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政官死遁后他们都碎了》 1、第 1 章 无星的夜晚,伊里昂星系主星城第一监狱内,守备比起以往更加森严,连空气都让人感觉压抑又沉重。 “执政官大人,感觉如何,从权利高台掉下来的感觉不太好受吧。” 亚麻金色头发的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沉静端坐的人,花瓣似的嘴唇微动,吐出的话语字字诛心。 明摆是直奔着戳人痛处去的。 元邈微微抬起头,长睫有些忍不住地轻轻颤动,又在下一次眨眼时不动声色地将脆弱藏起。 希亚有些受不了他一言不发的样子,右手把玩手铐的动作顿了顿。 “你还在清高什么,都到这份上了,还端着你那副执政官的架子给谁看?” 面前的人似乎入狱时间不算长,身上白金色的军服还很规整地穿在身上,只是往常被梳理得服帖的黑发此时散乱地贴在额边,遮住了他漂亮眼睛里的神色,叫人看不真切。 “希亚,好久不见。” 元邈透过额前碎发直视着希亚碧绿色的眼睛,还是像他以前熟悉的一样,泛着翡翠般莹润的光泽。 希亚看着他淡然的神色,难以忍受地使劲攥了攥自己的手心,留下几道深深的指印。 确实是好久不见。 自从他们把自己放逐到那被称为“伊里昂耻辱”的塔利星开始,他们就很久没有见过了。 希亚的父亲是元邈父亲的战友,同时也是一名军功赫赫的中将。 不过由于情报通传的失误,他在一次抵御虫族的战争中牺牲,只留下当时尚年幼的希亚。 希亚身处的德雷西家族直系支脉盘根错节,族系关系极其复杂,血缘关系更是淡薄得很。 小小的他便开始在各种各样亲戚的家中留连,却始终没有一个固定的去所,性子也在一次次的辗转流离中变得越来越孤僻。 元邈父亲得知后被气得头晕眼花,二话不说就带着枪炮杀上德雷西的主宅,把当时古板又冷情的德雷西家族闹了个底朝天。 隔天便以德雷西中将挚友的名义,将希亚从德雷西家族中接出。 并且强硬地从德雷西家族中将他的抚养权周旋到手,自此希亚才算在元家府邸彻底安顿下来。 想到这希亚勾了勾嘴角,唇角浸着化不去的寒意。 当初元上将把自己带回家的时候,他还真满心期待地以为原来这么孤僻的他也会有人珍惜。 被家族遗弃的孩子原来也配得到爱。 进入元家主府之后,元上将很快便带着他的儿子来和他认识。 希亚听说过元家的小少爷,军部圈子里见过他的小朋友都说,那个小少爷比天上的星子还漂亮。 天上的星群已经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东西了。 他那时就很好奇,真的有人能比星子还漂亮吗,他不信。 “希亚,这是我的儿子元邈,你比他小些,可以叫他哥哥。” 元上将乐呵呵地介绍他们俩认识。 “阿邈看起来有点不好相处,不过时间长了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害怕希亚被元邈身上的生人勿近感吓走,元上将还特地解释了句。 不过完全是他多虑。 没有人能拒绝漂亮美好的事物,和人。 当时的希亚看着面前高自己一整个头的哥哥,被他还未长开完全都已经漂亮得有些锋锐的脸晃了神。 特别是那双幽黑透亮的眸子,像要把他吸进去一样惑人。 慌乱抬头看了几眼之后便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头,手不自觉地绞着一侧衣角。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看起来冷淡又漂亮的人。 元邈低头盯着弟弟金色头发中的发旋,他已经从父亲那得知弟弟性格由于家族的一些原因变得有些孤僻。 黑眸的漂亮少年用目光描摹着希亚柔和的面部轮廓,都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神逐渐软和得不成样子。 “很高兴认识你,希亚。” 希亚看惯了自己家族中那些薄情虚伪的,所谓亲戚的嘴脸。 自然分辨得出元邈眼神下藏着的怜爱,是极真心的。 他那时候在想什么,他现在又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父亲你看,他又拥有这么好的家人了。 当时胸腔中饱胀的满足感他现在都还记忆犹新,在每一个彻夜难眠的午夜翻出来细细品味。 希亚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突然伸出手捏住元邈线条分明的下巴,执政官本就明显的下颌线被他凹得更加清晰。 “你还在装什么啊,元邈,你知道我在塔利星这些年怎么过的吗。” “你知道底层人民是怎么抢食的吗,你知道差点被男人强上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我是怎么爬回主星城的吗!” 希亚深吸一口气,又浅笑着为元邈戴上电击手铐,精致漂亮的脸上带着近乎天真的残忍感。 “你怎么会知道呢,高高在上的执政官大人当然只会稳坐在最高点,像抹去一颗污点一样地抹去像我这样没用的,绊脚石。” 元邈感受到手上的电击手铐开始生效,强劲的电流刺激着他的四肢百骸。 但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用他那双透亮的眼睛看着希亚,像在看曾经那个爱和他玩闹的调皮弟弟。 希亚看着那张熟悉的漂亮脸蛋仍旧云淡风轻,手上又把电流强度加了一级,不会威胁到他的生命,却足够磨人心神。 “请慢慢享受,我亲爱的哥哥,这里远不及我曾经体验到的十分之一。” 希亚当着元邈的面笑得开怀,到最后脸上都开始泛起浅浅红晕。 在转身的那一刻满面的笑意却尽数湮灭。 真奇怪,本来以为自己报仇之后会兴奋得难以入眠,但真看到原本明珠一样闪耀的人跌落尘埃,他心中却又开始莫名绞痛。 曾经月华一样高贵的人和冰冷昏暗的监狱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视觉冲击,希亚觉得自己真是快疯了,这样似乎任人拿捏的哥哥...... 于是脚上步子越来越快,逃也似的离开了第一监狱。 直到看见希亚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元邈才轻叹了口气,仰了仰那截修长白皙的脖颈。 避开泛着点点红光的监控摄像器,本深蕴在眼底的冷意和很久没外露的难过满得快溢出。 果然和父亲出发前预想的一样,这一次与虫族的边防战,元家当真是,有去无回。 皇室早就对他们家心存防备,只不过这次避无可避。 也正是因为父亲知道,才会强力阻止他跟着一同上战场,不过元邈倒是没想到,在他入狱三个月后,得知元家覆灭的今天,会在重犯狱里见到希亚。 元家是伊里昂星系目前统辖范围最大的功勋世家,更别提元邈还是手握实权的首席执政官,世代积累的军功和势力已经到了令皇帝忌惮的地步。 当初元上将敏锐地觉察到了新帝的危险意图,很可能就是先对初进军部不久,刚刚表现出和他父亲一样优秀军事天赋的希亚出手。 众所周知,元上将和执政官都把这位小少爷当做眼珠子疼爱。 那么从他们的软肋下手再好不过。 而且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兵,自己破坏点规矩丢了命,哪怕背后有上将做保护伞又抵什么用。 所以他们能想到的最好方式,就是彻底与希亚斩清关系。 让多疑的皇帝陛下都觉得希亚已经是元家的弃子,不再费精力去斩草除根。 元上将当年和元邈争论不休了几夜,为希亚精心规划出一条活命道路,最终揪着心让元邈将他送去塔利星。 不过,为什么送他去塔利星就不必告诉他了。 元邈想,背后的腌臜实在太多,知道的越多要背负的就越多,他希望希亚永远无忧无虑。 所以,一直恨他们总比念着他们好。 塔利星不枉外界对它的印象,是个滋生罪恶,孕育混蛋的星球。 伊里昂星系主政庭曾经想过彻底整顿这个罪恶的天堂,不过这里实在野生野长太久,罪恶的种子早已在这颗星球中开花结果。 野火烧不尽,混蛋一代接着一代繁衍。后来主政庭索性便彻底放弃了,任凭塔利星腐烂下去,只要不祸及中心星域就行。 只要进去过的人,再也不能完好无损地出来。 这是名副其实的“伊里昂耻辱”。 当元邈冷着脸告诉希亚这个结果时,希亚仍然抿着花瓣般的唇,像往常一样轻轻摇着元邈笔挺的军装下摆。 他知道哥哥总是嘴硬心软的。 “哥哥,别开玩笑了,塔利星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去那里做什么。”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今天收好东西,明早马上离开主星城。” 元邈别开眼,音色冷淡又平静地宣告着他的去处,不去看希亚那双已经渐渐开始蒙上泪光的剔透眼眸。 他这次似乎听出哥哥是认真的,他是真的想要把自己送去塔利星。 元邈听到希亚颤着声问他为什么。 “因为你是德雷西家族的人,元家不留外人。” 元邈慢慢地将自己的衣摆从希亚手中抽出来,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把那双赏心悦目的手包裹了起来,是和他以往一样矜贵的模样。 希亚平时最喜欢他这幅冷淡又矜贵的样子,他天生就该是这样的,高高在上的,被所有人仰望的,他值得。 “本来留在元家当个娇养的少爷倒也很好,不过你一心想着进军部,野心太大,不好。” “希亚,你该明白的。” 希亚手攥得很紧,连指甲陷进肉里了也没有发现,他想说话,却发现声音干涩得让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他能感觉到最近这些时日哥哥对他越来越冷淡,或在他去执政官府邸寻人的时候闭门不见,或在军部遇到他的时候视若无睹。 军部的人都在背地里猜测他失去了执政官的宠爱。 甚至还有些人偷偷谈论着,是不是执政官已经不喜欢希亚这种精致款的长相,暗暗攀比着谁更能代替希亚填补他在执政官心里的地位。 每次听到这种话,希亚都差点忍不住心里的戾气,想不管不顾地出手。 他们算是什么废物东西,有他好看吗,有他听话吗,凭什么能代替他在哥哥那里的位置? 不过他不能,他不想让哥哥失望,他还要......当元邈心里最乖巧可爱的那个弟弟。 也许,只是因为哥哥最近太忙了,他应该体谅哥哥的。 “哥哥,我不是一定要进军部的,我以后一直留在上将府里好不好,我再也不想着进军部了...再也不会想了......” 希亚泪水流的汹涌,打湿了他刚刚兴高采烈换上的新军装襟口。 他自己却恍若未觉,一个劲地在元邈面前为自己辩白。 “哥哥,让我去零好吗,我可以一直只做最低级的后勤兵,只要你让我呆在你身边就好,求你了......” 说话间希亚已经把军装外套脱下丢到了地上,直到最后身上只剩一件薄薄的单衣,衬得年轻的世家小少爷身材更加单薄匀称。 零是伊里昂星系平均年龄最小的s级军团。 元上将在元邈刚满十岁时就开始从各个星球的福利院精挑细选出很多好苗子,以及很多由于家庭条件父母无力抚养的孩子。 这就是零的雏形。 是元上将为元邈打造的军团雏形。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第 2 章 为了能更好地抵御外来虫族,伊里昂的勋贵家族一般都会在继承人幼时便开始培育新一代军团,避免日后军事力量的青黄不接。 元上将更是早做考量,早早开始培养军团的适配和黏合度。 将这些原本备受凄风苦雨的孩子带回元府之后便让他们跟着元邈一同接受训练。 他们和元邈年龄相仿,不过他们始终知道元邈是世家贵族的少爷,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元上将刚开始还没意识到把这些内心自卑敏感的孩子丢给元邈有什么问题。 等他慢半拍关注到这些问题的时候,零的孩子们不知道怎么已经被元邈折服,能窥见的只剩依赖和仰慕。 后来是元邈带着零慢慢成长,最终铸就了这个年龄尚小却一点不输老牌军团的顶级神话。 元邈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一言不发,在桌上留下一张卡后转身便离开了,只留希亚一个人在房间盯着那张执政官亲属卡愣了很久很久。 还是被抛弃了吗,即使这次坚持的时间很长。 为什么不能装的再久一点呢,他真的舍不得,哥哥。 只不过他没注意到,执政官也在他的门口无声站了很久,久到他都已经紧紧捏着亲属卡睡得昏沉。 - 等到希亚被送走之后,皇帝果然没再打远在塔利星的希亚的主意。 ——塔利星太恶劣,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不可能活着出来。 不过元家和皇室的矛盾还是愈演愈烈,最终不可收拾。 哪怕元上将体悟到皇帝对其的警告意味,刻意放了权给皇室,但在任皇帝陛下的疑心并未消减半分,精心策划了这次看似意外,实则疑点重重的边防之战。 执掌一个星系的帝王何其多疑,为了保全其统治可延续千秋万代,哪怕献祭一个功勋满身的世家也在所不惜。 元邈想来觉得实在有些可笑,他元家世代忠诚于伊里昂星系,如今却为了帝王的满腹猜忌落了个不忠不义临阵脱逃的罪名。 他们为伊里昂养出了无数上将政官,无一不是冲在战场最前线,以一代又一代人前仆后继的身躯抵挡住虫族和外星系的侵害。 当初带着鲜花礼炮迎他们回城的是他们誓死保护的星民,而今拎着长枪短棍砸了他上将府邸还是他们坚守在边防誓死保护的星民。 元邈咬了咬唇肉以保持清醒,那电击手铐电流量实在有些大,他能感受到自己在失去意识的边缘徘徊。 生命最后一刻都在为伊里昂人民奋战的父亲、无论如何也要跟随上将共进退的元家老兵。 还有坚信元家临阵脱逃,自发组织起来把元家主宅和他的执政官府邸砸成废墟的民众。 那是他们在战场不顾生命,流干了血也要保护的一群人。 他们好像从没想过其中有隐情。 元邈脑子里的画面不断切换,电流似乎被人调节得强了很多,他感觉到身上的力气逐渐被抽去。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刚好回想起在入狱那一天他从小立志保护的人民灼耳的议论声。 “那元家人之前的功绩怕不都是偷来的,临阵脱逃的货色还能有真功夫?” “就是,但好歹享了一辈子的上将光环,如今死了倒也不冤。” “死了倒还便宜他们,我早觉得他家有问题,哪有这个级别的人物真心为我们着想,果然是装的。” “那一家都是一丘之貉,这首席执政官大人不也被皇帝陛下查出来与拉斯星系的人勾结谋利吗,可惜了那张脸,带劲得紧。” 元邈慢慢松开牙关,不再刻意保持清醒,真难受啊,还是不想了,反正元家的一腔热血,再也不会为伊里昂沸腾了。 皇帝也好,伊里昂的人民也罢,还是不要再见了才好。 希亚真是变狠心了,这电流也太强了些。 他好像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 “亲爱的执政官阁下,你还好吗。”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元邈朦胧间听见耳边响起一道声音,把他从熙熙攘攘的黑暗中拉了出来。 元邈迷迷糊糊想要睁开眼,他身上的电流好像已经停了,手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放在一旁。 他的眼皮还很沉重,从眼睛睁开的一条缝勉强能看到问话的人踩着双很有质感的皮质靴子,还微微泛着金属的光泽,再往上他实在没力气抬头细看。 但其实这道声音很熟悉,是谁? 元邈努力运转由于过度的电流刺激而钝住的脑子,一下用力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以求快速回到清醒状态应对眼前情况。 帕尤里看着元邈的嘴唇被太用力地咬出血痕,手指不着痕迹地弯曲了一下。 鲜艳的血迹为本就殷红的嘴唇染上颜色,和面前人漂亮冷肃的脸两相映衬,在并不明亮的暖光灯下糜丽得让人心惊肉跳。 帕尤里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拿大拇指拨开了元邈的嘴唇,不让他再继续蹂.躏自己的唇瓣,那上面实在已经有太多细小的伤口。 帕尤里就这样一直把拇指放在元邈嘴唇上,阻止他下意识的咬唇举动,静静等着他恢复意识。 柔软的触感顺着手指传给他,他好像也被元邈身上的电流影响了。 心里酥酥麻麻的。 时间慢慢过去,元邈感觉眼前逐渐清明起来,他缓缓睁开眼,直直撞进一双跟蓝宝石一样澄澈的眼睛,是很温柔的矢车菊蓝。 他只见过两个人有着这样颜色的眼睛,其中一个就是拉斯星系的星主陛下,那样深邃纯澈的眼睛,实在不像是会出现在一个星系统治者身上的。 “星主陛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元邈撑起身子,费力的发着声询问,不过声音已经干涩得不成样子,没了以前和帕尤里在圆桌唇枪舌战的锋利强硬。 帕尤里不动声色地将手指从元邈唇瓣上挪开,背在背后捻了捻手指,低声笑了下。 “许久不见,执政官大人竟已经落到这地步了,真是叫人唏嘘。” 帕尤里手上把玩着元邈白金色军服上的流苏,那张脸又往前凑近了些许,是和元邈在圆桌上谈判时一样闲适的语气。 一瞬间元邈差点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荒诞的梦,他的父亲和希亚仍旧在元家谈笑着等他,而他正在代表伊里昂和拉斯星系进行什么重大谈判。 不然怎么会在这里见到拉斯那位尊贵又恶劣的星主陛下。 元邈这下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眼神重新有了焦距,视野变清晰的第一眼便看见帕尤里凑在他面前的俊脸。 他瞳孔一缩,上半身不自觉往后退了退,眼神又变得像帕尤里曾经和他交锋时那般冷淡清明。 不得不承认,这位拉斯的星主陛下,容貌实在张扬得过分。 他有着一头柔软的金色长发,此时松松地扎在脑后。 不过和希亚的亚麻金不一样,帕尤里的头发是华丽的鎏金色,灿烂得似乎会灼伤人眼,这样的尊贵色彩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应该出现在监狱的。 帕尤里识趣地直起身耸了耸肩,心里感叹着,还是迷迷糊糊的执政官可爱些。 他并不介意多等一等他的。 “星主陛下,如果你有要事相商应该去主政庭,而不是第一监狱。” 元邈音色冷淡,是公事公办的语气,黑色的瞳仁里是帕尤里熟悉的锐利,分毫不因为自己身处监狱而有什么改变。 “你理解错了,执政官阁下,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帕尤里用食指抵住元邈开合的唇瓣,把那处柔软微微压的向下塌陷。 元邈冷脸扭开头,唇瓣轻轻擦过帕尤里的手指,像是被柔软的羽毛轻挠了下,执政官唇瓣美妙的触感让人有些上瘾。 “找我做什么,我已经是——阶下囚了,不能再帮你们拉斯做些什么,结党营私的事。”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元邈声音顿了顿,低垂下那双黝黑透亮的眸子,微微自嘲着说。 “做与没做,执政官你应该再清楚不过,我可还没收到你勾结我的甜头。” 在说到“勾结”的时候,帕尤里刻意压下声线,在光线浅淡的监狱内莫名显得有些暧昧。 “我帮你洗清元家蒙受的冤屈,如何?” 帕尤里很自然地坐在了元邈身边,默默留出一段距离,身体半靠在监狱墙壁上,两条修长的腿交叠。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身侧的扶手,看起来是很放松的姿态。 元邈见他离自己稍微远了些,心里浅浅舒出一口气,随即听懂他话中蕴含的意思,手指不由得收紧,抬起头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帕尤里。 “条件。” 他没有问帕尤里为什么要帮他,那并不重要,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可图的了,就算有,那他给就是。 看到元邈原本沉冷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鲜活的色彩,帕尤里笑意更浓,蓝汪汪的眼睛亮得像是要漾出水光来。 “真聪明,其实条件很简单。” 帕尤里目光一闪不闪地看着元邈,一字一顿,“离开伊里昂星系,来拉斯,做我的执政官。” 元邈听到他这句话不由得心头一颤,眉宇间凝着一丝不可思议,几乎要以为帕尤里看到他落魄了特地来戏耍他,毕竟这位星主陛下性子可是难琢磨得很。 哪有人敢挖敌对星系的执政官来自己阵营的,实属闻所未闻。 尤其是在如今这个星际时代,虽然分划出了许多个星系,不过统辖范围最广,综合实力最强的,还是只有众星系公认的伊里昂和拉斯。 只是星系与星系之间早已因为要抵御共同外敌——弥陆虫族,而签了长期和平协定,不会有大规模的战争出现。 现在虫族和星系间已经维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虫族的智力水平已经可以和星系人族媲美,不会毫无来由地攻击星系人族,并且还进化出了自己的人族形态。 但是两大星系间的争锋自然少不了,双方都看对方很不痛快,资源与贸易方面没少明争暗斗,端的是针尖对麦芒。 不过随即元邈便意识到了,帕尤里是认真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第 3 章 虽然此刻拉斯的星主陛下笑得花枝招展,不像认真在和他谈判,不过凭借多年来在圆桌上的交锋,他已经快将帕尤里的性子摸透了。 他越是看起来不正经,笑得越是动人心魂,那他就越是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 然后元邈便浅浅弯了弯嘴角,柔和了那张仿佛天生带着疏离感的脸,他挺佩服这位星主陛下的用人胆魄。 不过这点笑弧度还是被星主陛下那双盯着元邈一眨不眨的眼睛捕捉到,让他微微怔愣了一瞬。 “当然好,不过星主陛下,疑人不用。” 帕尤里捕捉到他话里藏着的意思,知道他在暗指什么。 “自然,我相信不会让你失望。” 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纠缠,中间像是有火花迸溅,每一个眼神都带着滚烫的热度。 帕尤里率先挪开视线,结束了这场势均力敌的交锋。 他站起身拍了拍有些褶皱的衣服下摆,让那件纯黑色外袍下摆上缀着的精致金线也跟着微微抖动,在元邈的瞳孔里反射出一点浅淡的光泽。 然后元邈就看见帕尤里向他这边弯了弯腰身,一只手背在背后,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他面前,很认真的神色。 “合作愉快,我的...执政官大人。” 元邈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同样握住了帕尤里,“合作愉快,星主陛下。” 帕尤里看着自己握住的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感受着那人手中的薄茧,刚刚才严肃下来的嘴角又笑开了,低低的笑声在喉咙里滚动,微微压低的声音让人听得有些耳热。 他不知从哪掏出一个手铐,说话间已经轻巧地给元邈戴上,元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拷得严实。 “先拷上,别被发现了,监控我会处理,等我来接你。” 帕尤里在元邈耳边轻轻说着,靠的很近,近到元邈能看见他的耳朵莫名红得厉害。 可能是太闷了,元邈感受着监狱里不流通的空气想到。 帕尤里起身欲走,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顿住脚补充道:“那副手铐是拉斯制造的,和你们星系新准备上任的少校给你拷的长得一模一样,不过这幅没有电流装置。” 帕尤里拾起被他毁坏的手铐,手指稍稍用力将它的装置核心捏碎,在转身的那刹那抬手抚了抚发热的脸颊,旁若无人地离开了静悄悄的监狱。 元邈看着手上那副制造精良的手铐,白皙的手腕在其中微微转动,低头沉思了许久。 刚刚听帕尤里说希亚准备就任少校,这对希亚来说算是件好事,却又不完全是。 伊里昂如今的皇帝生性多疑,连以忠心著称的元家都不放过,欲赶尽杀绝,又怎么会轻易给拥有德雷西家族继承权的希亚这么重要的军衔,只怕个中利益关系没那么简单。 想到希亚对他那故作冷淡的眼神和在碰到他时明显刻意放缓的力度,元邈眼底的思绪散了些,带起了一些无奈。 希亚似乎还是没有变得足够果决,还以为他会想动私刑杀了他的。 - 另一边帕尤里一回到拉斯王宫,就听到近侍官恭恭敬敬地禀告,“陛下,陆上将和黛丽大人昨夜有事求见,请问您要先召见哪一位?” 他轻轻揉了揉眉心,黛丽找他应该是说首席执政官空缺的事,不过关于他的首席执政官,他已经有人选了,而且,也只能是他。 帕尤里摩挲着指尖,刚刚在交谈中元邈果断答应下他的样子在脑海盘旋,这不太像平时谨严又时时刻刻为伊里昂着想的执政官。 不过他很高兴,高兴得好像快要控制不住摆动尾巴。 幸好没有被冷着脸拒绝,幸好元邈愿意接受他的帮助,天知道看起来游刃有余的星主陛下刚刚手心冒了多少汗。 他侧眸向近侍官说,“先让陆谨来见我。”交代完之后他就坐在书案前,戴上护目镜开始处理满桌子隔夜的政事。 “陛下。”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收到近侍官的终端讯息,陆谨这边马上把手边的军务都推给了副官,转身一跃上了传送舰,单给副官留下一个利落的背影。 不过上将,这摊子甩得也太快了! 副官痛心疾首。 “净知道晚上来烦我,要是没什么重要消息的话,我不介意我们最年轻的陆上将变成......最畅销的番茄酱。” 帕尤里摘下护目镜,眯着眼睛看向底下站得笔挺的陆谨。 底下的人一身军装妥帖地穿在身上,肩章在殿内明亮的灯光下折射出点冷金属的光泽,象征着属于上将的显赫功章。 陆谨生着一张英挺硬朗的脸,面部轮廓棱角分明,不过和他长相一样出名的是他星系顶尖的武力值和严肃冷淡。 用他那战斗力堪比军团的粉丝们的话来说,是禁欲系天菜。 “我秘密去探查了元上将带领的军队和虫族的边界主战场,不过没想到那里还有他们皇帝的私兵把守,短时间内不让任何人进入。” 陆谨话音顿了几秒,“说是,怕有元家的余孽,溜回伊里昂主星城实施报复。” 一个月前交战边界传来消息,说元家与虫族相通欲谋篡王位,后来虫族出尔反尔,元家叛军遭到反噬,其带领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故事结局之精彩绝伦,实在是叫听者拍手称快。 