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写书在横滨拯救世界!》 1、文豪世界第一天 [扫描初始地中……当前坐标:日本横滨。] [当前时代类型:战争。结合战争影响模型分析,扫描横滨三日内犯罪情况。信息读取中……] 阴雨,贫民窟,庞大的坑洞。扎成辫子落在身后的白发因为身体侧位的原因落在赭色少年的脸颊边。 “喂……醒醒!!” [error,错误未知,自我修复进度:3%。预计修复时间:48h] [启动体温强制恒定。] …… “哪里来的小少爷。” “……不知道,‘中央’捡的。” …… [信息传输完毕,降落程序脱离。剩余能量转赠神智核。] 不知名处的机械因在漫长无休止的播报之后,忽然安静下来。 在一片近乎于孤寂的安静中,高烧的白发少年睁开赤金异色双瞳,在恍惚与失神中,听到一声清浅的笑声。 「……为明天,致最美好的祝愿。再见。」 异能大战,国力衰弱,经济萧条。在横滨这个城市,各国倾轧变得格外明显。租界区将横滨划分,在风格截然不同的扭曲小巷中,滋生黑暗处的党派。公立学校全线停学,工厂大量关闭。武装势力在整座城市横行,一砖头砸下去砸死十个人,五个是帮派分子,两个是情报商或杀手等中立势力,剩下的不是吃不饱的孤儿就是濒临破产的社畜。 就连枪支价格都屡创新低,淘汰类型或土质枪的价格甚至只需要两个月的饭钱。而冲锋枪,步枪乃至于手榴弹几乎成了街头店铺的压箱底保命神器。 稍微有点武力财力的都竭尽自保或寻求机遇,而那些平凡人家只能在暴雨中勉强挣扎求活,抓紧一切机会逃离横滨。这导致横滨人口外流严重,失去劳动力又带来恶劣影响,整个横滨陷入无法控制的恶性循环。 而横滨政府出于战争原因,卡死了户籍制度。非正常诞生的孩子和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很难拥有自己的身份证明。黑派势力,军方,第三势力的碾压下,警察和社会服务的存在近乎神隐。甚至横滨的警察连续几年被评为最容易殉职的就职地区。在高压之下,别说出警巡逻,能保住命等下一次调动都颇费心力。 横滨地方不大,却诞生了诸多贫民区。没有身份的人群聚于此,尤其是较为‘新’的镭钵街,这里充斥着大量孤儿,游女,暴徒和犯罪者。镭钵街诞生于数年前的一场大爆炸,坊间传闻是名为‘荒霸吐’的土地神作祟。但无论是哪方神明,对于生活甚至于出生于此处的虫豸,每日最担心的无非暴雨,酷暑,严寒,饥饿,疾病。 因治安混乱,贫穷等因素,导致横滨贫民区几乎没有店铺存在。政府不提供资源供给,每年光是饿死的灾民都无法计数。甚至贫民窟的生存寄希望于mafia身上,因为只有mafia会不在乎贫民窟的治安混乱,在此处以低廉的价格建立仓库,雇佣贫民窟青壮力。 整个日本横滨就像是一个爆发后的火山,已经一片狼藉死寂,炙热的余温却如蛛丝悬命,吊在城市上空。压抑的人民麻木的神情,仿佛落水打湿的火药桶。但没人保证在那一颗火星掉落之时,火药里浸泡的是汽油还是水。 地狱开局。 千间幕想。 他已经醒了两天,落脚处是一个孩子提供的集装箱安全屋。两天前仿佛从梦中惊醒,在废弃世界中流浪的数十年记忆一幕幕重现。罪恶与血腥,机械与审判,他睁开眼时还有些恍惚,毕竟集装箱这近乎于末日废土风的布置,很难不让他想起在废旧古城的养伤生活。 可他休息的地方应该是丛林深处的山洞中,身边还有前辈躲避灾难时的遗骨。他刚和兽群打过架,变异兽群的战斗力简直像是专门为毁灭而生的生物武器。这种野兽用寿命兑换了战斗力和繁殖能力,靠吃一切能吃的延续生命。千间幕记得自己刚横扫了几十只的兽群,没受什么伤但基本也撑不下去了。于是直接把老前辈的衣服从还缠绕着些许组织的枯骨上扒拉下来裹在身上,趁着安全恢复体力。结果眼睛一闭一睁,醒来时已经世界大变样,恍惚间让他以为时间倒转,他回到了过去。 捡了他的小孩叫中原中也,9岁左右。有一头赭色的乱乱的短发,眼睛清澈湛蓝,身负怪力——指超过物理定义的掌控重力的怪力。他称之为异能力,据说靠这个他成了一方霸主,拳打孤儿脚踢罪犯,但小孩天性本善,硬是过成了有上顿没下顿。 不过比较尴尬,千间幕根据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力,得出他目前的年龄大概是7岁。而且这具身体是完全复刻他7岁时的身体状态。他7岁的时候刚做完实验从手术台上下来,还没进行复健期,而他六岁这一年下了几十张病危通知书,整个人都营养不良。 除了因为养尊处优不干杂活加体质问题养成的白净身体外,还有降落这个世界时1:1复刻的他当时的旅行衣服,这让他仿佛地主家的出走少爷,在这一群混的七零八落身体部件都乱七八糟的穷人之中格格不入。如果不是中原中也是个小孩子,估计等他醒来可能人被扒光连带着身体都被送去黑市找父母换赏金了。 除了身体年龄外,千间幕的身体素质和之前一模一样。可能是他这个年龄刚好是实验完成的阶段。也有可能是继承了之前的身体情况。他觉得是第二种,因为他当年植入的芯片仍然孜孜不倦的发挥效用,语言芯片这种大热基本人手一个的基础能力,按理来说是植入后自然缓释。但千间幕的芯片是sss级,也就是说他现在摸摸后颈能感觉那东西仍然在为他效力。 虽然跨世界这东西还在工作让他恶心的耿耿于怀,但语言芯片真的好用,在异世界也发挥良好,完全没有卡顿。甚至在扫描确定了世界文学体系后,自动给他灌输了七种世界主流语言,深入到俚语方言,恨不得把各国文化都啃下来一块给他。 他高烧两天一点没睡,全程烧脑处理语言知识。如果他的身体没有继承之前的素质,他的脑子可能不需要三秒就炸了。是真的炸,那些实验废品植入芯片之后脑子一个比一个炸的开,那叫一个脑浆四溅鲜血淋漓。 不过对于芯片,虽然他讨厌的想直接摸把刀把那块肉挖下来永绝后患,但芯片实际上连接了神经,挖下来会至少导致他精神失常或瘫痪。而芯片中埋藏的保险会监控他的行为,一旦出现自毁情况则强行接管身体。严重时会修改他的记忆,让他‘焕然一新’。 这就不得不说起另一个存在,一个自称为他的‘技能’的存在。 它自称为神智核。 神智核并不是千间幕的异能力,它更像是千间幕的灵魂携带的技能,不属于本世界力量体系。神智核的功能目前并不完全,且没有明确的补全办法,目前可以做到思考加速,解析鉴定,并列演算,情报收集,数据具象化。但神智核目前没什么能源,得靠他升级。相当于外置计算机,但xp(不连网低配版)。 属于有用,但没用。 神智核目前不能完全吸收芯片,内部解析需要70年。如果想要尽快解决芯片问题,需要更多能源值,而能源值的收集,完全要靠他自己努力。 根据降落程序的遗留资产和情报,这个世界的本源和书籍有一定的联系。换句话说,多看书,多写书,神智核就能缓慢吸收世界能源。越优秀的作品能源越多,越垃圾的作品能源越少,甚至太垃圾了反而会倒扣一点。 例如屎作能提供-1点能源值,指被污染能源被吸收后自我降解所消耗的部分。狗屁不通文学能提供1点能源值,稍有思想的文学能提供10点,写的不错但没啥作用的文学能提供100点,文学巨作能提供1000-10000点。而如果是他自己写,则要根据购买率计算,如果写出的文章获得了连带效益,例如给读者补充了能源,而读者本身为世界支柱的一部分,书就会给他反馈不定点数的能源值。 虽然看起来是读书的效益更高,但解析芯片所需要的能源非常非常非常庞大。而且这个世界的文学烂的像沼泽里腐烂的尸体和鸟类群聚累积的恶臭排泄物一样,历史书都能被称之为璀璨结晶。学校范文八百年都没变过,引用的甚至是海的那边国家的文学。真的是烂的彻彻底底。 千间幕躺在木板和破旧衣物堆成的床上,幽幽叹了口气。 “神智核,更改名字。” 「告可自定义称呼。呼唤称呼即可实现交互。」 笨笨的计算机,跟他当年自制的初版人工智能没得比。 “那就叫你zero吧。” 「告更新称呼为‘zero’。」 千间幕眨眨眼,感受到自身体中心上涌的虚弱和疲惫。可能是身体缘故,即使他的身体素质已经变异到了可怕的程度。但身体正在成长是事实。两天没睡,他有点过分疲惫了。但在之前的世界,他基本保持着5天睡5小时的优良作息。这让他非常自信,感觉自己还能熬一熬。 「告因不知名损坏,生病率上升,建议保证睡眠。」 没管zero的警告,千间幕把之前换下晾干的初始装备捞来。检查了一下,之前他的衣服用的是最先进的金属纤维制品,一件衣服相当于一件战袍,算得上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还有极强的自我修复功能,一件就是天价。但可能是这个世界的科技还没发展到那个阶段,这件衣服只是普通的带有强烈个人风格的旅行衣。通体黑色,略高的衣领,稍微带有军制的感觉。材质很厚实,质量很好,虽然不明显,但对于匕首突刺有一定的阻碍作用,算是意外之喜。 身上的装备不出所料的全没了,跨时代科技本身就是不被允许存在的。就算他当时很多装备都是落后的款式,甚至带了点用火药的枪而不采用脉冲枪,在这个时代也是降维打击。千间幕换上衣服,整理了一下睡着的地方,犹豫了一下,稍微在外面补了两件破烂外套遮了遮。 中也白天偶尔会回来看看,晚上也住这。以目前的世界数据来看,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千间幕不打算一直麻烦他,他虽然高烧了两天,但两天没睡,中原中也也两天没睡。他体质特殊没事,但中原中也也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孩,他和中也对着熬,可能中也熬死了他都没事。 一边的储物箱上放着些过期的破破烂烂的食物和一些水,千间幕喝了些水,没碰那些吃的。天色渐晚,趁着晚上出去,能更安全些。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走,集装箱的铁门被突然打开。一道夕阳暖光斜斜自门口照入室内。那赭发少年站在门口,他的脸上沾了些灰尘,湛蓝的眼睛在没有灯的灰暗空间扫了一圈,然后准确的盯上了他。 小少年如同幼犬,或刚出生的野狼,虽然还小,但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黑暗生活早就让他学习到了生存的秘诀。如同狩猎的肉食动物,警戒心一瞬间外溢而出,没能藏好的杀意锐利如同刀剑,直指他的咽喉。 千间幕和他对视了几秒,生涩的露出一个笑容。中原中也愣了愣,身上的气势骤然缓和下来。他走近,虽然盯着他不放,但没有之前那么剑拔弩张了。 “你……好点了吗?” “嗯,已经退烧了。” 于是突兀的沉默下来,中原中也有些不自在的把今天的收获放到一边的储物箱上。 “今天也没有吃东西?那些是给你的。” 中原中也似乎完全没接受过教育,他的语言十分含糊混乱,有一点初学者的语法错误。这并不稀奇,尽管有些奇怪,但并不稀奇。 “不,谢谢,我不饿。” “……或者吃这个吧。这个好一点。” 他有些不自在的把今天的收获放过来,那是一包似乎被摔打过的饼干。至少外包装还完整。 少年的善心如血一般炙热,他尽管警惕,但还是努力拿出自己有的东西对他好。 如果他现在说他其实是成年人,那太奇怪了,千间幕想。 他没有拿那包饼干,而是拿了两片粘了不少灰土与霉斑的面包,没管上面的污渍,只是放在嘴中咀嚼。中也看起来放松了一点,他把水拧开,有些笨拙的放在他旁边。 “你……你叫什么?” “我叫千间幕。” 中原中也的眼睛亮了亮,他顿了顿,有些别捏的小声问道: “你……你还记得什么?你的父母呢?” “我是孤儿。”千间幕咽下味道奇怪的面包。“我……不太记得了。” “你醒来的地方,你还记得吗?” 千间幕眨眨眼。 “我不记得了。”他顿了顿,给自己打了个补丁。“不记得这是哪里,也不记得我为什么在这里。” “这样啊……”小少年有些失落,眼睛暗了下来。他拆开一包颇为凄惨的饼干,里面几乎没有固体物品,如同粉末一样倒入嘴中,然后被不是很干净的水软化,囫囵吞咽下去。 “谢谢你收留了我。”大概是太久没和人交流,千间幕语言也有些笨拙。他努力调整了一下语气。“你很辛苦,我打算离开这里到外面看看。” 湛蓝色的眼睛突然睁大,赭发少年有些无措。 “你可以暂时住在这里。外面很危险,他们会杀了你。” 他踌躇了一下,笨拙的决定将自己的需求诉诸于口。 “我和你一样在那里醒来,我醒来的时候也什么都不记得。这里是镭钵街,是一个很大的……爆炸凹陷区。你和我一样,都是在最中心出现的。所以我想,或许你和我有差不多的来处。” “醒来的时候就没有记忆吗?有没有可能是走丢的?” “不……”中原中也露出有些难以忍受的表情,声音如同被挤压出来一样细小。“我有意识的时候,镭钵街刚刚诞生……这场灾害里,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 当他意识到他的诞生造成了巨大的罪恶的时候,就已经难以改变他需要背负前行的罪孽。这份罪孽会时时刻刻落在他身上,形成他的动力,形成他的枷锁。 如果是稍微年长的中原中也,绝不会将这些事情全盘托出。但他有意识也不过刚刚两年,他从什么都不懂一点点学习,连语言都是一点点现学的。贫民窟遵守丛林法则,他能够意识到身体的危险,却无法敏锐察觉信息的危险。 [现在的我,没有办法给他答案。] 千间幕想。 就算他的曾经再怎么巧舌如簧,可在他已经流浪了几十年,最后一次碰见人类也是近十年之前。再怎么优秀的本能被时间重刷遗忘后都会不复存在。 他只能尽力表达自己的意思,如同刚刚学会语言的孩童。 “中也是很强大的异能力者吧?”千间幕轻声道。“会找到正确的答案的,中也很强大,所以一定能做到的。” 他试着将自己的语言说的浅显易懂。 “……那么我暂时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白天我会自己出去寻找食物的。麻烦你了。” 拥有清澈干净的湛蓝色双目的赭发少年笑起来,率性而自然。 “或许你可以加入我们‘羊’。我们招纳了一些孤儿,我可以保护你们。” 羊啊。 听说是一个成员都是孤儿的团体。 在这个遵守丛林法则的混乱世界中,肉质柔软美味而精神罪恶阴暗的羊群,找到了一只幼狼作为头羊,试着生存。这样理想化的情节都能发生,果然丛林法则才是最美妙的东西,每一分每一秒都诞生了新的童话故事。 若是接触这个世界,能否找到他来到此处的意义? 过往的记忆如电影一般在眼前一帧帧闪现,失去归处的人再次踏上寻找末路的旅途。异色的眸光在昏暗的光中晦暗不明,流淌的黏稠的思绪在血色与黄金之光中翻滚。最后,他望向那赭发的小少年,扯出一个尽可能柔和的笑容。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很期待。” 那么,就在这里开始。 或许,也会在此处结束。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文豪世界第二天 七岁,贫民窟。 但他成为了一个小孩子的老师。 “我晚上回来,记得做作业,错字要抄写十遍,每遍都要造一个句子。我会检查的哦。” 千间幕露出在中原中也眼里如同恶魔一般的微笑,中原中也捏着识字本,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寒战。 “……我知道了。” 离开破旧仓库,灰扑扑的斗篷罩在身上,少年如同阴影游走在镭钵街的晦暗处。 镭钵街的直径约为2km,实际上,镭钵街靠近港口海岸,且处于横滨较靠近中心的地段。 灾难之后,镭钵街就执行了严格的信息封锁。被逼迫的不得不背井离乡的败犬们走入这片无人区,一点点建立起了房区。最开始可能只是帐篷或木屋,后来才建立起娇小的民居。但因为发展不良,这里没水没电,生活近乎原始。 镭钵街附近的城区很混乱,但这对千间幕是个好事。千间幕熟练的打晕尾随他的混混并进行了一波0円购,而后转过街角,直接全部交给街角的旧书店。 钱和食物在贫民窟是最不应该带的东西,哪怕是500円的硬币,在贫民窟都能抢的头破血流。所以他习惯当天赚当天花,主要的支出项目,就是买书。 他只需要读一遍就可以获取能量,但就算如此这半个月他也就断断续续获得了120点能量。这足以见得这世界的文坛多么烂。 文学是一个世界的起源与终末。当一个世界的人停止思考,停止书写,那么这个世界的终点便就是一片毫无意义的虚无。 只能说,祝这个世界的文坛和这个世界一起发烂发臭。(暴言) 120点在zero眼里几近于无。不过经过试探,千间幕终于确定zero可以做更多事。 zero明显只是个低级离线计算机,就好像你去问你的电脑它能干什么,它会告诉你一些空泛的东西。它不会告诉你它还能设置系统,能破解数据,能顺着网线打人,努努力还能形成最初级的ai,尽管它还没联网。 很多东西都是后知后觉,当他问了,zero才会告诉他这个可以。千间幕花了一整天,也不过试探到了一点点能力的形态。 千间幕这段日子过的属实辛苦,镭钵街没有电,也就没有灯。他一般白天读书,黄昏出门,晚上回来。中也比他忙多了,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养活一个组织。千间幕曾经去围观过羊,不敢苟同。他们的初衷是十分美好的,但像泡泡一般脆弱。 没有能力的孤儿可以抱团取暖,但孤儿抱团取暖后仍然没有能力,那就完蛋了。更可怕的是他们获得了一个顶梁柱一般还没长成狼王的幼狼。就好像一个家庭里的小孩在父母都去工作的时候就很难有什么吃不饱穿不暖的危机感,也就不会努力工作。正常社会这样的家庭是很普遍的,但他们可是在贫民窟。 一开始可能会对收养他们的‘父母’感恩戴德,但等孩子们忘记了辛苦的日子,而他们的庇护者实际上是能玩到一起去的同龄人,没有威慑感。再被弱肉强食洗脑,不觉得自己很弱,没有能力却又眼高于顶,在大人的保护下中二大爆发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就会开始叛逆。 就像是孩子们会说“我爹是xxxx”“我朋友是xxxx”来震慑别人,一旦成功了,就会产生我就是xxxx的狂妄感,没有承担责任却享受了利益。于是就会对上层单位指手画脚,试图把自己看不顺眼的排斥掉,向外的刀刃对准家长,决定在自己狭小的世界闹革命。 千间幕曾问中也: “他们知道你的生日吗?” 中也说: “生日对我们来说不重要啦。” 你看,相处了那么久,他们甚至都没问过中原中也的生日。明明就连千间幕都知道的事情,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记住,也没有一个人为他做点什么。 未来清晰可见,而目前一切还没崩坏,敬畏感还没散去,中原中也也没有察觉到大厦倾颓的前兆,千间幕不愿意给少年热忱的心上泼冷水,也不愿意再掺合进浑水。他干脆和中原中也成为租户和租客的关系,中原中也提供住处和适当保护,他教他读书认字,偶尔提供钱财和食物。