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驱邪写了本葬经》 第1章 掘坟 一九八〇年农历七月十五,正值鬼节,又是月圆之夜。 老黄历上赫然写着:七杀临门,阴气鼎盛,诸事不利。 豫北张家村,一个嵌在太行山余脉皱褶里的偏僻所在。 依着老辈传下的规矩,夜色渐浓时分,家家户户都开始在门前忙碌,拿起两个锅灶盆,开始烧纸钱,一时间烟火缭绕。 一堆是敬奉自家先人,另一堆则是打发过路的孤魂游鬼,意在让它们拿了钱财,好匆匆赶路,莫要在这阴气最重的夜晚滞留,与生人为难。 纸钱烧尽,灰烬尚温,各家早已门户紧闭,熄灯歇息。 家中若有信佛信道的,更是要在睡前焚香祷告,口中念念有词,只求这一夜能安然无恙地过去。 子时刚过,夜空中便淅淅沥沥下起了冷雨,雨打芭蕉,碎裂的声响敲在人心头,像是无数鬼影在暗夜中窸窣穿行。山风也跟着呜咽起来,时而低回,时而尖利,如泣如诉,更给这本就不同寻常的夜晚平添了几分彻骨的诡异。 村后通往山上的泥泞小径上,一道纤瘦的影子出现,她脚步不停,径直朝着后山那片坟地走去。 这片坟地是张家祖茔,百十年来的张家亡人,都安息于此。 那黑影穿过一排排旧坟,最终停在一座新坟前。 坟头上,一支简陋的招魂幡被雨水打得透湿,耷拉着脑袋,却仍在风中无力地摇摆。 坟堆上的泥土尚是新鲜的黄色,招魂幡也未倒,显然,这是一座入土未久的新坟。 “小妹,今儿是你的头七......少英来看你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嗓音带着几分刻意的沙哑,听上去约莫三十出头。 她在坟前默立了片刻,任凭冷雨浇身,这才从背后解下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物件,打开来,却是一把崭新的红绸伞。 她将伞撑开,小心地插在坟前,替那小小的坟头挡住凄风苦雨。 随后,又极其珍重地取出三炷香,用防风火柴点燃,插在伞下的湿泥里。 做完这些,她毫不顾忌满地泥泞,双膝一软,对着新坟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起身,她从怀里掏出一把折叠起来的工兵铲,熟练地展开,深吸一口气,便开始动手掘坟。 新坟的土本就松散,又被这夜雨一泡,更是泥泞不堪。 张少英动作麻利,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掘开了一个长长的豁口。 她用手抹去浮土一块鲜红欲滴的棺材板,赫然显露出来,那红色在昏暗中仿佛能渗出血来。 寻常棺木,多漆暗红或黑色,唯有横死之人,怨气冲天,才会用上这般鲜艳的赤红,据说红色越是浓烈,镇压邪祟的效力便越强。 不仅如此,棺材上还横七竖八地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红线,足有数十道之多,如同蛛网一般,将整个棺材捆缚得严严实实,深恐棺中之人会破棺而出。 被称作张少英的女人对着红棺深深一拜,口中低语:“小妹,我来了。” 她取出一柄锋利的匕首,将那些坚韧的红线一一割断。 接着,又用撬棍,费力地将七根钉入棺盖的七寸长钉逐一撬起。 做完这一切,她再次深吸一口气,猛地用力,掀开了棺材盖。 一具女尸静静地挺躺在棺底。 女尸面色惨白如纸。 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死不瞑目。 她的嘴角咧着,露出一丝极其古怪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狰狞而可怖。 “嘶......” 张少英虽有心理准备,但乍然见到这般景象,两条腿肚子还是忍不住微微发颤。 “小妹,你死得冤枉,难产死在床上,一尸两命......可那帮老顽固,却只知道守着那狗屁祖宗规矩,说什么母子相克,硬是狠心把你和那没来得及看一眼世道的孩子拆开,一个埋在这祖坟里,一个扔去了西山的乱葬岗。今天是你的回魂夜,少英我……冒险把你那可怜的孩儿给你送回来了......” 说着,她从另一个油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用襁褓裹着的物事......婴儿尸体! 她将那婴儿的尸体轻轻放在女尸冰冷的胸膛上,然后躬着身子缓缓后退,重新跪在泥地里,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忐忑,静静等待着。 猛然间,一声尖利如夜枭般的女子的号哭声,撕破了风雨,在寂静的坟地上空响彻! “砰!!!” 棺材里的女尸腾地一下直挺挺坐了起来! 她那干枯的双臂猛然收紧,十根青黑色的枯槁手指,指甲又长又尖,死死地抠进了婴儿尸体的后背。 她转过头,面对着跪在地上的张少英,脸上那狰狞的表情缓缓舒展。 张少英见状,非但不惧,反而像是松了口气,再次伏地拜倒:“小妹,你的心愿,我替你完成了。稍后,我还会帮你把棺材盖好,坟土填平,保管让外人瞧不出半点痕迹。只求小妹看在我这番劳苦奔波的份上,也......也满足我的心愿!” 说完,她竟伸手拔起插在坟前的那三炷香,快步走到棺前,将燃烧的香头凑到女尸那僵硬的下巴下方,来回熏烤。 而她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取出了一个早就备好的瓦盆,稳稳地放在下面接着。 令人惊骇的是,那坐起的女尸竟似有感应,脖子轻微转动。 一滴,两滴......黄褐色的,散发着腥臭气味的尸油,顺着女尸的下巴,缓缓滴落,积聚在瓦盆之中。 就在这时,女尸的眉头似乎微微皱起。 张少英见状,不敢再贪,急忙撤掉香火和瓦盆,迅速用一块油布将瓦盆口封好,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 女尸双手依旧紧抱着那具婴儿尸体躺回棺材里,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满足的平静之色,张少英心中也是一块大石落地。 “小妹,你如今母子团聚,怨气得以凝聚,只需安心静养,待七周破棺之日,必成威力无穷的凶煞!届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少英这就为你盖棺封土,你好生修炼便是......” 又过了半个时辰,张少英仔细掩埋好坟堆抹平了所有痕迹,从外表看与之前别无二致。 她这才最后拜了一拜,将工兵铲和红绸伞等物收好,转身,头也不回地匆匆消失在风雨弥漫的下山小路上。 第2章 张家小子中邪了 时光荏苒,转眼便过去了二周。 时值七月流火,正是一年里头最闷热难当的时候。 张家村的各家各户,莫不是敞开了门窗通风纳凉,有些条件好些的,屋里早就嗡嗡地转起了电风扇。 唯独村东头张大帅家,后院的一间厢房却是门窗紧闭,窗户缝里还用布条塞得严严实实,可即便如此,从外面也能感受到一股反常的寒意。 屋子里头,床上躺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童,正是张大帅的心头肉......孙子张耀辉。 此刻,他身上严严实实地裹着两床厚棉被,小脸却依旧冻得发青,嘴唇更是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乌紫色,浑身上下如同筛糠般瑟瑟发抖,口中断断续续地呻吟着:“冷......冷......” 张大帅在房中只站了片刻,便已是汗流浃背。 他看着床上备受煎熬的孙子,浑浊的老眼里满是心疼与无助,最终只能重重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屋子。 站在院子里,他抬起粗糙的手,用力地抹了一把脸,也不知抹去的是额头的汗水,还是眼角的泪水。 “爹,耀辉他......”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妇人快步迎上来,她双眼红肿,显然是哭过许久,正是张耀辉的娘,张大帅的儿媳妇。 “等翼尚回来先。”张大帅叹息道。 他当了一辈子赤脚医生,十里八乡谁家有个头疼脑热都找他,可面对自家孙子这离奇的病症,却是半点法子也想不出。 这些天他方圆百里的医院都跑遍了,连省里的大医院专家门诊也挂了号,可一通检查下来,各种仪器验了个遍,结果硬是查不出个所以然。 张大帅心里渐渐犯起了嘀咕,开始怀疑孙子这根本不是病,怕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前几天,也请了邻村的神婆来跳大神、做了场法事,可烧香画符折腾了大半天,耀辉的情况却丝毫不见好转。 没奈何,今天一大早,他便让儿子张翼尚去县城里,说是要去请一位真正有道行的高人回来瞧瞧。 正说着话,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儿子张翼尚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着道袍的女子。 “这位是......”张大帅连忙迎上前去。 “爹,这位是青莲真人,是我从县城里请来的高道。青莲道人听说了咱家的情况,慈悲为怀,特抽空来的。”张翼尚低声介绍道。 “有劳真人了,有劳真人了。”张大帅一边拱手作揖,一边不动声色地用一双阅人无数的老眼上下打量着来人。 这一看,却让他心里暗自吃了一惊。 眼前的女道士,看上去年纪不过二十许,身姿窈窕,体态轻盈。一身半旧不新的靛青色道袍,洗得干干净净,穿在她身上,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冷脱俗之感,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容颜更是秀丽绝伦,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尤其那双眼睛,平静无波,深邃得如同古井,让人望之不由心生敬畏,却又感到一丝难以接近的疏离。 