可是陆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荒谬。 他和元上将其实并不像两个星系的人猜测的那样王不见王,反而关系不错。 不过这个不错由于两人天生阵营的不同,平时也仅限于在共同抵御虫族时,战场上远远的默契相视。 但是在这个需要共御外敌的时代,两星系的军事力量其实是需要经常进行短期合作的。 而作为两个星系顶尖战力的代表,陆谨和元上将更是时不时就会进行必要的交流统筹。 将伊里昂的军事力量与拉斯的科技能源相结合,合二者优势为一,从而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陆谨就任拉斯上将以来,虽然与元上将称不上刎颈之交,可的的确确是打心底把他当做敬重的前辈,是可以在战场互相托付后背的存在。 甚至曾经拉斯的军队陷入虫族包围圈,还是元上将浴着虫族血杀进来,才能使他们那次的人员损失被控制在一个原本不可能达到的范围。 陆谨还记得,元上将在那场战役结束后嘴边还带着血渍,却就那样云淡风轻地拍拍他的肩膀,以一种非常高兴的语气说:“好小子,幸好你们没事。” 对他们这样并非自己阵营的将官们都能不求回报地出手救助,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为了一己私欲而不顾边界星民的安危与虫族私通? 更荒谬的是,伊里昂的皇帝确实就如此定了元家的罪,对外说是有人偷偷录到了元上将与虫族首领的秘密会面,却到现在都没有公开那段所谓的“录像”。 “漏洞百出。” 帕尤里勾起一点笑,眼底却噙着深不见底的冷意。 “我时常可怜伊里昂怎么会有这样一个蠢笨的皇帝,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敢把元家祭天,疯了吗。” 他顺手展开陆谨递过来的,元家军队一个月前的星舰行驶路线图。 陆谨向帕尤里指出路线图上用红色标注出的一处地点:“他们第一次遭遇伏击是在蒺藜海。” 蒺藜海并不是一片海域,而是寸草不生的星际荒漠,按理说虫族并没有地方可以藏匿。 而且敢伏击元家的舰队,那就说明虫族派来的并不是探路兵那么简单,至少也是人数能跟元家相匹配的中型军队。 “我怀疑元家带领的舰队一行,并不全是元家自己的人。” 虽然说是怀疑,但是陆谨心里却已经有七八分笃定,只是目前他并没有证据可以断言,虫族的伏击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帕尤里轻轻捻着图纸,撑着脑袋若有所思:“不仅不是元家自己的人,队伍里面还混了虫族。” “我也有过这个猜测,不过元上将用人一向谨慎,虫族中途混进来他不可能不知道。” 陆谨低着头思索了一瞬,想问问他的陛下是从何得出这个想法。 一抬头就看见帕尤里气定神闲地笑眯眯看着他道:“中途混进来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可如果一开始就是他们皇帝塞进来的人呢?” 陆谨突然福至心灵:“所以在路过蒺藜海,脱离伊里昂星系管辖范围的时候,被伊里昂皇帝安插在队伍里的虫族就实施了第一轮攻击,而不是原本就埋伏在蒺藜海的?” “不过陛下,您怎么确定那些隐匿的虫族是他们皇帝派来的?”陆谨知道帕尤里的性子,他从来不会说没有把握的话。 但是他还是不敢相信,一个星系的皇帝会与虫族勾结,就为了去迫害自己的将官,这实在太过愚昧,也太令人齿冷。 “正常来说,遇到这样规模的战役,甚至说有元家这样的勋贵家族涉及谋反,皇室怎么会只是保护战场,而不是追击虫族或者调查元家牵扯的利益链,那不是脑子被虫掏了洞?” 帕尤里懒恹恹地窝在软椅上,难得有耐心地向陆谨解释。 “而且我去蒺藜海带回来了点很有意思的东西,在米安那里,你待会可以去看看。” 陆谨正疑惑帕尤里怎么会有蒺藜海的东西,不过转瞬他反应过来,当他前面提到大量虫族突然出现在蒺藜海时,帕尤里都并没有感到惊讶的样子。 “你去了蒺藜海?你什么时候去的?那里现在非常危险,谁也不能确定那里现在没有虫族盘踞......” 陆谨直勾勾地盯着帕尤里,一连串询问不自主地从嘴里溜了出来,连人前的敬称都忘了个干净。 “收声。” 帕尤里轻飘飘地止住陆谨滔滔不绝的告诫:“我有分寸,你闭嘴。” 米安是拉斯的虫族研究所负责人,虫族性格暴虐,战斗力极强,只有不断研究虫族的种群特点和弱点才能使战役成功率有质的提升。 不过陛下带回来的东西怎么会在虫族研究所? 他看出了陆谨的欲言又止,帕尤里从小就和陆谨一块长大,比起君臣更像挚友,又怎么不知道他冷淡外表下事事操心的性子。 不过他实在懒得跟陆谨多说了,他要抓紧将他的首席执政官接过来。 他也一定会让元家沉冤昭雪。 在帕尤里和往常一样危险的笑眼下,陆谨叹了口气,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好。” 元家的人都是伊里昂贵族中少有的清高淳正,陆谨脑子又浮现起那位哪怕在拉斯都清名远播的美貌执政官。 他们的结局绝不该如此,他不会阻止陛下帮元家正名,尽管不知道平时疏懒得好像什么也不愿意多看一眼的陛下为什么如此挂心这件事。 他想,也许没有为什么,有些人就是不该顶着一身不属于他的污秽沉没。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第 4 章 “谁让你给他开最大电流的!” 希亚一脚踹向前来向他邀功的狱官,那双碧绿色的眼睛里燃着掩饰不了的怒火。 随即夺过狱官手中的电流控制器一把捏碎,大步迈向了元邈所在的重犯狱。 “希亚,你要去做什么,我陪你一起去。” 希亚感觉到有人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故作熟稔的凑到他耳边说话。 希亚皱着眉头退后一步,躲开了他自顾自搭上来的手。 “五皇子殿下,说话只用动嘴就可以,我想我们并没有熟悉到这个地步。另外,第一监狱并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希亚冷眼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浮夸华丽,举止浪荡不羁的青年。 他们伊里昂尊贵的五皇子殿下,莱茵。 “希亚,我好好跟你说话你不听,你自己说你好端端把控制器捏碎干嘛,搞得这个电流装置都失效了,你是不是还想着把你那好哥哥救出......” ”等等,你想干什么!希亚你疯了!” 莱茵使劲掰着希亚揪住他衣领的手,试图从他手中摆脱出来,可自小养尊处优的五皇子又怎么会是这些年在塔利星摸爬滚打出来的希亚的对手。 ”是你?是你让他把电流调到最大的?” 希亚似乎从他的话语中得知了什么,克制不住地揪起了莱茵的衣领,逼迫着他回答。 “是我......又如何,如今我已经掌握了零的......调度权,你一个小小的少校,敢对我怎么样......” 莱茵费力地试图让希亚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料定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完全不敢对他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希亚忽地嗤笑一声,眼底无一丝温度地盯着莱茵:“尊敬的,五皇子殿下,真以为你能让零为你所用,做什么梦。” 他一下松开莱茵的衣领,让莱茵踉跄了两步,俯下身子咳得惊天动地,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 希亚信步走近莱茵,纡尊降贵地弯下腰,在莱茵耳边轻声说道:“零里面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你镇不住的。” “虽然你现在得到了零的调度权,不过据我所知,零现在并不在主星城吧。” “而且对付你,我有一百种手段可以瞒着陛下折磨你,我猜你不会想领教的,对吗莱茵?” 希亚施施然直起身,绕过狼狈的莱茵,“别动他。”说完就扔下莱茵头也不回地向重犯狱走去。 剩下莱茵还留在原地俯身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听完希亚的话攥紧了拳,面部显得有些狰狞。 刚刚希亚的话确实戳中了他的痛点,虽然零的调度权已经从元邈转到了他的身上,不过零如今的那个负责人总是对他阳奉阴违,如今更是因为接了军团任务,在边界星域追捕高危级星际偷渡者,而直接脱离了他的掌控范围。 不过现在元邈已经入狱,还是服刑时间长达百年的重犯狱,来日方长,就算零有多不服他,元邈也不可能再回来。 还有那个希亚,都被人放逐到塔利星了现在还巴巴地在背地里护着他,莱茵在心里不无恶毒地暗骂,当真是犯贱。 - “喝,喝!今天高兴,咱们不醉不归!” “好啊哈哈哈,今天我们把偷渡者老窝给捣了,那群偷渡者的气焰算是被狠狠灭了一把,总算可以暂时松口气了,谢少将,这次还多亏了你们零来得及时,一个个未来都是前途无量的军官啊,来,我们好好喝一杯!” 边缘星域的星长摇摇晃晃地端着酒杯,脸喝得通红,另一只手提着酒壶想给谢柏星倒酒,却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挡住了酒杯。 “不必了星长,我不能再喝了,待会还得去巡查。” 谢柏星面上带着礼貌的弧度,温润润地挡开了喝上头的星长。 星长大咧咧地倒也没有放在心上,看到谢柏星确实没有喝酒的意思就放过了他,晃着大肚子乐呵呵地去找其他人拼酒。 “谢哥你怎么不喝酒啊,太没意思了。” 等星长离开之后,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凑上来问。 在边缘星的这段时间,大家已经逐渐熟络起来,边缘星域的驻守军队已经和零算得上是经历过生死的战友了。尤其是性格顶好的谢少将,更是对谁都温温柔柔,平时请他帮忙就没有说拒绝的。 谢柏星朝他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他的接近,“我酒量不行,喝多了会糊涂。” 游刃有余地应对着来道谢的人,谢柏星的眼神始终清亮又通透,可是直到只剩他一个人坐在一边休息的时候,他才知道他其实是有些醉的。 因为他又想起他哥了。 谢柏星确实酒量不行,不过他爱喝酒,喝醉了就蹭在那个人身边,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照顾,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最大限度地表达出他对他哥的依赖。 他哥总是会轻轻用冷水给他敷脸,褪去他脸上的酡红,允许他肆无忌惮地倚在身边,耐心地听他说着些不成字句的话。 谢柏星仰头,一口将酒杯里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酒精的辛辣让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眼尾都被染上点绮丽的红。 - “你再给我说一遍,我看你那张嘴是不想要了!” 恍惚间,谢柏星听见远处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原本灯红酒绿的宴厅已然是亮如白昼。 不远处似乎有人在争斗,谢柏星伸手挡了挡刺眼的灯光,蹙紧了好看的眉心。 ”都说了执政官,哦不,元邈和拉斯的人狼狈为奸,为了点蝇头小利出卖我们,这是事实!” 一个体格壮硕的大汉顶着满脸被揍出来的青紫,哪怕被死死拉着还是嘴上不饶人,朝零这边的人横着他如荆棘一般凌乱的眉,酒气喷人。 仿佛现在能直呼那位大人的名字对他来说是多了不起的事。 零这边年纪稍大一些的护着被气红了眼的少年,嘴上说着让他别冲动,手却不约而同地放在了佩在腰际的能量枪上。 “劳驾,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谢柏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走到两人之间,却一眼也没给那个被揍得惨烈的大汉,清凌凌的声音把围观众人从刚刚紧绷的氛围中拉了出来。 “谢哥,他说...哥被关进重犯狱了,是真的吗?” 谢柏星指尖一颤,随即垂下眼睑,他当然知道少年口中的哥是谁,是零的精神领袖,更是伊里昂星系历来最年轻,最耀眼的首席执政官。 “是,我本来想告诉你们,不过之前在追捕偷渡者,害怕影响你们。” 谢柏星没有抬眼,他不用看也知道少年和其他零的人眼里含着什么,不敢相信,抑或者是对他平静语气的愤懑。 少年红着眼睛还想说什么,却被零的另一个人拦下,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少年的胳膊。 “这并不是你们私下斗殴的理由,星长大人,也许你知道是谁挑起的事端?” 谢柏星朝醉醺醺站在一旁的星长看去,星长看到所有人的目光又聚焦到自己身上,故意挺了挺肚子清嗓道: “咳,这件事情的过程我也都看见了,是你们这边的这位小兄弟先动手打人的啊,谢少将你看......” 谢柏星勾起殷红的唇角短促地笑了一声,露出点和他平时温润性子截然不同的锋利,把星长挺起的肚子都惊得收回去了一点。 “可我刚刚听得分明,是你们这边的人先挑衅的,不是吗?不管执政官如今怎么样,我想也永远不会是这种人能妄议的,你说呢,星长大人。” 谢柏星摩挲着能量枪,骨节分明的手指与漆黑的枪支相映衬,显得年轻的少将有些不近人情。 他面上是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平静,话语里透露出的危险意味却让星长瞬间忆起他并不是边界星域一个任人拿捏的小小军官。 而是主星城来的顶级军团中说一不二的话事人。 “是......是,你个该死的还不来向零的这位兄弟赔礼道歉,执政官大人也是你能随随便便议论的!” 星长转头就对着大汉怒声斥道,在说到“零”的时候特地加重了语气,让那个大汉猛然醒了酒气。 刚刚酒意一上头说话有些不管不顾,如今脑子清醒之后才意识到刚刚在元邈的军团里落井下石的行为有多拉仇恨。 不过一个军团的领导人不都是会拼命压榨麾下兵士的吗,谁知道零这群出了名的疯狗这么护主。 那个大汉再怎么不爽现在也只敢在心里诽谤,面上还是得不情不愿地低下头道歉。 原先和大汉起冲突的少年却没有理会他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不是真心的歉意不听也没什么所谓。 哥说过,想要的尊重永远需要自己去争取,不该受的委屈绝不能受。 “我不接受。” 少年冷着脸,深深看了一眼谢柏星后转身欲离开宴厅,他没工夫再耽搁在这种人身上,他必须马上弄清楚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必须。 “就一个小白脸,不就是靠脸和屁股混在男人堆里,如今有人撑腰还真以为自己是个角色了,真搞笑。” 没等少年迈出宴厅门槛,大汉和身边人调笑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毫不收敛的蜚语恶言被他们一股脑地往少年身上倒,也让零的人彻底动了真火。 “砰”的一声枪响,震得周围旁观者有一瞬间的眩晕,随即响起的是重物狠狠砸地的声音。那是大汉的膝盖。 少年斜来的眼神里带着还未收敛完的戾气,秀丽的眉目半分不改,手上的能量枪在往外嘶嘶冒着热烟。 一阵静谧之中,有个零的人慢悠悠开口,甚至还有空安抚性地看了看旁边被枪响吓得抖成筛糠的星长。 “实在不好意思啊星长大人。不过于情于理,言语侮辱塔纳家族唯一的继承者,兼一名具有一级功勋的将官,他腿上这一枪也是该挨的。” 嘴上说着抱歉的话,他的语气可半分不像有什么不好意思,不如说,听起来更像是在幸灾乐祸。 听他说完,这场闹剧这才算迎来了新一波的高潮,在场每个人的眼神都变了又变,最终定格在少年身上。 刚刚那位面容秀丽的少年居然是号称伊里昂历史最悠久,资产最深不可测的塔纳家族继承人? 旁观的人们觉得这出戏实在越来越精彩了,本该有资格自己组建军团的家族继承人现在居然悄无声响跟零一起出现在边缘星域,还被不长眼的杂碎用那样过分的话冒犯了。 那可是塔纳那样神秘的旧贵族。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第 5 章 那个大汉听他说完之后,嘴唇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感受着身边或怜悯或嘲弄的目光,脸上的横肉随着他身体的颤抖显得更加不堪入目。 连腿上的枪伤都已经没空去理会。 完了,彻底完了,塔纳家族不会放过他的,那种老牌贵族的尊严不容挑衅,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还没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谢柏星先绅士地向星主微微鞠了一躬:“那么我们可以离开了吗,星主大人。我想……事情已经解决了。” 随后也不等显然已经说不出什么话的星主有所动作,就领着零的主将们离开了处处狼藉的会场,只听见身后的人看着地上狼狈捂着膝盖的大汉唏嘘声此起彼伏。 不过也是他该,惹谁不好惹到人家小少爷头上,这下好了,把腿给赔进去了,搞不好最后人也得赔进去。 - “利兹,你要去哪里?” 谢柏星一出来就拉住了已经半只脚踏上传送舰的少年,两人的衣角在传送舰发动机带起的风声下猎猎作响。 少年一把甩开谢柏星搭上来的手,一双杏眼里写满了化不开的不解。 “谢柏星,你还敢拦我。哥出事你凭什么不告诉我,凭什么!要是哥真的有事了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谢柏星有些疲惫地拧了拧眉心道:“利兹,你先冷静,我想没有人比我更不想听到这个消息,就算你去了也于事无补。” “谢少将,我觉得你确实该对我们有个解释。” 一道声线微凉的女声从侧后方传来,听着冷静,可照谢柏星对她的了解,这位和他军衔比肩的丽诺尔少将已经濒临爆发边缘了。 “我有权知道为什么大人进了重犯狱,以及,为什么零的调度权到了那个草包五皇子手里。” 亮红色的机甲服与丽诺尔的气质显得格外契合,它极其完美地包裹住了她姣好的身材,明艳大方得让任何一个人都挪不开眼。 大人在她被接回来那一天说过,只要她挺胸抬头,自信自立,就永远是最闪闪发光的小女孩。 虽然谢柏星不止一次暗示她,她现在已经不是小女孩了,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在大人面前,她永远都是那个爱贴在他身边的小丽诺尔。 而现在那个会微微笑着轻抚她头的大人把她丢下了,甚至她有预感,大人此次处境必定凶险非常。 不然又怎么会瞒着他们。 丽诺尔突然有了想哭的冲动,她很久没哭过了,这位伊里昂以雷厉风行出名的女少将始终认为,只有懦弱的人才会用眼泪来解决问题。 而她绝不会懦弱,从她跟着大人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彻底与从前那个卑微自贬的乞儿划清了界限。 幼时那般熟悉的泪意涌上眼眶,把她的心浸得发酸发疼。如果大人不要她了,她这艘本就无所依的行船是不是又会无处可去。 大人就是她的灯塔,灯塔没了,漂泊的人那就只能一直漂泊了。 谢柏星没有问丽诺尔是怎么知道零的调度权被交给了五皇子的,他明白这件事情瞒不了多久,能让丽诺尔在这次行动结束后才知道已经是极限。 他并未直接回答丽诺尔的问题,平时清润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郁:“零今天来的人不多,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多,他们的终端继续放在你那里,先别给他们。” 说完沉默两秒之后又补充了一句:“一切等这次任务结束,我会告诉你们。” 一旦他们拿到终端,必然会知道如今闹得沸沸扬扬的元家谋反一事,零的人会冲动,冲动会影响哥的计划。 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谢柏星清楚,以零的纪律性,他们绝对不会主动去索取终端。 他要等,等哥把事情处理完,他会给零一个交代。 零的大家都迫切地等着任务结束后回去见首席执政官大人,包括他。 - 主星城第一监狱。 希亚急匆匆地冲去重犯狱,步履带起的风让他头脑清醒了一些,在快要靠近的时候慢下脚步,在心里唾弃自己的紧张。 可是当看见元邈好好地闭着眼倚在墙壁上那一刻,希亚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地长舒出一口气。 他打开重犯狱门,想用指纹解开手铐,避免再次有不长眼的东西来动元邈,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希亚皱紧了眉,继续尝试了很多次,结果仍然没什么变化。 在希亚尝试打开手铐的时候,元邈也从浅眠状态清醒过来,他看着蹲下的希亚头上那个小小的发旋有些入神,手无意识地动了一下。 希亚发觉元邈醒转,一瞬收敛了脸上的所有表情站起身来,跟元邈在监狱和希亚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 “执政官大人在监狱里还能这么不设防地休憩,看来当真是像外界说的那样,临危不惧,波澜不惊。” 刻薄的言语从他口中泄出,和他们昨日初见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都不怎么愉快。 元邈抿了抿唇,移开视线不去看他的眼睛,垂下眸却被希亚脖子上的痕迹吸引去了注意力。 红艳艳的一道横在年轻少校白皙的皮肉上,似乎来之前还被主人用遮瑕膏尽力遮了遮,不过白色的膏体现在已经被衣领磨得掉了一层,露出底下斑驳的红印。 “伊帝对你动了刑,为什么?” 元邈已经不再称那位皇帝为陛下,确切来说,不是必要情况,元邈如今根本不愿意提起他。 不过作为曾经的首席执政官,他对伊里昂历任皇帝爱用的私刑都一清二楚。 虽然希亚脖颈的痕迹已经消去了很多,鞭痕已经不再肿胀,元邈也依稀能辨认出这是伊里昂皇帝那条细鞭抽出来的印记。 但随即元邈意识到他自己现在是阶下囚,根本没有资格询问希亚这些问题,重犯狱里不流通的空气让元邈觉得头有些昏沉。 “抱歉...我......“ “当然是因为我是德雷西家族继承人,陛下要震慑我。” 希亚的眼睫不由自主地扇动了几下,打断了元邈将要说出口的话,边说边借整理衣领的动作将鞭痕遮得密不透风。 他戏谑地朝元邈弯了弯眼睛,说话时凑近了一些:“跟你当初一样,执政官大人。所以少在那装什么滥好心。” 在元邈看不到的地方,希亚拳头攥得死紧,无时无刻都注意着元邈那张脸上的表情,自己面上却始终装得刻薄又冷淡。 “希亚少校,我想你出现在这里的频率,有些高了。” 一道温柔的男性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在落针可闻的重犯狱里显得格外突兀,像一块圆石打破了原本古井无波的湖水。 也打断了元邈和希亚的对峙,准确来说,是希亚对元邈单方面的凝视和挑衅。 来人穿着一身十分有代表性的皇族服饰,不过和五皇子莱茵不同,男人身上的衣袍覆盖的是更加浓郁纯正的金色。 是伊里昂储君才能用的纯正金色。 “王储殿下。” 希亚象征性地朝来人微弯了弯腰身,非常标准的贵族礼仪,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偏雪峰般高耸起来的眉毛透出点桀骜,是以前小少爷身上没有的锋芒。 “少校,我和这位......星系重犯,有事要说,想请您回避一下,方便吗?” 储君朝希亚微笑颔首,给了这位年轻有为的少校十足尊重,温柔话语下却带着绝对的强势,不容反抗。 希亚背过身不动声色地护在元邈前面。 他知道储君和元邈曾经是好友,甚至这位尊贵的储君有什么拿不准的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元邈,来元家比回他自己的宫殿还熟悉。 信任度高得不像普通朋友。 他当初也是讨厌极了这位储君,总爱打着公务的理由来打扰元邈,挤占执政官的休息时间。 也挤占了曾经他和他哥的独处时间。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不能确定那位永远以温柔亲和作面具的储君会不会为了讨好伊帝去伤害元邈。 他的潜意识一次又一次告诫他,这不关他的事,不要为了这位曾经把他扔去塔利星自生自灭的政犯和王储殿下发生冲突。 是,根本犯不着,他会带领德雷西家族超越元家,成为新一任贵族领头人。 而元邈,就让他成为上一个时代的牺牲品,如今用他来换取储君的信任,实在是个极其划算的买卖。 “可是您目前并没有权力随意与重犯交谈,还是请王储殿下......先请回。” 希亚不卑不亢地直视着储君,话里话外都半分不让,却是把储君的要求轻巧地给挡了回去。 他只是办好自己职内的事,不让任何人接触元邈,当然了,并没有要护着哪个罪犯的意思。 “那若是我有这个,希亚少校,请问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储君不急不缓地从腰间拿出监狱通行印,明明是从始至终未曾变过的温柔语调,却使希亚瞳孔一缩。 这意味着这位王储殿下已经拥有整个主星城监狱的管理权。 而尽管希亚是元邈勾结拉斯一事的主审官,也再没有资格拦下他。 他抿了抿水润唇瓣,眼神变了又变,被旁边一言不发等着他开口的储君悉数看在眼里,眉眼微翘。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第 6 章 希亚顿了顿之后,无所谓地笑开了: “当然没问题,不过在我离开之前,最后有一点我需要提醒您,他对皇帝还有大用。希望王储殿下,三思后行。” “道理我自然明白,那么,劳驾少校了。” 储君轻一挑眉,抬手往门口伸了伸,愣是给那张端庄温润的面具掀开一个角,露出些平时被藏匿起来的锐气。 希亚朝他点了点头,转身后阴着脸离开了昏暗的重犯狱。 “阿邈,你这位弟弟还蛮有意思。” 希亚一走,储君端着的仪态马上泄了下来,好似没有骨头地靠在元邈身上。 “不过我猜,他待会肯定会悄悄看监控,瞧起来他似乎担心你担心得紧,倒也没亏了你白疼他。” 