如此这般,相安无事。 也不算相安无事,最近中也回来的都变晚了,如果有事通宵不回,想起第二天要写的作业都脸色煞白,看见他的表情又惊恐又羞耻。 无论什么时候,老师都是学生的天敌呢。 中原中也是一个天然的好孩子,他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强大。当一个人在某个方面天生站在顶端,那么他就会有更多的精力和富裕去思考,形成自己的认识。尤其他在镭钵街是战力的顶端,再大的困难在他眼里都是平推就能解决的事,生存在他眼里,并不是很大的问题。 不被压迫让他的思想很干净,尤其他底子很好,他的思考是正向天真的,温柔而无畏无惧的。千间幕不讨厌这样的人,但他也能预料到他会吃亏的未来。 少年时期思维定格,之后在未来的人生中改变方向,或闪耀或泯灭。人类的乐趣大概如此。 这就不得不让千间幕联想到他所受到的教育,百无禁忌,只要制造价值哪怕杀人放火都无所谓。只教授他们如何成为管理者,不希望他们产生任何情谊。 课程中完全没有道德教育,负能量满满,同期不是偏执狂就是疯子。一群疯子玩游戏,玩着玩着人类没了,没有人类就没有罪恶,皆大欢喜,善哉善哉。 中原中也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成年人再怎么装也没办法变成小孩,而他根本没装。但中原中也不愧是个好孩子,他依旧很认真的照顾他,信守承诺又体贴细致。 作为报答,千间幕给他加了数学课和英语课,让他痛不欲生。 甚至今天还给他买了一本数学辅导书,帮他更上一层楼。 本来因为他回来的很早而稍微有点开心的中也,陡然面如菜色。 两个世界有很大差异,但在数学物理方面是一致的。千间幕本就是个天才,很多对他来说很简单的知识,对于中原中也仿佛降维打击。 中原中也更喜欢文学,他喜欢读诗,短诗俳句样样皆可。但在这个世界,千间幕找不到什么优秀的文学启蒙书籍,就算他想回忆自己少年时的书本,也发现很难被应用到这个世界。 而且千间幕很久没看书了,他的世界基本没有纸质书,这就导致电子暴乱全线网络宕机之后他很难接触到书籍。 他对文学的最大认知来自于二十多岁时认识的老友,那是个作家,生活的贫穷而自在。他喜欢千间幕带来的烟草,于是就在烟雾朦胧中吞吐故事,较为古早的草纸堆叠,桌面上是他亲自抄写的电子书,他的字也写的好看,千间幕甚至在他死后把他的手稿密封保存埋进保险箱里,想着万一人类复兴或许也能留下点东西。 而老友死后,他也有十几年乃至于几十年没再读书,那些背过的文章已经化成飞灰消失在无边无际的记忆里。如果不是硬性要求,书对他来说也就是个业余爱好。 文学爆发来自于思想的交锋,鼎盛时期的文学多数来自于战争。苦难造就文学,文学治愈苦难。但这个世界,战争居然对文学丝毫影响都没有,就好像那些痛苦思考的人都去打仗了似的。 可能是真的怨念颇深以至于zero都感觉到了,某天zero提出降落程序有提供一点没什么大用但有点用的东西。降落程序的能量属于跨越时空的力量,这也是他能够来到这里的原因,统称为时空源。剩余的时空源是给他做紧急能源用的,如果他在这个世界实在太难过了,这点备份能给他多一个选择,例如回避死亡。 时空源和世界能源是一起增长的关系,体现于世界能源的反哺程度。千间幕对这个世界有一定的促进作用,那么世界本源就会反哺给他一定的力量,这种力量可以充做时空源使用。而这个世界的本源是‘书’,也就是说他如果对文学有一定促进作用,世界本源就会给他反哺。 这个世界的本源是‘书’的意向也就算了,世界本源是书的世界能把文坛混的那么惨,那就有点过分。 但知道了也没用,这个能源的提出太超前了。 然而时空源的提出已经是zero的cpu燃烧后得到的结果,它的意思是,等以后时空源攒的多了,可以从别的世界偷渡一些文学作品。 可他都有那么多能源了,他还偷渡书干嘛。 人工智障,但它也很努力了,好吧,努力的人工智障。 没有办法,只能硬看书。他还在教一个九岁正好在学习期的学生,中原中也很聪明很有天赋,但他再厉害也不可能在没有土壤的情况下养出一朵花。只能尽力给他整点能吃的,多吃点,之后有条件再来点好的。 烛光下,赭发小孩苦着脸用铅笔在纸张背面给三角方块画辅助线,一副很痛苦但还不得不继续下去的样子,挣扎半个小时后,给了他一坨到处乱飞的草稿纸。 千间幕坐在他旁边,幽幽叹了口气,无情的判了错。然后试图cpu他。 “这个很简单的,努力一下就会成功了。先这样再那样,明白了吗?” 中原中也沉默着收回纸,麻木的望着那坨辅助线思考人生。 千间幕也很麻木,他也在思考人生。 小孩子都那么难教吗?他小时候都自学的啊。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文豪世界第三天 在撸起袖子写书这件事之前,千间幕修养了两个月之后,开始正式在镭钵街和周边活动。 他身体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身体的范本来自于他当初7岁的时候。那时候他的身体资质还没有改造成熟,而他现在拥有了成熟的身体素质。过分瘦弱的体质也一点点恢复起来。 他偶尔出去劫富劫贫,实际上吃的还不错,慢慢也就养成白净的样子。个子也高了不少,虽然比不上硬件比他大两岁的中原中也,但也勉强能看得过去。一些以前受限于身体的战斗技巧开始一点点解限,不多,但有用。 千间幕开始在周边构造情报网。 异能大战刚刚结束,日本沦为战败国,横滨更是重灾区,蛇鼠一窝乱成一团。他最近见了不少异能力者,发现现在异能力者的年龄下限还真是可怕。这也方便他如同老鼠一般到处游走,窃听,跟踪,获取零零散散的情报。输入给zero,再进一步整合。 年龄给了他庇护,也给了他限制。至少无论之后要怎么走,他要有渠道。 中原中也最近不太爱学习,异能大战结束后,本地黑手党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期。镭钵街处于港口mafia和gss的交界处。明面上港口mafia占据镭钵街,但实际上gss在试图吞噬这片地盘。中原中也忙着带羊的孩子们去两方仓库捡漏,食物,军伙,打疯了的黑手党,羊一路前推,硬是在几方斗争中咬下一口肉。 虽然很喜欢战争之前酝酿着的暗流,但真打起来就不是很适合情报收集。千间幕打算去其他贫民窟看看,和中原中也打了个招呼后,去整个横滨的贫民窟游走了几个月,等到冬天才回到集装箱落脚久住,这时羊已经打下了一小块地盘,一群孩子住在一起。新的房子是几个挨着很近的小楼。每天两个人守着仓库,其他孩子各自一个房间。 中也依旧记着约定,给他留了一个房间,但其他羊的表情不太好。千间幕观察每个人的神色,知道事情开始变化了。 他选择继续和中也住在一起。但也不打算一直留在这里,明年局势会稍有变化,蹭中也的保护buff也差不多蹭够了,差不多时候就在附近找个房子,先脱离贫民窟找个落脚地,再办理身份证件(假证),无身份的限制太大,很多事情都不太方便。 战争期的横滨户籍主打就是一个对内严格对外松散,走合法渠道那就永无出头之日。横滨的情况仿佛法外之地,自由中带着点规则,规则里写满随便。黑手党或外来人员随随便便就能得到身份,但贫民窟人民可能到死都不算人口。非常现实,但操作余地非常大。 一年的积累,千间幕的能源值大概攒了1000点,他这段时间很忙,读书属于忙里偷闲。1000点还多亏了在一家咖啡店里的积累,那家咖啡店里面有一位名为‘夏目漱石’的作者的书,多数都没出版,只是写出来然后摆给顾客看。但质量很高,他花费了一整个月把所有书刷完,得到一大笔能源值。比较坑的是里面有的书根本没有结尾,没有结尾的书只会给一部分能源值,哪怕就缺个结局都会扣一半能源值,让人有种被人骗进来杀的感觉。 1000点能源值不多,但让人有了些底气。能源值应用范围很广,凡是解析过的东西都可以用能源值创造。但如果是身体受伤,能源值也能够优先用于治疗身体。1000点大概能从8分死拉回6分死。如果只是抹喉或子弹射入大脑这种创伤很小致死率很高的情况,就能直接修复救人一命,比浑身重伤烧伤毒杀的情况好得多。 中原中也把仓库里所有书都带了过来,堆成书山。千间幕看那堆书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堆过冬燃料。他带了不少纸笔,决定在这个冬天进行初次创作,顺便给取暖设施添砖加瓦。 趁着冬天缓进,花了点时间好好休整了几天。刚回来的时候脱下衣服时身上的刀伤吓了中原中也一大跳,但伤口基本结痂愈合,中原中也只能欲言又止,然后偷偷给他准备了厚一点的衣服。 冬天是自然的大杀器,人的活动量明显减少。整个横滨都安静下来,挣扎着熬过这个寒冬。新房间依旧没有电灯或任何取暖设施,只能点个火炉的样子。但这样房间的窗户就不能关。早上被冻醒的时候,听见楼下有人在叫,趴在窗口看,是羊的孩子在驱逐乞讨者。 孩童肆意宣泄的恶意更难以直视,千间幕关上窗,看着那群小孩凶恶的赶走重病的女人,嘴里叽里咕噜都是民间脏话,恶臭难闻。心想至少中也被教的很好,他似乎装载了免疫程序,很少用过于粗暴的语言。刚想到这里,中原中也就出现在楼下,他拿了点吃的偷偷塞给乞人手里。别扭的回到房子里,其他孩子还在大声嘲笑乞人的不自量力,他只是一言不发,有条理的核对了仓库剩余的食物衣物。于是又因为千间幕是否应该分配食物产生喧哗。 千间幕听着小孩们的无意义叫嚷,缓慢而困倦的爬下床,摸出稿纸和铅笔,放在房间里由储物箱堆成的小桌子上。 【 我生来保持沉默。 和我遇到的所有人一样。 人类被允许发声的时间是出生时和死亡前,因为生时纯洁无垢,因为死后万事皆空。 我们善用文字交流,随身携带纸与笔。将语言转化为文字,精心雕琢每一个句点。 规则在文字中建立,信息在句点中传递。这世界清澈干净,这秩序无声肃立。 对我而言,交流是略显生疏的社交行为,每当我与爱人私会,我从不与她交流,我们在沉默中取悦彼此,我们不发一言,却能感觉到彼此的爱意在眼神和指尖流淌。 读书,思考。清晨的早饭,家务的处理,权力的分配。她保持安静,我永远沉默。我享受这样的安静,爱情缠绕着我,我们仿佛锁链缠绕着彼此。我抱住妻子,我与她亲吻,我笃定我们永远相伴。 我们从不交流,我们永远缄默,我们本能的爱着彼此的灵魂,仿佛我们本应该除爱意外对彼此一无所知。 缄默使我们纯粹,缄默使我们和平。没有吵闹,没有争执,没有误会,没有私语。也就没有污秽,没有无意义。 缄默是最高美德,文字的传输让一切局限。我们用报纸,书籍来传播思想,我们用文字传达讯息,我们用眼神倾诉彼此。人与人的距离无限贴近,仿佛生来就彼此相伴。 妻子十月怀胎,产房一片宁静,妻子沉默着忍痛生产,新生的孩子也闭着嘴没有哭啼。 世界是无声的坟墓。 「你不出声,便当做看不见吗?」 我那刚出生的儿子,在我的怀中窃窃私语。 我愕然看着他,试图捂住他的嘴,可他的声音却依旧传来,仿佛恶魔的回响。 妻子的死亡通知书刚刚签署,签字笔还在我的口袋里。我丢掉通知书,试着告诉我的孩子保持缄默。 「她直到死前,都不发一言。」 我的孩子这么说。 「她恨你,你看不见吗?」 他说: 「只要不出声,就可以当做一切都看不见吗?」 他说: 「我刚刚出生,你有什么权力强迫我如你一般不发一言,有什么理由逼迫我如你一般视而不见。」 ——《缄默症候群》序章 】 小孩子们的吵闹局限于清晨。等阳光照入此处,孩子们便四散开来,偷抢掠夺,无恶不作。 冬天使权力收缩,冲突减少,苦难增多。中也清点仓库剩余资源后便上楼休息。推开门时千间幕正写最后一段,他侧坐在窗口,回过头时金眸满溢晨光,柔软清澈如融化的黄金,赤眸则沉在阴影处,暗沉如干涸的血迹,令人心中猛的一沉。 白发小少年的长发松散束在脑后,发梢微微卷曲,看起来蓬松而柔软。 尽管千间幕行为举止总是目的明确,看起来也聪敏过人。但每次猛然看过去,中也总会意识到他只是个小孩,和他当初恢复意识时是差不多的年纪。 中原中也是一个很重情的孩子,他不善于改变,本性纯善,习惯一条路走到黑。但他不是笨蛋,武力值的领先给了他更多时间思考和清算,他心里对很多事都很清楚,但又因为一种自我虐待来进行赎罪的心态而忍耐。他至今还在无意识的为自己的存在不安,为刚刚诞生还没有完全掌控力量的那一年所造成的破坏而愧疚。因为赎罪,又或是为了报答被人类群体容纳的恩情,中原中也对于人总是格外宽容且善于忍耐。 “打扰你了吗?” “没有,刚刚结束呢。最近gss很平静,争端结束了吗?” 中也皱起眉,他坐在椅子上,右手抵在扶手上,左手插入额发,将略长的赭发梳至脑后。 “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港口mafia最近不太对劲。形式作风很疯。前阵子人员调动直接‘巧合’遇到了gss的武装小队,杀了十几个人,全是精锐。gss被打懵了,暂时收手。大概能平静几个月。” “唔……我大概知道为什么。” 千间幕用笔的末端抵上额角。 “mafia的首领只有一个正统的儿子,早两年吸了那个,已经废了。五大干部没有一个好相与的,首领年纪大了,身体暗伤复发,有点压不住手下。五大干部开始互相争夺权势,搞的乌烟瘴气。偏激行事能暂时饮鸩止渴镇压周边势力,给权力交替一段过渡期。” 中也认真垂眸听着,便听千间幕顿了一下,又轻声道: “……当然,前提是他愿意让渡权力。” “总的来说,未来几年都太平不了吧。” “中也总能保护大家的。”千间幕勾起唇角。“中也的异能力可是超强大的异能哦。有中也在的话,镭钵街的大家的生活不会变得更差了。” “……嗯,哦。我知道了。”中也侧过脸,脸颊与脖颈的交接覆上浅浅淡淡的红晕。 “真是不直率。”千间幕小声嘀咕,他将稿纸放到一边,拢了拢身上的毯子。 “晚上不要睡在那边了,床很大,还是够我们两个人睡的。” 中原中也害怕压到他的伤口,而利用羊的地盘给千间幕单独一间房也名不正言不顺,最近这几天都是单独睡在另一边草草搭起来的简单床铺上。 “这个没关系的。” “我不在乎哦,中也很害羞吗?” “才没有!”中也又不说话了。 别别扭扭的好孩子,总是要给点奖励的。 千间幕从背包里找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中原中也。 “这是新手机,给你的礼物,电话卡已经办好了。暂时先用这个吧。” 手机是诺x亚的基础款式,只能接打电话接发短信外加一点点小游戏,功能少的可怜。但这个年代日本手机还是很贵的,手机卡的通讯价格也可以说是昂贵的不可思议。更别说日本那有点可怜的信号站普及率,稍微偏远一点的地方都没有信号。但电子设备对于少年来说就是足够有吸引力的稀罕玩意,中也的眼睛刷的亮了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眨眨眼。 “很贵吧!?” “我也买了。就当中也收留我的报酬吧。” 千间幕拿起自己的手机给他看。 “我的电话号已经存进去了,以后可以给我打电话哦。” “能教我认字读书已经很辛苦了……!好吧,我知道了。” 中原中也终于露出些许小少年应有的稚气,千间幕用手掌撑起脸歪着头看他,他总觉得这个年纪的少年似乎过于成熟,大概是生活艰苦,于是不得不逼迫成长。 不过再一想,这个世界的小孩似乎都很早熟,尤其异能者。小孩们心智成熟的非常快,十岁接触社会竟然比比皆是。千间幕曾经接触的正常孩子,十岁也不过是懵懂的年纪,还分不清供给和需求,分不清爱与恨。而中也却已经能分清何为利弊因果了。 初冬天气,窗子微微开着,披上毯子也不过是保暖,长时间写作读书,千间幕手掌落在桌面,冷的微微发白。他手指纤长关节灵巧,肤色冷白,衬得血管青紫,蜿蜒如黑色藤蔓。中原中也把手机放下,去找了他之前的手套给千间幕暖手,递过手套时垂眸落在纸面,目光定了定,最终还是没忍住。 “你在写作吗?” “要看看吗?”千间幕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将稿纸递过去。 中原中也挨着千间幕坐下,千间幕看了看他,把毯子摊开搭在他身上,两个人挨着看那张墨迹刚干的稿纸。 “我读了很多书,但实话说写的都不怎么样,就自己写了些,打算之后去投稿试试看。” 毯子还带着千间幕的体温,中原中也有些不适应的摸了摸肩上的毯子,他凑近千间幕,试着把毯子拢的更紧些。经过这一年的影响,中也偶尔也会读读书,也基本能够分清文章的好坏。 “……好厉害。” “要一起写点东西吗?中也的国文学的很好哦。” 中也回过头,望入那双不笑时冷漠逼人,笑时却轻盈柔软的异色双目,他怔了怔,湛蓝的双目略过几分茫然。 “……我……可以吗?” “谁不可以呢?文字是我们的权力不是吗?文章太长的话,写一些短诗也不错。” 白色微卷的长发蓬松细软又毛茸茸,蹭在脸侧温暖轻盈,像阳光晒过的布料一样令人心下放松。中也拉长声音小声抱怨: “诗歌吗?……啊啊啊完全想不通啊。” “中也的异能名字是什么呢?” 中也皱起眉。 “……为什么要问这个?” “异能力是与你相生相伴的能力。异能力的名字,不就是你的某种表现的吗?” “叫……污浊了的悲伤之中。” 那双异色双瞳眯起来,小小的少年猫一样笑起来。 “这不是很适合写诗吗?就当做第一句吧。” 是这样的吗? 湛蓝的双目略过些许恍然,仿佛什么枷锁正在缓缓解开。少年闪亮着双目,落在窗外的景象上,低声喃喃重复着,这个曾给他加诸于罪恶与悲哀的异能之名。 “污浊了的忧伤之中……污浊了的忧伤之中。” 寒风吹过,初雪细碎的洋洋洒洒落下,微暗的光芒透过细密的雪花,如流星般降落于湛蓝的海面。 “污浊了的忧伤之中,……悬而未降。” 千间幕微怔,他听到中也低低的声音。 没有制止,千间幕隐隐意识到某种联系。那种联系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缝隙,跨越了世界与世界的壁垒。仿佛有什么声音告诉他:嘘,让他读完,让他写完。 “污浊了的忧伤之中……” 啊啊,是这样吗?居然有这样的关系吗? 千间幕有些想笑,他垂下眸,听着zero的播报声,听着诗人的语句,有些出神的望着远方。 中原中也的学识其实不足以让他做出一首完整的诗,他还没有经历很多,他的阅历尚且并不充足。但天赋这种东西,加上不知名力量的催化,仿佛从天穹之上垂下的一根蛛丝,轻而温和但落在他身上。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夕阳入暮湮没四方。*” 长久的沉默之后,中原中也猛然惊醒。他愕然睁大眼睛,转过头,对上千间幕无奈的笑容。 “中也你,是个诗人哦。” “……可,我自己都……” 千间幕抽出一张稿纸,将诗句撰写在纸张上,他在诗人的那一栏写上中原中也的名字。然后将纸张郑重的递到中原中也手边。 “不,你是个诗人哦,彻头彻尾的诗人。” 没有比这更真诚更真实的话了。 “那么,为什么我会觉得熟悉又陌生呢?”