这女道士一进院子,并未急着去看病人,而是先静立了片刻,目光平静地扫过院落的布局,从门楼到影壁,再到院中的那棵老槐树,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随后,她才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地开口道:“劳烦,取一盆清水来,贫道需净手调息片刻。” 张大帅父子俩都是一怔。 张大帅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起来:这真人......也太年轻貌美了些,瞧着倒不像是风餐露宿的修道之人,反倒像是哪家大户的小姐。 如此年纪轻轻,真有传说中那般降妖除魔的本事? 该不会是故作高深,诓骗钱财的吧? 他想起儿子说的,事成之后要给二千块的酬劳,这在乡下,可是一笔天文数字! 现在只能钱是小事,若是耽误了耀辉的救治,那才是要了他的老命! 然而眼下已是病急乱投医,再无他法。 况且这女道士气度非凡,让他们也不敢怠慢。 张大帅定了定神,连忙吩咐儿媳去打干净的井水,自己则恭恭敬敬地将青莲真人请到堂屋稍坐。 片刻之后,青莲真人净手完毕,又闭目调息了数分钟,这才缓缓睁开眼,起身,步履轻缓地走向后院那间紧闭的厢房。 进了屋,一股寒气混合着药味扑面而来。 青莲真人远远望了一眼床上被棉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目光在他那异常通红的双眼和隐隐发乌的脸色上停留了片刻,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她缓步走到床前,并未立刻施为,只是静静地观察了耀辉片刻。 随后,她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手指修长白皙,看似柔弱无骨,但当那指尖轻轻搭在耀辉滚烫的额头上时,张大帅父子却分明感觉到青莲真人的指尖似乎有微光流转。 一股精纯至极的罡气无声无息地探入耀辉体内,仔细探查他的五脏六腑。 蓦地,她搭在耀辉额头的手指微微一颤,心中虽已波澜暗涌,脸上却依旧平静。 结合张翼尚之前的描述和此刻罡气的探查结果,她心中已然有了八九分的判断。 接着,只见她从随身携带的那个洗得发白的布包里,取出一小撮晶莹剔透、颗粒饱满的糯米,轻轻按在耀辉那只露在被子外面的小手上。 只听得嘶的一声轻微异响,仿佛冷水泼上烧红的烙铁,一股淡淡的青烟袅袅升起,那一把洁白的糯米,竟在眨眼之间全部变成了焦黑色! “果然是尸毒!”青莲真人心中暗道。 “真人,这......这是?”张大帅父子俩看得目瞪口呆,之前心中残存的那点疑虑,在这一幕面前顿时烟消云散。 这女道长,果然是有真本事的! 两人心中不由升起了一线希望,声音都带着颤抖。 青莲真人并未立刻回答,她收起变黑的糯米,又从布包里取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和一小盒朱砂。 素手执笔,动作优雅而迅速,转瞬间便在符纸上画下了一道玄奥的符箓。 她将符纸轻轻一抖,口中默念咒诀,那符纸竟无火自燃,呼的一下化为灰烬。 她取来一只干净的海碗,将符灰倒入碗中,以少量清水化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撬开耀辉的嘴,将那符水一点点喂了下去。 原本昏迷不醒的孩子,在喝下符水后,竟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似有了一丝生气。 做完这些,青莲真人又取出一枚色泽温润、如同羊脂美玉般的白色小药丸,递给张翼尚,仔细交代道:“此乃贫道炼制的‘炼清丹’,你速去取二两黄酒,配以三钱雄黄末、一钱朱砂,用温水将丹丸化开,从即刻起,每隔半个时辰,喂你家孩儿服下两小口,可暂缓尸毒蔓延。” 张翼尚接过丹药,如同接过了救命稻草,连声道谢,急忙转身去准备。 青莲真人并未就此停歇。 她再次从布包中取出一面小巧精致的罗盘,口中低声念动咒语,罗盘上的指针开始急速旋转,最终颤巍巍地指向了床铺的方向。 她走到床边,先是在被褥枕头下仔细摸索了一番,未有发现,随即黛眉微蹙,竟不顾尘土,俯身钻到了床板底下,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摸索。 片刻之后,当她直起身子,从床下出来时,那清丽绝俗的面容上,已然笼罩了一层难以掩饰的凝重之色。 显然,她已经找到了那作祟的邪物源头。 第3章 怎么办?开棺! 青莲真人回到院中,张大帅连忙迎了上来,此刻他对这位年轻的女道长已是敬若神明,躬身行礼道:“真人,耀辉他......” 青莲真人抬起右手,摊开掌心,只见一枚约莫指头肚大小、通体赤红、质地略显僵硬的丸状物静静躺在她白皙的手掌中,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 “此物,是我从你孙儿枕芯里抠出来的。” 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寒意: “此乃‘尸油膏’,是用特殊秘法,将横死之人的尸油混合怨念炼制而成,再被人暗中下了咒,藏于贴身之处,只要离人三尺之内,便会源源不断地释放尸毒,侵入人体。” “中者初期只是体感阴寒,久而久之,神智迷失,最终......会彻底沦为失去理智、只知攻击活人的行尸。且此毒极易传染,被行尸抓伤咬伤者,亦会尸化。” 青莲真人看了一眼后院厢房的方向,继续说道:“你家孙儿,如今已是尸毒攻心,你看他指甲发黑,便是尸化的初步特征。” 张大帅听得面色惨白,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颤声问道:“那......那耀辉他为何还能撑到今日?” “此屋建造方位暗合五行流转,对邪祟之气略有压制,延缓了尸毒扩散的速度。加之你孙儿体内阳气旺盛,奋力抵抗,故而才会呈现出体内滚烫、四肢冰寒的怪状。” 青莲真人解释道,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凝重, “但寻常尸毒,或许还能勉力支撑。可炼制这尸油膏所用的尸油,非同小可,乃是取自枉死之人,且是死于极凶之时,怨气之深重,实属罕见!此等怨气与尸毒相互纠缠,一同侵入人体,才是真正要了他性命的根源。” 她顿了顿,清冷的目光扫过张大帅焦急而绝望的脸庞,缓缓道: “老人家,贫道不妨与你直言,此等阴毒之物造成的局面,凶险万分。放眼这天下,能出手救治且有把握让你孙儿活命之人,绝不超过二十位。你今日能遇上贫道,也算是你这孙儿命不该绝,与我茅山有缘。” “缘分,缘分啊......”张大帅喃喃自语,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对着青莲真人便要再次跪下,“真人慈悲,求您一定要救救我这可怜的孙儿!我们张家就这一根独苗啊!” 青莲真人虚扶一把,阻止了他的跪拜: “老人家无需如此。降妖除魔,救死扶伤,本就是我辈分内之事。当务之急,是必须找到这尸油膏的主人!炼制此等邪物,其主人必已化为厉鬼,怨气滔天,若不将其彻底除去,后患无穷!” 她目光锐利地看向张大帅,“你仔细想想,最近这数月之内,你们村子或者这附近,可有横死之人?” 张家村拢共也就百十户人家,谁家有个红白喜事,不出一天全村都知道。 张大帅眉头紧锁,仔细回忆着。 猛地,他一拍大腿:“有!有!就在一个月前,村西头的张寡妇,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大人孩子都没保住,算是一尸两命!这......这可算是横死?” “自然算!”青莲真人追问,“她死在何日?头七又是哪天?” 张大帅努力想着:“死的日子记不清了,好像是......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她头七那天,正好是七月十五,鬼节!” “鬼节头七......难产而亡......一尸两命......”青莲真人清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为震惊的神色,心头猛地一凛,脱口而出:“不好!快!立刻带贫道去她的坟前看看!” 张大帅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在前引路,领着青莲真人匆匆赶往村后的祖茔。 一刻钟后,两人便来到了那座没有墓碑的张寡妇新坟前。 青莲真人站在坟前,并未靠近,只是凝神感应,随即面色大变。 她伸出手指,凌空点了点坟头,对张大帅急声道:“这坟不对劲!里面......里面竟然有两股鬼气!一股是成年女子,另一股......分明是个婴儿!母子同穴,又逢鬼节头七......糟了!恐怕已经......” 她没有说下去,但语气中的惊骇已不言而喻:“快!立刻掘坟开棺!贫道要亲眼看个究竟!” 张大帅一听要掘坟,顿时面露难色:“真人,这张寡妇男人走得早,娘家也没人了,倒是不怕有人来闹事。可......可这无故掘人坟墓,终归是犯忌讳的事,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了,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这......这不好交代啊。” 青莲真人闻言,柳眉倒竖,厉声喝道:“糊涂!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忌这些!此煞若成,怨气冲天,别说你一个张家村,方圆百里都要遭殃!若不开棺将其镇压,等到它彻底成形,你们全村老小,一个都活不了!” “全村死光?!”张大帅被这句话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再有半分犹豫。 