说完储君攀着元邈柔韧的腰身,趁元邈不方便行动猝不及防扭头往他脸上亲了一口,又用脸颊没皮没脸地蹭了蹭正襟危坐执政官的肩头。 元邈行动不便,侧了侧身没躲开。 “他会不会急死了,太好玩儿了。” 储君贴着元邈的手臂,还特地调整了下角度使他们能面对泛着红光的监控,明晃晃地炫耀。 “阿德里安。别玩了,他还是个孩子,不经逗的。” 元邈挣了挣没挣脱他的臂膀,有些无奈地开口。 熟悉的清冷声音钻进不着调储君的耳朵里,不知触到他心上的哪根弦,骤然惊起一片惊涛骇浪。 搅得他来之前做的心里建设悉数崩塌。 是熟悉得快要刻进阿德里安骨子里的语调,两人此刻所处的环境却和从前截然不同。 刚刚他可以刻意表现得和阿邈像从前一样亲密无间,似乎是各自相安无事,可他心里像明镜一样清楚,这不过是在粉饰太平。 他不能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了,哪怕他还能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在阿邈面前展露最真实的自己,也总归是不一样了。 他想要说点什么。 “阿邈,我想你。” “你能不能不讨厌我。” 其实他最想说的是,你不要难过。 阿德里安揪着他的衣角,透出点只有在执政官面前才会表露出的执拗。 他好久没见到过阿邈了,阿邈的父亲被他的父帝亲手送上战场害死了。 自从三个月前元家覆灭,元邈入狱,伊里昂政局天翻地覆,他就再也没有跟元邈见过面。 他听阿邈的安排,阿邈让他这段时间别来找他,他就真的等了三个月。 可是当看到这般处境的挚友再次出现在眼前,他才发现,他还是害怕的。 他又害怕起来,阿邈会不会恨他,会不会讨厌他,害怕到每天夜里都能梦到阿邈冷淡转身的背影,害怕到三个月的漫漫长夜再也睡不安稳。 “阿德里安,不关你的事,你是个很优秀的王储,父亲和元家的人都很认可你。何况你愿意冒着风险帮助元家正名,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元邈想拍拍阿德里安微微颤抖的背,却由于戴着手铐行为有些受限,无奈用手指轻轻挠了挠王储的手心说: “这是我父亲他们自己的选择,这次覆灭的不是元家也会是别人,元家的将兵不会拒绝上战场,这是他们的坚持。” “我只觉得遗憾,他们没有遇到一个好皇帝,你没有遇到一个好父帝。” 漂亮的眉眼舒展,露出他好像能包容万物的广博内心。 看起来那样冷清傲气的一个人,却总是默默收敛起那份美丽带来的攻击力,以极温软的另一面贴近别人最敏感脆弱的内心。 阿德里安平时很少听到元邈说这么多话,平时他的父亲不管他,他就爱偷偷跑到元家府邸找元邈。 他话多,总爱凑在元邈身边说些趣事,小时候如此,长大了也总借有政务需要帮助常常来寻他。 可是作为伊里昂各项顶尖奖项的包揽者,所有龟毛的宫廷学者都赞不绝口的完美储君,又哪里有什么从小优秀到大的王储殿下绝对解决不了的问题呢。 元邈回应得少,更多情况下是不声不响听着他说,但每当他抬头,他却总能看到元邈侧着一张漂亮得晃眼的脸,细细聆听着他的一字一句。 其实他比元邈大几个月。 不过他们当初在宫廷晚宴初见的时候,他看到坐在上将旁边高高挑挑漂漂亮亮的冷脸少年,下意识就觉得元邈也许是哥哥,最后还闹了个大乌龙。 “阿邈,你会好好的,对吗。” 阿德里安又靠近他一些,偷偷汲取着他怀里的温度,安心阖眼说: “我已经拿到零的调度权了,莱茵还不知道他拿到的调度令是假的,一如既往的蠢。” 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谢柏星也不知道,你没跟他说?” 元邈并不意外地低下眉眼,看着软在自己身上的王储殿下难得地发了会呆。 他确实没告诉柏星,其实真正的调度权被他交给了阿德里安。 他还以为调度权转到五皇子手上只是他哥计划的一环,为了掩人耳目。 那孩子现在自己一个人管理整个零已经够累了,元家这件事情牵扯太多,元邈不忍心让谢柏星再一个人承担这些事。 他给谢柏星打过预防针,暗示他元家会出事,也嘱托他到时候真的听说元家覆灭之后不许冲动。 三个月前,他将谢柏星单独找出来过,当时边缘星急报,虫族毫无来由地攻击边缘星民,在当地大开杀戒。 伊帝已经下达了军令让元上将带军队去支援,还拨了皇室护卫队的兵力给他们,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可是元邈一瞬就抿出了不对,先不说虫族怎么会突然攻击地理位置并不重要的边缘星,光是皇室护卫队被拨来元家的这个行为就不正常。 首先皇室护卫队是皇帝的亲兵,平时从来没有出过远征。 更何况现在皇帝涤荡旧贵族,根基已经受到一定程度的动摇,皇室护卫队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哪来这么多兵力随他们参与边防战。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伊帝要出手了。 这次的目标,是元家。 元邈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元上将,没想到元上将只是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一眼元邈,看出他眼底深深藏着的担忧。 “阿邈,我知道。可是逃得了一时未来也不能一直逃啊。不管这次结局如何,我们也得上。” 元邈微微张口还想说些什么,被元上将止住了话头: “好孩子,将官死也得在战场才算是死得其所,而不是未来因为那点权利被扼杀在勾心斗角的温室里。” “但是你不一样,你是我们最引以为傲的执政官,阿邈,你要好好的。” 元邈垂眸静静听着,再没说什么,后来他也静静地送元上将上了去边缘星的星舰,尽管已经知道结果会如何。 而他要好好的,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帖。 他在他的父亲出征之后把谢柏星悄悄叫了出来,轻轻对他说: “柏星,元家可能要出事了。” 谢柏星亮晶晶的眼神骤然僵住,见到他哥时习惯性带上的笑意还挂在脸上,下一秒却机械性地一动不动。 他听到他哥说:“就算元家有一天覆灭,也不要害怕,我有办法的。” “柏星,零先交给你了。” 谢柏星不知道那晚他是怎么走回去的,他只记得他哥冷淡的声调在耳畔回荡,一如既往地让人安心。 向来如此,不管发生什么事,哥都可以漂漂亮亮地处理好。 那是当然了,他哥可是伊里昂政界最耀眼的新星,是最年轻的首席执政官。 而元上将是伊里昂唯一的元帅级上将,败仗次数更是屈指可数,经历过的大大小小的战役都是被写进教科书里的。 就算他们有棘手的,处理不了的事,也只是暂时的,对吗? 可是他这次为什么会心慌得难受。 元邈送走谢柏星之后泄了一口气,柏星心思细又负责,会是个很好的管理者。 零的孩子们容易冲动,还是暂时别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他不想他们以身犯险。 等他帮元家平反之后,零的大家到时自然会知道的。 那时候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境况,也许到时再难和他们见面。 也不能带着他们再继续走到更高的地方,他也就只剩这点遗憾了。 不过他平时对他们那么严苛,他不在零了之后那群刺头没人管着,肯定也乐得清闲。 想到零的孩子们在他面前抓乖弄俏,在背地里却一个比一个刻苦坚韧,从未把累挂嘴边,元邈眉头松了松。 这么好的零,即使没有他带领,未来也会有一章独属于他们的壮阔史篇。 而他,也许会在重犯狱待够一百年,然后出来之后帮父亲和元家老兵们立好功勋牌位。 从此销声匿迹。 也许根本活不了那么长,就这样遗臭万年。 又或许跟着拉斯的那位星主大人,成为真正跟拉斯勾结的政犯。 这种结局虽然以前从没设想过,不过倒也挺好的。 反正他也没考虑过为自己辩解开脱。 那不重要,也没什么意义,他想。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第 7 章 狱外。 希亚一回到监控室就马上将元邈所在的重犯狱监控调出来,动作是演练过无数次般的娴熟。 而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这个调监控的动作确实是重复了无数次。 在他没真正与元邈见面时,他就是躲在监控后面每天病态地注视着元邈的一举一动,却始终没有鼓足勇气走到元邈面前。 他还是不敢,怕那张漂亮得惊人的面孔上出现什么他不想看到的表情。 而现在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那位身份尊贵的王储殿下倚在执政官的肩膀上,甚至趁元邈被手铐束缚亲上了他的脸,还凑在他耳边亲密地说着什么。 肯定是些不堪入耳的话。 这位伊里昂储君在做什么,他把现在身陷囹圄的执政官当做他的禁脔? 以前倒是装得道貌岸然,如今看到人权利尽失,却是忍不住撕破从前的伪装,将内心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公之于众。 他早知道那位储君不是什么良善的人。 希亚死死咬着唇,唇瓣都因为被碾得过度用力有些泛白,不过他不能冲动,不能冲动...... 可是他有什么理由生气? 执政官受辱不是他最愿意看到的吗,不是他造就了这一切吗。 - “阿邈,我先离开了,在这待太久会被父帝那边察觉。” 阿德里安磨蹭着直起身,帮元邈理了理衣领,手指缱绻的在他脖子那里停留了几秒,又不着痕迹地挪开。 “阿德里安,拿开。” 元邈话音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简洁,惊得从容的王储殿下脖子瑟缩了一下。 “阿邈,我...我只是想知道你在监狱会不会受欺负,不是想监视你......” 阿德里安自知还是瞒不住元邈,是他低估了执政官的洞察力,亏他还以为这种高科技微型摄像头能瞒过执政官的眼睛。 他在心里暗骂一声科技研发官。 眉眼好像又含上冰的执政官没去看阿德里安,嘴唇却微动: “希亚会发现的,不要让他知道我们两个在合作。不是怪你。” 元邈知道拉斯星主会回来找他,那位陛下能在监控摄像头上做手脚,却不一定避得了这种微型镜头。 而他既然答应了会和帕尤里回去,那便不会食言,只不过这个在他意料之外的计划暂时不能让阿德里安知道。 元邈清楚,他会闹的。 加上要是让希亚知道他们两个并没有决裂,只怕会让他察觉出什么。 那样他之前为希亚规划的未来就不一定可控,一位严谨的首席执政官从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如今零的真正调度权已经给了阿德里安,虽然阿德里安在他的面前有些不着调,可元邈却比谁都清楚,阿德里安将来绝对会是一个比他父亲优秀很多倍的皇帝。 零跟着这位在政部军部都有实权的储君,不会被埋没,也不会重蹈元家的覆辙。 他放心。 元邈在阿德里安抬头的工夫已经彻底冷下面容,一条腿微微收着劲踹向刚才脸上还带着委屈的王储,将声音故意放大了些许: “王储殿下这是将我当做你的玩物随时监视,会不会......太卑劣了些。” 语罢抬起还带着手铐的手腕,扯着有些怔愣储君的衣领凑近自己,压低了声音:“抱歉阿德里安,冒犯了。” 随即将他放开,秾丽的脸上像被覆上一层冰霜,衬得本就美得逼人的执政官更加高不可攀,仿佛他天生就该这样向下睨着所有人。 阿德里安被推得一踉跄。 一人之下的储君哪里被人这样揪过衣领,正在监控室注意着他们一举一动的希亚一下就站了起来。 他担心这位看似好说话的王储殿下恼羞成怒,会对元邈做出什么他控制不了的事。 没像希亚所想的那样实施什么行动,阿德里安只是拍了拍自己皱起的衣角,笑出了点弧度: “没想到阿邈还是那么自以为是,入狱了都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位高权重的首席执政官呢。” 说完极自然地背过身,在希亚看不见的地方给元邈看他的口型:“等我接你出去。” 元邈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却又一次对他说了抱歉。 就算出去他也不愿意再做伊里昂的执政官,也不愿再重蹈他父亲的覆辙,成为伊里昂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把刃。 何况他在伊里昂已经没有家。 对不起阿德里安,他这次不得不食言了。 希亚看见那位储君背过身后没多久就离开了重犯狱,却没注意到他之前在被元邈一下拉近后脸上泛起的红晕。 不过也没人能料到,敢直接亲上执政官脸颊的人会因为这一个小动作脸热得降不下温。 他只觉得实在太可恨,难道储君就能随随便便轻薄别人吗,这种人怎么配当未来的君主。 将来也一定会是个跟他父帝一样,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昏君。 不过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评判皇帝和储君呢,毕竟他送元邈进监狱的手段也并不算光彩。 希亚目不转睛地看着监控下静静坐着的人,心绪复杂得让他有些难受。 他意识到他对元邈的情感已经有些不太对劲,不是单纯的恨,还掺杂着些别的什么,他说不清。 他最清楚元邈是真的为所有星民着想,也并没有将矿脉送给拉斯表忠心。 因为那条矿脉的所有权始终在他手里。 也是他雇人在元邈入狱那天站在人群最前面,命令那些人说些连他听了都寒心的话。 他的目的就是让那位永远高高在上的执政官知道,被众人抛弃的滋味。 所以他亲自下手推这位高风亮节的首席执政官进了重犯狱,可是为什么当元邈真正跌下神坛任人宰割的时候他却受不了呢。 明明他的目的达到了。 他的确将执政官拉进深渊了。 希亚闭上那双翠绿清透的双眼不再去想。 他还是恨,所以他反复告诉自己,他并没有做错。 谁叫那位博爱的执政官能为了别人殚精竭虑,却把他丢在塔利星四年不闻不问。 他是真的恨死元邈了。 - “查出来了吗,是谁朝那个蠢皇帝递的消息,说他将门罗矿脉送给我们的。” 帕尤里转着手上的铭牌,懒散地瘫在椅子上,极不端正的坐姿。 门罗矿脉是整个伊里昂地理位置最佳,能源最充裕的矿脉,也是导致元邈被捕入狱的最主要因素。 “我们往前查了门罗矿脉的归属家族,几乎所有人都说门罗矿脉的前主人是那位执政官。可是据我们调查到的资料显示,它最早的归属权在德雷西家族。现如今由于元执政官入狱,归属权已经归于皇室。” 陆谨坐在帕尤里旁边,腰背挺直地向帕尤里汇报着如今调查计划的进展,没有问这个“他”是谁。 他明白除了那位他曾经在圆桌会谈上见过的“政界之光”,再没有别的人选。 他也还是愿意尊称他一声元执政官。 “德雷西家族,是伊里昂如今风头正盛的那位希亚少校的原生家族,据说他刚从塔利星回来就被检测出了惊人的s级精神力。” 陆谨怕错漏重要切入口,又再多加了一句。 帕尤里勾起了点浅淡的唇角弧度,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元邈入狱一事果然和他有关。 难道是因为元邈当初把他送到塔利星所以蓄意报复。 星主陛下不知道为什么被元邈一直当做自己亲弟弟疼爱的希亚会在四年前被送走,不过那又怎样,他该为他做的事付出代价。 元邈当初对他的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如今他这般恩将仇报,没想到是匹养不熟的狼。 怒意上头的星主自然而然地把希亚在塔利星的经历忽略了,不过本来他也不在意,毕竟元邈那样做自然是有他的理由。 他那么好,怎么会有人忍心让他跌下神坛。 帕尤里那只空闲出的手微微收紧,隐隐可见苍白皮肤下的血管,由于用力凸显得明晰了些,却半分不显得柔弱。 不过任谁也不会觉得这位懒洋洋躺在椅子里的星主陛下柔弱。 当年老星主病逝,帕尤里时年17岁,就能在群狼环伺下接过治理拉斯的重任。 并在统治期间让其与历史底蕴深厚的伊里昂比肩,成为两大星系之一。 这样的君主是足矣在史书上花大篇幅歌颂的。 陆谨注意到星主陛下锋锐俊美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危险的笑意。 上一次看到陛下露出这种表情还是三个月前在听到那位执政官入狱的时候。 他忍不住崩人设地为那位少校捏了把汗。 “那么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洗清他跟门罗矿脉的关系,我很确定元邈从来没有抢夺过门罗矿脉的归属权,元家也没有。” 帕尤里停下手上的动作,直起身将刚刚放在手上把玩的金属铭牌递给陆谨,轻轻敲了两下桌面。 “带着这个去找在伊里昂边缘星域的谢柏星,他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慢悠悠站起来,舒展出懒洋洋坐在椅子里时看不出的挺拔身姿,黑色长袍上被精密缝合的金线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能很清晰地看出其中蕴着极强的力量感。 在转身后他又笑着开口了,“陆上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只剩陆谨看着星主向殿门口潇洒离去的背影,在心里轻叹了口气。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第 8 章 他没问为什么陛下认识零的谢少将,也没问为什么他能确认那位执政官从来没有拥有过门罗矿脉的归属权。 陛下身上的确有很多他看不透的东西。 比如他始终不知道为什么陛下为这件事情付出了比他平时对别的事物多百倍的用心,甚至从听说元家出事开始就有些心神不宁。 要知道他们这位星主陛下可是出了名的做什么都有条不紊外加漫不经心。 他有这个资本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到目前为止,陆谨还没有见过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无论是大到政策改革,还是小到军功授爵。 但就是这样的星主,在面对有关那位执政官的事的时候,却明显和其他时候不一样。 不过和他们星主一样,陆谨也的确非常欣赏伊里昂那位首席执政官。 他的政绩哪怕在拉斯也是人尽皆知的。 星历125年,其带领的军团零在军部考核中击败老牌s级军团西风一举夺魁,元邈成为当时最年轻的s级军团指挥官。 星历128年,被众投为伊里昂首席执政官。 并代表伊里昂出席各种星系会谈,至今无一谈判败绩,“伊里昂尖刀”一称在星系政圈间悄悄传开。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认同了这个说法。 他的确是一把又美又利的尖刀,锋利强硬。 让人,望而却步。 星历131年,只身潜入号称“伊里昂耻辱”的塔利星,一举捣破当地最大的犯罪集团,众多被拐到塔利星的少年少女得以归家。 ——不过这个情报是陆谨在调查元邈案件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据他所知伊里昂政庭已经放弃了塔利星,不会再费力派军队去整顿这个“耻辱”。 而且很奇怪,这件明明功绩足矣轰动伊里昂的案件,却是一点报道也没流出,反倒像是平白被人压下。 更让陆谨讶异的是,根据调查中的一些蛛丝马迹来看,是元邈自己将这件事低调掩下的。 那么只有一个说法。 元邈是自己主动去的,也并未以此作为助自己擢升的跳板。 他再一次喟叹,元执政官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所以也就不奇怪,为什么帕尤里对元邈这么执着了。 没有人能抗拒这样像太阳一样耀眼坦荡的存在。 他也能从每次圆桌会议之后的复盘里看出,帕尤里早就有拐元邈来拉斯的想法。 甚至陆谨能隐隐感觉到,帕尤里也许就是为了他,才硬生生将首席执政官的重要位置空缺了这么些年。 听起来有些固执,但他很能理解。 毕竟没有哪位星系领导人见过像元邈那样的首席执政官之后,会再愿意退而求其次。 可那样惊才绝艳的执政官,又哪里这么好寻。 也就只有他能担得上“政界之光”这个称号了。 可惜拉斯没有像元家这样忠诚又有能力的贵族。 陆谨再一次在心里为伊里昂悲叹,损失了这样优秀的政官和将领,是他们多大的损失。 他忽的又有些担心,那位在圆桌上犀利淡漠的执政官真的会答应他们星主陛下吗。 拉斯留得住他吗。 - 翌日,陆谨就乘上传送舰去往了帕尤里所说的边缘星域。 他早就听说这一块星域的星际偷渡者极猖獗,很多外星系的逃犯都看中这片地方攻守薄弱,欲从此处偷渡进去获得伊里昂的星民身份,以求逃脱追捕。 甚至由于边缘星域星长不断地软弱退让,他们还成立了偷渡者联盟,大摇大摆地招摇入市,是伊里昂边界治理中一颗让人顶头疼的毒瘤。 不过据他这一路走来,这种情况似乎改善不少,应该就是零的功劳。 “我想请见谢少将,麻烦通报一下。” 陆谨俊挺的面部轮廓在冷肃下来的时候很能唬人,在零的落脚处门前把守的兵士都被来人的不怒自威震了一瞬。 虽然面前的人穿着一身和他们本地兵士一样的边缘星域服饰,可他身上隐隐透露出的气息和他们接触过的谢少将很像,都是常年身居要位浸染出的上位者威势。 兵士甚至有一瞬间觉得他像曾经在星网上露过几次面的那位陆上将。 不过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觉得有好笑,那样位高权重的拉斯上将哪会特地来这鸟不拉屎的边缘星域。 为了找谢少将?别开玩笑了,他们哪天在战场上兵刃相见还差不多。 想是这么想,守门的兵士还是很有眼力见地没敢怠慢陆谨。 之前庆功宴上那个大汉带给他们的教训还历历在目。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隔天塔纳家族就派人来把那个大汉发配去矿山,直到现在也没人听闻过他的消息。 如今边缘星域的兵士都被零给上了一课,再不敢像以前那样随便轻慢人。 毕竟,谁知道你遇到的是任人拿捏的小白兔还是难缠的响尾蛇。 在进去之前,兵士象征性地问了一句:“不过可以先问问您是什么事要见谢少将吗,我先下去通报一声。” 陆谨沉吟片刻,开口:“关于那位执政官的事,我想谢少将会感兴趣。” - “请进。” 陆谨轻敲了三声门之后等到了谢柏星的应答。 “这位先生,听说您有执政官的信息要告诉我?不知道是哪位执政官。” 谢柏星温润的话音传进陆谨耳朵里,随之响起的是茶水被他淅淅沥沥倒入茶具的声音。 室内顿时飘满了清新的茶香,让人心怡神悦。 谢柏星顺手为陆谨也斟上一杯茶,微笑着递给他,示意他可以品茗。 陆谨很自然地接过他的茶杯,却没马上送到嘴边,先开口道:“首席。” 凭借在军部高强度的训练,他敏锐地注意到这位年轻有为的少将瞳孔缩了一瞬,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快到像是陆谨的错觉。 “洗耳恭听。” 谢柏星脸色不改,仍然蕴着点得体的笑,温和地抬头看着陆谨。 不过如果面前的人是借他哥的事故意来接近他的话,他一定会让这个人知道,零的门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进。 谢柏星这么想着,唇边含着的笑意显得更加温润,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 “你看看这个。” 陆谨并未多言,将帕尤里给他的那块铭牌放在桌面上,“你用终端识别这块铭牌,我相信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谢柏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拿出终端去识别了那块金属铭牌。 终端播放的是一段录音,很快,一道他很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陛下,门罗矿脉的管理权并不在我身上。” “哦?可是门罗矿脉不是你们德雷西的家族财产吗,就算你被丢......啊不,去过塔利星,这矿脉也应当是你名下的。” 这是伊里昂皇帝的声音,骄慢又倨傲,带着令人不适的逼问,像是闷闷潮潮的天气,听得人心情沉郁。 对话中的另一个人沉默了片刻,并未正面回应:“我那时候年纪尚小,没有能力管理这么重要的矿脉。”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沉沉的笑声在录音里响起,伴着点终端中传来的滋滋电流声,抓挠着所有听众的耳朵。 “怪不得啊……这些年门罗矿脉被大肆采收,想必也是没什么油水可捞了,也不怪你不在意。” 伊帝笑得越来越大声,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在一瞬间戛然而止,停下来后慢悠悠问了一句:“希亚,你真的不恨吗。” “我给你这个机会,去把那位首席执政官,拉下来。” “噢对了,前提是,把门罗矿脉的真正归属权,抵押给我。” 希亚没有说话,只有伊帝的笑声再次回荡在这间会客室里,自此,录音戛然而止。 陆谨一直注意着谢柏星的面部表情变化,只要他一有不对劲就立刻把铭牌夺回。 他看到这位从他进来一直神色不动的少将自从听到希亚的声音之后脸色就阴郁下来,像蕴着什么疾风暴雨,身边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谢柏星怒极的表现。 一向脾气柔和好说话的少将,也有不能触碰的逆鳞。 他几不可察地吐了一口气,维持着面上的温和有礼,朝陆谨问道: “先生,可以冒昧地问一句您这份录音是从哪里得到的吗?我很需要这份录音,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我会满足你。” 甚至还没弄清楚需要什么条件,就急急忙忙地许下承诺,陆谨心里摇摇头。 “谢少将,你先别急,这份录音并不能证明什么,不可能助执政官摆脱罪名,反而会打草惊蛇。” 陆谨偏冷的声线让谢柏星刚刚有些急虑的心稍微静了下来。 “抱歉,是我莽撞,不过还是想请你把这份录音交给我,条件随你开,只要我能办到。” 谢柏星听进去了陆谨的话,知道这份没头没尾的录音能起到的作用不大。 可这也是帮哥脱身的希望之一,哪怕只有一点,他也想要抓住。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哥走上元上将的老路。 门罗矿脉是德雷西的家族财产,当初希亚被元家收养之后,门罗矿脉的归属权对外称是转移到了元邈身上,就是为了希亚不会被一些居心叵测的人盯上。 