中也茫然的盯着纸张,仿佛看着一道难以解开的谜题。 “因为中也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中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己,也会觉得熟悉又陌生吧?作者和他的作品,就是照镜子那样的关系。陌生又亲近,这就是自己和自己的关系。” 千间幕看着中也眼中的自己,白色的一团,稚嫩又漂亮的小少年。他忽然意识到为什么曾有人将他看作神在人间的代行者,甚至将他当做神明崇拜。 往事匆匆从目中略过,只余下些许残痕,他也想通了什么,索性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猫一样蹭到中也身边,眯起漂亮的双眼,轻而小声的梳理着他的情绪。 “中也,用诗句写一些感受到的东西吧。” 他垂下的双目中,是清醒到冰冷的情绪。 “把悲伤与痛苦都写进去吧,这是你们的东西(自我)。”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文豪世界第四天 【忘记一个人是从声音开始的。 事实上,不记得除我之外任何一个人的声音。 从未记起,那又何谈忘记。 匆匆埋葬了妻子,擦去眼泪,在无声中向亲友致辞。安静是对逝者的最高礼遇,我看到岳父岳母面冷如壁的奉上鲜花,为这份安静的悲哀感动不已。 我们默许的规则,无需法律制约。更何况我们生而自由,所行皆为所想。正如葬礼后工作时同事投来的目光,那样温和关怀,他口中难以自持的喃喃自语,正是为我所经历而悲恸。 为他递上热茶,低语声戛然而止。他望向我,眼中含泪,目中尽是难言的伤怀。我们的默契在交互中传递,我确信我已经知晓他心中所想。 恰在此时,亲子的低笑再度传入耳中。 「他看得见,说得出,沉默着痛苦,他总是如此郁郁寡欢,你却为此习以为常。 我望着纸笔,最终只落下草草几句宽慰,递交给同事。同事收了纸条,他表情木然,没有去看。 …… 我总梦起少年时,我也曾眼含热泪,纸笔被泪水打湿,便用窃窃私语宽慰彼此。 我在我弟弟的墓前低声哭泣,弟弟的坟墓挨着母亲的坟墓,母亲的坟墓前站着父亲,一如妻子的墓前站着我。 他们如此沉默,令我如此毛骨悚然。我大声尖叫,用我能用的一切语言发泄我的情绪。 于是身边人难过的看着我,他们凝视着,安静的看着我。悲伤粘稠如同溺死蝇虫的糖浆,那糖液上涌淹没了我的鼻喉。 梦中深处,我听到一声惨痛的哭嚎,如此明亮,正如婴儿诞生时的初啼。伴随着烟花炸裂时的声响,万物归于朝日初升时那铺天盖地的宁静。 如此安静,如此安静。 同事生前攥着我写给他的字条,他大笑着哭泣,他竭尽一切悲嚎。但没人知道他说了什么,人类对语言如此陌生,竟已难以分清他人口中的话语。 他死于一片宁静。 清晨到来,他的生死甚至不再书于纸上。人们有序的前行,我想说点什么,却发觉笔下连不成完整的字句。 「没人要求他沉默,但他不得不沉默。」 我的孩子这么说,他在安静之中喃喃低语。 「他想说点什么,举目四望,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我垂眸看着我的孩子,一如我的父亲曾这么看着我。 他问我: 「你觉得我该在何时学会缄默?」 …… 我决定带我的孩子去看看我的父亲。 ——《缄默症候群》其一节选 】 数日前,羊的一个小孩失踪了。 小孩刚刚七岁,柔软又病弱。他天生患有先天疾病,但很恰好他在偷窃上颇有心得,于是被吸纳入羊。 这是中也说的。 那孩子叫真一郎。 真一郎是个好孩子,羊的成员都不太喜欢读书。虽然大家都知道读书是昂贵的东西,甚至需要用生活物资以天为单位交换教导,但羊的成员从没来找过千间幕,只有真一郎在一个初秋,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捏着融化的几块巧克力和几枚50円硬币,请求千间幕教他认字。 千间幕索性就和中也一并教了。 他不如中也聪慧,五十音花了几周时间才背下来,更连贯的一些更是吃力。中也给他挑了几本童话书,然后在上面为他注音来让他读。他就反反复复的读,直到背下来为止。 他有严重的肺病,尽管他们都没说,但都明白,他很难熬过一个个寒冬。 不久前,他失踪了。 羊对他并不上心,病秧子几乎没有价值。于是中也少见生了气,让所有人出去找他,花费了几天时间,终于在镭钵街中央的垃圾堆里找到了真一郎。 垃圾堆那里有很多老鼠和野犬,饿的眼睛发红,甚至有过咬人的先例,真一郎的命运可想而知。 找到他的时候,他的手指已经残缺不全,手臂与腿部的白骨惨败的混在血肉纤维之中,孤零零的反射着冷冰冰的光线。那小少年脏兮兮的脸一半埋于土壤,一半望向遥远的方向,充满死气的眼睛半睁,覆了一层淡淡的脏兮兮的灰。 中也沉默着为他收敛尸骨,但再好再好,也不过是换个地方妥善掩埋,连个墓碑都没有。 就像埋葬小动物,埋下去,只有孤零零的土包,不会有人记得他,于是他将被遗忘,彻底无踪无际。 那天中也睡的很早,他埋在冷硬的被子里,千间幕躺在他的身边,缓缓地伸出手,顺了顺他的脊背,中也抬起头,湛蓝色的双目中覆上一层水光。 “我忘记给他第二本书。”中也轻声道,他的难过都那么寂静无声。 “他会很高兴,你能记得这件事。” 于是彼此都沉默下来,月光照入室内,火炉内的余温尚存,半开的窗户吹来阵阵冷风。 太多话想说,话到嘴边,却不约而同保持着沉默。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废墟中央。”中也的嗓子低哑。 他说: “可能是因为我,这里才变成这样的。” 每当看见有人凄惨死去,看见罪恶凌辱同伴,看见这片土地上的巨大疮痍。中原中也总是会想。 因为他诞生,所以这些人才会如此。 他生来伴随着毁灭,毁灭了一片土地,毁灭无数家庭,毁灭无数生命,毁灭无数人生。 他或许可以索性离开,但他做不到。 在这片由他的罪恶凝结的土地上,他只能背负着能背负的一切,向前走,向前走。在沉默中腐烂,连悲伤都变得污浊。 他甚至不期待死亡,一瞬也没有去想过。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他死了,灾难不会停止,会产生更大的灾难,而他只是背对着世界如胆小鬼一般向相反的方向逃亡。 只要一点点的恩惠,就会唤起他庞大的愧疚感。他有很低的配得感,他觉得自己不配,所以一股脑的付出自己的一切。 他才十岁,他没有家人,没有来处,他没有亲密的友人,没有固定的住所,没有财产,甚至没有身份。他只有一个以他为首领的团体,一群充斥着贫民窟作风的伙伴。 他很强,他知道他的很多事情都和常人不一样。但当他的伙伴与他背道而驰,他竟然不知道到底谁对谁错。是否因为他太强而慨他人之慷?是否因为他们的视角不一样而忽略了他们的感受?是否他就算融入了人群,依旧是个不可理喻的异类? 他不理解的一切,他无法忍受,但只能忍耐,他已经造成了伤口,他不能再任由自己摆布别人选择好的人生。 所谓首领,他只能让他们过的更好,可是一味追求物质,就是合格的首领了吗? 他不知道,没有人教过他。 他唯一能信赖的,只有一个来源不明,会温柔教他知识的比他还要小的少年。他在少年这里能够感受到难言的放松,以及一种可贵的平等。 千间幕不需要他的庇护。他只是顺势而为,图个清静,顺便教他知识才留在他身边。他过去成迷,说不清他是记得还是不记得。他没有异能,但非常聪明敏锐,甚至能在里世界自由穿梭游走。当他们对视,没有谁帮助谁或谁庇护谁的不对等关系,他们是平等的,绝对平等。 有些话只能和平等的人倾诉。向下是施加压力,向上是徒添麻烦。 那白发少年侧过身试着抱住他。但他还很小,只能向他身边缩了缩,蹭在他身边。 “横滨是一座混乱与死亡的城市。” 中也没有出声,在他的一切认知里,整个世界都是混乱与死亡的欢乐场。 如果不是千间幕带他读书,他可能直到成年都不明白何为历史,何为贵族,何为平凡,何为亲情友情爱情。他其实很感谢千间幕,对于一个出生开始就挣扎求生,并面对无数死亡与灾厄的少年。书籍于他来说,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窄窄窗口,是他精神启航的唯一途径。 “中也猜到了吧,我其实不像看起来这么小。”千间幕淡淡的开口。 “我出生自一个高度统一的国家,整个国家被划分为东西南北中五大区块,每个区块设立一个庞大的国立孤儿院,我们称之为‘育成院’。不想抚养的孩子,流浪的孩子,贫穷人家的孩子,全都会被送到这里统一抚养。” 中也的睫毛颤动了片刻,他没动,身体却做出了倾听的反应。 “每年育成院都会收纳几十万名孤儿,育成院会抚养孩子们直到十五岁。也就是说,我的国家整整有千万的无父无母的国家抚养的孩子。所有孩子会在五岁和十岁时进行分级,根据等级提供学习资源,上等孩子会被财阀选中带走,作为宝贵资源培养。而没有被带走的孩子在15岁后就可以离开,没有限制,没有拘束。” “中也觉得,这是好事吗?” 中也没有出声,他似乎也在代入那样的世界。 不是好事吗?他这么想。 没有孩子挨饿,没有孩子痛苦,有资源,有医疗,近乎无忧无虑。 “五岁的时候会进行一次无声无息的初次筛选,温驯的,忠诚的孩子会进入候选人名单。十岁左右被财阀瓜分。而剩下的优秀的不那么完美的孩子,会被送去实验室进行人体实验。每年大概要送去……几万人吧。然而活下来的,大概只有几十个。” “中也觉得,这很可恶吗?” 人体实验。 中原中也皱起眉,咬紧牙关。 “我可是主动参与实验的哦。”千间幕的声音很清淡,咬字带有一种怪异的美感,参杂着淡淡的笑音。 “六岁那一年,我目睹了无数个同伴因实验而头颅爆裂,血参杂着脑浆,可能睡着睡着,身边的人就突然炸开。我总共经历了几十次大型手术,下达了近百次病危通知书。七岁那一年,实验结束,全身瘫痪,五感尽失,复健了三年才恢复正常状态,当我的眼睛复明的那一天,我知道,我赢了。” 千间幕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脊背。 “那种实验的副作用,是剥夺情感,但不剥夺情感感知。所以诞生的,是有超高才能,近乎于人体兵器,是不近人情的国家与财阀的奴仆,是残忍不仁的工具。可我赢了。我把我的一切押上牌桌,赚得的,是百倍千倍的未来。” “中也觉得,这会值得吗?” “……不值得。怎么可以……” “中也能猜到,那些没有被带走,没有进行实验并幸存的孩子的未来吗?” 中也倏然噤声,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更黑暗的隐晦的东西,像是一大片无声的影子。 “十岁之后,没有加入财阀名单的孩子们,将会中断一切培养方案,隔绝一切学习途径。他们的目标,只有活到十五岁。 优秀的人被带走圈养更加优秀,无能的人无知无觉更加无能。育成院走出的孩子,九成都会成为螺丝,没有能力,没有开发的潜能。成为低级劳动力,更悲哀的被送去贩卖,好看的被带走成为欲望工具。 绝大多数的他们都会因为过劳,疾病,毒物,火拼,成为路边的尸骨。没有未来,因为未来全部被隔断。一旦走出育成院,在财阀与国家的联合封锁下,根·本·不·可·能有一丁点的成功可能。” 千间幕的语气十分平静,像是第三者在审视一整个大环境,带着一种戏谑的冰冷讥讽感。 “我五岁的时候,我意识到我的外貌和性格会给我带来祸端,很多人来看我,因为他们想要我的基因和我的孩子。我的才能不足以保护我自己,我的性格也不可能让我看起来容易被驯服,为了逃离地狱,我只能押上一切,或生或死,活着就是赢,输了就是死。” 整个世界的黑暗,在一个过分聪明清醒的孩子眼里,就像一个没有出路的地狱。这种筛选甚至是社会众所周知的共识,正常家庭都变得罕见,更别想有人在千万孩子中救救他。没有挣扎的力气,只能看见或长或短,但绝不幸福,甚至一眼能看到扭曲未来的人生。 “得押上自己,才能获得不被扭曲的权力。无能的野狗任人驱使,而有绝对才能的武器却随时拥有刺伤主人的能力。我要成为最强,为了这个,我要押上我的情感我的一切,还有我一生的好运。” 中也沉默着,那是一种难言的窒息。贫民窟的孩子贫穷或死亡,但未来是无限。但在千间幕的人生中,他感觉到了一种既定人生的无能为力,他们被延长人生至十五岁,目的却是成为其他人的口粮。 “中也,曾有个孩子死前问我:‘人生是总是这么痛苦,还是只有小孩子是这样’?”* …… “我告诉他:‘总是如此。’但是,对于你,中也——” (这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要睁眼去看全世界,这世界是巨大的牌桌,你得加上点儿筹码,才能避开猛烈的不幸。不过,痛苦的总量是不变的,说到底也就是钝刀子割肉。只要你能接受痛苦,那就可以避开猛烈的不幸。” (这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二件事。) “当你想要保护什么的时候,无论是多么微小的东西,你都得意识到,你的对手不是什么个体,而是一整个世界。而当你想要赎罪,你得赶紧去死,你要补偿的那些,永远都无法直接交付给当事人,而你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罪恶上添砖加码。” 中也沉默了很久,他轻轻开口: “没有感情,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有些愕然,千间幕轻轻笑了笑。 “会变成疯子,绝对的暴徒,死不足惜的恶魔。会忘记所有的羁绊,手足相残,吞食父母。无论尊卑,不论长幼,不分善恶,倒转生死。那不是几条生命那么简单的事,因为在这种人眼中,生命一文不值。” 他在告诉中也:我就是这种人,你要小心了。 中原中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知道你最开始是想从我身上了解什么,我不知道哦。就算我和你来源一处,这白骨累累的罪孽与我伴生,可我不会在乎哦。我只会再次走上牌桌。” 中也回头,他看到月光下少年诡谲的异色双瞳,冰冷阴晦,如冷兵器般燃烧着一种平静的疯狂。令他反射性的感到阵阵发冷。 (这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三件事。) “不要怀疑自己,不要可怜自己。就算是扭曲,也只能允许自己掌控自己。我是谁?我是什么存在?我代表了什么?说到底那都是外界对我们的定义,和我们自己毫无关系。不要犹豫,零和博弈,庄家通吃。等待会迎来无可奈何的悲剧,不上场就想赢实在天方夜谭。” (这是我要告诉你的第四件事。) “世界自有平衡,如果你实在无法接受失败,那就要相信因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那白发异瞳的少年身体里,仿佛栖息着不可名状的恶鬼。中也开始战栗,他细微的发抖,他忽然意识到,千间幕已经是个扭曲的完成体,他已经把自己改造成了能适应一切肉弱强食与丛林法则的模样。更可怕的是,他的理论对于中原中也,竟有一种恍然大悟的启发,这种向深渊滑下的错觉,令他毛骨悚然。 不过,很快,千间幕神色一变,轻轻笑了起来。那种狠厉转瞬消逝,只剩下一如既往的平淡与温雅。 “不过,中也还很小呢。你将要看到更多的人和事。这个世界对强者一向宽容,你还有很长很长的事件去慢慢想。我随着老朋友的心愿,安安分分的当一个小孩,享受一下自由的人生,就差不多了。” “……你哪里算安分。” 几个月时间就能搞下来手机和钱财,这算安分吗? 不过他写书的行为倒是很安分…… “没办法嘛,我可没有异能力这张好牌。离开了中也,日子就会变得很辛苦。得先打拼一个安全环境才行,小孩子可是很脆弱的嘛。” 来不及为‘中也哥’这个称呼脸红,中也略微急迫道: “……你要离开这里吗?” 那双漂亮的异瞳眨了眨,流淌着平缓的暖和的笑意,中原中也完全没能力发现这笑意的虚假和浮于表面。 “镭钵街很不方便,所以春天就要离开了,大概在横滨找个安静地方住着吧。” “……你可以留下来,留在羊这里。没人会打扰你……” “中也没发现吗?”小少年歪头,蹭了蹭枕头,带着一种令人心软的萌感。“我对毫无价值又满怀恶念恨不得背后插刀吞噬骨肉的烂泥毫无兴趣,光是看着他们,就让我觉得未来人生无望呐。” 金眸洒着浅浅的柔软的光辉,漂亮的不可思议,语气却又轻淡又冰冷。 “但是中也是个好孩子,如果中也看到了我所看到的,并下了判断。我这里随时欢迎中也。这并不是全由价值判断的结果,目前我的情感消失的负面影响已经基本没有了,可以放心相信。” 千间幕对羊的看法,中也知道的非常清楚。他沉默下来,明白分别终究是注定了。嘴唇蠕动片刻,却只能保持沉默。 “在未来,中也可以试试写一些诗歌。”那白发少年的身上带着淡淡暖意,他语气平静的惊人,若是中也见识过ai这种存在,就会发现千间幕的语气和正在分析运行中的无感情ai极度相似。“从窗子里往外看是很寂寞的,给自己的世界开一扇窗,让外面的人为你的存在而驻足吧。” 深夜谈心模式结束,千间幕自认为已经尽力了,至于之后中也会如何变化,他不再有任何责任和义务再来干涉。 不过确实没想到的是,未来的某一天他会接到少年的电话。 未经雕琢的璞玉顽强的洗刷了身上的泥泞,成功慢慢变成肮脏的大人了。 真是悲哀。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文豪世界第五天 【父亲自我离家后,就再没与我联系过。 他从不交流,身边从没有纸笔,在他的身上,连肢体语言都欠奉。 他只有几本曾经交流时留下的笔记本,自母亲与弟弟去世后,他就再也不交流了。 父亲独自居住在我生长时的村子里,那种村子也基本上很少用纸笔,但这种曾经遭遇过战争与殖民的偏远的地方,反而偶尔会有人用短促的音节代替纸笔交流。没有严苛的规则和评判,但又没有开放声音的运用。不那么缄默,却和缄默没什么区别。 交流本身就毫无用处。 …… 我带着孩子去看望父亲,多年未见,父亲苍老了不止一点半点。他抱起了我的孩子,那双死寂的眼睛仿佛燃起了火焰,他如此悲伤,却又如此狂喜。 「你好,你在等什么?」我的孩子问。 「啊……啊……」父亲早就不会说话了,他声音凝滞着,干涩的试图描述一些什么。 「该结束了。」我的孩子这么回答道。 「是时候结束了。」我的孩子低声道。 …… 母亲死于性,病。 公文上说她年轻时曾做过军1妓,十几岁之后独自生活,嫁给父亲,生下我和我弟弟。十几年前她死于一个清晨,病毒使她下1体腐烂流血,她身上遍布着乳白的露珠,痛苦的睁大着眼,撕裂的唇角和雾蒙蒙的双眼,时常让我想起弟弟。 弟弟是病逝的,但和她不是同一种病。 没有结果,没有理由。