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自己想象,连忙对青莲真人道:“真人稍待,我这就下山去叫人!”说罢,连滚带爬地朝着山下飞奔而去。 趁着张大帅去叫人的工夫,青莲真人并未闲着。 她从布包中取出五面寸许大小、颜色各异(金、青、黑、赤、黄)的小令旗,按照五行方位,依次插在坟墓四周。 又取出两支特制的线香,色泽暗沉,点燃后插在乾坤二位,口中念念有词,一股奇异的幽香弥漫开来,此乃“镇鬼迷香”,可暂时安抚鬼物,减弱其凶性。 不多时,张大帅便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后生赶了回来,每人手里都拿着铁锹、锄头等工具。 路上,张大帅已经将事情的严重性以及青莲真人的警告大概说了一遍,再加上许诺了好处,并一再保证所有责任由他一人承担,几个小伙子虽然心里也有些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二话不说便开始动手挖坟。 青莲真人一声暴喝:“属虎、属狗的撤离!亥时、子时出生的闭上双眼!” 新坟本就好挖,再加上人多手快,没过多久,鲜红的棺材板便露了出来。 几个年轻后生看到那如同鲜血凝固般的棺材颜色,以及上面残留的被割断的红线痕迹,都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尔等退到五方令旗之外,没有我的吩咐,切记不可靠近!”青莲真人吩咐一声,独自走到坟坑边。 即便隔着厚厚的棺材板,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股阴寒刺骨的煞气正不断地渗透出来,让她心中暗惊:这棺中之物,果然已经凶戾到了极点! 她一眼便看到棺盖并未用长钉封死,显然是被人动过手脚。 当下不敢怠慢,抖擞精神,并起剑指,迅速在自己右手掌心用朱砂画下一道“镇”字符。 随即深吸一口气,口中低喝一声:“破!”右手猛地按在棺盖之上,一股柔和却又蕴含着磅礴力道的罡气透掌而出。 只听“嘎吱”一声闷响,沉重的棺材盖竟被她单手掀起,稳稳地放在了一旁。 张大帅和那几个后生按捺不住好奇,纷纷伸长了脖子朝棺内望去。只看了一眼,所有人如遭雷击,当场石化! 足足愣了十几秒钟,才有一个胆小的后生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惊叫:“我的老天爷!你们......你们快看......她......她长獠牙了!” 第4章 斗阴煞 棺材里,那具女尸依旧穿着纯白色的寿衣,但原本紧闭的嘴巴,此刻却微微张开,从中赫然露出了两颗如同野兽般尖利森白的獠牙! 每一根都足有半尺来长,在阴沉的天色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青莲真人目光如电,迅速在女尸身上扫过,最终落在她那微微鼓胀的小腹上,清丽的面容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她转头看向张大帅,声音冰冷地确认道:“她的确是死于难产?” “千真万确!” 张大帅已经被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当时接生的稳婆都说了,孩子太大,卡住了,大人孩子都没救过来......我们、我们当时还专门请了邻村的先生看过,” 他哆哆嗦嗦跟青莲说着,嘴角一直抽动,说话间牙齿的碰撞咯咯作响。 “那先生说,这种死法最是凶险,母子怨气相连,万万不能葬在一起,否则必会闹鬼,让我们务必将孩子另葬他处。所以......所以我们才把那没出世的孩子埋去了西山的乱葬岗......” 青莲真人点了点头,喟然长叹道: “那位先生所言非虚。难产而亡,母婴俱损,本就是横死,怨气极重......倘若再使母子聚首,魂魄相依,彼此不散,被禁锢于尸身之内,日夜吸收天地阴气,久而久之,便会修成‘子母凶煞’......” 目光死死盯着女尸,离开分毫,略微顿了顿,接着说道: “......更何况,这对母子头七之日恰逢中元鬼节,阴气最盛之时,更是大大加剧了煞气的凝聚速度,也缩短了成煞的时间!” 张大帅望着棺中女尸那两颗骇人的獠牙,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声音已然抖得不成样子:“那......那真人......这、这尸首......” “七七四十九日虽未满,但在鬼节有阴气相助,又有婴儿尸身回归母体,子母凶煞……已然成了!非是寻常鬼物可比!” 青莲真人的目光再次落到女尸的小腹上,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那婴儿的尸体,定是被人重新挖出来,放回了她体内!” “啊?!”张大帅和几个后生齐齐失声惊叫。 “怎......怎么会这样?究竟......谁......谁会干这种缺德事?” 青莲真人无奈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将婴儿尸体送回母体,令母子合葬,激发其最大怨念,如此一来,才能顺利从这女尸身上取下至阴至邪的尸油!此法......本是南疆苗地流传的一种歹毒蛊术邪法,贫道也只在茅山典籍中见过记载,没想到......竟真有人会用如此伤天害理的手段!”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张大帅,语重心长地道了一声:“老人家,看来......你家得罪的这个人,很不简单啊!” 猛然间,她抬头望了望天色。此时已近傍晚五六点钟光景,天光逐渐黯淡,西边的太阳正快速沉入山峦之后,用不了多久,黑夜便会降临。 “今日开棺,已然惊动了这凶煞,绝不能让它挨过今晚!” 青莲真人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必须在日落之前,趁着阳气未散将其彻底处理掉,否则一旦入夜,阴气大涨,它凶性更炽,到那时,只怕贫道也难以收拾!你们,快!马上去准备大量的汽油和干透的木柴,越多越好!还有,朱砂、糯米、黑狗血,也一并取来!速度要快!” 青莲真人的话音未落,张大帅便如同得了圣旨一般,立刻指挥着几个后生飞奔下山,分头去准备所需之物。 没过多久,不仅汽油、木柴、朱砂、糯米、黑狗血等物被运了上来,山下闻讯而来的村民也跟上来了黑压压一大片,将坟地四周的山坡都快站满了。 人声嘈杂,议论纷纷,显然是被这掘坟开棺的骇人场面和“子母凶煞”的说法惊动了。 张翼尚夫妻俩也搀扶着一个面色稍有缓和的老妇人赶了过来,一见面,张翼尚就急忙向父亲和青莲真人汇报道: “爹!真人!耀辉他好多了!喝了真人赐的符水和丹药,身上的寒气退了不少,也能稍微吃点东西了,我娘正看着他呢!我们过来看看,有啥能帮上忙的!” 张大帅听说孙子病情好转,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正要呵斥那些看热闹的村民,青莲真人却摆了摆手,清冷的目光从围观的众人身上一一掠过,淡淡道:“无妨,人多一些,阳气也盛些,正好可以用来抵御煞气。” 眼看太阳即将落山,事不宜迟。 青莲真人指挥着几个胆子较大的村民,将运来的木柴迅速堆砌在棺材四周,垒得如同一个小山包,随后将几大桶汽油均匀地浇了上去,又抓起大把的朱砂和糯米,混合着黑狗血,洒在木柴和棺材之上。 一切准备就绪,青莲真人在坟前空地上设下一个简易的灵坛,取一碗小米,上插三根大天真香,烧黄纸三张,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随即取出一道“纯阳火符”,指尖咬破,以血画咒,口中朗声念道:“茅山三十九代弟子青莲,虔奉祖师敕令,上禀三清道祖,下告九幽冥司,碧落黄泉,共鉴吾心!荡秽涤邪,扫除妖氛,天地正气,速降坛庭!急急如律令,敕!” 念毕,她将血符往火焰中一抛,符纸遇火即燃,化作一道金光射入柴堆。 轰的一声,大火腾然而起,瞬间将整个棺材吞噬,烈焰熊熊,热浪滚滚。 青莲真人盘膝坐于灵坛之前,双手结印,口中不停诵念茅山清心破煞神咒,同时运起自身罡气,为这凡火加持了一股纯正的茅山纯阳之力,意图借此阳火之力,将这凶戾的子母凶煞彻底炼化,超度其怨念。 然而,十分钟过去了,木柴烧得噼啪作响,棺材也渐渐化为焦炭,可火焰中心的景象却让所有围观的村民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具女尸,竟然在烈火之中丝毫未损! 不仅身上的寿衣没有被点燃,就连皮肉也未见焦糊,体表反而不断地溢出一缕缕肉眼可见的浓郁黑气,如同实质般抵抗着火焰的灼烧! “妈呀!烧不化!” “这......这真是成厉鬼了!” “太吓人了......” 第5章 它跑了...... 围观的村民们个个目瞪口呆,脸上写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 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这光天化日之下,竟会发生如此违背常理的怪事! 不少人已经开始双腿发软,想要逃离,却又被一种莫名的恐惧钉在原地。 “孽障!竟如此冥顽不灵!” 青莲真人见状,猛然起身,原本就清冷的脸上瞬间罩上了一层寒霜,对着火中的女尸怒叱道: “贫道本欲以纯阳真火超度你们母子,化解怨气,你竟胆敢负隅顽抗!当真蚍蜉撼树,螳臂当车!既如此,休怪贫道手下无情,今日便让你母子形神俱灭!” 说罢,她再次咬破右手食指指尖,挤出几滴殷红的精血,迅速在一张空白的黄色灵符上画下一道更为复杂、威力更强的“诛邪灭煞符”。 手腕一抖,血符化作一道红光,精准无比地穿过火焰,直接贴在了女尸光秃秃的额头上! 青莲真人双手迅速变换法印,口中咒语声陡然变得急促而威严,全力催动法力,加强火焰的威力。 这一次,血符起了作用。 女尸身上外溢的黑气骤然减弱,熊熊烈火终于开始真正灼烧到它的身体。 