗取的名字, 很可爱, 也很适合他。 可是—— “……小橘?” 她略有失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赭色的毛绒绒的小狗趴在厨房窗台上,地上散着七零八落的碗, 有些尖锐的玻璃碎片染着猩红血迹。 女人什么也顾不上。 顾不上被打碎的碗筷,顾不上锅底朝天的平底锅, 更顾不上一团糟乱的厨房。她光是看到头伸向窗外的小狗,心就一片冷凝了。 中原中也还没反应过来,两只后腿就被拽住了。小狗猛的被拖入一个紧实的怀抱,才发现她身体冷得不成样子。 “汪……” 小狗有点愧疚了。 这个房子位置不高,他本来想跳出去的。 但是平底锅什么的都堆在窗前,他虽然有四只脚却也活动不便, 不小心把厨房搞成了这幅乱糟糟的样子。 他还被玻璃碎片扎了几下, 受了些皮肉伤, 流了点血。 ——不过,中原中也已经习惯伤口了。 对于一个mafia成员来说, 这点痛不算什么。 可那个女人却把他搂得很紧,看着它的伤口好像要要陷入晕厥。她流着眼泪,一言不发地为它包扎。 过了很久,在他那只前爪被干净的白纱布裹紧之后,他才发现女人整理玻璃碎片的时候,自己也受了伤。 中也心里沉了沉,内心涌起一阵酸涩。 望月千穗抱着它,一句问责也没有,连眼泪也似乎是一种错觉。 可她光是坐在这里,就好像是在不断流眼泪的样子。中原中也看见她身上洒下一片阴翳,过去和未来都模糊得像是阴影。 中原中也头一次主动贴饲主的脸颊,用毛绒绒的脸蹭她的脖间。 小狗的身体软软的,被她洗过以后散发着柑橘的香味。橘子的味道,太阳的颜色,所以叫它小橘。 也可能不只是这个原因。 千穗戳了戳它的肉垫,还有脸蛋。软得好像整个指尖都要陷进去。 可能是因为……给他洗澡的时候,窗外涌进了耀眼的阳光,把他赭色的绒毛照得金灿灿的。 也许是贴得太近了,中原中也也有了观察饲主的机会。他发现饲主的眼睛很漂亮。那是一双金色的,神秘的,让人看不透过去的眼睛。 可有一点好像是能看透的。 ——她很难过。 只要和她待在一起,就好像能感受到那股无处不在的低气压。她好像总是喘不过气,总是承受着莫名的汹涌情绪。 它也戳了戳饲主的脸,指着窗边的方向。 千穗顺着那只爪子看去,发现黄昏的余晖颜色浓厚得像锅底里煎着的黄油,融化以后,整个天边都泛着童话般的梦幻颜色。 阳光照进来了。 *** 人是从痛苦中诞生的。 人生就是痛苦。所谓幸福,只不过是痛苦程度的减少而已。 人的一生追求的不是幸福,而是痛苦的减少。 …… 小狗忍无可忍,从狗粮碗里掏出爪子,用力拍了一下饲主正在读的书。 小狗不知道什么是幸福,但是知道每天抱着这种书看的人一定更难幸福。 “是不好吃吗?” 千穗对小狗很有耐心,就算书上沾染了狗粮碎也不凶他,只是觉得他突然发脾气的样子很可爱。 可能是想要和她一起玩?千穗这么想着,对小狗更包容了。 她用脸颊和它贴贴,本就坐在她膝盖上的小狗靠得离她更亲近了。女人环着小狗柔软的肚皮,偶尔好奇地捏两下,惹得小狗在她怀里撞来撞去。 “汪!” 不要挠痒痒! 小狗生气了,不得不用剪好指甲的爪子抗拒她的痒痒。也许是它拒绝得狠了,女人伤心得动也不动,最后自顾自说: “真讨厌……为什么都不让人家抱一下。” 小狗僵住了。 “都说小狗很粘人的,我把你捡回来给你买狗粮给你洗澡喂你吃饭……你怎么一点也不理我。不舔我,不亲我,不抱我,还不让我主动亲你。” 饲主好像生气了。 中原中也开始反思自己的问题了。 好吧,诚然他是一个人,但目前也确实是一只一无所有的小狗。如果不是饲主大老远把它带回家里,他现在可能已经饿死在街头了。 可是……他怎么说也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成年人!还是一个mafia干部!怎么能做出主动舔人的事! 这也太没面子了。 千穗看见小狗愣在原地,又自顾自说起来,“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也不想和我住在一起。” “你一定是瞧不起我是别人豢养的金丝雀,不能出门也不能带你去散步,所以你不喜欢我。” ……? 小狗沉默了一下。它不太懂什么是金丝雀。 但是有些事小狗不懂,中原中也是懂的。 所以……这个女人是被豢养在家里的金丝雀?啊? 千穗愈发伤心了。 过两天爱莉的富二代男友可能就要来查岗了,她正在熟悉自己的人设,此刻便拿着新身份和小狗演戏,“你知道吗,其实我真的很讨厌他。” 小狗沉默着不说话。不对,小狗其实也不会说话。 “我不想要很多很多钱,只想要很多很多爱。” 中也感觉她说得不太对。 通过这几天的日子,中也感觉她连钱也没有。 “其实他一点也不爱我。他把我囚禁在这里,不允许我和别的人有接触,也不让我出去,他只是想把我变成他的所有物。” 中也低低地“汪”了一声。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饲主居然有这一层故事。可是这个故事是不是有点太心酸了,总感觉这个故事它是犯法的啊?这样在意大利真的可以吗?饲主要不要考虑一下报警呢? 不过……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千穗叹了口气,想到爱莉告诉她的那个人的情报,“他是**的长子,集团的大少爷。我这种人,充其量只能算是——” “汪?” “算是他的跟。” “……” 小狗听不懂。小狗继续吃狗粮。 千穗生气了,把中也从狗粮盆里拉出来,“你干嘛不理我。” 中也不知道怎么说。可能是因为他是一只不会说话的小狗吧。 好冷漠。 千穗揉他的脸,“你不理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小狗怕她生气,疯狂摇头。 “那你就舔一下我。” 小狗……不动。 千穗生气了,“那你能做什么?” 中也小狗不想让饲主太伤心。 主要是饲主的情绪实在是太过反复无常。难道人类的性格都是如此难懂?——不对,它不也是人类吗! 中也摇了摇头。 他想到小狗表达喜欢的方式有晃尾巴。但他和小狗身体还不太熟。简而言之就是,他不太会晃尾巴。 饲主见小狗不理人,就更生气了。 真没办法。 饲主是个脆弱的小女孩,它作为成熟的小狗只能多照顾一下了。中也小狗默默转过身,短暂地摇了一下屁股。 尾巴也跟着晃了起来。 算是表达喜欢你的意思吧。 *** 中也小狗和饲主契合得差不多了。 饲主千穗大人也开始出门,带他去太阳底下逛半个小时——可是她跟得实在太近,狗绳也栓得够紧,导致中也一直无法逃出去。 不。 最关键的是……就算他逃出去,又该怎么办呢? 他要怎么找到port mafia的人,要怎么让port mafia的人知道他变成小狗了?而且他到底为什么会变成小狗啊,他想了半天都没有印象啊。 又是一个夜晚,中也小狗气恼地躺在床上,把中原中也人时候的记忆重新想了一遍。 想不出来。 完全想不出来。 饲主变得格外黏他。前两天饲主都会允许它在另一个房间乱跑,现在已经进展到一步也不能离开她视线的程度了。 而且。饲主还非要抱着他一起睡觉。 中原中也心里是不乐意的,所以它总是偷偷半夜溜出饲主的怀抱跑到地上睡。虽然结局总是他嫌地上太冷,就默默跳回了床上。 饲主起来发现他不在怀里会很伤心。它会假装看不见饲主很伤心。 但心里会偷偷愧疚。 这个夜晚,洗完澡的柑橘味小狗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阴深的夜色,听着浴室里不断冒出的连绵不绝的水声,忍不住泛起困意。 它变成小狗以后,变得愈发嗜睡了。 这样不行。 它……一定要回到port mafia才行。 可不管怎么下定决心,中原中也都没有离开这个人的办法。而且,他总有一种这个人更离不开他的感觉。 “要是能莫名其妙变回人就好了……” 而且……他这十多年一直洁身自好,从来都没有和异性有过接触。现在被女人抱着睡觉蹭蹭的经历还是头一遭。 水声又传来了。 玻璃窗隐隐勾勒出一些轮廓。沐浴露瓶子的轮廓,洗手台的轮廓,还有女人身体的轮廓。 中原中也沉默了。 “别看了……” 他懊恼地捂住脸。 …… 不对。 等等! 他刚刚是说话了? 中原中也把手从脸上挪开,这才发现自己的粉色肉垫重新变回了人类的五指手。声音哑哑的像是好久没说话,身体上的绒毛也变了回去。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 他大喜过望,正准备立刻飞回port mafia,却听见浴室内的水声停了。 女人要出来了。 而他,全身赤裸。 30-40 第31章 [VIP] chapter 31 热水冲刷而下, 把镜子前的女人肌肤烫得通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望月千穗习惯用难以接受的温度清洗身体。 明明她怕热怕得厉害。 栀子味道的沐浴露揉过全身,挤出一团白色的湿滑泡沫。千穗细心地擦洗过身子,望着镜子里比以前消瘦许多的自己, 突然起了“要好好吃饭”的念头。 如果放任自己这么不健康地生活下去, 小橘以后又由谁来照顾呢?——千穗不受控制地这么想。 小橘。 总是沉思着, 耷拉着脑袋的一只小狗。 明明看起来那么阴郁, 却总是充满活力地活蹦乱跳。赭色的绒发比太阳还要耀眼。 抱起来也软软的。 光是想到那只柑橘味小狗的模样, 想到它此刻正躺在床上等待她的拥抱, 千穗就忍不住弯着唇。 她加快了速度, 随意披了一款细腻的真丝睡衣,随意扫了一眼镜子前的自己。 她没有再戴金发了。 爱莉不在的这几天, 她一直戴着和她同款发色的假发。现如今已经到了夜晚, 想必她的男友也不会来了——那就休息一会儿吧。 她把假发放好,打开浴室大门, 氤氲的水汽顿时从淋浴间漫了出来,水汽缭绕的模样使她看起来像是从迷雾中走出来。 卧室灯关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关的灯?千穗愣了愣。 为了方便小橘在卧室活动, 她是开着灯的呀。 “小橘?” 千穗摸着黑,掌心倚着墙壁,想找灯的按钮。 小橘没有回应。 事实上,小橘此刻已经汗流浃背了。 中原中也赤裸着身体,崩溃地盖着被子,把自己的死法想了千万遍。 ……绝对, 绝对会被送到警局吧。 可恶。他堂堂port mafia干部, 竟然会以如此不体面的方式被关押!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 他默默关上了灯——可能是想给自己脆弱的内心保留一点自尊。 啊。 实在不行就承认自己是那只狗吧。 房间太黑也太暗了,千穗没找着灯。她叫了好几声小橘, 却没有得到回应。 她有点害怕了。 记忆里那只蹦蹦跶跶的小狗又开始上蹿下跳,把厨房弄得一团乱,前爪扒着厨房的窗户想要跳下去。难道它真的要离开她了? “你去哪里了?” 泥泞的雨夜找到的那只小狗。 被玻璃碎片扎伤的小狗。 总是耷拉着脑袋,却不愿见她展现出一点难过神色的小狗。 “……啊!” 她撞到了床脚,身体下意识往前扑。 “啊啊啊啊啊!!!” 面前的触感温热而真实,分明是一个成年男人的肩膀。 “你,你听我说,”中原中也捂住她的唇,“是我。你可能不信,我就是——” 千穗愣了愣。 黑夜里,她看不清这个男人的长相。但在这样的深夜,能赤裸着出现在这个家的人只有一个。 “你……你回来了?” 是爱莉的男友。 中也不懂了,“啊?” 千穗花了很长时间才平复心情。她的身体颤抖着,假装不经意地和他保持距离,真丝睡衣上似乎还停留着他炙热的体温,“泰,你怎么回来了也不告诉我……” 泰是爱莉男友的名字。 爱莉和泰是怎么认识的,千穗不知道。只是据爱莉所说,泰是某个财阀的霸道少爷,对她一见钟情,把她视作娇弱顽强的菟丝花,放在某栋别墅里悉心照料。 爱莉很开心——对于生活她是彻头彻尾的体验派,爱好体验所有不一样的感情。菟丝花的日子让她玩尽兴了,便一口气甩了泰跑到国外找新的体验。 千穗心里想着另一个可能——也许,她也在期待自己的“出轨”被发现,而享受到另一种体验。 她等了很久,都没有听见“泰”的答复。 中原中也已经很懵了。 但经过他缜密地思考,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饲主认错人了。 根据前几天饲主的坦白,她应该是在给一个富二代少爷当地下情人。至于现在的情况嘛……无非是把他当成了那个久未归家的男友。 现在房间里黑成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她认不清人也是正常的。 “嗯,我回来了。” 恰巧他许久未说人话,声音略显沙哑。只要声称自己感冒了,兴许就能解释过声音不对劲的原因。 既然如此,他就先假装是男友,再弄套衣服出门……最后美美回port mafia吧。 可是……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ta不开灯呢? ——两人同时想。 千穗咽喉往下咽了咽,一想到之后可能被泰认出真实身份,她就很害怕。 既然这样—— 她主动抱过去,脸颊埋在男人的脖颈侧,紧紧地环着他的腰。 女人颤抖地蹭了蹭,手心浸出一片冷汗,“我好想你。” 绝对不能被发现。 不能让他知道爱莉去别的地方了。 她现在没戴假发,也没化妆——虽然泰是意大利人不太能认清东方长相,但必要的修饰还是要化的。总之,如果现在开灯,她大概率会被发现。 只有拥抱,不会被发现脸的细节。 “我好想你,”她声音软下来,学着爱莉一贯软和的声线,解释自己身体的瘦削,“见不到你我都不想吃饭了。” 但是很快,她的身体就怔住了。 这个人为什么……没有穿衣服啊。 中原中也也很尴尬。 女人毫不犹豫的拥抱行为让他有点无助。在他的印象里,除了踩人打人揍人以外,他从来没有和其他人有过这样亲昵的身体接触。 ——不对,中原中也狗时候的时候好像经常和她抱抱。 但是读书人的事……不,但是狗的事,怎么能一样呢? 他没有衣服。千穗给他买的小狗衣服想必正安静地躺在地板,可这些细小的布料对他实在是无济于事。此刻他们紧紧拥抱着,女人微烫的肌肤仅仅和他隔着一层细腻的真丝布料,他身体的触感好像能描摹出女人身上的轮廓。 好烫。 烫的到底是她的体温,他的身体,还是他的心脏。 “我也……很想你。” 中原中也别扭地低下视线,右手环过她过分纤薄的背,声音有点无奈,“我不在的时候也要好好吃饭啊。” 每天只吃蔬菜的人,能健康成什么样子啊。 千穗的心已经有点崩溃了。 为什么这个人不穿衣服。 为什么。 一对情侣,男人大晚上不穿衣服来到女人床上。 他到底想做什么,千穗难道想不到吗? 她太能想到了。 她的声音已经有点惊恐了,“你的衣服呢?”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我的衣服……脱掉了。” 千穗已经明白了。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问不出那些“你脱衣服是想干嘛”话,因为作为成年情侣,有些话已经没必要说了。千穗只是身体颤抖着,抱住他,强迫自己冷静道: “今天真的不行。” 中原中也没反应过来,“啊?” 千穗以为这是拒绝。 毕竟不管怎么样,她身份上都只是一只被豢养的金丝雀,拒绝金主的需求应该是不被允许的事吧? 可是,这怎么和爱莉说的不一样啊。 她还不想莫名其妙在这里丢掉一点东西。 “我今天生理期,”她特别难过,“我还养了一只狗,我们睡觉的话它睡在哪里?” “你路上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它?”她语气有点急了,“很小一只,橘色的,我刚刚叫它的时候它没有出来,你有没有看见它?” 她问得太急了,中也搞不清楚自己要先回答哪一个。 什么叫“我们睡觉的话”……原来她误以为自己是过来和她睡觉的吗?他没有这个意思啊!他只是很单纯地变成一只狗又变回一个人,恰巧衣服也没了,所以才光着身体尴尬地出现在这里好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他为自己辩解。 但转念一想,对方能有这样的顾虑也属实自然,他便以男友的姿态接话道: “如果你今天生理期的话,那确实……好吧,我不会做多余的事情的。”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的脸就已经染上一层薄红。那些陌生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也磕磕绊绊的。 天知道他心里有多无助。 有人来救救他吗。 千穗也松了口气,为自己虚假的生理期感到庆幸,“那你有没有看见我的小狗?” 现在还惦记你的那只狗吗! 我就是你的那只狗! 中原中也把这些话咽在心里,低声道:“我没注意……可能跑到厨房了。” 千穗立刻要起身,却被变成人的前小狗猛得抓住,“你别去。” 乌黑一片中,他扯过女人的胳膊,却因看不清画面只拉住了她的衣袖。本就松散的睡衣倏然滑落,他只听见女人喉间压抑了一声惊叫,随后肩头又垂落了还带着体肤温热的真丝睡衣。 ……完了。 他好像,又做了什么恐怖的事。 中原中也已经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千百回。 为什么他会变成狗,但是是谁让他变成狗的!害得他现在已经不熟悉人类身体,害得他忘记怎么掌握力道,害得他丢了如此大脸! 中原中也立刻扯过睡衣,自暴自弃地往前递,“对不起……” 漆黑的房间,他们看不见对方的身体。中也跪着身体往前递睡衣,千穗也在同一时刻下意识往前拿衣服。 两个面面相对的人同时往前进,会发生什么? 显而易见。 在指节和女人肌肤相贴的时候,绵软温热的触感再一次让他瞳孔收缩。 中原中也感觉自己今天水逆。 明明好不容易恢复了人身,为什么会遇到这些事!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往后缩了一下,“对不起,给你衣服。” 完了,他到底要怎么称呼她。 他好像连女人的名字也不知道。 千穗的心已经死掉了。 她也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伸手,只好一言不发地往前摸。 可她摸的地方有点太上面了。 冰冷的指尖最先碰到的,不是熟悉的衣物。 是唇。 中也的脸顿时僵住了。 指腹摩挲着他的唇——接着,那只有些冷的手又隐隐往下滑落。先是他的喉结,再是分明的锁骨,接着又停留在他的胸膛。 动作轻柔的像是刻意为之。 ——不,仔细想想,他刚才的动作也挺刻意的。 中原中也有点害怕了。 他已经开始想说“要不我们还是开灯吧”了。 暴露身份就暴露身份吧,去警局就去警局吧。这个地方他有点不想待了。 实在不行他就承认自己是那只狗吧。 千穗也很无措,“我的衣服在哪里?” 好冷。 她很怕冷。 也许最关键的不是冷,而是害怕。在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男人面前裸露身体——任谁都会害怕的。 她没想到这个任务要失去这么多东西。 还好……还好灯关着。 “……我放在左边了,”男人说,“你的左手边。” 千穗拿到了。 她仔细摸索着衣服的位置,先是把睡衣正面摊开,再是找到衣袖处—— 衣服上有一股栀子花的味道。 中也闻到了。 女人小心翼翼穿衣服的时候,那件还带着她体温的睡衣袖子拂过他的脸。有点痒。 肌肤和衣服摩挲的时候,发出一些极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可在这样的黑夜之中,那些微弱的声音在他耳边无限地放大。 明明眼前一片漆黑,他却好像能看见面前的画面。看见她的手臂穿过衣袖,戴着戒指的手小心整理过衣服褶皱,再是一一扣过纽扣。 昏暗之中,方才她在淋浴间中玻璃门前映出的身体轮廓,再次不受控制地侵占他的脑海。 睡衣轻触脸颊的栀子花的味道,女人身体那一块温热柔软的触感,以及她在黑暗中仔细寻找纽扣的小心翼翼…… 所以,刚才衣服那么轻易地被扯下,是因为她没扣扣子吗? ——不能再想了。 千穗过了很久才穿好衣服。等她缓过来的时候,房间里的氛围已经变得浓重又炙热了。明明衣服只是薄薄的一件,明明今天天气没那么热,可为什么她一穿上衣服,脸颊和身体就止不住地泛着热意呢。 就连胸腔内那颗隐隐跳动的心脏,也仿佛听见了记忆深处的某句呼唤,止不住地悸动着。 ——这是爱莉的男朋友,是她的任务对象,不要有过分接触。 ——她是有男朋友的。而且,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两人在心里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最后,在一片燥热中,两人同时开口道: “我的小狗怎么还没回来?” “这里有我的衣服吗?” 第32章 [VIP] chapter 32 她的小狗。 中原中也默念了几次, 只觉得一阵无奈。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变成了这个女人的一只小狗?算算时间,也许有一周了。 不能这样下去了。 好不容易变回人的身体,他必须得快点回port mafia才行。不过当务之急, 还是先找到衣服穿为妙。 “你的衣服都放在衣柜里, ”千穗低声说, “我没有动过。就在最底层。” 太好了。 有男人的衣服就好。 中原中也松了一口气, 转头去衣柜想找衣服穿。 千穗摸着床, 一个人默默找准位置躺好, 被子紧紧盖住脸, 小声说:“你把灯开起来吧,不然不好穿衣服。” 为了不被怀疑, 她又添了一句, “我今天没化妆……不想让你看见我。” “好。”正合他意。 不过,她居然那么在乎那个男友吗?一定要化妆才肯见人吗? 灯被打开了。房间一片敞亮。 望月千穗小心翼翼地盖着被子, 却仍有几缕银丝落在枕头上。衣柜发出有些刺耳的噪音,中也在柜子里看到一叠叠整理整齐的男士西装, 最后视线又停留在一件熨烫得妥帖的睡衣。 视线突然烫到无法再看一眼那些男士衣物。中也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 ——不对劲。 他总不能真的对饲主产生了一点别的情愫吧?明明只是当了一阵子她的小狗。 她可是有男朋友的。 而且……那些衣服看起来都作价昂贵,为什么她所有钱都要紧着花呢。 他在这里待了一星期都没见过她男友,刚刚被误解身份的时候,她口吻也极卑微的样子——这个男朋友真的有必要交下去吗? 他整理好着装,“我有点事,就不留宿了。” 她“嗯”了一声, 什么也没说。中原中也看见她紧紧用被子捂着脸, 仿佛真的很害怕被看见素颜的样子。 ……饲主好像真的很缺乏自信。 好吧。 他要回port mafia了, 既然没办法以小狗的身份和她道别,那就让最后的时刻更圆满一点吧。 中也犹豫着走上前, 掌心隔着薄薄的棉绒被子,轻轻覆在她的脸颊,以他印象里男友应该有的样子磕绊道: “你真的很可爱。” 被子里的人愣住了。 她害怕下一刻棉被被掀开,露出她和松原爱莉完全不一样的脸。 她有点颤抖了。 中原中也以为她感动得要哭了,吓得后退一步。 下一刻,女人戴着银色戒指的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泰。” “怎么了?” “……我,”千穗沉默了一下,夹着声音说,“你下次来的时候,发信息告诉我嘛。” “如果我不化妆的话,就一点也不敢看见你了。” “嗯,好。” 应该是没有下次了。 “那这次就再见咯,好想好想再见到你哦,你工作一定很忙吧。” 千穗松开他的手,中原中也站在灯光底下,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女人的声音在他脑海里显得模糊,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很忙的。”他说,“我要走了。” 他下意识从桌上抓了一支笔,仓促地想要逃开。肌肤纹理骤然发生改变,中原中也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最后,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想要回到port mafia的干部大人听见里头的女人犹犹豫豫地开口: “如果你在厨房看见小狗的话,记得叫他快点来陪我睡觉哦。” *** 小狗去哪里了? 望月千穗看着闹钟,足足过了十分钟才敢出房门。她太害怕以这幅样子遇到还没离开的富二代男友。 可她的小狗呢? 刚刚,泰是说在厨房吧? 老实说她根本不知道泰的长相和声音,也不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深更半夜,自己的房间突然出现一个人——任谁也不会想到是小狗变成人了的。 “小橘,你在哪里呀。” 厨房。 一只赭色的小狗失魂落魄地躺在地板,摊着肚皮,眼神一片灰暗。 他就是中原中也。 该死的。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又变成狗了! port mafia就没有一个人能找到他吗。 崩溃的中原中也听见门被打开,女人急促的脚步在他耳边响起,“小橘,你在哪里呀。” 他立刻起身,扒拉着冰箱柜子,假装自己在觅食。 深更半夜,小狗肚子饿了……应该不会奇怪吧? 望月千穗刚进厨房,就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那只赭色的小狗前爪扒着冰箱柜门,叼着不知从哪找来的风味牛肉干细细咀嚼。它在看见她身影的时候,还惊喜地晃着尾巴,似乎在欢迎她的到来。 又或者是想和朋友分享些什么。 千穗抿着唇笑了,提着的心立刻缓和了下来。她冲上前抱住小狗的背,用力揉了两下,责怪道:“你怎么能不和我说就出去呢……好坏。” “汪……” 这声音可怜兮兮的。 他摇着尾巴,蹭了蹭饲主的脸颊。 饲主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住他,格外用力地顺过他柔软的身体,像是发泄一般贴着他的脸。 她抱着小狗起身,带着开了一半的风味牛肉干,把他抱在床上紧紧贴着。中原中也一个晚上都挤在她温暖的怀里,挤在她从未言说但又往外弥漫的恐惧里。 肌肤的体温暧昧相融,中原中也溺在她的怀里喘不过气。可今晚的他找不出一丝空隙逃离她的怀抱,只好这样待了整整一夜。 在肌肤相触之间,他似乎听见女人模糊不清地梦呓。 “我好害怕……” “一直陪着我好不好,”脑袋被女人的掌心揉了揉,“小橘。” *** 一直陪着她吗? ——不可能。 毫无疑问的,望月千穗一个很好的狗主人。她好像没有本职工作,一天24h总是待在家里,有充足的陪伴小狗的时间。 可他不是狗。 就算现在是,以后也绝不会是。 port mafia才是他的归宿。 他不会坐以待毙。 饲主千穗大人发现最近的小狗不太乖巧。 它总是在家里捣鼓些什么东西,把东西搞得一团乱。 它不吃饭,会拍狗粮碗,表示自己不喜欢。 千穗会很生气地抱住它,在怀里揉捏好一阵,最后又轻而易举地放过它。 没办法,毕竟是唯一的小狗,只好宠着了。 小橘是她在这个陌生的家里,唯一的一点安慰了。 她这么想着,脑海中又突然想起了一个男人的存在。 泰。 距离泰上一次出现,已经过了三四天。因为害怕那个男人的再次出现,千穗最近连睡觉也带着妆,不敢懈怠半分。 虽然小狗总是很不乖,会在她晚上补妆的时候捣乱,甚至在深夜不知用何种方式蹭掉她的妆。 但她喜欢小狗,不会怪它。 “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望月千穗后知后觉,“你想出门散步吗?” “汪!!!” 小狗开心地摇着尾巴,转了好几个圈。 太好了!饲主终于get到他的意思了!他就是想出门! ……等等。 他现在怎么这么像小狗了。 中原中也被自己的反应懊恼住了。 他尴尬地停下转圈,哼了一声冷漠离开,独自一狗尴尬地去厨房找肉干。 千穗盯着他离开,视线一直黏着小狗的背影。 她用湿巾擦了擦自己的手,起身跟着小狗去厨房。 她经过了大门。 厨房和大门挨得很近,这段走廊的路并不长。可是在望月千穗生活的这个家里,大门和厨房不一样。大门是总被他们刻意遗忘的存在。 刻意遗忘的东西重新被打开,总是会发出一些噪声的。 像是那个从来没被打开的底层衣柜,还有—— “啪。” 大门开了。 一个穿着西装制服的男人站在空旷的门口,在看到化着妆的千穗后勾着唇笑了。 “我回来了。” 他打量着这个许久不见的情人的脸。东方的女孩对他而言有别样的魅力,他喜欢从未见过的生面孔,所以在看到松原爱莉时不可控地爱上了她。 眼前这个女孩就是他费了好大心思追到的爱人。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东方面孔。在看到他时还是会浮现难以抑制的惊讶。她总是穿得很好看。可惜她比以前瘦了太多。 “——我回来了,爱莉。” 爱莉。 望月千穗僵在门前,手心因紧张而发冷。三四天前她和这个男人曾赤身相见,现在却又好像变得陌生了。 ……不。 她和这个男人,本来就不认识。 可是……在她的直觉里,这个男人似乎和前几天的那个人不太一样。不论是声音、步调,还是给她的感觉,都像是另一个人。 她摇了摇头,把这些东西抛在脑后,“泰,我好想你哦。” ——学着松原爱莉可爱的声音,她慢慢说道。 男人也好像很想她。 他几乎是控制不住地走上前,把女人抱在怀里。他滚烫的掌心压着千穗的腰,烫得她想从他怀里出去。 “爱莉,”他说了好几句情人间甜蜜的话,望月千穗都大脑放空般回避了,就连眼神也只盯着那个正在厨房觅食的小狗,“我才从法国回来,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才从法国回来? 这句话她听懂了。 可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前几天,那个和她共处一室的男人到底是谁? 千穗后知后觉,“……嗯,我过得很好。我养了,养了一只很可爱的小狗。” “是吗?”男人揉了揉她的脸颊,“如果是你养的小狗,那一定是很可爱的女孩吧。” 很可爱的女孩从厨房跑出来,狠狠地“汪”了一声。 它都看见了。 作为mafia干部,他浸淫人情世故多年,自然能看清饲主不喜欢他。 饲主要是喜欢一个人,会主动去抱他亲他的!才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副冷淡害怕的样子! “……不是啦,”她低声道,“是可爱的小男孩哦。” 她本以为男人会顺着话题夸几句,像是什么“确实是可爱的小男孩呢”“调皮的男孩也不错”之类的话。在千穗的脑海里,她已经把这些话对应的答复演绎了好几遍,争取不出错。 可爱的小男孩围在男人面前,凶狠地汪汪叫着。可它小巧的身体根本引不起泰的害怕,只会得到饲主一脸写着“好可爱啊”的微笑。 男人没有说话。一句话也没有。 空气顿时变得滞涩,千穗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半晌,男人的话在头顶响起,他的手也毫不客气地掐着她的腰。 “爱莉,我说过吧。” “我讨厌你身边出现的所有,雄性。” 千穗愣住了。 被判为雄性的中原中也也愣住了,它没想到饲主的男朋友如此癫狂。 男人抬起她的下巴。 他红着眼睛,指着地上那只赭色的小狗,“他去绝育了吗?” “……啊?” “如果不绝育的话,”泰冷着声音道,“我就不允许你养它。” 啊? 绝育? 中原中也也呆住了,“汪?” 第33章 [VIP] chapter 33 “小狗绝育对身体好。” 泰坐得离她很近, 嗅着她身上淡淡的白桃的味道。这是松原爱莉最喜欢的味道,她总是爱用这种口味的香水。 对身体好吗? 她不想带小狗出门,虽然偶尔会带着它出去散步。可她的小狗实在太可爱了,千穗不想让它被其他人看见。 就连现在被小狗绕着转的泰, 也让她嫉妒。 泰一边说着关于小狗绝育的事宜, 一边有意无意地勾着她的肩膀, 暧昧的姿态似乎根本没发现自己的挚爱只是个假冒货。小狗则围在他的脚边, 很有活力地转来转去。 难道小橘很开心吗?千穗这么想。 “绝育对公狗来说, 会减少一些□□肿瘤, 前列腺疾病的患病风险。” “如果他到了发情期, 会变得情绪暴躁,”泰温柔地揉着女人的金发, “亲爱的, 你也不想他凶你吧。” 中原中也很生气。 他什么时候凶过饲主! 饲主千万不要被这个男人的鬼话给骗了。 作为mafia干部,他敢说看人他有自己的一套标准!饲主是好人, 他敢确信这一点。但饲主的男朋友,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竟敢逼小狗绝育!可恶的人类, 竟敢戏耍他! 而且他竟敢一直对饲主毛手毛脚!可恶的人类,就算他们是男女朋友,但退一万步来说,他就不懂什么是男女有别吗? “你看,他也很喜欢,”泰低下头, 揉了揉小狗的脑袋, 却被他无情地躲了过去, “他都害羞了,不肯让我摸。” …… 居然是害羞了吗? 千穗有些吃味, 又有些委屈。自己养了这么久的小狗,居然一直围着刚认识的男人转悠,还因为害羞不肯让他摸脑袋。好可恶。 既然是她的小狗,那只让她一个人见到不就好了吗。 “……泰,”她故意不提小橘的话题,“我们不要讲这个了,我好想你哦。你才回意大利,就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泰亲昵地看着她,“我想说的那些话,在mail里已经告诉你了。” 望月千穗狠狠地呆住了。 完了。她又不是那个真的松原爱莉,怎么会知收到了什么mail呢?她只好随口道:“我也是,我也好想念你。” “我们好久没有见过了……我总觉得三四天前的晚上,好像梦到你来了家里。” 没有人发现小狗不动了。 中原中也自然也想起了,那个可怕的夜晚。 他赤裸着身体和饲主坐在一张床上,还不小心做了很多暧昧的动作。 希望饲主永远也不要发现那个男人就是自己养的小狗。阿门。 ……如果被发现的话,她绝对会带着自己去绝育的吧。 “三四天前么?”泰操着一口流利的法语说,“也许那天夜晚,我也在梦里和你相会了。我总是想念你。” 他说的是法语。 松原爱莉听得懂。 望月千穗是听不懂的。 她在心里骂了一句“死装”,面上却假装害羞地低下了头。 会法语的小狗也听懂了——他听出这个死装的意大利男在暗示些含性意味的话,而自己的饲主似乎没有拒绝。 不解风情的小狗立刻跳上饲主的膝盖,前爪揽住女人的腰,顺便在女人怀里蹭了蹭。 这时候意大利男也搭上她的肩膀,姿态有些暧昧。 “……泰?”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男人想做什么,便抱紧了小狗道,“我现在是生理期,泰。” 泰皱了皱眉,揉了揉她的脸,似乎很大度,“我理解的,爱莉。” “你来生理期总是很不舒服,我给你泡红糖水。” 千穗如释重负般用脸颊贴着小狗的脑袋,用力地抱住他,似乎想让他永远腻在自己的怀里。 小狗有点喘不过气了,为了自己的生命开始挣扎。 在“男朋友”去厨房泡红糖水的间隙,泰转过头说:“你今天的味道好像不太一样。” “栀子花和白桃混在一起的味道……似乎还不错?可我更喜欢白桃味道的你。” 千穗低下头,没有搭话。 也许她应该说点什么的,可她什么也没有说。 如果离开port mafia以后她也有进行体能锻炼就好了,这样遇到这种任务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小狗的脑袋挨在她的怀里,听完话以后也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 被喷得浓重的白桃味下,掩盖着淡淡的而又长青的栀子花的气味。小狗的鼻子总是很灵敏,也更细腻。 他早就说了。 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人,品味自然也不如他。 他喜欢有栀子花味道的饲主。 男人实在是没品。 ——小狗太想这么说了,可他除了汪汪叫以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用湿润的鼻子蹭蹭她柔软的腰肢,让她不要太难过。被这种没品味的男人不认可根本就无所谓,世界上最嗅觉最灵敏的小狗喜欢这样的她。 可饲主好像还是很难过。 她那么喜欢男朋友,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她垂着眼,揉着小狗毛绒绒的身体,似乎因为男人的一句话陷入了过分的忧愁。 可只有望月千穗自己知道,不是这样的。 她只是在想,那一天晚上的事。 泰没有必要撒谎,所以他真的是昨天才回来的。那那天晚上,赤裸着身子坐在她床上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啊? “三四天前那个男人……” 她低喃。 怀里的小狗怔住了。 等等,难道她意识到不对劲了吗? 可恶! 她这么喜欢男朋友,一定不能接受三四天前的那个人是陌生人吧!啊啊啊它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可它也是一只可怜的受害者小狗啊! “——难道是出轨对象找过来了……” 毕竟那是爱莉。 爱莉要是出轨了,那也正常。? 小狗有点呆了。 等等,出轨对象?啊? 饲主,你不是很喜欢这个男人吗?你怎么会出轨? 下一秒,它的脑袋又被饲主的掌心覆住了,“你一直蹭来蹭去干嘛呀,想不想出去玩?说一下泰可能会带我们出去哦。” 小狗犹豫地点了点头。 千穗亲了它脸颊好多遍,挠着他肚子任由他在膝盖打滚。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 “你就那么想绝育吗?” “……汪?” 中原中也有点坐不住了。 不是吧,他什么时候说自己想去绝育了?这个可恶的饲主,竟敢戏耍他! “我不会带你去绝育的。”她冷漠地说。 好烦。 不想让自己的狗狗被其他人看见。 其实连带它出去玩她都不想。 小狗不可以出去玩,小狗不可以被其他人看见,小狗的世界只要有饲主就好了。永远围着她转不好吗。 小狗不懂饲主的心思,但他听得懂饲主不愿意带他去绝育。小狗很开心。 他头一次主动蹭了蹭饲主的掌心,“汪。” 千穗很开心。 “不过——” 要是不绝育的话,小狗可能会生出更多小狗。 这样,小狗的世界又有别的重要的人了。 “小橘,”她叹了口气,“绝育果然还是对身体好。” “……汪?” “等我攒够钱,”千穗坚定地说,“我一定会带你去绝育的。” *** 等他变成人,他一定会离开意大利的。 在离开意大利之前,小狗小橘要先陪饲主和男友去外面玩。饲主是一个很粘人的女孩,她必须要小狗的陪伴才肯出去。 尽管饲主的男友百般不愿,她还是强硬地要带小狗走。 “它一个人在家里会很寂寞的,”其实最怕寂寞的人是她,千穗在心里念了一遍,“而且它还那么小,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她忐忑地看了眼泰,害怕他拒绝自己的再三请求。 千穗本来不想违抗他的。可她一分钟也不想离开自己的小狗,小狗已经变成她在这个家里唯一的慰藉了。 “……那好吧,”虽然不情愿,但泰怎么说也是个体贴女友的人,“那就带它去吧。” 小狗很开心。 它惊喜地跳了起来,立刻飞回卧室找了一个卡套——里面装着望月千穗给他写的“寻狗启示”,假如小狗在外走丢了,捡到他的好心人可以打电话给千穗。 千穗很惊喜。 她把卡套戴在小狗的脖子上,有一种自己的付出都被记得的欣慰感。心里泛着甜滋滋的味道,她像是要被幸福整个填满。她更不想和小狗分开了。 小狗是很可爱的小狗。 小狗也是很乖巧的小狗。 他出门从来不乱跑,只是脑袋总四处转着,似乎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或者是在寻找些什么。 ——中原中也确实在寻找些什么。 他在找,port mafia的成员。 port mafia在意大利也是有合作成员的,说不定这次出门,他能遇见一些令人惊喜的事。 明明脖子上戴着卡套,他的嘴角还是叼着卡套的一角,表现出了极兴奋极喜欢的样子。望月千穗被它的可爱萌到了,全程都无视男友的搭话,目不转睛地盯着可爱的小狗。 小狗很快乐。 它摇头晃脑的样子实在很欢脱。它甚至忘记了自己只是一只小狗,走在前面为两个成年人开路。千穗盯着它的小尾巴,突然听见身边的男人开口:“爱莉,我们去那里。” 那里是哪里? 千穗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简陋的摊位就浮现在她的眼前。那是一个有着紫色桌布的神秘摊位,摆放着水晶球还有各种各样的塔罗牌,似乎很神秘? 她不太懂。 但看见上面贴着的“测测你和爱人的缘分”字样,她就已经明白泰想做什么了。 她从背后抱起小橘,带着它一起去了缘分摊位。 摊主是一个穿着巫师袍子的女人。她似乎已经上了年纪,满脸的皱纹显示着她的慈蔼和专业,至少泰是这么觉得的。 她一眼就看出了几人的来意。 她闭着眼睛——事实上,他们怀疑这个人的眼睛根本看不见——轻声说道:“你们三位,是来看爱情缘分的吧。” 三位? 他们只有两位啊。 但泰没有多想——毕竟对神婆来说,世界上任何一个生物都是有灵魂的。也许她也把这个小狗也当做了一个人。 “嗯,”泰说,“我想请您看看,我们之间的缘——” “妙啊!” 还不等男人说完,巫师就惊叹了。 女巫啧啧称奇,瞎着的双眼弯了起来,“你们三人之中有两个人,实在是举世奇缘!旷世爱恋啊!” 泰顿时惊喜了。 三人之中有两人?那不就是他和爱莉吗! 千穗却有点尴尬……事实上,她也在这一刻看出了这个女人是骗钱的。 中原中也也很尴尬,作为mafia干部,他相信自己有一定的识人能力。眼前这个女巫绝对是那种城管一来就跑的摊主!他已经看出来了! “伸出手,我来为你们看看掌纹。” 泰立刻伸出了左手。男左女右,这种道理他是懂的。 千穗跟着迟疑地伸出了左手。这种事情她是不懂的。 女巫却有点本领。 她没有理会千穗的左手,而是敏锐地抓住了她的右手,细细观赏了起来。 “不错,不错。” 下一刻,她又拽住了另一个人的手,惊叹道:“你们二人实在是有缘分!” 明明说的是好话,泰却笑不出来。 他的脸已经僵住了。 ……因为。 这个人抓的,根本不是他的手。 是狗的。 第34章 [VIP] 入v第一章 “你们两个很有缘分, ”女巫这样说,“我看到你们的姻缘线是错综复杂的。也许百般坎坷,但我毫不怀疑,你们一定会到达最终的幸福。” “——一如你们所存在过的, 所有的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 千穗觉得自己的大脑似乎被针扎了一下, 紧接着又是一股难言的钝痛感袭来。她和怀里那只小狗面面相觑, 小狗朱蓝色的眼睛让她想起了记忆里封存着的不可名状的过去。 好像在某个已经忘记的曾经, 她也和一个永远大海般蔚蓝的眼睛这样四目相对过。 “你在胡说什么!”泰很生气, “你不觉得你牵着的手太细了吗?” “细点好, 精瘦有力。” 泰忍无可忍, “可他的手毛绒绒的,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只是手毛多点而已, ”女巫振振有词, “你不觉得这样很有生命力吗?” 这算哪门子的生命力啊! “可他的手那么小那么软……” “说明它心地善良!容易心软!” 泰彻底没话说了。 “好吧,好吧, ”男人冷笑了一声,“真可惜, 看来你是真的看不见。