我记得那个早上,村民沉默的披着黑色的丧服,围绕着我母亲身着雪白衣物的尸身和中央燃起的大火,黑色的人群如同漩涡般旋转,大家转啊转,转啊转。天上的云也转啊转。 病逝啊病逝,如此顺理成章,如此理所当然。 我与几个孩子被约好一同被送往大城市。 从那天起,我便学习试图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学会缄默,忘记语言,闭上双眼,摒弃声音。 我记得有一户人家剪去了一个妹妹的舌头,但这是罪,大家缄默,是因为大家喜欢缄默,所以无人制止。但不允许有人擅自剥夺人说话的能力,称得上公平公正。 我与父亲在那家人判刑的那天大笑不已,笑的如此畅快,笑的如此开怀,笑的泪流满面。 我甚至听到村落里其他人的笑声,所有人都在笑,所有人都在笑。等直播刑罚结束,大家又倏然安静下来,一如往昔,一如旧日。 啊啊,如此安静。 …… 离开时,我穿上了黑色的丧服,站在村落外,抱着我黑色的孩子。 村民撒上汽油,父亲举起火把,火星掉落,火焰腾然而起。 我绕着村落转圈。 一圈圈,一圈圈。 我看着我的孩子,一边踱步,一边在心里恳求着。 请说点什么,我的孩子,请说点什么? 我还能说什么呢? 大家都是这样,一边沉默,一边又沉默的期许着存在什么人,说点什么。 但他终究什么都没说。 他终究保持了缄默。 ——《缄默症候群》其二·节选 】 过完年之后,中也过了十岁生日,千间幕的生日要早一些,他的身体年龄早就八岁了。樱花洋洋洒洒盛放之际,千间幕打探好了横滨他去年养出的情报支脉,决定搬走。 离开时,羊之王戴着蓝色的手环为他送行,他抿着唇,许久不发一言。 羊之王在清晨迎着朝光,而他背后属于羊的房子则沉在淡蓝色的晨雾中。光暗分割鲜明,倒是鲜见的绝妙美景。 千间幕摆了摆手,向着镭钵街外面的方向走去。 他要搬去的地方是横滨郊区的一处小神社,异能大战打了快十年,横滨又是一处战区(贫弱国),租界割裂,整个横滨被犁来犁去,各种风格的建筑全面开花。反而传统神道教逐渐变得无人问津。这处小山上的神社常有闹鬼消息,自五年前最后一任主持死去后,因无后代无继承人甚至无人在意的缘故,整个神社就处于荒废状态。 它能被荒废主要还是因为几个关键点,离贫民窟远,处于警署巡查区域(少见的),离势力交锋处远(远离各大mafia交战场所)。 总之千间幕决定0円购在这里住一段时日,小神社大概有几间和室,虽然没水没电但环境比贫民窟好了不止一点。千间幕还在打探这个神社的所有权关系,很多事情不适宜太高调,只清理了一两个必备的房间然后布置好预警设施就结束了。打水需要从水井里打,费劲搞出一点水擦洗身体顺带洗衣服后,千间幕热烈的宣布他正式乔迁新居,并写了三大张稿纸,放到之前厚厚一叠的存稿中。 神社的榻榻米有些旧了,但保存的还算完好,千间幕买了床新被子,铺在榻榻米上,软绵绵的埋入被子里。属于幼龄期的身体迟钝的传来阵阵舒适的感受,此刻独处在自己布置的安全屋中,他才能完全放松下来。 如此这般,直接在床上s属性大爆发,sleep了一天一夜,起床时正是傍晚,将手电筒挂在墙上,千间幕半闭着眼思考未来的计划。 没有异能,年幼,没有身份,没有固定收入,这是他的没有的。 如果不出bug就基本没什么问题的体质,战斗素养,一台不联网脑内计算机,可以以收集的办法获取的可以转化为关键物品的能源。这是他拥有的。 所以目前紧迫要办的两件事,第一件,以不留痕迹的手段获取身份证明。第二件,将目前所写的稿件出版,并寻找更多书籍。 这个世界比较自由,千间幕自信除非他被异能者围剿,他怎么都能活下去。没有什么被注定的未来,也没有毫无光明的人生,千间幕本身也毫无斗志,他没有再去搅弄这一摊浑水的心思,他的目标以及他来到这里的某种理由无非是能够自由合法的体验正常人生活,以及在暗面自由且不合法的游走。积攒能量,回避风险,消除存在,组织能力者。 所以……就算要发表文章也绝对不可能用他的身份发表。他得找一个稍微信得过且和他关系不怎么密切的第三方插手。 早在去年初冬,千间幕就让人搜罗这方面的可选项,但直到四月末千间幕才收到了几份推荐,其中最为特殊的是一名名为福泽谕吉的武士。传闻他是一名手段高超身法高明的杀手,也是一位辅助类的异能力者。在异能战争晚期,福泽谕吉似乎在杀手圈中销声匿迹,同时传来的是他开始进行日常生活的信息。 信息真假难辨,就算是再高明的情报人员也不想去得罪一个前精英杀手,没有人去跟踪调查他,他所有的信息都是巧合或者无意间整理出的。所以这个人的信息大篇幅使用了猜测,甚至给出了两种不同的可能性。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他目前大概真的没有再做那一行的企图,无论他是否有其他打算,在他身边出现了一位少年并被他教养这件事被隐晦的传出后,年轻的武士已经自动的变成了正在教养弟子退居二线的老师这么一层身份。 不过能让他被送到千间幕面前的,还有这个人的秉性。 武士先生为人正直,他是个杀手,但实际上他的性格温吞隐忍,本性正派慈悲,所以老情报贩子对他多多少少有些敬意。不多,顶多是当有人需要一个正面一点但也能干脏活的存在的时候将此人推荐出去。尤其这两年福泽喻吉带着一个孩子在横滨周边活动,武士虽然早年经历足以攒下一大笔钱,但他生活的仍然赤贫,或许为了补贴生计,两个人组成了一个似是非是的‘万事屋’小团伙,主要接一些难解的案子。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少年非常聪明,但略显暴躁,成年稳重男人和暴躁聪明少年的搭配十分热闹但又确确实实拉拉扯扯的生活了下去,在横滨这个大环境下,有些违和但又确实不那么少见。 武士和少年虽然主接一些案子,但他们的行为上是惩恶扬善的,并且多数都是使用公平公正(横滨版)的方式解决问题,人品要好很多。他们也接一些杂事,保镖护卫或是调节关系,只是简单的代发表文章的话,可以预期的是,如果福泽谕吉本人并没有私下谋划什么大事并且为人的确如描述一般正直,那么短期内他的身份就是上了一道保险。 那么接下来就是要让千间幕去见他一面确定这个人的情况,他的心理预期不高,哪怕这个人的确是个小人,就算装他也要装出一副样子。只要他装的出色,那么其他也就无所谓了。至少证明他的确能力出众,无论是真小人还是真君子,可控性都要比蠢货高得多。 千间幕深谙明目张胆的靶子不是强者就是莽夫,他早期也经历过长达数年的流浪生涯,他的敌人甚至是更为可怖的三重绞杀。身份绝对不能轻易泄露的这个习惯一直被他带到现在,他所表现的就是处心积虑降低任何一点会对他造成威胁的风险,不留下任何纸面证明,不留下任何dna信息,哪怕只是发表文章,也要绕几个圈子直到和他毫无关系。 没办法,他很弱嘛,弱者就要有蛰伏的自觉。 另一方面,随着春天来临,mafia团体活动开始复苏。趁着这个档口,身份信息的事情也要确定下来。干净的身份信息着实麻烦,而他又擅长狡兔三窟,计划需要徐徐图之,但他已经有了目标,并且脑内构想了两大张计划表,存在zero的数据库里。 那么,第一件事,把《缄默症》写完,这篇文章充满了他对横滨现状的讽刺和对言语自由的鄙视。他自认为文笔水准一般,连能否过审都不一定,而且文章发表这东西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时运不到可能死后才能出名。但这东西交给福泽谕吉看,福泽喻吉再交给杂志社,那么一来二去至少有两个人的资源入账。总的是亏不了的。 手电筒稳定的光源中,他铺开稿纸,明明灭灭的异色双眸沉于光源照不到的阴影处,红色的那只眼睛深沉的愈发可怖,乍一看竟如同一个血洞刻在眼瞳上。那金色的眼睛闪烁片刻,笔尖落于纸面。 【 …… 人与人的关系都是如此。 你因为我,保持沉默,我因为你,不发一言。 灾难悬而未降,我们轻声细语,生怕一点点嘈杂,引来末日之景。 …… …… 我的孩子越发沉默,他只是偶尔发出诡异的嗤笑,除此之外,他大半时间都在沉默。 令人惊恐的孩子安静了下来,祈求着的父亲却又兀自不安起来。 请说点什么,我的孩子,请说点什么。 什么都好,也好过这一片死一样的缄默。 我日日夜夜恳求着,但那孩子还是不可避免的沉默,他是那么出色,就像被我染上了疾病一样,竟然开始与这个世界一同保持缄默。 如同染了疾病一样,我却越发难以忍受这份安静,一切都像死了一样,死了的政府,死了的军队,死了的法律,死了的同事,死了的家人,死了的孩子。 我也是死了的。 这世界哪里是人间,分明是行尸走肉在光天化日下堂堂正正的游行! ………… 在孩子诞生的第180天,警卫部门找上了我。他们出示了许可,请我去监管所谈话。我把我的孩子留在家里,尽管他不再讲话,但我仍然恐惧他的声音会被人所知。 恐怕是迟来的父爱到来,但我竟然不知道父爱该如何表达。 我悚然发觉这世界的另一层冷冰冰的面目,但事已至此,我却无能为力。 警卫审问了我,他们说我那已经下葬的妻子声带被割断,舌头被拔去,疑似时间正是与我婚姻存续期间。他们怀疑我强迫她保持缄默,他们甚至认为是我给她做了手术,因为我是一名出色的外科医生。 我坚决否认,拿起纸笔试图申明我的权益,可到了此时,我才发现笔是无色的,纸是光滑的,我的申明毫无用处。 我竟然到了此时才发现,我竟然无能为力。 …… 岳父岳母保释了我,他们提供了妻子自愿接受手术的证明。尽管我的怀疑没有消除,我却被允许回家中等候通知。 岳父岳母冷冰冰的看着我,他们提交了证明材料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我恍然发觉上次和他们有过交流,还是在刚结婚的时候。 这难道不是正常的吗?我从未逾矩,我享受并接受现有的规则,这规则却最终成为了我的枷锁。 …… 我抱着我的孩子,默默无言。我这次被关了三天三夜,等我赶回家的时候,孩子已经变成了正常孩子的样子。他不再嗤笑,不再说话,安静沉迷的像一个玩偶。 我动了动久未发声的喉咙,但除了低沉的仿佛动物悲泣一般的吼声,什么都没有。 不知不觉中,不是我选择缄默,而是我已经丧失了说话的权力,而我一无所知。 …… 警卫闯入了我的家中,他们这次正式逮捕我,理由为虐待婴儿,我那刚刚出生的孩子,被割去了声带拔去了舌头,这与我的妻子一模一样的症状,使我罪无可恕。 「即使已经下葬,他们也会挖出来物尽其用,真是美德。」 隐隐约约中,我久违听到我孩子的声音,可我坐在审讯室中,对面是冷着脸的警官,周遭是一片安静。 那声音如此飘忽不定,甚至于难以听清。 「做好决定了吗?」那倒声音这么问我。 「到该结束的时候了哦。」那道声音笑嘻嘻的这么说。 警官似乎察觉到什么,他怪异的看着我,匆匆走了出去,过了一会,他仿佛吵了一架似的走了回来,冰冷的对我继续进行审问。 这哪里是审问。 这分明是处刑。 《缄默症候群》其三其四其五·节选 】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文豪世界第六天 【 关押审讯十天后,我被送往法庭公审。 纸面材料的呈递,所有人井然有序的看着我,他们的嘴紧紧闭拢,有的人面无表情,有的人义愤填膺,有的人如此悲伤,仿佛我死去的同事的倒影。 借由递给我纸笔的机会,我用那透明墨水的笔尖戳破了指尖,血色从指尖渗出,我要写点什么。 我不知情,我不知道,警察没有给我机会申诉,什么都好,我要写点什么。 但最终呈递上去的,是一张用血画出的笑脸。 法庭一片哗然,最终我被取消了申诉资格,因多重罪名,包括纵火致死罪,剥夺他人自由罪,虐待致死罪等等,数罪并罚,判处死刑,并直播行刑。 我表情木然的走过人群,回到我的监狱里去。 那名负责我的警官站在我的监狱门口,我是典型例子,他来防止我自杀或逃狱。 他是如此坦然的保持着缄默,如我一样,甚至直到此刻,我依然认为缄默是种美德。 但是再不说点什么,一切都晚了。 或者说,一切都晚了,不如抓紧时间说点什么。 《缄默症候群》其六·节选 】 找到福泽谕吉二人组是在街边的一家咖啡店。 碧绿少年面前堆满了糕点,他吃的满足,全然没有传闻中暴躁不合规矩的样子,像是一只发育期的小猫。 而高大的男人坐在他对面翻阅资料,他的目光稳重而平和,看向少年眼神又淡又宽容。 不难否认的是,男人不愧是杀手,即使他只是坐在那,一副居家的样子,身上仍然突兀的萦绕着一种冷峻的气质,仿佛鞘中刀剑,未出鞘不代表绝对安全,更有可能是还没到出手的时机,而一旦出手必定造成伤亡。 千间幕换下了一直穿着的黑色旅行衣,换上和风的黑底鹤纹羽织,因为羽织有点大所以松松垮垮罩在身上,内里却穿着西式的打底衫和长裤皮靴。风格称得上非常混搭,但乍一看很是亮眼。像是富庶人家的孩子,至少一看就很体面。 但即使如此,一照面那个少年就从糕点堆里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他,那少年的确不凡,他戴上了一副黑框眼镜,以一种极快的几乎令人察觉不到的速度扫视他的全身,之后却又思考什么似的定定望向他的脸,就连这种类似于发呆的表情也不是毫无用处,他在观察他的表情。如此大概5s左右,他收回目光,将手上的糕点一口吞下,然后靠在椅子上,歪着头看对面的男人。 这短暂的不到十秒,福泽谕吉默契的没有出声,而是顺其自然的过渡下来。等少年看向他,他才开口。 “请问有什么事?” 千间幕的目光略过那个少年,转而看向福泽谕吉,心思转动间,放弃了之前假装小孩的打算。他歪头,眯起眼露出一个笑来。 “福泽先生,我有委托想要麻烦您。” “……委托?是代家长来的吗?” “不是哦,是我的委托。” 这期间那个少年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把眼镜摘了下来。他看向福泽谕吉,近乎直白的开口道: “因为他完全没有家人嘛。” 这种很地狱的话题被人以一种相当轻松的语气说出口,饶是福泽谕吉也惊了一下,他用有些责备的目光望向少年,少年却做出不在意的样子。 “这种事只是小事啦,他完全不在乎的,保镖先生,是个很有趣的委托哦。” 一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千间幕完全不在意这种事。他脑子里根本没有父母兄弟之间的观念,而同样的,千间幕反而对这个少年多了几分关注,他相当聪明,而且观察力离奇的敏锐。但他的目光却很干净,干净的不像是横滨的孩子。 “那么请坐吧。”福泽谕吉终究对他有了些微末的照顾心理,虽然少的离谱,但多少有了点。他叫来服务员为他点了一杯清茶,转过头看向跃跃欲试想再点糕点的少年,非常冷静坚定的阻止了少年的动作。 “这是这一周的奖励,还想吃就等下周吧。”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千间幕。 “请问是什么样的委托呢?” 少年插口道: “mafia之间的事情我们不管哦。” “乱步!”福泽谕吉语气略重的叫了一声少年的名字,转过头却用一种更和缓但却并没有第二个意思的语言重新说道: “涉及势力相关的方面我暂时不想干预。” 千间幕歪头,他正对着咖啡厅的一面窗户,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再干净不过了。 “不是那种事,只是很简单的一件小事。”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叠文稿,放在桌面上。 “我写了一些文章,但是我的年龄不够,而且没有父母和监护人,没办法去杂志社投稿。我想请先生代我提交稿件。希望先生全权负责稿件,如果有问题可以直接联系我,但尽量不要透露我的存在。” 碧绿眼的少年猫一样探过头来,他试探着想要看看那叠稿件,福泽谕吉刚想说什么,千间幕先他一步递了过去,于是少年就满足的翻着稿纸,留千间幕和福泽谕吉继续交流。 “我是第一次写作,也不确定能否发表。但之后后续的投稿都会联系您,为了安全稿件发表之前也会提前给您看。希望您考虑一下。” 那边的少年也已经翻完了稿子,他扬起声笑道: “你很讨厌现在的文坛嘛,已经到了恨不得写一篇文抨击平民的地步了。很有个性嘛,我很喜欢哦!” 他把稿子递给福泽谕吉,一只手撑着脸看他: “但是你为什么要读书写书呢?你完·全·不·是这种类型的人啊。乱步大人想不通,这对你毫无好处哦,还是说——” 他脸上的笑倏然淡了八分,冷清清的眼睛锁定千间幕的脸,口中直白的吐出令人悚然的推论。 “你要用文章来达成什么目的呢?这样的文字,根本不是你这个年龄能写出来的。” 他顿了顿,轻声道: “你,年纪很大了吧?” 纵使在阳光下,千间幕的双眸也不可避免的暗沉了一瞬,但下一秒就恢复了正常,除了少年之外没人发现这种差别。千间幕也转过头和他对视。 “因为现在的文坛真的太糟糕了,这就是我的理由。” 千间幕在少年明显怀疑的神色中补充道: “我读过很多书,只有这里的书糟糕的可耻,书店里摆放的全是垃圾,简直不忍直视。我的老师是一位作家,如果他看到这样的文学环境,一定会大书特书。至于目标,如果能有更多人因为我的文字而写作,那就更好不过了。” 说的全是真话,但不想回答的问题全部没有回答。 少年咋了咋舌,觉得这种交锋实在难捱,他的表情倏然破碎了,又变成懒洋洋的样子。 “所以,我是觉得你对书的这种执着很奇怪啊。真是狡猾的人,算了算了。保镖先生,感觉写的怎么样?” 那边福泽谕吉也看到了尾声,不过他拿到的并不是完篇。事实上这篇稿件出乎意料的长,福泽谕吉拥有一目十行的本领,却也得花上一段时间通读。乱步的世界卡的刚刚好,他将稿件整理好,放在桌面。 “你的老师是个作家吗?他有写过什么书吗?”他这么问道。 其实雇主的事情不应该这么直白去问,但对面一看就是个小孩子,问一问实际上也没什么问题。对于这个问题,千间幕的语气相当坦率,内容却很地狱。 “他的作品都被烧掉了,因为不被允许嘛。而且他早就自杀了,还是我给他收的尸呢。” 因为话题有些地狱所以场面一下子沉默下来,千间幕仿佛毫无察觉似的继续开口。 “不过我记得他给我留了一行字,就在他尸体旁边的纸上,用红笔写的,感觉像是给了自己一枪之后突然想起还有个人会来看他,觉得要留下点什么以防别人太莫名其妙一样。后来我把他保存的书全都埋起来了,他的心血有朝一日被人挖出来,也算是好事一件嘛。” 一个死了之后等弟子收尸,一个收完尸把人的珍藏毁了,好一对感恩师徒情。 福泽谕吉欲言又止,千间幕察觉到了什么,他微微一笑。 “是想问他留了什么话吗?是很简洁的一段。” 他顿了顿轻声道: “在不幸的时代,空有无法爱护身边人的能力。想要与他人心意相通,并不是那么简单。” 他的语气很淡,实际上他确实没什么感觉。那一年他经历了太多人的离开,轰轰烈烈的战争席卷了所有人。事实上发现老作家去世的时候,他竟然有一种:幸好他选择去死。这样的感觉。不知道先生是想留下来还是想从这个世界化为飞灰消失,他对着尸体思考了一天一夜,觉得先生这样的人应该是想留下来的。