先是那身白色的寿衣迅速化为灰烬,一股令人闻之欲呕的焦臭味弥漫开来。 很快,皮肤被烧穿燃尽,露出下面青白相间、筋络交错的皮下组织,那些扭曲的青筋在火焰中不断萎缩、蠕动,恶心极了。 女尸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它的表情也随之发生了变化,那张开的嘴巴似乎在无声地嘶吼,牙关紧咬,獠牙摩擦着,发出咯咯的声响。 两只眼珠血丝遍布,死死地盯着灵坛前的青莲真人,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疯狂,那模样,比任何恐怖片里的恶鬼都要狰狞可怖百倍! “我的娘欸……”不少村民当场吓的退后数十步,裤裆湿了一片,腥臊之气传来。 围观的人群再也承受不住这恐怖的视觉和心理冲击,不约而同地惊叫着向后退去,许多人挤作一团,瑟瑟发抖,却又不敢移开视线。 眼看着女尸在纯阳真火和血符的双重作用下,即将被彻底烧化,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原本只是阴沉的天空,突然间,一朵浓重的黑云如同巨大的墨块般从西边天际急速飘来,转瞬间便遮蔽了即将落山的太阳。 整个天空迅速暗淡下来,光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山风骤然变得狂暴,裹挟着豆大的雨点呼啸而至!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糟糕!”青莲真人心中暗道一声不妙。 她抬头望天,黛眉紧蹙。 七月入夏,午后突降雷暴雨也是常事,自然不可能是这尚未完全成煞的女尸作祟,它还没那么大的道行。 但这风雨来得实在太不是时候了! 日光一失,阳气大减,单靠符火之力,想要压制住这凶性已被彻底激发的尸煞,便难上加难! 果然,失去了日光最后的震慑,那火坑中的女尸猛然发出一声穿云裂石般的凄厉尖叫! 它腾地一下从火焰中直挺挺地站了起来,纵身一跃,便要跳出火坑! 就在此时,青莲真人插在四周的符旗突然光芒大盛,射出五道不同颜色的光华,在空中交织缠绕,瞬间形成了一张符文流转的光网,正好罩在坟坑上方! 女尸一头撞在光网上,发出一声闷响,被弹了回去,重新跌入火中。 但它似乎不知疼痛,立刻又咆哮着跳起,一次又一次疯狂地用身体冲撞那张光网,口中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嘶吼,每一声都狠狠地撞击在场所有人的心坎上,令人胆寒欲裂! 所有人都被这超自然的恐怖景象吓傻了,如同木桩般被定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女尸在光网下疯狂挣扎。 青莲真人却是面沉如水,纹丝不动。 她双手结印更快,口中咒语不停,不断向五方令旗输送法力,加固着光网的驱邪效果。 她看得分明,这女尸虽然状若疯魔,但身上的煞气在符火灼烧下已然消耗大半,此刻不过是强弩之末,回光返照罢了。 只要再支撑片刻,待它煞气耗尽,势必会被符火彻底焚为灰烬。只是……她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那与女尸同穴的婴煞,为何至今仍无动静…… “嗷......”又是一声更加凄厉尖锐的怪叫,那女尸似乎也意识到无法撞破光网,竟不再蛮力冲撞,而是伸出那被烧得焦黑变形的利爪用力撕扯起来! 尸煞之力,本就远超常人,何况是这怨气冲天的子母凶煞! 只听嗤啦一声,坚韧的光网竟真的被它硬生生撕开了一个缺口! 女尸那狰狞可怖的脑袋,立刻从缺口中探了出来!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八卦转动,镇锁凶邪!巽风吹散,离火焚身,坎水流涤,艮山压形!妖鬼邪祟,速速伏诛!” 青莲真人再不迟疑。 右手一翻,一柄古朴的桃木剑已然在手。桃木至阳,专克鬼邪。她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纯的阳血在桃木剑身之上,同时左手剑指迅速在剑身上画下一道“破邪”符咒! 娇叱声中,她身形如电,不退反进,飞身而上,手中桃木剑化作一道流光,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女尸探出光网的左眼之中! “噗嗤!”墨汁一样的液体飚射而出,溅落在旁边的草叶之上瞬间变黑枯萎! 桃木剑的剑尖,裹挟着破邪符咒之力,从女尸的后脑穿透而出!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 女尸那原本只是微微鼓胀的腹部,突然剧烈地蠕动起来! “噗”的一声轻响,一只苍白浮肿、指甲青黑的小手猛地从女尸肚皮里捅了出来! 紧接着是另一只! 两只小手抓住破裂的皮肉,用力向两边一撕,“撕拉”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一个浑身沾满污血粘液、双眼通红如血、口中同样长着一对细小尖牙、脑袋硕大无比的婴儿,竟硬生生从母体的肚腹中钻了出来! 婴煞!它终于出现了! 之前的大火,因为有母体的隔绝,竟没能伤到它分毫! 这婴煞一出世,似乎对青莲真人有着本能的极度恐惧。 但一双充满怨恨的血红眼睛看着她,随即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如同壁虎般,顺着那光网的缺口,飞快地爬了出去! 桃木剑被女尸死死抓住,青莲真人一时间竟抽不出来,更不敢贸然撒手,生怕这女尸未死绝,一旦脱困,在场的村民必将遭殃,自己也无法分身去追那婴煞。 情急之下,她只能空出左手,迅速从腰间符袋中摸出三张早已备好的“驱邪镇煞符”,口念咒诀,用力朝着那正飞速爬向山下草丛的婴煞掷去! 第6章 人群中的不安 符箓化作三道黄光,大部分准确地击中了婴煞小小的身躯。 “嗤嗤”几声轻响,如同冷水浇在热炭上,婴煞身上冒起几股黑烟,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怪叫,显然也受了些伤,但脚下动作却丝毫不停,一头钻进了茂密的草木之中,不见了踪影! “定!”青莲真人见状,知道不能再拖延了,左手捏了一个法诀,一掌拍在女尸胸口,将其震得倒飞出去很远。 趁此机会,她猛地抽出桃木剑,顾不得擦拭剑上的污秽,再次欺身而上,将桃木剑狠狠刺进了女尸的咽喉要害,同时口中飞速念动“往生超度咒”,希望能化解其最后一点执念。 女尸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之声,身体的挣扎越来越微弱,大约十秒钟之后,终于浑身一僵,脖子一歪,彻底不动了。 桃木剑失去了支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女尸沉重的身体也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新落入了那尚未烧尽的柴火堆中,很快便被火焰再次吞噬。 青莲真人看也不看那母尸,立刻转身,朝着婴煞逃走的方向疾追而去。 她拨开一人多高的杂草,眼前是一个陡峭的下坡。 借着尚未完全暗下来的天光,她隐约看到那婴煞小小的身影已经快要下到山底,正朝着山脚下一片浓密的树林钻去。 青莲真人心中一沉,知道以自己的速度,恐怕是追不上了。 她当机立断,停下脚步,咬破左手拇指,将精血重重按在刚刚捡起的桃木剑剑脊之上,口中朗声念道:“乾坤无极,借法天地!茅山神剑,诛邪万里!敕!” 话音落,她用尽全身气力,将灌注了自身精血与法力的桃木剑,如同投掷标枪般,朝着山下那婴煞逃窜的方向奋力掷了出去! 桃木剑化作一道金虹,破开雨幕,发出尖锐的啸音,精准无误地从后心射中了刚刚钻入树林边缘的婴煞! 只听那婴煞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小小的身体剧烈地哆嗦了一下。 然而,令人惊骇的是,它竟只是停顿了片刻,便反手将深深刺入后心的桃木剑硬生生拔了出来! 随手丢弃在地,带着淋漓的黑血,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幽暗的树林深处,彻底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倾盆暴雨终于彻底降临,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落下来,转眼间便将草木之上残留的婴煞煞气冲刷得一干二净。 “天不助我,竟让此獠逃脱!”青莲真人站在雨中,望着婴煞消失的方向,忍不住跌足长叹,脸上满是失意与无奈。 她知道,天色已黑,暴雨又洗去了所有痕迹,那婴煞虽然中了她全力一击,身受重伤,但只要不死,便能不断吸收天地间的阴气疗伤,有足够的力量支撑它逃亡到任何隐蔽之处。 再追下去,已是毫无意义了。 带着几分疲惫和懊恼,青莲真人失意地回到了山上坟地前。 见那女尸连同棺材木柴等物,已在符火与暴雨的双重作用下,烧成了一堆黑乎乎的焦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心中稍感安慰。 她指挥着几个胆大的村民,将这堆焦灰连同被污染的泥土就地深埋,又撒上大量石灰糯米,以防尸毒扩散,形成瘟疫。 “真人......那个......那个鬼娃娃......”张大帅看着被重新填平的坟坑,心有余悸地上前,怯怯地问道。 青莲真人轻叹一口气,带着几分自责说道: “是贫道大意了。那女尸从一开始便存了必死之心,恐怕在被贫道开棺惊动之时,就已暗中将体内大部分煞气精华渡给了腹中婴煞,只为保它逃脱。所以,贫道最后那全力一剑,也未能将其当场击杀,终是让它给逃了。” “啊!”在场的村民闻言,无不骇然,面面相觑,脸上刚刚褪去的一点血色又消失了。 “那......那它还会不会......回来害人?”