你牵着的手恰巧是我女朋友和她养的狗,真可惜你看不见,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荒谬。” 千穗一言不发,只是捂住小狗的耳朵。 小狗还在发育期,要少听人渣讲话。 她已经发现爱莉的这个男友很蠢了。果然在这个年代还想上演霸道总裁豢养金丝雀戏码的人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只是只小狗?——小狗也是有灵魂的。而且,它不一定真的只是小狗。” 女巫叹了口气, “先生, 就像她只是现在是你的女朋友, 又不是永远。” 千穗快忍不住笑出来了。 她很为自己先前的冒犯感到抱歉。事实上,她现在相信这个人是有真本事的存在了。至于小狗和她有前世情缘这件事, 她虽然也觉得荒诞,但总比被说自己和泰有缘好。 她喜欢自己的小狗。说不定,她和小狗在过去真的有一桩缘分也说不定。兴许小狗就是为了了却前世的姻缘,才大老远来到她的身边,聊慰她的寂寞。 小狗虽然很尴尬,却也认为该女巫并非池中之物。 中原中也很确信,眼前这个女巫并没有把它当宠物对待。也许,她已经看透了自己也说不定。 它下意识伸出爪子,蹭了蹭女巫的手,想得到一些逃离躯壳的答案。 穿着黑色袍子的女人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狗的肉垫,过了好久才恍然大悟,“您的问题一定会解决的,先生。这并不是无解的答案。” “往西边走,先生,你会遇到想要遇到的人。” 这是中原中也最近得到最好的信息了。 它几乎想立刻往西边跑,可惜把它抱在怀里的饲主并不允许。饲主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它一早就知道。所以,在朝女巫伸完爪子的下一秒,它就立刻收回了手。 ……不然饲主会生气的。 其实饲主已经生气了。 望月千穗喜欢说自己和小狗有缘的女巫,但又讨厌被小狗亲昵伸手的女巫。小狗只能被她抱着,也只能主动向她伸出手。 小狗是她一个人的小狗,再可爱再讨人喜欢也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至于女巫说的那些话…… “往西边走”是什么意思?她不明白。 找到想要遇见的人?不可以。 小狗想要遇见的人只要有她就够了。千穗这么想着,揉着小狗脑袋的手愈发轻柔。 泰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阴恻恻地拽住千穗的胳膊,“走吧,爱莉。” 狗就只是一条狗而已,没有别的身份,只是一条狗而已。 女朋友也只是他的女朋友而已。永远都只会是他的人。 望月千穗紧紧抱着小狗,顺着男友的力道往别的方向走。她的心情已经不怎么好了。 中原中也的心情却很好。 他认为今天可以算得上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折磨了他快一星期的问题总算在今天有了好消息,他一路上在饲主怀里摇着尾巴,一副很欢脱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小狗扭来扭去的,又或许是别的原因,他脖颈上挂着的卡套把饲主的锁骨弄得红了一团。最后,还是小狗自己偷偷把卡套咬到嘴边,默默安静下来缓释自己的兴奋。 一路无言。 从遇到那个女巫开始,这三人组成的临时出行团就陷入了一片诡谲的沉默,没有人再开口打破这份沉寂。除了一路上不断往西边扭头的小狗以外,没有一个人对这次出行产生额外的展望。 泰在等待女友哄他。 他很爱自己的女朋友,这是毋庸置疑的。他在这段关系里占据主导,这也是毋庸置疑的。说好听点,她是他的女朋友,说难听点,她只是一只金丝雀而已。 被他豢养在家里的菟丝花,理应承担给予一切情绪价值的责任。 可她没有。 望月千穗除了盯着自己的小狗以外,没有做任何事。她没办法对自己讨厌的人有好脸色看,尤其是在自己的情绪都无法得到安抚的情况下。 想和小狗在一起。 想和小狗永远在一起。 可小狗居然除了她以外,竟然还有其他想要遇见的人?往西边走,这是不可能的。她绝对不会让小狗有遇见其他人的机会。 她选择往东边走。 她要回家了。 怀里的小狗不安分地往外挪动,它费力挣扎着想往另一个方向去,饲主却一直用冷峻的神色看着它,极端的冷漠让它的心凉了半截。 “汪……” 可恶。 得想个办法往西边走才行。 如果是寻常时刻,中原中也绝不会相信女巫的话,但在实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愿意以身试险一次。 ——毕竟,再坏也不会有一直当狗的结果坏了。 就在小狗绞尽脑汁的时刻,泰停了下来,对千穗低声道:“爱莉,其实,我有一个未婚妻。”? 望月千穗皱起了眉,似乎对眼前的情况有些不解。 事实上,她确实不太懂。 松原爱莉没有和她说过自己的情况,更没有说过泰的情况。在今天以前,望月千穗对泰的了解只有“富二代”的头衔而已。 小狗从她怀里跳了出来,围着两人转圈。 中原中也对这种情况也不太懂。 啊,所以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饲主的男朋友背着饲主有了未婚妻,感觉好渣啊……但仔细一想,饲主好像也背着男朋友出轨了。 ——可是饲主只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误而已。饲主有什么错呢? 她能在雨夜捡回来一只弱小可怜的小狗悉心照料,能是什么坏人呢? 所以饲主也不是出轨了。 饲主只是把爱分给了更多的人而已。 这么一想,饲主真是个伟大的人。 “未婚妻吗?”她垂着眸,想着松原爱莉可能会说的话,“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这段时间。” 蹭着她腿边的小狗身体软软的,让她心里也多了几分温暖,“这样啊,我们是要分手吗?” *** “往西边走,先生,你会遇到想要遇到的人。” 西边。 往西边走。 趁着饲主和男友聊天的空隙,中原中也迫不及待地拖着小狗的身体往西边走。它咬着脖子上挂着的卡套,兴奋地仿佛要重见光明。 一定要往那边走。 一定要找到那个能够帮助他的人。 四天前,在中原中也恢复人类身体的那个夜晚,他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做了一件事。 他拿走了饲主桌柜上的一支笔,取出卡套里的便签,在饲主写下的相关信息背后写下了几个字。 「Nakahara Chuuya。」 只要找到那个人,把卡套递过去,它就一定能够重获自由。 ——中原中也是这么想的。 天色晦暗不已,就连那抹昏黄也夹杂着尘埃的土灰。天像一张阴沉的皱巴巴的脸,俯视着正在街边小跑着的小狗。 越往西,天色越是阴霾。 可他想找的人终究会出现。 port mafia从来不缺合作者,更别提是在mafia的发源地意大利了。在诗情画意的城市那不勒斯,也曾发生过几桩mafia的火拼案件。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抽着烟,倚靠在巷角深处。 这是他想找到的人。 中原中也无比确信这一点。 他曾多次见过这个人,在他与意大利mafia合作的时候。 小狗冲上前,激动地朝他摇着尾巴,围着他到处转。 梅卡森很惊喜。 他一向是个热爱动物的人,可惜,由于他长得太过狂霸,总是招惹小动物的反感。此刻有一只可爱的小狗朝他示好,令他非常感动。 “小狗……你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狗……” 梅卡森把烟扔掉,抱起了这只小巧的小狗,开心地说:“good boy,我可以带你回家。” 小狗很开心。 虽然被称为“good boy”让他心里有种微妙的不爽,但事关紧要,中原中也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把这些心思抛在脑后,一门心思把脖子前的卡套递给他。 梅卡森看出了小狗的暗示,好不嫌弃地抓住了对方嘴边的卡套,“这是你送我的礼物吗?谢谢你,我很喜欢。” 然后,他开心地收在了口袋里。 中也小狗生气地叫了两声:“汪!” 你倒是看呀! 梅卡森笑了笑,“你真可爱,我会珍惜这个礼物的。” “汪!” 小狗生气地摇着尾巴,想让他打开那个卡套看。 “好好好,”梅卡森亲昵地揉着他的脑袋,“我明白的,你一定是想让我好好珍惜对吧?我懂的。” 中原中也已经无力吐槽了。 这就是女巫说的那个会帮助他的人吗?他怎么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呢。 而且这个人是不是有点蠢蠢的?下次mafia合作不能带他来了。 中也很生气。 时间一直这样磨蹭下去,天边那仅剩的昏黄也被阴暗所取代了。小狗想到饲主和男友可能还在吵架,而自己跑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就有些愧疚。 但很快,他的愧疚就消失了。 “小橘……” 身体又被抱住了。 被一个很紧很紧的怀抱拥入。小狗快要溺死在这个怀抱里。可身上有一些温热的液体在不断地落下来,他才发现自己的饲主又流眼泪了。 饲主是一个很爱流眼泪的小女孩。 每次他受伤的时候,最先流眼泪的总是饲主。 她开始在手机上刷小动物的视频,刷到有小动物先离开主人会紧紧地抱着它,说一些“你不可以离开我”的笨笨的话。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不离开主人的小动物呢?更别提他根本就不是动物了。 他早晚是要离开的。 饲主总是要学会面对一些必然到来的悲剧。 望月千穗到底是怎么和泰分开的,中原中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在一整个回家的路上,饲主都没有说话,她只是不停流着眼泪,然后在某一个时刻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回家以后,大门被猛地关上了。 小狗知道自己要受到一些惩罚了。 离开饲主的小狗不是好小狗,小狗知道这一点。更别提饲主是个根本无法承担分离的脆弱的饲主。她一定会狠狠地责骂自己,说一些“你不可以再离开了”的话,又在夜晚把自己深深地抱在怀里,用温热的体温掩盖自己内心的脆弱。 可她没有。 饲主没有再流眼泪了。 房间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光线能够照进来。 饲主没有追责它失败的不告而别,也没有责罚它的离开。 她只是把它抱到沙发上,俯视它钴蓝色的眼睛。 “你是我的小狗。” 饲主揉了揉他的脸颊,温和地说:“为什么要对别人摇尾巴?” 第35章 [VIP] 找到了干部大人! “你是我的小狗, 为什么要对别人摇尾巴?” 黑暗之间,饲主对它说了这样的话。 中原中也忍不住往后退——因为此时的饲主确实有些可怕,尽管她唇角挂着浅浅的温和的笑意,语气也比从前温柔许多, 可他偏生感受到了不少怪异。 他知道饲主对自己有变态的占有欲。 一直都知道。 第一次带它出去散步的那一天, 饲主对一切向它投来目光的人都抱有敌意。她不愿意让它走路, 而是全程抱着它, 不让它离开自己的视线。 在家里也是一样。 饲主不喜欢它去别的房间玩, 只允许它待在自己的身边。 就算是去厨房拿东西吃, 饲主也紧紧盯着自己的背影不肯挪移视线。甚至是睡觉, 也要一直抱着它。 在它朝女巫伸爪子的时候,在它围在泰脚边转的时候, 在它对巷子里的那个陌生人摇尾巴的时候, 饲主永远在注视着它。 它唯一能休息的时间,是在饲主去洗澡的那个时段。 “汪……” 看来饲主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占有欲。 而且打算把这份占有欲理所当然地践行下去了。 毕竟它只是一只小狗而已。对自己的小狗有占有欲不是一件不可理解的事, 尤其是它身体如此幼小,是需要被24小时呵护的幼犬。 可小狗已经有点为难了。因为它早晚是要离开的。 可是饲主根本就离不开它。 有时候一个人当狗也挺无助的。 望月千穗从这一天开始不再出门, 也谢绝任何人的进入(虽然根本就没人会进入)。她每一个晚上都抱着小狗入睡,有时小狗会在夜里偷偷跳出她的怀抱,有时会在她怀里真的待一夜。 这个夜晚,它就在饲主的怀里待了一夜。 饲主的怀抱有一股栀子花的味道。 饲主最喜欢的花是栀子花,小狗很确信这一点,因为她身上的所有衣物都带着些微量的栀子花味。它深夜埋在饲主的怀里, 好像待在一片暖洋洋的花海里。 她会在夜晚入睡前, 亲昵地抱住它的身体, 吻它的脸颊。 有时候入睡了,她也贴着小狗的脸颊, 关系分外紧密的样子。 中原中也心里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虽然一直劝说自己是一只狗,但内心仍然被莫名其妙的羞耻填满。 它终究不是真的小狗! 算了。 至少没有在饲主的怀抱里变回人……中原中也这么安慰自己。 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小狗在饲主的怀里入眠了。 他还是埋在那片软软的带着栀子花味道的怀抱里,幼小的身体被饲主的胳膊紧紧裹住。从远处看,几乎看不见这个被人紧紧抱住的小狗。 按理来说是这样的。 可他变大了。 在午夜一个不知名的瞬间,小狗猛然变大了。他的肌肤和女人的身体暧昧地紧紧相贴,为了好施展身体,他只好也被迫搂着女人的腰。鼻尖点着她的锁骨,他以蜷曲的姿态缩在她的怀里。 ……有点窒息了。 生理意义上的窒息。 中原中也是被那股窒息的感觉逼醒的,毕竟没有人能做到在一个封闭空间沉沉睡去。他先是发现女人的身体温软得像一汪清水,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变成人了。 “……” 完了。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才能不让饲主发现他变成人了。 中原中也想了很多办法,包括但不限于现在重新变成狗。 当然,这个办法立刻被他否决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饲主的胳膊拉到别的地方去,想从她的怀里钻出去。 饲主的睡眠很浅,他的动作得很小才能不惊动她。饲主总是会在半夜醒过来,看到身边有小狗才能安心睡着。 可今天她睡得很熟。 不论小狗怎么搬动她的胳膊,她都没有展现出一分一毫苏醒的迹象。看见她睡得这么安稳,中原中也也不免松下了心。 这一天终于到了。 那天除了在便签里写上「nakahara chuuya」以外,他还把泰的衣服藏在了另一个地方。 它敢肯定,从来不离开它视线的饲主绝对没发现这个地方。 他蹑手蹑脚地起身,咽了咽咽喉中的紧张——半晌又为自己的紧张感到懊恼。 有什么好紧张的。 没错。 他也是受害者! 可惜他起身的动作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熟睡的饲主一把揽住了脖颈。小狗无法反抗饲主的淫威,只好继续被女人揽在怀里。肌肤紧密相贴,像是深夜一对关系亲昵的爱侣。 …… 饲主要是在这时候醒过来,绝对会杀掉他的。 其实,中原中也是有考虑过告诉饲主“其实我是狗的同时,也是个人”这个事实。但在意识到饲主对自己的疯狂占有欲之后,默默把这个选项从脑海中移除了。 毕竟—— 她那么喜欢那只叫作“小橘”的小狗。 要是被她发现,那只小狗其实是一个人…… 那会发生多可怕的事情啊??? 她不会永远让他变成一只狗留在她身边吧。细思级恐。但还真有可能是这个女人会做出的事情! 小狗不能忍受这个结局! 不,是中原中也不能忍受! 就在失踪的中也先生脑内风暴之时,望月千穗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别走。” “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她说,“只有这一个月。” 黑暗中,她的双眸发着暗色的光芒,落在中也眼里像是一块将要陨落的流星。 “我只是……太寂寞了而已。” *** 美好的下午,自然要来上一杯咖啡才更加完美。 可port mafia众的心情可不美好。 就在前几天,他们去意大利出差的中原干部……永远地消失在了意大利! 没有一个人在意大利发现他。 更没有一个人,能够联系得上他。 他们调遍了意大利的监控,都没有在屏幕中看见那个熟悉的赭发身影。在极端无助的情况下,他们找到了一个经常活跃于法庭的异能力者。 他的名字叫小林山,能够看见一个人的特定时间特定地点的状态。但遗憾的是,同一个时间地点的情况他只能看见一次。 在被port mafia找来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拒绝的,毕竟他现在在法庭是正义的化身。但无奈的是,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在看到那些金钱的时候,小林山顿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养家糊口的冲动。 “诶……这位大人是长这样吗?” 小林山看见照片那个赭发青年,陷入了诡异的沉思。 怎么感觉,自己在法庭看到过这个人呢! 算了,可能是错觉吧。 他默念着port mafia众要求他查看的时间,在一片沉默之中,发动了异能力。 过了半分钟,立原道造急切道:“怎么样了大师?” 大师不语,只是一味地摇头。 “大师,”樋口一叶也走上前,“您是说,中也先生不在那里吗?” 小林山艰涩地摇了摇头,随后又小声道:“我没有看到那位干部大人,但看见了一只狗。” “啊?” “和你们调出来的那个监控一样。”小林大师叹了口气,“我们再把监控调出来看看吧。” 监控。 雨天的一切都是模糊的。那些像泪滴一样的雨珠打在监控上,让画面变得模棱不清。一个女人撑着伞走在雨里,低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们继续看下去。 女人走进巷子深处,监控中她的背影又消失了。 五分钟后。 她走出来,仍然低着头。 干净得一尘不染的衣服沾染了泥泞,就连裸露在外的一部分肌肤也有些枯草沾惹。她从巷子深处一步步向外走,怀中却不再是空无一物。 一只瘦弱的小狗躺在她怀里,眯着眼睛,满身泥泞。 画面就定格在这里。 几人都沉默了。 “虽然看了这个视频好几次,而且也确实有点糊……但是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人长得有点像一个人啊?” 立原道造沉默了一下,“呃,是不是有点像望月啊?是不是有点太像望月了啊?” “什么像啊!这根本就是她好吗!我早就想说了,就是看你们不提,我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好了你们别说了,中也先生知道会生气的——” 中也先生。 一提起中也先生,他们又开始难过了。 他们的中也先生,已经短暂地离开了他们。 “……你们可以别急着难过吗?”小林山沉默地说,“呃,你们不觉得那个大人不会凭空消失吗?我的意思是,也许他没有失踪,只是你们没认出他而已呢?”? 这是什么意思? 小林山叹了口气,指了指屏幕中那只孱弱的幼犬。 它埋在女人的怀里,赭色的短毛沾着雨水,皱巴巴地贴在身上。 ……短毛。 而且还是,赭色的。 几人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 就在遥远的意大利,梅卡森也开始和挚友畅谈起八卦。 “日本的那位大人失踪了?哈哈哈,怎么可能呢。那位可是很强的啊。” “呵,”对面的好友冷笑,“在mafia的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他抿了抿酒,“要是能在意大利找到那位大人就好了,这样我们也能在那个组织心里留一点好印象。” “好了,别想这些了,”梅卡森不爱聊这些,“我和你说,我最近遇到了一只小狗,真可爱啊,小小的,还不怕我。” “你这种凶神恶煞的长相也能有不怕你的动物?” 梅卡森很生气。 他冷哼一声,骄傲道:“那只小狗一看见我,就非要粘着我给我送礼物。我到现在还留着珍藏呢!” “呐,你看,”梅卡森从怀里拿出一个粉橙色皮质卡套,“这是小狗送我的礼物。” 只是有点太可惜了。 他很想把小狗带回家的,但在看见小狗饲主满脸阴沉的模样以后,梅卡森也只好消掉了这个念头。 也能理解。 毕竟,这么可爱的小狗,大家都会不舍得让出去的。 “——喂!你干嘛!” “呵,我看不惯你这蠢样,”好友冷笑一声,夺过他的卡套塞进啤酒里,“就是因为你在任务里对动物太有怜悯心,才会差点死在那里。” 他本以为自己会再次和梅卡森起争执,却发现那个人异常平静,还有心思问他别的问题。 “……艾特。” “嗯?” 梅卡森好不容易把卡套从酒里取出来,想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晾干,却看到了一张令人惊惧的便签。 “你刚刚说的那个……失踪的干部,”梅卡森神情涣散,“叫什么来着?” 艾特没有理会他,只是凑过去看了眼便签上的文字。 一张留着地址和电话的便签,背面写着几个潦草的罗马音。 「Nakahara Chuuya。」 不日清晨,他们即刻动身,敲响了便签正面所记下的别墅大门。 第36章 [VIP] 小狗喜欢她 “咚咚。”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 望月千穗正在给小狗喂肉粥。这是她一生中鲜少的几次主动下厨,但究竟是不是一时兴起,她也说不清楚。 她以为只是送菜上门的配送员。 千穗抱着小狗,一步步走到门前, 没有开门的打算, “放在门口就好了哦。” “那个……您好, 是爱莉小姐是吗?”便签上留下的名字是松原爱莉, 他们根据有些滞涩的笔迹猜测兴许是这位小姐的化名, “我们不是来送菜的, 可以开一下门吗?” 睡眼惺忪的小狗顿时瞪大了眼。 在听出来者声音是熟人之后, 它钴蓝色的眼珠顿时迸发出兴奋的色彩,身后的尾巴也一摇一摇的。 ……但在想起饲主扭曲的占有欲后, 小狗默默地缓下摇尾巴的动作, 视线也从东张西望变得沉默。 千穗很喜欢小狗的听话。她笑眯眯地揉了揉它的脑袋,不紧不慢道:“不好意思, 请你们先说明一下来意?” 梅卡森看了眼好友,最后率先站出来:“松原小姐, 事情是这样的……呃,就是,您是不是养了一只狗?” “那一天,小狗给了我一只粉橙色的卡套,里面写着您的地址和名字……我们就想过来还给您。” 望月千穗低头看了眼小狗的脖子,疑虑打消了些。 自那天出门过后, 她确实发现小狗身上的卡套不见了。 “这样啊。”她一副极好说话的样子, 嗓音也很温和, “你们放在门口吧,我之后会拿的。麻烦你们大老远送过来了。” 这是不打算开门的意思了。 换做以前, 小狗可能会夸赞一下饲主的危机意识,但现在它已经坐不住了。 门外那些人也坐不住了。 “小姐,我以前……丢了一只狗,和您的狗长得很像。能不能开一下门?我也很爱我的狗。” 他后面又乱七八糟地说了一些自己和狗的经历,惹得千穗厌烦。她一听见小狗曾经属于别人,心里就直泛恶心。 但她还是开了门。 这座门一定很久没有被打开过了,梅卡森这样想。外头的阳光根本照不进屋里,那些亮堂堂的灯光也是死寂一般的白——但最阴沉的,还是眼前女主人冷淡的脸。 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梅卡森就笃定她是那一天跑来抱住小狗的女人。因为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另一个人有这样阴沉的肤色,和金色的,漩涡一般的眼睛。 纵使两人见过再多世面,也在那双金眸的不善中败下阵来,内心起了不少颤栗。 可那样的恐惧似乎是一种错觉。 女人抱着小狗,神色突然变得平缓而温柔,唯有那双眼眸偶尔透着微不可察的锐利,“你说你丢了一只狗?” 梅卡森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是的,是的。” 他一对上小狗钴蓝色的眼睛,便马不停蹄道:“就是它,这就是我丢的那只狗。” “拜托了,小姐……他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您可以把它还给我吗?” 梅卡森和中原中也是认识的。 不,说认识也许不太恰当。至少两人是有过几面之缘的。 中原中也自然也知晓两人是为何而来——想必是他递出去的卡套有了效果,让他们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它也激动地嗷嗷叫着,似乎是遇到了真正的主人。 望月千穗却很生气。 小狗是一种极通灵性的动物。它敏锐地察觉到了主人微不可察的低气压,身体顿时起了一身冷汗。 “汪……” 它张开前爪,似乎想去抱梅卡森。 望月千穗紧紧地抱着它,力道用力得让中原中也觉得有些疼,“有照片吗?” “……啊?” “和狗狗一起玩的合照,有吗?” 这可把梅卡森问住了。 他和好友艾特面面相觑,都没办法拿出那几张子虚乌有的照片。他尴尬地说:“对不起,我没有。” “你养了它多久?” “呃……半年吧!” “半年了,连一张照片也没有吗?” 梅卡森咽了咽口水,“你知道的,我们男人总是不爱记录的。” “我不知道。”她笑眯眯地说,“我只知道,如果你足够喜欢一样东西的话,总会忍不住记录它的。” 接着,望月千穗从容地打开手机相册,炫耀一般向他们展现自己这几天拍的照片。有小狗在吃饭的照片,还有小狗在洗澡,在摇尾巴,在厨房里用前爪抵着冰箱,在睡觉的时候忍不住挠自己软软的肚皮…… 中原中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他本人都不知道饲主是什么时候拍的这么多照片。 梅卡森承认自己输了。 他甚至有一种“对不起了中也桑要不你们还是he吧”的败退感。 但来都来了,怎么能就这么走呢? 他好声好气道:“可是这只小狗对我真的很重要……您看,它都能认出我!” 小狗适时地“汪”了一声。 饲主对倒戈的小狗很生气。她用力摁着不断挣扎的小狗,神色仍然是一副恬淡的模样,“您说,您不小心丢了它?” “……嗯。” “是的,是的,”梅卡森昨晚已经和port mafia那边取得联系,也得知了监控里的信息,“那是一个雨天,意大利下了很大的雨。小姐,您知道的,有些路的施工总是很不好。” “他也许是在巷子里丢的?等我返回去找它的时候,它已经不见了。” “小姐,”他明知故问道,“您是在雨天里捡到它的吗?就在一家小酒馆附近的巷子里。” 对上了。 望月千穗掐着自己的手,几乎要把手腕掐得红肿——她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总是这样。小狗也察觉到了主人异样的心绪,忍不住伸出爪子安抚她手腕的红痕,心情也从方才的兴奋跌入谷底。 望月千穗不耐烦道:“现在,它是我的狗。” 这是不打算让出去的意思了。 “别呀!”梅卡森急了,只有身边的艾特一脸平淡,冷静得一言不发,“您要多少钱?我们这里都可以出的。” “和钱没关系。” “五千欧元?您看行不行,现在行情大约是两千欧——” 女人沉着脸打断,“我说了,不是钱的问题。” “一万欧元我们也是——”出得起的。 梅卡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某个人截断了。 不过,那个人不是望月千穗。 是艾特。 艾特的脾气一向很差,先前的一言不发也只是他在隐忍罢了。他打断了好友的继续出价,转而对着女人冷然开口: “这是我们的狗,小姐。” “如果再不交出来的话——您知道的,□□的脾气可不是那么好的。” 威胁? 小狗感受到拥着他的温暖怀抱正在颤抖。他皱了皱眉,神色被一团阴郁取代。 平心而论,他很想回去。但对威胁饲主的他阵营里的□□,中原中也却有些反感了。 ……虽然饲主掐得他有点疼。 但饲主是他的饲主。饲主不能被任何人欺负。 她在害怕吗? 中原中也很早就发现饲主是个很胆小的人。她很容易害怕,总是被一些小事弄得心烦意乱。她似乎总在恐惧未知事件的发生。 可她也很勇敢。 不管再害怕,身体再颤抖,她都会咬着牙第一时间把事情解决掉。 男人的威胁在耳边响起。望月千穗听见“□□”这个词就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回忆,想起自己的port mafia曾经杀害过许多人,想起身体曾害怕到颤栗但还是举着枪完成任务。 艾特看出了她的害怕。 他冷哼一声,心想,这个女人的顽固也不过如此而已。 “赶紧把狗交出来,小姐。” 嘴上的称呼似乎很尊敬,口吻却格外恶劣。 千穗正冷着脸要拒绝,却被小狗的声音打断了。 他在怀里低吼着,朱蓝色的眼眸恶狠狠地瞪着这两个男人,似乎在为饲主出头。 他们也看出了女人在干部大人心里的重要性。艾特敛了敛眸,上前致歉:“抱歉,小姐……我们只是……” “我们只是太喜欢它了。毕竟这一开始是我们的——” “滚出去。” “……小姐,我们还可以再谈谈,我为方才——” 望月千穗一只手揽着小狗,一只手从墙壁处提起一把枪。 她的手法很快——中原中也想,明明她的身体一直在颤抖,为什么动作却可以快到这种程度——几乎完全没有给人思考的瞬间,就在出其不意间将枪平直指向远处。 两人下意识看着她的枪,再是看她略微皱眉的神色和漩涡一般的眼。她的语调平稳而自然,却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决绝。只有怀中的小狗才能感受到她身体内蔓延的恐惧。 “既然是□□,就要做好随时都会死的觉悟。” “再说些要把它带走的蠢话,”望月千穗抬着眼,指腹摩挲着扳机。 “——我就杀了你们。” …… 这人绝对会开枪。 梅卡森和艾特对视一眼,皆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们毫不怀疑这个女人的疯癫程度。从遇到这个女人开始,他们心里就有一种隐隐的感觉——女人绝对不是什么好说话的角色。 她的眼睛好像柏林的雾。 叫人看不透,看不真切。 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怎么会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呢?他们心里这样懊恼着,又被那双金色的眼眸下了命令。 “滚出去。” 他们逃走了。 甚至带上了门。 中原中也看着□□们离开的身影,下意识伸出了前爪,却被放好枪的饲主揉了揉粉色的肉垫。 “这么想跟他们走么?” 小狗不说话。 小狗第一次庆幸自己不会说话。不然,它实在没办法解释自己的行为。 它已经发现了。 饲主就是想要不讲理地占有它。不管它以前是不是别人的狗,不管它是不是那个人走丢的狗,饲主都会强制性地把它留下来,逼它成为自己的东西。不考虑任何道德因素。 而且,她明显是对自己的倒戈生气了。 此刻的饲主分明是笑着的,眼睛也弯得像月牙一样,看上去好似和平常一样挂着清浅温柔的笑意——不,她以前绝对没有这么笑过。 望月千穗很少笑。 她绝对,绝对,是在生气。 中原中也有一种自己做错了事的感觉——可恶,明明他是受害者!辛辛苦苦来意大利出差结果还变成了一只狗被人收养,好不容易自己的人来救他,还被女人赶走了! 他也很可怜的好吗? 可是,在看到女人手腕上自己掐出来的红肿以后,小狗还是忍不住低下了头。 它不敢抬头看挂着温柔笑意的女人,因为它知道自己让她生气了。 桌上放着她亲手做的肉粥——为了让小狗吃着不烫嘴,她特意放了许久,只可惜现在温热的肉粥应该也变冷了。中原中也脑海里闪过她手机里拍的那些照片,那些关于自己睡觉洗澡吃饭的图片侵占着饲主的相册。接着再是饲主为了它查遍养育小狗的办法,搭建可爱的小狗玩具房,还有她书写的那些小狗食物DIY指南。 她晚上会抱着它睡觉,否则就睡不安稳。她必须要看着它吃饭,要喂他吃完才有心情吃下自己的那碗。她没有别的休息活动,在家里只和小狗一起玩。 可她现在对小狗生气了。 侵占她整个世界的小狗背叛了她,想要逃到别处去。 ——女人不允许。 从灵魂处蔓延的愤怒控制着她的情绪。可她对小狗依然是一副浅笑着的样子,只是手腕上暴起的青筋暴露了她的思绪。 ……必须得找个办法哄哄饲主了。 饲主会喜欢它怎么认错呢? 小狗犹豫了很久,在心里不停地为自己鼓气。过了几乎有半分钟,它才用前爪扒住女人的锁骨,肉垫软软的,望月千穗感觉自己被触碰的那一片肌肤也像是坠入了棉花一般。 接着。 她看见从不主动触碰自己的小狗,伸出了舌头,讨好般舔了舔自己的肩胛处。 ……小狗的舌头好像和肉垫一样,也是软软的。甚至还带着些热意。 她唇角挂着的浅笑也在那一刻凝住了。肌肤泛起了微不可察的颤栗,她的脸红成一片,冷掉的心好像也变得湿润了。 小狗不知道饲主在想什么。 它只知道…… ——“你喜欢我吗?” ——“如果喜欢我的话,为什么不舔我呢?” ——“小狗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舔人吧?”记忆里,那个女人敛着眉道,“为什么你不舔我呢?” 既然…… 既然小狗表达喜欢的方式是舔人。那他舔一下饲主,饲主应该就不会生气了吧? 第37章 [VIP] 就是小狗自己! ……被小狗舔了。 明明过去了一下午, 她脸上却还泛着薄红,冷色的皮肤也因此多了些许生气。望月千穗不断看着自己被舔过的那一片肌肤,心绪被一团虚幻的幸福感裹满。 小狗从来没有舔过她。 也很少主动抱她。 但是既然他清晨舔了她的锁骨和脖颈,还用肉垫揉过她红肿的手腕, 喝完了她亲手做的肉粥, 主动理好了垫子上杂七杂八的玩具, 那它一定不讨厌她吧? 小狗一定喜欢她。 虽然它看见生人总是表现出异样的兴奋, 而且刚才似乎还想和原先的主人一起走掉。但既然它还愿意留在她身边, 愿意舔她, 它一定还是喜欢她的。 望月千穗收敛了思绪, 看着枕在她膝上安睡着的小狗,怜爱地摸了摸它的耳朵。 也许是清晨心情太好, 她方才也破天荒地自制了一杯冰激凌圣代。这时候她就要感谢擅长自娱自乐的松原爱莉小姐, 若不是她在厨房里存放了这些生活用具,她也不会在这个下午吃上自己好久没吃的草莓圣代。 “好可爱……” 现在是小狗的午睡时间。 饲主千穗小姐又开始给小狗拍照。这次她特意穿了和小狗颜色适配的嫩黄裙子, 浅浅淡淡的格子图案和赭色的小狗搭配起来很有温暖的色调。 小狗闭着眼睛,沉沉地睡去。 ……好可爱。 这时候外面的座机响了。望月千穗并不急着接电话。她足足拍了二十多张照片, 才慢腾腾地抱起小狗,接通电话。 “爱莉,”座机那头传来泰失真的声音,“那天……真的很抱歉。” “我不该让你把小狗丢掉的,真的。”不知为何,望月千穗总有一种这声音很怪异的感觉, 但却未起疑心, 只以为是隔着电话声音传播的正常模糊, “求你原谅我好吗?” 望月千穗想起那回事了。 前些天,泰带着她和小狗出去玩(虽然小狗是她硬要带出去的, 因为怕小狗一个人在家寂寞),后来被女巫的话影响了心态。 女巫当时是说……她和小狗是前世情人?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总之,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唯一记得的,只有小狗朝女巫伸出爪子的那个画面。 一想起小狗主动向别人示好,望月千穗就感觉肚子里有什么东西烧得火热。后来才反应过来是妒火。 和她一样生气的人还有泰。 他把千穗叫住,说了些自己有未婚妻之类的蠢话。后来又逼千穗把小狗丢掉,现在就丢掉,否则他就放弃这段关系。 望月千穗很生气。把他骂了一顿。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的。泰是她的任务对象,是她必须要讨好的人。而小狗只是一只小狗而已。 可她受不了小狗被这样说。 “它充其量只是一条狗而已,早晚就要死了。你不也是靠我活下去的吗?我不给你钱,你拿什么养那只废物?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和它有什么缘分吧?” 废物? 望月千穗抬起头,眼眸中迸发出些许恶意。她眯着眼,直勾勾地看着眼前颐指气使的男人,说道: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给我滚出去,”她说,“从今天开始,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 当时,她好像是这样说的? 也许是因为那个男人当真是个外强中干的男人,他在听了千穗的话以后真的很没骨气地滚了。事后千穗把这些事忐忑地告诉爱莉以后,也只得到大小姐兴致缺缺的回答—— “啊?他居然是这么无趣的人吗?” 松原爱莉叹了口气,“那还真是我看错了他……算了,你先在那边住着。让我看看他到底有多没意思。” 飘向远方的思绪又被男人的声音打断了。 “爱莉?”男人说,“求你了……今天晚上和我一起出去吃饭好吗?我一定会,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千穗沉默了很久。 她先是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小狗,随后又漫不经心地问道:“很快就回来吗?” ——虽然不是很想去。但是爱莉那边……还是要给她答复吧。 “很快的!” “你要来的话……可以现在就出来吗?我开着黑色的车,就停在别墅门口。” 望月千穗迟疑地答应了。 她这次没有再带小狗。 她先是把小橘抱进狗窝,再给她亲手搭建的小屋子安了摄像头,拿了一晚上分量的狗粮、牛肉干、牛奶,又放了一些小狗喜欢的游戏拼图,上了锁,才满意地出门去了。 家里的食材没有了,等一下去菜市场多挑一点蔬菜肉类好了。比起狗粮,她更想看见小狗吃自己做的东西。 至于衣服……要是她会缝纫就好了。这样小狗身上只能穿她做的衣服了。 一想到自己不会缝纫,千穗突然就觉得自己好没用。她懊恼地低下头,径直走向别墅边停着的那辆黑车。 她一直走到车后座,心里还想着小狗的事。 也许正是因为她的专心,让她没有发现车子前座走出来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千穗打开后座车门,嘴唇立刻被胶带猛地黏住,就连眼睛也被眼罩所蒙蔽。她发出呜呜的声音,下意识挣扎着想要出手,双手却被绳索套住了。 身后的女人叹了口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后座挣扎的人,语气没有丝毫怜悯: “真可怜呢。” “——不过,既然知道别人有家室,”女人垂着眼,“就不该插足了吧?” *** 中原中也睡醒了。 自从变成小狗以后,他就变得很嗜睡。即使他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好预兆,却也无能为力。 但最无能为力的,果然还是—— “汪……” 为什么他会被锁在狗窝里。 小狗悲伤地在狗窝里踏来踏去,“汪汪”叫了好几声却也得不到饲主的回应。这时候,它才后知后觉女主人出门了。 根据狗窝里狗粮和水的分量来看,饲主应该晚上就会回来。 他等了很久。因为太过无聊,只好百无聊赖地玩起饲主留下的小狗拼图,感受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随后又毫不顾忌地趴着身子,痛苦地嗷嗷叫了几句。 …… 为什么,饲主还不回来! 说好的离不开他呢?说好的做任何事都要带上他呢?为什么今天出去了! 这一定是饲主的服从性测试! 小狗是不会认输的! 这样的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小狗甚至迎来了第二次睡眠,却发现饲主仍然未归。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小狗心里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天将白,狗粮见底,时针转不停。 ……完了。 小狗瞪大了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撞着自己的小屋,将饲主搭建的木狗窝撞了个七零八落才得以出去——这时候它忍不住想,明明饲主是个那么消瘦的女孩子,怎么会做出那么坚固的屋子。 ……饲主真的,超级在乎他啊。 可那么在乎他的饲主不见了。 小小的狗在巨大的屋子里转着,没有在任何一个房间里看到饲主。就连两人一起平躺过拥抱过的卧室,被单也整整齐齐地平放着,没有任何有人在的气息。 这不对劲。 饲主到底去哪了? 狗窝旁边,饲主的草莓圣代已经化成黏腻的液体。中原中也从沾着粘液的勺子里闻出这是用枣奶做的冰激凌。 饲主好像真的很喜欢枣奶。 “汪……” 他转着尾巴,焦急地思索着饲主的去处,却没有丝毫头绪。 这也不怪它。 毕竟在被饲主收养的这几个星期以来,望月千穗从来没有展露过任何自己的人际关系。她甚至也没有购物的需求,一整天都在家里和小狗一起待着。 时间已经不短了。 ……小狗咬了咬牙,决定还是出门寻找饲主。 虽然他完全可以趁着饲主不在的时间出去,但是……果然还是先找到她比较好吧。万一饲主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他决定在家里找一样有饲主味道的东西,方便自己根据味道寻找饲主的踪迹。 可中原中也在别墅里转悠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一样沾惹着她栀子花味道的事物。甚至连衣柜里摆放的衣物,也让小狗有一种“这不是她的东西”的错觉。 怎么才能找到饲主……这个家真的是饲主的吗?为什么总感觉里面没有一样东西是她的呢? 小狗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在一个夜晚——不,也许是很多个夜晚——望月千穗紧紧地抱着自己,在睡梦中发出模糊的呓语:“就陪我一个月好不好……” “我只是……太寂寞了而已。” “这里只有你是我的……” 小狗叹了口气。 明明他应该对这个陌生女人没什么感觉的,但为什么一想到对方的这些话,就觉得格外难过呢。 而且,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排斥她的吧? 虽然也是这个女人救了它,但是他怎么说心理上也是个人类。应该会对女人过于无微不至的照顾心生厌烦吧?而且,要不是女人清晨拒绝了梅卡森他们的要求,他现在也许就回port mafia了。 ……不。 不能再想了。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把女主人找到才行。绝对不能让她出事! 因为事情太过焦头烂额,加上实在找不到有饲主味道的东西,小狗忍不住用爪子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汪?” 小狗沉默了很久。 他的身体先是僵硬地站了一会儿,再是重复了一下用爪子揉头的动作,接着,他陷入了可耻的沉思。 