就把他埋在了他妻子和女儿的墓旁边。 如果先生还活着,可能会用一种宽容的眼神鼓励的看着他,尽管千间幕向来面无表情,但那种目光已经是他一生中遇到的少见的纵容了。 他是真的毫无感情,甚至表情冷淡的超乎寻常。但听者却能从只言片语和千间幕冷淡的诡异的语气中察觉到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刚好持续十数年的异能大战刚刚结束,福泽谕吉在短暂的停止思考后马上想到,‘无法爱护身边人的能力’这句话,可能指的是无法用以保护身边人的异能。他猜测千间幕的老师可能是战争的受害者,一位异能者。那么被优秀异能者教导的学生千间幕,想要为老师做点什么也是理所应当的。失去了老师的无父无母的孩子,能够为了他人做一件事这样的行为也着实值得夸奖。甚至就连他写的隐晦阴暗却几乎指着别人骂他们愚蠢蒙昧,骂政府毫无作为的文章也情有可原。只是看不惯目前的文学这个理由实在是有些诡异,如果不是提前问了一下了解了前情提要的话,实在很难令人信服。 只有那少年短暂沉默之后嘟哝了些什么,但他终究什么都没说。 千间幕和福泽谕吉敲定了后续的委托事项,以“幕间人”为笔名,结尾稿件也预定一个月内递交给福泽谕吉。这篇文章意外的很长,所以必须要切分然后一点点发表才合理。好在千间幕已经分好了节,直接递交给杂志社等反馈就好。至于可能产生的稿费,因为千间幕暂时还真的没有账户,所以先打在福泽谕吉的账户里,等之后直接递交现金或者再说。 至于协议,横滨现在办事还看协议?不过福泽谕吉倒是真的想给千间幕立纸质协议,因为文字产权什么的如果掰扯不清到后期很容易互相侵吞。千间幕制止了他,只说这协议就算写了也没什么效益,更何况他也不是很在意这些文字最终都归属于谁。千间幕含含糊糊蒙混过关,少年旁观着看的门清,他轻轻笑了一声,吃了一口点心。 “我是江户川乱步,要记住我哦。” 千间幕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会的,江户川是个很厉害的人” 于是少年就哼哼起来,让人怀疑传闻中暴躁少年是哪里来的无稽之谈。少年本质上就像一只睡着的猫科动物一样,相反的,如果江户川乱步真的暴躁生气起来,那会产生什么样的毁天灭地的恐怖影响也未可知。 就算是千间幕,也完全不想看到那个场面。 白发少年来去匆匆,江户川好奇的拿起千间幕的杯子,大呼小叫道: “真是不得了!一点都没碰到杯子是怎么喝到水的。连指纹都没有!他还特意给手指涂了胶吗?” 福泽谕吉正收纳桌面上的稿件,闻言看了一眼杯子,心下也微微暗惊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看了看稿件封面上的缄默症候群和作者幕间人这几个字,心底总有种落不下的感觉。 “不要小瞧他哦,他杀死了不少人呢。就在刚刚还和我们坐着的前一小时,他可能刚从某个mafia的本营里走出来。超——危险。” 这样的话语是真的出乎福泽谕吉的预料了。 “我没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气?” “他根本没觉得死亡是什么很大的事,在扫落棋盘上的棋子的时候会有人一身杀气吗?根本不会嘛。而且他似乎也没有理由杀人了,当然如果必要的话还是会下手的。是个超——麻烦人物。不过如果他惹了麻烦,就算他想躲到世界末日,乱步大人也一定会第一时间找到他!” “明明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哼哼。”江户川乱步露出了我知道但我就是不说的表情。但看着福泽谕吉是真的稍微受到了影响,他干脆利落的开口道: “在想什么呢保镖先生,不是有人说了吗?‘与他人心意相通相当困难!’,如果真的觉得不好那就给我再买几个粗点心吧!我要当夜宵!” 福泽谕吉这才恍然回过神来,他平静而温和的看着少年,轻轻叹气。 “一想起这是能说出这么温柔又绝望的话的人的临终遗言,稍微让人有种感同身受的意味。” 江户川乱步将剩下的点心全部塞到嘴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含糊糊道: “我喜欢第二句哦。” 他望向窗外,碧绿的双目倒映着湛蓝的天空,清澈的如同一块水晶。 少年含糊又清澈的声音响起,咖啡店的玻璃窗上映出有些稚嫩但已经十足俊秀的侧脸。 “因为与人心意相通,本身就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嘛。”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文豪世界第七天 武士速度很快,他虽然不太懂文学,但情报筛选这门必修课他是满分。很快就选出了目前销售稳定,资历深厚,以及敢于接受新思想的杂志社。 分别是《文学》《浪潮》《当代image》三家,《文学》是老牌正点杂志社,在各大政府办公室都有供应,主打保守派的传统文学,夏目溯石的几本出版著作都来源于这里。《浪潮》则是应战争而兴起的改革派文学,主批判,思考辩证和少量的社会观察,虽然兴起于混乱年代,但他没有比《文学》晚创刊多少年。而《当代image》则是最年轻的一个,主打年轻人比较青睐的部分,多数为小说,时代变迁。看起来没什么文学价值但实际上经常有亮眼的文章发表。虽然这本不在机关订购范围内,但发行量却居高不下。 虽然现在说起来有点早了,但是不同类型的作品发行在不同的期刊上,会天然的给作者打上一层标签。保守派改革派和新生派虽然看起来互不干涉,但其实自有一层评判体系。例如改革派作家向《当代》投稿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如果选择了《文学》那么会加一层考量。而保守派投《浪潮》没什么问题,但如果投《当代》则十有九以不符合风格而被拒绝。 这种文学层面的隐晦规则对于福泽谕吉来说是个新的观察角度,他是实打实的保守派读者,虽然也有看改革派的文章,但说到底这个文学烂的彻底的世界改革派也写不出什么好东西,改革派的文章多数都是平地起高楼的自上而下自以为是的批判,对于像他这种身处于风波黑暗之中的人的影响力也不过是稍微带动一些思考的程度,甚至可以称得上何不食肉糜与无稽之谈的恶劣感官,观赏价值还不如实打实的传统文学。 最终他联系了千间幕,千间幕没有纠结于这两种文学的微妙关系,而是直接拍板投《当代》,如果当代不行再试试转投《浪潮》。 “干涉进风波什么的我完全不感兴趣,投《当代》也没什么的吧?反正我确实是新生(年轻)派嘛。” 他确实很年轻,福泽谕吉沉默了几秒后接受了他的理由。不过挂掉电话之后,倒是也让他真切的松了一口气。如果千间幕真的想借以文章做什么事的话,会不可避免的让他很难办。 但总之,福泽谕吉非常迅速的将已有的稿件整理递交给了出版社。福泽谕吉并不对《当代》有什么希望,因为怎么看《缄默症候群》都带了点微妙的批判气息。 但令人意外的是,《当代》非常迅速的通过了《缄默症》的投稿,经过协商之后,文章将会按小节刊登于杂志,并以半个月一次的频率持续发表,出乎意料的顺利。 不得不说,千间幕的影子相当飘忽不定,他也是真的做到了将一切事情交给福泽谕吉处理。其中有千间幕完全不在意文章这样的原因,也有千间幕的居住地真的很偏僻,神社附近完全没信号这样的理由。福泽谕吉不得不承担了大量的与编辑对接的工作,很多事情都要他拍板下定论,总的来说,福泽谕吉感觉相当微妙。 文章的发表并没有引起很大的风波,刊物类型在某种层面上也算得上难登大雅之堂。在最初一个月两节登出后没有兴起很大的波澜。唯有千间幕每日听到的zero的汇报才能切实感受到文章的受欢迎程度。因为文章拆分发表,所以zero所收到的能源点也是拆分获取,如果一个人看完一篇文章是0.1,那么看完一节杂志更新可能会到0.005~0.007这样的程度。不过积少成多,一个月来收入陆陆续续也有几百点,比起啃书的效率高了不止一点半点。 将最后的部分交给福泽谕吉之后,且不提福泽谕吉通读整篇文章后欲言又止又稍显沉重的神情。千间幕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去进行身份登记。 身份登记这件事他早有谋划,无非是四两拨千斤的调动,利用手头的情报信息打时间差,一份平平无奇的情报,往往能在正确的时候卖出高价。甚至于哪怕这份情报是假的,只要操作得当也能敲出一大笔利益。而他要做的更复杂些,首先创造冲突与情报,再将情报以及对应计划为包装,将一份计划卖给两家,通过黑手党a的特殊私密手段获取假身份,并在身份登陆成功的第一时间以计划之中情理之中的方式抽空一整条身份登记链上的员工,打乱登记标识,然后直接让黑手党b吃掉这个组织。 这个过程足足花费了他小半年时间,在新的冬天降临之前的晚秋,两个小型组织发生了激烈的交火,惨烈程度甚至远甚于如港口mafia这样的大型组织所能产生的程度。双方人员都仿佛被下了降头一般不管不顾,交火时间持续了十天,伴随着组织基地的巨大爆炸和无情围剿,两个小型组织正式合并为一体,被消灭的组织高层全员死亡,连带着旧派成员也如鸟兽散。 一切的一切都与千间幕的计划的分毫不差。他甚至成功做到了在双方势力中隐形。而无数死亡给他带来的战果,是十张崭新的拥有合理来源的住民票。 一项计划告一段落,同时《缄默症》也在交火进行期间登上了尾声。在完全发表的那一刻,zero播报了大量能源值入账。发表文章和读书类似,读书如果没有结局,能源值就会至少减半。发表文章若不是完篇,则也会进行消减。未能阅读完篇的人提供的能源值不变,但已读完全篇的人会直接按照原先的数值,指0.1一篇这样的数值,返还剩下的差值。尾声更新后的第二天,千间幕就拿到了之前获取的能源总和那么多的新能源。 双线作战全部告捷,千间幕终于可以放下一半的心去渡过这个冬天,顺便再写出一些稿件。 他完全不知道也不在乎《缄默症》在文学论坛横滨分区的论坛主页上掀起了怎样的小波浪。最初实际上也没人在意,千间幕叙事的优秀之处在于,他的文字有一种逐渐深入的恐怖,算不上刻薄与尖锐,但内里的思想却辛辣至极。初看只觉得惴惴不安,稍微思考并代入现实后,就会给人一种难以想象的撕破平静假面的钝痛感。尤其他的结局设计的非常绝望,几乎直接掀翻了全篇对于缄默的定义,剑指所有缄默的个体与逼迫人群缄默的一切力量。 他是这么写的: 【 在审判席上,我沉默良久,或许是前一夜警卫的暗示,又或是我真的无法忍耐。在陈述遗言时,我掰断了水笔,颤动了声带。 我说: 「我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缄默主义者,这就是我全部的罪。」 我低声的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道: 「事已至此,只希望能照顾好我的孩子,他和我不同,请善待他。」 行刑人员一片寂静,观刑人员则忽然传来一片嘈杂的躁动,没有人动用声音,但那种诧异的氛围却无声弥漫开来。 我看到我背后有什么光芒亮起,回过头去看,却发现那宣布公文的巨大屏幕上竟然敲出了新的字眼。 [如你所见!这是我国第一例真实的‘缄默症候群’患者!] ……哈? 那字眼蠕动着。 [缄默症候群诞生于三十年前,疑似具有高传染性,所有疑似病例均以他杀或自杀的方式死亡。根据犯人xxx及其亲属的言行观察可知,具体症状表现为:记忆混乱,试图使用语言蛊惑他人,对‘缄默’这一正常行为产生极大不满,伪装正常,对侵害他人权益杀害他人等行为毫无自觉。] 哈???! [实例1:犯人xxx,在其妻子与孩子双双去世后,仍然保持孩子仍然存在的假象,并坚信孩子未曾死亡,并于x年x月x日递交给同事a一份纸条。次日,同事自杀身亡,疑似缄默症候群病例患者。] 我大声道: 「你在写什么鬼东西!」 但随着一条条实例呈现,那些所有的悲哀都被洗去,只剩下病症的具象化,就好像如果努力研究,那么失去的,承受的,都能够被预防治愈。 我猛然回头看向观刑区,我看到那一双双眼,他们炙热的看着我,不像是在看着一个人,反而像是在看着一个活生生的病例。 说点什么,快说点什么。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 我是异类吗?我是正确吗?沉默是对的吗?语言是错的吗? 说点什么啊! 一切的一切,都被串起,来证明我得了该死的病。 但是没有人发声,一如既往,没有一个人能够直白的为我发声! 而伴随着身后的字幕尾声,是新的审判。 [犯人xxx,因特殊情况免除死刑,作为‘缄默症候群’研究成员移交国立研究院,以上。] 哈? 巨大的荒谬将我包围,甚至于此时此刻,我连自己都不确定我是否精神正常,是否患上了那该死的病。 妻子自残,父亲自焚,同事自杀,若将这一切的不幸归类为一种荒谬的病症,那么是否就连痛苦也要一并缄默? 被压迫,被践踏,生无活路,笨拙的融入普通人的社会,和一同装人的同类相顾无言。可事到如今,就连那已经被含泪吞下的悲哀也被强迫一并缄默。 不可议论,不可反抗,不可挣扎,不可求死。 勿视,勿听,勿言。 此后终身,可能连求死都无法自控。 …… 我闭上眼,过往的一切如飞灰逝去,我所为自己打造的虚拟牢笼逐渐破碎,那些强迫自己不让自己关注的悲愤猛的上涌,一声冷笑不可控制的从喉中吐出,我低声呢喃。 「原来如此,只要不出声,就可以当做一切都看不见吗?」 我说: 「那么,先生小姐们,此刻我即将死去,你们有什么权力强迫我如你们一般不发一言,有什么理由逼迫我如你们一般视而不见!」 我说: 「听到我所宣言的诸位,请牢记你们所定下的罪责。此时此刻,你们所有人都是缄默症候群的潜在患者。你们已经再也不能说话啦,你们还能说什么呢!哈!」 我咬断了舌头,医学生的本能告诉我如何能够因此致死。警员将我团团包围,他们穿着黑衣,一如我曾经穿着黑衣,一如我们穿着黑衣。 他们绕着我转啊转,转啊转,我被强行抢救,但我并非只有这一种自杀手段。 一切都可以用疾病解决!所有问题都可以用病逝诠释! 直到此刻,我那破碎的精神才缓慢愈合。 [缄默症患者通常以自杀形式死去。] [由此可证!此类疾病确切存在!] …… 太好啦,沉默可真是个美德啊。 …… 闭眼之前,我看到跟着我的那个警卫那坚定的眼睛,那个坚定的缄默主义者,他的眼中已经染上了淡淡的困惑与悲伤,但他自己却毫无自觉的对此习以为常。 这个年轻人,他还尚且还不知道他已经被提前定下了怎样的罪责,提前被生了病。 还能说点什么呢?还能被允许说点什么呢? …… 没有人说话,就连此刻的我,也被剥夺了说话的能力。 《缄默症候群》尾声·节选 】 像是一道轻轻的质问。 平民忍耐苦痛,谨小慎微,放弃关系,上层黑暗腐败,层层压迫,粉饰太平。 怎会对此习以为常?怎会将此作为道德标杆? 像是有人喃喃低语,轻声恳求: 说点什么,至少说点什么。 而此时此刻,读者却沉默下来,作以回答: 我要说什么呢?我能说什么呢? 于是一种强烈的漩涡诞生于暗潮汹涌的水面,强势把更多人拉入这个名为缄默症的循环。如同真正的缄默症候群在世,传染力惊人,这种自我发问的深刻反省逐渐萌芽,试图说点什么的读者开始用破碎的语言‘说点什么’。 缄默症尾声发表的一周后,属于缄默症候群的传染性疾病正式开始蔓延。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文豪世界第八天 松尾佳美是个文学爱好者。 她刚满19岁,正在东京读文学系,她来自于横滨,她的一整个青春与童年,都充斥着挥之不去血色和无解的困境。 她读文学,来自于长时间的不解与苦闷。有时灾难来的太过理所当然,直打的她措手不及,在那种不知道该责怪谁的迷茫时期,她曾想要书写,却又屡次因各种意外停笔。 真是个坚强又乐观的孩子啊。 她被这么说。 她和舍友共同订购了最新一期的杂志,早在三天前就已经放在公寓的桌子上了,但因为导师的课业需求,她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写一些规则繁琐不失美感,完全套公式看不出想法但一定能够得到好的分数的课程作业。 导师的作业不推荐他们自由发挥,而她又需要奖学金,生活的压迫不允许她自作主张。久而久之,老师们对她的评价都变成:很乖巧但实在没有写作天赋这样的评价。总之两三年下来,松尾佳美毫无建树,文章倒是写了不少,甚至连她也快要习以为常这种空洞。 拖着疲惫的身体翻了翻桌上的杂志,那本她一直想看的《当代》不见踪影,正在困惑时,接到了舍友的电话。 “佳美酱!快来网吧,那篇《缄默症》现在非常热门哦!” 欸? 这个时代的电脑并不便宜,而又逢经济下行战争频发,某种程度上阻碍了家用方向的大范围普及,只是多数用于办公场所。社会上开了很多家可以过夜的网吧,很多被辞退或减薪的社会人士以及租不起房子的人,都会选择在网吧包厢常住。尽管大学附近的店铺能稍微安全些,但再怎么说那样的环境都算的上鱼龙混杂。 “等等等等,亚子,这都几点了!你不会一夜没有回来吧!” “抱歉啦佳美酱,因为昨天看完了终篇,实在想发点什么,结果一直看到现在。总之!佳美酱还没有看完那篇小说吧!《当代》就在我这里喔!快来网吧找我!” 松尾佳美无奈的带好背包,赶去网吧的小隔间。野本亚子一上来就把杂志塞到他怀里,亚子正在翻阅论坛帖子,松尾佳美无奈的接过书,刚要凑过去看看电脑屏幕,又被亚子拦了下来。 “很累了吧!先看看结局吧。” 松尾只好坐在墙边的榻榻米上,拿着那本《当代》翻阅,尾声不是很长,但也花费了她许久,她翻到结尾,又翻到开头,她想起之前连载的故事前篇,她有些茫然,一种仿佛蒙着一张纸的荒谬与伤感。 她站起身,看向论坛的页面,亚子正在看一张长评,写的很长,带着一种中年男人的颓废与虚无。 [虚妄英雄: 年前的金融危机造成的大裁员中,我是其中被丢下的一员。距离退休期还有十几年,卡里还剩下十几万块,不久前妻子和我离婚改嫁,女儿也被她带走了。 已经付不起明年的公寓租金,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算啦,我这么想,乡下还有一处房子,索性还是回乡下吧。 整理女儿没有带走的书时,看到了这篇文章,我是坚定的《文学》爱好者,但莫名的就被这篇文章触动。刚巧最后一篇发售,用口袋里的几百円买下了最新刊,在马路边通读,读完之后,抬起头,发现已经泪流满面。 错啦,一切都错啦。 年轻时的我,大学毕业,认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但进入企业之后,层次分明的前辈制度,上层管理者不留情面的压迫,到了最后,发现我竟然迫不及待的成为了我最不喜欢的那一种人。 我记得我曾经有过一位后辈,他很乖,像是蒙昧又天真的羔羊,他给我倒了一杯酒,我半醉半醒的和他说。 