甚至因为门罗矿脉,在那段时间里元邈经历了带着最大程度粘稠恶意的“意外”,还要应付大量目的昭然若揭的结交。 以至于谢柏星在那时候看着元邈熬红的眼心中怒极,恨自己能力不足,不能帮哥排忧解难。 也恨这位突然加入他们,带来一堆麻烦事的不速之客,希亚。 这件事算是元家众人心照不宣的秘辛,甚至除了元邈、元上将和希亚自己,整个伊里昂也就只有零内部的一些人知道。 可根据录音表露出的信息,他哥显然是因为门罗矿脉才入狱的,甚至这一切都是伊帝的自导自演。 可希亚呢,他明明知道矿脉的归属权在他身上的,难道伊帝说的那些话他都深信不疑吗? 谢柏星本来之前还有不解,现在听到这个录音的时候却什么都明白了。 他攥紧了拳。 狡诈的君主一个人无法将这场戏进行下去,所以找来了希亚,让他成为开启这出戏的钥匙。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第 9 章 可是这些事为什么哥没有告诉他。 皇帝对外只说是元邈勾结拉斯,出卖了星民的利益,对具体涉及的案件却是讳莫如深,只含糊地说是他将某条矿脉献给了拉斯星主以表投诚忠心。 可谢柏星从没想到会是门罗矿脉。 元家也有历代传承的矿脉,所以谢柏星只怀疑是元上将疏忽,将矿脉的归属权泄露了出去,才会拖累元邈下水。 至于为什么他不认为是他哥的疏忽,无他,元邈不管做什么事都实在太严谨可靠,也太能让人下意识依赖。 而且他哥不会犯这种错误,他很确信。 可无论是谢柏星设想当中的哪种情况,也都跟门罗矿脉扯不上关系。 怪不得他查遍了元家所有的矿脉转移记录,甚至几乎要将元家上上下下全都翻透,都没找到那条被谣传说元邈献给拉斯的矿脉。 也没找到那个背叛元家的内鬼。 ——能作证元邈与拉斯勾结的人,必然对元家内部情况了解颇深。 谢柏星怒极反笑,他碾着那块铭牌,试着调整呼吸以此平复内心的骇浪。 这个内鬼是谁都好,却没想到会是希亚,他倒是不知道希亚什么时候回主星城了。 还跟伊帝搭上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 要说对星系的归属感,谢柏星是极淡薄的。 他自小就生活在主星城的下城区,从出生起就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所幸被当地的孤儿院收留,才没被冻死在下城区的那个寂静的冬夜。 但好景不长,谢柏星七岁时老孤儿院院长去世,主星城下派的新院长是个尖嘴猴腮的男人。 老院长在时,下城区孤儿院的生活条件虽然绝对称不上好,可却足矣保证每个孩子的温饱问题。 而新院长一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孤儿院的工作人员给孩子们依据长相排了个名,最后隐晦地示意他们把排名最末尾的那几个孩子赶出孤儿院。 理由倒是冠冕堂皇,说他们有碍观瞻,不好被领养,会影响他的工作评分,就让他们出去历练,提前适应一个人的生活。 可在场谁不知道,六七岁大的孩子被赶出去,哪还有什么活路可言。 谢柏星虽然并未被精细照料着长大,可也从小就显露出了糙养也挡不住的灵动好看,照理说并不在这几个孩子一列,甚至性格温和长相可爱的小柏星会是领养家庭中最抢手的那一批。 当时新院长锐利的目光在即将被送走的孩子身上一扫而过,在看到谢柏星的时候却顿住了目光。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谢柏星看了几秒,直愣愣梗着脖颈的谢柏星在一众像鹌鹑一样畏畏缩缩的孩子群里尤为显眼。 新院长眯了眯眼,小孩子不懂掩藏情绪,他能看出来谢柏星眼底燃着可以吞没他的怒火,整个人像是突然进入攻击姿态的刺猬,对着惹怒他的人毫不留情地竖起尖刺。 男人摸了摸被保养得油光满面的脸,对着身边的人朝谢柏星那边抬了抬下巴:“他是谁?” 旁边的工作人员谄媚的陪着笑回答:“不过是老院长收留的一个流浪儿罢了,没什么特别的,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只有长得好些。” 孤儿院的工作人员都知道,这次被调来的新院长不是个简单角色。 新院长是来自主星城的贵族,是因为犯了错才下来避风头的,可半分也不能开罪了。 男人微微笑着,勾勒出一个让人看了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弧度,转头开口对工作人员说道: “他怎么是红瞳,太不吉利,一起带出去......历练吧。” 在主星城因为无意间言语冒犯了元家的小少爷,结果被他那些军校的追随者公子哥们整进下城区的男人扯了扯嘴角。 元家那位身份尊贵,这次惹到了他认栽,可这个卑贱的红眼睛小子凭什么用这种冒犯的眼神看他。 谢柏星也不记得他当时对着那些人声嘶力竭地喊了些什么。 不过一个七岁孩子的声嘶力竭,在那些人眼里也不过是像蚊虫濒死之际的可笑挣扎,不足一提。 可他从那时起就厌恶极了那些从主星城来的贵族,他们傲慢、自私、专制独裁。 同样,他也恨对这些人不予处理的主政庭,恨那位永远端坐在权力顶端,不识人间疾苦的皇帝。 只有他哥和元上将是不一样的。 要不是他哥当年执意捡回当时遍体鳞伤躺在野兽血泊里的他,他一定会成为伊里昂下城区又一个让人头疼的反叛军。 又或者根本撑不过七岁那年,就那样无人问津地死在和野兽夺食的途中。 谢柏星抬手抚了抚肩上的功章,这是他哥在他擢升少将时亲手给他佩戴上的,他平时总爱像这样怜惜地摸摸它。 然后想起他哥曾经对他说的,印象中是极冷冽的声线, “柏星,这个肩章是属于你自己的,只属于你自己。” 他哥知道他因为幼时的经历,和伊里昂的羁绊感不强,也一直以为他进入军部纯粹是因为想报答元家。 所以他哥才一次又一次郑重地告诉他,这份荣誉只属于他自己。 他表面上乖巧应好,在心里却悄悄否认。 哥,其实他并不喜欢这个星系,在他七岁那年他就已然是伊里昂的一叶浮萍,无论飘到哪都好。 是你让浮萍有了归宿。 七年前他被老院长拾起,从此不再流浪,七年后他被哥带回上城区,从此有了家。 因为你在这里,你爱这里,所以我愿意为了你所珍惜的东西去守护这片星系。 因为只要你在,零便有了归处。 而现在你告诉我这些荣誉只属于我自己,可是哥,没有你又哪里有现在的我。 陆谨注意到谢柏星的神色有些恍惚,他轻轻咳嗽了两声,让谢柏星猛地回过神来。 年轻少将满含着歉意开口:“不好意思,刚刚想东西有些入神。” 陆谨摇了摇头表示没事,随即说:“这份录音暂时不能给你,不过如果你愿意跟我合作,我可以保证让首席,沉冤昭雪。” 谢柏星一下被冲昏的头脑此时也冷静下来,能拿到这份录音的人肯定不简单。 能够如同入无人之境一般进入伊里昂皇宫,甚至能窃听到这种机密谈话的人,怎么会像他所说的,只是个普通人? 要是让陆谨知道谢柏星在想什么指定要在心里诽谤,他们星主当然不是普通人,谁家普通人敢只身潜进皇宫,还有权力用上拉斯最顶级的窃听设备。 但他能说吗,当然不能,要是谢柏星知道他是拉斯的人之后还能毫无保留地相信他吗。 谢柏星不知道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找上他,不过无论机会再如何渺茫他也愿意一试。 即使他哥说他会有办法,可也许他也能为他哥做些什么呢,至少不是让哥一个人在和皇室抗衡的路上孤军奋战。 他也不想让他哥再一个人承担全部了,再厉害的人也不是机器。 人总是会累会伤心的。 他轻轻朝陆谨颔首:“合作愉快。” - 伊里昂重犯狱门外,帕尤里熟练地用易容器把自己变成了个可爱清秀的女孩子。 上次是趁着重犯狱的人员更新,守卫薄弱,这才能破开保卫屏障进狱。 这次人员更新完成,加上希亚亲自督促完成了进一步的屏障设置,再想进去风险值极高。 而据他这几天的观察,这个人是专门负责给重犯狱的重犯们送营养液的,其中就包括元邈。 ——帕尤里注意到了她的营养液托盘上刻有元邈的编号,1。 是危险程度最高的意思。 所以这次的伪装再好不过,星主陛下满意地在营养液瓶壁的反光中看了看自己这张新脸。 至于原先的那个工作人员,先让她在外面的杂物间睡一会吧。 已经准备得万无一失,帕尤里手里拿着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女版收腰制服,一鼓作气给自己套上,穿上后竟是意外的合适修身。 “我来送他们今天的营养液。” 帕尤里出示了自己伪造的工作证明,用变声器换了换声线,却是下意识带上了自己平时对人惯用的冷淡语气和神情。 “有没有准备哥哥们的份啊。”看守的士兵对着帕尤里上下扫视一圈。 奇怪,以前来送营养液的也是她吗,倒也没注意到她长得这么高挑啊,甚至比他们都还要高半截。 不过他们也没怀疑什么,在现在这个时代,女孩子长得高也并不是什么值得稀奇的事。 值得稀奇的是,这个平时看着不起眼的妞原来是这么个傲慢的性子,瞧着那幅冷冰冰的神情,倒让人眼馋得紧。 士兵的手不老实的想搂向帕尤里的腰际。 这腰线被制服勾得又细又匀称,招人的很,也算是弥补了胸前没料的缺点。 士兵眼睛滴溜溜地转,穿着这样的衣服来送营养液,也不知道想勾引谁呢,难不成是想和里面被关着的那位执政官春风一度? 他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那位执政官的脸,在心里啐了一口,里面那位才叫是会勾引人呢,一个男人长成那样招蜂引蝶的模样。 可怕是要叫眼前这妞失望了,谁不知道那位首席性情淡得很,向来不沾欲色。 既然首席看不上他,那给他们哥两个爽爽也没事吧,他们天天在全是男人的重犯狱呆着都快憋出病来了,刚好这妞长得顺眼,性子看着也辣。 反正她也不敢说出去的,到时候给点星币打发打发得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第 10 章 士兵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帕尤里,似乎就被一道像屏障一样的光膜挡开,让他整个人都被震了震。 可他明明什么也没看到。 还没等他弄明白是什么情况,就注意到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的背后,旋即手臂弯处传来一阵剧痛。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小臂已经疼得没有了知觉,士兵瞳孔猛地睁大怒视着帕尤里。 帕尤里只是闲闲地撩起眼皮睨了他一眼,说: “随意骚扰女性,我记得在军部是算重罪处理的。” 没给士兵时间为自己辩护,他又开口:“这次只是断你条臂,下次还犯可还说不准会怎么样。” 帕尤里丢给疼得面目扭曲的士兵两枚星币,接着说道:“赏你点医药费,开心死了吧。” 他眨眨眼,撕掉腰间的一块布料擦了擦手,轻飘飘地丢在了士兵的头上后就离开了。 半点没管那个士兵在后面捂着胳膊敢怒不敢言。 “麻烦开下狱门,我来送今日份的营养液。” 还是在狱外时那副淡淡的样子。 帕尤里意识到了是因为自己此时是一个清秀的女性。 所以刚刚没对他们那些杂鱼烂虾用恭恭敬敬的语气说话的时候,他们才觉得稀奇得很,想对他现在这个身份的主人动手动脚。 可为什么要因为那些人的态度改变自己。 穿适合自己的衣服,用自己的性格说话做事有什么错,不论是星主还是这位女性。 都没错,错的是门口那些没脑子的东西。 而这次,帕尤里看见专门守在元邈狱们口的那个狱员清了清嗓,整了整自己被擦的锃亮的腰带,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地快速看了一眼里面哪怕在监狱也坐得端端正正的人。 极绅士地为他打开门后,字正腔圆地说了一句,“辛苦了,请进。” 眼睛却也不是看着他的方向。 帕尤里反应过来后在心里嗤笑一声,与其在这种没用的地方装模作样,倒不如下功夫好好管管自己下面的人。 他下意识忽略了心里那点微妙的不舒服,只以为自己是看不惯狱员那种孔雀开屏的行为。 星主陛下原本就懒怠的神色更垮下来了点,他无视狱员的献殷勤端着营养液进了狱门。 直到看到元邈之后星主的脸色才缓和了些,他还没开口就一眼栽进了元邈似乎含着波光的眸子里。 怔愣的间隙中他看见元邈已经低头,盯着他腰间少了的一块布料低声问:“丽诺尔,衣服怎么破了?” 丽诺尔,是这副身体主人的名字吗,元邈认识她? 帕尤里有点疑惑,暂时没戳破他自己的身份,声音语调顺着他的话低落下来:“门口那些人撕破的.....” 他看见元邈周身气场突然都冷下来,没等他抬头却又悄然散开,好像刚刚都是他的错觉。 “丽诺尔,别跟我开玩笑,他们近不了你的身。” 元邈语调还是冷峻的,帕尤里却听出其中带着点几不可察的纵容,一句话又让帕尤里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元邈话语里的意思是“丽诺尔”武力值并不低,怪不得他刚刚把她在杂物间迷晕还费了些功夫。 但是明明在他的调查报告中显示这个人曾经和元邈并无交集,她也只是监狱后勤部门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怎么会让元邈确信这些经过一定训练的士兵都近不了她的身? 帕尤里注意到门口的狱员还在偷偷往里面张望,暂时没向元邈表明他的身份。 他拿起托盘里的营养液转移开话题。 “大人,先喝点营养液。” 帕尤里看元邈手还被拷着,想直接把营养液递到元邈唇边,却被元邈伸出手轻轻挡了挡。 “丽诺尔,我自己可以。” 星主陛下抿了抿唇,突然垂下眸,眼神也跟着黯淡下来,摆出一副被伤害到要离开的样子。 果不其然,下一秒元邈就出声叫住了他,“不过如果不会麻烦你的话。” 帕尤里在元邈看不到的地方扬了扬唇。 他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吃软不吃硬。 星主蹲在元邈面前,拔开了营养液的塞子,瓶口紧贴执政官的唇瓣,却很有分寸地没有压得太用力,透明的液体顺着瓶壁缓缓流向元邈口中。 帕尤里谨慎地小幅度抬高玻璃瓶,不会让液体流得太急让人呛到。 他着迷般地看着执政官白皙脖颈上涌动的喉结,心里被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充斥。 元邈乖乖喝营养液的样子让人心里软软的,和对待他时公事公办的态度实在太不一样。 看到执政官的脸被帕尤里挡得严严实实,门外的狱员有些不耐地催起来: “送完就可以离开了,不要在狱内逗留。” 帕尤里刚柔软下来的眼神又变了变,他的视线从元邈身上挪开,手上一动,元邈就看见刚刚还叫嚷着的狱员慢慢软在了地上。 帕尤里以为元邈会有什么别的反应,却也只是从那双清亮的黑眸里看出了点淡淡的无奈。 “丽诺尔,你待太久会被察觉的。” 不过下一秒他就听见元邈问他:“你们边缘星域的事现在处理得怎么样了,辛苦吗。” “零的大家呢,还好吗。” 帕尤里这次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头顶的发丝被人轻轻压了压,很温柔的力道。 “丽诺尔,头发有点乱。” 元邈注意到面前人侧边的头发翘起了几根,却因为手被禁锢住,所以不方便像以前那样帮她整理发丝。 ——丽诺尔总爱缠着他撒娇,为了让他像小时候那样帮她理一理发丝。 帕尤里慌慌张张低下头,咳嗽了两声来掩饰自己因为执政官的那点触碰脸上升起的热度。 “啊......啊,我知道了......” 说话时帕尤里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假发,想找到元邈所说的那撮不听话的发丝。 却没想到因为紧张,帕尤里一下没控制好力度,顺头发顺着顺着就让假发掉了一半下来,明晃晃地露出底下藏着的鎏金色发丝。 元邈目光一凝,抬手扯住了那顶假发。 一刹那星主陛下鎏金色的长发披散开来,在空中划起几个弧度,最终在星主绷直的背上归于平静,灿烂的色彩再次铺满元邈的眼睛。 “星主陛下,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还有,丽诺尔去哪了。” 元邈神情彻底冷下来,平静的语气让向来游刃有余的星主一瞬慌了阵脚。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第 11 章 帕尤里先是把脸上的易容效果去除,露出底下那张辨识性极强的脸。 他浅浅吸了一口气,说:“我把她先放在杂物间了,她没事。” “我不知道你们认识。” 元邈从帕尤里蓝汪汪的眼睛里莫名看出了丝委屈,跟他带回零养着的那些小孩被他训斥后的表情一样,可怜巴巴。 不过很快元邈就打消了脑子里的想法。 他在想什么,哪怕这位星主表现得人畜无害,可也是十七岁就掌权的实权君主。 城府这样深的人哪会有这种小孩情绪。 尽管帕尤里有着和一个人很相像的矢车菊蓝色眼睛,不过也只是刚好眸色相同罢了。 因为他曾经从地下黑市捡过个女孩回来,也是像这样矢车菊般清澈的瞳色。 元邈当初一眼就被那双澄澈的眼睛吸引住,在灯光昏黄迷离的黑市里,那双眼睛显得格外亮。 只是后来她给他发了条终端讯息之后就杳无音讯。 下一次再见到那样特别颜色的眼睛,竟然是他第一次代表伊里昂和拉斯星主会谈的时候。 在那位威名远播的星主身上见到。 为什么她当初没有好好告别呢。 元邈神色恍惚一瞬,又聚焦在了星主的身上。 他看到帕尤里那双水波粼粼的眼睛之后稍稍缓和下神色,没再纠着不放, “是有什么新进展吗,星主陛下。” 帕尤里发现元邈的语气已经没有那么冷硬,嘴角不由带起一点小小的弧度,锋锐的面部轮廓似乎都软化下来。 “没错,我去蒺藜海找到了当时袭击元家的部分虫族残骸。” “你应该也猜到了,他们身上有皇室护卫队的身份铭牌,这是日后为元家翻盘的重要证据。” “你知道的,伊帝就是这么又蠢又毒。” 帕尤里沉默了几秒之后再次开口,这次的语气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还有元上将的遗体,我带回拉斯了。” 他有些不敢看元邈。 其实当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表面漫不经心的星主内心是极忐忑的。 他不愿看到元邈脸上出现那种让人心折的表情,他该是一直在自己的领域放光发热,成为万人瞩目的存在。 而不是被禁锢在这一方角落,让其他星系的君主在他面前宣告他父亲的死讯。 这未免太过残忍。 帕尤里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像是他犯了错一样,周身缠绕着低落的气息。 “我知道了,谢谢你。” 执政官声音里的冷硬消退,露出底下的柔软内里,“蒺藜海现在把守很森严吧,为什么要亲力亲为。” “星主陛下,我值得你做这么多吗。” 元邈没露出半点脆弱神色,他还是像在谈判桌上一样,冷静又理智。 仍然像尖刀一样没有弱点,仿佛帕尤里说的人并不是他的父亲。 星主抬起头,毫无缓冲时间地和元邈对视上,却又害怕被那双深邃的黑眸蛊惑,从而率先败下阵来。 他整理了一下心情,直起身像以前一样懒懒开口:“执政官大人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不自信了。”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你当然值得,也只有你值得。 “何况,拉斯缺一个首席执政官。” 帕尤里避开元邈的视线,最后问了一句,“我已经有办法能完全让你脱罪,有什么打算。” 星主恶狠狠地在心里想,虽然他很想直接当着他们的面把元邈带走,可是也许执政官大人还有放不下的呢。 比如他那个s级军团。 元邈眼神动了动,下一秒又归于沉静,他没想到帕尤里的动作这么快。 “打算死了。” 元邈声音没有半点波动,与平时他颁布政策时一样平静无波。 帕尤里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皱了皱眉之后又问了一遍,“什么。” “意思是让伊里昂的执政官元邈,死在一次意外当中。” “之后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这次听懂了吗,陛下。” 元邈面不改色地说着自己的打算,很正经的语气,正常到让帕尤里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不正常的人。 “那么,一礼拜后见,我的执政官大人。” 帕尤里把狱门口倒下狱员身上的麻醉剂解开,让狱员能自己慢慢恢复知觉,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重犯狱。 元邈目送了帕尤里离开,一个人在监狱长椅上坐了很久。 没人注意到执政官脸上什么时候多了一道湿痕。 父亲,我保证我只会再流这一次泪。 - 杂物间里。 丽诺尔悠悠醒转,感觉头还有些晕,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里,她就发现自己托盘里的营养液不见了。 她想起来了! 是有个金头发的家伙把她迷晕在这里的,她在恍惚间只能看清男人的发色,之后便已经慢慢不省人事。 她抄起托盘去后勤部补充了点营养液后就快步往重犯狱走去。 营养液没送去会不会把大人饿着,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点了。 别让她知道那个金发男人是谁,敢耽误大人吃饭...... 丽诺尔眼睛危险地眯起,在心里把耽误她送餐的那个男人碎尸万端,转念在想到大人的时候眼神倏忽又软下来。 又能见到大人了,只有她能见到,连谢柏星也不能和大人见面。 但往前走着走着她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眉头猛地皱紧。 按理说有人近她身她应该是能够发现的,普通迷药也根本放不倒她,这个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那个人的目的难道是大人? 头脑风暴间她已经走到了重犯狱的大门,还没等她开口表明来意,就看见有个捂着手臂的士兵看着她,面色有些奇怪,丽诺尔被看得不舒服,冷着脸开口:“不会好好用眼睛就挖掉。” 士兵脸一下涨得通红还想说什么,被身边的同伴扯住了,示意他别惹事。 空出来的一只手向丽诺尔挥了挥,让她快进去。 丽诺尔没想到进来得这么顺利,她脑子里的思绪还百转千回。 但是在她见到元邈的那一刻,什么情绪阴谋论都被她抛诸脑后了。 元邈看着像乳燕投林般冲到他脚边跪下的少女,有些不确定地问了句:“丽诺尔?” 少女循着声音抬眸,看起来有些伤心,“大人,你就把我忘了。” 她手在脸上一挥,露出一张姣艳明媚的脸庞,任谁来都能认出这是伊里昂军部呼声最高的女少将。 年纪轻轻已经身负少将的重要军衔,还是在军部统战区任职的唯一一位女性。 称之为伊里昂新一代女性标杆也不为过。 丽诺尔不想顶着别人的脸跟大人亲近,所以哪怕外面有狱员巡视她也冒着风险换回了自己的脸。 她用右脸在执政官膝盖处轻轻贴了贴,一只手捂在胸口感受心脏满足的跳动。 很安心的感觉。 元邈叹了口气把还穿着工作服的少将扶起来,小心地隔着衣服的触碰, “丽诺尔,地上凉。”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第 12 章 丽诺尔迷迷瞪瞪地被元邈拉起来,下一秒一道趾高气昂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 “哟,我们执政官倒是饥不择食,连这种低等狱员都能勾搭。” 元邈没理会他,先弯下腰身在丽诺尔耳边低语:“脸换回来。” 丽诺尔本来听到来人的话怒气上涌,谁那么不识相打断他和大人的独处时间。 本来见面时间就不长了。 却被元邈的低哄轻巧压下心中的不满,顺从地换回了原来那张清秀脸庞,乖顺站在一边。 执政官这才有空抬眼看向来人,“五皇子殿下,今日有什么指教。” 莱茵看着他这幅和以前一样云淡风轻的脸有些牙痒。 还是跟以前一样,还是用那种满不在意的眼神看他。 他用舌头顶了顶上颚,好,他倒是要看看这位天塌下来也不放在心上的执政官,看到这些污言秽语还能不能稳住脸上的表情。 莱茵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几封信,却故作手滑地将信扔到地上,施舍般地看向元邈: “哎呀,首席大人,你最爱的下等星民给你手写的信,掉了。” 这次你总该低下你那高贵的头颅,在我面前俯首了,莱茵的激动快溢于言表。 低头吧,低头捡起那些上面写满对你控诉的信,然后在他面前露出那种脆弱的表情,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又摊摊手撇嘴,接着说:“要不是我,这些信还送不进来呢,执政官大人,做人要学会感恩。” 元邈面色不改,轻轻喊他名字:“莱茵。” “我现在已经是戴罪之身,这些明显没有营养的信,你凭什么坚信我会看。” 当然是因为以前那些平民殷勤送上来给你的信你都会一一看完! 还会给出最大限度的反馈方法和解决方案! 执政官对他都没这么有耐心。 他永远只会像刚刚那样,没有表情地点评他的所有行为。 莱茵笑容有些僵硬,随即又像想到了什么一样自顾自地捡起一封信, “既然执政官没心情看,那我勉强帮你读一读。” 他展开其中一封信,上面字写得密密麻麻,也歪歪扭扭,莱茵努力辨认了一下那些字开口道: “元邈,你知道我们星球的人们现在有多恨你吗,就是因为你把矿脉出卖给了拉斯,我们的税已经高到承担不起了,你是想逼我们去死吗!你能不能先去......” 还没等莱茵把信读完,在旁一直按耐住行动的丽诺尔终于忍不住爆发。 她直起身一把将莱茵手中的信夺过来撕得粉碎,上涌的磅礴怒气让她快要不能思考。 那些字字诛心的话连她这个旁观者听了都觉得心凉,她怎么再忍。 这些无知的星民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大人,他们也不想想是谁提出立案减免他们的赋税。 又是谁为他们在日夜奔波,让这些低等星球有了能和主星城相媲美的社会保障。 丽诺尔不知道她的大人听到这些话心里会想什么,她也不敢去想。 这么好的大人,他们怎么敢将这样恶劣的话放在他身上。 元邈眼睛微微阖上一点,表现出一点疲态,他有点累了。 “够了吗,莱茵。你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 莱茵被丽诺尔刚刚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回避掉元邈的问题。 他习惯了,他以前不敢跟执政官正面对辩的时候也是选择回避,好像这样他在与执政官的相处中就能不落下风。 