中原中也,默默地把爪子递到鼻子前,轻轻地闻了一下。 …… 哇。 这个别墅里最有饲主味道的东西出现了! 就是小狗自己! 第38章 [VIP] 阳光照进来了 接到的电话不是泰打来的。 是ai生成。 望月千穗垂着头, 被压在一缸清水中,翻涌的水几乎要让她的呼吸终止在这一秒。永无止境的按压头颅的动作伴随着精神的压抑笼罩着她,千穗在这一刻突然想,死在这里好像也不错。 天一定已经蓝了。 蓝色是什么颜色呢?她似乎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她上一次出门时, 天色还是一片橙黄, 可惜没有她家小狗的毛色一半灿亮。 “唔……” 脸再一次被浸泡在水中。脊背被三两个肌肉壮汉压着, 她根本无法抵抗。 ……是了。 蓝色。 蓝色应该就是水的颜色吧? 就是她现在所看见的, 水池里的颜色。 眼睛越来越酸涩。她紧闭着眼, 还是无法抵抗那些水的蔓延。 …… “你后悔了吗?” ——等望月千穗醒过来的时候, 那个张扬的女人就站在她身前。唇齿微张着, 似乎在说些挑衅的话,千穗没有听清。 她的大脑已经一团混乱, 好像再也没办法处理那些声音的细节。 下巴被抬起来了。 对方的手攥得很用力。千穗知道自己的下颌一定被掐红了, 要么就是破了皮。 她一定是泰的未婚妻。 到底叫什么名字,千穗不知道。这也不是她该知道的事情。 “——我叫玛格丽特。”女人说, “是泰的未婚妻,你应该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呢。 就连泰这个人的长相, 她也是前些天才知道。 “长得确实不错,”玛格丽特叹了口气,“长得很有味道,我喜欢你的眼睛。怪不得泰喜欢你。” “但是你要知道,人类的喜欢是很短暂的。他会这样喜欢你,以后也会喜欢别人。” “既然还是年轻小姑娘, 还是自尊自爱一点比较好?你说是不是。” 千穗还是不说话。 她没有什么好说的, 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说“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也不会信。说到底, 每个人都只相信自己想知道的东西而已。 她只是觉得有点难过。 亲手做的冰激凌还没吃几口,现在一定已经化掉了吧。她还是第一次尝试用最喜欢的枣奶做冰激凌, 绵绵沙冰的口感和醇厚浓郁的枣奶味道巧妙地融合,最后变成她最喜欢的口味。 可是已经化掉了。 就算重新再做,又做得出之前满意的味道吗? 还有她的小狗。 要是她死在这里,被锁在家里的小狗该怎么办呢?亏她还细心地把小狗锁在家里,要是它死在那里怎么办。 一定会恨她的吧? ……她好像,总是做一些愚蠢的事。 小狗应该也很讨厌她吧?一个莫名其妙的每天都要黏着它的女人,一个明明才认识三个多星期却好像离了它就活不下去的女人,一个阻止它回到原来那个家的女人。 内心被浓浓的自厌裹挟,望月千穗看着手腕上仍然残留的淤青痕迹,想到昨天只是小狗在讨好她而不是真心喜欢她,就有一种为自己作呕的感觉。 玛格丽特似乎又在说什么蠢话。她不想听,也不想知道。 “你以为我喜欢他么?” “——你不会觉得我是什么为了得到某个人的爱才这样对你吧?那你可想太多了,我只是单纯地瞧不起你们这种人而已。” 这种人? 这种人是哪种人呢? ……而且,为什么永远是她呢。 明明什么也没做错,为什么妈妈总是不喜欢自己呢。明明很多方面做得比姐姐要好,为什么有礼物的也总是姐姐而不是她呢。明明真正当金丝雀的人也不是她,为什么正好挑着自己在的时候被绑架呢。 ……还有小狗。 明明小狗什么也没做错。 把它抛在雨天里的主人难道真的很爱它吗?要是真的爱它不应该一整天24h都盯着它抱着它吗?明明女巫说的话不是小狗能决定的,却还是被泰辱骂着“废物”“畜生”这些恶心的词。一个本能喜欢舔人亲近人的小狗,一开始在她面前也是耷拉着脑袋战战兢兢的样子。 小狗什么也没有做错。 她也没有。 望月千穗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冷淡,也很狼狈。毕竟任谁都不可能在脑袋湿哒哒的情况下笑出来的,不爱笑的千穗更不可能笑出来。 她不耐烦地说:“你要杀了我吗?” 女人愣住了。 “怎么可能?”她冷笑一声,“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现世报而已。” 望月千穗被绑在椅子上。此刻折磨她的满脸胡子的壮汉已经离开,偌大的仓库里只剩下她和这个表情高傲的女人。 “好吧。”千穗叹了口气,湿漉漉的发丝紧紧贴着肌肤,把她本就单薄的衣服打湿,让她看起来更加脆弱。 可她的表情却算不上柔弱。 她的眼睛仿佛自带着一种魔咒,一种所有人都要臣服的诅咒。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看起来再怎么柔弱也无法真的容人小觑的。 玛格丽特在对上她眼睛的这一刻,突然产生了颤栗一般的恐惧。 她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不知从何时起,那个任人宰割的女人解绑了椅子上的绳索。 ……她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明明她一直看着这个人的! 怎么会…… 望月千穗起身,揉了揉酸涩的脖颈,眼眸中深深的厌倦令她看起来格外不耐。 她揉了揉手腕,“你的运气很好。” “我本来想告诉你,”这位前mafia干部秘书怜悯地说道,“我很想死,你快点杀掉我吧,不过在我死之后帮我照顾一下我的狗。” “现在我反悔了。” “自己的东西还是要自己照顾比较好,”她一步步往前,“毕竟它很离不开我,你们不会给他做好吃的东西。” “它喜欢吃肉干,也喜欢吃肉粥,很讨厌吃狗粮。”女人摸了摸口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它的名字叫小橘,因为太阳是橘色的,它也是橘色的。很可爱的一只幼型犬,最近变得很爱睡觉。” “——可能是营养不够吧?你知道的,小狗缺乏营养可能会变得嗜睡。我想,它是不是要吃点水果会比较好呢?所以就买了很多苹果。” 玛格丽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一会儿脆弱到像是人尽可伤,一会儿又突然迸发出怪异的勇敢叫人恐惧。她不断往后倒退着,被那双金眸中翻涌的阴郁吓得无处可逃,甚至忘记呼喊外面请来的保镖。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崩溃道,“你的畜生关我什么事!你给我滚开!” 畜生? 千穗的眼神顿了顿,明明没有展现出任何怒意,这样的神情却还是给了对面不少压力。望月千穗继续找着些什么,语气平淡道: “你知道的,小狗总是很挑食的,就和小孩子一样。明明都是苹果,有人却非要吃切了块的,或是只吃削了皮的。” “啊,找到了,”千穗从口袋深处找到了一把水果刀,终于露出了笑意,“所以我特意,随身携带着小刀。” “不管是切成片,还是小块,又或者是削皮。我想,只要有一把小刀,不管在哪里都是能做到的,你说呢?” 玛格丽特退后着,脚跟却猛得和墙壁相撞,紧接着,就连后脑勺也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的声音带着些哭腔了。 望月千穗怜爱地看着她,将小刀轻柔地放在她的脖颈处,“我这个人,很温柔的。我不喜欢杀人,一点也不喜欢。” “其实我以前学过剑道,也会点枪术,可能是当过mafia的缘故吧?我已经有点厌倦杀人了。但真的要做点什么事,我也不会手软的。” “现在几点了?”刀抵在她的脖颈,慢慢地,渐渐地,渗出血来。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没有想杀你,我想马上就放你出去的……” “我说的是,现在几点了?” “……早上七点……” “这样啊,”望月千穗算了算时间,放的狗粮和水应该已经用完了。 “现在,放我出去。” “再不回家的话,”她叹了口气,一副极好说话的样子,可是渗着血的水果刀还抵在女人的脖颈,“它肚子要饿了。” *** 小狗顺着主人的气味跑到遥远的乡村,最后找到了一个仓库。 有一个女人在尖叫。 即使中原中也听过再多痛苦的喊叫声,也不得不承认这道声音实在让人头皮发麻。而最让人恐惧的是,它打心底里害怕那道声音是某个熟悉的人发出来的。 如果真的错过的话…… 它心头一跳。 外面的保镖一个个凶猛无比,满身的肌肉看上去格外唬人。他们在听到女人的尖叫声后,并没有意识到是自己的公家。 ……毕竟尖叫声是一种与寻常声相斥的声音。 小狗飞快地跑到仓库边上,果不其然被保镖们拦住了。 “哪来的狗?” “估计是没人要的流浪狗?谁知道呢,把它赶走就好了。” ……小狗不是流浪狗。 小狗是有饲主的宠物狗! 它恶狠狠地瞪了几个男人一眼,一爪子把门拍开。仓库大门在刹那间被打开了。 没人知道为什么这只狗的力气这么大。 小狗的力气本来就很大——不,是中原中也的力气本来就很大。就算厉害的中也先生变成了狗,就算只是一只幼型犬,也是一只非同一般的幼型犬! 可现在,没人管得了这么多。 门一旦被打开,里头的场景就尽数显现了。 女人。两个女人。放声尖叫的女人还有用刀的女人。可两个女人身上都有血。 从模样上看来,小狗的主人看上去要更狼狈些,毕竟她的衣服几乎要湿透了,紧紧贴着她纤薄瘦弱的身体,衣服上还溅着些血液。甚至她银色的发丝也垂落在她的肩背,看上去像是从水雾中走出来。 可一眼就能看出,那个尖叫中的那个女人不是她。 保镖们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提着棍子枪支等武器直直地冲了进去,没有一个人再顾及小狗的事情。可也就是他们的忽视,让小狗有了可乘之机,死死咬着其中一个人的裤脚,血液也随之流了出来。 尖叫。 男人在尖叫,女人在尖叫。整个仓库一团乱麻。望月千穗把刀放下的功夫,发现自己的小狗把那些保镖都撂倒了。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愧是她的小狗。 好厉害。 小橘是为了找她……才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了的吗?它明明可以逃走,可是还是为了找她而来了这里吗? 视野模糊之间,望月千穗懵懂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这才发现手上沾着不知是谁的血。接着,解决完一切的小狗跑到她身边,咬着她的裤脚,用脸颊蹭她的脚踝。 “汪!” 快回家! ……好可爱。 望月千穗愣了几秒,蹲下身,用衣服擦了擦沾满血的手,才把小狗抱在自己的膝盖上,把它柔软的脸颊埋在自己的锁骨。 她余光中看见小狗毛绒绒的赭色毛发,短短的,软软的,橘灿灿的颜色像清晨打开窗帘,从窗外倾泻而来的耀眼的光芒。 这时候,仓库内开着的窗子拂来阵阵暖风,把小狗赭色的绒毛吹得似乎颤了颤。望月千穗适时地抬起头,想起玛格丽特说起已是清晨七点的事。 那么现在呢? 应该也不早了吧? 望月千穗抱起小狗,一言不发地将它揽进自己的臂弯。她现在湿漉漉的抱起来一定很冷,可小狗却没有拒绝她的拥抱,仍然像从前一样蹭着她的脖颈,似乎想给她些许安慰。 走出仓库,望月千穗最后一次转过身,看向遥遥在上的窗子。 几缕黄灿灿的光芒倾泻而下,垂在她和小狗相互依偎的身上,倒映出两道瘦弱的背影,还有一些树木交织在一起的痕迹。她好像还能看见一些堆砌在一起的叶片。 她眯着眼,下颌轻轻地靠在小狗的脑袋上。 此时温度正好,连她被打湿的衣服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 阳光照进来了。 第39章 [VIP] 身份暴露? 饲主不对劲。 这是中原中也在跟着她回家以后, 观察到的最主要的结果。 饲主看上去和以前一样黏它,眼睛却不总是盯着他看了。明明之前一旦它离开视线就会表现得焦躁不安的。 果然还是……因为被绑架了心情不好吧。 望月千穗坐在沙发上,看着桌子上烂成一滩水的冰激凌,一动也不动。最后还是心急的小狗看不过去, 先是扯了扯女人的裤脚, 再主动用前爪扒在桌子上, 小心翼翼地把冰激凌往垃圾桶里倒。 紧接着, 它点了点沙发上常备着的湿巾, 示意颓废的饲主拿湿巾给它擦手。 ……好可爱。 女主人被自己的小狗聪明到了。可爱又聪明的小狗, 可惜终究有一天会离自己远去的。望月千穗这么想。 可她还是安静照做, 扯来一张湿巾,将小狗的爪子一一擦拭干净, 最后没忍住亲了亲它。 这次不再是脸颊相蹭了。 不是两腮贴在他毛绒绒的脸上, 而是用柔软的唇瓣吻它瘦弱的脖颈,再是他的脸颊, 耳朵还有眼睛。中原中也透过余光瞄到女人眼底的压抑与爱意,下意识用爪子蹭了蹭她的肌肤。 ……好像有点暧昧。 不。他现在只是一只狗而已。有什么好暧昧的。 可为什么心跳得那么快。 ……怎么说也是第一次被人吻, 不管身体是狗还是人都多少有一点不自在的。可她俯身和他相贴的动作是那么轻柔又那么哀伤,就好像一幅永远被定格在某一个瞬间的相片一样,又好像冬天里一个羽毛静悄悄地落到地上。 过了很久以后她才抬起头。中原中也看见她脸颊有眼泪划过,那像是道别的眼泪,可明明没有一个人走。 电影开始了。 千穗打开电视机,摁了一部叫作《少年与幼犬》的电影。这部电影中原中也已经看过好多次, 几乎要把剧情熟背下来了, 可女人是第一次看。 不过, 这也算一次新奇的体验。 毕竟他以前只会代入狗主人的视角。 现在的他不一样了。 他会代入那只狗。 他的专属狗主人此刻正抱着它,时不时挠挠它的肚子或者碰碰它的耳朵——以前它还多少会反抗一些, 现在却已经懒得拒绝了。女主人的手软软的,靠近它身体的时候会有一股栀子花味道对香气飘过来。 香香的。 电影进行到中期,小狗和主人走散了。坐在膝盖上的小狗发现饲主也极为哀伤,抱着它身体的胳膊微微发颤,似乎也被电影里的情节打动。 她说:“你以后会不会也走掉?” 一个人如果对自己的宠物狗说话,那听起来一定像是自言自语。可饲主的这句话却不一样,中原中也凭借自己多年的看人经验,敏锐地意识到饲主似乎是真的想得到回复。 ……不。 不太对。 从这样的语气看来,饲主在心里似乎已经有个答案了。 “汪……” 望月千穗有点难过。她看着尝试亲近她的小狗,反而更觉得难过。 小狗是一种对情绪很敏感的生物。 它尝试抱女人的腰,用肉垫搭在她的肩膀上,还试着去舔她想让她开心,都只得到女主人阴郁的目光。她还是一副很难过的样子,似乎电影里的分离情节要在现实中上演了。 ……不对! 分离! 不会是女主人要把它扔掉了吧! 小狗吓得跳起来,阴暗地扯着饲主的裤脚带她去厨房,拍了拍冰柜下藏着枣奶的抽屉。 千穗打开了。 小狗用两只爪子托着枣奶瓶身,献宝一样递给了女主人: “汪!” 饲主喜欢喝枣奶。 ……如果让她喝到自己喜欢的枣奶,应该会开心一点吧? 如果她开心一点,应该就不会丢掉自己了吧? *** 深夜。 今天的饲主把它搂得很紧。特别紧。 小狗几乎要被嵌在她的肌肤里。 中原中也不受控制地想到,如果在这个时候变人,他一定会很狼狈的。 可人生总是这样。 事情总是在你最不想发生的时候发生了。 望月千穗搂着的那只小狗,在午夜深处,再一次变成它原本的模样。男人狼狈得埋在她的怀里,鼻息处尽是她身上的栀子味道的香水味,肌肤也温热软和得像是棉花糖。 他在这一刻突然发现对方的扣子扣得很好,至少比以前要好。她过去抱着小狗睡觉的时候,胸前那几颗扣子总是解开的,这也是小狗最开始不愿意和她一起睡觉的原因。 可这几天,她总会从后往前扣好所有纽扣。 ——不能再想了。 中原中也唾弃着自己的行为,想要从女人的怀里钻出来,却又被搂住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现在的中原中也已经没有那么紧张了。他安抚着自己“饲主早就睡着了”,平复了一下心情以后又悄悄抬起饲主的胳膊,想往别处放。 在他的预想里,自己应该已经起身穿好衣服偷偷溜走了。说不定在一个小时以后,穿好衣服的自己已经和port mafia取得联系,重新过去当自己的mafia干部! 可他没有。 还没来得及起身,甚至连脑内的脑补都没有结束,后脑勺就被女人的手心覆住了。饲主似乎还在熟睡中,下意识将胳膊搭在他的腰间,随后又往上搂,额间抵着他赤裸的胸膛,让中原中也有点害怕下一秒发生的事。 是不是有点太暧昧了。 他们的动作是不是有点超出两个人的关系了。 ——这种姿势被发现的话,绝对会被报警抓获的。 绝对! 他胆战心惊地感受着女人的触碰和体温。最近,过了几乎有一分钟,他才鼓起勇气,闭着眼睛偷偷挪动身体,想重获自由。重回日本重回port mafia的目标在他内心燃烧,最后,他强迫自己起身,眼里满是执着。 可命运,总是造化弄人。 他失败了。 女人依然抱着他,很紧很紧地抱着他,就像先前抱着小狗一样依偎在他的胸膛,好像宠物在汲取安全感一样。两个人的关系好像在此刻发生转变,宠物和主人的身份似乎发生调换,最需要安慰的人倚靠在男人怀中,气息浅浅的,一片栀子花的味道淡淡地拂过来。她的银发柔软得不可思议,和她温热的身体不一样,温度有些冰冷。 在中原中也几乎要以为时间要停滞在这一秒的时候,他感受到胸前有温热的液体滑落,随后,他听见女人开口: “你要走了吗?” ……什么? 这是在说梦话吗? 中原中也不敢回答,只是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女人的背,像是哄小孩子睡觉一样轻轻拍打着。他一想到自己全身赤裸着和女人依偎在一起,就有一种下一秒就要进局子的心虚感。 “……我离不开你。” 她抬眼,看着黑暗里那个虚无缥缈的男人。中原中也确信,自己一定在这片漆黑中和她对上了视线。可他不敢说话,不知道究竟是她仍然身处梦境,还是他处于她的梦境。 在深夜之中,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 可他的唇却不知为何,被一瓣温热的触感裹住了。 在意识到自己被睡梦中的饲主吻了以后,中原中也几乎瞪大了眼睛。他喉结滚了滚,想说的话在喉间被迫咽下去,想把女人推开又怕把她弄醒…… 她的吻只持续了几秒。 片刻的,蜻蜓点水一般的吻。 很快她又把脑袋埋在他的胸膛,就好像他们以前一直这样亲昵过一样。中原中也几乎能想象到她仰着脸凑近他的唇的样子。 一秒。 两秒。 五秒。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方才的一切都好像一场梦。 明明已经过去好久,唇瓣上似乎还停留着女人的温度。明明这就是被轻轻吻了一下,却好像是被热水烫了一样维持着炽热,甚至是肌肤也随之变得滚烫,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他满脑子都是方才他们气息交缠过,唇齿相依过。 抱过,亲过,赤身相对过,每天24h至少有18h都躺在她的怀里,更别提女人如今还倚靠在他的肩头,两人几乎赤身躺在床上交换体温。 这和情侣有什么区别。 中原中也已经有点崩溃了。 他这下不得不僵硬地把女人推开,想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体面。 可他又被女人拉住了。 他搞不懂望月千穗到底在不在睡觉,又或者说她潜意识里把他当做了男友所以才这么亲昵。 她的掌心蹭着男人的腰,指甲尖浅浅擦过他的肌肤,带来一些冰冷的触感。额头,眼睛,鼻尖,唇瓣,下巴,用力埋在他的胸膛,手心又开始紧紧攥着他的背,像是一个小孩在哭泣。 “你就那么想走吗?” ……什么? 中原中也已经搞不懂她是不是在清醒的状态了。 “我说过了,”女人的声音带着些刚睡醒的沙哑,模糊的声音像是方才啜泣过的人,“一个月就好。只要陪我一个月,我就让你走的。” 在黑暗中,她睁开了眼。 明明没有切实看见她的那一双眼睛,他却突然从她的语调和动作中意识到了些什么。 …… 她没有把男人当做其他的男友,也没有在做什么模糊的梦,那些宛如梦呓的语调也是在对他说话。也许是对他的挽留?他不知道。 她没有在梦中。 她是清醒的。 甚至包括在几天前的夜里,在他从她的专属宠物变成人的那一刻,在她抱着他说“陪我一个月好不好”的午夜,她也是清醒的。 她一直就知道。 每天陪着自己的小狗,其实是个会在夜晚变成人类的,成年男人。 ……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40章 [VIP] 我喜欢你。 意大利南部总是潮湿多雨, 湿气在窗边结成点点滴滴的水汽,使窗内之人看不透外面那个朦胧结雨的世界。 在小狗的印象里,饲主总是这雨景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饲主会坐在窗边,远远地眺望阴沉沉的天际, 垂着眼眸的样子似乎和阴天完美适配。 小狗会在这时候围在饲主鞋边, 用绵软的肉垫拍她的腿肚, 想把主人从这样阴暗的氛围里拉出来。至少至少, 也要把灯打开才行。 可她没有开灯。 就像不管阳光照进来多少次, 她都不会看一眼一样。饲主也不会主动把灯打开, 迎接某种亮色的洗礼。 而小狗, 是她生活中唯一一种趋近于亮色的存在。橘灿灿的绒毛比太阳还要耀眼,温暖的色调像是九十年代泛黄老唱片一样, 给人安心的感觉。 可小狗终究是要走的。她一直都知道。 “诶?其他男朋友?”松原爱莉努了努嘴,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这栋别墅的地址哦,怎么会突然多出一个男人呢?” ——泰过来的那一天, 望月千穗和雇主打了一通电话,询问那个在深夜出现在她卧室的男人。 雇主不知情。 泰也说自己是刚从法国回来。 没有人知道那个深更半夜突然出现的男人是什么身份, 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衣服,更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急着离开。 ——原先千穗没有在意。 后来她在家里打扫卫生的时候,在厨房深处找到了一整套男士服装。她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那天男人拿走的衣服,因为她细心检查过房间里的一切细节,包括底下那层泰的衣柜。 这么说来……那个伪装成“泰”的男人,离开的时候根本没穿衣服吗? 不。 或者说……他其实一直没有离开? 望月千穗把目光移到那个正陷入沉睡的小狗身上。 嗯。 这只狗确实。 聪明得不正常。 结合松原爱莉电话里说的, 关于自己异能力的事, 再把小狗的异样连起来想——很难不得出小狗中了异能力的结果。 可是…… 她揉着小狗的脸颊, 冷冰冰地看着它。 既然被她捡到了,当了她的小狗, 那就一辈子当她的小狗好了。 永远陪在她的身边,永远被她投喂,永远和她睡在一起……难道这样不好吗?她存了一些钱,完全可以和小狗一起很好地生活下去。 为什么他不能永远是一只狗呢。 望月千穗在得知男人身份的时候,已经决定好把他捆绑在身边一辈子了。 他不能走。 他绝对,绝对,不能走。 如果早点告诉她不就好了吗?如果早点让她知道,兴许她还会大发慈悲告诉雇主受异能力影响者的所在地。可既然他已经变成了她的小狗,而且作为小狗还做得不错,那她就不想再放他走了。 已经变成了她喜欢的小狗……还想这么轻易走掉吗? 所以,在小狗的“原主人”找来之后,望月千穗很生气。 小狗只能是她的。 小狗只是小狗而已。就算他以前是人,他在她面前也只是一只小狗而已。是会在伤心的时候舔她,晚上躺在她怀里睡觉,吃她做得粥,围在她鞋边转,贴着她的腿肚蹭蹭的小狗。 小狗。 她最喜欢的,最可爱的小狗。 要永远永远留在她的身边。 ——望月千穗原先是这样想的。 可是…… 为什么要来救她呢。 明明她为了防止小狗跑出去,特意把它安在了上锁的狗窝。可为什么它明明能够逃出房门,却还是选择了来找她回家,而不是直接离开呢? ……望月千穗突然陷入了深深的愧疚。 她想永远把小狗锁在身边。 可小狗真的会开心吗? 她只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可是小狗的想法呢? ……它一定会很寂寞吧。 待在这样一个无趣的女人身边,每天除了围着她转以外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一定会觉得很寂寞吧。 一定和小时候的她一样,觉得很寂寞吧。 她蜷缩在男人的怀里,微卷的发丝偶尔擦过男人赤裸的胸膛,带来几分似有非无的痒意。中原中也已经太过熟悉女人的长相,不需要灯光就能将她银丝的弧度在脑海里描摹清楚。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女人言简意赅:“我看见你放在厨房里的衣服了。” “好吧……”中原中也有很多问题想问,却一个也问不出来,只艰难道,“你不害怕吗?” 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呢? 她的小狗那么可爱。 就算变成了人,小狗也还是小狗。 她轻轻地把脸埋在男人的胸膛,轻声说:“小狗就是小狗。” “啊?” 男人呆住了。饲主没有在乎他的人类形态,也没有在乎他的真实身份,只是像从前一样用指腹摩挲着他的脸颊,充满爱意地描摹着他五官的轮廓,就好像他还是以前那只她的宠物一样。 “别开玩笑了,”中原中也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触碰,无奈道,“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我必须得走——” 香味越来越近了。 她的发丝,她的身体,若有若无地倚在他身上。她起身,手肘撑在他躺着的枕头上,未扎起的银发贴在他的脖颈,中也闻见女人身上淡淡的花香的气味。 她在揉他的脸。 近乎虔诚地,用指腹描摹他的下颌。 她的手很冷。触碰他的那一刹那肌肤似乎都起了颤栗。 “我早就想好了,”睡袍轻盈的下摆有一整片压在他的大腿,触感和她的手一样,冰冰凉凉的,“小狗只是小狗而已。”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介意的。” 她埋在男人的颈窝,感受着他的颤意和温暖。她一直都没有错。小狗就是小狗,被她贴贴的时候身体总是下意识颤抖,却又不会拒绝她。身体也总是热热的。 虽然她更喜欢赭色的绒毛和幼小的身体,以及他可爱的短短的尾巴。但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嫌弃小狗的。 只要喜欢一个人,就要永远坚持下去。 …… 中原中也有点不自在地偏过头。刚变成人,他现在不太会控制力度,而饲主又是那么消瘦的身体,要是他推开的力道太重伤害到饲主了怎么办? 但是……总不能让她一直在他身上吧。 这未免也太暧昧了。 中原中也小心翼翼地尝试掰开她的手,却因为力道太重让他整个人扑在他身上。原先只是撑着的手肘顿时倒下,她整个身体完全与他贴合,下颌也撞在他的胸膛。 女人愣了两秒,突然害羞地别过头:“原来你也很喜欢我吗?” ……不!不是这样的! 她愈发欢喜地蹭着他,抱着他的脸吻上去。 千穗温柔地说:“一个月之后你可以完全变回人,我本来想让你待满一个月就走的——” “不过,”她挑起男人的下颌,“既然你也喜欢我,之后也留在我身边吧。” “我会做饭,还有很多钱——”她歪头,“我都攒在银行里了,足够两个人花很久。只要你愿意,我也可以去做些别的工作养你。” “只要你一直陪我,我会一直养你的。” 当然。 她没有说的是,她会用尽办法让松原爱莉的异能力持续下去的。 中原中也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过了很久,才艰难地说:“不……我想我还是一个人生活比较好?你知道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女人的动作停了下来。明明没有开灯,中也却也能感受到她称不上友善的目光。 “你在骗我?” “不不不,”中原中也总感觉自己有点怕她,可能是给她当宠物的这些天忍受了太多饲主的阴晴不定,“我很喜欢你,真的,你是一个很好也很善良的人,我想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 “你看,你会……”他卡了壳,“你担心小狗会不安全,所以每时每刻都陪在它身边。你还会陪小狗玩玩具,给它搭建房子,喂它喝粥……会照顾动物的人一定是个很好的人,你的下一个宠物也会很喜欢你的。” 这算是委婉的拒绝了。 比起找一个会变成人的不确定存在,还不如找一只真真正正的小狗。 望月千穗却皱着眉,“我不想要下一只小狗了。” “别这样……”中原中也再次委婉地劝说,“其实我觉得多养几只也会开心起来的,你说是不是?说不定也可以养兔子,养猫,或者说别的动物?” “对了,我们这样说话是不是不太方便?”他指的是现在女人压在他身上的这个体位,“要不我们换一下说话的姿势吧?” 他一边环住她的腰肢,想把她往身边抱,一边又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一个月后就会变回人?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千穗没有反抗他的动作。 他的掌心抱着她的腰,和她的身体一起压在柔软的床垫。也许是挨得太近,千穗好像能听见他略显紧张的呼吸声。 他好像在努力控制力道? “我也不知道,”千穗诚实地说,“我之前在日本的时候,电视机上总报道一些……异能力者?我不太懂,但可能这个世上总有人有特异功能吧。” “那天,那个人和我打电话,说自己不小心对别人发动了特异功能。让我注意身边有没有小动物突然变成人?”说到这里,女人叹了口气,“可我没想到会是你。” 听她这个语气,似乎对异能力不了解。 心里有鬼的某位重力使没有多问,勉强算是信了女人的说辞。他不着痕迹地抽出掌心,低声说些道别的话:“只能熬过一个月吗?有没有提前变回人的办法?” “有。” 中也惊喜,“是什么办法?” 女人有些不满,“你就那么想离开我吗?” “呃……” 中也神色飘忽,“其实我在……一座会社里入职,我最近一直杳无音信,公司那边肯定很着急。” “对,要是他们报警了怎么办呢?”中原中也绞尽脑汁,“万一他们报警了,而我还好好地活着,岂不是浪费警力。” 望月千穗不搭话。 中也知道对方肯定因为自己的离开感到不爽,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对方怎么说也养了自己这么久,他总不能一个人什么也不说抛弃救命恩人走掉。尤其是他现在未着寸缕,出去实在是影响世风,他还不想那不勒斯日报里看见自己。 他哄着女人,尝试和她闲聊,可惜对方都生着气不肯回答。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我可以去穿衣服吗?我觉得这样有点怪怪的……” “哪里怪怪的?”对方终于开口。 “就是……”他小声说,“可能孤男寡女夜晚待在一个房间不太合适?你说呢?” “为什么不合适?”她垂着眸,指尖若有若无地勾过他的腹部,“难道你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吗?” …… 不! 根本不是这样! 你难道不觉得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和只穿着睡衣的女人待在一个房间里太暧昧了吗! 他很想喊出来,可他没有这样的勇气。 中原中也皮笑肉不笑道:“当然没有。我当然相信你不是这种人。” 她不说话了。 “只是……”他有点不自在地偏过视线,嘟囔着说,“你不觉得这样有点危险吗?” “如果我是个坏人的话……可能会对你有一些不利?我的意思是,呃,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学会保护自己比较好?” “总之,你也不愿意不好的事情发生吧!”他苦口婆心道,“女孩子一个人住的话还是要提防别人啊!” 说完以后中原中也又怕自己是不是说的太多了。毕竟饲主脾气说不准,也许是个不太喜欢说教的性子也说不定?他一连说这么多话,会不会惹了对方的厌烦呢? 她好像确实厌烦了他。 一连好一会儿,都没有女人的声音响起。 静谧的房间只剩下一些衣服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中也猜测她可能正坐在床上整理衣服,却突然被人抱了满怀。 一个很冰冷,但又很柔软的怀抱。 “如果我说……我愿意呢?” 在被她怀抱的那一瞬间,中原中也才知道听到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什么。她没有在整理衣服,也没有厌烦他。 最原始的肌肤的温度和他的身体相贴合,他只要伸出手就能触碰到女人的——不,就算不伸出手,就算不去主动触碰,他也已经感受到了。 “……你疯了吗?” 他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肌肤的温度不被阻隔地传来,带来某种异样的感受。他搂住女人的腰窝,有些用力地挣开她的怀抱,却被颤抖的她紧紧抱住。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她的声音很低,低到让中也想起那个在雨天眺望天际的女人,“如果你一定要离开的话,能不能最后再陪我留下一段回忆。” 中原中也没有说话。 她的语气像是在祈求。他不相信一个没见过他面目的人能有多喜欢他,也不相信自己的魅力能重到这个程度。 他只是很突然地,透过肌肤之间的温度,还有记忆里那个他第一次变成人的夜晚女人说的话,明白了她最真实的渴求。 “我只是……太寂寞了而已。” 那天夜里,她是这么说的。 围绕在女人身上的是寂寞吗? 也许是吧。 那她现在的行为是在汲取陪伴吗? 绝对不是。 他冷冷地说:“其实你对我没什么感觉吧。” “……” “喜欢小狗是真的,但你其实很讨厌作为人类的我吧?”中原中也慢慢地松开她的怀抱,“现在来祈求陪伴也是,想要给自己一个彻底讨厌我的理由。” “‘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人’‘他也不过如此’‘只是个满脑子想着性的蠢货’,如果今晚我答应了你,你只会一边迎合,一边发自内心地瞧不起我。” 空荡的房间只有指针的声音响过。 这样冷寂的氛围过了很久,望月千穗才沙哑着声音道:“把这些东西说出来,你不觉得你很冷漠吗?” “明明只要和一个女人一度春宵,就可以和她永远保持距离。可你为什么要把这些话说出来呢?” “难道你觉得现在拒绝我,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了吗?”中原中也能感受到她嗓音里难以压抑的痛苦,还有更加浓重的情绪,也许她的情绪已经几近崩坏了也说不定,“难道你觉得,离开一个永远惦念你的人会对她很温柔吗?” “既然你一定要走,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讨厌你的机会?” 明明黑夜之中看不见她的样子,中原中也也猜到她一定哭了。有眼泪滚落在被单上,然后再是他的手背,指节,最后落入他指尖的缝隙。 他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才能让她好一点。 他喜欢她吗? ——好像不讨厌? 至少不讨厌她的拥抱,也不讨厌她每天晚上把他抱在怀里,更不讨厌她说“你好可爱”“好喜欢你”。 她伤心难过的时候,小狗会围在她鞋边转悠,会用两只前爪费劲地给她拿枣奶,会舔她的锁骨和脸颊。因为小狗喜欢自己的饲主,小狗喜欢她。 ——那中也呢? 感受到她眼泪不断滚落,啜泣伴随着压抑的抽噎滚入他耳畔。他的心也沉了下来,那些安慰的话语在他喉间坠落,压在心底似乎有千斤重。 他拾起那件脱落的衣袍,寻找着衣袖和披肩,为她披上身。 衣服的质感很细腻,却也很单薄。中原中也想不明白这样纤细的衣服怎么会有取暖的作用,也想不懂为什么衣服的纽扣这么难找。 所以,在他第二次不小心碰到她肌肤的时候,他默默停下了手。 “……别难过了,”他的声音温和下来,带着些干巴巴的歉意,“我觉得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呃,那些伤害自己的事情还是不要做比较好?” “不管我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最终的结果都会让你不开心吧?”他努力地想着对策,“为什么不能换一个不会伤心的办法呢?总有让人开心的结果吧!” 女人的哭声渐弱:“你不走了吗?” “……那我还是要走的。” 见她又作势哭出来,中原中也慌乱道:“不……我是说,呃,我是一定会离开的,但是也许……” 他偏过头,语调开始不自然,“也许我也……喜欢你。” 女人吓得哭不出来了。 我也喜欢你。 他刚刚是不是说了可怕的话? 等等。 他说了什么???? “我也喜欢你,”他鼓起勇气,又说了一遍,“我必须要离开,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但是和你一样,我也喜欢你,虽然没办法继续但你的小狗,但是我也想留在你旁边,不想看见你伤心的样子。” “……你心里预想的那两种结局,都在我不喜欢你的基础上……”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她,想要牵起她的手,最后只是轻轻碰了她的指尖,“但你好像没有考虑过,我也喜欢你的情况。” “所以,” 他轻轻擦拭过女人的眼角,拭去那些温热的泪水,“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触发你没有想过的第三种情况?” “当然,我没有逼你和我在一起!”他飞快解释,“你知道的,我自认为我这个人不算太坏……嗯……如果现在没办法给答复的话,我会留下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答应,就来联系我好吗?” “……等等!你现在应该是单身状态吧?没有再和他在一起了对吧?应该分手了对吧?……” 千穗从他说“喜欢”的时候起就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好像从来没有人说过喜欢她。 但是在她的记忆里,好像有个人对她说过“喜欢”,可她把这件事亲手丢掉了,什么也记不起来。 但是…… 刚刚,她身边的这个人,是对她说了“喜欢”对吗? 只要一听到“喜欢”“爱”这样的字眼,她的内心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她用力掐自己的手腕,才逼得自己不哭出来。 可尽管这样,眼泪还是忍不住滚落了。 她没有回应男人的话,强压着哭声,冷漠道:“你之前存起来的衣服我洗好了,就放在沙发前的抽屉里。” “酒会让她的异能力不稳定。厨房里有酒,你多带几瓶回去,要变回去的时候喝一点酒就好了。” “……谢谢。” 但是为什么不理他的告白。 这算拒绝吗?饲主是不是拒绝了他的告白?……可恶,明明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 他想最后不死心地问一句,却被女人疲惫的声音抢先道:“为了知道变回去的方法,特意说喜欢来讨好我。算了,这份心意我心领了。” “趁我没有反悔,快点走吧。” “……我没有撒谎。” 她推开他,心脏涌来一股胀痛,“快点走吧。” “我不保证我什么时候会反悔。”她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努力不让眼泪留下来,“如果你再说几句,说不定我会想达成第四种结局:联系那个人把你永远变成狗。” 也许是她的声音太冷硬了,中原中也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听她的话走掉了。 他摸着黑打开房门,最后转过头道:“……我没有撒谎。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千穗侧过身,任由眼泪淌下来打湿枕头。过了很久,在她听到别墅大门敞开又闭合的声音以后,她又立刻起身,看见窗外男人的身影发愣。 ……他真的走了。 她再也遇不到自己的小狗。 过了很长时间,她实在无法安眠,只好在别墅内四处逛逛。她想男人一定是先到客厅穿好衣服,才回到厨房拿酒,又一步步出了门。 这么想着,她也忍不住按照相同的轨迹,触碰那个空掉的曾经放着衣物的抽屉 却发现了一个东西。 一张白色的,写了联系方式的便签。 「0xx-xxxx-xxxx」 「——Nakahara Chuuya」 …… 他真的,留下来了。 这是他的电话号码? 那他说的那些话难道是真的吗?那些喜欢她的话语,原来并不是讨好吗? ……眼泪又要流出来了。 望月千穗很讨厌总是流眼泪的自己。可她最近好像总是流眼泪。仔细想想好像也好,至少有眼泪可流总比流不出泪了要好。 她忍不住翻开便签背面。 上面写着这样的话。 「我没有在撒谎。」 「我想明天我就能到日本,感谢你这些天的照顾。不管你答不答应我,我都会报答你的。」 「请在任何时候联系我,爱莉。」 …… 爱莉? 泪珠落了下来,恰巧滚在这两个字眼上,把纸打湿到趋近模糊。上面的字落在她视野里像无法摆脱的梦魇,把她方才完好的心再次剜成七零八碎的形状。 爱莉……么? 好像是这样的。 在他心里,她似乎一直顶着这个陌生人的相貌、气味、身份。在他心里她永远是松原爱莉。兴许他喜欢的,也只是她化了妆的松原爱莉的皮囊而已。 方才他说的“我喜欢你”,也许在内心也跟了一句根本不属于她的姓名。 他连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 意识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先一步将纸条撕成粉碎。她恨恨地倒在沙发上,被抓得淤青的手腕开始泛着无法忍受的疼痛,她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爆发,把沙发上的一切都扔在地上。 身体不间断地发着抖,手腕上的青筋也泛着被捣乱一般的钻痛,甚至就连后背和头皮也麻得不可思议。 她如坠冰窖。 40-50 第41章 [VIP] 我们去日本吧! 别墅院子里有一条七扭八弯的小径, 那是小狗唯一可以外出撒欢的地方,也是饲主唯一愿意带小狗去的地方。 院子不大——至少对于中原中也来说,是完全可以几步就踏出的地界。也许根本就称不上什么地界。 可对于小狗来说,那样的小径却已经足够漫长了。在它独自在院子里跳来跳去的时候, 女主人会随意寻一本书在躺椅上看着, 桌边摆放着它最喜欢的零食——一罐贴着「人生可以从任何时刻开始」的牛肉干。 人生可以从任何时刻开始。 对于小狗来说, 它的命运在那一个雨夜开启了新的篇章。在女人撑着伞把它抱在怀里的那一刹那, 它就作为一只被宠爱的宠物狗获得了新的生命可能。 