「你不适合做这行当,你的心太干净啦。」 那时的我,决心想带着他去见见世面。我带着他拜访了很多同事与前辈,有的人很恶劣,我记得有天晚上,他被灌了好多酒,手臂搭在我的肩膀,哭着对我说: 「前辈,我只能这样吗?」 我动了些许恻隐之心,我说: 「努努力,待的再久一点,就好啦。」 现在想来,我对他一如我的前辈对我。我们默不作声的遵守某种规则,以这种规则为必备品。甚至对那些尚未染上色彩的年轻人施以压迫,并且毫无愧色。 错啦,我应该告诉他别的事的。 我可以安慰他,可以带他远离职场交际,可以给他介绍排解途径,但我没有,我只是不停告诉他,只有这样你才能在公司里混下去,只有这样你才能混出名堂脱离地狱。 我是好心,但却全是错误。 后来他被调走,职场霸凌后患上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再见面时,对我笑时仍有曾经单纯天真的残影,可那时,他的生命已经走向了倒计时。 说点什么吧?至少,对身边人,对后辈们,说点什么吧? 妻子离开时哭的很惨,我们之间存在爱情吗?存在过吧?就算过了这么久,爱清消弭,我们也成为了彼此的半身。女儿患有先天疾病,她需要钱,所以她离开我,我不怪她。女儿临走时把她所有的年玉都藏在了我的衣柜里,她的病需要大量药物,她对我愧疚,我也不怪她。 上司裁了一大批人,临走时他醉的几乎昏死,他说他也不想的,他说有一位员工就差一年就退休了,有三个员工正在准备结婚,有两个员工家里正需要钱…… 他能怎么办呢?他也有家庭,他有一双儿女。经济下行,他自己都很危险。事已至此,我也不怪他。 于是该怪谁呢?我沉默着接受一切的安排,因为我知道一切都如此不可避免。可是看到如此,才忽然发现,错啦。 我错在对一切逆来顺受,错在总是瞻前顾后,错在将泛滥的关怀拧成桎梏旁人的枷锁,错在至始至终,我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我只是在视而不见,我只是在听而不闻。 说点什么吧?说点什么吧?再不说点什么,规则就永远是规则。铺天盖地的战争,压迫,规则,已经让我没有退路。如果就连唯独属于我自己的语言也被自己放弃,那我的存在终究是真实还是一个虚无的噩梦? 语言或许毫无意义,但绝非毫无用处。 我的人生或许毫无价值,绝非毫无用处! 敲出这行字的时候,我有一种恍然的痛快感,心跳的很快。而搬家的车还有三十分钟就到门口。 我仿佛看到一双天真如羔羊的眼睛,看到另一种可能,看到另一种人生。 不要成为我这样的人。 不要妥协,不要沉默。 抓住想要抓住的人,千万千万抓紧,千万千万不要错过。 ——《缄默症候群》有感 ] 这样的帖子还有很多,大家只是分享着自己的人生,每个人的痛苦形形色色,每一种人生都带着奇妙的悲哀。悲哀于被现实改造的自己,悲哀于身处牢笼却一言不发的自己。 平日里所有人都自己消化着痛苦,直到今日才发现,痛苦的人那么多,相似的人那么多。那么多饱受压迫的人,从未互相沟通。直到彼此知晓,那些只能无奈接受的现实才破开和平虚无的假面。 亚子沉默着看着她翻阅帖子,等她看完,亚子才低低的开口: “佳美,对不起,我之前不小心看了你的文章。” “……啊……那种垃圾稿件?” “不……不是的,佳美写的很好。我之前看过佳美被导师骂哭的那篇文章,我觉得根本不是佳美的问题!但是我知道佳美真的很需要奖学金,所以……” 亚子的眼中带着淡淡的愧疚。 “佳美其实很擅长写作哦!” 松尾佳美睁大眼。 “抱歉之前一直沉默着……我的话语,带到了吗?” 啊啊,她一直以来,都在期待着这个吗? 眼瞳上蒙上一层雾影,松尾佳美抱住亚子,抱的很紧。 “……谢谢……我收到了!谢谢!!” 她深吸一口气,猛然起身,爬到电脑前,打开发帖页面。 “那么,让我也说点什么吧!” 什么都好,说点什么吧。 并非是毫无意义,这世间存在之物,从没有毫无意义的东西啊! —— 论坛上并非一边倒的思考帖子,还有数量不小的质疑帖子。 质疑的方向有很多,有些人认为无论再怎么包装,想要和这个世界走向相反的方向都没有那么轻松。 也有些人认为,‘我’只是一个精神病患者,整篇文章都是精神病虚构的荒谬世界。 还没有成为社长的武士先生困惑的挂掉了这周第三个来自编辑的电话,虽然他反复强调了他只是代发,但编辑激昂之时根本不会在意这个,总之,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呢。 不过意外的,在某天他得到了夏目溯石的联系。 那位老师是一名政客,他有自己的目的找上他,但一开口,却是询问《缄默症》作者的信息。 “抱歉,委托人告诉我不能透露。但我想,他目前确实没有坏心思。” 千间幕选择了非常好的第三方,武士先生出色的完成了保密工作。不过也因为他的正直,虽然夏目漱石微微皱眉,但最后反而放松的舒展了眉头。 几个月后,武装侦探社正式在晚香堂提前成立。 而这一切—— 再次游走各大贫民窟的千间幕似乎一无所知! 去年冬季来临之前,千间幕已经搞明白了各个贫民窟的大概情况。他付出少量的报酬就可以招募一群廉价的劳动力,非常好用。千间幕甚至还去挑了几个还没长成的异能者着重培养。 其中有两个人比较突出,一个是名为芥川龙之介的如小兽一般警惕的孩子,异能名为攻击系的罗生门,另一个是名为远藤周作的少年,异能名为情报系的深河。 千间幕记得他遇见远藤周作的那一天,那个纤细的少年缩在阴影处,他比千间幕大了三四岁,但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甚至看起来更单薄瘦弱些,像一片颤颤巍巍的影子。他使用了异能,只要他不出声就不会被人发现。所以当他忽然开口时,千间幕真的被吓了一跳。 那少年说: “你是神吗?” 千间幕看向他,他思索了一下,有些犹豫的摇摇头。 “应该不是吧?” 于是那少年又说: “你会变魔术吗?” 千间幕说: “或许会?你想看什么魔术?” 他没说话,只是狼狈的勾起嘴角。他看起来像是受了伤,虚弱的快说不出话了。 他说: “我好饿,可以给我一点吃的吗?” 于是千间幕坐在他旁边,给他递上食物和水。 少年狼狈的吃完了,他盘起腿坐在地上,擦擦嘴,撑着脸笑道: “这就够了,神明大人。” “我不是神哦。” 千间幕歪歪头,轻声道。 “你实在不愿意的话,那就叫你洋葱吧。”少年轻声道,他转过头咳了几声,那苍白的唇被摩擦而生出些许血色,他接着又问道: “你格外关注芥川龙之介,他有异能,我也有。我的异能,对你来说有价值吗?” 千间幕没有回答。 于是少年满足的眯起眼笑起来。 “那么,使用我吧。” 千间幕眸光微微闪烁了片刻,他反问道: “那么你想获得什么呢?” “我想活着,只是想活着。”少年轻声道:“你不想问我的异能是什么吗?” “是什么?” “我可以走入生与死的夹缝,在夹缝中时,没人看得到我,而我却能看到别人人生中的故事片段。”少年的笑容变得愈发神经质,带着一种沉默的诡异。 他的身体那么的单薄脆弱,灵魂却又疯狂的如此坚韧。 “你是我的救赎,你能拯救我。那么你就是神。” “神可以应用一切脆弱与罪恶,神可以改变所有命运与因果。” 他轻声道: “你让我活着,那么请你使用我。” 于是他和远藤周作建立了联系,观察了他一周,留下一笔钱,之后才离开那里。 相比于乖顺又有几分邪性(……)的远藤周作,芥川龙之介就变得不羁许多。千间幕只是稍稍踏入他的土地,就被警惕的赶了出来。不过稍微废了点心思后,千间幕还是获得了加入其中的许可。 芥川龙之介有一个因营养不良而体弱的妹妹芥川银,兄妹俩早期其实生活在一个挺不错的家庭,后来父母双亡,只好流落在贫民窟。芥川龙之介接受过启蒙教育,但芥川银并没有。 于是千间幕再次拿出启蒙教育的老本行,说真的,他或许在其他方面一事无成,但他在这个世界教人五十音一日比一日熟练。日后去小学面试或许能出乎意料的顺利。 虽然芥川龙之介的异能力挺强,但终究是成长系,和中原中也那种出生即巅峰的家伙比他混的太惨了。兄妹俩颠沛流离,日子过得很辛苦。千间幕离开的时候甚至都不敢拿出钱和资源,因为那种东西在没有自保能力的孩子手里,相当于一道催命符。 最终他以未来芥川龙之介为他做一件事为条件,给兄妹俩定了一年份的牛奶,只有这两个人才能去取。取到后卖掉或者喝掉都可以。芥川龙之介虽然非常警惕,但碍于妹妹离家到现在都没好好补充过营养,沉默的答应了。 正好冬天要来了,虽然要过冬,但千间幕打算再去贫民窟逛逛。正好赶在最冷的十一月他的生日之前赶回神社过冬。他行动力超快,压根没管文章发表后怎么样,直接把有一堆话想说说不出来的编辑和想报告什么又找不到人的武士忘在脑后。 于是等武士先生再收到联系和稿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了。 被遗忘的特别彻底呢,工具人先生。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文豪世界第九天 千间幕最先联系的,是远藤周作。 远藤周作过的很好,他不再整日在街道上虚度人生,找了个荒废的房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就这么住了下来。一年时间,他窜了不少个头,至少不像是之前12岁像10岁那么凄惨了。除此之外,他甚至为千间幕准备了一个常住房间,带着崇敬的心理日日打扫,干净的令人发指。 就好像十二岁是他的一道劫数,跨过之后,他以极快的速度成长起来,然后顺利的越长越歪。 深河这个能力,更像是置身于生与死的河流中的博弈。但凡心智稍微软弱,就会被死的一方吞噬。而远藤周作自四岁起就站在生与死的交界处,懵懂又愚昧,怅然又寂寞的远远眺望着人世。 深河的发动条件很特殊,唯有有生命体存在时他才能进入浸入状态,此刻任何生命体都不会发现他的存在。而他在浸入状态时,不能主动接触或伤害任何生命体,一旦出手就会强行脱离状态。不过同样的,状态中他也不会被造成任何伤害。这意味着他只要保持浸入状态,他就是这个世界的隐形人。 这是很好用的情报系异能,偏向概念系。不受任何影响没有任何限制的不留痕迹的彻底于人世消失。同样的,深河的攻击手段也是概念系,是一次性的强大,他可以强行将目标拉入死界,没有距离限制,不需要名字,不受任何影响,没有任何桎梏。 例如当他决定,对某件事的罪魁祸首使用深河,那么哪怕那个人根本没有露面,甚至世界上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是他所为,他也会暴毙而亡。 而代价是他也会一同赴死。 提起这件事时,深蓝色发的少年用那双诡异的红蓝渐变色的双眸看向千间幕,他的手指轻轻抚摸怀中白色长毛猫的毛发,露出怪异的微笑。 “只要您需要,我可以为您杀掉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或者是……更多人。” 是的,一个指令不限于一个人,没有极限,但一般情况下,不可能超过三个。 如果他真的能做到无差别,那么他只要想想要带走所有人类,人类就会灭绝。那太bug了,绝对不被规则所容。 当然,只要他能够忍耐被死亡侵蚀的痛苦,忍受那几乎灵魂撕裂令人发疯的折磨,那么他可以做到比三个更多的事情。 “不需要在意我,我相信您的使用,都有意义。” …… 千间幕沉默了很久。 倒不是因为远藤周作的心理情况,而是很久之前,也有人和他说过类似的话。 “我相信你,你总会得到你想要的。” “不要在意,你的选择都是对的。” 甚至连疯狂的神色都和远藤周作十分相近,这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而带来的头痛感。 虽然都这么说,说相信他,说信任他。收敛疯狂乖乖的是他们,最后只身赴死走向末日的也是他们。 真是受够了,这种款式的疯批再也不想见了。 千间幕缓缓转移视线,落在那只白猫身上,白猫回过头,露出璀璨的金色眼睛,一种即视感扑面而来。千间幕再次不忍直视的闭了闭眼。 不妙,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你在养动物?” 远藤周作的表情陡然恢复正常,变脸速度快的离谱。他笑眯眯的把猫举起来,像拎着面条一样晃啊晃,小猫的身体水一样柔软,软绵绵暖融融的摇来摇去。 “因为需要生命体和我一起行动。所以在找安静小巧又不那么容易死的动物。当然这只是意外!因为他太可爱了,实在忍不住!” “……你还养了什么?” “唔……”远藤周作深思片刻,脸上露出了虚假的如同稚子一般天真而残忍的神色。“蜥蜴需要保温箱,没钱。蛇要花时间去养,蚂蚁太容易死了,蜈蚣咬人好痛。狗是废物,老鼠根本不乖,所以……没有成果耶!” 小巧安静不容易死…… “……要不要试试龟?” 远藤周作的表情空白了一刹那,他欲言又止,张张嘴,又闭上嘴,沉默了片刻,最终艰难的说:“我会试试的。” 哦对了,他好像非常讨厌水生动物。 千间幕抱紧杯子,慢悠悠的喝了口热可可。 “这边有什么情况吗?”他轻声问。 “尽都是些无聊的事情,帮派火拼十三起,砸毁了两次警署,贫民窟人口多出了四百多人,估计冬天又都会死掉。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人……啊,有一个人,有个黑市医生,曾经来过这里。” “他有什么特殊的吗?” “唔,他的命运,黑的看不出血色了呢。”深蓝色发的少年眯起眼,语气中带着些许奇异的味道。“他叫森鸥外,异能者,异能力是一个小女孩。曾经似乎是个军医,医术相当高明。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嗯?” “我只见了他一面,因为平尾会在我注意到他的第二天就用炸弹爆破了他的房子。第三天再去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大概向南方走了。” 千间幕挑眉,他问道:“平尾会为什么砸他的房子。” 虽然目前横滨满地黑手党,但实际上这群暴徒并不是什么没有理智的疯子。当一个世界被一个颜色统一,那么哪怕是纯黑色,也会生成纯黑色的规则。 黑手党讲究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但凡讲究点的组织,都不会毫无理由的宣泄暴力。甚至有黑手党底层强1暴少女,直接被组织内处刑的先例。他们可以是坏人,他们可能做过十恶不赦的坏事,但一旦他们掌握了力量与权势,就会对这种无下限的暴戾嗤之以鼻。 这也是黑手党的一种规则,某种可能性来说,如果黑手党统治一个国家,那么也算从某种微妙的程度上实现了‘天下布武’的政治理论。平民不在乎谁管理了他们,只要能让他们生活下去,就算是恶魔也无所谓。胜者书写历史,刨除他们黑手党的名头外,以武力形成势力,这就是形成一个国家的前置条件。 当然目前的世界格局基本定下,就算这群势力再强大,他们也只能成为一个帮派,拥有一个‘黑手党’的名头。 那么平尾会砸森鸥外的房子就很奇怪了,森鸥外刚来不久,他是干了什么这么造人报复。 远藤周作面无表情道: “他被‘邀请’给平尾会干部做手术,临走的时候可能是想做点手脚,结果当着干部妻子和首领的面‘碰’出了几十件男式或女式的的内衣,更巧合的是,那些衣物中有一部分属于首领女儿,还有几件属于首领。 结论是那个干部是个内衣贼色1情变态,临死前动用亲信想向他报复。不过砸完的第二天就沉江了。” …… 哦,那就不奇怪了。 …… 不对,哪里都很怪啊!森医生本来是想做什么手脚对吧。而那位干部先生,变态就算了,首领他五十岁了——,五十岁了!!正常的内衣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吗!!求求你吃点好的吧!! 远藤周作木着脸,对于人类的xp他实在是无法理解。他潜伏平尾会七天,当了七天植物,结果听到这么个真相,他真的觉得现在的mafia越来越完蛋了。 还有更多奇怪的细节他甚至还没有说,怎么能告诉神明先生这种肮脏的消息。 居然让神明听到这种东西。真是禽兽!迟早把他们灭了。 千间幕则是颇有些感同身受的痛苦。 真的假的,五十岁都不放过!禽兽! 两人对视一眼,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于是聊到了芥川龙之介。 因为千间幕很关注芥川龙之介,所以远藤周作也对那个少年单方面的颇为熟悉。 他其实很讨厌芥川龙之介,但他不说。 至少他没使绊子针对芥川,虽然也没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帮他。 这个夏天芥川龙之介被打的很惨,千间幕给他定的牛奶他留下了给妹妹的那份,属于他的则被他卖掉了。少年正在成长期,异能力的使用也需要大量补充营养。他没有足够的食物,身体常年处于亏空,入不敷出,再加上时不时被人殴打留下暗伤,如果再不重视,他一生的潜力都可能止步于此。 而冬天即将到来,他的命运几乎清晰可见,如果他不能平缓温和但渡过这个冬天,那么这个冬天必定会在他身上留下伴随终生的伤痕。 可惜。 千间幕这么想,漫不经心的用撑着脸颊的那只手的指尖捋顺耳侧略长的白发。他又不做慈善,没那么多善心去喂养一条不一定养的熟的野狗。 他抬眸,远藤周作正微笑着看着他。清隽少年沉默而乖巧,诡异的红蓝眼瞳也跟着柔顺了尖刺,脸颊贴着猫咪柔软的毛发,看起来变得柔软亲人起来。 那是一种无条件的信任,哪怕他当着这个人的面杀1人分1尸,远藤周作也只会微笑着说您做的都对,请让我来帮您吧。 毛骨悚然的狂信徒。 千间幕轻叹口气,他刚垂下眸,便听见远藤周作的声音。 “要准备去找他吗?” “……不,算了,白费力气。” 虽然他也没抱有什么期待啦,他是在积攒力量没错,但不可控的未成年野犬还是算了吧。 在把后颈的芯片取出来之前,他可不想搞什么大场面,取出来之后……看心情吧。 “你看着办吧。明年还活着的话,记得把牛奶续订。” “我明白了。” zero刚好到了播报时间,千间幕设定每增加1000点能源值播报一次,如在睡眠期间则睡醒之后一并播报。现在的能源值大概8000点,也就是说四舍五入一下大概有七万个人追完了他的连载。但几万的能源值看起来挺多,依旧没什么用。 zero解析芯片时间为70年。已知zero二倍速加速演算,每分钟耗费100点能源值,粗略计算,大概需要18亿能源值。 再结合目前他所猜测感觉到的部分世界情况,他想,他大概已经变成这个世界最高规格的打工仔了。 ——说到底,谁家世界能混成这样?丢不丢人啊! 千间幕脑中闪过种种思绪,不过除了些许无奈之外,他根本没动摇未来的计划。他的思维是彻彻底底的结果导向,只要定好了目标,他就会不择手段的施行高效计划,无情感干涉的情感特质成为他无用但最有效的利器,拥护着他直奔最终结局。 