莱茵扭头对着冷眼旁观的丽诺尔道:“你是什么东西,我跟他说话有你什么事。冒犯皇子殿下,这后果也是你一个小狱员能承担起的!” “我倒是不知道我们的五皇子殿下心思如此狭隘恶毒,也不知道这趾高气昂的态度被星民们看见了......会有什么有趣的反应。” 丽诺尔变戏法似的向他展示自己终端的录音界面,莱茵的声音从里面清晰地传出来,高高在上的,带着浓烈得能将人淹没的恶意。 莱茵这才突然乱了阵脚,他知道要是他这段录音传出去肯定会引来部分执政官党的群愤,甚至他来重犯狱也并不是通过正规渠道。 ——目前星系内只有新上任的少校希亚和刚拿到通行印的储君有资格进来。 而且尽管元邈已经入狱,可还是有一些坚定的执政官党不愿相信皇室给出的说法。 他们或是直接接受过元家救济的灾民,或是元邈在军校时结交的同伴,抑或是执政官在军部时过命的将官。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要对付元家的,可是他父帝。 莱茵有些得意,连他那位储君哥哥都没办法为元家脱罪,更别说那些只知道高呼理想主义的少爷和平民。 ——谁叫这位执政官就是典型的理想主义,总致力于整顿低等星球,可他也不想想...... 要是让低等星球那些下等人生活水平提高,那不是主星城的利益就会被减损吗,这过程损害的可不止皇室的权益。 可以说,元邈的这次入狱绝对背后也有主星城其他贵族的推波助澜。 留着元邈这样的定时炸弹在身边,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被这位高风亮节的首席扔出去祭天了,倒不如提早为自己做打算,方可保家族无忧。 这样想着莱茵突然有了底气,他嗤笑一声,“你信不信只要你踏出重犯狱的那一刻,你的终端,甚至还有你......都将从伊里昂消失无踪。” 莱茵说到后面的时候甚至只剩下一点气音,他在威胁她。 丽诺尔沉默了片刻,随即放声笑了出来:“五皇子殿下倒是好手段。” 莱茵看到少女的手极快地在脸上动了动,下一秒他就看见了一张极熟悉的脸骤然浮现在他眼前。 他失声喊了句:“丽诺尔!” 原本看着还未长开的青涩少女突然变成了军部霸王花,这给莱茵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这两位算是老对头了,一个誓死守卫自家大人,一个上赶着往枪口上撞。 丽诺尔往狱外看了看,确认门口那个狱员看到五皇子进来已经自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笑魇如花,明媚得像沾满露水的玫瑰。 在莱茵看来却刺眼得紧。 “五皇子殿下,我想我们进重犯狱这件事应该都不能被外界知道吧。” 丽诺尔笑得更好看了些,衣袖之下的拳头微微攥紧。 “那我就动手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第 13 章 元邈轻声叫了句“丽诺尔”,看到她像是要哭出来的眼神之后又止住了话头。 最后在丽诺尔静默等着他宣判结果的时候,实在招架不住地说了句:“处理完就该出去了,这里不安全。” 丽诺尔这么可怜可爱的女孩子,能下多重的手,让她解解气就好。 她听到元邈像是同意了的说法,高兴地抿出了脸侧的一个酒窝,中和掉了一点由于明艳脸庞带来的风情万种,露出些近乎天真的甜美。 丽诺尔笑容满面地扯着满脸惊恐的莱茵走出了重犯狱。 后面发生了什么元邈不清楚,只不过最后来和他告别的只有丽诺尔一个人。 没等元邈问及,丽诺尔就眼睛亮晶晶地抢先说:“我把他放在杂物间了,他醒了自然会回去的。” 说完抬眼期待地看着他,像是寻求主人奖励的小狗一样。 竟然被打晕了吗。 而且也是杂物间,这两人的想法倒是惊人的一致,元邈有些失笑。 不过自家孩子是因为怕他受委屈所以才对人动手,于情于理都是该奖励的。 他没注意到自己脸上又带上了点清浅的笑意,让本就稠艳的面容又增了几分颜色,被没接收到大人回应所以刚好又抬起头的丽诺尔尽收眼底。 好像是冰雪消融......大人怎么不管笑还是不笑都这么好看,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好看。 “我没想问他,你没事就好。” 元邈顿了两秒之后还是在少女像有星子闪动的眼神下认真地开口:“丽诺尔很厉害。” 他并不吝啬于自己的夸赞,甚至在他发现当零的那些孩子们在得到他的赞许时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满面通红,斗志昂扬,他就一直保持着鼓励式教育。 尽管不是那么爱说话的人,也还是会学着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肯定孩子们的长处。 丽诺尔满足地眯了眯眼,这种久违的,被大人肯定的感觉...... 不过,元邈想了想,该批评的地方也不能轻易放过。 “可是以后不要这么任性,这次来的是五皇子,如果是别人呢?” 元邈的声音如玉石碰撞般清冷悦耳,“在隐藏身份的时候,不要随便暴露自己,会有危险。” 丽诺尔知道自己错了,她太冲动,教训五皇子有很多种办法,也不只有当场暴露身份打他一顿出气这一种方法。 大人冷淡声调里藏着的关心她都感受到了,丽诺尔表示非常受用。 所以她将那段录音用终端悄悄转发到了她的一个小群之后,乖乖低头接受元邈的训斥。 大人怎么骂她都好,只要他没有真的不要他们。 元邈看着她似乎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之后,也没忍心再多说,最后叮嘱了一句: “丽诺尔,你能多帮帮柏星吗,他一个人管理零很辛苦。” 丽诺尔撇撇嘴,这种时候为什么要提到那个家伙,这明明是她跟大人的交流时间,那个只会在大人面前装可怜的谢少将实在是煞风景。 可是大人拜托的事,她再怎么也没办法开口拒绝。 丽诺尔温顺应了声好,最后还是元邈又提了一遍她才舍得离开。 临走前,少女低垂着眉眼向面前目送她的执政官再次确认:“大人,你会出来的,对吗?” “我们都在等你。” 元邈愣了愣神,别开眼没去看她,“会的。” 丽诺尔没再继续追问。 ——她怕接着说下去她会舍不得离开。 当狱内寂静下来,元邈修长手指顺手捻起刚刚被丽诺尔撕碎,散落在监狱长椅上的一块纸张碎片,上面赫然用红墨水写着: “你该死!” - 伊里昂主政庭议事会。 谢柏星将关于元邈反叛一事的提案通过终端投映的方式展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政庭的所有政员在看到谢柏星进来那一刻开始都在下面议论纷纷,却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敢站出来赶他出去。 这不开玩笑吗,零那群见人就咬的疯狗可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发疯把他们崩了。 有生之年能把首席执政官从零手里拉下来已经够他们能吹一辈子了。 最后还是副首席站出来,颤巍巍地戳着谢柏星的脊梁骨说: “谢少将,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议会是只有星系政官才能出席的地方!” 谢柏星看着那个顶替元邈的位置坐在正中间的副首席,眼神里蕴着毫不掩饰的讽刺,看得副首席有些恼羞成怒。 据他所知,从他哥入狱开始,这个副首席就没少打首席执政官这个位置的主意,这几个月忙着拉票的消息都传到他这里来了。 这老头倒也对自己真有自信,这几年也从未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出过什么贡献,什么繁杂事情都毫不害臊地丢给他哥处理。 只会倚老卖老,凭着自己年轻时积攒的那点人脉一直占着副首席的位置不肯放。 也只有那位巴不得架空政庭权力的皇帝看到他这副样子满意的很。 “是我批准他进来的,有什么意见?” 一道听起来很年轻的声线在剑拔弩张的议事厅里很明晰地凸显出来,所有人的眼神从谢柏星身上挪开,看向撑着脸饶有兴趣笑开的少年。 “诸位容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今天并不是以少将身份站在这里的。” 谢柏星在他说完之后,当着众人的面摘下那枚肩章: “我以零中一员的名义,就我们的指挥官勾结拉斯一案提出重新审查请求。” 副首席看向刚刚那个出声的少年,脸色有些沉冷。 “利兹阁下,你对元邈一案还有什么疑问吗。” “军团现任话事人有权提出翻案申请,既然是各位投票表决的处置方案,那么我想如果有人想得到一个有说服力的结果,这是可以被允许的吧。” “副,首席执政官大人。” 利兹从始至终脸上的笑意都没放下来过,和他稍显稚嫩的漂亮脸蛋相映衬更显得人畜无害。 可在场没有人敢无视这位少爷的话。 这可是塔纳家族的准继承人,手握不知道多少能源矿的归属权。 现在还已经被批准进入星系主政庭任职,可以说是他们在场这些已经鬓发斑白的老政官里最前途无量的。 甚至有宫廷学者预测过,利兹会是下一任“政界之光”。 可每当利兹听到这种话也只是嗤之以鼻。 像他哥那样闪闪发光的人,这个世界永远不会有第二个。 哪怕是他自己。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第 14 章 副首席被他呛得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应,可他又不能在明面上说元邈被革职查办是陛下默许的。 他咬咬牙,“利兹阁下,元邈涉及东西太多,这件事情是陛下审理的,其中细节我们也不清楚。” “如果你还认为有什么隐情,我可以帮你向陛下传达。” 塔纳家族这个小少爷实在是任性妄为,老塔纳就这一个儿子,从小就被娇惯着长大,除了元邈谁的话也不听,连他父亲都压不住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混蛋。 副首席在心里气得暗骂一声,老塔纳管不住儿子当初就该管住自己下面,生个儿子来政庭为非作歹,真真是该死。 如今做起事情来更是不管不顾,现在竟是敢插手元邈一案,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敢跟陛下对着干。 不过现在元家覆灭,元上将身死,就算元邈出狱还能翻出个什么浪花来,副首席得意洋洋地想,也就只能是把被断了刃的“尖刀”。 “那就烦请副首席大人,替我们将这些转交给皇帝陛下了。” 谢柏星动了动手,把终端里的矿脉归属记录调出来,悉数展示在了在场政官面前。 上面写明了伊里昂所有矿脉的归属权所在的家族,也不知道这位少将大人收集了多久,密密麻麻地让人心惊。 所有政官都聚精会神地将眼睛放在那一条条列出来的归属记录上,每个人的目标都很明确。 ——从那上面找到元家的家徽。 可惜并未如他们所愿,纵使他们快把眼睛瞪破,也并未从上面找到哪怕一丝关于元家的记录。 直到一道尖利的声音打破这阵默契的沉默,“那......那不是元家的矿脉吗。” 所有人的视线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入目的是一串元家的家族矿脉明细。 所有政官都像有了底气一样在底下窸窸窣窣起来,谢柏星不用猜都知道这些皇室养的酒囊饭袋口中吐不出什么好话来,无非就是夸耀自己没污蔑错人。 庆幸首席执政官不会再回来夺走他们那点本就微不足道的光芒。 “再仔细看看呢各位大人,下面还有特殊说明哦。” 利兹笑眯眯地继续扔出一句话,止住了主政庭像卖场一样叽叽喳喳的喧闹情境。 当所有人看清底下那几行小字之后,现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议事厅头顶上的吊灯还在明晃晃地亮着白光,明亮得似乎能照出星系所有角落的不公和黑暗。 只有站在一旁不住捋着胡子的副首席焦虑地绷紧了头皮,连着胡子一起微微抖动。 事情发展有点超出他的掌控了。 他再怎么也没料到元家竟然没有拢下任何一条矿脉的归属权! ——本来归属于元家的矿脉也都已经早早被元邈转让给了部分e级星球。 怪不得早几年政庭去调查各星球经济情况的时候发现,有些星球的能源矿脉突然增添,直接推动了当地的社会发展。 他们甚至还瞒着元邈开了小会,商量着要不要对这些e级星球进行更深层次的开发,毕竟他们的发展速度实在让人惊叹,也太让人眼红。 所有人都知道那位首席执政官最是光明磊落。 所有人也都心照不宣地瞒着他。 反正他们对这些星球搜刮来的油水最后也是进了他们自己的口袋,至于那位清高的执政官,就继续这么古板清高下去吧。他们内心窃喜。 清高能当饭吃吗。 可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计划总能被元邈发现,每次也都会落马几个政官。 如今看来,哪有什么e级星球能挖出高级矿脉的好事,这都是元家自愿转让给他们的矿脉啊! 怪不得每次他们想对这些星系打着“开发”旗号榨干他们星球价值的时候,那位首席总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元邈那双黑眸也总能像深渊一样紧攫住他们,用透着丝丝寒凉的声音宣判他们的处置结果。 大家都一遍又一遍在心里默念那行字,确认是不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世界上真有这么愚蠢的人吗。 可是在主星城的最好军校都能以断层第一毕业的首席执政官,怎么会和愚蠢沾边。 那句话很清晰地映在每个人眼里: 归属权已经悉数转让到肯瓦星、塞坦星、佛赛星管辖下。 这三个无一不是伊里昂家喻户晓的e级星球,不为别的,只因为最穷,星际难民最多,是危害伊里昂治安的一大隐患。 为所有高等星球的星民深恶痛绝。 直到近年来,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 他们原以为是因为星系治安加强,让这三巨头里的混球不敢再出来作妖。 没想到却是因为那位执政官。 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写着转让时间:星历128年。 是哥高票当选首席执政官那年呢。 谢柏星和利兹同时想到了这一层,心里塌陷下的某个角落又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偌大一个议事厅此时落针可闻。 对外含混不清,他们里面的部分高层在与皇帝商议的时候可是清清楚楚。 那位希亚少校可是说过,门罗矿脉的归属权自始至终都是交给元家保管的,所以这些归属记录里面没有门罗矿脉也是理所应当,毕竟归属权一直都在德雷希家族。 元家只是代为保管,元邈却敢用别的家族的矿脉去换取拉斯星主的信任,何其可耻。 如今看来,虽然陛下吩咐他们不要往外说,可是如今这种境况已经由不得他们了。 利兹看到有些老顽固气得白胡子都在抖,忍不住从鼻子里出气嗤笑了声。 这些老头又想开始装理中客了。 没等那些看起来义愤填膺的政官发言,就被副首席拦住没让他们再出声。 副首席平复下心情,抬头看着谢柏星:“谢少将,元邈一案兹事体大,我们需要向陛下上报之后才敢下定论,还先请回。” 谢柏星静默两秒,知道自己再留在这里也没用。 哥离开之后所谓的主政庭也就只是皇帝变相控制权力的傀儡机构。 不过今日他也没想过能马上帮哥洗清嫌疑,他只是要等,等今天的事情传出去,等舆论发展。 等这件事情传到皇帝耳中,逼着他不得不将案子公开审理。 副首席直到看着谢柏星像青竹一样笔挺的背影,才舍得松下一口气。 他料到了元邈的部下众多,扳倒他一事需从长计议。 可没想到翻案申请来得这么快,快到他代理首席的位子还没坐热。 他得先联系陛下,这件事关乎陛下的长远计划,他不敢擅自处理。 他侧身问了句身边的人:“五皇子人呢。” 如今正是首席交替的风口浪尖,为了以示公平,他暂时不敢随意出入皇宫,因此最近只能靠被陛下派来旁听的五皇子递个信入宫了。 却只见身边人茫然地摇头:“我也不清楚,五皇子从议会开始就没在位置上,可能是有急事。” 副首席点点头,虽然有些不解为什么以往积极来议会刷存在感的五皇子会今天缺席,却也没放在心上,给他发了条终端讯息就急着去处理刚刚的烂摊子了。 他知道谢柏星没那么好糊弄。 - 军校校场。 被所有人遗忘的五皇子此时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身上脸上都是斑驳的青紫。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第 15 章 “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莱茵嘴上喊得大声,身体却掩盖不住的瑟缩,用尽全身力气甩出了自己的最后一张底牌。 “殴打皇室成员,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戴着黑色面具的其中一个男人冷笑着开口:“五皇子殿下,你去找人麻烦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有这么一天。” 来人一开口莱茵就知道大事不妙,这大概率是遇到元邈那群没长脑子的粉丝了。 他在心里暗道一声倒霉,绝对是丽诺尔说出去的,她整了他一顿还不够,还要叫上这帮身强体壮的军校生来帮首席出头。 以前元邈还在的时候至少他们还没那么猖狂。 虽然以前他也看元邈不顺眼,总是背地里找他麻烦。 可是好歹当时这群人有人管着,不敢翻出什么花来。 如今元邈入狱,这些他留在军校的脑残粉倒是一点也没了管束,只知道为了自己的偶像横冲直撞。 “让我想想,五皇子殿下是用哪里说出那些恶心话的。” “这里?” 另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用折叠军刀拍了拍莱茵的嘴角。 “还是这里想出的恶心主意?” 他用军刀把手又敲了敲已经开始颤抖的五皇子的太阳穴。 男人眼睛带着肉眼可见的狠厉,莱茵才猛然反应过来,来人恐怕不是普通的军校生。 这不是随便一个军校生能有的眼神,这明显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将官才能有的眼神。 莱茵在某个瞬间真以为自己这次要交代在这了,眼前这个男人或许真的想杀了他。 最后男人只是嗤笑一声,欣赏着莱茵缩在角落里动都不敢动的样子,身上原本华丽得伤眼的衣服也已经沾上一身的尘灰失了光泽。 “我就这么吓吓你就怕了,以前哪来的胆子天天去找他麻烦。” 面戴银色面具的男人用军刀在莱茵身上快速划了几道,莱茵瞳孔紧缩,惊恐地闭眼。 下一秒他感觉身上一凉,却没什么刀划开皮肉的痛感。 莱茵颤颤地睁开眼,没看到男人的刀上沾上血迹。 还没等他松口气,一低头就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被划得七零八碎,几乎要变成身上挂着的几根布条。 男人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终于舍得大发慈悲地对莱茵说:“五皇子殿下可以带着我给你做的新衣服离开了,这次不收你钱。” 他压低声音道:“下次可不一定了。” 莱茵捂着重要部位不敢吱声。 等着男人说完话就迫不及待跑了出去,只听见男人的声音没过多久又在身后响起。 “对了,忘记提醒你,你的终端不小心,坏了。” “校场附近也没有星轨和住户,只能辛苦殿下多走几步路了。” 莱茵听见他的声音之后步子迈得更快了,再不走快点要是这两个面具男突然改变主意了…… 他可跑不掉。 于是这天,莱茵靠自己从主星城的这一端跋涉到了另一端。 从因为假期而封闭,所以荒无人烟的军校校场硬生生走到了自己的府邸。 可又嫌丢人,愣是等到半夜自己府邸内灯全熄灭了,没有一点声音之后才敢小心翼翼地翻进墙内。 却忘记了皇子府哪里是这么好翻的。 莱茵也不知道不小心碰到了哪里,突然引发了自己府邸内的警报。 一瞬间灯亮如白昼,彻底照亮了衣裳褴褛地被卡在围墙上的五皇子。 府内的佣人们从没见过一向追求精致华丽的五皇子如此狼狈的模样。 他们出来之后看到主人这副模样都只能心照不宣地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第二天大家都像往常一样有条不紊地在自己岗位上各司其职,只是不知道五皇子今天吃错什么药,骂哭了好几个新来的女佣。 昨晚的目击者都守口如瓶,没敢在明面上嚼皇子殿下的舌根。 只是主星城内逐渐开始传出了五皇子失心疯还梦游的消息,据说是府里很多人亲眼所见。 也有热心群众在其中添油加醋,说自己当晚也看到远处的五皇子府某天半夜突然灯火通明,似乎就是因为五皇子犯失心疯惊动了府内的人。 舆论发酵之快,等莱茵反应过来去删星文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而此时已经远在边缘星域的丽诺尔听到这个消息笑得花枝乱颤,还有空在某个六人小群里戳了戳某两个男人。 群名:守护全世界最好的首席(统战区版) 丽诺尔转发一条星文,正是推测五皇子失心疯来龙去脉的过程解读。 没过多久再去看这条星文却已经被管理员删了。 她在群里打字:你们两个干的。 底下有人接着她的话艾特:@统战区粉丝头子@首席的小猫咪,你们两个周末留在军校是因为这个? 【统战区粉丝头子】:是,我已经很克制了。 【首席的小猫咪】:谁知道那劳什子五皇子这么怂。 【躺在首席怀里撒个娇】慢吞吞回复:不早说......我昨天还去毁了五皇子府的能源输出器。 片刻后又补充一句:还改了代码,没十天半个月根本修不好。 他发完消息群内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没有能源输出器在星际时代可谓寸步难行,不得不说这整人法子更是妙哉。 虽然让统战区的研发院院长来做这件事情实在太小题大做。 直到黑面具男人打破了这阵沉默。 【统战区粉丝头子】:把你那乱七八糟的名字改了,还有你,@想在首席心头纵个火。 丽诺尔眉眼弯弯,慢悠悠打字。 【大人唯一的妹】:情侣名,别管他们了。 【躺在首席怀里撒个娇】:他不配。 【想在首席心头纵个火】:他也配? - 另一边副首席因为当天没联系到五皇子,实在等不住,还是自己进宫求见了伊帝。 他恭恭敬敬地递上了谢柏星交给他的提案,明晃晃地,写满了对元邈一案的控诉,列出了一条又一条漏洞。 “这点事情你处理不好吗,还要来麻烦我。” 伊帝没接过那份提案,轻轻揉了揉太阳穴,“那要你是来做什么的。” 副首席颤颤巍巍地操着一把老骨头跪下,头都快低到地上,他看见光滑的地面上映射着他鬓发斑白的脸。 “陛下,可是谢柏星已经调查了所有矿脉的归属权,里面......里面没有一条属于元家的矿脉记录。” 伊帝这才表现出一点兴趣来,“哦?元家一条矿脉记录都没有?” 听到副首席讲明了来龙去脉之后,伊帝又勾出了点阴冷的笑容,“没想到我们首席执政官这么会收买人心。” 竟是从刚被选上做首席执政官之后就将矿脉转让给了那些e级星球。 伊帝再次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做法,元邈这样不就是想要得民心吗,一个执政官在民众里都有这样的号召力了,哪里还能留。 副首席试探着提出自己的看法,“要不要对外公布,其实元邈送给拉斯的是门罗矿脉?” 伊帝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副首席,盯得他有些发毛。 前一秒还微微笑着的君主下一秒突然踹向副首席,本就身子骨不禁折腾的副首席愣生生被踹出了一口血,沿着嘴唇滴落在宫殿地板上。 副首席战战兢兢爬过来用衣服擦干净了地板的血迹,直到擦得地上光亮如新,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蠢货,门罗矿脉的归属权根本就在希亚那里,你觉得这样说出去那群人能信吗。” 伊帝看到副首席卑微讨好的样子很是受用,大发慈悲地说明了他被踹的理由。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6、第 16 章 “是,陛下远见。” 副首席头已经磕到了地上,生怕再惹得性子阴晴不定的君主发怒。 伊帝睨了一眼恭顺地跪在地上的人,眼神里透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所谓政庭副首席也就这点胆量。 元邈当初对他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伊帝不可遏制地又想起了那位公认的政界之光,将他和眼前恭敬跪着的人比较。 他总是不卑不亢地平视着他,慢条斯理地指出他政事上的错处,从未因为他是君主就谄媚屈膝。 可是他就是不喜欢元邈这副谁也不在意的态度。 高傲的,美丽的东西,就是该打碎关起来任人观赏。 伊帝面上又带上了点阴恻恻的笑,无论如何,首席执政官,这次必须被毁的彻底。 “陛下。” 门口逆着光进来一个人影,伊帝眯了眯眼辨认来人。 副首席听到其他人的声音慌乱地缩到一边减少存在感,试图保留一点自己作为目前最高等级政官的尊严。 却又由于没接收到君主的指令,不敢起身,只能憋屈地跪在角落里低着头欲盖弥彰。 伊帝没理会副首席在底下的动作,冲着来人笑得意味不明。 “希亚少校。” 希亚目不斜视,半个眼神也没给旁边侧着脸不看他的副首席。 沉了沉声后开口:“元......执政官,他并没有做陛下口中那些事。” “元执政官啊。” 伊帝将这几个字在嘴里滚了一圈,盯着希亚的眼睛开口: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我要做的不过是把元邈从那个位置永远地,拉下来。这难道不也是你想做的吗。” 伊帝的声音像毒蛇一样丝丝缕缕地缠绕在希亚身上,阴冷不适的气息萦绕在他周围久久不散。 希亚觉得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仿佛一切都和他最开始的目的相悖。 他当初抱着满腔恨意从塔利星挣扎回主星城,测出s级精神力之后一路顺风顺水。 无论是当上少校,还是亲手将那位高高在上的首席拉下神坛。 他以为这都是元邈应得的,因为陛下告诉他,元家在他陷于塔利星的时候,拿着门罗矿脉的暂时管理权大肆开发,甚至破坏了矿脉的根基。 那是父亲留给他最后的东西,元邈......他怎么能这样做。 希亚一回来听到这个消息就被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地听从了伊帝的话,甚至来不及理会元上将前往星系边界的消息。 