而对于中原中也来说, 和女人吻别后走出别墅的那一瞬间, 他也迈向了一个拥有新支线的人生。 他迈出院子, 发现原先能嬉闹一下午的地方竟几步就能踏出。 女主人曾经靠过的躺椅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中原中也似乎能看见她举着一本书散漫观看的模样。如今他回到日本, 坐在曾经无比熟悉现在却有些陌生的办公室里, 仍然能想起那个女人的模样。 桌上的日历显示着过去的时间。距离他失踪恰好过去了一个月。 而距离他和女人的上一次吻别,也只不过是一天而已。 步履匆忙下他留下的那一张纸, 是否有被她完好地看到呢?便签上记下的他的联系方式,她又是否会跟着线索去找寻呢? 把事物的决定权交给别人, 实在是一件令人难熬的事。但对于饲主的性格来说,主动联系她也许只会让她有“他只是在讨好我”的紧张感。 为什么还没有联系他呢? 已经过去了37个小时,如果想要联系的话,应该总会联系的吧? 还是说,她其实没有看到那张纸条吗? 中原中也数着时间,心想, 也许是她担心他还没回日本, 没办法和他取得联系所以才想过两天联系。这么一想, 内心果然好受多了。 成堆的文件摆在他桌前,叠得像小山一般。他工作了好一会儿, 在揉着眼睛想休息会儿的瞬间,没忍住去查了一下那不勒斯的天气。 *** 灿阳天,暖昼晴。 冬季的那不勒斯向来潮湿多雨,像这样清朗的天气并不多见。对于家里养宠物的人们来说,这是个格外适合带着宠物散步的日子。 可这样的日子已经和望月千穗无关了。 阳光刺目,光芒灼烧。只要她一伸手,身上就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让长久没有接触过光的她身体发痒。只要一想起小狗,想起本可以带它在这样的日子里散步,她的心就忍不住沉入深渊。 明明是那么灿烂的日子。 千穗站在实木立柜前,指尖扫过给小狗存放零食的柜把手——它以前无聊的时候经常扒着把手,柔软的肉垫被坚硬的金属制品硌得红了手,她总是心疼地揉了很久。 里面还留有它最喜欢的牛肉干。 有些牌子的广告语总是和商品风马牛不相及,这牌牛肉干也是如此。早在很久以前,小狗的肉垫就贴在那块写着「人生可以在任何时刻开始」的标签上,那时没有人知道这样的日子是那么短暂。 现在望月千穗也摩挲着那块标签,想象着小狗柔软的肉垫敷在她手上的触感,垂着眼试了试那块牛肉干的味道。 不好吃。 好烈。 可是一想到自己和小狗吃着同一块牛肉干,脸颊就禁不住起了薄红。指腹贴着唇瓣,一点一点尝着牛肉干的味道,她这才恍然,原来最寂寞的不是无人陪伴的冷雨夜,而是有着明媚残阳却孤身一人的每个晴天。 她默念着那句广告语,一道女声也随之响起。 “人生可以在任何时刻开始?”许久未见的雇主从背后搂住她,嗅了好久她身上的味道,“surprise!我回来了千穗宝——” 从来没想过的人突然出现。在被触碰的那一瞬间,望月千穗才发现这一个月是如此漫长,漫长到她已经把有些惯以为常的事情丢到记忆深处了。 雇主回来了,她的人生也如沙漏般倒流。 “你现在已经爱吃肉了么?”松原爱莉夺过她手里那个瓶子,细细看着上面的调料,“我还以为你是个虔诚的素食主义者呢。” 千穗无奈,“我不是。” “这样呀——” 松原爱莉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副好像能看透一切的样子。她总是个这样的人,看上去似乎很好相处,内心的想法却让人摸不透。 她戳了戳好友的手肘,“你身上有男人的味道。” “……”千穗身体僵硬了。 “诶?被我说中了——”爱莉围着她转了好一会儿,“是什么样的男人?是怎么认识的?” 望月千穗看了一眼牛肉干的标签,忧郁地说:“有一天晚上,他突然睡到了我的床上。” “噗——”爱莉呛到了,“你再说一遍,在哪里认识的?” “床上。” “……帅吗?” “不知道长什么样。” “有品味吗?”松原爱莉捂脸,“我是说衣服穿搭怎么样?” “没穿衣服。” 松原爱莉过了很久才缓回来。 她张了张嘴,没想到自己的好友在一个月变化如此之大。 她绞尽脑汁,“嗯……哇!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第二天早上他就走了,还留了纸条。” 好友痛斥:“渣男!” 虽然很想问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爱莉还是默默地咽下了那些问题,另起了一个话题,“对了,你养的小狗呢?让我看看嘛。” 千穗垂了垂眸,“走了。” “……啊?” “有一天晚上,”望月千穗盯着爱莉的眼睛,幽幽道,“他突然变成人,躺在我床上,第二天就走了。” 爱莉惊讶地捂住了嘴。 她反应过来了,“啊……天哪!原来中异能的就是他!” “——说明你们真的很有缘分!”她激动道,“这就是命中注定!” 千穗不说话。 可能她的心情有点累。毕竟刚遇到了这样的事,没有人的心会是毫无波澜的。她过了很久才低声道: “不管怎么样,反正没有联系了。” “别伤心嘛——” 松原爱莉搂住她的腰,亲昵地蹭着她的颈窝,“还是,你因为泰那件事生我气了?” “什么事?” “我听说了,”她戳了戳女人的腰,“那个坏人是不是绑架你了?好讨厌!超坏的!你别生我气好不好,我错了,我以为他在法国不怎么会回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未婚妻会这样对你……” 她委屈巴巴地说:“我也是才知道他有未婚妻哎,别生我的气嘛。” “……我没有生气,”千穗语气有点无奈。 “那你再陪我做一件事!” “嗯?” 松原爱莉抱着牛肉干罐头,把罐头递给千穗示意她放回立柜。她脸颊边的浅浅梨涡泛着笑意,似乎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碍她获得幸福。 松原爱莉就是这样一个人。 没有事物可以阻碍她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牛肉干罐头的标签正对着千穗。许久没有展露笑颜的女人看见罐子上贴着的「人生可以在任何时刻开始」的标签,好友的话在她耳边骤然响起。 “——明天,我们就去日本吧!” 第42章 [VIP] 兔子小姐! 日本。 她的家乡, 她的故土,但也是她这两年刻意去遗忘的过去。也许在两年以前,望月千穗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有再踏上这片土地的勇气。 ……好奇怪。 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明明记忆里的一切都那么稀松平常, 可为什么单是存在于脑海里的花海湖虫都有着散不开的迷雾, 永远笼着一片阴翳。 那些平淡无奇的往事在梦境里有了别样的魔力, 望月千穗敏锐地发现了些逻辑不通的怪异, 却总是习惯去欺骗记忆, 欺骗自己。 她不去探寻, 也不敢去探寻。 “别这么苦大仇深的样子啦, ”松原爱莉斟了一杯酒,“上面听说有什么大人物在开接风宴呢!你想不想去看看?” “……别人的接风宴, 我们去看是不是不太好?” “怎么会呢!”松原爱莉逼着她喝下去, “你给我开心点嘛,回到故土可能不是什么开心的事, 但这款酒我很喜欢哦。” 是葡萄酒。 爱莉最喜欢的酒是葡萄酒,另外也爱任何口味的果酒。其实她不怎么会喝酒, 所以每次喝酒都会叫上别人一起。 此刻她已经染上了几分醉意。 “你喝得太多了,”望月千穗没忍住,“我想你更需要一个带你回酒店的人,我还是不喝了吧。” “好吧。”她一饮而尽。 灯光很暗。 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再加上酒精的熏染,不论是谁都会想说些多余的话的。饶是松原爱莉这样的人也不免多说了两句。 “我想起来一件事, ”她晃着杯底里仅剩的酒水, 蓝紫色的液体把杯身染上斑斓的颜色, “我和艾格出去的时候,他中了我的异能力。” “那时候我还是在喝酒——啊啊啊啊, 怪不得别人说喝酒误事。可我就是没办法戒掉嘛,你知道的,成年人的烦恼太多了。” 望月千穗上道地为她斟酒,“然后呢?” “然后——” “就是对视了一眼,你明白的。”爱莉晃着紫色漩涡的眼眸微微失神,“他只是看着我的眼睛,就在我面前变成了一只松鼠。” “后来我拼命地照顾他,带他去荒郊野外找松果——别问我为什么不买,因为我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也不是不能把他变回来,”松原爱莉说,“只是,你不觉得有一个每天有一个小时变成人的松鼠男友很好玩吗?” “总之,我的这个月过得相当不错呢。你呢?” *** “……挺好的。” 中原中也说:“发生了一点意外,后来也解决了。” 这是在敷衍了。 自中也先生从意大利回来以后,整个人都变了! 工作的时候他还是那个兢兢业业的中也先生,但只要到了休息时间,他就会频繁地看一眼消息记录,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的来信一样。 这时候,立原道造想起了之前监控里闪过的画面。 一个女人,抱着一只满身泥泞的赭色小狗,回到了家。 那只小狗很明显就是他们中也先生! 那那个女人呢! 几个部下对视一眼,脑海里都闪过了同样一句话。 ——绝对,绝对是那个人吧。 绝对是两年前莫名其妙消失的望月千穗吧! 难道,中也先生和她再续前缘了吗? “中也先生!”里面最胆大的立原道造开口,“那个……您在意大利,有遇到什么熟人吗?” 大家都竖起了耳朵。 很明显,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秘密。 他们都是前几年见证过中也先生爱情的元老。想当初,他们还一起帮忙布置过中原中也和望月千穗的求婚典礼——啊,是不是求婚他们也忘记了,也有可能是婚礼吧? 总感觉有些事情过去两年就忘得差不多了。 ——熟人? 中原中也倒很是坦荡,“遇到了。” 几人都瞪大了眼睛。 “就是梅卡森和艾特他们两个吧,”中原中也想了想,“去意大利出差,还挺经常碰见他们的。” 大家都很失望。 中也先生,他们想听的是这个吗? “不不不,”樋口一叶也很勇敢地发言,“有没有什么眼熟的女人呢!” “樋口你说什么呢!”立原道造假意反驳,“我们中也先生才没有邂逅什么旧缘呢!” “是啊,虽然说在异国他乡重新遇见以前真爱过的前女友再续前缘在小说里也是很常见的桥段,但我们中也先生一定不会遇见的对不对?” 每个人都眨着眼睛,面带期待地看着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没搞懂他们在干嘛。 什么再续前缘,什么旧缘,什么女人……这群人都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不过,说起女人—— 可恶。 饲主没有给他发信息!一直没有! 明明表现得那么喜欢他……结果居然是假的吗? 可是怎么会呢? 在和女人吻别的那一个夜晚,他分明在摇曳的灯火中看见她站在窗前,帘外倒映出她消瘦的身形和披肩的长发。 ……明明说话的口吻那么冷淡,还说着“讨厌你”这种话,最后还是会目送他的离开吗? 嘴硬心软的人。 等他回过神来,就对上了眼前几双齐刷刷看过来的眼睛。 中原中也随意搪塞了几句,把几人的好奇心彻底浇灭。随后又说起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这次接风宴就算这么结束了。 他们闹到了很晚——毕竟一个月不归的干部大人回来了确实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中原中也走下楼,身上还带着些未散的酒味。 灯光昏黄。 这样的地方,灯光是不会太亮堂的。可他视力不弱,远处的男男女女也都一一落在他视野里。 他目光扫过最角落,看见一对正在喝酒的男女。突然觉得这个场面他曾经见过的。 ——接着,他又冷不丁被一个白色的软软的东西“袭击”了。 它站在栏杆扶手上,先是咬着男人的衣袖不肯放开,随后又舔着他的手腕想咬一口。 ……手上湿湿的。 还有点尖尖的东西在磕他。 中原中也沉默地低下头,和一双红色眼睛的兔子四目相对了。 然后,浑身雪绒绒的兔子,跳进了他的怀里。 给了他一巴掌。 …… 中原中也最后还是挨了这一巴掌。 它拍的力度很轻,像是在开玩笑。但它的脾气很臭,不管怎么样都不肯离开选定的饲主。也有可能是男人身上有它喜欢的味道。 中也觉得很好笑。 他没有养宠物的打算——非要说的话,他很想遇到一只属于自己的命定小狗。可这个愿望在他这个月变成小狗以后偷偷地祛魅了。 毕竟小狗是一种很需要陪伴的生物,如果饲主没有充足时间陪它,它会很寂寞的。 他工作太忙,没办法像饲主一样每天给小狗diy美食,带它在院子里玩,一天24h都抱着它。 ——这么一想,那个女人真的挺适合养宠物的。 ……怎么又想起她了。 中原中也面不改色地接住那个朝他袭来的爪子,发现它底下的肉垫粉粉的,也很软。一时兴起便多揉了一会儿——然后,他再次想起饲主很喜欢揉自己的肉垫这件事。 确实好软啊…… 小兔子和狗狗不一样。 这只兔子比幼型犬要小很多,身体却很圆润。他刻板印象里兔子的耳朵总是长长的,可这只小兔子不是。它的耳朵有些短,偏灰粉,摸起来也是软软的。 …… 因为揉兔子被再次打了一巴掌的中原中也默默收回了手。 为什么这只兔子那么凶。 虽然很可爱,长得也很萌,可是也太难伺候了吧。 ——而且,到底是谁在酒吧里养兔子啊? 这只兔子一直待在自己怀里不肯出去,中原中也无奈之下只好找吧台的服务生一个个询问过去,最后只得到了“我们也不知道”的结果。 那么,真的没有办法了。 中原中也要回家了。 就算是回家,他也有很多文件要处理——你知道的,他一向是个很忙碌的人——可眼下这只兔子也不肯离开他的拥抱,那么他只能…… 带它回家了。 顺便又挨了一巴掌。 *** 过了很久以后,酒醒后的松原爱莉抱着眼前这堆温度已冷却的好友的衣服,陷入了沉思。 等等。 她的千穗……去那里了。 糟糕。 她的异能力,不会又发作了吧。 她急得抱着衣服走来走去,最后只祈祷于千穗不要被男人捡走当“每天能变回人一小时的兔子女友”,并且在变成人的那一小时可以立刻来联系她。 “天哪……” 松原爱莉忧郁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好友。 到底被谁捡走了啊…… 第43章 [VIP] 金丝雀?! 从酒馆到家仅有二十分钟车程, 原先觉得这些时间不算什么的中原中也头一次觉得难捱。 兔子不愿意待在车里的任何一个地方,除了他的膝盖。 它的绒毛像雪一样白,唯有耳朵带着些灰粉。有时候它用脑袋撞他的小腹,有时候又不安分地四处咬一口。中原中也总是需要在一只手开车时, 用另一只手揉揉她的耳朵, 才能让她勉强安分下来。 这是一只雌兔子。尾巴卷成团子的形状, 像一颗奶酪球。停完车的中也抱着她走上楼, 给可能肚子饿了的小兔子拿了一根胡萝卜。 它不吃。 中也戳了一下它的脸。 它还是不吃。 他坐在地上, 和不肯吃萝卜的兔子四目相对。就在这时候, 他突然想到了曾经困扰他的一场梦。 兔子。 梦境里, 一个女人变成了兔子,跑走了。 虽然他以前一直怀疑饲主就是那个梦里的女人, 但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怀疑——毕竟梦中的场景实在是太模糊了。 不过…… “小兔子, ”男人严肃地扒拉它的肉垫,“我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要问你。” “你是人吗?” 要是这只兔子背地里其实是人怎么办。 也会在半夜变成人躺在他床上吗? 那是不是有点太恐怖了? 兔子毫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 转身不语,只给他留下一个白色的背影。 这是不肯沟通的意思吗? 尝试聊了好几遍都得不到回复的中原中也叹了口气, 最后还是默默打消了“兔子可能是人”的念头。 先不说那个异能力者是在意大利,单说兔子不肯沟通这一点就足以消除疑虑了。毕竟,无端变成动物的人类应该会表现得更急迫一点吧。 这么想着,他临时给脾气差的兔子搭了小窝,还给她盖上了家里唯一一条毯子,顺便学着饲主的样子用小碗装水和食物, 以备小动物半夜醒来肚子饿。 这么捣鼓了大半天, 时间已经接近夜半了。中原中也这才想起来自己也要快些洗漱睡觉了。 ……可它也没有洗漱。 过两天的行程有些满, 他估计是很难照顾到这条小生命了。思来想去,中原中也只好抱着满身倔强的兔子去了盥洗室, 调好水温把它放进大盆里。 可它不愿意。 原先脾气就很差的女孩在此刻拼命挣扎着,它的动作像是中原中也不是要为她洗澡,而是要溺死它似的。温热的水把它的绒毛浸得湿漉漉,使得它看起来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中也不得已从水里抱起它,干净的衬衫也沾染了不少水渍。兔子绒毛上的水打湿了他的衣服,男人感受着水从锁骨处流入腹部的走向,头疼得轻轻捏了捏兔子的耳朵。 “……别动了,”男人说,“晚上不洗澡怎么睡觉呢?不肯吃饭也不肯洗澡,你也太不乖了吧。” 兔子继续反抗,在主人怀里蹦蹦跳跳地挣扎着。 这时候中原中也已经完全相信它是只小动物了,因为人类绝对不会这么难沟通。 当时他给饲主当狗的时候,可没有像它这样难说话! “好了,”他清了清嗓子,“既然非要和别人回家,就多多少少听话一点吧?” 他也不是不能用力把兔子往水里摁,毕竟这只是一只小动物而已,他完全可以用异能力让它听话——可这根本没必要。 兔子依然不肯。 它跳到男人肩膀上,再是踩到盥洗室的水龙头,接着是浴霸、桌台、抽屉,之后又一脚踩到水盆,把里头的水溅的到处都是。 中也生气了,控制着力道拽住它的后爪,故意用严厉的声音威胁:“你再这样,我就把你丢走了。” 它停下了动作。 中原中也这才有机会抱住她的身体,却发现兔子湿哒哒的身体不断颤抖着,像是在害怕什么东西一样。 ……它很害怕。 可不管怎么样,这只顽皮的兔子总算安静了很多。它这次不再捣乱,乖乖巧巧地顺着男人的动作洗漱着。只是依然不肯吃饭。 它也没有再那么黏他了。 原先的小兔子总是一副又黏他又嫌他的样子——一边主动和他贴贴,钻进他的怀里动来动去,一边又不肯让他触碰。 可这会儿它已经不反抗男人的触摸了。却也不再黏着他了。 过了很久,中也才后知后觉——它在怕他。 男人很无奈。 他忙忙碌碌得折腾到大半夜都没睡,现在穿的衣服也还没干,这只兔子竟然一点也不懂他的用心良苦。 他揉了揉兔子的脑袋,又想起了一件事。 ……好像。 好像他最开始被饲主收养的时候,也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的,连整理也没有帮忙整理。 可饲主从来没有凶过他。 她唯一做过过分的是,还是不让他多吃牛肉干以及不让他出门散步。 不管是厨房,还是他玩过的玩具,大部分时间都是饲主一个人整理的——有时候他也会帮忙整理,只不过大多数时间都是他玩到一半睡着了,还辛苦饲主抱到床上和她一起睡觉——这么想来,饲主实在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也很宠着他。 光是想起这些往事,中原中也的脑海里就忍不住闪过女人一个人的背影。朦胧的雨天她坐在窗边,在院子里玩的时候她看着书,以及她抱着小狗流下眼泪的样子。 饲主是个很温柔的人啊……不,或者说促使她温柔的并不是本性,而是寂寞呢? 她光是站在那里就是一副古韵的泼墨画,温婉端庄得不可思议。可眼眸总是往下垂,垂着泪。一个寂寞到不是渴望陪伴而是惧怕相伴的人。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指针时针秒针晃晃荡荡地转悠着,一切都永不停歇地流逝着,包括时间。中原中也看着浑身发抖的小兔子,用力地勾扯出善意的微笑,学着饲主的样子轻声道: “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他那时候还有人的意志,就这么调皮了。 而这只兔子只是普通的小兔子而已。 他必须得再温柔一点—— “你别害怕我,我没有恶意的,”男人试图去揉它的脑袋,原先会疯狂挣脱的兔子如今却瑟缩得不敢反抗,“你别怕……” “但是你也要好好听话我才能照顾你嘛,”中原中也有点头疼,“好吧,我不是说你不听话的意思——呃,总之,我们两个也是第一次见面,总要好好磨合一下的。” “你说呢,小兔子?” 小兔子不说话,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啧,”中原中也突然想,“叫小兔子还是太生分了——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他盯着兔子的眼睛。 红色的眼睛——叫小红却也不太好,未免也太粗糙了些。至于小白嘛,更不行了,这个名字简直太常见了。 那就起个人名吧? 他和小兔子互盯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记忆深处突然有灵感爆发,令他灵机一动: “那就叫穗穗吧!” 穗穗得到了饲主赐名。 可它看上去仍然一副心情低落的样子——毕竟刚被自己挑选好的饲主凶了一顿,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它的错,可总归是心情不大好的。 “呐,穗穗。” 他把刚刚的胡萝卜放在小兔子面前,“不管怎么样,我都算收养了你,以后也是彼此同居的生活搭子了,还是约法三章比较好。” 男人很轻地点了一下它的额头。 “一,你每天要好好吃饭,按时睡觉,叫你洗澡的时候也不能反抗我——其他的倒没什么了,总之我会补充的。” “二,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好好待在家里,不能在家里捣乱。算了,捣乱也没事,有个放工作文件的房间你别进去就好了。” “三——” 这时候的兔子看起来已经很沮丧了。 刚吹完身体的兔子还带着微微的湿润,下垂的两只耳朵看上去一副很难过的样子。她粉红色的眼眸还时不时扫过男人的模样,低眉顺眼的姿态像是受了欺负。 ——好吧。 他有点心软了。 毕竟也是自家养的。虽然不是他最喜欢的小狗,但不是狗叫的太宰治也很不错了。 总之,这只是一只小兔子而已。 中原中也勾了勾唇,继续着自己单方面的约法三章。 “第三条呢,是关于我自己的。”他清了清嗓子,“我可能没时间陪你,但只要你有想要的别的东西,我都会买来给你的。” “受到别人的欺负也好,不小心欺负了别人也罢。既然是我养的,我就不会让你难过了。” 兔子垂下的耳朵软软的,灰粉的颜色衬得她格外可爱。中原中也突然发现白色和灰粉凑在一起还蛮合适的。 “——这就是我们的约法三章。”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它。软绵绵的身体在他怀里像是根本没重量似的,和棉花糖一样洁白又轻盈。 兔子似乎也挺可爱的?和小狗一样,都是很可爱的小动物嘛。男人这么想。 “总之,”他弯了弯唇,为自己的约法三章下了另一条规矩。 “我会保护你的,穗穗。” 不安分颤抖着的柔软生命开始放缓了身体,不再紧绷着思绪。 中也看见她团成一团的短尾巴也不再像卷尺一样卷着,而是高傲地顶了顶他的肩头。 真是欺软怕硬的家伙。 ——他哭笑不得。 *** 怀里抱着的那只兔子依然不肯吃胡萝卜——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想的。中原中也叹了口气。 不过…… 既然它愿意被他触碰,也不再颤抖了,总归也是情绪变好的表现吧? 中原中也打开手机,搜索着兔子食谱给它看,想让它自己挑选想吃的东西。 柔软的肉垫在手机上上下摁动,正巧这时候有人打电话过来,中也下意识接了电话,被兔子很轻地打了一下。 ——脾气还是很差啊。他想。 “……立原?” “中也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休息,我是想说——” “啊,正巧你打电话过来,”中原中也捏了捏小兔子不安分的肉垫,“明天你过来的话,能不能顺道买一点东西?” “好的好的!中也先生你要什么?” “一些蔬菜吧。”中原中也点了些方才兔子“挑选”的菜品,一一报给正巧打电话过来的立原道造,“大概就这些了,辛苦你了立原。” “没事的中也先生!不过这些……” 中也先生不是一般不在家吃饭吗?要这么多蔬菜干嘛?而且像中也先生这样忙碌四处出差的人,这些蔬菜真的不会在他家里腐烂掉吗? 中原中也不知道立原的疑虑。 但他此刻已经展露了些宝妈秀娃的迹象,微笑着对电话里头的立原道造解释,“嗯,我们家穗穗想要吃。” “哦哦!这样啊!” ……诶?不对啊? 这句话把立原道造听愣了。 啊?穗穗? 哪来的穗穗? 等等! 立原道造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穗穗……是我想的那个穗穗吗?” 难道中也先生的白月光回国了! “嗯?你都看到了啊,就是今天楼梯间捡到的,很可爱不是吗?”和穗穗玩耍的中也先生以为被属下看到了捡兔子的全程,便略带着轻笑道,“有点调皮,但其实是只很可爱的女孩子。” 立原道造有点颤抖了。 等等。 楼梯间发生了什么?中也先生在酒吧认识了叫“穗穗”的女孩子还带回家了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且……很可爱的女孩子他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但为什么,用的量词是“只”啊…… 中也先生根本没把对方当人类看吗??就算是金丝雀,也不能用“只”啊…… 第44章 [VIP] 穗穗 第二天立原来敲门的时候, 心情是很复杂的。 他到底要用什么样的姿态敲门呢?其实从理智而言,mafia干部有一个两个情妇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其他组织的干部大人就有不少老婆。 这都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中也先生不一样。 他是个生活非常干净的男人。简直是世界上最完美的mafia!他不仅对属下很好很大方,私生活也很干净,就算去喝酒也不会对女孩子做什么事, 还会扶老太太过马路。 简而言之, 他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 这样完美的男人……难道也开始找情人了吗? 不, 不对。 其实也有可能是中也先生的正经女朋友。 这么说来, 中也先生已经24岁的年纪, 交几个女朋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管是不是正经恋爱, 都不足为奇。 可是……他怎么就这么难过呢。 那个女人为什么被中也先生叫“穗穗”?为什么中也先生那么照顾她还把她带回了自己家, 甚至还把别墅的厨房掌控权给了她! 甚至甚至,还让他买菜!这也太过分了! 这些, 可都是望月没有的啊。 中也先生, 您把这些都给了穗穗,那他们千穗呢?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望月千穗吗? 不管脑海里怎么想, 立原道造都只能默默开门了。 他拎着好几把菜,小心翼翼地敲开了别墅的大门, 蹑手蹑脚地进去了。 房间很杂乱。 ——这不对劲! 立原道造是中原中也的得力下属,自然进过不少次中也先生的家。可是在以前,中也先生的家都是很干净的! 房间干净,摆放整齐,就连墙壁得擦得一尘不染。他们中也先生可是格外会打理的人! 可现在呢? 立原道造看着房子内部摆放杂乱的物品,还有一看就被捣乱了的沙发, 心深深地陷了下去。他都不敢想, 这个可怕的家到底经历了什么东西。 这也太激烈了。 立原道造的心已经有点绝望了。他根本就不敢想这家在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小心地念了一下, “中也先生,您在家吗?” 可他没得到答复。 那些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起了回声, 立原道造看着杂乱的房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一步步走向了中原中也的卧室。 难道他来得太早了,中也先生还没起吗? 立原沉默地走到了卧室门口,敲了两下门,却发现门根本没锁。 他默默地拉了一点门缝,尝试在里面看到一些场景——毕竟他很怕看到一些可怕的画面——在发现只有中也先生一个人的时候,他才松了一口气。 中也先生怎么这个点还在床上? 立原道造来到他身前,却发现床上的男人脸颊薄红,额头滚烫,应该是发了烧。 “中也先生?”立原道造顿时紧张了,“您没事吧?” 他喊了好几声都没有把沉睡的中也先生叫醒。立原去打了一盆冷水,洗净毛巾,贴在中也先生的额头。 他也不怎么会照顾人。 过了很久中原中也才睁开眼睛,对上立原道造担忧的神情:“……你怎么来了?” “中也先生你忘记了吗!我是来拿东西的!” “啊……好像想起来了,”中也揉了揉太阳穴,“你要的东西我放在书房了,放在比较高的桌台上了,这样她够不到——对了,她去哪里了?” 立原紧张地咽了咽咽喉,“她是谁?” “就是穗穗啊,”中也理所当然地说,“昨天和你说过的,一个很可爱的小孩。你过来没看到她吗?” 穗穗? 就是中也先生养的那只金丝雀吗?而且为什么中也先生叫她小孩啊?难道年纪很小吗? 中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一味介绍道:“昨天她不肯和我一起睡,可能是有点害羞吧?毕竟才认识第一天……” “中也先生你不要再说了!” “哈?” 立原道造捂住了脸。他现在有点崩溃了。 中也先生的美好形象在他心里,已经开始变得不太美好了。 立原摇了摇头,“中也先生……唉,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我去找人开点药吧!” “行。所以你看到穗穗了吗?” “……我没看到。”立原又忍不住问道,“中也先生,昨天你家好像被抢劫了,房间好乱啊!” “啊……可能是她弄的吧,”中原中也再次揉了揉太阳穴,“昨天和她折腾得太晚了,也没来得及收拾——昨天给她洗澡还溅了一身水没第一时间换衣服,发烧可能也有这个原因吧。” 立原道造震惊了。 立原道造瞳孔地震。 这是他……可以听的吗。 他立刻制止住准备继续说话的中也先生,“中也先生……这……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只是发个烧而已,有必要去医院吗?” 中也感觉立原怪怪的,“啊,我看到穗穗了,你让她过来。” 立原道造往后看。 发现什么也没有。 “应该是跑走了,”中也先生这么解释,“她比较怕生,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怎么感觉中也先生的语气怪宠的。 “那些蔬菜你都买了吗?” 立原讷讷,“买了,买了。” 总感觉今天过后,他就不敢再直视中也先生了。 “你可以走了,”躺在床上的中也说,“……走之前给我带一件毯子吧?就在**房间。” 立原道造答应了。 其实他根本没听清这个**房间是什么房间,只是一味地在每个地方寻找着。 但很快,他就找到了一个隐匿的角落。 那里有一只兔子。 绒毛白色的,身体小小的,眼睛粉红的兔子。 它咬着一块胡萝卜,看见他走进来以后吓得缩进角落,动也不敢动一下。最重要的是,它身上盖着三条毯子。 立原道造一看见那只兔子,又想起中也先生说的那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顿时明白了。 他懂了。 他都懂了。 这只兔子,就是中也先生和那个穗穗小姐养的小宠物啊! 已知穗穗小姐年纪很小,爱闹腾——不难得出这种小孩爱养宠物的结论。一想到这位小姐现在还在房间里待着,立原道造就浑身不对劲,巴不得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思及此,他立刻走到兔子身边,拿走了它身上的毯子——值得一提的是,善良的他还留下了最后一张毯子给兔子,因为怕它冷。 兔子看起来很怕他。 是那种身体都在发颤,嘴边发出咕咕叫的害怕。 明明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靠近,就被小动物如此对待,让他也不免觉得扫兴。 立原尝试揉揉它的脑袋,“别害怕了。” 它没有躲。 究竟是不害怕了,还是恐惧到连身体也僵硬了,立原道造无从得知。 他把那两条毯子带回中也先生房间,盖在了干部大人的身上。最后,他取走了要拿的文件,满脸悲伤地带上了门。 从今往后,他磕的cp就算这么be了。 唉。 明明以前那么炽烈地热爱过,在法庭上公开表达过爱意,要求他们一起办过订婚典礼,最后这段感情还是销声匿迹了吗? 中也先生难道都忘记了吗? ……不。 中也先生可能还是记得的。 可能就是因为记得,所以才给那位小姐取名叫“穗穗”吧。 立原道造摇了摇头,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而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那只怕生的兔子偷偷跳到门前,在得出“那个外人不会再来了”的结论后,又蹦蹦跳跳地来到饲主的卧室,躺在怀里和他一起睡觉。 ——好冷。 可恶的不速之客,把它的毯子抢走了。 坏人! 一定是坏人! 饲主怀里热热的,毯子也很多,饲主还会给她喂食……饲主一定是好人。 它贴在饲主的胸膛取暖,暖融融的身体也给饲主带来了一点安慰。男人的掌心覆在兔子的脖根,跟着它的绒毛往下顺。 软乎乎的。 还带着昨晚沐浴露的香味。 ……昨夜还一副排斥和他入睡的样子,怎么今天一下子就变了模样? 兔子的额头抵在男人胸前,两只耳朵也若有若无地压在他的锁骨。中也搂住她,想着饲主先前蹭在毛绒绒身上的模样,也把脸埋在她的肚子上。柔软得不可思议。 好像能理解为什么饲主那么喜欢他了。 他也很喜欢他的兔子。 也许是发烧的作用,又或者是毛绒绒真的有促进睡眠的因素,在一片迷蒙之间,中原中也抱着兔子沉沉地睡去。 这一觉将会睡得格外安稳。 ——如果怀里的这只兔子,不变成人的话。 第45章 [VIP] 栀子花的味道 头好疼。 晕晕乎乎的, 像是宿醉未醒。 ……好像确实喝酒了。 记忆里松原爱莉带着她喝了点酒,她好像喝了?接着是和好友对视,几乎要溺死在她那双深蓝的眼眸里。再是身体一阵剧痛,骨头收缩着, 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无法包裹住自己的身体。 她变成了一只兔子。 可她没有记忆。 望月千穗对好友的异能力再熟悉不过——毕竟在意大利时她就听好友讲过, 而且还有小橘的事情作为前例——只不过, 为何自己中了异能以后却没有相应的记忆呢? 千穗回忆起来前两天的经历, 神色蒙蒙的, 像是还没有缓过来。 她躺在陌生的地方。 身边睡着一个身体滚烫的男人。 他的手环在她的腰肢。 那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又大又温暖的手掌覆在她的腰肢带来颤栗的触感。望月千穗沉默地看着他略带着青筋的手背, 头一次有了想把好友枪毙的冲动。 ……好烫。 男人的体温本就比女孩要高出许多。身旁这个男人又似乎是发了高烧,温度更是让她在冬季体会到了炎热的感觉。 望月千穗小心翼翼地挣脱男人的怀抱, 最后还是无济于事。男人的下颌抵着她的脑袋, 双手搂着她的腰,足见他的睡前是多么喜爱自己的小宠物——毕竟搂得这么紧。 可如今, 这份宠爱却给望月千穗带来了巨大的不便。 她足足在男人怀里小心翼翼地挣扎了十多分钟,才勉强起身。期间这个陌生男人似乎还念着“你饿了吗”“立原把蔬菜放到厨房里了”之类的话, 让她吓得差点前功尽弃。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看了看男人领口微敞的睡衣,蹑手蹑脚地走近衣柜,想找到一些可以穿的衣服。 ——完全没有。 睡在她旁边的男人应该没有女朋友——这一点让千穗放下了心,也因此少了点和别人男朋友赤身相对的愧疚感——然而可惜的是,正因为这一点, 对方的衣柜里除了男性衣物以外再没有别的服装了。 到底该怎么办…… 算了, 只能穿起来了。 至少先把衣服穿上, 否则等男人醒来以后她的处境会变得很恐怖。 在巨大的压力面前,望月千穗冷静地穿上衣服, 扣上扣子。但很快,下一个问题就迎面而来了。 按照松原爱莉所说,这个变人的时效每天只有一个小时。而刚刚,她刚是挣脱男人的怀抱就用了不少时间,她真的能用剩余这三四十分钟赶到爱莉面前吗。 要是再次变成兔子怎么办? 而且,她合理怀疑好友的异能力发生了变化——毕竟她在变成兔子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的记忆,甚至现在回想起兔子时的遭遇也只是模糊一片。 在这样的情况下,望月千穗率先找到了座机,打给了那名可能会守在电话面前的好友。 坏消息是,电话打了好几遍都没有被接通。 望月千穗的心陷入了低谷。 她沉默了很久,之后强行提起精气神来,把弄得乱糟糟的家打理了一遍——开玩笑,她可不想床上这个男人突然发火把她扔到窗外。 真搞不懂为什么兔子时期的她这么叛逆。 明明她的青春期都没有这么叛逆过。 望月千穗花了很久才收拾好房间。男人的衣服对她来说一点也不合身,贴在她身上有一种异样的触感——兴许是心理作用吧。 她绝望地倚在卧室门边,凝眸看着男人的睡眼,总有一种想毁灭世界的念头生起。 可是…… 看着他紧蹙的眉眼,望月千穗突然想起他滚烫的体温,趿着拖鞋来到他身边,用手背测了测他的额温。 发高烧了。 啧。 刚刚应该没有烧得这么厉害吧? 望月千穗犹豫了几秒,默默从厨房那边倒来一杯热水,找了些退烧药喂给他。 她又打了些冰水,用湿毛巾擦遍他裸露的肌肤。忙活了好一会儿,她又去给松原爱莉打了电话。 这次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千穗!我一直在等你电话!”松原爱莉松了一口气,不等好友出声她就先一步道,“你在哪呢!你去哪里了?” 望月千穗沉默地说:“我好像变成兔子被一个人收养了。” “天哪!” “总之,你现在快点来接我!”望月千穗知道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我现在的地点在……反正你找黑客跟踪一下这个座机地址就对了!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松原爱莉还是第一次见好友这么急促的样子。 毕竟以前她说话口吻总是轻描淡写,就算受到伤害了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爱莉原以为好友如今也会继续假装不在意——又或者是真的没有感觉——但在看到对方表现出少见的慌乱之后,忍不住笑道: “太好啦!” “……哈?” “从来没有见过千穗那么生气的样子诶!”她小声说,“我还以为千穗一直都没有情绪呢……好嘛好嘛,我肯定会早点来找你的!” “对了,收养你的人怎么样?有虐待你吗?” “……我不知道。”望月千穗有点头疼,“可能他人挺好的吧,我有点忘记了。你的异能力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根本没有变成动物的记忆……” 松原爱莉对此也毫不知情。 过了很久,她才严肃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你长话短说。” “你有看过《咒术回战》吗?” 望月千穗正准备回答,身体就传来一阵无法排解的阵痛。她几乎要晕倒在地上,身体痛到要晕厥。紧接着,肌肤上长满了细绒绒的白色绒毛,分明的指节变成柔软对肉垫。 它趴在一堆温热的男士衣物上,粉红的眼珠转悠悠的,用爪子趿着衣服往卧室里跑。 中原中也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的兔子躺在衣服上取暖,而原本应该盖在穗穗身上的毯子,正披在自己的身上。中原中也无端生了许多愧疚。 可恶的立原道造。 他都干了什么。 让他拿毯子……为什么他把兔子身上的毯子拿给他了!这样显得他很虐待动物好吗! 深吸一口气的中也先生拿走了额头上的毛巾,又看了看桌前沾着冷水的湿毛巾,心中似乎也闪过梦中被擦拭身体的记忆——好吧,立原那家伙还是有点细心的,勉强原谅一下他吧。 不过……被一个男的这么擦拭身体……立原那家伙是不是有点细心过头了啊。 中也突然就有点不自在了,浑身起冷汗,感觉烧都要被吓退了。 他抱起地上盖着衣服的兔子,蹭了蹭它的脸颊,“还冷吗?” ——好冰。 兔子很怕冷。 怕冷的兔子也因此没有挣脱他的怀抱,毕竟饲主的体温高得吓人,让兔子多少有了些安慰。穗穗亲昵地蹭着他的手臂,抵在他怀抱里摇耳朵。 中也趁机揉了揉她的肉垫。还是很冰。 在男人的刻板印象里,小动物的体温总是偏高的。那些宠物毛绒绒的外壳下肌肤总是柔软又温热的,可它的兔子却不一样。一条毯子不够,它想要两条,三条,还想要一直待在某个人的怀抱里永远不出去。想要待在温暖的地方,这是中也认为它跟着他走的理由——毕竟他的体温总比别人要高些。 把兔子抱在胸口,被子捂着它的肚皮,中也小心翼翼地给它取暖。这时候他突然想到一个人,一个很怕冷,身上也总是很冰的人。 是他的饲主。 它的饲主身体总是冰冰凉凉的。她很怕冷,也总是喜欢穿厚衣服,可身上的体温却总是泛着凉意。 饲主喜欢拿他取暖,喜欢靠在他的脑袋,凑在他的脖颈,冰冷的体温在他身边化开,融成温暖的泪滴。 他抱着小兔子走到别处去,发现其他房间已经背整理得一干二净了,根本没有立原道造所说的“被抢劫过了”的感觉。 难道是立原帮他理过房间了? 中原中也心里已经有点复杂了。 立原这家伙……也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 在他发烧的时候擦遍身体,还把他家每个房间都理了一遍,甚至就连座机都擦干净了。 这也…… 中原中也心情复杂地揉了揉兔子脑袋,打了个电话给立原道造:“立原啊。” “中也先生!您醒了!” 对方惊喜的声音让他更加沉默了。 “呃……我发烧的时候都是你在照顾我吗?” “是的啊!” 唉,他一个人为中也先生找了毯子,还给中也先生额头上贴了湿毛巾,实在是用心良苦啊! “我房间也是你整理的吗?” “呃,好像没有吧!不过也有可能是我。” 虽然他印象里没有整理房间的记忆,但出入中也先生家里的只有他一个人,说不定真是他整理了然后忘记了呐。 中原中也心情复杂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原来是立原啊,那怪不得了。 虽然搞不懂为什么立原道造还要帮他理房间,但总之不是什么奇怪的人就好。 反正,总不可能是穗穗帮他理的吧! 穗穗还是个孩子呢! ……对了。 小动物的体温这么低正常吗? 