张大帅声音颤抖地问道,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它硬接贫道一记蕴含精血的桃木剑,已是身受重创,没有个三年的潜心修炼,绝难恢复元气。” 青莲真人沉吟道,“这期间,它必定会寻一至阴之地躲藏起来,轻易不会再出来害人。” “养个伤......还要三年?”有村民忍不住小声嘀咕。 青莲真人看了那人一眼,淡淡道:“它已非人非鬼,乃是集天地怨气而生的尸煞,寿元悠长,三年光景,对它而言,不过弹指一挥罢了。” “那......那三年之后呢?”张大帅追问道。 “三年之后,若是它再现世作祟,你们......再设法联系贫道吧。”青莲真人摇了摇头,这也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 她整了整有些凌乱的道袍,目光转向那些仍旧聚在四周、惊魂未定、在暴雨中瑟瑟发抖的村民们。 虽然雨下得很大,但经历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这些人此刻根本不敢独自下山,一个个都眼巴巴地望着青莲真人,等待着她的示下。 青莲真人迈开脚步,缓缓从一个个村民面前走过,她那清澈而锐利的目光,仔细地审视着每一张被雨水打湿的脸庞。 最终,她的脚步停在了一个约莫三十多岁、面色在人群中显得异常苍白、眼神有些躲闪的女人面前。 ......正是之前掘坟取油的张少英! 青莲真人目光如电,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突然伸出右手,快如闪电般一把抓住了那女人的右手! 女人惊呼一声,想要挣脱,却被青莲真人钳子般的手指牢牢抓住。 青莲真人将其手掌摊开,只见在那女人的拇指和食指、中指的指肚上,残留着一片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长期浸染过一般。 “果然。”青莲真人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冰冷刺骨。 暴雨如注,冲刷着山野间的血腥与煞气,也浇打在每个惊魂未定的村民身上。 坟坑已被草草填平,但那焚烧尸煞留下的焦臭,混杂着泥土的腥味,依旧顽固地钻入鼻孔,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噩梦。 第7章 令人窒息的感情 青莲真人清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牢牢钉在张少英骤然失色的脸上。 她的右手被青那张莲抓住,那看似纤细的手指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如同铁钳一般让张少英单薄的身子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这指尖上的印记,颜色暗沉,深入肌肤纹理,寻常劳作或是染料绝难留下此痕。” 青莲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雨幕,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倒像是常年接触某些......蕴含特殊毒性或能量的草药、矿石,甚至是......活物所致。张家嫂子,你平日里,只是做些缝缝补补的活计吗?” 张少英心头猛地一跳,如同被毒蛇噬咬,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一片惨白。 她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抽回,却被抓得更紧...... “是她?” “这么样一个个好女人会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天爷呐,是不是这个道士弄错了,不可能是她的。” 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吸气声和窃窃私语,无数道惊疑、探寻、甚至带着几分恐惧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的身上。 “真......真人......您......您说什么呢......我......我听不懂......” 张少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眼神慌乱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根本不敢与青莲对视,只是下意识地看向人群中的一个方向......那里站着她的暧昧对象,张翼尚。 张翼尚此刻也是面色煞白,呆立当场。 他看看被青莲抓住的张少英,又看看身边同样惊愕的父亲和满脸泪痕的妻子,脑中一片混乱。 张少英平日里温婉贤淑,心灵手巧,是村里公认的好女人,待人接物总是客客气气,谁家需要缝补浆洗,她都乐呵呵地帮忙,从不推辞。 尤其是对自己家,自从几年前自己打猎摔伤,被路过的她搭救并悉心照料后,两家走动更是频繁,她待耀辉也如同亲侄子一般。 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嘴里一直嘟囔着:“怎么......怎么会?怎么可能是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 “听不懂?”青莲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人心最隐秘的角落, “你为了一个本不该存在的感情,如此煞费苦心,计算精准的时辰,趁着鬼节雨夜,盗挖婴尸,放回母棺,促成这子母凶煞,再以秘法从煞尸身上炼取至阴至邪的尸油膏,暗藏于耀辉枕下,日夜以尸毒怨念侵蚀......以如此阴毒狠辣的手段,环环相扣,岂是寻常村妇所能为?” 青莲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张少英的心防上,也砸在所有村民的心头。 “不......不是我!真人,您一定是搞错了!我......我怎么会害耀辉?他是翼尚哥的孩子啊!我......”张少英猛地抬起头,泪水混合着雨水滑落,声音凄厉,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委屈和绝望。 她的目光死死锁住人群中的张翼尚,那眼神复杂至极,有惶恐,有哀求,有不甘,更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痴缠与怨怼。 张翼尚被她看得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痛苦。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理智告诉他青莲真人所言非虚,那糯米变黑、尸油膏为证,可......情感上,他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曾经救过自己性命、平日里温柔和顺的女人,与如此歹毒的邪术联系在一起。 “翼尚哥......”张少英见他退缩,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一股尖锐的刺痛穿心而过。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原本惶恐的神情竟慢慢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凄凉与决绝。 她缓缓转过头,不再看张翼尚,而是迎向青莲那冰冷的目光,惨然一笑,不再是之前的柔声细语,反而多了几分凌厉:“真人果然慧眼如炬,道法通玄......说的不错,是我做的!” “哗......”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 “天啊!真的是她?” “她为什么要害耀辉?那孩子才多大!” “平时看她挺老实本分的一个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太恶毒了!蛇蝎心肠!” “原来我们都被她的外表骗了!” 村民们的指责和惊呼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张少英淹没。 她却仿佛没有听见,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被抓住的右手,那指尖残留的暗红印记,在雨水的冲刷下似乎更加明显了。 “为什么?”青莲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你与张家无冤无仇,甚至对张翼尚有救命之恩,为何要对一个无辜稚子下此毒手?” 张少英抬起眼,眼中已没了泪水,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空洞,和一丝自嘲的笑意: “为什么?呵呵呵......真人是修道之人,自然不懂我们凡俗俗世的痴男怨女......不过,我这点心思,又怎瞒得过真人法眼?”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飘向张翼尚,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刻骨的执念: “我本是南疆苗地之人,自幼修习蛊术。数年前,与同门斗蛊失败,身受重伤,一路逃亡至此,奄奄一息之际,是翼尚哥救了我......” 此言一出,更是如同平地惊雷!蛊术?苗疆?