他听从伊帝的指令,作为重要人证亲手将元邈送进了重犯狱。 在他没去见他的三个月里,他总是躲在监控室里看着元邈被连续不断的电流折磨,被一次又一次地反复的压力测试逼得流出生理性泪水。 却始终保持着那种端正的坐姿。 跟他曾经熟悉的一样,无论什么时候也不会失态,无论什么时候都矜贵又稳重。 哪怕脸上还残留着泪水滑落带来的泪痕也丝毫不改风度。 反而为向来端庄冷淡的执政官增添了点脆弱的美感,让人有些莫名的怜爱和保护欲。 不过怜爱这样的形容.....希亚当初在心中细细咀嚼着这个词,从喉咙里发出了点笑声。 那样狠心的人怎么配。 意识回笼,希亚看着伊帝干瘦狠戾的脸有些恍惚。 连伊帝的细鞭落在脖颈上也没来得及躲开,只是被掀到一侧看着沾染到衣衫上的血思绪混乱。 伊帝还在笑,“这一鞭子是警告你以后谨言慎行。还有,记清楚了,元邈是被你自己送进去的,你没得回头了。” 本来一切都如他想象中发展。 本来他已经可以对他亲爱的哥哥毫不手软地实施自己的报复。 可谢柏星找到他的时候,说辞却跟伊帝,大相径庭。 昨天下午。 谢柏星找到了希亚的新少校府邸,让门口的机器人管家向里面通报消息,在门口耐心等待着希亚的回应。 希亚当时正在处理像雪花般飘来的宴会邀请,听到机器人管家的讯息后也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不见。” 谢柏星来找他做什么,他以前就跟他不对付,总爱对他横鼻子竖眼,好像是他抢走了他在首席那里的关注度一样。 现在来找他肯定也没什么好事,多半是关于元邈。 谢柏星不意外地吃到了闭门羹。 他用肉眼量了下少校府邸的墙高,下一秒踩着机器人管家的头就跳进了府内。 只剩下机器人管家眼睛放出刺目的红光,在原地着急转圈,嘴里还机械地喊着:“警报警报,全府戒严!” 谢柏星看见府内突然向他袭来的各类枪弹厌烦地闭了闭眼,轻盈地躲过那些东西,找到了希亚的书房。 等谢柏星落在他书房地板上的时候就看见希亚撑着手,好整以暇地坐在位子上等他。 “谢少将,有何指教。” 希亚上下扫视他一圈,“我想即使是少将,也没有私闯府邸的权利吧。” 谢柏星眼神没什么波动,是他一如既往的平静温润,差点叫希亚以为这位少将真的只是来慰问他的。 却没想到刚刚还带着温润面具的少将,下一秒握紧的拳头就已经逼近了他的侧脸。 希亚一时不备,脸被狠狠打得偏到一边,几乎是瞬间就浮起红晕。 谢柏星是一点劲也没留,实打实的一拳。 希亚抚了抚被打的发热的脸颊,一伸手却摸到了点湿润,他垂眸看见了手上的殷红血迹。 没直接上前去和谢柏星扭打在一起,他短促地笑了一声,翠绿的瞳孔泛起森森冷意,“如果谢少将来找我就是为了打我一拳——” “未免有点太过大动干戈。” 谢柏星面上神色没动过分毫,完全看不出是刚刚动过手的样子。 他总算舍得开口:“希亚,为什么和皇帝合作。” 希亚几不可察地动了动食指,谢柏星怎么知道,可他还是回答。 “四年前他把我送到塔利星,四年后我把他送进重犯狱,有什么不对的吗。” 他看向谢柏星,“倒是你,我们这么久不见,一见面就送我这么一份大礼,请问谢少将,我该说谢谢吗?” “可是门罗矿脉的归属权,一直在你身上,你明明知道。” 希亚翠绿清透的眼睛里露出点嘲讽,谢柏星是为数不多知道内情的人,他早就猜到他会来质问他:“当然,那是我父亲留给我的财产......” 那又怎样,他就要用这个借口,来报复那位首、席、大、人、 没等希亚说完,谢柏星从腰间拿出了一份文件摔在了桌上。 “你看完再说!”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7、第 17 章 希亚垂眸看着谢柏星拍在书桌上那份文件,不清楚他想卖什么关子。 不过他倒要看看这位谢少将有什么重要文件,哪怕闯进他府里也要给他看的。 在谢柏星灼灼的注视下,希亚打开了那份摊在桌上的文件。 这是一份门罗矿脉的管理记录,归属方写的仍然是他,下面还跟着一个清隽飘逸的名字。 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字体。 暂代管人:元邈。 “门罗矿脉的归属权一直在你身上,当初也只是为了让你免受外界侵扰,所以首席大人才对外说归属权在他身上。” “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谢柏星不由自主地弯曲手指,抑制住自己对眼前这个白眼狼多得快透过话语溢出的怒意。 半晌后继续说: “大人这几年为这条门罗矿脉花了多少心思你知道吗,还有,在你离开的这四年,有多少机会可以把这条矿脉转移到他自己名下。” “可他都没有。” 希亚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这份文件吸引,几乎察觉不到谢柏星在他耳边的讽刺。 映入眼帘的几行数据在他脑子里猛然敲击了一下,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星历128-131年内,门罗矿脉开发程度一直保持在一个合理的阈值,甚至开发所需资金也都是从元邈自己的账户内支出。 根本不像伊帝说的那样,有什么所谓大肆开发的痕迹。 希亚的手已经有点颤抖,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可他抓不住那些稍纵即逝的想法。 眼神游离的间隙,他注意到文件下还散落出了几封信。 署名都很熟悉,是他父亲当年的旧臣下属,他记得很清楚,这些人都是他父亲和元上将当年过命的战友。 父亲当年牺牲之后,这些叔叔也帮了他不少,他们的恩情他始终牢记于心,名字更是不敢忘却。 他小心地展开这几封信。 都是用一笔一划手写的字迹,在纸张上晕出深深浅浅的墨痕。 他慢慢读了起来。 “阿邈,陛下想收回门罗矿脉的归属权,你打算怎么办?” “门罗矿脉附近有难民暴乱,我听副官说你也去了,没受伤吧?” “阿邈,听说门罗矿脉的矿工集体罢工,资金周转得过来吗。” 希亚脑子快要被这些信息挤满,让他有些呼吸紊乱。 短短几封信,门罗矿脉这些年经历过多少动荡和危机在其中已经可见一斑。 都是他那位哥哥背着这些沉重的东西,让门罗矿脉仍然还是曾经的那条门罗矿脉。 四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也足够元邈将门罗矿脉转移到自己名下。 可他没有,无论他为这条矿脉承担了多大的压力,归属权仍然留在徳雷西家族。 留在他名下。 希亚不明白,元邈当初把他送去塔利星,不就是为了昧下门罗矿脉,不让他成长起来威胁到元家吗。 可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 希亚的思绪乱得他头疼,半晌后等他平复下心情,他终于抬头看向谢柏星。 希亚能从谢柏星那双一动不动的红眸里看出他眼里的茫然不解。 “他不该在重犯狱。” 没再和他多说,谢柏星最后给他丢下一句话。 他知道今天给他的信息够多了,只要他还有点脑子都能意识到伊帝是在利用他。 如果他还无动于衷。 谢柏星红瞳中冷光一闪而过,那只能采取最极端的方法。 等谢柏星离开,希亚终于软下身子跌坐在了背后的椅子上,翡翠似的眸子在他回到主星城之后第一次写满了迷茫。 如果元邈并没有将门罗矿脉归属权转移,也没有对门罗矿脉大肆采收。 那他为了报复元邈,将归属权转移给皇室的行为算什么。 - “是。” 希亚看了眼悠闲撑着下巴的伊帝,低头应声。 伊帝没注意到,在他低下头那几秒,面前人的神色变了又变,最终定格在了一种极复杂的情态。 看来谢柏星说的,都是真的。 希亚神思恍惚地向伊帝行了一礼后朝门口走去,步履不停。 既然已经求证,这从始至终都是伊帝为他设的一场骗局。 希亚稳了稳呼吸。 那么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办法把将门罗矿脉从伊帝拿回来。 至于对元邈,希亚心情很复杂。 哥哥,你为什么要给我留着这点没有意义的希望。 - 三日后。 首席勾结拉斯一案二次庭审现场。 “陛下,可以告知我们,首席大人送给拉斯投诚的是哪一条矿脉吗。” 谢柏星目光犀利清明。 他铺垫了这么多才争取到了这次庭审,那么就绝不会轻易让伊帝再有机会将他哥拉进重犯狱。 伊帝坐在议事厅主位,眼睛微微闭阖,指腹轻轻揉按着太阳穴,胜券在握的样子。 “谢少将,你在质问我吗。” “是门罗。” 坐在一旁不起眼位置的希亚紧接着伊帝的话说道。 众人缄默半晌,似乎还在消化这个事实。 半晌后引起了轩然大波,瞬间每个人都热切地看着希亚。 或是极端的皇帝拥趸,亦或是坚定的执政官党。 每个人的目光都一动不动地聚焦在希亚身上,希望从他口中得到更多有用的东西。 只有副首席听到他的话之后惊出一身冷汗,差点想上前去捂住这位少爷的嘴让他别说了。 他没去看眼睛突然睁圆的伊帝,继续输出:“之前我作为首席执政官一案的重要人证,以为执政官趁我不在主星城,借暂时代理权与拉斯勾结。” 希亚顿了顿,“日前我才了解到执政官在我离开的这四年里从未行使他对门罗矿脉的转移权。” “现在我正式推翻我之前的证词。” “勾结拉斯一事另有其人,至于具体嫌疑人,我希望主政庭能给徳雷西家族一个具体的答复。” “门罗矿脉之前作为证物保留在陛下那里,如今我申请归还德雷西家族,还望陛下批准。” 伊帝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希亚像连珠炮似的话全部堵在了口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没想到希亚真的敢忤逆他。 好啊,好的很。 在场人都被这翻转性的一幕惊掉了眼球,这星际网剧一样精彩的情节没想到还能在现实生活中见到。 没想到首席执政官这板上钉钉的案子还能有反转。 伊帝面色阴沉下来,仿佛蕴着狂风骤雨,下一秒就能倾盆而出。 他像蛇一样阴湿的眼睛紧紧锁在希亚身上, “希亚少校说的,诸位政官们,都听明白了吧,按他说的做。” “可这元邈与拉斯有私底下往来一事,证据确凿,终端通讯记录我记得在政庭,也是有留档的。” “何以证明他确实和拉斯没有勾结?” “陛下,还有各位,看看这个。” 谢柏星拿出一份公证书展示在大家面前。 副首席理了理被刚刚的事惊到不敢说话的心情,狐疑地接过那份公证书一字一句念出来。 “吾以拉斯先辈起誓,与贵星系首席执政官并未有过此通讯记录,如有必要,我方会追究星际法责任......” 副首席声音微微颤抖,“公证人:帕尤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8、第 18 章 帕尤里? 是他们理解中拉斯的那位吗? 继希亚刚刚抛出的深水炸弹之后,这份突然出现的公证书又引起了新一轮的轩然大波。 每个人都隐晦地探头探脑,想分辨出这份公证书的真假。 暂且不说谢柏星怎么和拉斯的星主陛下搭上线,单说那位眼高于顶的星主能为元邈作证这件事。 就很令人不可思议。 毕竟在场的多是政官,可以说帕尤里是他们遇到过最难缠的政事对象。 拉斯的人嘲讽他们的皇帝只知道躲在首席背后不敢出来见人,伊里昂的人回击他们没有足够优秀的政官,还需要让星主出来外交。 起初伊里昂的人也以为这个当年年仅17岁的幼年星主绝对应付不了圆桌会谈的明枪暗箭,但后来的会谈却是让众人都彻底认清了这位星主陛下的实力。 无论他们给他挖什么坑他都能轻巧地跳出,甚至能反过来将他们一军。 即使如此,政治能力却也不是这位星主陛下最出名的,出名的是他跟能力成正比的傲慢毒舌程度。 在场人想起来都忍不住心中戚戚。 谁在星系的圆桌会谈上没被那位星主的唇枪扫射过,无论从政年限长短,多是被批判地体无完肤。 也就只有他们的首席执政官能在与这位星主的交锋中打个势均力敌。 而现在这位星主居然愿意起誓为元邈作保。 有心细的人注意到,这份公证书有轻微的精神力波动痕迹,副首席再定睛一看。 这份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公证书竟是真的被那位星主陛下注入了精神力。 里面的任何一句话,只要有一字虚言,必会遭到精神力反噬。 “陛下,我认为此事已经没有悬念了。” 谢柏星红瞳紧盯着伊帝,怕他再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事。 这份公证书还得多亏了那天来边缘星域给他录音的那位先生。 要不是他跟拉斯那位陆谨陆上将有点交情,这份公证书怕是没那么好拿到。 谢柏星对那位星主陛下的印象在拿到那份带着精神力的公证书那一刻,好到了顶峰。 这样不计前嫌,愿意为政敌作担保的星主,再傲慢刻薄又能坏到哪里去。 谢柏星毫不犹豫地推翻了之前在知道这位星主对着他哥冷嘲热讽的时候,心里对帕尤里淡淡的不满和敌意。 “当然。” 伊帝的眼睛定在那份公证书的拉斯公章上久久移不开眼。 该死的帕尤里,圆桌上对他百般刻薄也就算了,如今连他的内政他也要来横插一脚。 是自己星系的事情还不够他处理的吗。 伊帝暴怒的欲望凝聚在指尖,浮现在脸上却是笑脸盈盈,那张干瘦的脸刻意笑起来带着一种使劲拉扯的用力感,让人顿时心生不适。 “只不过......元家涉及的反叛一案,虽然元执政官没被查出来同流合污。” 伊帝笑容更大了些,“可也永远不能再入政庭。” 谢柏星蹙着眉心没有说话。 在场有人欢喜有人忧。 副首席听到伊帝的话终于把心放在了肚子里,那位首席总算没机会回来夺走他的位置了。 利兹脸色倏地沉下来,上前一步想与伊帝进行理论。 他想说元家反叛一案必有隐情。 他想说伊里昂的首席执政官如果不是元邈他就退出政庭。 他想说放弃这样惊才绝艳的首席将是整个伊里昂的损失。 没等他将这些说出口就被他父亲老塔纳拧了把手臂,他皱眉回头,询问他父亲想要说什么。 老塔纳本就乱七八糟的眉毛被他拧在一起,显得更加杂乱。 刻意不修边幅的家族掌权者看见自己儿子那张漂亮的脸后又狠不下心说他。 只能悄悄向他比着口型:“从长计议,不急于一时。” 利兹忍了忍,还是缄默下来。 场上沉默了半晌,还是谢柏星出声打破了这场无声的对峙。 "谢陛下。" 元上将一事必有隐情,他可以慢慢查。 无论如何,只要他哥出来,一切就有希望。 他哥的荣誉和骄傲,绝不只是首席执政官这个称呼带给他的。 - 第一监狱外已经围满了人,有来凑热点的媒体,也有眼神热切,始终站在元家一边的执政官党。 更多的是来看热闹的星民。 他们要看曾经高高在上的首席执政官失去那层身份,变成跟他们一样的普通平民。 这让他们有种诡异的满足感,似乎这样就能那位执政官近一些,再近一些。 深秋的傍晚萧瑟又荒凉,带着一点它从古至今都特有的,离别意味。 可谢柏星的一颗心激动得似乎快要跳出来,秋风也没能带走他的灼热想念。 纵然过程曲折,可是幸好。 幸好他把他哥带出来了,幸好他哥再也不会被困在重犯狱的一隅动弹不得。 他的棱角不该被磨平。 他的红瞳里闪着点点波光,这是平时克己复礼的谢少将永远不会露出的眼神。 一旁的丽诺尔探头想看谢柏星的表情,戏谑开口:“哭了?” 谢柏星别过头,不让丽诺尔看清他的表情。 “不关你的事。” 丽诺尔耸耸肩,识趣地伸回脑袋,将迫切的眼神又落在了第一监狱的大门。 她其实知道谢柏星的心情,为哥脱罪这件事的确时间跨度极长,是个极磨人的过程。 而谢柏星总爱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一个人去处理。 他这几个月的压力比任何人都大。 虽然他们两个从小时候被大人带回来开始就很不对付,可是这次,她决定先不刻薄他了。 丽诺尔看见元邈出狱时间越来越近,脑子都有些充血。 她第不知道多少次扯了扯自己为了迎接大人而特地换上的裙子,让自己时刻保持在一个最完美的状态。 她终于又能见到大人了。 - 与外面的喧闹不同。 此时的重犯狱内,只有两个人相对而立。 “执政官大人,真的不给他们留个信吗。” 元邈知道帕尤里口中的他们是谁。 他也知道距离他出狱时间越来越近。 狱外的喧闹甚至已经透过屏障传到了他耳朵里。 元邈波澜不惊地看向帕尤里,开口:“陛下,如果他们知道我还在,你觉得我能跟你顺利离开吗。” 首席大人知道他们一直在外面等他,可是他不能这么自私。 为元家正名一事必须与伊帝正面抗衡,以零和他那些朋友们的正直真诚,他们哪怕冒着被皇帝对付的危险也会送他回到首席的位置。 他们会落得跟元家一个结局的。 他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帕尤里眉毛反射性地挑了挑,没再说话。 他将带来的拉斯的最新研发成果给元邈看。 “十分钟后,第一监狱大门打开,我会引爆这枚引力弹。” 引力弹,顾名思义就是以破坏周围引力场引起爆炸的新型武器。 威力极强,即使人在其中被炸得尸骨无存,也不是稀奇事。 “好。” 元邈轻轻应声。 - 十分钟后。 第一监狱大门缓缓打开。 所有人都翘首以盼。 连看守的士兵都被狱外的氛围感染,搓搓手用面部识别打开门。 一个眨眼间,士兵的双眼被满目的白占满,无论他多努力也睁不开。 耳边也像一瞬间失聪,听不见任何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能够再次睁开眼,重犯狱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里面原本静坐在原地的人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只剩下一点白色军装的衣角碎片。 狱外的人在那最后一分钟的时候都屏声静气地等着那位首席的身影出现。 ——所有人都想看看,清高矜贵的首席大人在重犯狱蹉跎几个月后会是个什么光景。 下一秒回应他们的却是“砰”的一声巨响,炸得所有人都来不及思考。 巨响过后,所有人都呆立地看着坍塌的重犯狱,半晌说不出话。 没人注意到后面寂静的树林里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两个挺拔的身影。 元邈听着那道爆炸声响起。 他如释重负。 什么伊里昂,都和他再没有什么关系。 帕尤里在一阵静谧中开口。 “元邈,拉斯欢迎你。”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9、第 19 章 在回拉斯的星舰上。 元邈看着坐在他旁边闭目养神的帕尤里,有些无奈地开口: “星主陛下,您可以不用守在我旁边。” “我不会逃。” 帕尤里睁开为了装睡闭上的双眼,心虚地理了理衣服侧边的流苏。 “执政官阁下未免有些高看自己了,我只是在外面透透气。” 元邈看着他矢车菊蓝的眼睛有些闪躲,贴心地没戳破他。 不过他们两个之前在圆桌会谈上属于天然的对立面,话一出口就是夹枪带棒,从未像这样真正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话。 他想多了解他这位未来星主一点。 “好,陛下。” 帕尤里话出口就有点后悔,元邈刚离开伊里昂即将去到一个新环境,他就用这样的口吻跟他说话。 一向我行我素的星主陛下难得有些愧疚,脑子飞速运转,思考着说点什么来补救。 张扬锋锐的脸都皱成一团,嘴唇嗫嚅了几下想解释。 他不是那个意思。 还没等他把挽救的话说出口,就听见元邈清冷缓慢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星主陛下带我回去,是想让我帮您处理一些政事?” 帕尤里一怔,心里话还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 “我要你帮我整治政庭。” “和我一起管理拉斯。” 话出口又忍不住偷偷骂了自己两句,这么急会不会吓到他。 可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听到帕尤里的话,饶是元邈也吃了一惊。 “这么重要的权力,您放心交给我?” “我带你回拉斯的目的就是这个,为什么会不放心。” 帕尤里眉心皱的很紧。 “还有,不要用您了。” “执政官阁下。” 元邈抿了抿唇,从善如流地改了口,“知道了,陛下。那你可以给我简单讲讲拉斯的情况吗。” “还有,我以什么身份进入政庭呢。” 帕尤里这才又露出了点笑容,他扭头看向元邈,正巧元邈支着一张脸认真地等着他解答。 星舰里的壁灯一点也不吝啬它们的光华,全部柔柔地打在执政官的脸上身上。 像是偏爱般地,为那本就美得惑人的脸描了一层朦胧的边,让他的面部轮廓更加柔和。 帕尤里移开点视线,眼神转移到执政官白皙修长的脖颈上。 一个人怎么能好看成这样,帕尤里指尖掐了掐自己的指腹。 跟曾经一样好看。 他顿了顿之后才开口:“不必担心,我已经为你安排了新身份。” “你现在是,陆谨自小养在疗养星球的弟弟,如今调养好身体之后回拉斯第一星域任职。” 星主陛下暗戳戳观察了一下元邈的反应,发现没什么不对劲之后松了口气继续说。 “拉斯政庭虽然表面看着平静,实则暗潮涌动,群龙无首。” “我需要你当这个首,加强政庭的凝聚力。” 帕尤里说完之后顿了顿看向元邈,“执政官阁下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提出来。” “星主陛下安排得很妥贴,考虑得很全面,我没什么意见。” 元邈习惯性地带上了夸孩子的口吻。 这倒也不能怪他,零的那些孩子太需要这些脱口而出的夸奖了。 元邈还记得他带他们回主星城的时候,一个个四处张望又怯生生的样子。 所以他们比谁都更需要肯定和认可。 又想到零了。 元邈心里浅浅叹了口气。 希望自己突然离开的这个插曲,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 伊里昂第一监狱。 原本喧嚣嘈杂的监狱门口寂静无声。 仿佛声音都被突然改变的引力场锁在了他们口中。 一时间所有人说不出一个字,连经历过大大小小意外的星际媒体都愣住了。 他们提前预想过很多应对意外的方案,却也没有一个能应对这突然的爆炸。 可无论他们多惊异,下一秒都靠着自己的专业素养,纷纷举起自己的摄影设备对准那片废墟。 他们有预感,这个场景会成为近年最受关注的热点,他们必须得获得第一手影像资料后抢先发布。 当围观人群还在怔愣缓冲的时候,谢柏星已经破开第一监狱的大门冲了进去。 他已经来不及想那么多,当那道爆炸声响起的时候,他所有的意识仿佛都跟着一起被剥离掉了。 他指尖微微颤着,几乎拿不稳手里的能量枪。 谢柏星恍惚间听到有人叫他。 “谢柏星!里面的引力场还没稳定,开身体屏障!” 可他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拖着步子冲到了重犯狱,那里已经被引力弹夷为平地,没有一点给人生存的空隙。 谢柏星能感觉到身体像在被撕扯一样,他的呼吸已经有些不畅。 异常的引力场在挤压他肺部的氧气。 他在狱外没流出来的泪在这一刻总算决堤。 怎么会......怎么会呢。 哥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会折在这里。 引力场在时间流逝中逐渐恢复正常。 谢柏星的呼吸却越来越困难,他想出声,出声喊他哥。 像他七岁时被新院长丢出去孤儿院的时候那样喊。 那次他喊得声嘶力竭,所以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他哥来带他回家了。 那这次呢,是不是只要他喊得足够声嘶力竭,他哥也会出现,和他回家。 可是他尝试了很多遍,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一样,一个字节也发不出来。 他还想继续喊,他在哥面前永远是温润可靠的,现在这样的歇斯底里实在太难看,他从来不希望他哥看见这样的他。 哥,你该出来拍着我的肩膀提醒:“柏星,衣服乱了。” 谢柏星不知道在那堆废墟尘土里呆了多久。 直到终于有人破开他因为感受到危险而自动打开的身体屏障,进去捂住他的嘴。 “别喊了,别喊了谢柏星!你喉咙已经受不了了!” 丽诺尔自己的妆已经哭花了,还得分心去管已经濒临崩溃的谢柏星。 她不会化妆,可是每次见大人她都会去星网找教程,一个人在妆台前坐上几个钟,才能画出满意的妆容。 可是今晚会摸着她头发夸她漂亮的那个人,突然销声匿迹了。 丽诺尔泪水流得无声无息。 威力这样大的引力弹,哪还有存活的几率。 谢柏星被丽诺尔捂住嘴之后没再挣扎。 原来他有喊出声音。 原来是因为喊的太久声音已经支离破碎,所以他才觉得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干涩。 可是如果他喊出声了,他哥怎么还没出来。 “丽诺尔,我没事,松手。” 谢柏星似乎已经恢复正常,除了声音变得粗粝难听,和之前沉稳温和的谢少将没什么不同。 “我好像看见哥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0、第 20 章 丽诺尔听到他的话之后手上忘了动作,谢柏星什么时候起身她都没注意到。 只是眼睛直勾勾地跟着谢柏星的背影游离。 谢柏星眼神被钉在一个角落挪不开。 那是一片白色军装衣角,谢柏星认得,这是他哥在入狱那天穿的衣服。 他最喜欢他哥穿这身衣服,纯白色的军装极衬执政官的气质。 像是雪山巅上的冰雪,清冷又矜贵,映得肌肤白皙通透。 人眉目如画。 谢柏星的手已经不抖了,他轻轻抚开那片衣角上的尘土,上面用来做点缀的纺织金线被一点月光映射着,却刺得他快要睁不开眼。 丽诺尔看到谢柏星小心翼翼地收起那片衣角,恍然反应过来他刚刚说看到哥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大人的衣服。 三天前她来见大人的时候,他也是穿着这身衣服,轻轻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她还记得大人眼里带着点熟悉的无可奈何,说:“丽诺尔,地上凉。”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谢柏星眼神有些空洞地看着手里的衣角喃喃,声音嘶哑得像是用砂纸磨过。 曾经最注重礼数的谢少将,此时也不管不顾地失了体面。 可是哥那么厉害,那么聪明,他一定趁着爆炸逃出去了。 会的,对吗。 谢柏星不愿意相信,可是当他努力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哥其实没死的时候。 他才觉得这是最可悲的。 威力这样大的引力弹,处于中心点的人怎么有生还的几率。 丽诺尔没再说话。 她的承受能力从来不比谢柏星好多少。 她可以一直是丽诺尔少将,可是只有在大人面前,她才能做她自己,做个可以脆弱可以不优秀的她自己。 丽诺尔眼泪已经流干了,为什么短短三个月什么都变了呢? 