要不要带它去看医生比较好呢? 中也这么想着,抱着兔子回房间穿起了衣服。 他拿起衬衫。穗穗先前正是趴在这件衬衫上取暖,上面还带着些白绒绒的细毛和它的体温。 中原中也脱下睡衣,披起衬衫,感受着残余小动物体温的衣物触感。 ……感觉,有点怪怪的。 像是被什么人穿过一样。 中也系上扣子,嗅了嗅衣领。小兔子在他身边跳来跳去,看着他鼻尖蹭着衣袖,眉眼微蹙的模样。 好像。 有栀子花的味道。 ——他想。 第46章 [VIP] 到底是谁 “中也先生, 您的兔子可能患有玉米症。” 中也揉着兔子脑袋的手顿了顿,“玉米症是什么意思?以前有人欺负过她吗?” “不,”这名据说能和动物沟通的异能力者严肃道,“她是吃玉米了!” “刚刚我和她聊天的时候, 她说自己不喜欢吃胡萝卜, 也不喜欢成菠菜。她想让你把玉米剥成一粒粒, 再煮熟喂给她。” 中原中也沉默了。 他看着趴在自己胳膊上打哈欠的兔子, 陷入了沉思。 怎么感觉, 这只兔子那么难伺候呢。 好吧, 应该说不愧是他的兔子, 好有个性。 那名异能力者继续说:“对了,她还说只要您亲手做的。” 中也低下头, 看着它。 兔子也不说话, 撅着脸和他对视。 它的眼睛粉粉的,短短的耳朵贴在脑袋上, 一幅威胁你答应的模样。 这是一只,非常不听话的兔子。 “好吧, ”中也只能同意了,“呃,她还和你说了什么吗?” 异能力者有点不好意思地偏过头。 过了很久,他才害羞地说:“中也先生,她好像说你早上把她毯子抢走了,害得她白天很冷。” …… 好吧。 看来这个人的异能力是真的, 毕竟这种隐匿的事情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对了, 兔子还说家里能不能不要出现外人。她说她很凶恶, 只要遇到外人就会凶神恶煞地咬人。如果不想出人命的话就不要带外人进来。” 兔子用力地点点头。 中原中也沉默了。 ——他怎么印象里,穗穗是那种碰见外人就吓到不敢动的类型呢? “咳咳, 接下来请由我模仿一下它说的话,”他清了清嗓子,掐着嗓子起了个调,“前天立原来我们家的时候,我本来想咬他的,但想了想感觉可能是你的朋友,就准备给你一点面子不咬他。” 兔子再次点头。 “但是我们家以后就不能出现外人了,因为我们动物是有野性的,万一遇到外人我忍不住咬他,你就要付医药费了。简而言之,你不能再带别人进家里了。” 兔子继续点头。 “——啊!我的异能力快到时效了,”他急着说,“中也先生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中也托着兔子脑袋,随意一压,身体和它紧紧相抵——果不其然被自诩凶神恶煞的兔子用前爪扒住胸膛,恶狠狠地挣扎着。为了表现自己的凶恶,它还特意咕咕叫着。 哇。 实在是太凶了。 “辛苦你了,井手,”中原中也扒开它的爪子,唇角却敛了敛。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 “你真的不是人吗?” 睡前,中原中也握着它的两只爪子,第无数次询问道。 兔子没有回答。 毕竟兔子只是兔子,怎么会回答人类的话呢。 万幸的是中原中也也只是想自己问问,并不想得到答复。 有些话只是问问而已,真得到答复的话,他应该会吓个半死吧?中原中也看着兔子翻白眼的模样,再次安下了心。 打扫房间的应该是立原道造。 衬衫上泛着的温热触感兴许是兔子的体温。 至于那些栀子花的味道—— “应该,是错觉吧,”中也不确信地想着,“她可是在意大利!” 他凑在兔子怀里,脸埋在它的肚皮,嗅了好久确认没有栀子花的味道以后才低声道:“恩,一定是错觉。” 他随手接过正准备打他的兔子爪子,揉了揉它的肉垫,“睡觉了,穗穗。” 不管怎么样,既然井手都说她不是人了——那就应该不是吧! 白天他找井手润二和穗穗沟通的时候,所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就是“她是人吗”。 他至今还记得井手沉默的目光。 对面的异能力者张了张嘴,神色的复杂超乎他的想象。但很快,井手润二就恢复了专业素养,开始默默问小兔子这个问题。 兔子的反应也很复杂。 它流露出了“难道饲主是神经病”的目光,少见地把脑袋递给他揉揉——中原中也不加怀疑地想,这种乖顺绝对有怜悯的成分。 不过,他对兔子身份的疑虑是有道理的。 中原中也之所以起了这种疑心,要从那天他发了高烧开始说起。 那个女人的身影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个本应该待在意大利的女人,却好像出现在了他家里,冷水打湿毛巾,用冰冷的毛巾覆在他滚烫的肌肤上。期间他偶然睁开眼,似乎对上她金色的眼眸。 ……怎么会呢。 啊。 就算她真的从意大利到了这里,又怎么会到他家里呢? 思维进入安眠。中原中也陷在一片毛绒绒的触感中,停止了胡思乱想。 *** 好想千穗。 没有好友的一天是如此寂寞。 松原爱莉一边吹着泡泡糖,一边想着好友的行踪,忍不住陷入了悲伤。 ——按理来说,她早就应该找到座机位置了。可那家的电话却好像加了密,怎么也查不到。 还有什么办法呢…… 总不能让好友在一个陌生男人家里待一个月吧!那也太危险了!她们家千穗甚至没有交过男朋友,连和异性共处一室的经历都很少呢! 怎么办……谁来救救千穗! 就在松原爱莉抓耳挠腮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自父亲的电话。 松原财团在日本算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再加上父母双方对最小的孩子都仅仅抱有健康的期待,松原爱莉的一生也因此过得万事顺意,恣意妄为。 不过,就她这样的家世而言,有些事还是无法拒绝的。 “爱莉,以后你不能再随心所欲了。” “我们家终于破产了吗?” “……你在说什么!”父亲大怒,“你就不能想一点好的吗!……好吧,其实我们家现在也没多好。” 松原爱莉玩着自己新做的美甲,一边想着千穗的事一边敷衍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两年前……唉,你知道鸦羽组吗?” “这是什么?” “就是我们家现在得罪了鸦羽组……非常需要一个女儿去和port mafia扯上亲属关系挽救一下我们家岌岌可危的形势!你愿意吗,我唯一的女儿!” 唯一的女儿松原爱莉陷入了沉思。 鸦羽组应该是两年前兴起的。而port mafia,一直都是日本最大的黑手党组织。 “如果唯一的女儿不愿意——” “你别不愿意!”松原健一郎立刻截住她的话,“总之我们这边已经和port mafia说好了,只要你和干部假装一段时间情侣,干部会贴身保护你的……唉,等风头一过,你们就再假装分手吧。” “是那位中原干部吗?” “你想多了,”松原健一郎立刻回绝,“中原干部太忙了,而且我听说他有一位忘不掉的白月光。他肯定不会同意做这种事的。” 爱莉眼睛一亮,“那就是红叶姐姐吗?太好了,我好想和漂亮姐姐假装情侣!好酷啊!让我永远和漂亮姐姐在一起也是使得的。” “我现在就去劝一下中原干部,”松原健一郎立刻挂断电话,“总之你给我等着。” 松原爱莉有点难过了。 父亲一旦说出口,就一定会做到。 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会真的去和某位干部假装情侣。 可这也太突然了,她根本就没有准备好。而且根据父亲的意思来看,家族里也许出了什么大事,让她需要被一位干部贴身保护。 ……所以,到底是什么大事呢? 不。 不管是什么大事,都不能耽误自己过两天的行程。 松原爱莉叛逆地想着,如果是红叶姐姐的话,她就勉为其难地推掉之后的计划。 如果是其他人—— “唉。” 她撑着下巴,“千穗现在在哪里呢?” *** 千穗现在在睡觉。 中也现在也在睡觉。 烈阳透过窗帘的缝隙进入房间,将两人的影子照了个完全。男人的脸曝露在阳光中,女人却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只有几缕银丝和起伏的曲线显现着她的存在。 两人盖着同一张被子。 ——这是无可避免的事实。毕竟独居的中原中也没有理由在床上盖两条被子,给兔子临时准备的一条小毯子也无法准确盖在女人身上。 兔子只要拥抱就可以取暖。所以中也抱了她一晚上。 抱着宠物入睡的感觉很美好。 毕竟它身体软软的,身上又毛绒绒的。虽然偶尔有些小脾气,但睡觉的时候还是很安分的。 最重要的是,它还不会变成人。 ——已经确信兔子不是人的中原中也,心安理得地抱着她入睡了。 这个夜晚他坠入了毛绒绒的梦。也许是因为梦境太过美好,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发现身旁的兔子变成了人。 所以,在接来临时电话的时候,中原中也闭着眼侧过身,摸索着床头柜上的手机,拨通电话道:“立原?” “啊!中也先生你怎么知道是我!——不对,中也先生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你说。” 中原中也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心想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 望月千穗也想知道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 她的睡眠一向很浅,所以她格外珍惜每天睡觉的时光。 可是……这一通电话,竟然把她吵醒了。 好生气! 刚睡醒的千穗什么也没想,颇有起床气地锤了锤被子,不耐烦道:“吵死了!” …… 听到女声后,没有人再开口了。 立原道造模糊地听见了有人的声音,但并未想太多,便继续道:“中也先生您还在吗?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没有理会立原的疑问,只是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床单上勾勒出的女人曲线,又看了看枕边的几缕银丝。 他瞳孔地震。 “吵死了啦!”女人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满头混沌的脑袋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思考,“不知道大清早打电话声音要小一点吗!” 立原道造这下听完全了。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都没有说话。 中原中也也没有说话。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枕边那个发出声音的女人,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他的兔子呢。 而且,躺在他床上的这个人…… 到底是谁啊? 第47章 [VIP] 面对喜欢的人 女人。 一个女人。 一个银色头发的女人, 躺在他的床上。 而他的兔子,不翼而飞了。 中原中也几乎花了两分钟去寻找他的兔子。不管是地上,衣柜上,床底, 亦或是兔子根本无法抵达的天花板, 都被他的视线搜寻过。 而床上的这个女人也没有再说话了。 望月千穗此时已经清醒了大半, 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些多么荒谬的话, 而且,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一天中的任意一个小时, 她倒霉地在饲主面前, 显现了人类的模样。 望月千穗很崩溃。 她无力地用被单遮住自己堪称绝望的脸。过了好久,她才咽了咽咽喉, 决定先发制人: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 中原中也愣住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 这个其实是他的床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现在最懵的人是他呢。 “不……这个是我家——” 女人的话和他同时响起, 她带着哭腔,“我的衣服呢!呜呜呜呜!你把我的衣服放哪里去了?” 望月千穗的战略很简单。 只要先声夺人, 占据道德制高点,她就一定是对的! 可是男人很久都没有说话。 中原中也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了自己的兔子变成人类的事实。明明昨晚他还抱着兔子一起畅想未来,今早兔子就变成了女人打碎了他的宠物梦。感谢这个异能力,中原中也以后再也不想看见任何动物了。 ……而且。 关于那个女人的身份,他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了。 果然是她吧。 绝对, 绝对是她。 那个最后把他赶走, 本该在意大利却意外来到日本变成兔子的女人。她没有通过那张纸条联系他, 却以意外的姿态出现在他眼前。一切仿若命运一般。 长久的沉默让女人有些不安。望月千穗小心翼翼地拉下被子,露出半双忐忑的金眸, 和他看不出思绪的蓝眸相对视。 “……抱歉,”男人慢了好多拍,才僵硬地回复,“但这是我家。” 千穗不肯屈服,但又再次心虚地合上眼,“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我拐到你家了吗?” “我没有!”他咬牙切齿,“我更想知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千穗有点心虚了。 “我只是……呃……我怎么会知道呢,”她没有酝酿很久就整理出了委屈的情绪,“一个女孩子突然没了记忆,大白天出现在别人家里,我身上还……”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越说越觉得委屈,“难道我还是故意躺在你床上吗?你觉得我想这样吗?我嫌自己过得不够安逸是吗?” 她声音越来越轻,也越来越不自信,只有眼睛还四处瞟着,试图躲避男人的目光。 然而很快,她的眼眸就被一件不算厚的衣服覆盖。不知何时,男人盖了一件衬衫在她脸上,掩住她薄红的脸颊和委屈的眸瞳,冰凉的触感伴随着柠檬味的洗衣液味停留在她的唇瓣,鼻尖,还有眼睑。 “……你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望月千穗没想到会得到男人这样的答复,“这些衣服我没穿过,你先试试。” …… 明明对方什么也没做,明明也没有喝酒,为什么脸颊处烫得厉害。 女人的指尖攥着衬衫,过了很久才不自在地低喃:“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他背过身,突然想起她和那个经常胆颤的小兔子还蛮像的。 ……不,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她一点也不脆弱。她很勇敢也很顽强,遇到事情会自己解决。会拿枪,会打架,就算害怕到浑身颤栗也能第一时间举枪威胁。 就像刚刚那样。 明明很害怕,瞳孔深处无法克制的恐惧似乎要涌出来——中也想,她一定很害怕对面的陌生男人要做什么,就像泰拥抱她时她也流露出了恐惧一样——可她依然嘴硬着强词夺理,不想给人留下丝毫弱势印象。 “什么为什么要道歉,”女人嘟囔着,敛眸说,“好吧,谢谢你的衣服。” “其实我……”她不自在地说,“我好像不小心变成了一只兔子,就是你这几天养的那只。谢谢你照顾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给你添麻烦……好吧,应该是有的,我为我的行为道歉。” “不麻烦,”他没有客套,“你很可爱。” 千穗隔着衬衫摸自己的脸。感觉有点烫 。 “没什么好麻烦的,”中原中也重申了一遍,目光犀利到似乎能透过衬衫看见她隐隐若现的眼睛,“只不过,我还有问题想问。” “你变成兔子之后,没有作为人的记忆吗?” 变成人类的兔子小姐微妙地眨了眨眼,诚实道:“没有。事实上,就连现在,我也记不起来兔子时候的大部分经历。只知道自己变成了一只兔子。” 那就很奇怪了。 为什么当时他有那些记忆呢? 可是饲主应该是不会说谎的。毕竟这种事情瞒着别人也没有意义。 “不过——”望月千穗把衬衫往下拉,露出自己的浅金色眼睛,和男人蔚蓝的眼眸相对视,“你好像对这些事接受度很高耶,你也接触过其他的特异功能吗?” 中原中也不说话,算是默认。 “哼,不说就不说嘛,”千穗暧昧地眨了眨眼睛,略带着讨好道,“那这件事就当我们的秘密了哦,拜托,你一定不要告诉别人哦。” 她伸出手,未着寸缕的胳膊比玉还要清透,轻轻拉扯着男人的衣袖,比了个数字,“我给你这个数,拜托你让我和朋友汇合,好不好?” 中原中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好。” “不过,”他说,“钱就不用了。” 望月千穗拗了很久,对方都不愿意收钱——其实她在心里偷偷地松了一口气,毕竟她真的舍不得花钱。但同时,她也阴暗地为这个男人的善行比了个大拇指,因为他的大度燃起了对这个世界的希望——便欢欣道: “那真是太好啦!好心人先生,求您给我地址,等我回意大利以后一定会给您寄特产的!拜托您下午载我去**大街,实在是太感谢了!” ……原来这个人会有这么丰富的情绪表达吗。 突然,好不爽。 原先还可以和对方正常沟通的中原中也,突然就女人讨好般的殷勤刺了一下。这些天来疯狂压抑的情愫又被翻了上来。他不再去想意大利的天气,而是尝试看穿女人的眼睛。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对方是在有意讨好,但中原中也看着她燃起亮光的眼眸还是有些不自在。凭什么他当时费尽心思留下纸条想和她取得联系却做不到,如今什么也没说却被对方主动要了地址。 ……啧。 而且,她先前对自己可不是那么一副热络的模样。 光是想到在意大利的日子,就能想到她后来冷漠赶他走的模样——说来也怪,明明他绝不可能放弃port mafia留在意大利,却又为什么极想看她求他留在他身边的样子呢。一想到这里,心底就酸涩得厉害。 为什么不联系他。 如果她愿意,可以和他一起来日本。如果她不愿意,也可以留在意大利。他可以接受望月千穗的任何选择,但唯独无法容忍她选择放弃和自己联络的选项。 “……寄特产么?”他重复了一遍,“你男朋友会不会误会?” 她和那些男朋友还有在联系么?应该还有吧? 所以为什么可以和其他男人联系,唯独对他就一副冷淡的样子,之后也不肯和他联络。他完全比泰那个男人要好吧? 而且,明明他还是小狗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不是离开他就不行吗,不是永远都要陪在他身边吗,为什么不肯联系他呢。 “哎?” 望月千穗笑着解释,“我没有男朋友。” 话音刚落,望月千穗就看到对方的眼底似乎被什么烫了一下。她搞不懂这个陌生人到底在想什么,自然也不知道对方此刻有多惊喜。 所以,她虽然没有和自己联络,但也和其他男友分手了吗? ——中原中也这么想。 那是不是意味着,对方对他并不是没有意思呢? 望月千穗并不懂对方的思绪,只是有些尴尬地和他对视着。 事实上,她现在真的很尴尬。 原先她和这个男人就是盖着同一条被子的。如今她变成人类,身上没有一件衣料,肌肤和被子紧密相贴着——她都不敢想要是男人继续用这个被子的话,他们的关系得有多暧昧——最关键的是,男人到现在都没有走。 也就是说。 她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一个陌生男人足足聊了有半个小时。 过了很久,望月千穗才小声说道:“那个,先生,您可以先离开一下吗?” “我想,我想换一下衣服……” 中原中也飞快起身带上了门。也许是因为太过紧张,他关门的时候没收住力,导致声音有些响——他的耳垂几乎要和脸颊一个颜色。这时候他再次意识到自己和喜欢的人刚才那么亲近地聊过天,甚至对方似乎并没有对他产生恶感? ……可恶。 既然上天再次给了他这个机会,那他必须要好好把握才行。 他已经明白了。 面对喜欢的人,绝对不能把主动权留给她。 要自己努力创造机会才行。 “抱歉,”正在一件件套衣服的望月千穗,听见门外传来了男人含着歉意的声音,“穿不合身的尺码会不会不太舒服?” “——等会儿我们再去买套衣服吧,”他说,“穗穗,我带你去。” ……完了。 因为叫穗穗太熟练了就忍不住这么叫了。 对方应该……不会生气吧? 第48章 [VIP] 你还记得我吗 从中原中也的家到商业街, 开车需要十分钟。望月千穗看着往后倒流的街景,熟悉又陌生的景色映入她眼帘。 她所熟悉的女装店,小吃街,还有屹立不倒的巨型商超, 都在两年后以突如其来的方式撞入她的脑海, 强硬地撬开她记忆的阀门。 她这才意识到这是横滨。 她尝试埋葬, 但又在午夜梦回徘徊不去的桑梓。 穿着这一身和自己不搭边的衣服下车, 实在是不方便。男人的衣服对她来说太过宽松。再加上似乎曾与对方肌肤相贴的天然异样感在她心中掀起涟漪, 惹得女人靠着车窗时也不太自在。 “不知道爱莉去哪了……”她喃喃。 她方才打电话给松原爱莉的时候, 只收到对方急匆匆又饱含歉意的解释——声称自己被自家父亲强管着不能出门, 但会找其他人带她回“家”,叫她放宽心。 千穗应了, 只是低垂的眉眼落在他人眼里一定很落寞。 ——只不过她本人是没有这么觉得的。 她坐在车里, 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会变成兔子,也不知道为何一到横滨就心底压抑得不可思议。 所以, 在中原中也提着几提袋子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谢谢, ”千穗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先是朝着男人礼节性地浅笑,再是慌乱接过他手中的水,“其实我不用……好吧,谢谢你。” 不是她想象中的衣物,也不是什么遮蔽身子的外套, 而是一杯带着微微烫意的温水。她手握着玻璃杯身, 温暖的温度透过杯子传递到她冰冷的掌心, 再是把她心底的某些阴霾驱散了些许。 “最近天气有些冷,”男人视线划过她单薄的身子, 一盒感冒冲剂放到她身边,“小心感冒。” 他合理怀疑这个异能力结束后会让人的身体有一段虚弱期。 毕竟他原先就没怎么生过病。 ——不过,就算没有虚弱期,能在喜欢的人面前博得一个“细心”的美名,兴许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他留意过女人微微发愣的清浅笑意,立刻在心里染上窃喜,为自己的体贴入微愈发满意。 接着,中也又放下两袋衣服,轻声道:“我不太清楚你喜欢什么样的风格,就选了一些比较保暖的衣服。” 千穗往里头一看,发现衣服鞋袜一应俱全。再次为男人的细腻感到震撼。 “……谢谢。”千穗忍不住揪了揪发尾,“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抱歉,我,我会把衣服洗掉还给你的。” 中原中也正想说不用——毕竟他也不缺这一两件衣服——但一想到可以借这个由头加到她的联系方式,便顺着道:“好。” “其实也不急,”诡计多端的中也先生噙着笑意道,“等你安顿好了再给我,也是一样的。要不要先加个联系方式?” 千穗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事实上,她也不觉得男人会留着她穿过的衣服。只是她总不能直接说“这件衣服我直接扔了吧”这种没礼貌的话。该有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中原中也弄到她联系方式的时候,喜悦中又带着一些不快。他再次想到在意大利时对方冷漠的态度——可恶,而且他都故意用同一个联系方式加她了,难道她没有发现吗。 这种时候就应该来一点命中注定的缘分。比如说他是她的小狗,她变成他的兔子,横跨大洋彼岸的两次偶遇,实在是命运之缘!就应该先谈一段恋爱,再结一次婚,最后进同一座坟墓——好吧,想得实在是太远了。 等中原中也背身去带过车门后,没过一会儿,千穗就换上新衣服打开车窗了。 衣服并不厚,但很保暖。 很暖很暖。 望月千穗不知道他怎么会发现自己很怕冷,只是暗自心领了这份来自陌生人的温暖。她这时候又开始想中也先生怎么会没有交往的人,这么贴心又长得帅气的男人,看上去经济条件也很好,应该不会缺对象吧。 ……啊。 也许有个没得到的白月光也说不定。 千穗把这些胡思乱想抛在脑后,开始和好心的中也先生一起去爱莉指定的地点——据说那里站着爱莉找到的靠谱的人。 但他们什么人也没有看到。 除了樋口一叶。 在遇到樋口一叶的时候,两个人都没发现对方的眼睛都狠狠地皱了一下。樋口小姐似乎发现了,但她顾不上这些。 天哪。 在这个珍稀的port mafia休息日,在这个她随意出来逛逛的下午,都发生了些什么! 她本该待在意大利的好友,居然和中也先生出现在了横滨的街道。 樋口一叶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复杂。 她的脸上先是出现了出乎常人的震惊,难以置信,再是疯狂揉眼睛,仿佛以为自己已经坠入了梦境。 最后,她声音如梦似幻道:“难道……是错觉?” 在场的两个人都理解她的惊讶。 望月千穗当然很能理解,毕竟自己离开port mafia以后就一直装死甚至逃到了意大利,如今再次出现在port mafia的根据地还和一个陌生男人姿态暧昧,确实是一件令人震惊的事。 中原中也也很能理解。毕竟在非工作时间遇到上司本来就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再加上他素来不近女色,如今樋口遇到他和一位陌生女士关系亲昵,肯定会误解他们的身份——虽然樋口一叶的震惊实在是太过外露也太让人费解了,但心思细腻的中也先生还是表示了理解。 确实,樋口为人可能只是过于直率了而已。他都明白的。这种直率的人确实也适合干活,可以多排点活计历练一下。 樋口一叶当然不知道两人的想法,只是一味地思来想去。 她把前面的两个人都盯了好几遍。 天哪。 这不就是她失踪不见的port mafia挚友吗。 樋口一叶还记得当年她们的食堂情谊。两年前,她们还在一起夸奖芥川先生的优秀美德(没有的事),一起为英勇无畏的芥川先生排忧解难(她的错觉),虽然后来挚友和中也先生有了瓜葛,但还是和她一样在为芥川先生做事。 ……诶?怎么感觉记忆有点怪怪的?算了,没事,应该不会记错的。 但她还记得两年前,好友和中也先生应该是在一起了吧?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友一夜失踪,中也先生也表现得一副忘记千穗了的样子,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了好一阵。 自此,本就不近女色的中也先生更是与女人毫无瓜葛!和女性关系最近的几次,还是和食堂阿姨打饭! 可是…… 不管怎么样…… 樋口一叶立刻抓住千穗的手,哇得一声哭出来,“千穗!你回日本了就好!呜呜呜!”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她说,“唉,我太想你了!” 中原中也……这下轮到中原中也震惊了。 等等,她们两个怎么认识啊! 他的暗恋对象怎么会和樋口一叶认识呢?这不应该啊!不过仔细一想,日本这么想,两人认识好像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 千穗不自在地寒暄了几句,先是问了些对方的近况,再是表达了自己身体没问题的意思。最后,她又听许久未见的好友低声道: “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 千穗噎了一下。 她不用思考,就能得出好友误会了的结论。千穗无奈地撒谎道,“啊,就是……出来逛街的时候偶然遇到了,没什么关系的。” 樋口一叶很震惊。 这怎么可能呢。 按照中也先生这个性格,出来逛街偶然遇到还和白月光走了一阵路——绝对是还没忘记的意思啊! 樋口一叶小声:“加油!”随后便飞快地走掉了。 只留下两个风中凌乱的人。 千穗和中也沉默地对视了一下。最后,还是中原中也先开口:“你们两个认识?” 望月千穗搞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们两个都聊了那么久了,能不认识吗?为什么还要多余问这一嘴。 中原中也却很想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大概就是……”望月千穗模棱两可,“以前工作上的同事,关系很好。” 中也更加愣住了。 什么工作上的同事?樋口一叶还有别的工作吗? 他倒是没往port mafia上面想,毕竟他自认为对属下还算了解。就算不知道名字,也总该认识他们的声音相貌? 唯独这个人的长相,他只在梦里熟悉过。 算了。 晚上问问樋口一叶以前做过什么工作吧。 千穗不知道中也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得对方表现的样子过于深沉。爱莉指定的那个人终于来到,她不知为何一直没变成兔子,顿时感觉心情有些低落,一种强烈的不安一直笼罩着她,她温和地开口: “抱歉,送我到这里就很麻烦您了。” 大概是下逐客令?中也听懂了。 中也没有多待——毕竟今天表现的已经够多了,要是再表现下去,就会显得居心叵测了——他说了些关心的话,再目送接送女人的车子离开才独自走掉。 望月千穗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小姐,”那个人说,“我先带您去解除异能力。” “爱莉小姐说了,让您今晚先住酒店,费用她来承担。” *** 异能力被解除以后,她突然有了一种浑身的虚弱感。也许这就是副作用?千穗不太懂。毕竟她可能没有异能力。 她不能住在爱莉的家里。因为她严格意义上算不得对方的好友,只能是不能见光的私人侦探,什么活计都干。 她不能被爱莉的家人发现。 千穗一边吹着冷风,一边远离着酒店住处。不知道要往哪里走去——顺带一提,她手上还提着男人送的东西。 过了很久,她木讷的脑袋才有一个念头缓缓浮现: 要不要回家看一看呢。 回家。 回到她在横滨的,被她抛弃了很久的家。 这个念头远比她想象得还要强烈。至少在望月千穗反应过来以前,她的脚步就已经随着久远记忆的深处进入了另一个频率。 等她的意识重新恢复清醒之后,望月千穗已经走进了这个尘封已久的逼仄的家。她的意识飘荡着,把她带到了一台桌前。 那里摆放着几样东西。 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一张字迹模糊的便签,还有—— 一个情侣套间的房卡。 通过望月千穗的仔细辨认,才勉强看出里面写着的字样: 「忘记他吧。」 「千穗,就算献出自己的身心,男人也不会珍视你的。」 望月千穗沉默了。 便签从手中滑落。有些不存在的记忆像是要闯出来。可她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这张便签是谁写的?到底是什么鬼? 明明是她的字迹,为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而且,那个男人又是谁?她什么时候又献出身心了?不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最后,千穗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张写着电话的纸条身上。 她几乎可以确定,那张纸条上的电话号码绝对是那个男人的。毕竟她从来没有过这个电话号码。 千穗的心,现在很颤抖。 她的心情很杂乱。 有些人天生就比较恶毒,千穗自认为自己也很恶毒。既然自己的心情已经很杂乱了,那就让另一个人的心情也不安稳一点吧。 她打开手机,按照纸条上的信息,一一拨了按钮键。 电话过了很久很久,才被打通。 “你好。” 因为感冒,再加上身体虚弱,千穗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一定很奇怪。 “嗯?你是谁?” 看起来还挺好说话? 很好,现在他看起来很冷静,但等一下就不会了。 千穗深吸一口气。 “你好,”她冷漠道,“20**年12月21日在**酒店,我们开了情侣套间。我怀孕了,明天你带我去产检。” “我的名字,望月千穗。” 刚说完这句话后,还未彻底合上的窗户突然涌来一阵冷风,把桌子上什么东西吹掉了。千穗冷得关上窗户,瑟缩着身体无力地倒在地上。莫名其妙的眼泪伴随着袋子里滚落的东西直流而下,千穗厌恶地擦过泪水,暗自祈祷还带着鼻音的声音无法让人听出她在流泪。 “你还记得我吗?” 对面还未说话,就听见女人这边东西滚动的声音。望月千穗发现是男人塞给她的袋子被冷风吹倒了,里面的盒装奶跌跌撞撞地滚入她怀中,眼泪像开了口的牛奶一样往下泼落。 眼泪汹涌得像是不曾息止的海浪,阵阵引起涟漪的思绪翻滚煎炒她的心。千穗过了好久,才看清盒装奶的名字。 “我叫望月千穗,”她固执地又说了一遍,“你还记得我吗?” ——枣奶。 她最喜欢的,但好像从来没有人知道记住过她喜欢的东西。 居然,被一个根本不认识的陌生男人阴差阳错地当做礼物送了。 第49章 [VIP] 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怀孕? 本来休假的中原中也, 在得到port mafia电话之后还是立刻赶去开会。毕竟mafia就是这样一份职业,总是充满了不安定。 可他已经习惯这种不安定了。 不管怎么说,既然选择了一种生活,那就很有必要接纳这样的生活方式。不安定的因素也许会给人生带来很多挑战, 但中原中也对此并不惧怕。 他敢于迎接任何挑战。 ——但是, 这个孩子的挑战是不是有点莫名其妙了? 他可以迎接任何的挑战!但不能迎接一个莫须有的孩子! *** 一切的一切, 要从中原中也接到电话开始说起。 他本来不打算接这个电话的。毕竟在会议中接电话实在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 但无奈的是, 这个电话实在是太执着了。 最后, 中也还是默默地找了个地方接电话了。 不过—— “你怀孕了?!”中原中也莫名其妙到无法控制自己的音量, 自然也没注意到其他人震惊投来的目光,“……你是谁啊?!” “我是谁不重要。”对面的声音像是得了重感冒, 唯有那种委屈的情绪格外明显, “**年12月21日,我们去**酒店睡觉了, 你忘记了吗?你不想负责吗?” 中原中也第一反应是质疑的。 毕竟他真的是个私生活格外干净的人。在他的印象里,他绝对没有和任何女人牵扯过关系。 但是…… 为什么她能这么准确地说出时间地点人物。 这也太奇怪了? 中原中也不肯认输, “……如果两年前,如果真的是两年前的话,那你为什么现在去产检?” “我怎么知道。”对方吸了吸气,“就是莫名其妙要去了。你就说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而且,你难道不记得我了吗?你和我睡了就不负责了吗?我能这么精准地说出酒店名字和日期,我还告诉了你我的名字, 难道你就这么忘记了吗?” 中原中也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 她说得实在太过理直气壮, 让本来懵逼的中原中也也多了些许愧疚。难道真的是他忘记了?难道他真的做过这么恶毒的事情?可是不对啊! 最终, 还是理智拉回了上风,“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对面终于卡了壳。 然而, 就在中也先生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对面的女孩子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格外忧伤道,“你没有告诉我名字,就是为了现在不对我负责吗。” “……” 中原中也晴天霹雳。 *** 这都是什么情况。 中原中也不懂了。 这都是什么世道。 立原道造也不懂了。 就在两个小时前,中也先生逼他把某家酒店的监控调出来,只为了看五楼一个走廊的监控。 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可关键是,中也先生让他恢复的是那家酒店两年前的监控啊! 苍天啊,谁来为他发声啊。 但立原道造最终还是做到了。 立原道造因为先前去干了别的活,所以并不清楚中也先生会议中途去接的那通威力十足的电话。但如果他知道,一定会再次为自己be的cp哀嚎的。 可恶…… 中也先生怎么会突然搞出这么多事! 不过……好像确实也能理解。毕竟,中也先生当年这么爱望月,望月不知为何离开以后,他很有可能会像电视剧里一样找一个白月光! 就像他之前在电话里听到的那个一样! 说到电话,立原道造就忍不住啧啧称奇。 明明已经过去了不久,可他仍然无法忘记——不,他一定会永远记住那个清晨。 他在和中也先生打电话的时候,一道女声突然响了起来。 “吵死了!” “不知道大清早打电话声音要小一点嘛!” 当时,一听到中也先生电话那头的声音的时候,立原道造的心情是震撼的。 因为这个声音…… 怎么那么像望月千穗啊? 立原道造心头一跳。 他想到中也先生叫她“穗穗”,又想到了这个女生和望月相近的音色,忍不住浮现出了另一个可能—— 中也先生,原来是找替身了啊。 他终究……还是忘不了望月啊。 唉。 就在立原道造脑补完这些凄凉的爱情故事以后,他的恢复监控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他投影到电脑,和面露复杂的中也先生开始看起了**酒店5楼12月21日从00时00分到23时59分的所有监控。 他们等了很久。 也开了很久的倍速。 但很快,他们就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了——怎么感觉5楼里的人有点腻歪呢!大家都男女女男女女男男地搂抱起来,总感觉有点旁若无人地暧昧感!让立原道造和中原中也此刻的氛围也变得有些尴尬。 搞不好……这真的是情侣专用走廊。 这也太尴尬了,弄得好像他们在偷窥一样——不对,他们可不就是在偷窥吗。 不过幸好监控是在走廊,他们不会看到更激烈的场景。不然实在是有点太尴尬了,立原道造会感觉自己这一个月都不会被中也先生派活了。 而在看监控的这几个小时里,他也从中也先生这里知道了发生的事情。 据说,有个女人给中也先生打电话,声称自己在这一天和中也先生订了情侣套间,并且怀孕了。 而且还在最后尖酸刻薄地说“你应该去打仗,百发百中啊”。 中也先生一开始是不信的。 但是对方这么强硬的态度,如此恶劣的行径,让中原中也忍不住有点多想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他有段时间确实有一种记忆很虚幻的感觉,虽然也不至于被篡改过,但忘记点东西好像也是很正常—— 不,这怎么可能正常啊! 呵! 中也发誓,他一定要找出不在场证据!然而好好驳斥这个突如其来的女人! 而且…… 他明明有喜欢的人,怎么突然出了这种事。 要是被她知道了,她一定会离他很远吧?不行!可他是无辜的啊! 绝对不能让这件事被她知道! 他要快点解决才行! 中原中也这么想着,看到酸涩的眼睛仿佛又有了动力。他仔细盯着这5楼里走走停停的一切。也许是因为太过久远的原因,即使立原道造有在努力地修复画质,里面的男男女女也只能模糊看见其身影。 换句话来说,就算真的有中也他们出现,他们又真的能准确无误地确信这个人不是伪装的吗。 “——啊!有了!” 第一个发现的居然是立原道造。 没想到立原看得这么仔细! 中也立刻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他先是看见一个裹得很紧根本看不清脸的女人,再是看见一个男人过去找她。 而那个男人…… “中也先生,那个人是你吧!感觉衣服穿出来的效果都和你差不多!” 中原中也瞪了他一眼。 有必要说的那么清楚吗! 他自己心底也是知道的! 这时候中也先生的心情就有点沉重起来,毕竟他没想到居然真的能在监控里看到自己。 ……不,不一定吧! 说不定就不是呢!只是衣服很像而已也说不定呢! 这时候,走廊里的男女似乎开始搂抱起来了?总之,他们的姿态在他们心里实在算不得生疏,反而是有些太过亲昵了。 总之,中原中也的心已经很沉重了。 紧接着,接下来的场景给中也先生带来了更深重的一击。 立原道造声称自己找到了什么修复高清画质的办法。接着,监控里,女人和男人的脸突然有了一个正面镜头。 放大。放大。放大。 女人半张脸埋在他的肩头。半阖着的眼眸叫他们看不清她瞳孔的颜色,但却似乎能感受到对方的悲伤。 ……为什么会悲伤呢。 又为什么……这张脸,会给他那么熟悉的感觉那。仿佛只要一看见她皱眉,心里某些情绪就没办法关在大门后面了。就算是透过空隙,也要拼命挤出来的,无法遏制的涩意。 中也瞳孔收缩着,脑海里很突然地闪过了自己梦中的画面。那个梦中的女人,那只兔子,脑海里似乎强行压过的某些回忆…… 与此同时,立原道造的心也揪成了一团。 他看着不断亲昵地那两个人,走到了自己的房间。 女人用房卡打开了门。 监控里,房门大敞着。 白色圆床,炫彩灯光……光是看到放大画面中的那张圆圆的模样棱角的床,立原道造的心就有些不对劲了。 刚刚那个特写镜头,他就已经发现了。 这不就是中也先生吗! 这绝对就是中也先生啊! 连他都认得出来,那中也先生肯定也已经认出来了啊!为什么干部大人还是一副紧盯着屏幕的模样啊,不会想要一直看到底吧。 可恶…… 看到底就看到底,但能不能……不要让他看下去。 中也先生,让他走吧。 立原道造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实在是太害怕……看到一些,他的内心所不能承受的东西。 *** 中也先生好像悄悄地裂开了。 在看监控的途中,中也先生一直在捂着头。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神智,似乎把先前的顾虑彻底放下,继续和立原道造探讨着这个灵异事件。 为什么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为什么,在他的记忆深处,一点关于这个酒店的记忆都没有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 “这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中原中也言之凿凿,“就算我们真的有过什么,两年后怀孕也说不通啊!” 这何止是说不通!这简直是太荒谬了! 立原道造成为中原中也的应声虫,“就是啊中也先生!