这些只在传说中听闻的字眼,此刻竟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村民们看向张少英的眼神,瞬间从之前的惊疑变成了彻骨的恐惧,不少人甚至悄悄向后挪动脚步,生怕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张翼尚更是如遭雷击,彻底僵在原地。 他只知道张少英是外乡人,无依无靠,却从未想过她竟有如此诡异离奇的出身! “翼尚哥心地善良,为人正直,他把我带回家,请大帅叔为我疗伤,他媳妇也对我照顾有加......” 张少英的声音带着一丝恍惚,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美好的过往,眼神中多了一丝温柔......但很快,那点温情便被更浓重的怨愤所取代。 “我在这里养伤,渐渐对他......对他生了情愫。可他已经有了家室,有了孩子......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心里就像有无数条毒虫在啃噬!” 她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死死盯着张翼尚身旁那个同样惊骇不已的年轻妇人......张耀辉的母亲。 第8章 罡气破蛊针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女人能得到翼尚哥?凭什么她能为翼尚哥生下孩子?凭什么这样的生活不能属于我?我哪里比不上她了?” 张少英的声音越来越激动,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我好恨!我恨那个孩子!只要没有了他,翼尚哥和她就会心生嫌隙,他们就会分开!到那时......到那时翼尚哥或许就会看到我,看到一直默默守在他身边的我!” 这番疯狂而扭曲的告白,让在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不寒而栗。 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慕,竟不惜动用如此邪术,残害一个年仅五六岁的稚童! 这女人的心,究竟是何等歹毒扭曲! 张翼尚的妻子早已吓得浑身瘫软,若不是张翼尚下意识扶住,恐怕已经瘫倒在地。 她看着张少英那充满怨毒的眼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有道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张少英对张翼尚这种近乎扭曲的感情,让在场的人听闻不觉汗毛乍起,一个个打着寒颤。 此时的张翼尚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看着张少英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眼神中充满了失望、愤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 他猛地挣脱了妻子的搀扶,上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张少英!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耀辉他还只是个孩子!我......我当初救你,不是让你来害我的家人的!” “害?”张少英凄厉地笑了起来,笑声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刺耳,“翼尚哥,难道你对我......就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这些年我对你的好,你都忘了吗?我只是......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啊!” “住口!”张大帅终于忍无可忍,一声怒喝打断了她,“你这个毒妇!亏我们一家还好心收留你!你竟敢恩将仇报,谋害我孙儿!我......我打死你!” 老人气得浑身发抖,抄起地上挖坟剩下的一把铁锹就要冲上去,却被几个村民死死拉住...... 青莲真人在一旁自始至终冷眼旁观,直到此刻,她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痴心错付,妒火攻心,以邪术害人,终是自取灭亡。张少英,你既自幼习得苗疆蛊术,当知晓因果报应,丝毫不爽。” 她看着张少英,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裁决般的威严:“炼制尸油膏,残害无辜生灵,已是触犯阴阳律法,人神共愤。如今子母凶煞虽灭其母,然而婴煞逃遁,此祸皆因你而起。你这一身蛊术修为,留之,恐为祸人间;废之,又恐你体内反噬……” 张少英听到“废之”二字,身躯猛地一颤,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真正的恐惧。 蛊师的修为与自身精血、甚至本命蛊虫都息息相关,一旦被强行废除,轻则功力尽失,沦为废人,重则当场毙命,甚至魂飞魄散! ......雨势渐歇,但空气中弥漫的寒意与恐惧却愈发浓重。 青莲真人那句“留之,恐为祸人间;废之,又恐你体内反噬”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审判,彻底击碎了张少英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侥幸。 “废我修为?”张少英猛地抬起头,原本空洞的眼神骤然被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所取代。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却因极端的情绪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殷红。 对于蛊师而言,一身蛊术修为便是性命根本,是她们赖以生存、傲视凡俗的依仗。 废去修为,比杀了她还要让她痛苦百倍! “哈哈哈......”张少英突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笑声尖利刺耳,在寂静的山野间回荡,听得人心头发毛。 “茅山道士......好一个茅山道士!果然是名门正派,一言定人生死!但我张少英,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决绝,被青莲抓住的右手猛地一挣,虽然未能完全挣脱,但左手却以一种极其诡异刁钻的角度,闪电般从腰间一个不起眼的布袋里摸出一枚寸许长的黑色骨哨! “呜......” 尖锐刺耳的哨声骤然响起,音波仿佛带着某种无形的穿透力,直刺人的耳膜深处! 几乎在哨声响起的同时,张少英的周身猛地腾起一股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那雾气腥臭无比,其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黑影在蠕动翻滚,发出“窸窸窣窣”的密集声响,令人头皮发麻! “不好!是蛊毒瘴!”青莲真人脸色微变,立刻松开抓住张少英的手,同时左手迅速掐出一个“避”字诀,右手并指如剑,口中低喝:“罡气护体,诸邪不侵!” 一层淡淡的金色光华瞬间自她体表浮现,将她窈窕的身影笼罩其中,那腥臭的黑雾一靠近金光,便如同遇到克星般发出嗤嗤的消融声,无法寸进。 但周围的村民就没有这般道行了...... 离得近的几人,只是吸入了一丝雾气,便立刻感到头晕目眩,喉咙发痒,皮肤上更是传来一阵阵如同被虫蚁啃噬般的刺痛感,吓得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惊叫声、咳嗽声此起彼伏。 “快退!都退到道长布下的五方令旗之后!”张大帅虽然也感到不适,但仍强撑着大声呼喊,指挥着混乱的人群后撤。 张少英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狞笑,她左手骨哨不停,变幻着诡异的音调,右手则猛地一扬! “嗖~嗖~嗖~” 数十道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光泽的黑针,此刻如同暴雨般从她袖中射出,目标直指青莲真人的面门和周身要害! 这些并非凡铁,而是以剧毒蛊虫的毒刺炼制七七四十九天而成,歹毒无比,中者立毙!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青莲冷哼一声,面对漫天毒针,竟是不闪不避。 她身形微动,脚下踏着玄奥的禹步,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随着咒语声落,她周身的金色罡气骤然大盛,变得凝实无比,仿佛化作了一件坚不可摧的金色道袍! 那些歹毒的蛊针射在罡气之上,竟发出叮叮当当如同打在金铁上的脆响,随即纷纷失去力道,跌落在地,针尖的幽蓝光泽也迅速黯淡下去。 张少英瞳孔骤缩,脸上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 第9章 杀鬼降魔咒 这腐骨毒针乃是采集成百上千种毒虫的精华炼制,配合苗疆的独门蛊咒,寻常江湖好手沾着即死,就是一些道行稍浅的修行者也难以抵挡,却没想到竟被对方如此轻易地化解! “你......咳咳......你年纪轻轻......罡......罡气怎会如此精纯?!”张少英失声叫道,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种无力感。 她深知,蛊术虽诡异难防,但终究偏于阴邪,最惧这种至刚至阳、煌煌正大的道门玄功! “哼......