大人,我可以跟着五皇子,或者跟着其他任何人都好。 大人,只要你回来,我怎么样都愿意。 大人,你听听啊。 - 星舰终于落地。 这是元邈第一次不是以使臣的身份来到拉斯。 “怎么,执政官大人,立场转变这么大,还习惯吗?” 帕尤里看见元邈并没多大波动的眸色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怎么这么淡定,他还想看看执政官惊慌失措的样子的。 元邈目光下敛,长睫微微碰了碰。 “自然有些不习惯,星主陛下能放我回去?” 帕尤里没把人情绪整波动,自己的眼睛反而先漾起波光。 “想都别想,进了拉斯地界,想走没那么容易......” 元邈眼皮向上提了提,嘴角忍不住荡开点弧度,把帕尤里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帕尤里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说话就说话,好好的笑什么。 星主陛下忽略了自己又开始泛红的耳根,直到陆谨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准确来说是帕尤里不断重复单方面地找话题,再没出息地移开眼,再继续不甘心追问的过程。 “陛下,路上还顺利吗?” 陆谨收到帕尤里的通讯之后就以最快速度赶过来了。 他倒是真没想到,以他们星主陛下的臭脾气和那副对所有人都懒洋洋的态度能把人说服,还能带回拉斯。 陆谨的视线转到了元邈身上。 穿着白色军装腰背挺直的人一入目,向来淡定的陆上将就被他极具冲击力的美貌晃了下神。 近距离看,这位伊里昂的执政官大人好看得真是一点不含糊,比在圆桌上远远看着还要漂亮。 还是被突然咳嗽的帕尤里给喊回了神。 陆谨一开始还没想明白陛下怎么突然多了个咳嗽的毛病,等到他对上帕尤里放着冷气的眼睛之后才倏地反应过来。 陆上将深深反思,陛下一定是害怕他被美色所惑,就暗暗对元邈放低审核标准。 想到这里,陆谨觉得自己这次真的完美揣测到了帕尤里的想法。 陆谨挺了挺胸,坚定维护着自己冷酷上将的形象。 陛下真是太小瞧他了,他可是专业的。 帕尤里看到陆谨突然变得坚毅的眼神有些无语凝噎。 他知道他这位上将肯定又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不过他倒也懒得管,只要陆谨不要对元邈存什么偏见去针对他就好。 虽然在看到陆谨不断瞥向元邈的眼神中那股子浓浓的欣赏意味,甚至连那样的面瘫脸也挡不住的时候。 帕尤里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多虑。 陆谨是真的打心底尊重和欣赏这位伊里昂的首席执政官。 他虽然是上将,可是在外交谋略方面还是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的,自知比不过政庭那些咬文嚼字的政官。 特别是他曾经跟着帕尤里出席过几次圆桌会议,领略过这位首席执政官的风采。 他提出的议案和切入点每次都能让旁观者叹为观止,饶是对这些繁杂的政事了解不深的陆谨,都知道元邈在星际政界是多么惊才风逸的存在。 “很高兴见到你,元执政官。” 在陆谨看着元邈一脸满意的时候,元邈也在不动声色地端详着这名陆上将。 陆谨,年纪轻轻却已经坐上了上将这样的职位,他之前看过这位陆上将的资料,只比他大五岁左右。 听说和拉斯的现任星主还是挚友关系,从小一起长大,对十七岁就继位的星主帮衬众多,还在星际造就了一段广为传颂的君臣佳话。 他听父亲提过,这位陆谨陆上将跟他的观念很契合,如果他们不处于这样的对立面,也许会成为很好的忘年交。 想到父亲,元邈的面色微微缓和了些。 “请多指教,陆上将。” 如击玉般清冽的声音刺破陆谨的耳膜,让他整个人都恍惚了一瞬。 伊里昂的首席执政官,真......真的就被陛下拐过来了? 陆谨有点激动。 他努力抽抽嘴角,具体表现在他勾起了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极了元邈在圆桌会议上看见他站在帕尤里背后时,时不时露出的那点阴冷笑意。 元邈心里轻轻叹息,看来这位陆上将还是有些不待见他。 看来在拉斯的路也不会太好走。 可是再难会比在伊里昂难吗,元邈低垂下眼帘。 不论拉斯政局如何,好歹算一个真正的开始。 就让元邈成为过去式。 “对了,在拉斯政庭任职,你的名字,要不要换一个。” 陆谨硬邦邦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他是真心觉得换个名字会更方便元邈在拉斯的行动,毕竟元邈这个名字,无论在拉斯还是伊里昂都太过如雷贯耳。 “可以......” 元邈还没来得及答应,就被帕尤里的突然出声打断。 “不用换。” 帕尤里没去看元邈的眼睛。 “星际这么大,叫元邈的又不止一个人。” 元邈从来都没错,凭什么要改名字。 元邈就是元邈,永远不会是别人。 他带元邈来拉斯是为了对他好,为什么要委屈了他。 就算伊里昂听到他的名字应激,再过分些,甚至跑来拉斯打扰他现在的生活。 帕尤里不在意地捻了捻手指。 拉斯的军事力量也不是吃素的,他现在有能力护住元邈。 还有当初伊帝对元家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他会一一盘根究底。 他会让他的执政官安心留在拉斯。 帕尤里话音刚落,元邈侧目看了他一眼,只看到星主一点锋锐的下颌线条。 整张脸都绷得很紧,显出极鲜明的面部轮廓,俊美得不像话。 元邈微微愣神,这位星主陛下,是在......关心他? 随即他又打消了自己这个想法,在圆桌上那样锋利的唇齿怎么说得出安慰人的话。 也许只是单纯想跟伊里昂对着干。 元邈笑容浅浅,星主陛下年纪也还小呢,为了自己的一些坚持,宁愿接受那些本来他不必要承担的麻烦事。 若是未来让伊里昂知道,拉斯的首席执政官叫元邈,指不定会以为拉斯的这个行为是在蓄意挑衅。 作为早早浸淫政界的帕尤里来说,他不可能不清楚其中利害。 不过,元邈愿意承他这份情,无论如何,用自己的名字会让他习惯很多。 更何况是在完全陌生的拉斯,至少熟悉的名字能让他安心些。 “星主陛下,感激不尽。” “没什么。” 帕尤里顿了顿,最后憋出来一句跟陆谨一样硬邦邦的词句。 陆谨总算觉得陛下对这位执政官的态度跟以前一样了。 ——他以前说话一直是这种风格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遇到这位执政官就变得不一样了。 可是现在怎么又变回去了?陆谨板着脸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不过他猜星主一定是因为不想遂了伊里昂的意,所以想让自己的首席也叫元邈,去膈应伊里昂政庭,暗示拉斯出了个新的“政界之光”。 想着想着,陆谨整个人都有些热血沸腾,颔首算是同意了帕尤里的说法。 毕竟他们陛下这么讨厌伊帝,会想这么做倒也正常。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陆谨的脑回路和元邈完美重合了。 只剩下帕尤里绷着下颌线在心里偷偷后悔,自己刚才该说点别的。 那句话也太生硬太蠢了吧! 从来没考虑过这些问题的星主陛下最近反思的次数好像变多了起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1、第 21 章 “我今天会带你去熟悉一下拉斯的布局,你以后可以住在上将府......” 陆谨很自然地想道,既然元邈现在的身份是他的弟弟,那住在上将府似乎是最合适的。 这次还没等到陆谨说完,帕尤里就在旁边凉飕飕地补充了句:“他上将府里的居住条件可不敢恭维。” 陆谨感受到帕尤里话里话外对他审美的阴阳怪气,可是在执政官面前好歹给他留点面子吧! 陆谨想为自己辩解一下,就听见帕尤里状似不经意地又提了一嘴:“宫里还有很多空的府院,执政官阁下不介意的话可以暂住。” 等到帕尤里说完,陆谨才一拍脑袋想起来。 他怎么没想到呢,陛下前段时间刚吩咐下去,把宫里面空闲的府院都翻新了一遍,还自己亲自盯梢。 这不,刚好用上了。 陆谨在心里点点头,还是陛下想得周到。 元邈愣了两秒,没想到帕尤里会邀请他去宫里暂住。 不过想了想还是出声拒绝。 “陛下,一个疗养星球回来的上将弟弟,于情于理也不该住在宫中。” 元邈尽量说得委婉,不想撇了未来星主陛下的好意。 “如果方便的话,我还是住在陆上将那里好些,也能多熟悉一下拉斯的情况。” 元邈自始至终的语气都十分平缓,跟他在圆桌会谈上的风格一样,娓娓道来。 可是上将府讲究极简,怕你住不惯。 在宫里我也可以带你熟悉拉斯。 我能天天看到你。 帕尤里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他艰难咽下,最后只化作三个字。 “听你的。” 看得旁边的陆谨叹为观止,没想到陛下这么快就妥协了。 他又看了一眼元邈,浓郁的眉眼在执政官的脸上显得那么刚刚好。 此时眼尾梢弯了一道细细的勾,冲淡了点冷冽气质带来的不好接近。 倒也不怪陛下对这位执政官不同。 政绩这么漂亮也就算了,怎么人也长得这么漂亮。 陆谨都有点羡慕嫉妒,要是他也长得顺陛下的心点,也许就能少受点冷嘲热讽了。 可说是这么说,陆谨心里还是门儿清他们陛下的性子。 拉斯星民的原型都是曼斯,是一种以美貌著称的种族,外表看起来像极了猫科动物。 只不过在曼斯之下还分了多种细小的品类,像是陆谨自己就是云豹种,在曼斯当中以敏捷灵活著称。 一般来说,一个家族都会是相同品类,比如陆谨和他的妹妹,就都是云豹种。 和伊里昂不一样,拉斯的星民都是由曼斯经过漫长的进化来的,最终才进化出如今的人形。 不过只要他们愿意,还是能随时回到最原始的曼斯形态。 而伊里昂不同,它里面的大部分星民原型就是古人类,没有动物形态存在。 不过能在如今的星际与拉斯并称为两大星系,伊里昂的星民当然也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他们一出生就能感知自己的精神力,而精神力很大程度上就决定了他们未来成就的大小。 行驶星舰和操纵机甲都需要精神力。 拉斯则不用,他们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种族天赋,可以理解为他们的“精神力”。 例如,云豹种善敏攻,猞猁种善伪装,猎豹种善追逐。 不夸张地说,出众的外貌是曼斯拥有的最为微不足道的种族天赋。 作为拉斯的星主,可以说帕尤里见过的美貌曼斯数不胜数。 从十七岁继任开始,帕尤里的宫里就没断过人,男的女的都有。 可是哪怕多漂亮的曼斯品类,被塞进宫中的哪个不是被星主陛下黑着脸丢出去。 然后第二天还在议事会上冷脸警告所有人: “谁要是再敢随便往宫里塞人,我不介意让他迎来第二春。” 议事会里的都是些人精老头老太太,听到他们星主的话谁还不明白。 他们都这把年纪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又不是像伊里昂政庭那个百年一遇的天才首席那样,还有无数个充满希望的春天。 这是说让他们回归土地,跟着下一年春天的草木一起生根发芽呢。 政官们眼观鼻鼻观心,都没说话。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着急,想着抢跑往年轻星主殿里塞人。 这下好了,害的大家都只能让自己儿子女儿公平竞争了。 各位政官长吁短叹,暗潮涌动的政庭第一次在这种奇怪的方面达成了共识。 也不知道谁能坐上星主夫人那个位置呢。 话又说回来,像他们星主那样不解风情的人,保不齐以后会不会对星主夫人也是那副什么也不在意的样子。 陆谨恨铁不成钢。 “好,那我先带你回府休息,等你休整好我再向外界放出你回归的消息。” 陆谨还是万年不变的冰块语气。 他又在心里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其他的注意事项,犹豫着开口,具体表现在他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 继续说:“元执政官可以遮一遮自己的脸。” 不然辨识度那样高的脸指不定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虽然星际之大无奇不有,可是就算在拉斯,长成元邈那样的人也是占绝少数的吧。 陆谨觉得自己这次想的很周到,陛下肯定对他很满意,陆上将在心里偷偷对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可以戴这个。” 帕尤里冷不丁出声,元邈循声看去,注意到星主陛下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面具。 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是元邈在疗养星球伤了脸,所以需要戴面具。 帕尤里感受到执政官放在他身上的视线,下意识挺了挺背,片刻之后觉得太刻意,又让自己放松下来。 元邈接过那副面具,入手几乎没有重量,是薄如蝉翼的材质。 他抬头想问帕尤里这副面具是不是很难制作,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好的面具,他没关系。 直接用易容器也可以。 “研发所研发的新东西,这是瑕疵品,扔了也浪费。” 帕尤里似乎猜到元邈想说什么,抢在他之前解释了这副面具的由来,面上一如既往地微微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 易容器虽然被发现的风险程度小,可是长期戴在脸上对皮肤屏障损伤极大。 这款面具他一个星期前就筹备着让研发所开始研制了。 可以覆盖整张脸,旁人的视线都会被阻隔在面具外,也没有其他的副作用。 他自己也偷摸下场参与了面具的制作,让那一个礼拜研究所的人都战战兢兢,不知道为什么星主陛下要突然探访。 原来是这样,元邈若有所思。 “不过还是多谢星主陛下。”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拉斯的科技水平很高。” 不然怎么连这种瑕疵品都找不出半点错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2、第 22 章 什么瑕疵品。 陆谨再迟钝也觉察出点不对了,这幅面具明明是星主陛下跟着研发所一起加班加点做出来的。 甚至最后连研发所都下班了,帕尤里还带着面具的半成品回自己的宫殿细细勾画轮廓。 宫里的灯盏在那晚亮到了午夜。 他原本以为陛下是突然多了点什么新爱好,没想到这副面具是为了元邈做的。 陆谨拧着眉思索片刻,半晌才恍然,陛下这是惜才呢。 为了让元邈感到像在自己家一样的归属感,连他们星主陛下都亲自为执政官制作面具了。 陆谨暗下决心,他绝对也要效仿陛下,让他们未来的首席执政官感受到家的温暖。 他的眼神更加坚定了些:“元执政官,我们该走了,你还有很多东西需要了解。” 比如了解一下怎么在上将府生活得舒适一些。 比如怎么让他那位暴脾气亲妹妹接受元邈的存在。 陆谨有些苦恼,他妹妹是元邈的死忠粉,连房间里都挂满了首席执政官的照片。 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受一个突然出现的,跟那位执政官名字一样的哥哥。 在他那个顶级慕强批妹妹心中,除了他们拉斯的星主陛下能和元邈争一争高低,其他人跟元邈完全不在同一层级。 虽然他也不敢把这件事情跟他们陛下说就是了。 元邈看着似乎是已经不想让他和星主多接触的上将,微微颔首。 让拉斯的上将在这么短时间内认同他的确不是项简单的任务。 可他相信陆谨没有坏心思,就像他父亲在世时说的那样,这位上将只是不会表达,心地其实是极好的。 帕尤里剜了陆谨一眼,虽然陆上将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了这位龟毛的星主陛下。 “好,不过在此之前,我可以先见见我的父亲吗。” 元邈应下陆谨像是命令一样的话语,声音浅淡地提出了自己唯一的一点要求。 在听到元邈的话之后,帕尤里怔了怔,嘴角永远习惯性带上的笑意也淡了些。 “我带你去。” 帕尤里深深地看了眼元邈,对陆谨说。 “陆谨,你可以先回府,我之后会把他送去你那里。” - 拉斯的亡灵星海。 每个对拉斯有所贡献的生灵在死后都会被葬在亡灵星海。 这是每个拉斯人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 元邈听说过很多次拉斯的亡灵星海,听闻那里开着最凄丽的花,埋葬着最有故事的人。 帕尤里领着元邈来到了这里,虽然叫星海,其实只是拉斯偌大一个星系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角落。 可是在这里,能看见拉斯的所有星球。 在浩瀚星际面前,每颗星球都像一只在窥探着这里的眼睛,被一条白茫茫的银河隔绝,留出这一片神秘的亡灵墓地。 元邈看着静悄悄闪烁着的星群,神情淡薄。 帕尤里却莫名从中看出一点凄凉来,藏在常年的不动声色之下,他在伤心。 帕尤里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最终也只是静静待在元邈身边很久没有说话。 “星主陛下,我父亲他......” 他在这里过得好吗。 元邈斟酌着开口,话出口却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切实际。 人都死了,哪里谈得上什么好不好。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片亡灵星海,没想到却是为了他父亲而来。 他扯了扯嘴角,多有意思,伊里昂的上将最终的归宿,居然会在拉斯。 “被葬在亡灵星海的生灵,死去之后会很幸福。” 帕尤里直视着前方,向身旁伊里昂的执政官解读着他以往最不屑的传说。 “还有其他能找到的,带着元家家徽的士兵,也一并葬在这里了。” 人只是万千分子组成的一具躯体,死了便是魂归土地,所谓亡灵星海的故事也不过为了安慰生人而已。 可是当他带回元上将的遗体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却也是想到将他葬在亡灵星海。 在似乎手可摘星辰的星海,或许元邈来到这里之后,也能被附着他父亲记忆的那枚星子吻一吻脸。 这里的每颗星子都藏着一段故事。 他自己的父母也安眠在这里。 “上一任星主和星主夫人,也就是我的父母,也被葬在这里。” 元邈看到帕尤里脸上那抹漫不经心的笑意散去,矢车菊蓝的眼睛里又漾起了追忆往昔的波澜,粒粒分明的星子落在他蓝汪汪的眸子里,好看得摄魂夺魄。 元邈耐心听着,没有说话。 “你想听听他们怎么死的吗。” 帕尤里脸上又重新带上了那种懒洋洋的笑,“我母亲不爱我父亲,她嫁给我父亲只是因为他是星主。” “所以当她遇到了她的所谓真命天子之后,就离开了拉斯,义无反顾地抛弃了她星主夫人的位置。” “我父亲呢,就跟着她跑去了别的星系,就那一年,他们遇上了空间场暴乱引起的乱流。” “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了,他们两个被葬在了一起,我父亲提前留下的遗书上写的。” 元邈皱了皱眉,听他这么说,帕尤里父母遇上乱流那一年,他也才十七岁。 十七岁,其他贵族孩子都该在军校里体验青春的一年,他举目无亲,被迫担起拉斯的星主之位,被迫应对政庭的争权夺利。 帕尤里半晌听到身边没有声音,有些疑惑地侧过脸看元邈。 扭头就撞进了双深邃的眸子里,那双眼睛在星群的映射下显得波光粼粼,此时正带着些柔软,侧脸看着他。 帕尤里神思在那双眼睛里溺了一瞬,片刻后眨眨眼将自己拔出来,扭头看向一边。 “执政官阁下不必这么看着我,我觉得我比任何人都幸运,至少我可以做很多我想做的事,不是吗?” 帕尤里散漫地笑着开口,话里是独属于少年星主的意气风发和矜傲自信。 元邈没再看他,解释道:“星主陛下,我只是觉得你可以拥有一个更好更恣意的十七岁。” 作为拉斯唯一的储君,帕尤里无论如何都会是这个星系最受瞩目的少年。 他会在军校里结识很多志同道合的同伴,在军部的磨合训练中逐渐发展自己可以交付后背的战友。 而不是在十七岁,刚刚能够进入军校的年纪,坐上了那个高处不胜寒的位置。 帕尤里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敲击了一下。 一瞬间心如鼓噪。 可是在我的十七岁,我能在圆桌上和你势均力敌地进行会谈,就算处在对立面也没关系。 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执政官阁下还是先管好自己。” 帕尤里不动声色地捂住胸口,让控制不住的心跳不要被身边的人察觉。 元邈眼皮敛了敛。果然不该多嘴。 他手指轻轻抬起,拢住了身边的一颗星子。 拿到眼前慢慢打开手,却只看到了逐渐消散的一点淡淡星光。 元邈恢复了原来的冷清疏离,似乎刚刚向帕尤里显露出的一点柔软是短暂幻觉。 他开口道:“多谢星主陛下,我们回去吧。” - 上将府门口,元邈下了星舰,想向帕尤里俯身道别。 “面具戴上。” 帕尤里憋了半天,想对执政官说些什么,却一时想不出来。 直到看见元邈那张在傍晚都好看到仿佛发着光的眉目才想起来。 元邈反应了一瞬他在说什么,眨了眨眼睛。 随即从腰间的储物囊里将面具拿出来戴在了脸上,将那张极显眼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帕尤里这才满意地关上星舰门,却没有立刻行驶着星舰离开。 在终端里对陆谨阴恻恻地说:“再不出来接人我就砸了你这破门。” 元邈走到上将府门前,向门口的机器人管家说明了自己的来访目的。 “您好,我找陆上将。” 管家识别到自己主人的称谓,眼睛里绿光闪了闪。 “请稍作等待,求访邀请已经转交主人确认。” 元邈向后退开两步,看到大门缓缓打开。 开门的不是陆上将,是个头上扎着很多小辫的漂亮女孩,身上是极有个性的朋克重金属风衣装。 元邈礼貌开口询问:“请问陆上将在吗。” 面前的女孩没说话,挑剔地对着他上下扫视一圈,才终于舍得撩开眼皮闲闲地说: “你就是我哥口中那个私生弟弟,哦不,你比我大,应该是叫,哥哥。” 元邈神色一顿,这个女孩是陆上将的妹妹? 跟她哥哥的性格倒是半点不像,元邈眼前浮现出那位陆上将始终面无表情的脸。 再看看眼前这个女孩毫不掩饰的攻击性,开始对自己的判断有些动摇。 还没等他说话,这个女孩就笑起来,先是弯着唇角笑,逐渐演变到捧腹大笑,甚至笑到挤出几滴眼泪。 坐在星舰里的帕尤里迟迟没有等到元邈进去,反而像是被谁堵在了门口。 他有些不放心,直接跃下了星舰大步向元邈走去。 元邈眼里泄出一丝无奈,耐心地等到女孩的笑止住。 女孩直起身来擦了擦眼泪,眨眼间变得面无表情。 连元邈都有些惊讶她变脸变得这么快,不过现在这个面无表情的劲倒是有几分像她那位哥哥了。 “听我哥说你叫元邈。” 女孩眼睛斜了斜他,眼底透着昭然若揭的讽刺,“元邈,就你吗。” 帕尤里一过来就刚好听到这句话,他眉头紧锁,彻底沉下了脸。 “陆蓁蓁,你哥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元邈伸手拦了拦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陛下为什么又折返回来。 不过他刚刚注意到了女孩脸上一闪而过的晶莹。 她在哭? “我没事。” 元邈朝帕尤里摇了摇头,轻松化解了帕尤里脸上快把周围点燃的怒气。 陆蓁蓁诧异抬头,她怎么听到了陛下的声音。 却没想到一入目就是星主陛下那张精雕细琢的脸,下一秒却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的低下了头。 “陛下,我哥就在里面。” 女孩不敢在星主陛下面前发难,在强装作盛气凌人的气焰熄灭后,只剩下声音里几不可察的颤抖。 “来找你哥的不是我,是他。” 帕尤里面色冷下,没留情面地直接对着女孩开口:“将客人堵在门口,这就是你们上将府的待客之道吗?” 帕尤里其实极少生气,也极少对着女孩子说重话。 他一般都是直接对着人冷嘲热讽一通。 他知道陆蓁蓁性子冲,可也不能让他亲自接来的执政官平白受这委屈。 这时候陆谨才急急忙忙从里面跑出来,看着眼前的烂摊子有些头疼。 他正在书房里和副官视频会议呢,就收到了陛下的通讯,说将执政官送过来了。 正准备出去开门的时候,却发现房门不知道被谁锁了。 他将政敌一个一个排除了一遍,没发现有人有作案动机,也没有人有这个能力无声无息地将他房门锁住。 除了...... 陆谨磨了磨牙,除了他那位刚在瑟瑞军校侦察科取得第一名的妹妹,还有谁能这么顺利地将他陆谨锁在书房里。 可他又纳闷,她这么做图什么。 当他终于破开房门见到肇事者的时候,他才恍然。 原来是为了将他的“便宜弟弟”堵在门口。 可他了解他妹妹,蓁蓁虽然性子急,可是本性并不坏。 他已经提前跟她说了,这是他一个已经牺牲了的战友最宝贝的弟弟。 在疗养星球精细地养了几年,如今将他带回陆府,也只是为了他那在战场上牺牲的哥哥。 陆蓁蓁的反应一直很正常,甚至很支持他把元邈带回来。 直到当她问起那个准备要来的哥哥叫什么名字的时候,陆谨说出了两个字。 从那时候开始,陆蓁蓁的态度才变得有些不对。 只是他一直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小女孩遇到了点不顺心的事,所以安静了一会。 却没想到这个不省心的妹妹突然给他憋了个大的。 元邈看到了女孩低头后滴落下来的泪珠,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小小的坑。 他有些晃神,丽诺尔五岁那年刚被他带回主星城的时候,受了委屈也总爱这样低着头掉眼泪。 小女孩还要面子,不想让人看见。 元邈突然有些心软,清冷的声音夹杂着些说不清的低柔。 “蓁蓁只是跟我开玩笑。” 陆蓁蓁再次抬头瞪了他一眼,“谁允许你叫我名字的。” 说完转身欲走,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折回来朝帕尤里行了个标准的贵族礼节。 离开之前还狠狠撞了一下陆谨的肩膀。 “抱歉,她性子有些顽劣,元执政官不要放在心上。” 陆谨说得无波无澜,乍一听上去倒像是在警告人一样。 元邈已经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没有再放在心上。 