不管怎么样,两年后怀孕也太离谱了,绝对是她在欺骗你啊!” “哼,什么怀孕了两年……又不是什么身体构造特殊的人,怎么可能做到!?——中也先生!中也先生!” 等等。他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怎么感觉他身边的中也先生有点碎掉了? 中也先生确实碎掉了。 身体构造特殊…… 立原道造这不就是在指他吗! 中原中也彻底陷入了沉默。 他沉默地,颤抖地,拿出了手机。他的视线先停留在和心选刚加过联系方式的对话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到了那通几小时前打过来的电话。 对面的声音还是带着鼻音,“你好?” 中原中也抽了一根烟,声音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明天什么时候去。” “诶?去干嘛?” 望月千穗是被电话吵醒的。她揉了揉惺忪的眼,懵懂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事实上,在发现家里没有别人的时候,她就在自己家里住下了。 与此同时,男人平静又带着死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去产检。” ——他说。 第50章 [VIP] 一定是一夜情 ……产检?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望月千穗花了好长时间才理清这件事的混乱。她的心情是很难以置信的。 她很清楚自己没有怀孕。 从头到尾, 她都只想试探那个男人对她有没有印象而已。 如果对方没有印象的话,肯定会认为自己是胡搅蛮缠的骗子。但如果对方有印象的话,应该会把她骂一顿。 总之,怎么可能会有人真的带她去产检啊。 她只是想找个托词而已。 所以, 她在接到电话以后很震惊:“你……呃……你还记得我吗?” 半夜被叫醒的女人连起床气都没来得及撒, 便被眼下这个事实震惊到了。深夜一向是很容易出意外的节点, 难道是这个男人在半夜突然想通了什么, 记起了她这个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女人, 所以才…… 才想带她去产检, 对她负责? 那么按照这个逻辑, 也就是说,他们真的有发生过这个关系? 望月千穗的声音更颤抖了, 此刻她的嗓音由普通的鼻音变得哽咽了——显然, 她实在没办法接受自己真的和陌生男人有过一次经历的事实——看上去居然真的像是被抛弃了的女人: “您真的,您真的要带我去产检?” …… 居然用上了敬语!!! 她到底对这件事有多感动啊! 原先疑心是阴谋的中原中也, 也被女人的情绪弄得心慌了。 甚至就连在他旁边的立原道造,也没办法用常人眼光看待他了。 “……嗯, ”中原中也硬邦邦地说,“要不然下午去?你几点有空。” “大概,什么时候都有时间吧。” 中也下意识看了眼手机时间,发现竟然已是深夜。但尽管已是夜半,女人在接到他电话的时候还是第一时间接了下来,这份情意…… 实在让人不知所措。 当然, 远在家中的望月千穗也是这么想的。 千穗抱着双膝坐在床上, 眼里的惊骇久久不能平息。 她想了很久, 都没能在记忆深处找到这个男人的踪迹。 最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 ——要不然, 去精神科看看吧。 *** 中原中也没有来很早。 毕竟他一直是个忙碌的男人,能够在工作日抽出时间去做别的事已经是天方夜谭了——当然,他还是提前了一点时间到。 他表现得很焦躁,仿佛真的做好了要当爸爸的准备。 ——不。 他不相信! 可恶,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们的脑海里根本就没有这段记忆啊! 望月千穗…… 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他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立原道造,却发现对方因为还有别的活要干就早早跑走了。他不知道对方听到了哪里,但很明显,不管立原道造听到了哪里,他都已经见证了上司人生中最无助的时刻。 中也捂住了脸。 难道他真的在不知名的情况下,背弃了自己的贞操吗。 唉。 只能让他下午……一探究竟了。 医院。 南门。 白杨树下。 这是他们约定会面的地点,也是中也现在待着的地点。 中原中也坐在圆成一圈的白杨树边上,底座的黑色瓷砖擦拭得很干净,他透过发亮的瓷砖看见自己沉默的神情,还看见—— “……诶?” 恰巧也坐在白杨树下的望月千穗眨了眨眼,“您怎么……您怎么也在这呀。” 中原中也呆住了。 从未设想过的人就坐在身边。 就在昨天的这个时候,他还下定决心要和她在一起。然而,不过是24小时过去,他就被迫带了一个两年还没出生的娃。仿若短短一瞬,人的境遇竟发生了如此悬殊。 他当然没有怀疑这个女人就是电话中的那个人。 此刻,望月千穗的感冒已经好了许多。再加上医院的白杨树下人人皆可坐,他自然没把如此因缘巧合放在心上。 “我只是……”中原中也强撑住心绪,“陪别人来的,在等人。” 千穗也恍然,浅笑了一下,“这样呀,我也在等人。” 随后她道了道别,表示自己要走了。 中原中也也不作挽留——毕竟没什么好挽留的,总不能让他喜欢的人和孩子母亲碰面吧?所以那个孩子母亲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中也心情很压抑。 没办法了。 只能面对现实了。 人生总是很残酷的。他还是要先把这件事搞好再追求心选比较好,不然对其他人都是一种伤害—— 这么想着,中也打开了手机,给迟迟未到白杨树下的女人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了。 和他的手机铃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滴滴答答的,像是闹钟一般的手机自带铃声。 ……难道,女人已经来了? 这么想着,中原中也寻着声源过去,恰好与僵硬转过头的望月千穗,视线交汇。 他们的手机还在发出震动,却迟迟没有人挂断或是接通电话。很明显,两人都呆住了。 白杨树下,有路人一一经过,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两人激荡的心敲起命运的鼓点。这对从未尝试过互相了解的男女头一次产生荒谬的感觉,对人生的可怕宿命有了更深一步的认知。 望月千穗站在那里,手提包的重量使得她消瘦的手腕泛起一圈红痕。她随手把手机放在包里,将发丝往耳边绺,唇边泛起说不上自然的笑意: “看来,你找到要等的人了。” *** ……这个男人好奇怪。 望月千穗不懂男人,更不懂眼前这个男人。 她做完检查以后,中原中也立刻迎了上来,眼里亮起碎星星,“怀孕了吗?” …… 为什么他表现得那么期待啊! “结果还没出来,”千穗沮丧地捂住脸,随手接过男人准备的热枣奶——天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知道她喜欢枣奶的——低声说,“应该……好吧,我直说了,其实我有点忘记你了。” “你知道的,”千穗为自己辩解,“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了,我这个人记忆力一向不太好。我们很有可能只有这一晚上……呃,我是说,你能把你记得的事情告诉我吗?” 你能把你记得的事情告诉我吗? 中原中也简直太想告诉她了。 可问题是,他也不记得啊。 “其实……”中原中也沉默着说,“酒店那边恢复了两年前的监控,如果监控没错,我也没认错人的话,我们两个在两年前的12月21日,应该确实……” 剩下的话,他就没有说了。 毕竟成年人的世界,有些话可以说的不那么直白。 千穗的心已经跌入了谷底。 她反问,“你应该也不记得我了吧?不然昨天在你家,白天我醒过来的时候,你应该能认得出我才对。” 中也只好承认,“是,我也忘记了。” 那他们两个两年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夜情? 这也太可怕了。 但证据确凿,两个早就成年的人心里同时划过这个念头,但没有人主动点破。毕竟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 中原中也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轻声道:“……不管怎么样,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会对你负责的。” 虽然作为一个一夜情的渣男来说,迟到两年的负责有些太说不过去了。但他当年也不记得啊! 可恶。 而且饲主本来就是很敏感容易难过的性子,两年前这件事虽然他也没有印象……但是肯定给饲主带来了伤害吧……他现在必须要好好表现挽留一下自己的形象才行! “如果怀孕,”他认真地说,“要是你想养的话,我愿意承担所有费用——当然,要是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立个字据——如果你想打胎,我也理解,并且也愿意承担费用。” “总之,经济上的问题完全可以来找我。” “另外,”男人神色飘忽,眼底蕴着些浅浅的希望,“如果你想给孩子找个父亲的话……” 可以考虑一下我。 望月千穗迟迟没有说话。 其实她有很多话想说,但你们明白的,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如此复杂,连一句吐槽的话都会因为顾三顾四而说不上来。 她沉默了很久,内心有一种翻江倒海的复杂感。 ——所以这个人是真心实意地认为有人会怀上两年前的胎吗!这个胎儿是哪吒吗!为什么会有人这么认为啊! 不过…… 看着对方不假思索转账的样子,千穗复杂的心渐渐平复了一些。 好吧,这个人虽然脑回路不太正常,但总归是一个好人。 既然是好人,那就只能原谅了。 望月千穗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嗯,我们等产检结果出来了再说吧。这些事晚点再考虑。” “另外——” “我还是有点没印象,”千穗揉了揉太阳穴,“要不然还是再查一查比较好?既然买了情侣房,那应该有流水明细吧?” “要不然,我们现在去查一下?” *** 中原中也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和女人查了很久的流水明细——主要是他的卡很多,一张一张查实在太有工作量了。 可是。 一张卡里也没有关于那套情侣房的记录。 就在中也有些焦头烂额的时候,望月千穗“啊”了一声。 “找到了……” 在她的银行卡里。 …… 在她的银行卡里,清清楚楚地记录着这一道款项去处。 这笔情侣套间的费用,不是出自中原中也,而是她。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do会让女人出钱! 女人看他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啧。 现在一副那么好的样子……为什么当时是她付的钱!可恶的渣男! 中原中也也很沉默。 可恶…… 两年前的他……怎么那么没用啊。 50-57 第51章 [VIP] 永无止息 两人从银行走出来以后, 神色各异。 虽然他们都忘记了两年前那段可怕的一夜情,但成年人毕竟是成年人,总是具有把碎片拼完整的能力。两人都已经在自己的脑补下,拼出了整个过去。 千穗忧郁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悄悄藏起手机上的精神科挂号记录。 可能是她精神出问题了吧, 已经开始遗忘过去了——唉, 难道她真的得了玉米症?要不然晚上多吃点玉米吧。 总之, 她必须要找个时间好好看一下医生了。 中也也隐晦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 默默取消了几个红酒订单。 别人早就说喝酒断片了, 他怎么就不信呢?现在好了, 闹出来了这种事。肯定是因为他醉酒,才不小心和别人发生关系的。又因为当时处于喝醉状态, 才会遗忘这么重要的事, 还让人家女孩子出了钱。 总之,他以后也少喝点酒吧。 两个心思各异的人在街边沉默地走了很远, 过了很久,中原中也突然说: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这可把千穗问住了。 其实千穗对未来没有什么打算, 她一直是个及时行乐的人。不过,虽说是及时行乐,她对生活却也没什么过分的高品质需求,所以银行卡里攒的那些钱足够她未来一个人生活了。 可要是多了一个孩子呢? 孩子的伙食费,生活费,教育——等等!为什么她也那么快就接受了孩子的设定啊! 说到底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两年才出生的孩子!他是哪吒吗!相信这个的人都有点电波系啊! 望月千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口吻很平淡, 但偏生就给人一种冷寂的感觉:“是啊, 未来该怎么办才好呢。” 冬天很冷很冷。 千穗一向是个很怕冷的人,这时候她的手也冻得有些红。刚买的围巾系在脖颈上, 她忍不住瑟缩着脖子,想取一些暖。 明明很冷,为什么街边的所有人看起来都不怕冷呢?就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在渡过冬天一样。冷得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关于未来的打算也和不知何时降落的雪一样缥缈。 ——雪。 一想起雪,视野里那些白白碎碎的痕迹顿时有了解释。迟钝的她这才反应过来是雪在降落,不大的雪。那些只零星出现的,甚至构不成雪花的白色点点,往谁也不知道的去处缓慢而又沉重地落下去。 横滨开始下雪了。 明明冷得想要把整只手掌都缩在袖子里,在看见雪的那一刹那,她还是发着愣,托着朝上的掌心,想接过那些一粒粒的,细碎的,像从地底抬头看星辰一般的,微小的碎雪。 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雪都没有停留在她的身上。 别人无需伸手就能做到的事,为什么她总是做不到呢。接不住的雪,仿佛独自一人承受的冬天,还有莫名其妙多出的一段感情。身旁的这个男人一定看她很厌烦,一点也不想和她来往吧。却还是受道德感的束缚想要对她负责。 “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你有男朋友吗?” ——两人同时发话。 千穗不自在地偏过视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想明白了,事情既然发生了也没有办法。我只是昨天太惊讶了才会来打扰你——总之,还是断了联系比较好,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 她说完就要离开,手腕却被男人紧紧地拽住了。 “对不起,”他无奈道,“可能是我没有表达清楚。” 男人一点点握住她的手,指腹温柔而有力地抵在她的掌骨,十指相扣,他的体温好像要透过她的肌肤,融进她冰冷的骨髓里。 “我没有觉得这是麻烦。” “还是说,”他缓慢地解释,钴蓝的眼眸对上女人金色的眼,“其实你已经有了别的喜欢的人,不想再把时间浪费给过去了吗?” “……我没有。” “我的话一直都不会收回,”他好像也是第一次说这类情话,也有可能他也是个很怕冷的人,耳垂上的薄红像是冻伤的前奏,“如果你没有别的喜欢的人,又对我没有恶感的话……也许可以试试……考虑一下我。” “其实我条件没有很差,当时应该只是喝醉了酒所以才——总之,酒的话,我会努力再戒一点的。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如果你愿意的话……”他牵着女人的手,神色微亮,“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千穗愣了很久。 中原中也没有得到她的回复,只看到她愣在那里,唯有被他握着的指节颤得发抖。他以为再也不会得到女人的答复了,胸口那一块也堵塞得不行,和她在意大利拥抱的画面翻涌着朝他袭来,最后却也只能耐着咽喉里的滞涩道: “……这是今年第一次下雪。有点冷,天气预报好像没说要下雪。我带你回去吧,天太冷了。” 天太冷了。 千穗冷到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好不容易才战胜了嗓音里的涩意,她听见自己说:“为什么。” 她的声音茫茫的,比眼前的雪景还要飘渺:“我们明明才……我们根本不认识。” “你在耍我吗?”她的声音艰涩得像是被困在井底好些天却求救无门的人,看上去愤怒的文字听起来却低得像蚊蝇声,脆弱得像一击就破的气球,“……如果只是因为道德感,那很抱歉,我不觉得我们有过一个晚上是一件很罪恶的事。都是成年人了,没什么负不负责的。” “还是说你在怜悯我?觉得我是一个很可怜很需要被爱的女人,所以才……抱歉,我可能没有那么脆弱。” 她厌烦地偏过头去,男人的话却又刚好落在她的耳畔,“我没有怜悯你,我只是……好吧,这样确实有点突然,突然被打电话要求去产检也让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当然,这也不足以成为麻烦的程度。我只是有点奇怪……嗯……至于想要和你在一起,也不是出于责任感的缘故……只是因为这个人是你,所以才……” 有些话在心中愈演愈烈,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如果到了医院以后,打电话的另有其人——中原中也会对她负责,但绝不会将后半辈子和她捆绑在一起。 但是—— “在看到是你的时候,我还……挺开心的,”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神情不自若地往别处瞟。 “虽然承认这一点有点不好意思……但我……” “是因为喜欢你,才想借着对你负责的名义和你在一起。” 喜欢。 喜欢。 喜欢……谁? 喜欢她吗? 望月千穗看着眼前明显忐忑不安的男人——好奇怪,明明他原先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刚刚和她开口却总是像头一次展现爱意的少年人。 就连爱意也像少年人一样。滚烫又炽热,在这样的冬天来得简直算是不合时宜。她的身体已经冷得发僵,这样像太阳一样炙烤着的告白只会把她融成一摊死水。 ……或许,这真的是告白吗? “……为什么会喜欢我?” 她听见自己说。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又坦诚地说:“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但就是好喜欢。” …… 好无赖的话。 “如果非要说什么时候喜欢你的话——”他尝试一点点靠近她,白色的雪点细细碎碎地落在她肩上,头上,“大概是在,某个平行世界吧。” 千穗笑了,“莫名其妙。” 不过——平行世界么? 随便了。 明明天还是那么冷,为什么感觉心软化了一些呢?难道真的是平行世界的热浪拂过了她的内心,短暂地唤醒了她的精神热潮? 谁知道呢。 她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很安静地,用力地,抱住男人的背,脸埋在他的胸膛。 “……我太冷了,”千穗说,“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男人也搂住她的腰,眼眸溺在她银发上落的点点雪痕。这时候千穗才发现自己身上也落了雪。 原来,雪也在她的身上停留过。 ……可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又能停留多久呢? 等到夜晚,雪就会飘落得无影无踪,大自然的奇迹再怎么美丽也总是有终结的。 没有什么永无止境。 *** “其实我……” 这是中原中也第五次开口。 千穗忍无可忍,“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接到一个电话,”中也低着声音,有些不自在地说,“有一个任务……大概是要贴身保护一个女生,时间大概是半个月。” “可能要假装情侣……但是我发誓!绝对不会和她有任何亲昵接触的!真的!”他紧张地重申,“我发誓!” 其实这个任务前两天就有了。 可恶。 要是那时候就拒绝掉就好了……这样也不会在女友面前难办了。 不过女友好可爱啊。 发呆数星星的时候好可爱,看见外面下雪拍照的时候好可爱,路过饮品店驻足一会儿的时候也好可爱。 如果她生气起来,吃醋不愿意让他做这个任务,肯定也很可爱。 可是—— “嗯,好。”望月千穗不假思索地同意了,怕自己显得冷淡,还颇为大气地添了后一句,“你去吧。” …… 中也笑不出来了。 可恶。 怎么会和他想得那么不一样。 望月千穗确实无所谓。 好像没办法燃起更多的占有欲,精神疲累到连生气吃醋的反应都无法表现出来。 “……那这半个月,我可能都要消失了。”他小心翼翼地去贴女友的手,对方没有躲。 “半个月吗?” 本来爱莉说这半个月有任务,她拒绝了——但既然这个男人这半月也要消失,她也干脆接下那个任务好了。 总之,等男人走了,她再打个电话问问任务内容吧。希望不是什么困难的任务。 “嗯。” 她没有躲开触碰,却也没有迎合。好奇怪,明明小狗不用努力凑到她身边就能得到抚摸,人类的躯体却得不到她一点垂怜。 ……算了。 既然她重复了一遍时间,就说明她一定在乎! 他要努力赚钱对女友好一点才行!绝对不能让两年前的事重蹈覆辙了! 他在女友家里待到了很晚,明明什么事也没做,单单只是牵手和拥抱,就不经意地渡过了很长时间。这时候他又想起先前在意大利,他和女人成天到晚都待在一起,先前觉得无聊的事翻到现在又好像趣味横生。 可恶。 可是……女友怎么就不搭理他呢。 唯一主动一点的,只有在一起时她的主动拥抱,还有她带他回家看了当初的房卡和纸条。 再就是拥抱,贴贴,还有一些—— 等等。 怎么现在仔细想来,全都是他一个人在主动呢? 中原中也有点不舒服了。 但很快,他就劝说了自己。毕竟这还只是在一起的第一天,也许女友是那种很害羞很内敛很慢热对性子也说不定呢?这么一想确实,穗穗确实是这样的女孩。 这也是一种自保倾向嘛! 而且如果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带他来她家呢?……等等,仔细一想,在一起第一天就带他回家是不是怪怪的呢?可恶,她就不怕他是坏人吗? 中也的心又垂了下去。 他突然隐晦地明白了一点东西。 这是女友对他人品的隐晦试探,就像在那个小狗变成人类的夜晚,和她祈求一夜安宁的性质是完全一样的。他告白所得到的确定答复,并不是她喜欢他的证明,而是一种包含着自毁意义的试探。 不是在期待被爱,而是等待被伤害。 ……可恶。 在意识到这一切后,男人的心又变得堵堵的。 但很快,他的心又复原了。 中也回过头,恰巧看见女友出门的场景。他明白,一定是内敛的女友舍不得他的离开,所以才出门目送他。 果然穗穗是喜欢他的。 他就知道。 如果不喜欢他的话,为什么会答应告白呢?她心里一定是喜欢他的。 中也这么想着,却发现女人右手提着垃圾袋,扔完垃圾以后又头也不回地走了。 根本。 没有。 看他一眼。 …… 为什么。 只是出门扔个垃圾吗? 而且明明他也下楼了,为什么不让他扔呢。 他想了很久,在“在一起第一天,女友只是太见外了”和“她可能就是不好意思”之间徘徊,最后阴暗地说服了自己。 没错,下次他要自己主动点才行。 心情郁闷的他顿时有所好转,开着车坦荡地离开了。这时候雪已经停了,但车窗上散落的碎碎点点,还记载着它们曾经的美丽。 ……不。 哪有什么曾经? 它们只是累了,暂时休息一晚。只要这场冬天没有过去,雪就会永恒地落下去。就算这场冬天过去了—— 也还有下一场,下下一场冬天。 他望着深色的夜,紧闭的房门像是某个人未曾敞开的心。 不过,早晚会敞开的。 因为,只要冬天还在,雪就永无止息。 第52章 [VIP] 想念小狗的第一天 可恶。 所以为什么, 会有这么奇怪的任务啊! 被仇敌盯上的财阀为了保护女儿,故意将其和某mafia干部绑在一起——向其表达“只要伤害了他女儿,就是在和port mafia为敌”的意思。 为了换取女儿的安危,只好用这样的方法了吗。 虽然从逻辑上来看不算太荒唐, 甚至论合情合理也不算太偏颇, 但被算计进去的中原中也心情却不怎么美好。这半个月, 他必须得和刚交的女友保持距离了。 中原中也扫过照片上那个银发脑袋——这是松原家女儿的一寸照。恰巧和他女友是同一个发色, 看着他心中更厌烦了。 “中也先生, ”立原道造紧跟在他身后, “松原小姐就坐在那个位置, 之后这半个月你们都要在一起了。” “不过这半个月松原小姐住哪里呢,中也先生?”他叹了口气, “毕竟是要贴身保护, 中也先生又不可能住在别人家里……” 毕竟男人住在女人家里这听起来也太小白脸了!他们中也先生做不出这么没面子的事! 而且住在大小姐家里不就是坐实了“保镖”的称谓吗!他们现在要伪装的可是男女朋友! 立原出主意:“大小姐难道要住在中也先生家里?” “我怎么可能让她住我家里?” 中原中也不耐烦地说着,目光却在咖啡馆最里头的位置猛地愣住了。 …… 等等。 这个人怎么…… 中原中也难以置信地看着坐在不远处的女孩, 心里某块地方顿时空了,思考的那一瞬间变得像倒酸奶一样缓慢无比。 在咖啡厅的那一个座位——中也无比确信, 那就是立原道造所说的大小姐预定的位置——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女人,一手扶着咖啡杯,一手拖着盒装牛奶缓慢地倒进去。 她倒牛奶的时候有一绺发丝不安分地垂在额前,中也有一种想把她的头发附在耳后的冲动。也许是太紧张,又或者是太害怕失败,有些牛奶不免溅在了桌子上, 女人眉眼皱了皱, 左眼角那颗若有若无的红痣也好像变得浅浅的了。 “中, 中也先生?” 可恶,中也先生怎么看这个女人看愣了啊!这样的大小姐有什么好!难道中也先生已经忘记大明湖畔的望月千穗了吗! 立原道造还没看清里头那个女人的长相, 就被径直往里走的男人惊到了。 “……还是住我家里吧,”中原中也随手把东西放在立原手上,“你去买点东西,麻烦你了,嗯,等一下我带她住进去。” “啊?中也先生!中也先生!” 很明显。 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他昨天刚交的女朋友。 这么说来,她在意大利用的名字就是“松原爱莉”,他是有印象的。至于“望月千穗”,也许是她的别名也说不定。 怪不得昨晚女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原来她早就知道来的人是自己了! 女友果然是在意他的! 中原中也坐到她对面,面上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心中的期待却散发着痒意,只得用指腹摩挲着略显粗糙的餐桌抑制雀跃。 千穗抬起头,在对上男人的眼眸后惊愕地“啊”了一声,手中的盒装牛奶落了下去——要不是中也眼疾手快地接过,想必会造成预想得到的惨剧。 “……抱歉,我来得太突然了,吓到你了?” 望月千穗过了好久才摇头,眸光在他身上打转,讷讷道:“你怎么……来了?” 等等。这个人不是去出任务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咖啡馆? …… 望月千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昨天晚上……他是说要假装情侣保镖是吧? 而深夜,松原爱莉给她布置的任务,好像也是跟相亲对象扮半个月情侣? 不会……那么巧吧? 千穗托着咖啡杯身的手微微发颤,“那个……怎么会那么巧啊。” 看着她发愣的样子,中原中也也回过神来了。 怎么回事?难道她不知道对面是他吗? 那她怎么能这样呢……明明昨天刚和他在一起,今天就要和陌生人假装情侣吗……这也太过分了!他好歹也说了一下的! 望月千穗也有点心虚了。 其实她也知道不太对,所以昨晚爱莉告诉她任务的时候她还拒绝了一下子的。不过……爱莉怎么说也是真实养了她两年的金主,要是她真的很需要……她也没办法铁着心拒绝。 所以,这就有了望月千穗坐在咖啡馆,替松原爱莉见虚假男友的场景。 不过……眼前的虚假男友,倒变成了她的真实男友。这真是巧到她无话可说了。 中原中也的心情怪怪的。 可是……女友家的情况他也了解,被鸦羽组盯上以后,他们家里确实比较危急。所以,女友很有可能是考虑他的安危,才选择不把他牵扯进去的。 没错,一定是这样。 “……穗穗,”他看着女友垂着眸的样子,点了点她的指腹,“这里不安全,我带你回家吧。” *** 回家。 到底是回谁的家呢? 她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外头明媚灿烂的阳光,心中陡然萌生了一种荒谬感。这个昨天才成为她男友的人在今天变成了她的任务对象。世界上就是这样,各种巧合的碰撞简直称得上是不可理喻。 难道她和眼前这个男人当真有什么平行世界的情缘,上帝太害怕他们错过,所以才布置了这么多纠纠缠缠的陷阱,想教他们永远缠在一起? “松原家主那边有别人保护,不会有事的,”中原中也一边开车,一边掠过女人小小的红痣,“我保证,只要一个月,什么事情都会平息下来的。” 针对鸦羽组,他们也有自己的打算。 这个组织太过猖獗,设立初期还老实守己,最近却带了分不把人看在眼里的倨傲——总之,动了port mafia蛋糕的组织,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更别提,现在鸦羽组还想对他的女友不利。 千穗现在还是留着一头银发。她已经不再像在意大利的时候那样,戴着金色假发了。回到日本总是一件受束缚的事——对她如此,对爱莉也是一样—— 因此,为了更与自己的替身相近,松原爱莉主动染了银发,化了与千穗相近的妆容。 而望月千穗也化着和金主大人相似的妆。若是两人站在一起,一定像是双胞胎。 “……谢谢你。”千穗说,“辛苦你了。” 中也停了车。 被女友感谢,总是一件不怎么美好的事。 他打开车门,牵起女人的手。 千穗下了车,却在那一刹那被男人搂在怀里。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为了站得更稳些,她也只好环住男人的脊背,像鸟儿躺在鸟巢里一样窝在他温暖的怀抱里。 这时候她想起了她的小狗。 一只可爱的,毛绒绒的,会在深夜变成男人的橘色小狗。 可她讨厌那个男人。 她只喜欢小狗。 可是为什么……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还是会有温暖的感觉在心里流淌呢。到底是向往他的包容,还是等待被太阳灼烧——这其间的缘由她也说不清楚。 她没有拒绝过他。 带他回家看房卡和便签实在是愚蠢的借口。她只是想看看这个男人会不会对她做些什么而已。很愚蠢吧,可她就是这样愚蠢的人。 如果他在昨天晚上就对她发出了更进一步的邀约,她一定会在心里为他打个叉的。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挽着她的胳膊,抱住她的腰身,一遍又一遍地说好喜欢她。 望月千穗心想,到底是在装模作样还是真心实意呢? 可如果是装模作样,又有什么必要呢。 他的身体总是温热的,仿佛能够把所有冰冷融化。至少,他已经把她内心的冰冷融化了几分。 就连现在,他也是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吻过她的发丝。像是看出了她很怕冷一样。 望月千穗抬起头,望着他似乎能看透一切的,蔚蓝的,大海一般的眼睛。 一个念头出现在了她心底。 …… 不管是他抱着自己,还是不停地对她说“好喜欢你”,都不是什么下位表达爱意的手段。 那个真正处在最下位的,最需要被别人说“喜欢”,被需要的人,是她自己。 他早就看出来了。 那个最处于下位的,其实是自己。 千穗想,就算现在还没有喜欢他,她也早晚会喜欢的。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只要一个人表达出多少爱她的倾向,她的心就会不停地粘着他转,就算再怎么被伤害,只要有一点点爱的迹象,她的心也会忍不住转个不停的。 究竟是在等待被爱,还是等待被伤害,她也搞不明白。未来和前方黑成一片,她没办法判断任何事了。 至少现在有人说爱她,至少她现在不那么冷了。那么这也就足够了。 抬头是一片艳阳天,她不敢直视璀璨,只是埋在男人的胸膛,很轻很轻地说:“谢谢。” 谢谢你说喜欢我。 就算是假的,就算只有这么几秒钟,只要在很冷的时候再抱一下她,她也会很开心的。 为了这一刻的喜悦,将来不管再受到多少痛苦……她也一定能够忍受的吧?毕竟幸福总是转瞬即逝,痛苦却是陪伴她一生的挚友。 中原中也搂住她的肩,虽然搞不懂女友心里在想什么……但应该不是什么很好的想法? “……别说谢谢了,”他小声嘟囔着,“我们不是恋人吗。” “一定要说什么的话——” “比起谢谢,更应该说‘喜欢’吧。” 他的掌心覆在女人纤细的腰肢,肌肤贴得太近他似乎能听见对方心跳的声音。 她抬眸,又下意识想要回避男人的视线,却被对方深蓝的眼眸紧紧盯着。千穗抓着他的胳膊,唇瓣颤动着,不管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望月千穗突然很恨自己的性格,为什么不愿意说的时候总是什么都说得出来,想开口的时候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了。所谓词不达意言不由衷似乎也不过如此了,她恨恨地咬住自己的唇,搂着他的身体一言不发。 男人叹了口气。 中也揉了揉她银色的脑袋,对她说: “我们到家了,穗穗。” 望月千穗这才如蒙大赦,沉默着随着男人的脚步来到“新家”。在过去的路上,灿烂到刺眼的阳光撞着她的眼眸,她下意识偏过头,透过车窗,不合时宜地看见躺在里头的一罐牛肉干,罐身上的文字和阳光一样刺进她的眼睛。 「人生可以从任何时刻开始。」 第53章 [VIP] 又不是第一次了 望月千穗过了相当寂寞的一段日子。 她早该知道的, 爱莉不愿意做的事能是什么好玩的事呢?不过,既然是工作,不管再怎么无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了。 虽说是在做“贴身保护”“保镖”的活计, 忙碌的干部大人当然也不可能随时随地陪伴着她, 他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在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 她都在房间里自己找事情做。要么看电视机, 要么看书——当然, 大多数时候, 望月千穗都在睡觉。 好像除了睡觉, 也没有别的事情好做了。 这么想着,有一天, 在她第三次睡醒的时候, 望月千穗来到了厨房,开始寻找一些吃食。 眼下正是夜晚七点。 在这个无人在意的家里, 她颠三倒四的作息根本没人管——不如说,这两年里也只有小狗会催促她睡觉——中原中也有时会回来, 可只要让他看见自己在23点闭眼躺在床上,他就不会来打扰她。 男人会经过她的身边,盖好她本就盖好了的被子,再看她侧颜看好一会儿,察觉到她可能睡着了才默默起身离开。 其实她根本没睡。 想到自己余光看到的画面,望月千穗倒水的动作一滞, 脑海中闪过了些许疑窦。关于男人告白时和她说过的“平行时空的缘分”, 又关于那天下午在阳光璀璨间, 她所看到的那一罐贴着熟悉字样的牛肉罐。 望月千穗左手微抬,心中生起了一些异样, 打开左手边的柜门。透明的橱窗设计让她可以清晰看清里头的瓶瓶罐罐。 他爱喝酒。 ——这是望月千穗不用思虑就能得出的结论。 中原中也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会喝酒,也多次提及会减少喝酒或是戒酒——毕竟两年前的事情他为此表示很抱歉——在千穗搬进来以后,他更是主动把那些贵重的酒锁进了厨房上方的橱窗里。 并且把钥匙,给了他的女朋友。 千穗发现柜门打不开后,开始想钥匙被自己放到了哪里——毕竟她无所谓男友戒不戒酒,就连答应他告白好像也只是一时兴起,千穗从来不在意这件事,只是觉得突然多出一段感情有点莫名其妙而已。 她打开了橱窗。 好多酒。 望月千穗这两年见过很多酒,毕竟她经常在酒馆里兼职。但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家里会有这么多酒,而且看起来都价值昂贵的样子。 而在这些酒的后方,几瓶藏得很深的,明显喝过一半的酒躲在了最里头。 她的心突然不跳了。 她想起了小狗。 整个世界都为此停下跳动。唯独那些安放着酒水的瓶子似乎在她的眼底摇晃,像摇曳的火种一样不安分地跃动着,勾起女人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心事。 在小狗离开她的那个黎明,变为人形的他带走了女人家中的那几瓶酒。 千穗怎么会忘记呢? 为了身份不被发现,她特意观察过别墅中的点点踪迹,清楚每一件物品摆放的去处和弧度,更不要说厨房那几瓶松原爱莉的珍藏了。 望月千穗踮起脚尖,取出橱柜里那几瓶熟悉的红酒。 指尖在瓶口打转,女人眼底的思绪如摇晃的烛影。 她一饮而尽。 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 望月千穗低估了自己的酒量。 她是一个不擅长喝酒的人,也没有怎么喝过酒。在她把这些红酒一饮而尽的时候还没察觉到什么,但在她沐浴完身体以后,酒劲儿开始慢慢上来了。 脸好烫。好红。 脑袋晕乎乎的,混沌一片。 千穗才刚穿上单薄的睡衣,就被浸淫久了的头晕目眩感逼得想早点躺在床上。她扶着墙壁,走得极缓慢,仅剩的半缕理智把她带进了整座房里她最熟悉的房间。 那不是她的卧室。 ——是男友的。 喝得晕晕乎乎的女人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毕竟在还是兔子的时候,不谙世事的小动物就喜欢在饲主的卧室里跳来跳去,也喜欢被饲主抱在怀里睡觉的温度。 所以,在夜已深,灯已暗的某时某刻,察觉到身边靠着某个温暖的热源的时候,仅着薄衣的女人下意识扒着他不放,枕在他的膝上,手则不安分地往各处乱动。 “……找到你了。” *** 女友不喜欢他。 不管是这个用真实身份接触她的他,还是那个变成人的没有让她窥见一面的他,她都不喜欢。 女友所喜欢的,只有那个会每时每刻每分每秒围在她身边转的小狗而已。 领悟到这一层意思的中原中也心情并不美好。 夜晚,他回到家的时候,会看见女友并不真实的睡颜。千穗假装自己已经睡了,不愿意和他说一句话,也有可能她根本就不知道说什么。 但最让他难过的,是他有时对女友说“我要去工作了”的时候,女孩表现出了极端大方的模样。 “好,你去吧。”千穗撩了撩眼皮,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可恶。 他还是狗的时候,她对他可不是这样的! 但不管怎么样,既然当时她答应了他的告白,一定多少是对他有好感的! 总而言之,他一定会凭借自己的真诚打动女友的! 这么想着,刚下完班的中也先生就走进了屋子,洗漱完以后不开灯就进入了自己的卧室。 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其实没有哪天是不累的,毕竟port mafia的事情一向很繁重,再加上他身份摆在那里,每天要忙的事情也不少。 但今天尤其累。 累到他甚至没有去惊扰隔壁房间的女友——毕竟女友每天在他面前装睡也挺不容易的。中原中也心情低落地想。 好累。 累到好像要出现换幻觉了。 ……好像真的出现幻觉了。 ——在摸到一具温热的,柔软的身体的时候,男人忍不住这么想。 女友身上还是带着那股浅浅的栀子花的味道,他很熟悉这个味道。但就因为太过熟悉,太过确信,才不会相信这个人真的躺在他身边。 穗穗不想理他,宁肯装睡也不肯和他说话——又怎么会主动来到他房间,睡在他的卧室呢? 光是这么想着,中也就感觉心里某处堵得疏不通。再加上一整天下去忙得心烦意乱,急着回家导致头晕目眩,便多了几分“这是梦境”的错觉。 ……以前又不是没做过这样的梦。 女人的手是什么样的。 中原中也不止一次见过她的手,但却是头一次被她这么不加遮掩地触碰。那双指节分明的纤细的手,轻点着他的上身,弧度往上走,勾着他的下颌不肯放开。 “找到你了。”她说。 这是梦话,中也心里没有多想。 不是千穗的梦话,而是他梦中的话。因为女友不会对他这么亲昵,所以这么暧昧的举动只可能存在于梦中。 “我也在找你,”他笑了一下,迎合着“梦中”女人的动作,反扣住她瘦削的手腕,再是十指相扣。 另一只手也学着她方才不安分的样子,触碰她柔软又温热的身体,含着薄茧的指腹在她身上打转,勾勒出她五官的轮廓,双唇的弧度。 真软。 怀中的女人在浅浅地抗拒。 所以这不是梦。 因为女友永远不会抗拒他,只会任他拥抱。 可是这样的听话不是中也想要的,他不想走女友心里那条平庸的道路,只想让她明白自己是珍视他的。所以他没借着女友的顺从做更过分的事。 ……不过。 在梦里,应该可以吧? 他垂下头,吻了她。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梦境里的场景就又颠覆了。中也搂过她的腰,另一只手撑着她倚在枕上的后脑勺,唇瓣擦过她红润的脸颊,最后又停留在她微微翕动的双唇。 好软。 还是那股熟悉的,清冽的,萦绕在她身上的栀子花的味道。 中也自认为不是个有浪漫细胞的人,至少路边遇到盛放的花朵最多也只是驻足一瞬,只那么一瞬。 可在意大利遇到她以后,他总是会凝着那些洁白的栀子花瓣微微愣神,似乎能在氤氲香气中看见某个人的身影。 可这次,他不用再透过虚幻的花香找某个人了。 理智再也抵不过多少天漫长的思念,鼻尖轻点她柔软的肌肤,埋在一片温软的蕴着香粉味的温软中。 吻。 下颌,唇瓣,脸颊,最后是眼睛。 她的眼眸颤颤的,眼角那点朱红一定也颤颤的。中原中也想透过黑暗看见她金色的眼睛和眼角那点红痣,却败给了夜色绵绵,所幸女友还在他身边。 他说:“千穗。” 不知是不是今天说过的话太多,他的声音显得略有沙哑,又含着些酸楚。 “我想……”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他好一会儿才愣道,“我想你开心一点,不要哭了,我不想看见你哭。” …… 说完他自己也愣了。 其实望月千穗很少哭的,真的,可为什么他只要一想起她,就总是觉得她在哭呢?