不过,忽然,他想起什么。 远藤周作看见千间幕忽然幽幽抬起头,看向他。 莫名的,他感觉一冷。 “周作,最近有在读书吗?” “……我在研究一些宗教文学。” “那么,定下一个支线任务,写本书吧,不知道叫什么,就叫《深河》吧。” 远藤周作的表情再度空白了一瞬,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和写作有什么关系。他冷静了三秒钟,发现还是很困惑,于是干脆直接问了。 “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的。” 千间幕闭上眼,回顾曾经在中原中也身上感受到的,那种冥冥中的感觉,那种感觉令他愈发笃定,最终,他以陈述性的语气轻声道: “那是你们的‘本命’,身处于命运之中,就要按照命运的规则做事。” 虽然没太听懂,但远藤周作的表情严肃起来,他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远藤周作认为,他的命运是千间幕给的,千间幕想让他做什么,那么他最好去做。千间幕就是他的命运本身。 千间幕认为,这世界意识可能出了不小的问题,无论有心无意,只要能提供帮助,世界意识就会多照顾一二,总有好处。 两个人南辕北辙的达成共识,远藤周作试着让千间幕留下,不过外面天色还不算太晚,加上两个人之间(指千间幕单方面)没有什么信任存在,还是决定赶回神社。 “——不多留一会吗?” 远藤周作呐呐的开口,他有些失落,连修养后有几分血色的脸颊都变得苍白。白猫从他怀中跳到地上,它抖了抖毛发,金色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向两个人。 然而白发少年摆了摆手,将斗篷披在身上,他的态度堪称坚决,总之,非常干脆的选择了离去。 寒风从门口渗入,远藤周作猛然打了个寒噤。小白猫无聊的到处走,一不小心打翻了食碗,颇为人性化的局促的四处看看,伸出爪子扒拉扒拉,然后又假装无事发生的坐到另一边去。 深蓝色发的少年回过神,他有些瑟缩的摸了摸身上的衣服,缓缓地,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没办法了,总是如此。 远藤周作能看到别人的命运片段,有关于未来,有关于过去。 远藤周作也能看见自己的命运,但他看不见自己的未来。 远藤周作看不见的情况有两种,一种是信息不足,另一种则是没有未来。 远藤周作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看自己,他用了很久很久去意识到,他是个没有未来的人。 他应该死在去年的冬天,死在泥地里。他死后,彻底沉于亡者之河,不会留下尸体,不会留下任何存在的证据。他人生中大半时间都在用异能保护自己,而代价是没有人会记得他,当他死去,他就是真的在这个世界上不复存在。 他想活,但他已经没有了活路。 ——直到那天。 就在死期的前一天。 他在一个路过的陌生少年身上,看到了有自己参与的未来。 非常短暂,仅仅是这么短暂的一瞥,却千倍百倍加重了他异能透支的负面效果,他吐出口血,反复回味着那一瞥,久久的,久久的笑了起来。 他不存在的未来,存在于少年的身边。 他曾想,如果真的有人能够改变他的命运,如果真的有人将他从无意义的挣扎中捞出,那么那大概是一位神明。 神明是不分善恶的魔术师,祂能调转一切,祂能应用一切。 他解除了异能,看着那个小小的孩子,比他还要小,神情平淡冷清,漂亮的不似真人。他激动的要发抖了,他竭力压制住自己的狂喜。 “你是神吗?”他这么问。 神明的脸上露出些许完全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冰冷和漠然。金色眼眸如流淌的柔软黄金,血色眼眸如同干涸的漆黑血洞。一明一暗双色异瞳,给他的表情带来一种莫测的悚然和讥讽感。 他只是垂眸站在那看着他,似乎思考了什么,回答道: “应该不是吧。” 不。 只要站在你的身边,只要存在于你所存在的地方,只要能看到你,我的未来就不是一片虚无。 ——我的存在就不是毫无意义。 然而,就算脱离了命运的终结,他依旧无法看到自己的未来。 他的异能力是非常霸道的,不存在改变。然而偏偏,这种必死是未来却以生者的方式强行在神明的身边延续。 多么有趣,生与死的交汇,转折的命运,他身处于这条浑浊的河流中,因归属于某个人而展开了更多可能性。 ——他的未来,只存在于神明的身边。 他是……为神明而生的。 也将,为神明而死。 不惜一切代价,不顾一切手段。 远藤周作垂眸,抚摸小猫金色眼睛的眼角,他的眼角微微下垂,露出了些许忧郁的表情。 所以怎么能告诉神呢,就算他知道这件事,可能也不会在乎吧。 他所感觉到的,那种生与死的差别—— 当千间幕站在他面前,即使死亡的威胁仍然存在,却被牢牢地控制住,仿佛他被强硬的留在了人世。 当千间幕离去时,死亡便骤然来到眼前。 他是概念上的已死之人,命运时时刻刻在强行扭正曲线,而他之所以留存于世,大概是一种中有状态。 这让他的异能力形成了一种对他的伤害。 他时时刻刻承受着生与死的拉扯,时时刻刻在边界线上起舞,他甚至强行让自己逐步接受更剧烈的痛苦,他的必杀技早就在他独特的灵魂本质之中,磨练出了惊人的高度。 一个人?几个人? 远远不够。 ……要变得,更有用些。 他垂眸,深邃的异种双瞳闪烁出令人脊背发冷的灼热情感。 只要神明厌恶,只要神明想要,只要神明要求。 哪怕再承受千倍百倍的痛苦,哪怕就此泯灭生不如死,哪怕敌人是世界本身—— 我也会杀给您看。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文豪世界第十天 (本章含大量小幕上辈子世界的设定,很复杂。 总结来说就是,小幕的能力解限,可以以成人方式行动。 感兴趣可以继续阅读,不感兴趣可以先跳过这一章,没有很大影响) ** 「告本我信息解析进度10%,是否查看解析报告。」 “查看。” 早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千间幕就隐隐约约察觉出了异样。 他的身体曾被多重改造过,本就无比强大。恢复力是常人的五倍,只要剩一口血哪怕是断肢也能再生。后来‘神陨’期,被身为‘孕育之神’的卡洛琳控制,‘赋予’了他绝对完美的体质。 他的世界是纯科技侧,他的所处的星球在宇宙中的位置十分险恶,几乎不可能向地外探索。然而几百年前,几艘不知名庞大科技造物坠落在星球上,在科技造物的内部,他们巧合发现了一种名为‘神之本源’的物质,以及用本源做出的芯片成品。 这些芯片,会赋予使用者一定的能力,是超科技的范畴。但绝对不是放火放电这一类,因为世界的定性就是科技,所以这些芯片被使用后,只会给宿主强化一种能力。 卡洛琳的能力是‘孕育’,简而言之,她的孩子,会拥有极高的天赋,而她也会诞生唯一的女儿,女儿会继承她的体质。芯片植入的安全程度和排异程度评价为绝对安全,毫无影响。 实际上,他们所表现出来的神所赋予的能力,通常并不能超越科技。但他们自己清楚的知道,有另一种力量在他们的身体里沉眠,那种能力是真的绝对强大的,神的能力。 直到后期,世界规则崩坏,世界无法强行管束发展方向,他们才意识到使用这种能力的方式,想要使用神权,就必须脱离人类的躯壳。也就是说,是死前。 卡洛琳掌握的神权,是赋予与收回。 母体们赋予儿子们能力,赋予女儿体质。女儿继承母体后,会接管母体的权限,也就是说,三代以内的直系血脉交接者,她们都拥有赋予和剥夺的权限。 而这一点,因为政府常年把她们囚禁不让她们接近外界,政府并不知情。 她被囚禁在高塔上,自14岁之后连续被取卵进行人工繁育,十年间产生了近一百名拥有她血脉的后代。这些后代被当做一种有价值的货物送往各大财阀,而这些财阀中,统共有接近500名母体的孩子,这些拥有她血脉的亲人们,不少都混上了高层的位置。 于是在那一天,卡洛琳一如既往梳理着漂亮的红发,她笑吟吟请千间幕喝茶。然后用‘亲人’给她的权限指令,控制了千间幕的行为,将千间幕放置在她的床上。 她喝下毒药。 在她死亡的那一刻,所有母体的子嗣们在同一时间暴毙,她收回了赐予给他们的能力,然后在下一瞬,全部赋予给千间幕! 庞大的能力冲刷千间幕的身体,直接将控制芯片冲刷报废!从此,他不再被操控,也不再拥有操控人的力量! 同时,他也拥有了逆天的身体素质。 而这件事发生时,千间幕完全清醒。 他平静的看着红发少女漂亮又果决的脸。这个被称为母体的少女,一辈子都没出过高塔。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进行采卵,除了被一同造神的同期们,她几乎不认识任何人。 她如此胆怯,如此悲哀,那么在此刻,她就如此果决! 千间幕听着她的遗言,她说想看看海,但她很害怕水。她被捆绑,被压抑,这就是她追求的自由。她说希望伙伴都好好的。她说这种控制权芯片,既是给千间幕的荣誉,也是给千间幕的束缚。不能继续下去了,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于是千间幕就看着她喝下毒药,在短短三十秒内如睡着一样闭上双眼。那么安静,而在下一刻,属于少女的力量猛的冲刷他的身体。 这种能量至今还有一部分在他的身体里,一代代积累下来的力量十分庞大,尽管他无法使用,但一些影响是非常鲜明的,那就是他的身体不会留疤,以及会永远永远保持在22岁时的样子。 他的时间被凝滞于此刻。 近乎于永生。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千间幕的身体还有着这个年龄的表现,他会受伤,恢复力也没有那么惊人。最初他还想保持五天不睡的作息,后来他发现他现在很像正常人,并不能达到巅峰状态。但是伴随着时间的增长,两年多了,千间幕意识到他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 那些力量正在复苏。 那种复苏的感觉,不是‘产生’,而是‘解限’。 于是由此他意识到另外一件事。 他能跳转时空,或许是因为当时仅剩的另一位人造神明千鸟倦之死。千鸟倦体内的权能是时空。这里要再重申一下,他们体内的能力是破碎的碎片,并不能完全做到随心所欲。也就是说,千鸟倦或许可以逆转时间,或许可以打破空间,但这个过程中,千鸟倦必定遇到了问题。 想随便丢出去别的世界并不难,但千鸟倦明显是有计划有条理的选择了这个世界。那么她的能力是完完全全不够的,想要在保证降落地适合千间幕,那就要缩减其他部分。 因此可以推断,千鸟倦出于某种恶趣味以及必要性,很可能同时动用了时间权限,将他的存在加上限制——她能做到这庞大的计算——造成了体内力量封印年龄缩小的效果。但也正因如此,他被顺利的送到了新世界。 如今,他融入了这个世界,接受了世界反馈的能源,体内的限制在能源的催化下开始解封,一些存在的能力开始复苏。同时复苏的,还有他的身体。 这里不得不说起千鸟倦,千鸟倦从小就是一个看起来乖巧,实际上蔫坏蔫坏的孩子,超级腹黑,经常干出揶揄其他人给别人挖坑的坏事。 她有一头漂亮的白发,翡翠色的双眸水洗一般干净漂亮。她懂得很多事,一开始千间幕并不明白她为什么懂那么多,千间幕的性格也注定他不会在乎。很多事情都是千间幕后来才后知后觉察觉——千鸟倦可能动用过不止一次神权。 这件事上,她坏就坏在,在压制他身体的时候,使用了分离的手法(用她的科技身体),时间回溯了他的身体,但没有回溯他的力量。 然后,还没告诉他。她完全可以在程序里留信息,但她憋住了,没有。 换句话说,他会一直按照正常人的步调长大,但只要他动用体内属于卡洛琳的力量,他就可以短暂回到22岁的身体。 这算是给他的buff,一道保命手段。 ——如果,这件事能被他发现的话。 ——如果,他没有被迫变成小孩,不能和能量恢复同进度长大的话。 如果他没发现,说明他没遇到需要这种事的情况,不需要暂时长大,那就乖乖当小孩享受完整的童年吧! 你考虑没考虑过你把人丢到了什么地方啊!! 千间幕能感觉到,这个世界虽然在走向衰竭,但实际上还是很稳定的,只是世界本源有点体虚,再怎么样,后期咬咬牙减减肥,肯定是不会毁灭的。所以千鸟倦选择这个世界情有可原。 可是! 你考虑没考虑过你把人丢到了什么地方啊!! 这个世界在打仗啊!! 他在土匪窝里啊!! 你在难为谁啊!看他这么难受你很高兴吗! 别说,如果千鸟倦能看到他的现在,或许会弯起漂亮的眼睛,软软的说:“可是小时候的哥哥很可爱,哥哥那么厉害,一定没事的!” 没逝的,只是被迫变成小学生怪物罢了。 在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千间幕默默腹诽了一会,对于友人的死去和付出,他实际上没有什么感觉,只是稍微有些无奈。毕竟他的需求少的可怜,活着对他也只是别人的期待而已。对他来说,活着和死去并没有什么差别。 不过怀念还是有的,他作为人造主神,手下管理着七个人造神明,七个少年少女都和他一个年纪。因为副作用,全都是反社会人格疯子。这些疯子聚在一起,经常干一些惊世骇俗又令人哭笑不得的破事。如今想想,只是稍微有点坏的千鸟倦竟然是其中最天真最简单的。 至少她不玩弄别人,她只是偶尔恶作剧,小猫咪有什么错,小猫咪只是想你看看她。 小猫咪想让你活下来,小猫咪不希望你孤独,所以小猫咪帮了你,只是稍微做点坏事,你难道要怪小猫咪吗? ——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被迫害的千间幕能说什么呢,他只能默默的通知zero创建演算新进程,先研究一□□内的这股能量。 如今,能量验算结果出来了——只演算出了10%。这并不稀奇。因为每一个人造神明死前都或多或少记得给他留点东西,诸如眼睛,祝福,刻印,五花八门。加上他自己作死给自己加的buff,他的身体就是一个巨大且斑驳的能量场,五颜六色花花绿绿什么都有。 演算的结果是,可以调动,但是过分调动会产生强烈的加速同化反应,会造成身体不适,体内安全阀门会强行关闭。如果在超极端情况下超过阈值,被限制的部分就会哗啦啦全都漏出来。那些超过哪怕是他巅峰期都吃不下的属于五百多人加一个母体的力量一口气涌入,要么他原地爆炸(不太可能),要么他变成怪物。毕竟这个世界是魔法侧!魔法侧!科技侧能量溢出受世界压制不会出问题,他揣了那么多年都没事,但是魔法侧能量溢出人会变异的,真的会变异的。 不想三头六臂就忍一下。 虽然各种附加情况都让人心累,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好事。 他可以以成年人的身份游走了。 虽然目前解限程度还不够,只能维持一两天,但关键时候也够用了。 他决定趁着mafia淡季去港口的酒吧和赌场转一圈。 那些因为身体限制被封印的地图,终于!开放了!(限时版)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文豪世界十一天 兰堂靠在酒吧门口,仰头望向狭窄小巷上的天空。 真冷啊,好像,冷进骨子里去了。 纵使冬天大家都穿的不少,但日本的穿衣风俗可能就带了点美丽又冻人的传承,于是兰堂那里三层外三层厚围巾棉帽子就变得格外鲜明。 不过就算如此穿成个球,兰堂也还是入乡随俗了一部分。 入在美丽上,偏在不冻人。 东欧的外国人在横滨并不少见,但兰堂拥有少见的柔和的欧洲长相,眉眼深邃,骨骼清秀,皮肤白皙,一头漂亮的黑色长发,发梢微卷,加上为了保暖穿了厚底靴子而凹出来的身高,往哪一站,都算得上鹤立鸡群的漂亮。 穿的再多也掩盖不了他的出色美貌,尤其他站在酒吧门口昏暗的路灯下,直接获得灯光加成。美人神色寡淡,带了点漫不经心,眉眼间有遮掩不去的疏离和傲气,但愁绪又隐隐环绕着他。这种欲语还羞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足’感,狠狠的给酒吧拉高了五个点的迎客率。 酒吧路过的男男女女不少都想啃下这块骨头,但直接上手去撩……穿的太严实真就没地方下手。开口去问,兰堂又血脉本能似的圆滑绕开,主打一个谢谢你的喜欢祝您生活愉快。再极端一点想直接动手,兰堂就算失忆也能一个打十个。如果真有人能治住他,光是扒掉他一层一层一层又一层的衣服都能让人当场萎掉——不要小瞧一个极度畏寒又不得不外出工作的人能偷偷穿什么衣服,他是想要体面,可是真的太冷了。 兰堂看着又一个人从自己面前走开,他人的目光很难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倒不是他不在乎,而是这种目光他相当习以为常。 嘛,他或许可能是个法国人嘛。 法国风情,懂得都懂。 手腕的手表被埋在衣服下面,他努力挖出,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还有十分钟下班。然后赶场子去另一个赌场。 兰堂是在几年前加入的港口mafia,他被救助队从当时还不叫镭钵街的灾区救起后就失去了记忆,他身无分文,又无处可去。正巧港口mafia正在招募底层,他觉得自己的战斗力应该还行,于是就报了名。 之后的生活简直是一言难尽,港口mafia的首领衰老式微,对手下的掌控力大不如前。负责兰堂的小头领日常也就混混日子,头领不想升职,他们这些手下也没什么出路。前两年一直在负责处理尸体或底层打杂,近两年战争结束经济复苏,就把他们这群人尤其是他派过来当mafia名下黑产业的守门人。后来发现兰堂的奇妙效应,他直接免除了处理尸体的工作,一天三班倒去各个店铺站岗。 不说别的,就这张脸,往那一站都有种豆腐西施一般的效益,非常好用。 兰堂倒是不在乎干什么工作,他无处可去,清闲点也好。但问题是,底层工资真的太低了! 作为一个从不缺钱花大手大脚没有金钱观念,而且冬天还极度畏寒再怎么暖也暖不起来的单身汉。他穷的只剩下身上的衣服。 最开始他甚至曾经干过刚发工资就买了一双靴子,然后就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一口气花掉了全部工资房租都快付不起的事实。他也很困惑,他没怎么花啊,怎么钱悄悄就不见了呢? 果然还是工资太低了吧。 冬天对他来说格外难熬,他是那种面对着火都暖不起来的体质,这不意味着他是真的冷,这是一种心理疾病,心理疾病这种情况就很耍流氓,只要他觉得还不够温暖,没有能够填充他温暖的存在,那么他就永永远远暖不起来。 但罪不能硬遭,于是他购买了大量取暖器,电热毯,被炉,厚的压死人的被子和尽量保持风度但一定要保暖的各种衣服。每月电费都贵的离谱,于是冬天的他生活愈发拮据,十分凄惨。 