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只是......这位陆小姐,为什么会对他存有这么大的敌意?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3、第 23 章 “我会好好教训她的。” 陆谨板着脸强调道。 顺便在心里想了陆蓁蓁的一百种死法。 这孩子真是越长大越不像话了,也不知道从哪学到这些不入流的野招数。 陆谨朝元邈微鞠了一躬,眉心紧蹙,“我替她向你道歉。” 元邈侧身半步,没受陆谨这一礼,“我并没有在意,不用道歉。” 他声音顿了两秒,还是说:“而且没关系,不用说她。” 他不知道陆上将的那位妹妹到底遇到什么事了,只是会让人流泪的事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突然造访上将府本就是他理亏,怎么还能要求让人家妹妹对他轻言细语。 帕尤里站在元邈背后,闻言有些愣神。 他总是这样,面上看着冷淡疏离,却比谁都容易心软,不经意说出来的话能把人的心浸在温水里细细洗净。 可是元邈,什么时候考虑考虑你自己的感受? “那我先带你进去。” 陆谨也没料到元邈让这件事轻飘飘地揭了过去。 陛下如今这么看重他,哪怕他要求给陆蓁蓁个教训也是不为过的。 陆上将本就对元邈极高的好感又往上窜了窜,眼神更加真挚了些,虽然元邈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同。 “元执政官,麻烦先到贝特这里录入一下信息。” 这样以后就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陆谨咬着牙想。 元邈反应了几秒,随即意识到贝特是上将府门口那个机器人管家。 “好的。” 月光柔柔洒在执政官身上,“以后叫我元邈就好了。” “哥哥。” 元邈很自然地想道,陆谨比他要大个几岁,而且以他如今这个身份,叫哥哥似乎是最合适不过的。 他没意识到这个称呼给另外两个人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陆谨一脸如遭雷劈的表情,让元邈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陆上将觉得自己脑子有些充血,常年不变的面部表情似乎都出现了一丝裂缝。 他一定是没睡醒,不然怎么会听到那位首席执政官叫他哥哥。 不过,陆谨心里酥酥的,有一个这样的弟弟,好像也......不赖。 或者说感觉很好。 帕尤里卓然而立的身子忍不住往旁边歪了歪。 陆谨.......陆谨他凭什么。 星主陛下的手指都快被他扣出火星子。 他仗着在元邈的视线盲区,用幽幽的蓝色眸子睨着陆谨。 却没想到陆谨还沉浸在执政官刚刚那声“哥哥”里面,脑子晕晕乎乎。 帕尤里见过陆谨现在这种眼睛没有聚焦的情况。 这位铁血上将是宕机了。 从小到大,这个比他还大七岁的上将,遇到点让他大脑过载的事就是这副没出息的样。 可是这有什么,不就是被那位首席叫声哥哥吗。 帕尤里按下自己心里无端冒出的那点不明嫉妒,元邈这个身份还是他亲手安排的。 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期待下次见面,陛下。” 元邈不知道为什么面前两个人为什么这么久不说话,于是主动打破了这种奇异的氛围。 帕尤里努力保持着点得体的笑容朝元邈颔首。 陆谨晃过神来,用一种更加严肃的语气对元邈说:“好的,阿邈。” 很像是监狱里的机器守卫在叫他的编号,元邈有些失笑。 陆上将细细揣摩这个称呼,很严肃地想,他叫元执政官阿邈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他心里莫名有点高兴,阿邈,很好听。 陆谨领着元邈往里走,给旁人留一点刚毅的侧脸线条,还有跟要上战场一样决绝的眼神。 片刻后跟想起什么似的转身,一转头就看见他们陛下阴沉得要滴水的眼神,正想问怎么了。 元邈也跟着他转身,勾起抹清浅的笑。 这倒真是亲兄妹,连告别流程都一样。 还没等陆谨问出口,就看见他们陛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脸,又恢复了那种得体又恰到好处的笑容。 快到陆谨都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陆谨没觉得哪里不对,他已经习惯了他们陛下这种面部变化。 比如笑眯眯地把叛军丢去边境喂虫什么的。 “下次见,陛下。” “早些休息。” 帕尤里怕再说点什么就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所想。 最后偷偷瞥了一眼执政官之后就翻身上了星舰。 时间还长,不急。 - “阿邈,你可以在府里到处逛逛,熟悉一下。” 陆谨想起自己和副官还有个重要会议没开完,征询了下执政官的意见之后就先行回了书房。 元邈没带什么东西过来。 他过来孑然一身,带来的只有他自己。 他在上将府里到处逛了逛。 的确和帕尤里说得一样,上将府追求极简,每处都是星际府邸最基础的银灰配色。 除了门口的贝特管家之外,偌大一个上将府里就没有别的下人了。 所以元邈一路都很顺畅,没有人拦他。 不过他很有分寸的没往深处走,只在外面的庭院里逛了逛。 元邈慢慢踱步到了偏僻的一处角落,余光注意到旁边有一隅露天花园。 在星际时代,植物是很稀缺的东西,刚刚一路上都有草木庇荫,可是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是投影所制,绿意葱葱得不真实。 甚至突兀的几抹绿色和极具科技感的上将府有些格格不入。 而这处花园不一样,虽然只是很小的一隅,可是沁鼻的花香和那一撮撮郁金香都极真实。 他有些好奇,能培育出这样一处花园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没进去,只在外围看了看,他怕贸然进去会扰了这些静静开着的花。 月色渐浓。 元邈站得腿有些酸,心里估摸着陆谨应该开完会了,正打算回去找他多了解一下拉斯如今的政局情况。 方便他下一步进入拉斯政庭计划的开展。 正准备迈开步子,却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抽泣,像是压抑很久之后终于忍不住哭腔。 声音不大,但在傍晚安静空旷的上将府显得格外明晰,让他想装做听不见都不行。 元邈眼神微顿,他好像撞到了点他不该听的东西。 他思索片刻没再停留,打算悄悄离开。 听人墙角实在不是他一个外人该做的事。 可是下一秒他好像听见了他的名字。 声音忽远忽近,让他听不真切。 “元邈......你......” 这成功让执政官再次顿住了脚步。 元邈在原地纠结了一会,还是决定上前看看。 抱歉了,叨扰一下。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4、第 24 章 元邈往里面走了几步,小心翼翼地绕过了那些草木,直到看见了一抹银色衣角。 他觉得那抹颜色有些熟悉。 而且据他这一路上的观察和他从陆谨口中套出的一些话,不难猜到,上将府没有别的下人。 看来陆家兄妹也是个不喜欢被人服侍的性子。 既然没有旁人,那花园里这个就一定是......那位陆小姐。 只是她为什么会突然提到他的名字。 “怎么会死呢......” 离声源又近了一些,元邈总算能听清她在说什么。 死,谁死了? 元邈听着这没头没尾的话有些茫然。 不过确定不是在说他,元邈觉得就没必要再听下去了。 也许这位陆小姐是因为身边有人去世,所以才会在这默默垂泪。 怪不得刚刚那么伤心呢。 他轻轻叹息一声,他还是装作没听见才好。 元邈静悄悄地离开了花园,顺手将凋落在地上的一朵栀子花捡起,放回了花丛中。 花落归根,他帮它一把。 元邈离开得悄无声息,没注意到花园里的不是那位扎着小辫的少女。 是一只毛发光滑的曼斯。 它身上有跟云豹一样的云朵状花斑,却比云豹体型稍小一些,整体看上去更加精致漂亮。 作为最骄矜的曼斯品类之一,云豹种骨子里是极骄傲的,侦察力和敏捷度都是拉斯最优秀的那一批。 是很适合进入军部的品类。 本该最爱舒展自己曼斯本体,以显示自己强大威胁力的云豹种此时蜷缩成一团,静静躲在一丛栀子花里。 栀子花挤挤挨挨,开得正好。 曼斯清澈水润的眼睛明晃晃地含着泪。 等到后来眼眶再含不住一丝水分,才顺着眼角簌簌流下,又悄悄隐没在了云豹种的毛发里。 陆蓁蓁觉得眼皮沉重的有些睁不开,眼睛附近的毛发已经浸满了泪,让她看落在地上的栀子花都有些迷迷蒙蒙。 可她心中的栀子花谢了。 陆蓁蓁将手又往回收了些,努力将自己蜷得更紧。 她知道今晚陆谨会带一个“哥哥”回来,她也知道这个即将和他们同吃住的人可怜,从小就在疗养星球长大。 她听说过疗养星球,只有烈士家属才能进去调养。 所以她从来没有排斥过这个哥哥。 直到她知道这个哥哥也叫元邈,甚至和拉斯的那位首席执政官叫同一个名字。 跟现在的态度相悖。 陆蓁蓁第一次听说这位“哥哥”名讳的时候很激动。 ——元邈这个名字并不常见。 她相信名字是有磁场的,跟那位首席一样名字的人,一定也是个极好的人。 而且她那段时间很兴奋,因为那位首席终于要出狱了。 元邈在狱里待了多久,陆蓁蓁就磨了他哥多久。 从来不低头的云豹种在那三个月天天蹲在陆上将书桌前,求他去陛下那里说说好话,让陛下松口为元邈作证。 虽然她是很支持元邈来拉斯的,可是执政官绝对不会牺牲星民的利益来投诚。 绝对不会。 所以当前三日伊里昂传来消息的时候,她差点喜极而泣。 她就知道,这样好的人是会被眷顾的,就算陛下和他是政敌也不会忍心坐视不理。 她真的很为他高兴,元邈那样的人从来不该在重犯狱被蹉跎棱角。 他合该坐在政庭的主位,用那种永远不含私情的眼神在他自己的领域发光发热。 明明是地位最崇高的贵族,最具权力的首席,那些手写提案里的一项项条目却对自己只字不提,对中心星域的贵族只字不提。 作为上将的妹妹,天生就比别人更早接触动荡政局,陆蓁蓁对主政庭的一些腌臜已经见怪不怪。 可是直到帕尤里继位之后整顿那些结党营私的政官,直到她从星际网上了解到元邈公开透明的政绩的时候。 她才冲破了旧拉斯的信息茧房,了解到这种行为本就是错的,原来不是所有政官都是这样的。 至少伊里昂那位首席不是。 随着拉斯与伊里昂交流变多,陆蓁蓁对那位首席执政官的了解也愈多。 她本来以为元邈只是在蛰伏,等到势力稳固终究也会开始行动。 她知道的,腐败的政庭永远养不出洁白的栀子花。 可是她等来等去,只等到元邈组建了零,捣破了数个星盗窝点。 等到元邈为低等星球力争来了优渥的保障条件,让他们不再被温饱问题折磨。 陆蓁蓁从那时起,就梦想着成为这样的人。 所以她在军校拼命学习理论和技能,拿到了侦察科的第一名。 在公布成绩那一天她高兴得差点直接当众露出曼斯原型。 好半晌才把快要冒出来的耳朵压制住。 她好高兴,特别高兴。 作为瑟瑞军校的科目第一名,是有机会可以去到伊里昂第一军校交流的。 作为拉斯最顶尖的军校,瑟瑞向来只有能力最出众的年轻一代才有资格入学,由历代的星主陛下直接担任校长一职。 原本是只允许贵族以及军部将官子嗣就读,到了帕尤里即位才开天辟地,拓宽了平民优异生的入学途径,为近几年的军部增添了不少新面孔。 但同时这个提案也在政庭上掀起了轩然大波,直到现在都还有人不死心,致力于让帕尤里取消这门招生政策。 不过无论政局如何变幻,这些军校生都是未来拉斯军部的储备军,毋庸置疑。 毕业之后会直接分配到各个军部科属,含金量极高。 连陆上将都是从瑟瑞军校毕业的。 甚至要不是现任星主陛下不是在十七岁就继位,也一定会首选在瑟瑞就读。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每个拉斯学子的梦中情校。 陆蓁蓁知道,在两校交流的过程中,作为伊里昂第一军校优秀毕业生的首席执政官,是会来给交流生做导师教授理论分析课程的。 她做梦都想得到这个机会,她做梦都想见他。 所以她挤干了几乎所有的空余时间,才在一年一度的考核中拿到了这个千里挑一的名额。 同学都说,她是陆谨的妹妹,是天赋值点满的云豹种,拿个第一名是理所应当的。 人性的嫉妒和丑陋哪怕在顶级军校也无可避免地出现。 陆蓁蓁没管那些闲言碎语,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了这个第一名,她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付出了多少。 不过幸好,她的付出并没有打水漂。 幸好,她也有资格当那位首席的学生了。 也许那位首席在讲台上并不会注意到她,毕竟在场能有资格参加元邈所授课程的人,哪个不是万中无一。 可她不在乎,只要她能以侦察科第一名的身份挺直身板站在他面前,就足够了。 但是现在呢,还没等她站在他面前。 首席执政官的死讯便势如破竹地席卷了全星际网络。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5、第 25 章 陆蓁蓁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下意识觉得荒谬。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她这一刻和当时谢柏星想的一样,元邈那么厉害,那么多谋善虑的一个人。 他可是“政界之光”。 他还那么年轻。 怎么能消散在暗无天日的重犯狱。 怎么会死在最风华正茂的这一年。 她不信,哪怕当时的影像资料已经在网上疯传她还是不信。 不如说是不愿相信。 怎么会......怎么会呢。 陆蓁蓁的身体抖得厉害。 他明明就快出狱了,明明他就快回到那个属于他的位置上了。 她还等着去第一军校见他的。 可是后来伊里昂皇室账号发文,认定了元邈的死讯,伊帝连夜接受了各大媒体的采访。 伊里昂皇宫当晚灯火通明,向来冷清沉肃的宫殿像举办节日一样热闹。 皇帝干瘦的脸在镜头前面显得更加瘦削,是一种看起来极沉痛的姿态。 陆蓁蓁听到他在影像里以一种遗憾的语气说着: “元执政官的死太突然,虽然他已经被革职,不过出于皇室的人道关怀,我们还是决定给予他一个体面的追悼会。” 皇室的人道关怀。 陆蓁蓁几乎要笑出声来。 元邈在他们主政庭兢兢业业多少年,在任期间做的贡献比他伊里昂的星星还多。 伊帝现在怎么敢随随便便把他的功绩抹去。 一个追悼会都说得像是施舍。 陆蓁蓁手指在终端上动了几下,顺利黑进了伊里昂内网。 她想看看伊里昂的星民怎么说。 无论如何,伊帝也不会任由舆论发酵,坐视不理的。 陆蓁蓁知道,那位皇帝最是注重自己的风评。 一打开讨论区,入目的却都是吹捧皇室的发言。 【陛下还是太仁慈了,像这种都革职了的政官都能举行大型追悼会,太便宜他了。】 【这种叛军的后代,要我说死了正好,大快人心。】 【陛下当真是难得一遇的仁君。】 陆蓁蓁看着那些言论气得手都有些颤抖,偏偏脸上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掉,猛然红了眼眶。 她自小就不善于跟人家扯嘴皮子功夫,尊贵的云豹种从来不需要去在意别人的看法。 可是此时她恨自己看着那些言论无能为力。 作为每天更新海量信息的交流平台,星网对于侦察科系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个信息渠道。 所以陆蓁蓁对这方面也略有涉猎。 她尝试着黑进那些人的账号,把他们的言论抹去。 可是无论她吊销多少个号,新的恶评也会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 当删到最后她的精神力已经有些透支,而终端显示屏上停留的还是新一轮的类似言论。 她惊觉,这些人都是皇室请来为伊帝说话的水军。 怪不得,怪不得她删不完。 皇室想做的事,她怎么拦得住。 她停住了对终端的精神力投放,伊里昂内网的账号都是受专门人士保障的,一次性黑掉这么多账号是极消耗精神力的一件事。 当陆蓁蓁停下手中动作的时候,她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精神力的过度投放让她有些无力。 元邈死了,第一监狱的看守说是尸骨无存。 这个念头萦绕在她脑海久久不散。 她怎么接受那样皎洁的一弯月亮,最后却静悄悄碎在伊里昂那些水军的唾沫星子里。 就在这时候陆谨走进来,她急急忙忙擦干泪,不想让他哥担心。 陆谨的确没察觉什么不对,就跟她提了一嘴:“元邈今晚会到府里,你可以出去见一面。” 陆谨想的是,蓁蓁那么崇拜那位首席,就算戴着面具认不出来,他们两个也许同样会相处得不错。 陆上将对自己的判断很自信。 陆蓁蓁刹那间有些恍惚。 元邈。 片刻后又突然想起了他哥哥三天前跟他说的,有个同样叫元邈的哥哥要来上将府暂住。 她的心沉了一瞬。 随即心里起了点莫名的怒火,他为什么要叫元邈。 他凭什么。 她不想让元邈的名字要被另一个人顶着,去做一些他已经没办法完成的事。 是很没根据,很没道理的想法。 可是云豹种的缺点就在这里,他们只遵从自己的内心,不讲道理。 毕竟没人敢跟云豹种讲道理。 而且听他哥哥说了,这个元邈也有进入政庭的想法。 陆蓁蓁忍不住开始用最大恶意来揣测他。 想进政庭,是以为自己也叫元邈就能顶替那位首席在星际上的地位吗。 想尽办法进上将府也只是想借他哥哥的力量,为他进政庭助力吧。 ——像那位首席就不会,就算是金字塔顶尖的贵族少爷,也从未借助过家里的权势一步登天。 从头到尾都是靠政绩将自己一点一点堆上那个位置的。 陆蓁蓁看着他一步一步从底层议员成长为闪闪发光的执政官。 他满足了她年少时全部的憧憬。 所以现在,为什么他能得到这一切的好处,而元邈只能永远长眠于重犯狱。 陆蓁蓁盯着地上的栀子花,有些愣神。 她刚刚已经见过了那位疗养星球来的元邈,尽管戴着面具,让人看不真切他的脸。 可是他身上无意间泄出的精神力让她觉得很舒服,虽然她并不想承认,不过他人似乎也并不像她想的这么坏。 至少放在以前,陆蓁蓁是很愿意和这样拥有温和强大精神力的人做朋友的。 但她忍不住对那个元邈的不满,她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不对,可是站在她面前这个元邈和那位首席的境况差的太多了。 一个被扭曲的引力场撕裂,长眠地下,一个的人生却刚刚起步,前途无量。 他以后进入政庭不仅会直接占用元邈的名气,轻而易举让人记住他的名字。 大家都会看着他逐渐陷入回忆,随即拍拍脑袋惋惜地说:啊,跟伊里昂那位“尖刀”大人有一样的名字呢。 要知道,元邈的名字哪怕在拉斯也是家喻户晓。 连陛下都对他青眼有加,甚至为了他难得地动了真火。 上将为他作保,陛下为他撑腰。 多好的人生开局。 陆蓁蓁觉得好不公平。 同样的名字,为什么首席就会被伊帝那样的皇帝迫害的家破人亡,尸骨无存。 而他,则能享受一切红利,平步青云。 “滴滴。” 陆蓁蓁听到放在身旁的终端响了两声,她沉吟一声,缓缓直起身来变回了那个矜傲的陆蓁蓁。 脸上的泪痕在变回人形之后显露无疑,流露出平日里不会出现在这位拉斯天才身上的脆弱。 没有什么能打败云豹种,除了信仰的轰然崩塌。 和栀子花的无端枯萎。 陆蓁蓁抬手抹干脸上残留的泪水,打开了终端,上面赫然是他哥的信息。 言简意赅。 【来书房,道歉。】 是陆谨的说话风格,陆蓁蓁脖子缩了缩。 天不怕地不怕的云豹种也是有血脉压制的,虽然她有胆子把他哥锁在书房,却有些不敢面对这迟来的怒火。 她知道她哥疼她,所以才敢作威作福。 可她刚刚把陛下都惹得动了些肝火,她哥怕是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但她不后悔。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不过在栀子园冷静下来过后,陆蓁蓁确实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些。 听她哥哥说,这个元邈在拉斯已经没有亲人了,就留了这一个小可怜在疗养星球。他哥心软,会把他接到上将府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更何况归根结底,元邈其实从未做错什么。 她现在也的确知道她刚刚所做确有不妥,可那又怎样,不喜欢仍然不喜欢。 她不会道歉的。 终端页面停留在她和陆谨的聊天框。 陆蓁蓁打下几个字,【不,可,能。】 最多她以后不会再找他麻烦。 - “陆上将。” 元邈看到陆谨已经结束了会议,才走上前敲了敲门。 陆谨听到这道在圆桌上听过无数次的声音突然响起,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像在梦里。 不过随即他就没再去考虑这点微妙的感受,他冷着脸拧了拧眉。 不是说好叫哥哥的吗,怎么又变了。 陆谨想了想还是决定提出来。 “叫哥哥就好了。” 他说得很冠冕堂皇,“平时习惯这样称呼,不容易露馅。” 绝不是因为那位执政官叫的那声哥哥好听。 元邈眼底带着的疏离散了点,要不是这位陆上将看起来极正经,他倒还真以为是陆谨有些特别的癖好,爱占人口头便宜。 “好,哥哥。” 元邈清凌凌的声音极悦耳,这样亲密的称谓从执政官口中说出来有种别样的感觉。 陆谨脑子跟过了下电一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直冲天灵盖。 没想到这么乖。 “我刚想了想。” 元邈没注意到陆谨那一瞬间的失神。 “直接进政庭太引人注目,何况一个疗养星球出来的普通人,恐怕是难以服众。” 陆谨思索过这一层,表情没有半分波动,“上将府有资格送你进政庭,陛下之后会提拔你为首席执政官。” 陆上将想得很单纯,元邈有这个能力胜任首席执政官。 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况且陛下将他带来拉斯,从来不是想要埋没他的。 “哥,你疯了吗!” 虚掩着的门被一把拉开,清亮的声音在书房里回荡,携着一点涌出的精神力重重敲击每个人的听觉神经。 陆蓁蓁一来就听到他哥说,要提拔那个病秧子为首席执政官。 呸。 她差点想上前掰开他哥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就那个病怏怏的平民,以为冠着元邈的名字就真能有他那样的成就了吗。 痴人说梦。 “陆蓁蓁,谁允许你在我议事的时候闯进来的。” 陆谨此时的眼神彻底沉了下来。 他原本以为陆蓁蓁只是暂时的耍小孩脾气,却没想到现在已经无礼到这个地步。 对他也就算了,对元邈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贬低冒犯。 那可是他们陛下费尽心思从伊里昂带回来的未来首席。 “我要再不进来我看你就要被这个人给灌迷魂汤了!” 陆蓁蓁看向元邈的眼神似乎是想要把他身上的肉都剜下来,恶狠狠地。 他......他怎么敢的。 他一个病秧子,怎么敢有这样的野心。 陆谨皱着眉还想说什么,却听见元邈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陆小姐不必担心,我并没有想一步登天的意思。” 元邈感受到了陆蓁蓁放在他身上那道灼热到难以忽视的眼神,面具下的黑眸里泛起了点熟悉的无奈。 脾气也像丽诺尔,碰见不喜欢的人就直接挑明。 看来这位陆小姐非常讨厌他。 “我只是来征询一下,哥哥的意见。” 陆蓁蓁眼睛突然睁大。 哥哥! 那是他哥哥吗他就叫。 陆蓁蓁又在心里记了他一笔。 不要脸,第三者。 陆蓁蓁虽然知道这个词不能来形容元邈,不过原本只有两个人的上将府突然多出一个人,可不就是第三者吗。 元邈的脸被面具挡得完全,看不清神色。 他接着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进瑟瑞军校研读一段时间。” 军校是一个小型的社会,贵族平民云集。 要是想尽快打入拉斯内部,结交拉斯的贵族后裔和顶尖人才是必不可少的,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快信息渠道。 元邈算了算,他预计会在一年之内研习完四年的课程,到时再找个借口进政庭才是最好的时机。 而且他听说过,帕尤里即位之后,力排众议废除了之前“只准贵族后裔就读瑟瑞”的规定。所以就算以他现在的身份考进去,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元邈从那时起就对这位星主陛下很有好感,哪怕他在圆桌之上把伊里昂贬得一无是处。 因为重视平民阶层的星主,一定不会是个昏君。 元邈突然想到,那位星主在圆桌会谈上只用只言片语,就把他们政庭的那些老古板呛得说不出话。 他藏在面具下的脸忍不住笑了笑。 陆蓁蓁听到他拒绝了他哥这个诱人的条件,刚准备松口气。 下一秒又听见元邈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他要进瑟瑞军校,陆蓁蓁差点笑出声来。 “瑟瑞是拉斯最好的军校,只有每个星球最顶尖的人才......” 陆蓁蓁不无恶意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才有资格获得瑟瑞入学考的入场券。” “你认为自己拿什么和别人竞争。” “你想进哪个科系。” 陆谨出声打断了陆蓁蓁的阴阳怪气。 他尊重阿邈的想法,准确来说,陆上将觉得元邈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至于陆蓁蓁说的那些压根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入学考考不过就考不过,大不了塞进去。 反正陛下是校长。 只是军校课程有些繁杂,可能会累到他。 陆谨想了想,他有几个退休的下属现在正在瑟瑞当导师,到时候背地里让他们多照顾点就好了。 陆上将没注意自己底线放得越来越低,连他妹妹进瑟瑞那年他都没想过打点关系。 不过,元邈这么好的孩子被该死的伊里昂害成这样,他多疼疼他也是应该的。 而且就算元邈真的只是个混不吝的混蛋,陆谨想,冲着他父亲是那位元上将,他也会多加照拂。 元上将是真正的英雄,他们一家都值得被好好对待。 陆谨想着想着心中填满了悲戚,再次看向元邈的眼神里又多了些怜爱。 “瑟瑞有侦察科,情报科,军事管理科,指挥科......你想去哪个科系?”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