就好像只要一看见她坐在某处,不论笼罩她的是阳光还是阴霾,她都好像在哭似的。一个人竟然能痛苦到这种程度,只是静坐着都好像在承受着难以容忍的痛苦。 又或者说。 在男人的记忆深处,她真的有哭泣过许多次吗? 他不知道。 中原中也只知道这是一场梦境,而他在吻自己的女友。虽然莫名其妙说了一些意义不明的话,但好在女友没有追责。 不过—— “……我没有在哭,”怀里本该睡着的女友闷闷地说,“我什么时候哭了。” 中原中也一下子清醒了。 灯被打开了。 女友拢好被弄乱的衣衫,看着男人如临大敌的样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千穗的脸还是红红的,不知道是被他亲的还是酒还未醒。 “……这不是梦吗?”中原中也呆了很久,开始为自己辩解,“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这是梦……” 完了。 好像越说越恐怖了。 女友一定很失望吧?她现在一定很生气吧?毕竟她一直都不喜欢他……现在他应该算考核期?可恶……为什么他会做出这种事,这跟两年前有什么区别! 可为什么一直不喜欢他的女友会突然到他床上!这也很不对好吗! 算了……女友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难道这是对他的考验吗?那他现在算考验未过吗? 心碎的中原中也接连不断地道着歉,还不忘记用外套罩住女友的肩。 望月千穗却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纳闷地说: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叹了口气。 第54章 [VIP] 我们仍未知道那天所交往的人的名字 “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了。” …… 中原中也愣住了。 虽然好像确实是这样, 但是被女友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他还是感觉怪怪的。毕竟……两个人都把那件事忘记了。 一夜情之后,双方都没什么印象,甚至连彼此的长相都记不起来了, 更别提那一夜温存的过程了。 再者, 他们怎么说也只是一夜情的关系, 和对方并不熟悉……既然现在才正式在一起, 那也应该好好恋爱才是。虽然不小心以为这是梦境还偷偷亲了女友的他根本没资格说这件事。 中原中也偏过头, 不去看她的身体, “也不是这么说的……这次是我不对, 是不是把你吵醒了,我带你回卧室……” 千穗看着他, 不说话。 中也小心翼翼:“对不起……你生气了吗?” 果然还是对他很失望吧…… 中也在心里唾弃自己。 女友还是不开口, 在灯光下闪烁的金眸看不出任何思绪。望月千穗低下头,慢慢解开胸前第一颗扣子, 轻慢道: “有点生气。” 中也瞪大了眼。 生气就生气,解衣服是什么意思。 是在考验他吗?? “总之——”望月千穗解开第二颗扣子, “我突然发现,我还挺喜欢你的。” 她挽着男人胳膊。 越过手腕,指腹探入他拢起的,湿润的掌心,对上男人的幽蓝的眼眸,她说:“你想不想亲我。” “我……” 她眨了眨眼, 食指指腹附在他的唇上, “你想不想帮我一个忙。” “……想。” “什么忙都愿意吗?” 中也这时候犹豫了一下, “是什么忙?” 千穗冷笑了一声,但又觉得他蛮可爱的, 便笑着说:“我在意大利的时候,养了一只狗。” 她注意看男人的神色,却看不出任何异常。女人便接着有些叹息道:“可惜它不见了。” “你想让我找它?” 他神色如常,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些话意味着什么。 “不,”千穗忧郁地说,“我是想说,能不能借我点钱。” ……现在借钱的前摇已经那么长了吗? 中也松了口气,“没必要借,我的卡给你。” “我要的不多,”千穗继续忧郁地说,“我一直在攒钱给它绝育。你知道的,小狗绝育对身体好,我也想给它找一个世界上最好的绝育医生。” “要是有一天我找到它了,我一定要带它去最好的医生那边绝育。它一定会很感动吧。我就是为了看它感动,才努力攒钱。” 中原中也久违地沉默了。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男人没什么想说的。 他过了很久才回话,“……这样啊。” 他怕女人觉得自己太冷漠了,又艰难地加了句话,“你对你的狗……真好。” “当然了,”千穗的语气充满活力,“我是世界上最好的饲主!” 提起小狗的时候,女友的神情就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如果说过去的她永远笼着一层纱,提起小狗的她就像是褪去了那层纱,缓缓流露出她最本真的炽热。 中也揉了揉她的脑袋,“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再养一只……猫也好,狗也好,明天领报告的时候我们可以去买。” “一个人在家也总是会无聊的,买一只宠物陪伴也挺好的。” 千穗凝着他的眼睛,开口:“除了它,我不想再养宠物了。” 过分的执念。 过分的占有欲。 中也笑着说,“可以两只一起养。两只宠物在一起玩也不会寂寞,人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我不要。” 她这话说的太冷淡,也太直白了。中也一时不知道要接什么话,就听见女人接着说道: “其实,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哦。” 她牵起男人的手,不看他,只是盯着他手腕上的青筋发呆,“如果我喜欢谁的话,我就只想让他跟着我一起,只能跟着我。” “小狗只能是我的小狗,不可以是任何人的朋友,也不能有任何孩子和妻子。我不能忍受它生命里除了我还有别的存在,如果它有了别的崽子,我一定会连它的崽和女友一起恨上的。这就是我想给它绝育的最根本的理由。” 这还是她第一次,和他说这么多的话。 中原中也突然有点嫉妒。 女友在他面前大多数都是阴郁的。阴郁又冷漠,只有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才肯搭理他,说些暧昧的话。 但她对小狗不一样。 在小狗面前,就算当时心情再不好,她也总是会下意识揉它的脑袋寻求小狗的抚慰。她会在开心的时候把它抱在怀里,又在难过的时候哄着它入睡。 只是一只狗而已,为什么会比他重要呢? 明明只是一只狗,为什么她能表现出那么深重的占有欲呢? 不想让小狗生出别的小狗,不想让小狗出门被别人看到,却在他出门以后表现得无动于衷,就连外出到很晚也无所谓。 “……所以,” 女人盯着他的眼睛:“如果我喜欢你的话,我会烦死你的。” 思绪在狂乱地翻涌着,中原中也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所以她想表达什么呢?表达她根本就不喜欢他所以才对他无所谓,还是想告诉他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答应他告白只是趁兴而为? 他攥紧了拳头,眉眼含着些低气压,“所以,你喜欢谁?” 女人眨了眨眼,似乎并不懂他在说什么。 中也也看着她。 下一秒,唇瓣却被两瓣熟悉的温软堵住了,鼻尖也充盈着洗发水的清爽的味道,他微微睁大了眼,正好对上女人略带羞意的眼眸,金色的瞳仁在灯光下倏然发亮。 “喜欢你呀。” “——当然,”她笑眯眯地说,“如果你帮我找到小狗的话,我会更喜欢你的。” 中原中也还没从那份触感中缓过神来,就被对方突然的告白晃了神。 ……不过。 好像有点开心? 心脏不知为何跳个不停,中也没发觉自己勾了唇,“我也喜欢你,穗穗。” 虽然不太清楚女友态度的转变,但是……一定是因为他过了考核期吧!女友本来就是性格慢热的人,这样也不奇怪! 他也小心翼翼地搂紧了她。相拥之间不知是谁摁掉了灯,眸光黏腻又滚烫。 有人虔诚地吻过对方的身体,发现肌肤比眼眸还要烫。 “……穗穗。” “唔。” “叫我名字。” “哦……”千穗过了很久,才皱着眼睛说,“你没有和我说过呀。” …… 夜晚静静的。 好像有人的心碎掉了。 中原中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呆呆地说:“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吗?” “我不知道呀。” ……你就不会问他吗! 中也顿时做什么的心都没有了。 所以,他们在一起了两个星期,原来女友一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千穗也有点不好意思,为自己辩解道:“难道你就知道我的名字吗?” “我当然知道!” 千穗没话说了,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说不过去。但无奈的是男人确实没有自我介绍过,她也确实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就连松原爱莉当时也忘记说了。 她乖巧地亲了一下男人的嘴角,想弥补点什么,“我们还继续吗?” 中也闭眼。 他心如止水地说:“明天怀孕检查报告就出来了……我们早点睡吧。” “喔,好的。” 虽然气氛被破坏掉了,但两人还是亲昵地搂在一起。 中原中也在心里不断地劝说自己要想开一点,但心如止水的心还是掀不起任何波澜。 过了很久很久,在他以为女人已经睡了的时候,她再一次开口: “所以,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第55章 [VIP] 索吻 Nakahara Chuuya。 果然是这个名字。 男人说出姓名的时候, 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乎想从她的反应里看出些什么。不过好在灯光暗了下来,他除了女人轻微的呼吸声外什么也感受不到。 千穗乖巧地点头,“喔, 我记住了。” ——那一夜在意大利, 她所看到的那张纸条的落款, 写的就是Nakahara Chuuya。 果然是这样吗。 告白那一天他所提起的“平行时空”, 也许是在呼应女巫的占卜。车前摆放着的熟悉的牛肉罐, 还有他所保存的松原爱莉家里的红酒, 都不是什么错觉。 而且—— 既然他还存放着这些东西, 还想着暗示她些什么,是不是说明他也早就认出了她。 所以, 他是真的喜欢她? 心里有一块好像融化了。 像那一天化掉的, 枣奶冰激凌的味道。 “记住就好,”男人吻了吻女人的额角, “睡了。” 她用额头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胸膛。一整晚都蜷缩在他的怀里。 次日正午,两人便起身去了医院。 两个星期前, 千穗二人便是去的这家医院。当时他们在白杨树下还是“第一次相遇”,没想到如今已经亲昵到可以牵着手去了。 千穗有点紧张。 事实上,她是不相信自己怀孕了的。 毕竟这件事实在是太荒谬了,虽然他们已经相信彼此有过一段羞于启齿的过去,但这都是两年前的事了,怎么可能有人怀孕两年都没生出来呢? 可是…… 为什么她身边的这个男人, 这么深信不疑啊! 搞得千穗心里都有点紧张了。 众所周知, 异能力是日本的特产。会不会是这个男人就拥有掌管生育的异能力, 可以让别人在两年后怀孕呢?虽然有点离谱,却也确实说得通。 千穗频繁地望向他, 心绪说不清的浓重。 怎么办……她还不想怀孕。 中原中也也感受到了女人在颤抖。她的手紧紧攥着他,似乎在害怕未来发生的某些事。 这种时候作为男友,当然要好好安慰她了。 “我一定会对孩子负责的。” 他说。 ……完了。 怎么感觉更紧张了。 望月千穗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直到两人最后拿到怀孕检查报告后才松了口气。 今天的天气很好,很暖和,至少比前些天暖和。但即便如此,对于千穗来说依然是很冷的温度。中也为她披上外套,两个成年人在诊室里听着医生的嘱咐,低着头,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 “结果出来了。” 医生平淡的口吻像是某种宣告,两人都紧张地抬起头来。 “——没有怀孕。” *** 没有怀孕。 太好了!!! 千穗抹着眼睛,这几天的难过都一扫而空。听了这个结局以后,她感动地快哭了。 在场的两个男人也很惊讶,医生的反应比中原中也还快,“别伤心啊夫人!怀孕这件事吧……还是看运气,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的!” “总之,你们还这么年轻,早晚会怀上的!” 千穗听了这话就不太高兴了。因为她不想怀孕。 中也也紧接着安慰,“别伤心……” 他没想到女友知道结局以后,居然这么垂头丧气。 其实他对怀孕这件事也没有实感,当然,如果怀孕了他也会对女友对孩子负责的——甚至他已经准备好求婚了——如果没有怀孕的话,他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感觉。 不过没想到……女友这么想怀上孩子!她甚至都伤心地哭出来了! 中也开始为自己的无感深深地感到忏悔。 他想安慰女友,想说些“以后一定能怀上”之类的话,但又感觉不太合适。 他想了很久到底要说什么,一抬眼,却看见女友泪眼汪汪的眼眸。 …… 居然有这么遗憾吗? “中原君!” 他磕磕绊绊地安慰着她,就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下一秒,他以为的正在伤心的女友一把抱住他,流着眼泪,哭着说: “太好了!” 医生看见她不哭了,也哭着说:“太好了中也君!” …… 所以为什么女友叫得那么生疏?医生叫得那么亲昵? 完全搞不懂这两个人在搞什么。 *** “我还以为我那么年轻就要怀孕了,”回家的路上,千穗还没有止住感动的泪水,“我连小狗绝育的钱都没有攒好,怎么有钱养孩子呢?这对我的小狗不公平!” ……到现在还惦记着你的小狗吗! 中原中也顿觉好笑,听着她继续说道: “啊啊啊好讨厌小孩!” 她在车里打滚,“养小孩多麻烦……我自己还是个小孩呢!我连游乐园都没去过!” 一路上女人都说着自己对小孩的“偏见”,从养孩子的经济问题再到小孩的花钱,最后又讲到自己的小狗是多么乖巧可爱。弥足珍贵的冬日暖阳透过车窗照亮她的侧脸,中也开着车,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闲聊着,没发现自己勾了唇。 过了好一会儿,千穗才从话题中走出来,嘟囔着:“你都不理我。” 这是无妄之灾了。 他可是一直在说话。 中也停下车,揉了揉她的脸,恰巧撞上她眼眸中微不可察的怯意。那些包含着试探的小心翼翼还来不及遮掩,就曝露在了男人眼前。 两人相视无言,这一瞬的静默把原先活跃的氛围彻底打碎,在暖阳下碎出五彩斑斓的痕迹。就在千穗以为两人不会再聊天了的时候,男人搂过她的肩,很轻地吻了她的脸颊。 “你好可爱。”他说。 方才沉重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千穗转过去,捂着自己刚刚被亲过的脸,脑袋埋得低低的。 车窗外映着阳光下沸腾的人们。吵吵闹闹的,熙熙攘攘的,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外面太吵了,还是她的心静不下来。 车停在了她没有去过的地方。 她转移话题,声音不自然地起伏着,“我们在哪里……这不是家的方向。” 男友下车,打开副驾驶旁的车门,牵起她的手: “我们去游乐园。” 久违的热风让她眯起眼,男人含着笑的脸和刺眼的太阳以过分强势的姿态闯进她的视野。千穗下意识回握住他的手,力道重到似乎要陷在他的掌心。直到跟着他迷茫地走过几步路,才发现嬉笑的人群在她脑海里早已静默无声了。 那些在车内感受到的喧嚷嘈杂,不是人群。 是她的心。 *** 千穗没有去过游乐园。 小时候母亲只会带姐姐出去玩,长大了以后,繁杂的工作也让她没有机会出门。难得休息的午后,她也更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就连惬意的在意大利的这两年里,她也什么地方都没去过。那些明亮璀璨的阳光透过五彩斑斓的玻璃来到她面前,可在她拉上窗帘将自己困于黑暗的那一刻,曾经的梦想就连同阳光一起在记忆深处销声匿迹了。 眼前的一切都显得生疏。 中原中也带她逛了好一会儿,在从过山车下来之后,他好似不经意般提起: “你没去过这里吗?” “没有。”她摇摇头。 中也没有说话了。 千穗在那一瞬间和他对视,发现他眸中闪过某些异样。可那样的目光实在太短暂,短暂到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这里的甜筒还不错,”男人凝着她的眼睛,“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望月千穗随口说了一种味道,男人便去排队了。她留在这里,想着方才男人眼中闪过的思绪,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一道声音响起。 她的腰身被猛地抱住,整个人落入带着白桃味道的怀抱里。 “千穗——” 女人的整张脸埋在她的肩上,“你怎么在这里呀。” 是爱莉。 ……她不是应该早就去法国了吗? “你不是……”千穗睁大了眼。 “我今天晚上去!”松原爱莉眨了眨眼,目光停留在她锁骨上淡淡的粉红,“你……” 千穗立刻用手遮住,但又怕她误会什么,便低低地解释道: “我电话里和你说过的……没想到他就是要保护你的人……” “我知道的啦!” 两人跑到隐匿的地方聊了一会儿,松原爱莉却一直盯着她身上的痕迹若有所思,就连聊天的口吻也怪怪的。 “……千穗。” “嗯?” 爱莉盯着她有些红肿的唇,眸光微沉,“你知道他是谁吗?”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好友这么严肃的样子。 好友的严肃转瞬即逝,不久后她便搂着千穗的肩膀轻快道: “千穗也是横滨人吧?应该也知道port mafia?” “我好像忘记说了——”明明语气那么轻快,她说出的话却格外有一种警戒之意,“这个人,不是什么真的保镖哦。” “他是干部,mafia干部,”松原爱莉用指甲蹭了蹭好友锁骨的红晕处,“和我这种半吊子的异能力者不一样——” “他是真的会杀人的哦。” 千穗好久都没有缓过神来,脑海里反复回响着“port mafia”“异能力者”这类词汇。 她的身体好像在那一刻怔住了。似乎连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port mafia? 中原中也是port mafia的人? 不,他甚至是干部。 头突然疼得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挣扎着跑出来一样。望月千穗蹲下身,满目茫然。 为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大学毕业以后,她就一直待在port mafia工作。只不过两年前意外到了意大利而已。 port mafia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叫中原中也的干部? “……千穗?你怎么了?”松原爱莉第三次叫她,却只对上好友怔然的目光。 千穗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只可惜,两姐妹最后聊天的时间也过去了。 有人来了。 来者正是方才她们谈论的对象。 中原中也拿着甜筒走过来的时候,扫了一眼女友身旁那人匆匆离开的背影。他把巧克力味的甜筒递到女友手上,随口道: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穗穗?” “刚刚和你聊天的那个人——” “中也君。” 中也这才回过神来,但方才那个和女友极像的背影还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怀疑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心里。他对上女友的眼睛,下一秒,她就主动靠近他,在一片明媚下吻上他的唇。柔软的,薄薄的,带着巧克力甜筒的味道。 “……你不是只喜欢我吗,”女友搂住他的脖颈,压着他的后脑勺索吻。 “为什么要看别人?” 第56章 [VIP] 女友的真实身份 不对劲。 一点也, 不对劲。 办公室里,中原中也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关于女人的身份,关于她的不对劲还有疑点一一在他内心浮现。 松原财团怎么说也是日本数一数二的财团,他从前也听过不少关于这个财团宠女儿的趣事。既然女友是那样的身份, 又怎么可能连游乐园都没有去过? 更何况—— 那家游乐园, 正好是松原爱莉十岁那年, 她父亲为她建造的生日礼物。 她怎么会没去过呢? 桌上摆放着松原爱莉从小到大的一系列资料, 那头耀眼的金色长发还有自信张扬的笑容完美显现在她的人生履历中。 而他长时间坐在窗边听雨的女友, 从来没有流露出这样的笑意。 她的笑永远不纯粹, 浅得像装不下一条小鱼的小溪, 有时连阳光也装不下。 女友不是松原爱莉。 绝对不是。 中原中也想到在意大利时她总是戴着的金色假发,后知后觉女友只是在假扮那个神秘的千金大小姐而已。 ……那, 他的女友到底是谁呢? 就在这时, 立原道造推门而入。 “中也先生,我……” “立原。” “啊?” 中原中也想到了。 或许, 他的女朋友从来都没有刻意隐瞒他? 她是说……自己叫望月千穗吧。 “我要查一个人。” 立原道造点了点头,把刚才的事情抛在脑后, “中也先生您想查谁?” 中原中也垂着眼,翻出手机里新拍的女友照片,低声说出她的名字。 “望月千穗。” 立原有那么一瞬间愣在了那里。 望月千穗…… 望月千穗! 啊啊啊啊啊! 他的心在不断地尖叫。 中也先生终于记起来了吗!中也先生终于想起大明湖畔的望月千穗了吗!他磕的cp果然没有be吗! 立原一边擦着莫须有的眼泪,一边感动道:“中也先生你等我,我马上就找到。” “嗯。” 立原办事,他放心。 虽说对方说是“马上”, 但中原中也也知道这样的事情是快不了的。最少最少应该也要三天吧?毕竟调查一个人, 还是要花不少功夫的。 中原中也继续翻看着手头上的文件, 余光中瞟到立原道造在他办公室里的某处翻找着什么,过了两分钟, 立原从一堆文件中探出头来。 仅仅过了两分钟。 刚被分配完任务的立原道造掏出一叠纸——值得一提的是,这些纸看上去有些旧了,但保养得还是不差,上头的字迹可以算是清晰可见——递到中原中也手边,严肃道: “中也先生,请过目!” 中原中也没反应过来。 啊?他不是让立原道造去查千穗吗?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什么?”男人皱眉。 “这就是望月的资料啊!” 中原中也再次发出了疑惑,“啊?” 立原道造以为他忘了,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对上司说道: “您忘啦?两年前望月在port mafia工作的时候——哦,我记得那时候也是11月12月吧——您就经常让我调查她的过去啊!”? 啊? 中原中也不懂了。 “你说……什么?” 等等,每个字他都认识,怎么连在一起他就不懂了。 望月?在port mafia工作?两年前?? 中原中也有点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了,“你说什么……什么工作?” 立原也不懂了,“啊?就是两年前望月在您手下当秘书的时候啊,您现在还能翻到她以前处理的文件呢。” 今天的中也先生怎么回事。 怎么愣愣的样子。 中原中也确实愣愣的。 望月千穗在他手下当秘书?他怎么不知道!明明只是两年前的事情他就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吗?难道他已经老了吗? 而且为什么立原道造说起千穗就一副熟稔的样子啊?他们两个很熟吗?——不不不,最关键的果然是为什么两年前望月千穗是他秘书啊! 他低下头,一脸茫然地看着立原道造找来的文件。 望月千穗。 毕业于**大学,大学毕业后入职port mafia,现在中原干部手下担任秘书一职。 无异能力。擅剑术,枪术。 …… 中原中也合上文件。 中原中也打开文件。 中原中也闭上眼。 中原中也睁开眼。 如此反复了十几二十次,我们的中也先生终于意识到了这不是梦境。 …… 他迷茫地对上立原道造莫名其妙的目光,茫然地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坏了。 他好像……失忆了。 ***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中原中也过了足足有一小时,才从立原道造口中了解了两年前发生的事。 “中也先生,原来您还记得她!”立原道造感动地说,“其实我们都觉得你们很般配,直到现在我们偶尔还会想起两年前的时光!” …… 他们想起两年前时光的时候,怎么不带上他呢? 中原中也很无语。 “一切都要从三年前开始说起。” “三年前,望月大学毕业来了port mafia,一年后又转到了中也先生您手下当秘书。” “三个月后——” 立原道造开始咳嗽,“您对她一见钟情,对她展开了阴暗地追求。” ……追求就追求,别人是热烈地追求,怎么轮到他这里就是阴暗地追求了? 中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奈何立原道造看他的眼神却欲言又止,“中也先生……您当时什么也不说,也不表白,就是单纯跟踪别人女孩子。”??? 立原道造的话还在继续:“望月那段时间都有点怕你,唉,中也先生您当时做得确实有点……不过好在你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 “唉,当时望月出任务的时候,您还一直跟在她身后,不管她走到哪里——就算是出去接个水,您都要过去跟她!对了,据说望月相亲的时候您也阴暗地去跟踪她了!” 中原中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原来他当时……那么喜欢穗穗吗? 怎么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后来你们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我去布置的求婚场地!我记得,望月还带你回家看父母了!” “怎么可能——等等?求婚?”中原中也抓住了关键词,“呃,那我和穗穗那时候已经……已经是求过婚的关系了吗?” 这可把立原道造问住了。 其实当年的求婚只是个乌龙,并且布置完现场的立原他们也没有等来这对求婚情侣,反而在电话里得知了他们去“见家长”的事。 但事情都过去两年了,立原道造早就忘记了啊!port mafia每天忙的事情这么多,他能记住求婚仪式就不错了。 但是…… 他都值班求婚场地了,中也先生他们又都那么恩爱了……当时应该是求婚完去见的家长吧?应该是的吧? 嗯。应该是的。 他自信开口:“对啊中也先生!我还记得中间的花是黄玫瑰呢!您有印象吗?” 中也没有印象。 他不信邪地又问了一句,“真的?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立原道造急了,“中也先生,您可以去问问其他人啊!” 中原中也就去问了其他人。 他首先看到的,是跟在芥川龙之介身后的樋口一叶。 据立原道造所说,樋口是千穗在port mafia最好的朋友,他们的求婚仪式里樋口一叶也在场。 “樋口,我有一个问题想——” “啊!”樋口一叶被吓得后退一步,但很快又松了口气,“什么嘛原来是中也先生……中也先生您怎么了?” “……我有关于望月千穗的问题想问。” 樋口一叶瞪大了眼。 从这个反应来看,这个人绝对是认识千穗的了。 而且……当时他和千穗走在大街上的时候,也路过樋口了吧?如果立原道造说的没错的话,当时樋口就应该已经认出千穗了。 而且,穗穗那时候也认识樋口吧?难道她也和他一样,只记得那会儿身边的人,但关于彼此的记忆都消失了吗。 “中也先生……”樋口一叶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一步,“你们关系,已经生疏到直呼全名的程度了吗?呜呜!” “……啊?” 中原中也还想挽留她,樋口一叶却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开了。 ……得。 不问她了。 中原中也找到的最后一个人,是芥川龙之介。 此时的芥川正在耐心地做其他事,中也终于松了口气——太好了,芥川这个人应该是靠谱的吧。 他谨慎开口:“芥川……” “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芥川龙之介微微抬眼。 “你……你还记得照片里这个女人吗?”中原中也把他手机里的合照打开给芥川看,“就是这个人,你有印象吗?” 芥川龙之介当然有印象。 按理来说,他是没有印象的。 但就在中原中也打开照片给他看的那一刻,他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画面。 他带着别人一起出任务时(包括照片里这个女人),中原中也跟在身后。 这个女人递给他文件的时候,中原中也出现在身后。 这个女人去接水的时候,中原中也出现在身后。 芥川龙之介皱着眉,一副被耍了的样子,“中也先生,你是在戏弄在下吗?” 中原中也懵了。 芥川龙之介走了 立原道造爽了。 这样的茫然一直持续了很久,一直到中原中也回到了家,打开房间的那一刹那,他都没有从震惊里缓过神来。 女人站在门口,似是没想到他提前回来了,神色还呆呆的未反应过来。 紧接着,她的眸中又多了些惧怕之意。 ……没错,惧怕。 从松原爱莉口中得知男人身份以后,千穗就处在莫名的恐惧之中。她害怕遇到威胁,惧怕男人会突然展现出某种暴力倾向,又舍不得如今短暂片刻的温情。 对方只要随便一查,就能知道她两年前在port mafia任职过。 他也会马上知道这是一场骗局。知道她不是松原爱莉以后,这个对她始终温柔的男人又会怎么样呢? mafia最是薄情。事情如果牵扯到任务上,他也会对她不留情面的—— “穗穗。” 男友打破了久违的沉默。 她的眼睛朦朦胧胧地映出男人此刻的模样。中原中也倚在门边,脱下帽子放在门口的帽子架上,几缕赭色的发丝不安分地翘着,他也好似很不耐烦地揉着后脑勺。 可他看向她的时候,眉眼总是温柔的——只是略带了些复杂的痕迹。 千穗被这抹复杂吓得心里一惊。 “中也君,”她攥着手心,流露出几分不自然的笑意,嗓音却甜甜的,“你回来啦!” 好害怕。 好害怕。 好害怕。 明明什么也没发生,明明对方什么也没说,为什么她那么害怕呢。望月千穗根本搞不懂自己在怕些什么,分明和对方才真实相处不到一个月,为什么一想到可能会分开就害怕得无法呼吸。难道她真的下贱到可以被任何人伤害的地步了吗? 声音再怎么维持得可爱,眼睛也骗不了别人什么的。 男人的手还在帽子架边,身体却被女友扑着抱住了。她的下颌倚靠在他的肩头,声音柔弱地诉说着自己对他的思念。 ……可为什么那些思念,听起来那么心不在焉呢? 这样的念头只出现了一瞬。随后,他的心又跟着甜言蜜语一起融化了。 “我也很想你,好喜欢你。”他不自在地搂紧她,却又想起了立原道造说的那些话。 …… 两年前,他一直跟踪自己的秘书,最后成功追到了她。 他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了——很有可能已婚,但是瞒住了立原——还见过家长。 “穗穗……我……” 中原中也把白天知道的一切都回想了一遍——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脸颊也泛起了绯红,好在女友一直抱着他,看不清他脸颊和耳垂的颜色。 千穗抿着唇,“你今天回来的好早,我做了饭,你要不要一起吃。” 中原中也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和女友一起进厨房拿碗筷,又把锅里炖煮的排骨汤搬到了桌上,期间眼睛一直盯着穿围裙的女友不放。 ——不。 什么女友。 他们可是求过婚见过家长的关系,当然已经是接近于夫妻的关系了! 这么想着,虽然中也已经忘记了这段关系,但心里还是涌起了一股窃喜。 望月千穗也注意到了男友不对劲的反应。 她眨了眨眼,正想说些什么,男友便搂着她的腰,垂下头为她解开围裙,低声道: “穗穗。” 他们靠得太近,男人的声音激起她肌肤的颤栗。 “你不是松原爱莉,对吗?” “不过这不重要——”他话锋一转,望着女人的眉眼勾起温柔的弧度。 “我有另一件事,要告诉你。” 第57章 [VIP] 虚假的记忆增加了 另一件事? 另一件是什么事? 望月千穗愣在原地, 手腕没由来地涌起一股绞痛感。明明什么也没有经历,手腕里的肉就好像被翻绞着绞成碎片。陷进绞肉机里一样的痛感。 她不是松原爱莉。 这件事被他知道了? 可他到底是什么反应?什么叫做还有另外一件事告诉她?难不成,她在port mafia工作过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娓娓道来, “你还记得两年前的事吗?” “……什么?” “两年前……呃……你两年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千穗不想回答, 却在崩溃之下破罐子破摔, 冷不丁道:“你都知道了, 是不是?” “是啊我都知道了!” 千穗更崩溃了。 对方还没有质问, 她就几乎要控制不住颤抖了。 她揉着自己的手腕, “我……我不是故意的。” “啊?” “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 ”千穗无意识地用尖锐的指尖掐手腕,根本顾及不上那些点点红痕, “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port mafia的人。我也是……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 中原中也更惊讶了, “你居然才知道吗?” 女人委屈道:“你又没告诉我。” 中也不小心瞄到她的手腕,才发现她手上星星点点的痕迹——他眉眼微蹙, 下意识抓住她的手,低声道, “我吓到你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他从桌上取了药膏,一点点涂抹均匀,“你别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穗穗。” “我只是想说……呃,好吧, 我们开诚布公地聊一次?” 千穗心里漏了一拍, 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别的因素, “好。” “你的真名?” “望月千穗。” “你和松原爱莉是什么关系?” 千穗顿了一下,“是朋友, 也是我的上司。她有不得不做的事情会让我来做,就是这样。” 其实距离现在,也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星期。这次任务再过两天,等到鸦羽组那边完全解除威胁,这次任务也算是完美结束了。 到了那时候,她还有理由继续待在他身边吗? 中原中也点点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两年前在横滨,是做什么工作的。” 千穗从他口吻中读到了一丝严肃。 她敢确信,眼前这个人绝对知道她的秘密。 望月千穗逃避他的视线,却如实道: “我……大学毕业后,我就去了port mafia。” “虽然没有异能力,但我上学时期有一点剑道基础,就也这么进了组织。不过,我也只能做一些文员工作。” 这话说得倒谦虚。 能在档案里被记下“擅剑术”的人,实力应该也不只是她说的“有点基础”。 女友的话还在继续。 “也许是我做事比较认真,后来也勉强升职当了一个干部的秘书。” 中原中也有些按捺不住了,“你还记得那个干部是谁吗?” 千穗思忖片刻,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你再想想?” 可恶,为什么她也忘记了啊。 千穗硬着头皮想了好一会儿,在对上男人兴奋的目光后败下阵来,“……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没有印象了,可能那个干部没什么存在感吧,我真的不记得了。” 没存在感的中原中也:…… 他艰难地想发声,但最后还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默默地打开包,把立原道造递给他的文件夹放到了女友面前。 女友看到是自己的资料以后,心都提了起来。 望月千穗颤抖地从第一行字开始读。 她曾经在很多时候接触过这张纸。 在当秘书的时候,她曾在这类纸中看到了不少人的人生。但她还是第一次这样看自己的经历。 这份文件详细记录了她的半生。 她的小学,中学,大学,她家庭的变故,从前的努力,甚至还有她早已断联的父亲的经历。 但最详细的,还是她在port mafia工作时的细节。 从望月千穗接下第一个转正任务,再到她转到中原干部手下当秘书—— 诶? 等等? 望月千穗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她的手开始颤抖了。 不是?啊?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东西? 她的上司是谁??? 她的那个存在感稀薄,从头到尾都没在记忆里出现的顶头上司,居然是中原中也?! 千穗合上文件。 千穗打开文件。 千穗闭上眼。 千穗睁开眼。 “……呃。”她艰涩地抬眸,同样对上中原中也迷茫的眼睛。 太好了。 既然两个人都很迷茫,那就太好了。 *** “你还记得樋口一叶吗?” 千穗皱眉,“一叶是我在组织里最好的朋友。” “……那,立原道造呢?” “黑蜥蜴十人长?我记得他。” 中原中也有点不舒服了。怎么她连立原道造都记得,就是不记得他呢? 虽然他也忘记她了吧。 千穗小声道:“我记得立原总是过来说一些奇怪的话,但到底说的是什么,我忘记了。” “其实我在port mafia认识的人很多,大概有过接触的也就是医疗室里的**医生,食堂里打饭的**阿姨,还有头发又黑又白的芥川先生,喜欢穿和服的尾崎干部……” 你这不是认识很多人吗! 她一连报了好几个名字。 都是些中原中也有印象的名字。 他的心也沉了下来。 这件事绝对不对劲。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让他们这样遗忘了彼此?两年前关于对方的记忆,好像完全从他们的脑海中抹消了一样。 中也揉了揉太阳穴——算了,这些事还是留到等会儿思考比较好——他说: “来的路上,我……我和别人聊了一下我们以前的故事。” “立原说,我们俩已经订婚了。” “而且port mafia里有不少人都知道这事儿……他也能找出不少订购现场布置的记录和流水。立原没有说谎。” 中原中也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而且,我们两个还见过家长了,在两年前。” “你的家长?” “……不,我没有父母。”他说,“是你的家长。” 千穗沉默了一下,随口安慰道:“没事,我的就是你的。” “……” 中也笑了,继续说道:“总之,port mafia那边我已经一个个问过了。他们都记得有这件事。” “他们都说……我们以前很恩爱。” 千穗神色涣散,“我知道了……” “嗯?” 她睁大眼,把刚才的猜想说出来:“如果你说的没错,那我们那会儿应该已经谈婚论嫁了。” “我和家里人关系不怎么样,这点你应该知道。如果我带你去见家长的话……那说明我们已经在为结婚做准备了。” 中也有点结巴了:“结……结婚?” “没错,”千穗仔细分析,“我很了解我自己,也很了解家里。我们可能已经定好结婚的日子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一叶他们。” 中原中也觉得很有可能。 他相信女友的判断,而且他也知道女友家里的那档子事。 既然女友带他回家里吃饭……那估计真的已经定好要结婚了,去吃饭只是为了让母亲姐姐出席婚礼而已? 确实…… 这么一说,那确实说得通。 不过,他还是谨慎地提出疑惑:“那我们当时……为什么会在酒店?” 直接在家里不好吗? 千穗也不太懂:“可能……在酒店不用自己洗被子吧?” 中原中也被说服了。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女友继续说道: “也有可能在家里腻了,想出去找点刺激?” …… 虽说话糙理不糙,但这话也太糙了。 两人相默无言,气氛中只有尴尬在流淌。 千穗咳嗽了两声,抿了抿唇。 “总之,”千穗的目光停留在了那张纸上,“你那边的人问清楚了,我这边的人也得问问。” 两人即刻启程,寻找望月千穗的亲人。 *** 千穗先找到的人,是她的姐姐。 虽然和母亲的矛盾大多都和姐姐有关,但两姐妹的相处并不算太僵硬。 望月千花如今应该叫做丸井千花了。早在两年前,她就和男友丸井裕泰结为夫妇,搬到了丈夫家里。 许久未见的妹妹携带妹夫主动上门,实在是一件奇事。但丸井千花早已习惯妹妹的莫名其妙,招呼得也没有差错。 “好久没有联系了,千穗,”千花笑着说,“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丸井太太扫过妹妹身旁那名男人,那日的记忆涌上心头,“这位……这位就是当日和你一起回家的那位?” 千花对中原中也自然是有印象的。 毕竟她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妹妹几次,更别提她的男朋友了——再加上两人相貌都不差,母亲又对中也赞不绝口,她也留意了几分。 千穗两人也很震惊。 没想到他们还什么都没说,姐姐就认出了中原中也! 千穗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是的,就是他。” “你们结婚了呀?这两年,妈妈还一直说起呢,那天见家长的时候妈妈就想催你们结婚呢!” 一听到母亲,千穗就有些不自在了。中也牵着她的手,替她接下话茬道: “结过婚了。只是最近想再办一次,想邀请你们来,不知道方不方便?” 丸井千花没有拒绝的理由,“方便的,方便的。你们准备定在什么时候?” “呃……母亲那边呢?