冥顽不化!既然你一心求死,那贫道便成全你!送你去丰都鬼城罢!”青莲眼中寒光一闪,决定不再留手。 青莲的左手小指从四指背上拗过,中指屈下勾定小指末节,大指掐定子纹,四指押定大指,不得见甲,将大指甲壳藏于内中,二指直向......这是道门秘术斗雷诀的起诀手势! 张少英一双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对面不断变化的手指,凝神静气,催动蛊虫围绕在周身,预备做最后的一搏。 只见青莲左手捏雷诀,右手桃木剑不知何时已重新握在手中,剑身之上,隐隐有电光流转。 “茅山敕令,五雷正法,电母雷公,速降神通,随我除邪祟,轰轰轰轰轰,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破邪!” 娇叱声中,青莲真人手腕一抖,桃木剑遥指张少英! 一道刺目的电光猛地自剑尖迸发,如同银蛇狂舞,瞬间划破雨夜,带着煌煌天威,精准无比地轰击在张少英身前那翻滚的黑色毒雾之上! “轰!” 雷光炸裂,纯阳之力沛然勃发! 那团腥臭诡异的毒雾,在至阳至刚的雷法面前,简直如同冰雪遇骄阳,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发出凄厉的嘶鸣,无数细小的蛊虫虚影在雷光中哀嚎着化为飞灰! “噗......!” 张少英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大口乌黑的毒血,身体踉跄着向后跌退数步,脸色瞬间变得如同死灰。 她身前那团翻滚的黑色毒雾,在煌煌雷威之下,如同烈日下的残雪,迅速消散无踪,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淡淡的焦糊与硫磺气息。 ......她赖以护身的蛊毒瘴气,竟被对方一道雷法轻易破去! “茅山......五雷正法......”张少英捂着剧痛的胸口,眼中充满了骇然与不甘......更多的却是一种近乎绝望的认知。 她自负己身蛊术之精妙,诡异难防,却从未想过,这世间竟有如此刚猛霸道、煌煌正大的道门雷法,简直是她这一脉阴邪之术的天然克星! “你果真还要负隅顽抗吗?”青莲真人手持桃木剑,剑尖遥指,周身金光流转,宛如九天玄女降世,清冷的目光中不带丝毫感情,只有斩妖除魔的决绝。 “抗?咯咯咯......”张少英发出阵阵惨笑,笑声中充满了自嘲与疯狂,“我早就知道......从我斗蛊失败,逃离苗疆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栽在你这年轻的茅山道士手里!” 她猛地挺直了身子,眼神变得异常怨毒,死死盯住青莲,又扫过远处惊恐万状的张翼尚和村民们。 “但......我张少英,今日就算是死,也要拉你们垫背!也要让你们张家村永世不!得!安!宁!” 话音未落,她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更为浓稠腥臭的本命精血,双手以一种扭曲的姿势飞快结印! “以我精血为引,以我三魂为基!以我七魄为祭!本命血蛊,噬......!” 随着她一声凄厉地嘶吼,她胸口的衣襟猛地炸开,一只通体血红、形如蜈蚣、却长着一对狰狞口器的怪虫,猛地从她皮肉下钻了出来! 那血蛊一出现,便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体型迎风暴涨,眨眼间竟化作一条丈许长的血色毒龙,周身血雾缭绕,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张开布满利齿的巨口,朝着青莲真人凶猛地扑噬而去! ......这正是张少英祭炼多年的本命蛊虫......飞天蜈蚣!以自身精血魂魄喂养,威力远胜寻常蛊毒,乃是她压箱底的搏命手段! “孽畜!安敢在本道面前放肆!” 青莲真人面沉如水,面对这凶戾的血蛊,她不退反进,左手剑指迅速在桃木剑身之上划过,口中疾声念诵: “天元太一,精司主兵,卫护世土,保合生精,华衣绣裙,正冠青巾,青龙左列,白虎右宾,佩服龙剑,五福之章,统领神官,三五将军,有邪必斩,有怪必摧,敷祐福祥,启悟希夷,邪怪消灭,五帝降威,护世万年,帝德日熙,黄龙降天,帝寿所期,景霄洞章,消魔却非,急急如律令!” 此乃茅山派威力宏大的杀鬼降魔咒,专用于加持法器,诛杀世间一切邪祟! 随着咒语念毕,青莲手中的桃木剑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金光,剑身嗡鸣作响,一股沛然莫御的纯阳正气冲天而起,竟将周遭的雨水都逼退三分! “斩!” 青莲真人一声清叱,手腕翻转,步伐轻灵却又势不可挡,迎着那血色毒龙直劈而下! 桃木剑裹挟着煌煌金光与杀鬼咒的无上威能,与那血色毒龙轰然相撞!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比之前的雷鸣更加猛烈! 金光与血雾激烈交锋、碰撞、湮灭! 刺目的光芒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只觉得一股狂暴的气浪以二人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吹得人站立不稳,连远处山坡上的树木都在剧烈摇晃! 待光芒稍敛,众人急忙睁眼看去,只见场中...... 青莲真人依旧俏立原地,道袍随风猎猎作响,面色略显苍白,显然催动如此强大的道法对她消耗亦是不小,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初,手中桃木剑金光虽稍有黯淡,却依旧稳稳握在手中。 而那条不可一世的血色毒龙,却已然在金光与咒力的双重绞杀下寸寸崩裂,化作漫天腥臭的血雨碎肉,最终彻底消散于无形! “噗通!” 张少英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跪倒在地。她的本命血蛊被毁,心神牵连之下,已是受了致命的反噬。 她的七窍之中缓缓流出乌黑的血液,生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流逝,那张原本还算姣好的面容,此刻已变得如同厉鬼般狰狞可怖。 周围的村民紧紧地蜷缩在一起,眼角的余光偷偷瞄着前方...... 第10章 来自蛊师的诅咒 张少英一口黑血吐出,艰难地抬起头,望着傲立于前的青莲真人,眼神中充满了不甘、愤恨、怨毒,却又带着一丝......释然的解脱,以及对那煌煌道威的深深敬畏。 “咳......咳咳......茅山......茅山道术......果然......名不虚传......降妖除魔灭鬼......当属第一正宗......呵......呵呵......” 她断断续续地低语着,声音嘶哑,如同破锣一般,每说一个字,口中便涌出更多的黑血。 青莲真人看着她,眼神复杂,内心纵有疾风起,却也只是微微一叹,没有说话...... 至此,胜负已分,生死已定,多说无益。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即将了结之时,张少英那涣散的瞳孔中,却猛地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青莲真人一看,大喝一声:“众人快退!” 只见张少英此时竟咧开嘴,露出一口被黑血染红的牙齿,发出了一阵低沉而疯狂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咳咳……你杀了我......又当如何?你道法再高......又能怎样?” 她一边笑一边咳血,目光扫过青莲,又怨毒地看向远处惊魂未定的张翼尚一家和所有村民,“我虽然死了……但我布下的局......却成了!” “子母凶煞虽失其母,但那婴煞……那集天地至阴至怨而生的婴煞......已经逃了!” 口中的黑血大量喷涌而出,张少英的狂笑声放肆般地划破雨幕:“哈哈哈哈……它带着我和那女鬼所有的怨恨…所有的不甘……它会回来!一定会回来找你们的!” “张家村……呵呵…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它会一个一个......吸干你们的阳气…将这里变成一座死村!哈哈哈哈……咳咳咳……” 在疯狂而怨毒的诅咒与笑声中,张少英的头颅猛地一歪,气息彻底断绝。 她的脸上,却永远凝固着那抹诡异而满足的笑容,仿佛预见到了张家村未来那凄惨的景象。 一代苗疆蛊师,最终因情生恨,因妒成魔,落得个魂断异乡、尸骨无存的下场。 山风吹过,卷起她残留的黑血与怨念,也带来了更深沉的寒意。 村民们看着张少英那死不瞑目的狰狞面容,听着她临死前那恶毒的诅咒,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 “婴煞?” “回来报复?” “变成死村?” 这些字眼如同魔咒,狠狠攥住了他们的心脏。 “真人......真人......她说的......是......是真的吗?”张大帅颤抖着声音,几乎是带着哭腔问道。 他刚刚经历了孙子中邪、开棺斗煞、目睹斗法的连番惊吓,此刻又听到如此恐怖的死亡诅咒,早已是心神俱裂。 青莲真人收起桃木剑,走到张少英尸身旁,先是以符箓镇住其残魂,防止再生变故,这才转过身,看向惶恐不安的村民们,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她说的……并非虚言。”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绝望的抽泣声和低低的啜泣。 青莲真人清冷的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开口解释道: “实不相瞒,那婴煞,并非寻常枉死婴儿所化的鬼魂......