不知道她那边怎么想?” 望月千穗掐了他一下。中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应该也是方便的吧?母亲平日里没有别的事,再说了,把千穗交给你母亲也很放心的。母亲也说了,当时千穗第一次相亲的时候,也是你跟在她身后扶她过马路……” 她笑着补充,“千穗第二次相亲的时候还遇到歹徒了……也是中原先生您立刻出手相助。” “我和母亲知道了还说呢,中原先生应该早就喜欢我们千穗了吧?” 两人面面相觑。 他们都陷入了可耻的沉默。 姐姐每说一句话,中也就慢慢低下头。 很明显,他想起了立原说他跟踪千穗的事了。 没想到……没想到真的对上了。 看来,他们真的丧失了一份记忆! 中原中也看了眼明显不自在的望月千穗,“因为我们千穗很可爱,大家都会喜欢她的。对了,说起来我们去见家长的时候,好像问了母亲关于结婚的事?” “当时母亲是怎么回答的?我好像有点忘记了。” 中也为自己捏了把汗。 有没有问结婚的事……他也不知道啊。 但事到如今,只能这样套话了。 没想到他以前还真的说过,丸井千花恍然道:“啊……我好像记不太清了。” “我只记得母亲问你们有没有结婚打算,中原君当时还说,一切都听千穗的安排呢。” 后来又连续问了几个问题,在发现问不出什么了之后,两人便沉默地离开了。 没有人再主动提起话题。 中原中也看着副驾驶上的女友,小心翼翼道:“你心情不好吗?” 其实,通过姐姐的这些话,他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想起来了。 总感觉应该是发生过的。 确实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千穗也有一点熟悉的感觉。 她瞪了男人一眼,“油嘴滑舌。” “我们都结婚了,”他委屈道,“说点情话不过分吧?” 没错。结婚。 通过这段对话的了解,他们已经得出了一个结论。 大概率,两人在两年前就已经结婚了。 在千穗视角里,她亲缘浅薄,既然带男人去了家里——那应该真的离谈婚论嫁只差一步之遥了。 而在中也视角里,他是一个说话算话比较直率的人,一件事只要说出来就会做到。既然他真的陪女友到了家里…… 那他们应该真的有很深的结婚打算。 而且从那个情侣套间流水来看,他们应该已经发生过很多次实质性关系了。 所以他们真的大概率已经结婚了! 很有可能就是在千穗结婚从port mafia辞职的时候,突然发生了变故!总之,一定是这样的! 两个坐在车上的人对视一眼,皆得出了这个结论。 总之…… 不管怎么样,都先得找回记忆再说! 这可是他们珍贵的,初恋记忆! “……不是有触景生情这种说法吗?”中原中也不自在地说,“要不然,我们去求婚现场看看吧?” 说去就去。 成年人的执行力,就是这么可怕。 两个在今天下午无事的成年人立刻启程,到了他们从前求婚的地方。 据立原道造所说,他们就是在这个地方求婚的。 当时的黄玫瑰,气球,还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是他和几个port mafia成员一起帮着布置的。 虽然中原中也很想问为什么他会找几个成天打打杀杀的异能力者求助,而不去寻找专业的婚礼策划师——但既然立原都这么说了,应该不会有错吧? 可能他当时,也有自己的考量在吧。 刚刚和姐姐聊天的时候,千穗也似乎生起了一点熟悉之感。但可怕的是,她现在对这个地方毫无印象。 这对将彼此遗忘的已婚夫妻,站在他们两年前的求婚现场,眼中满是迷茫。 他们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因为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真的毫无印象。 过了好久,几乎有半个世纪那么漫长,中原中也沉默地转过头,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穗穗,你想起来了吗?” 穗穗没有想起来了。 望月千穗此生最害怕的就是被人期待。此刻,她对上中原中也的目光突然有一种“可恶,我怎么能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挫败感。 她望着光秃秃的求婚现场,对上男人充满希冀的眼神,脑海里闪过那些电视剧片段,“呃……” 男人的眼神愈发期待。 千穗硬着头皮道:“呃……都来了这里了……我好像是有那么点印象。” 她实在不想愧对男人的期待,攥着手心,看着空荡荡的花坛,“我记得这里,这里应该放了玫瑰,你说是不是?” 中也连忙说:“是,放了黄玫瑰。” 立原道造是这么说的。 千穗瞪大了眼:“你想起来了?” 中原中也有点不好意思。 他对上女友的目光,也说不出“我什么也没想起来”的话。 女友都想起来了。 他要是一点印象也没有……是不是会伤她的心啊? 中原中也在这一瞬把整个求婚现场都扫了一遍,争取把任何场景都记在心里。可惜的是,尽管他如此努力,还是无法在记忆中找到任何踪迹。 但是…… 他想着立原说的话,又想到连女友都想起来了,便硬着头皮道: “嗯……我好像,也想起来了。” 完结&番外 第58章 [VIP] 阳光照进来了! “我们当时好像有戒指, ”中原中也想起电视剧上演的那些戏份,“你记得吗?当时在黄玫瑰花坛前,我把戒指给你戴上。” “……哦,你这么一说, 我好像有点印象了。” “嗯……那你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中也松了口气。穗穗有印象那就再好不过了, 果然世界上的求婚仪式都差不多。 “之后啊……” 千穗真的说不出来。 毕竟记忆就摆在那里, 她总不能逼自己说没经历过的事吧?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 门外突然响起一道人声, “刚刚你答应他求婚的时候, 他还忍不住亲你了耶, 你们好恩爱哦。” “哪里哪里,情侣不都是这样的吗?” …… 中原中也沉默了。 望月千穗也沉默了。 不过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刚刚求婚成功的时候, 按照电视剧的逻辑, 一般也都会亲一下吧? 千穗接受了这个说法。 确实。 仔细一想,确实是这样的。 光是这么想着, 脑海里就好像要多出一些他们两年前亲亲的画面了。望月千穗看了眼明显无措的男人,突然想起前些天他亲得太用力, 害得她第二天不舒服了好一阵。 ……整一下他好了。 望月千穗走得离他近了些,暧昧地搂住他的肩膀。 亲了一下他。 …… 这样的举动实在是莫名其妙,至少中原中也搞不懂她这样的用意。女人力道发着狠,似乎是想叫他故意痛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千穗就想松开手退后了。 ……怀疑女友是故意的。 但他找不出证据。 中原中也第一反应是她在小小地报复他——毕竟他们温存过后的第二天她念叨了很久嘴唇很干很肿,看着他的目光也很不善——但在看见女友的眼神后, 他又有一种“难道我误会她了”的感觉。 女友真诚地望向他, 满脸写着认真:“怎么样中也君?你想起来了吗?” …… 这谁能想得起来! 但是…… 不知为何, 看着她这幅样子,他好像真的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真的在某个时刻, 他被她主动吻过。 中也若有所思:“有点想起来了。” 千穗愣住了。 她陷入沉思,“你这么说的话……我好像也有点印象。” 好像她确实在某个时候,主动亲过他? 好像是在一个,很逼仄昏暗的地方? 两个丧失记忆的人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的恍然。 中也先去牵她的手,两人朦朦胧胧地走出了毫无印象的求婚现场,千穗小声问着“为什么是黄玫瑰不是红玫瑰”,中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只磕磕绊绊地说: “你要是喜欢红色的话,我们下次用红玫瑰。” “也没有喜欢红色啦——就是感觉大家用的都是红色,”千穗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男人的侧脸,扬起笑意,“如果非要说的话,我喜欢蓝色哦。” “蓝玫瑰的花语是,奇迹与不可能实现的事,”女人半是感慨半是叹息道,“听起来倒是很像宿命。” 中也握紧方向盘,“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ainiku。” “嗯?” 车子以极快的速度行驶着,望月千穗看见不断倒退的街景在视野中形状趋于模糊,像是从眼泪中看景色一样模糊。她转移话题的速度很快,语气却又平静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ainiku(生憎),”她复述着,转过头来对上男人湛蓝的眼眸,“意思是不凑巧,偏偏。在汉语里写作生憎。” “我好想知道,”这时候她反而不去看男人的眼睛,就好像在躲避着什么一样。 “总是经历偏偏,不凑巧的人,难道是被生活憎恶的人吗?” 中也停了车。 “——开玩笑的啦,”她又展开笑意,盈盈的眼眸酿着虚伪的欢愉,“喜欢蓝玫瑰,是因为蓝色很好看哦。” “浩瀚的,包容的,大海一样的颜色。” 千穗半眯着眼,莞尔道:“中也君的眼睛也是蓝色的哦。” 手腕被拽住了。 消瘦的,好像一折就会断掉的手腕。 中原中也蹙着眉,那双蓝色的像大海一样的眼睛此刻带来片刻的威压,望着女人手腕上的红痕沉声道: “疼吗?” 她紧张的时候喜欢攥手腕,就连大腿上也有几处被掐得淤青。无意识的自戕麻木着她对痛苦的感知,好像肉.体的疼痛能够让她短暂进入精神世界的乌托邦。 “……”她下意识抽出手腕,“不疼了。” 他垂着眸看她,“为什么这么小心翼翼呢,穗穗。” “和别人这样也就算了,为什么对我也是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 半是吐露真心半是讨好的话语。 一点也不坦诚 在他还是一只小狗的时候,就喜欢饲主的所有样子。喜欢她把不习惯拥抱的小狗强硬地搂在怀里,喜欢她拿下午的牛肉干笑眯眯地威胁它,也喜欢—— 喜欢她流着眼泪,对还是小狗的他倾诉的模样。 一只小狗能做的东西很少,没办法说话也没办法主动安慰些什么。但却可以轻而易举地触及饲主最坦然也最真实的灵魂底色。 人类能做的事情很多。可也许就是因为能做的事太多了,女人没办法对一个不确定的灵魂敞开心扉。 所以才小心翼翼的,半步半步地靠近他又突然选择后退,刚被捧热的心又立刻被封藏。 可是…… 遇到过完全袒露的她以后,这种半遮半掩的试探就让人格外难以忍受了。 女人的双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她垂着眸,内心翻涌着呕吐的感觉,裸露出的那截手腕上还带着难以抑制的抓痕。 下车。打开车门。拽住她的手腕。上楼。一步步的阶梯比他们的沉默还要漫长,压抑的气氛像吐着泡泡的沼泽,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陷进去再难拔出来一样。男人的愤怒还有女人的恐慌,再是某个人把某个人抵在墙上,炙热的气息和愤怒一起落在肌肤,再是一记略显粗暴的吻。 她下意识往后躲,却抵着墙无处可藏。 颤栗。恐惧。最后都化为了麻木的顺从。 可这样的吻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他几乎是在她感到颤栗的时候就停了动作。脸埋在她的肩头,不断起伏的喘息听起来像啜泣。望月千穗这才发现世界上任何情绪的喘息听起来都有流泪的味道。究竟是自己流过的泪太多还是他灵魂的某一部分真的在流泪呢。 她不知道。 “……穗穗。” 时针在转动,滴答滴答的声音,像眼泪落在地板上。窗外好像也有什么东西滚落,细细碎碎的,究竟是雨还是雪,是错觉还是泪。 尝试放空意识,手腕上大腿上唇上的疼痛就会显得不那么重要。颤栗麻木的恐惧会带来心脏的绞痛,这时候只要视而不见就好了。 他抱着她。 这时候再轻柔的吻落在她身上也显得多余,他怀里的那个人冰冷得像一具尸体。尚且还柔软的尸体。 “穗穗……”他有些慌张道,“你怎么了?” 瞳孔收缩着,有人松开手,有人瘫倒在地上。整个身体软到无法再起身,垂着眼,像静静地浮在水池里的死鱼,肌肤泛着臃肿的白。 他宁愿看到她哭出来,也不想看到她现在这样。 可是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中原中也强迫自己冷静地想。 可光是看到她自戕的痕迹就足够令他恼怒了。和女人所说的“大海”“太阳”不一样,他没办法连自行坠落走向毁灭的陨石也包容。灵魂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他的恐惧。他害怕她就此死掉,在某个喜悦的深夜突然冷不丁冒出她死亡的信息,而这悲剧的一切其实早有预兆。 多少天的拥抱,亲吻,温存还有饱含爱意的倾诉都无法温暖她。也许只有穿越时空到她出生的那一年,从最初的最初开始治愈才能得到一个没有碎成碎片的罐子。 每个人的灵魂都像是一个玻璃瓶,一旦破碎就再难复原了。不管用什么拼好它,瓶子碎掉也就是碎掉了。精神一旦塌陷就永远只能是败落的城邦。 就像她手上的痕迹一样。 从无到有。从一到十。见微知著。鬼知道这些成语的意思究竟是什么,他只知道一个人一旦开始自戕那么她早晚都会死的。没有什么人能拉得回来。 就像他认识的某位故人一样。也许女友有一天也会走上这样的道路。 在他不知道的某个角落,溺死在枯池。 “……我没办法像大海一样,”他听见自己说,“我没有这么浩瀚也没有那么包容,连女朋友想死都可以若无其事。包容这个词太虚假了。” “明明那么怕疼的人,为什么会自戕呢。是因为太想死了所以再难忍受的疼痛也可以承受了吗?” “你很怕我?从一开始见面就发现了,你特别,特别,害怕我。或者说你碰见所有人都很害怕,你到底在怕什么呢?” “最开始就在讨好我,小心翼翼地对待我……我愿意这么继续下去,如果时间再久一点的话说不定真的能让你慢慢相信我不会伤害你……但是我等不了那么久。” “你真的不会有一天突然死掉吗?”他蹲下身,低眼看那个坐在地上抱膝盖的女人,透过缝隙看到她黯淡的金眸,“如果你死掉了——” “如果我死掉了又会怎么样?”她尖锐地喊出来,话语的间隙里似乎有泪水滚落,她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过话,或者说在她生命的23年里,她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样凶狠过。 凶狠的。锐利的。尖锐的。这样的词在她身上根本就不存在。从某一天开始,在灵魂的某一个栖息地里,她的愤怒和委屈已经化成雪,封印在某个冰山。如今灼热的阳光照进来,倒是把那些隐匿的东西唤醒了。 “如果我死了你也会忘记我的,难道不是吗?才认识这么点时间就想让我敞开心扉吗?既然知道我在讨好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行吗?就算我死了,就算我死了——”嗓音在发抖,脖子也气得发红,但她的话语又很快就弱下来了,“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在意多长时间的,你又不是没见过死人……就当是谈了一段肯定会分手的恋爱不行吗?” 他抱着她,抵着她的额头,有眼泪从他的脸颊落下来。 “你别抱我……好恶心……我不想和凶我的人在一起……” 说的话就像眼泪一样断断续续的。 她费力想要将他推开,却没办法抵得住他的力气。他搂着她,压抑着声音:“我会很伤心的,穗穗……” “如果你死了,我会很难过的……” “根本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怎么可能会马上忘掉,怎么可能会不在意很长时间……”他爆了句粗口,“如果你真的死在我面前,我会疯掉的。” “喜欢你……”男人捧着她的脸,一串串吻落在她的脸颊,“永远喜欢你……” “难过的时候可以告诉我的。” “就算是骂骂我也好……骂我恶心也好,只要别伤害自己了好吗?”他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难过,但我不想晚上回家看见女朋友又多了几条伤……我看见的伤已经够多了……” 他埋在她腿间,帽子落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声音。和时针转动的滴答声不一样。那样沉重的,坚硬的声音,像是外头的人在敲门,想要叩醒一个永远沉睡的人。 “我不想再看见重要的人死在我面前了。”他说。 千穗这才看清他眼里的底色。 她好像现在才开始触及这个人的灵魂。在今天以前,她从未认识最真实的他。 千穗揉了揉他的脑袋,像顺小动物的脊背一样轻轻揉着他的脑袋。 中也抬起头,对上她温柔的,还含着未尽眼泪的,金色的眼睛。 “我没办法保证自己不会死……” 她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像羽毛落在地上一样轻柔,“但我还不想看见你难过。” 他跪伏着,掌心垫在她的后脑勺,用力地回吻着。 好像有什么声音落了进来。 不是帽子掉落的声音。不是眼泪。不是指针。 门打开了。 …… 打开门的立原道造陷入了沉思。 抬头,是正在接吻的男人女人。 低头,是掉落的帽子和晶莹的液体。 嗯。 这种时候还是关上门比较好。 可是……可是他也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啊! 他硬着头皮说:“中也先生!我!我有一件很急的事情要说!” 中原中也额头冒起了青筋。 *** 有些话不是她可以听的。 千穗一直都知道。 两年前还在port mafia的时候是这样,两年后她不再是port mafia的成员了也是一样。不过这没什么重要的。 事情总是来得莫名其妙,幸福也是。明明半个小时前两个人还陷入僵持,如今身体的沉重却一扫而空,脑海里一片清明。 千穗也久违地遇到了熟人。 在横滨总是会遇到熟人的,她不止一次构想过。毕竟她怎么说也是在横滨长大的。 可她遇到的这个熟人,却并不是在横滨认识的。 一辆车行驶而来,车窗内伸出一只手来,朝她勾了勾。 是松原爱莉。 那个本应该在法国的,她在意大利认识的人。 如果来者是松原爱莉的话,那她就什么也不需要顾及了。千穗跟着她的引导坐进车子里,刚想开口发问,却被她捂住了唇。 “千穗身上有男人的味道,”松原爱莉笑眯眯地说,“你们关系原来这么好了?” 千穗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她小声地说:“我不知道。” “你觉得,是我们关系好,还是你和他关系更好?” “……你是什么意思?” 松原爱莉叹了口气。 车子还在行驶,不知道要带着她往哪里去。就像她永远也不知道人生的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一样。 这时候她已经后悔坐上这辆车了。 “我的意思很简单,”松原爱莉半是叹息道,“在我和他之间,选一个人。” “有什么好选的?”千穗莫名其妙,“你在搞什么鬼?能不能停车?” 她不管不顾地说道:“我们是朋友吗,千穗?” 望月千穗攥着手心,唇上挂浅笑:“我们当然是朋友了。” 女人看着她,不说话。 车还在行驶。 正在开车的那个人千穗认识,当时也是他把望月千穗载到了她家里,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现在也是,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就好像将后排那两个人视作空气一样。 松原爱莉说:“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一个很好的人。” “太宽泛了。” 千穗抬眼看她:“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诡异。 太诡异了。 ……不。 真的很突然吗? 她在心里冷笑。 松原爱莉抬起她的下巴,“说实在的,我的性格很差,但对你还算不错。但也仅仅限于不错。” “所以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到底对我是什么看法?” “一个每天让你注意安全,但又主动带你陷入危机的人。”松原爱莉一说起这些话就滔滔不绝,“你是那么胆怯又懦弱的人,我知道你会害怕,还是让你待在泰身边。我知道会发生什么的。” “你猜,泰的女朋友是怎么精准找到你的?” 千穗还是挂着微笑。 “让你和mafia走得近,给你派一些危险的任务……说实话,这次的任务也不怎么安全。虽然你们两年前就已经在一起了,而且你作为干部秘书的时候,他似乎就很喜欢你?” 千穗神色变了。 她怎么会知道的…… 她叹息,“他们不让我这么对你的,但我还是这么做了。” “你知道的,我这种人只在乎自己,不擅长对别人好。” “但我太了解人类,也太了解你这种人了,”松原爱莉微笑,“如果我毫无保留地对你温柔,接济你,给你吃住,给你一些轻松又简单的任务,你只会觉得不真实。” “可如果我给你一点甜,又在蛋糕里加一点针刺,你一定会和我虚与委蛇下去的。你会觉得这才是人性。” 千穗温柔地看着她,“所以,他们是谁?” “你好冷静哦,”松原爱莉软糯道,“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肯定不会这么冷静的。” “你会的。”千穗笑着说,“就像你了解我一样,我也了解你。” “所以,你是不打算选了?” “选我,你还能活下去。”她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杯酒,“选他,你就只能死了。” 千穗笑容不变,“我还以为,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呢?” 女人不答话,只是从包中取了一盒枣奶。是千穗最喜欢的牌子。 “也许你会喜欢,”她说,“毕竟,很有可能是你人生中最后一段时光了。” 车子的速度慢下来了。 千穗没有接过枣奶。她想着究竟要如何脱身,想着自己贫瘠的剑术技能究竟最多还能起到什么作用。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就这么选择死掉的。 可很不巧的是,她刚才答应过一个人还不要死。 只是…… 松原爱莉口中说的“他们”,到底是谁呢? “要不要打个赌呢?”爱莉见她不喝,便颇为难过地把枣奶盒收到包里,“不然实在没有意思呀。” “你觉得……” “中原君是会选择port mafia,还是来救你呢?” 这时候,车子不知把她们行驶到了什么荒郊野岭。 前头那个司机总算露了脸。他转过头,唇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可奇怪的是,他不是对着松原爱莉笑的。 他温柔地看着望月千穗,用分外熟稔的语气对她说: “千穗小姐,我们到了。” 她想起来了。 这张脸。她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 在两年前,在那个有黑猫的屋子里。在那个逼仄的,黑暗的,那个正诉说着平行时空的命运的最初,他也曾带着这样的笑意,出现在她和中原中也的面前。 “操!”她拽住男人的衣领,“你本来就是鸦羽组的人?” *** “鸦羽组有动静了?”中原中也皱着眉,“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时候?” …… 确实挺莫名其妙的。立原想。 “port mafia那边出事了!”他泪眼汪汪,“我们快去那边吧!” ……感觉更莫名其妙的事情又来了。中原中也冷静地想。以前怎么不知道立原道造那么跳呢。 视线又停留在别的地方。 桌子上摆放着红酒瓶,那是在意大利的时候,从女友“家”里拿来的喝了一半的酒。她熟悉的瓶子被她堂而皇之地摆放在了家门前,想必是她在暗示她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早就知道了啊。 怪不得。 她已经知道他是她当时养的那只不乖巧的小狗。所以才对他的怪脾气很多包容。中原中也告白那天的暗示她听懂了,此刻饲主给他的暗示,他也明白了。 只是…… 这些酒在此刻,有了其他的意义。 立原道造以寻常语气道来危机,却在话毕后附在男人耳畔,低声说了一句话。 中也眉眼微抬,不假思索道: “去武器库。” *** “你赌输了,千穗。” 监听器里传来男人冷淡的声音。 松原爱莉手里夹着烟,“我早就说过,世界上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把烟灭了。” “……哈?” “我说,”望月千穗不紧不慢道,“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把烟灭了。你熏到我了。” 松原爱莉正想说“你没搞错吧”,手上却无法控制地熄灭烟。她难以置信地抬眼,却对上女人深重的金色眼眸。 即使被捆住了,她还是一副冷凝不屑的模样。 松原爱莉这才发现她没有自己想的那样懦弱。 明明总是把自己裹在软弱外壳之中,遇到事情之后却意外地强硬——这是松原爱莉这两年得出的结论。 望月千穗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只要你对她很好,她就会袒露出刺猬一样柔软的肚皮任你伤害。只要对她一点点好就够了。 可她又很□□。 但凡对她有一点点伤害,她都会竭尽全力反击的。不会在敌人面前展现出任何的脆弱。好像又是一个很要强的人。 搞不懂这种人。 她一直都搞不懂。 松原爱莉从人生的伊始就知道自己是独特的存在。绝无仅有的家世,不算差劲的容貌,足以在这个世界过得很好了。 可她还想过得更好。 所以松原财团和鸦羽组达成一致的时候,她加入了这个计划。 鸦羽组得到了一个拥有窥探平行世界能力的异能力者。可惜那个异能力者的能力也很随机,只得到了干部大人女友这种没用的消息。 不过,如果那个女友重要到能够成为他软肋的话,似乎也不会太过没用。 两年的布置只为了此刻。 鸦羽组想要代替port mafia成为日本第一mafia组织,和松原财团相勾结。两年多的渗透迎来了终局,他们只要在最后关头稍微牵绊出那位最强战力,就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了。 又或者说,能让那位大人有那么一点点的分心,似乎也是一种巨大的成功。 只是…… 眼前的女人,似乎不像他们认为的那么柔弱。 “……你对我做了什么?”被迫掐灭的烟还在她的手心泛着恶意,松原爱莉阴恻恻地看着她,“……你也是异能力者?” 望月千穗冷笑着不说话。 她现在很不耐烦。 内心焦躁地像有虫蚁啃食。她太清楚这种感觉了。 在她看到松原爱丽掐灭烟的那一刻,她就想起来了。 过去埋下的疑点重又回到她的脑海,照亮她内心的某处阴翳。望月千穗想起了过往20多年的一切,从她人生的最初再到刚刚过去的那一瞬,以及,现在。 她望着好友的眼睛——也许现在已经称不上好友了,叹息道: “现在,放了我。” 精神上涌起的感觉和过去一样。 颤栗,恐惧,麻木。 可她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害怕过去和未来了。 因为有人说过,如果她死掉的话,他会很难过的。 千穗害怕让别人难过。 因为自己知道难过可以为精神带来多大的创口,所以已经不想再让任何人难过了。 “我觉得,你们太小看port mafia了。”曾在port mafia任职过的秘书小姐捡起坚韧的绳子,折成顺手的形状,“人不应该太自傲的。” “让我来猜猜,也许就是现在,在你们以为是最后关头的这一刻,port mafia也收好了最后的网,想要把日本妄想和他们为敌的组织一网打尽吧。” “在你们算计的时候,也有人在背后谋划呢。” 望月千穗嗤笑着,硬生生用绳索闯出一条路。 …… 等到中原中也赶来的时候,这个荒郊野外就再也没有能站起来的人了。 ——除了他。 望月千穗说的没错,这一切都在port mafia的掌控之下。只可惜,他好像还是来晚了一步。 在两个小时前和他交颈的女友也倒在地上,陷在血泊里,眼睛紧闭着。 ……她一个人就打了这么人吗? 她这两年根本就没有什么运动量……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打败这么多人呢? 可是这些问题,他已经没办法深想了。 光是看见女友躺在血里,中原中也就没有办法想任何事了。他慌乱地擦着女友脸上的血痕,连鼻息也不敢探。 “穗穗……” 他可能爆了一句粗口。 “中也君……” “穗穗……你还醒着……” 她的眼睛还是闭着的。 中原中也害怕这是他的错觉。 “你还醒着吗?”他抱住她,“你刚答应过我不会死的……” “中也君……” 望月千穗眼泪汪汪,“中也君,你再不叫医生的话,那我真的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对不起。” “我好累。” “我带你回家。” “我还是更想去医院。” “……出院了我们就回家。” 望月千穗哭着说,“我要累死了,我这辈子都没打过这么多人,我再也不当mafia了。虽然我辞职两年了但今天也算加班了,可以给我发工资吗?” 中原中也无语,“我给你发。” 她睁开眼睛,看着他。 中原中也被她眼眸中浓重又悲伤的底色感染了。明明这个人他在两个小时前就见过,可为什么这时候的她又好像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呢。 可千穗还是千穗。 他的女友还是他的女友。 “我恨你。” 她轻轻地说。 他心跳得很快,“……为什么?” 她再次泪眼汪汪,“那天晚上,我以为我们不是第一次了,我才让你做了很多很过分的事情的。” 中原中也听懂了,“……这是什么意思?你全想起来了吗?” “我想起来了。” “真的?”中也把最想知道的事先问了,“我们结婚了吗?” “……没有。” “好吧……”中也有点失望,“那我们应该求婚了吧?” 望月千穗沉默了。 她叹了口气,“你没有和我求婚。” “啊……”中也闭上眼,“是我的错。” 但他很快又疑惑道:“你是怎么想起来的?要怎么样才能想起来啊?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中也还没问完,怀中的女人便直起腰来,环住他的脖颈,为他带来了一个铁锈味的吻。 半晌,在两人视线交缠之际,中原中也透过她浅金色的眼眸,看见她灵魂深处的那一抹空洞。 那是他待填满的孤寂,也是阳光将要照亮的角落。 “中也君。” 女人叹息道:“你也该想起来了。” 望着那双眼睛,似乎时间都随着她的注视而停下脚步。 那些碎片的记忆涌入他的大脑。中原中也想起了两年以前的一切记忆,想起他们埋藏在误解深处的最真实的过去。 想起欢愉和痛苦。吻和拥抱。想起泪水。 想起他在那个遗忘的过去,也曾像现在一样发誓要好好保护这个人。 再多的话都显得臃肿。 那些想要说的话,压抑在灵魂深处的悸动,还有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誓言,化为一记虔诚的吻。 爱是最不需要修饰的语言。 等到急救的医者破门而入时,千穗已经做好了最基础的救护。 她半眯着眼,看见有好多人闯了进来。而她的男友还搂着她,立下的誓言烙在灵魂深处亘永不灭。 明明是冬天,明明是那么寒冷的天气,明明身上的血还带着湿漉漉的触感。为什么身体却暖得像是从未经历过冰冷一样呢。 她感受着太阳的温度,微微抬手,将一缕暖阳攥在手心。 阳光照进来了。 —完— 第59章 [VIP] 中也生贺番外 2025年4月28日執筆。 祝我們最好的中也先生生日快樂! 設定: 平行世界的18歲千穗() 其實是銀時那本(目移)但想了想還是發在這裡比較好。 另外對比格沒有惡意!我超喜歡小比的!以後還很想養一隻小比! 好久沒有回到日本了。 現在是幾月幾日來著?完全忘了。 也許是因為太累了,熬夜多日的中原中也看不清車窗外的阴霾——这句话说起来也好笑, 既然是阴霾,又怎么会看得清呢?眼下的场景一如过去不知多少个深夜,陷进了一片不可名状的混沌银白。 “啧。” 中原中也轻叹了一声,心道自己一定是熬夜熬得多了, 工作实在太繁琐,所以才起了这么文艺的心思。 刚从意大利出差回来的他打开车窗,迈步打开自家大门,只是行动间多了一些滞涩。 还是太累了。 要休息一会儿比较好? 回来的事情他早就在聊天软件里告诉千穗,只是眼下时间太晚,她一定??已經睡了。 ———他也要睡了。 洗漱完以後幾乎沾了枕頭就要昏厥過去。中原中也感到自己的身體陷進一片絨軟的漩渦,頭腦叫囂著休息和睡眠之類的話, 反倒把他的精神攪得不得安寧。 這時候千穗在做什麼呢? 他們兩個已經好久沒見面了。也許是一個月,又也許是兩個月?繁瑣的工作把一切的時間概念混淆得模糊,中原中也依稀記得上次見面時,千穗說“下次見面我再也不想理你了!”的樣子。 好像是因為他屢次爽約生氣了。雙手抱胸,鎖著眉頭,只是餘光時不時瞟著他。 他知道她只是想要被哄而已。 所以他抱著她,叫她不要生氣,告訴她第二天會帶她去吃最喜歡的那家蛋糕。 還是沒有兌現 可惡 中原中也睜開眼。腦海裡滿是女友生氣的樣子,內心也被一股強烈的愧疚感充盈。 耳畔也響起了女友的哭聲。 千穗一直都沒有說,但其實心裡肯定很難過吧。 坂田銀時他們回到自己的世界以後,他的女友也變得格外懂事了。她從來不會說自己很想念高中時候的老師和同學,只是無聊的時候經常在那片街區踱步,時常拍學校旁邊的櫻花樹留作紀念。 她總是以「你都不陪我」的理由生氣,一個蛋糕和一盒棗奶, 甚至是一句虛浮的不知什麼時候會兌現的諾言都會讓她消氣 未免有點,太乖巧了。 中原中也想到這裡,心中的愧疚就愈發湧現了。 耳畔邊,女友的哭聲也越來越強烈了。 唉。 憂鬱的中原也走到窗邊,拉開窗簾,眺望著一望無際的天,想讓自己心中的鬱悶消解。 但他沒有成功。 ……不只心中的煩悶越來越悵然,耳邊的哭聲好像也越來越強烈了。 中原中也望向天邊的月亮, 感到自己心中的煩悶悵然就像永無止境的驢叫,在漆黑的深夜狂嘯出獨特的色彩。 他一定是瘋了。 他怎麼會把煩悶比喻成驢叫? 可是可是 為什麼感覺,驢子叫和哭聲,越來越響了啊。 五分鐘以後,中原中也才從一片茫然中醒過來。這時候的他忍不住想到了另一件事。 有沒有一種可能,女人的哭聲和驢叫聲都是真的呢? 中原中也有點沉默了。 他循著永無止境的驢子叫聲默默地下了樓,走進大門,靠近貓眼。 中原中也閉上眼。 中原中也睜開眼。 中原中也眉頭一跳,發現事情并不简单。 门外的女孩用力擦着眼角大哭,身边拎着一只耳朵大大的狂叫狗。 他的心跳在此刻,似乎停止了跳动。 但未曾停下的,是女友的哭声和驴的叫声。 中原中也打开了门。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手变得颤抖了。 月光照了进来。 月光如水,暖黄暖黄的色调把一切都照得温柔。但很显然, 上句的一切不包括眼下这个场面。 沉默的中原中也在颤抖。 难过的望月千穗在大哭。 快樂的比格在werwerwer叫 没错,比格。 他的女友——————才18岁的正值青少年期的女友——————身边领着一只正在werwerwer叫的大耳朵驴。 女友的声音模糊不清地响起: “开门!开门!中也呜呜呜呜你为什么不在中也呜呜呜呜开门 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沙哑地哭泣着。 中原中也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崩溃地哭过。 很明显,哭得情到深处的女孩并没有察觉到门被打开了。她不断揉着眼泪,把眼睛抹得通红。也许是哭得久了,她打了两个很浅的哭嗝。 还蛮可爱的。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了,抓住她攥着的拳头,无奈着说: “穗穗,我开门了。” 融暖的月色下,这对许久未见的男女对视着,眼眸中都倒映出对方此刻的模样。 千穗狼狈地哭着,眼底的通红比中也还要严重,好像那个熬了很多次夜的人是她。 中也唇角勾起轻微的弧度, 神色带着些许无可奈何。不过, 见到一向装乖巧的女友忍不住嚎啕哭泣的样子,他还觉得蛮有意思的。 好可爱。 他们的影子不知不觉间在月光下交缠。他掌心抵着她的背, 脸蹭着她哭得湿漉漉的脸颊,好像前一次见面闹得不快都烟消云散了。 眼下的场景暧昧无比。 就连他们身旁的大耳朵驴也深受感触,更加用力地werwe rwer叫着。 它的声音响彻云霄。中原中也毫不怀疑隔壁邻居会在第二天过来骂他。 他看了眼狂吠不止的比格, 又看了眼怀里的女友。 女友 女友哭得更伤心了。 *** 没有人会不喜欢比格。 比格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狗, 至少望月千穗是这么认为的。没有人能够直视一只比格的眼睛, 并在直视过它后拒绝它的要求。 千穗就不能拒绝。 所以,她在路上捡到宠物店里和这只无人问津的小奶比对上视线后,一鼓作气把它买了下来。 个月。 这是她和小奶比认识的第一 也是她度日如年,如坐针毡,痛苦如陷入地狱的一个月。 没有人能不喜欢比格。 也没有人,能不害怕一只比格。 早在多年前,种花就有关于比格的世界名著流入日本。《我也曾经想抱着它跳楼一起死》 《你少尿一点不行吗》《我被我的狗逼去看心理医生》这些当真过。 名著她早已耳熟能详,但她没有直到,她在男友出差后的某一天里,因为太过寂寞买下了小耶。 名字。 小耶,是她给这只奶比取的 “它每天都叫!每一天!” 望月千穗哭得撕心裂肺,“我以为是我太差劲,我每天换着花样给它吃东西,带它出去散步,但它的精力实在是太好了,我太累了!” “它每天晚上都在叫,每一天我都被邻居骂,我人生中第一次被物业投诉,我第一次这么拉下脸和别人道歉,可我道歉的时候它还在旁边叫。” “我已经疯掉了” 女友应该确实已经疯掉了。 中也有点看出来了。 因为他的女友几乎要跪下来,不停用额头撞他的身体,看上去像是在撞墙自尽。 中原中也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安慰。因为他们身旁的比格还在werwerwer。 “最开始它叫的时候,我还抱着摸它头。后来他晚上叫,我就陪他一起哭,陪它一起叫" 中原中也听得头皮发麻。 女友的精神状态已经到了惨绝人寰的地步。没想到他只是去出差了一个月,女友就在想不到的地方变成了这样。 最关键的是,女友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自己养了一只狗。 还是比格。 不知不觉间,隔壁的邻居亮了灯。紧接着,又是几道“我求求你们不要再叫了”“你们养了什么东西”“你少叫一点不行吗”的声音在他们耳畔响起。 两人一狗对视一眼,在这一秒思绪一起离开了这个世界。 过了不知有多久,望月千穗才平复了心绪, 她遥遥看了一眼时钟,在发现桌子上没纸巾的时候想拿衣服外套擦眼泪,但考虑到自己的衣服是新买的以后,就默默在男友肩头蹭了蹭。 眼泪擦干了。 她的声音哭得沙哑,此刻正常说话似乎也带着几分啜泣, “中也,我们把他送走吧,我没有车。” 她的眼底透过一丝悲伤, “我已经找到人愿意养它了!” 中原中也听着身边的werw erwer,虽然对这只狗有些不舍,但他还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他开着车,女友坐在副驾驶,比格在后座拉着屎,两人一狗默默到了千穗指定要去的地方。 那是一个仓库。 月光洒在地上,宁静得不可思议。就连小比也停下了叫声,撒着欢开始奔跑。 附近有好多树,凌晨的空气给人一种冷冽的清新感。中原中也猜到千穗一定会觉得冷,便在下车前提前为她披上外套。 千穗弯着眼睛看他。中也知道她一定已经不生气了。因为月亮照过来的时候,他看见她眼底细细碎碎的星耀。 比格好像对这片地界很熟悉。 千穗拉着他的胳膊,带他靠近那块漆黑一片的建筑物,模样兴冲冲地像是期待了许久。 也许是期待了很久要把比格送出去,又也许是——— 她撞进他的怀里。 女孩挡住他的视线,手心里一片泪水的濡湿。中原中也的视野一片漆黑,耳边的声音才此刻放大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不管是仓库里人群挪动的声音,还是小比格werwerwer叫的声音, 又或者是————— 又或者是,女友轻声低语的声音,都在他耳边无限放大。 过了很久以后,光明透过女友的掌心模糊地闯入他的视野。 他听见一道道熟悉无比的声音向他高喊着话,像飓风一样猛烈地撞入他的耳内,闯进他的生命里。 “中也先生!你终于回来了!” 是立原道造。 “中也先生port mafia 一天没有你该怎么办啊" 这个人到底是谁啊?他只是出差一个月了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而且他以前也经常出差吧? “呜呜呜!中也先生!你不在都没人替芥川先生洗澡了!” “在下不需要洗澡!” "werwerwerwerwerwer! " “吵死了!” “别对小比这么凶好吗!是谁敢凶小比!” 吵死了。 千穗渐渐挪开掌心,眼眸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神色,在发现他没有生气后才弯着眼睛,牵着他的手,十指相扣。 “中也君————” 柔和的月光恰巧倾在千穗的手腕。他看见她的手表上写着4 月29日的字样。 4月29日5:03。这片数字毫无保留地和女友的笑靥一同映在他眼里。 “生日快乐。” 她去吻他的耳垂。 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像烟花一样。 接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五光十色的火烛在天空中绽放,妍丽的笔画连同女友眼眸中的星碎一齐落入他的视野。 千穗倚在他的怀里,指尖在他胸前写着什么。 也许是生日快乐,也许是喜欢你。具体是什么,她已经忘记了。 她唯一记得的是,她喜欢眼前这个人喜欢到了永远无法责怪的程度。 陪她。 他工作好忙。一直没有时间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千穗想,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她不会真的拿他工作多来当冷战的借口。 就像今天,他也不会问她 “为什么你和领养的人要选凌晨见面”一样。 她喜欢的,此刻把她拥在怀里的这个人。 早就什么都知道。 只是他什么也没说,静静陪着她演戏而已。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