它是其母难产而亡时,怨气凝聚的胎灵,又被张少英以邪法送回母体,同穴而葬,共享母煞怨气,更在七月十五鬼节头七之日,吸收了大量天地至阴之气,最终借助母体掩护,破腹而出,已然成了一具拥有灵智、凶性极深的‘尸煞’!” “寻常鬼物,惧怕阳光,畏惧生人阳气。但这婴煞不同,它已是半尸半鬼的存在,怨气越重,凶性越强,非但不会轻易消散,反而会主动寻找至阴之地潜藏修炼,吸食阴气、怨气乃至生魂来壮大自身!” “它虽被贫道桃木剑所伤,一时难以恢复,但其怨念已深植此地,尤其是对张家,以及……所有见过它母体被焚之人,都可能怀有极大的敌意。” “一旦它伤愈归来,或是修炼有成,其危害……绝非先前那母煞可比!” 青莲顿了顿,看着村民们惨白的脸,语气更加沉重:“它体型微小,行动异常迅捷,又天生懂得趋吉避凶,极难寻觅。” “而且它会不断成长,通过吸收天地间的阴气,道行也会越来越高,若不能在其彻底成气候之前将其铲除,后果……不堪设想。” 青莲真人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头,让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的张家村村民,再次坠入了更深的恐惧深渊。 张少英虽死,但她留下的诅咒,还有那逃走的婴煞,却像是一把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张家村的安宁,这次恐怕真的……到头了! 青莲真人对婴煞危害的详细讲解,更是将他们彻底推入了冰冷的绝望深渊。 一时间,原本荒凉的坟地四周,断断续续传来压抑的抽泣声和粗重的喘息,混合着雨后泥土的腥气与未散尽的焦臭,织成一张名为恐惧的大网,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不少妇人早已瘫软在地,掩面而泣;男人们则脸色煞白,眼神空洞,仿佛已经看到了村子不久的将来......横尸遍野、阴风惨惨的景象。 张大帅老泪纵横,双手死死抓住儿子的胳膊,嘴唇哆嗦着,喉结上下滚动,却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与恐惧。 ......若不是自己当初好心救了那个毒妇,何至于招来这灭顶之灾! 张翼尚望着地上张少英那扭曲可怖的尸身,又看看身边吓得瑟瑟发抖的妻子和远处厢房里生死未卜的儿子,心中五味杂陈。 愧疚、愤怒、恐惧、还有一丝对过往温情的荒谬追忆,交织成一团乱麻,让他几乎窒息。 他恨张少英的歹毒,更恨自己的有眼无珠,竟然引狼入室,给自己,给家人,给张家村带来无尽的灾难! 就在这片愁云惨雾、人心惶惶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青莲真人,清冷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绝望的面庞,话锋陡然一转,声音虽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诸位乡亲,大家不必如此绝望。”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如同在死寂的潭水中投入一颗石子,瞬间溅起涟漪,牢牢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第11章 血脉锁魂阵 四下空旷的坟地上,青莲真人所说的每一个音节,都重重地敲打着众人的心弦。 村民们纷纷抬起头,原本布满泪水和恐惧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冀......如同溺水之人,狠狠地抓住了最后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齐刷刷地望向青莲真人。 青莲真人迎着众人的目光,神色依旧凝重,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决断:“各位,那婴煞虽已成气候,凶性难测,但并非全无克制之法。贫道现在虽无法立刻将其彻底根除,却可以借助茅山阵法,暂时护佑村子周全。” “阵......阵法?”张大帅闻言精神一振,连忙追问,希望的火苗在眸子里跳跃起来,声音亦因激动而有些变调,“真人,意思是......您......您有办法?” 青莲微微颔首,目光落向那堆仍在冒着袅袅青烟、散发着恶臭的骨灰残骸......那具刚刚被纯阳真火焚烧后的母煞尸身。 “此婴煞乃其母怨气所生,彼此间血脉相连,气息相通......这便是它的弱点,亦是我们的机会。” 青莲耐心地为村民解释道,语气沉稳,条理清晰,“贫道可以取其母骨灰为‘引’,辅以朱砂、法器,在此地布下一座‘血脉锁魂阵’。” “血脉锁魂阵?”村民们听得云里雾里,但“锁魂”二字却让他们隐约明白了什么,眼中希冀的光芒更盛了几分。 “不错。”青莲点头道,“此阵乃我茅山七十二阵之一,一旦布成,便能覆盖整个张家村,那婴煞若是胆敢靠近村子范围,其身上的母体气息便会立刻触动阵法。” 略微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届时......贫道留下的符印会即刻发出警示,好叫尔等提前知晓。” “真人,果真能......能提前知道?”有村民惊喜地问道。 “不仅如此,”青莲的语气加重了几分,“此阵最为重要的作用在于一个‘锁’字!一旦婴煞闯入阵中,阵法便会自动激发......以其母骨灰气息为核心,形成一个无形的囚笼,将其困在其中,不得逃脱。” 青莲右手捏指,闭目凝思片刻,说道:“依贫道估算,以此阵之力,结合此方条件,足以困住那婴煞......七天!” “竟能困住七天?!”这个消息如同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村民们几乎枯竭的心田。 恐惧虽未完全消散,但绝望的阴霾却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透进了光亮。 张翼尚的脸上也终于有了几分喜色。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急切地问道:“真人!困住它之后呢?我们怎么做?七天之后它若是跑出来......” “七天......便是留给你们自救的时间!” 青莲真人打断了他的话,神情变得异常严肃,“贫道说过,以贫道目前之道行,加上此地条件所限,尚无十足把握能将这已成气候的婴煞彻底灭杀。因故......此阵......只能困,不能杀,而且七日之后,阵法之力便会耗尽。” 她环顾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在这七天之内,你们必须立刻派人,带上贫道的信物,火速赶往我茅山道门求援!” 青莲的目光穿透豫北的阴霾,望向东南,“茅山距离此地路途遥远,一来一回,七日的时间已是十分紧迫。待我茅山派长辈或同门师兄前来,众人合力施为,方能将此獠彻底铲除,永绝后患!”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随即又是一阵心悸...... 去茅山求援?那传说中的仙家之地,来回之间何止千里!七天时间,谈何容易? 但此刻,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是唯一的生路! “真人慈悲为怀!您的大恩大德,我张家村没齿难忘!”张大帅反应最快,当即就要再次跪下,却被青莲虚扶拦住。 “老人家无需多礼,降妖除魔,乃我辈本分。”青莲摇了摇头,目光转向张翼尚,“张家大哥,你是村中壮年,头脑也灵活,这前往茅山求援之事......便交由你负责,如此最为妥当。你需挑选几个脚程快、胆气足、阳气盛的年轻人一同前往,日夜兼程,片刻不得耽误!” “真人请放心!”张翼尚眼神异常坚定,斩钉截铁地应道,脸上因责任感和求生欲而泛起一丝血色,“翼尚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在七日之内请来茅山高人!” “如此甚好!”青莲点了点头,随即从随身的布包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刻着玄奥符文的墨绿色令牌,递给张翼尚, “此乃我茅山道门的‘五雷号令’,你持此令牌立即前往茅山,在山门前向守山人出示此牌,自会有人引你入内......届时你将此间详情一五一十如实禀报即可。” “俺记下了,请您放心!”张翼尚双手颤抖地接过令牌,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只觉得眼前这块小小的令牌,此时却重若千斤,承载着全村人的性命希望。 “事不宜迟,贫道现在便开始布阵......”青莲真人不再耽搁,目光转向那堆骨灰,“劳烦几位胆大的乡亲,小心将这些骨灰收集起来,切记不可遗漏!另外,还需大量生糯米、黑狗血以及雄鸡血备用。” 刚刚还深陷在恐惧中的村民们,此刻有了明确的目标和一线生机,顿时精神一振。 虽然婴煞的阴霾依旧笼罩在张家村的上空不曾散去,但青莲真人的出现和她带来的解决方案,终究是为这个风雨飘摇的小山村,在死寂一般的漆黑中,点亮了一盏摇曳却充满希望的灯火。 人群中几个汉子啐了几口唾沫,哈着气搓了搓手掌,咬着牙硬着头皮,壮着胆子快步上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开始收集骨灰。 其余村民也纷纷应和,有人飞奔下山去张罗糯米、朱砂,有人则三三两两一伙,打着手电去村里寻摸黑狗和雄鸡,准备取血...... 青莲真人则肃立于坟前空地,望着忙碌起来的村民,清丽的面容在夜色下显得有些朦胧,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平静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