脑内倒数着时间,在意识不分散的情况下漫无边际的想一些自己也已经忘记的事情,远远的,看见有青年走了过来。 青年176,体型偏瘦,但锻炼良好。身上携带多把冷武器,体态极好,行为优雅,受过良好教育。 这是扫一眼就能得出的结论。 兰堂很早就发现自己能精准估量一个人的数据,也许这和他的职业相关,但他搞不明白什么职业会涉及这方面。 青年有一头白色长发,在脑后扎成辫子。脸上少见但不奇怪的带着覆盖上半张脸的面具,眼睛的缝隙中露出极漂亮的异色眼睛,肤色极白,唇形偏薄,色泽是微微寡淡但恰到好处的微红,唇角若有若无带着笑意,是那种并不唐突的标准,能看的出来进行过专业的礼仪训练,每一分一毫都经过专业设置。身上只穿了黑色大衣,勾勒出腰线,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保暖装备,看起来很冻人。 青年似乎只是路过他,扫了他一眼,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垂涎,炙热,惊艳,讶异。只是很普通的看了他一眼,向他点了点头当做打招呼,然后直接走进酒吧。 不过是路过人罢了。 一时间为自己那种冥冥的警惕心感到疑惑,但除此之外,大概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虽然如此,也就不管了,他焦灼的等着时间。 虽然站岗很清闲,换班也只是换一个地方站岗,但是静止不动的时候四肢末端会以很快的速度变得僵硬,运动始终是维持体温的良好办法。他需要一定的空间活动一下自身。 人要被冻僵了,简直无法忍耐。 等到最后一秒过去,兰堂忍无可忍,他维持着最基础的礼仪向管理员打招呼,管理员笑眯眯的招呼他喝了一杯威士忌。虽然酒精也是活跃体温的好东西,但兰堂实际上不太能忍受得了不那么优质的酒,不过条件恶劣,他接过一口喝下,呛辣的味觉直冲上头顶,胃部开始暖了起来。 “喝点酒会暖和的多是吧?” 管理员笑眯眯道。 身为一个中年小头目,管理员为人却相当平和,他从不管兰堂在岗是怎么摸鱼的,偶尔也会给他点酒来暖身体。 但有时候也很凶狠,例如被找茬的时候直接端出一把机枪面无表情的扫射。等危险结束,他就会吹散枪口的硝烟,在被火力摧毁的废墟中重新挂上和善的笑。 蛮有趣的人,这大概也是兰堂还能忍受在这里的理由。 时间要到了,兰堂默不作声的告别。 不过一转身,他就看见刚刚那个白发青年慢悠悠走出来,就走在他前面。他应该喝了酒,大概一杯左右。度数不确定,但人走的很稳,不像是喝醉了。 十分钟,一杯酒。意图不明。 脑内蹦出这样的讯息,兰堂有些头痛的捏了捏眉心,出于某种直觉,他没有选择越过青年。 血脉里的本能告诉他危险,把背后交给他这件事,比寒冷这件事更让他坐立难安。 只希望下一个路口就分道扬镳,不过令人痛苦的是,一直一直一直,青年都和他走同一个路口,仿佛一种搞笑的巧合,到了赌场门口他才停下,有点可疑的观察四周,回过头来,并不惊讶的看着他,只是稍微有点疑惑。 啊……稍微有点可疑呢,自己。 但既然早就发现了,又为什么露出疑惑的样子呢? 兰堂从他面前路过,他沉默着,最终向他点了点头,然后去了自己要站的位置换班。 这画面似曾相识,只是身份却换了个个。 青年也漫不经心的进了赌场,十分钟之后,又拎着个筹码箱走出来了。他这次没直接走人,而是刚好站在他面前。 “你很冷吗?” 青年轻声问道。 “有点,冬天总是很难熬。” 兰堂吐出口气,尴尬散去后,他又变得游刃有余。应付客人这件事,已经算是他的本能了。 更何况他能感觉到青年没什么特殊的意思,他就是来问问,没有恶意,也没想和他发展点什么。 “我付钱,你陪我进去逛一圈?你在这工作很久了吧?”青年又问道。 “有什么事可以找经理,就在兑换筹码那里,在右手边。” 于是青年勾起唇笑了起来,笑容十分漂亮,像是用尺子规划过的似的。 “mafia的经理嘛,有点麻烦。我问一些事情他也不会告诉我,你会告诉我吗?” “……那要论什么事情……不过我能说的和经理能说的一样。” 兰堂礼貌而温和但笑笑,他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 “啊,那没关系啦,怎么你都得和我走。”青年的笑容变得恶趣味起来。“我兑换了一些筹码,想让人陪我,我告诉经理我想要一个长得好看待的久的,他已经把你安排给我了。” …… 这工作是一天也干不下去了。他是换了多少筹码才得到这种特权的啊! 给那么多还不给他分成,他比牛郎里的男公关还要惨。 有时候真的想辞职不干了,但辞职却又是不可能的,他还有必须要寻找的东西。 他醒来的地方在镭钵街,而镭钵街是港口mafia的地盘。从他恢复意识的那一天起,他就隐约察觉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他来自哪里,他要干什么,他身边是否有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无论如何,都要调查清楚。 然而想要调查就越不过mafia这一关,说到底,这份工作怎么都逃不掉。 兰堂的笑容微僵了一下,他动了动手脚,丧丧的吐出口气。 “好吧,您想知道什么?” “哦……你真的很冷吗?” 青年很好奇似的,再次问道。 兰堂一时语塞,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是冬天太冷了,有你在,我已经好多了。”他只能高情商回答道。 兰堂自醒来接触到的都是日语,实际上他觉得自己的母语不是日语。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之前说的是什么语言,久而久之日语倒是愈发熟练。不过再熟练,他的遣词用句都带有一种别致的浪漫色彩。例如他不会直接说祝您玩的愉快,而是会说很遗憾我失去了陪伴您的珍贵机会。也不会说自己冷的要死,而是会说是天太冷了。 他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顶多是迂回了一点高情商了一点。但对日本人来说这就是铁撩人,而且撩人的本人还没意识到。可以说罪大恶极。 千间幕沉默了一下,没忍住,莫名笑了起来。 这次这个笑容是突破了之前的那些模板笑容,不那么优雅,但很鲜活。反而这种鲜活一下子就让兰堂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他有点分神的想,这人笑起来应该挺好看的。后知后觉觉得他笑的莫名其妙的时候,那个笑容已经转瞬即逝了。 “这里有什么特殊的玩法吗?” “什么特殊的玩法。” “不玩牌的。” 千间幕带着他去餐吧点了两杯香槟,递给他一杯。餐吧的酒也是用筹码换的,一杯就上万,兰堂瞥见千间幕拎着的小箱子里一叠大额筹码,林林总总得有几百万,更贵重的在底下,那就看不出来了。 他耷拉下眉眼,看来自己被卖的价格可能非常可观。 “你是想要刺激一点的?” 兰堂沉思了片刻,他轻声道: “mafia其实禁止关于人的赌博,就算有也不是我能接触到的。不过其实有时候可以私自开启赌台,上次有人开了盘俄罗斯轮盘赌,也没人管。” 青年闻言微微侧目。 他思索片刻,语气果决而潇洒: “下次吧,我去试两把纸牌,帮我打个掩护,今天赢的给你分一成。放心,我从不出千。” 这话说的很奇怪,兰堂皱眉,但刚想让人不要出千的话又被堵在喉咙里。 在黑手党的地盘出千,轻则断手断脚,重则直接沉江。只要被发现那就会生不如死。 不过人要作死,那他也拦不住。 至于打掩护,青年没告诉他要掩护什么,他想问,人已经坐在牌桌上了。兰堂只能尴尴尬尬的拎着箱子站在一边,看着青年抽出一百万的筹码摆在桌上。他捏起一枚十万的筹码,押了出去。 ——不过很快,兰堂就意识到他要掩护什么了。 那堆筹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变多,如果不是他很克制玩的小,如果再不做点什么,绝对会被人警觉!赌场老板请喝茶也就算了,眼红的人蹲点抢劫,被赢的人报复雇杀手,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再往深里想,这家店的老板是港口mafia,港口mafia的老首领最近越发衰弱,连带着港口mafia的经济也不是很好。被盯上的话,或许会变成‘被雇佣’的关系,不管青年是怎么想的,既然他让人帮忙打掩护,应该也是不希望被强行成为mafia员工。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他有分成。 一成利,青年如果赚一千万,他就能到手一百万!一百万日元不是很多,但至少能稍微缓和一下这个痛苦的冬天。 兰堂看着那些筹码,回忆着这两年的凄惨时光,神色愈发深沉。 如果他不给,那就只能请他给了。 是他自己答应的。 一诺千金(字面意义上),这就是横滨的传统规则!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文豪世界十二天 场馆内灯光交错,漂亮的女人往复徘徊。叫嚷,嬉笑,酒精,金钱。面红耳赤的赢家,面色苍白的输家。 这是真实的地狱。 洗牌,发牌,计算。 压出筹码,收到筹码,筹码堆叠。 他没有试探出自己想要的结果。 千间幕曾经的世界,也是有世界意识的存在的,世界意识实际上就像是一个世界的gm,为世界稳定运转而生,观察所有世界人物走向。千间幕的世界为科学侧,所以不存在神明之类的东西分级管理,世界意识的掌控一切,力度变得空前强也空前脆弱。 他或许是个很重要的命运节点?或许。总之,他赌过上万次,为自己,为政府,为财阀,为友人。在一次又一次开局与终局,他曾经感受过一种奇异的压迫感。 很微妙,很奇怪。 直到跨越空间,真切的接触到了世界本源,他才猜测这世界或许有一种被规则承认的赌局。 原因不明,触发规则不明,甚至除了他之外,没人发现这种规则。 他见过最离谱的一次,就是他因为实在厌倦而选择了弃牌。仿佛命运一般,这场赌局他输了,但仅仅三十分钟后,对手离奇死在赌场,而他的所有赌资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手续被转移到了千间幕手上。 ——这种赌局的规则是,他会赢。 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规则的本质运行的基础,就是他不会输。 哪怕他闭着眼打牌,哪怕他弃牌,哪怕他只给自己一线生机,他都不会输。 何等傲慢,何等荒谬。 那种规则的压迫和中原中也创作时的压迫有些类似。千间幕想要试着重现规则赌局,但这种赌局出现的简直莫名其妙,有时候哪怕只是赌一円,也会触发。 而只要触发,他就能感觉到,就能分析对比。 有些事情的答案就能揭露。 不过,尽管他只开了10w的赌局,但只是开了半个小时,桌面的筹码就累积到了一种很可怕的程度。 他不想硬是把1+1写成等于三,总之一回过神,已经到了危险的临界点。如果继续赢下去,很有可能会引起mafia的注意,之后的麻烦就不止一点半点了。 而到目前位置,没有人触发这种规则。 无功而返。 千间幕有些乏味的丢出小圆盘。 他分神去分析港口mafia的情况。 很明显的一点,港口mafia正在走向混乱。 港口mafia,失忆的杀手。能让一个失忆的杀手过来当保安,杀手不想要得到些调查些什么他都不信。 为什么是港口mafia,mafia的地盘?那为什么在这附近,港口mafia是真的有港口的,他们的地盘不小,但潜意识中男人选择了这里,这里一定有他想要的。 这片区域……仓库区,酒吧赌场,还有……镭钵街。 变得有趣起来了,外国人在镭钵街附近失忆并徘徊,镭钵街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吗? 荒霸吐? 不,这样的想法还是太夸张了,千间幕这么想,他不能把大事件随便联系到个人身上。 一局终了,掀开纸牌,赢了,只是赢得不大。 这倒是万幸之中,不过今天大概只能结束了。 灯光交错,光影迷离,寒冷的天气里,这里温暖的吓人。 对手离座,使者端来香槟,千间幕轻轻抿了一口,打算休息两分钟就起身离开,然而就在这两分钟内,身后当了半天木头桩子的男人动了。 他都快把人给忘了,没想到他真的会动。 那个怕冷的男人走上前,微微弯下腰,如同耳语一般,和他贴的很近。但实际上他什么也没说,装的跟真的似的。若是旁人在看,或许会以为两人正在调情。 千间幕定定看着男人面无表情但错位熟练的动作,缓缓地,露出一个微妙的笑意。 男人目光落在他的下半张脸,注意到他的笑,轻轻皱了皱眉,凑了过来,千间幕听见身边侍者的抽气声音,还有周围人稍许安静的注视目光。 等男人离开,桌面上的筹码竟然不知不觉少了一半。筹码被取的很巧妙,看起来并没有少很多。 可以称得上偷天换日了。 千间幕靠在椅背上看着男人缓缓后退,觉得这事荒谬的很,他控制不住的笑出声,在旁人看来就是一副被愉悦到的样子。他笑着抓起一把砝码,似是不经意间让筹码桌上更乱一点,抓住男人的围巾使人弯腰,将那一把小一百万的筹码径直塞到男人的衣服里。 “谢谢表演。”他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兰堂平静的表情面具一样焊死在脸上,他沉默的退后,将手提箱打开一个缝隙,袖子里的筹码滑落进去。而手指伸进衣领,将里面的筹码一一取出,手腕一转,单独放在口袋里。 这是他应得的。 他看的分明,当他靠近的时候,青年面具下的双眼中一丝触动也无。冷静的像是一块寒冰,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或者说,观赏他。 再怎么亲近,再怎么暧昧,他也只是冷静的旁观着。他没有任何正常的反应,他就连正常人该有的一丝触动也完全不存在。就好像他是个完全没有情感的假人。 如果他有记忆,或许能意识到个人的状态和他曾见过的情感失调,对外界情感感知极度不良的现象极其类似。如果他有记忆,他就能说出拥有相同情况的那个人的名字——魏尔伦。 但他没有,他只是觉得熟悉,而大脑开始不受控制的阵阵抽痛。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听见青年的声音, "不玩了,收拾一下。" 他温和的表情碎掉了一秒,觉得自己白给人表演了一出。 将筹码兑换成现金,正巧遇到经理。很明显,经理始终关注着他们这一边。但显然底层人员兰堂的感情情况更让他感兴趣,他挤挤眉眼,说: “快送送先生。” 这好像正中千间幕下怀,千间幕比他表演的还真,一副很高兴被取悦到的样子,抽出一叠一万円当做小费递给经理。 头依旧在痛,兰堂已经没精力去想什么事了。他跟着青年走出赌场,青年带着他去了隔壁的巷子,递给他大约二百万报酬,加上之前给他的筹码,这一晚他就得到了三百多万,至少这个冬天能好过一点。 “我叫……zero。” 他神色恹恹接过那些钱,没怎么关注那一听就很假的名字。 “兰堂。” “你看起来好像遇到了一些麻烦。”千间幕笑起来,仿佛一时兴起,他说道。 “要跟我打个赌吗?” 一种诡异的危险感莫名上涌,兰堂倏然抬起眸,他的目光是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尖锐。不过片刻后,那目光又变得颓废而低沉。 “没什么好赌的。” 好吧,好吧。 一无所有的人,除了一条命,还有什么能赌的呢。 “你来抛硬币,我们赌正反。如果我输了,这些都给你。”千间幕将沉重的箱子提起。 抛硬币并非不可控制,兰堂只觉得他莫名其妙,干脆顺着他听听他的意思。 “那么我的代价呢?”兰堂反问道。 “请我吃顿饭?” 兰堂皱紧眉,他摇摇头。 “如果我输了,我会答应你一件事。” 话语落下,在不知名力量的波动中,规则成立。 仿佛一种无形的束缚出现在两个人身边,紧紧将两个人相连。 兰堂隐隐感觉到什么,但那感觉太过轻微,如同一阵微风吹过,很快就被他判定为无需在意。 而千间幕的笑容却猛然咧开,在兰堂看不到的角落,那笑容几乎牵扯了半张脸的肌肉,看起来森然又可怖。那张面具下漂亮的脸,隐隐露出几分恍然的狰狞,他周遭的氛围骤然险恶,仿佛寒风过境。就连他的心情也在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沉郁中摇摇晃晃,让他的情绪更加割裂。 ……这样的规则,这样的束缚。 抓住你了。 无关于世界本源,这是他本身的东西,这是他随身携带的规则。 抓住你了。 他在心中喃喃低语。 同时,束缚中的规则开始运行,兰堂捏过一枚硬币询问正反,之间千间幕带着微妙的笑意,说道:“我赌中间。” “……什么?” 兰堂终于察觉到青年身上那种不知名的疯狂,青年带着如同偏执狂一样的笃定,一字一句,坚定的说。 “我赌中间。” 疯子。 兰堂暗骂一声。 “……好。” 于是硬币抛起,以兰堂的身法手段,他完全能够接住。实际上他也没动什么手段,因为什么手段都没有意义。那硬币于空中闪烁,就在它停滞在最高点的片刻,开始极速坠下! 兰堂准备接住硬币。 而同一时刻!小巷深处竟然传出了枪声! 他们没有走到最深处,竟不知道小巷最深处还有别人! 带着消音器的枪支传来阵阵闷响,但似乎有一枪出现了意外,流弹擦过墙面,居然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反弹,砸飞了墙角的砖石,而那砖石又正好击中了硬币,硬币被猛然弹飞出去,摔在墙壁上。 兰堂愕然看着那流弹,就在他想要回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原来并非是枪支走火,而是被暗杀的人在临死前拼死调转了枪口方向,其中一枪竟然已经打碎了杀手的脑袋! 两具尸体堆叠在小巷深处,血腥味四溢,就像横滨任何一个小巷中可能发生的那样。 而千间幕完全没在乎发生了什么,他缓缓走向硬币坠落的方向,终于,他站定脚步。 片刻后,他的口中传来阵阵闷笑。 在死亡鲜血与硝烟中,那笑声中清晰可见的疯狂与愉悦竟然如此令人胆寒,兰堂惊愕看着青年,青年只是站在那硬币面前,一只手遮住唇角,在短促的笑声中,激烈的发抖。 兰堂意识到什么,他不可思议的一步步走过去,低下头。 ——站立着。 那枚硬币,在一小块干净而平坦的地面上,站立着。 在一系列近乎于奇幻的巧合中,那硬币神奇的没有受到一点弯曲受损,几经反弹后,它神奇的落在了一块光滑的地面上,诡异的站立着,维持着风一吹就倒但又无比稳定的姿态。 只要它再往旁边落半厘米,它都不可能呈现这样的状态。 异能力吗? 不,不是的。 就算兰堂再怎么失忆,他也能分辨出青年没有使用异能力。他没有分毫使用异能力时身上会有的能力波动。 巧合……吗? 他输了? “我总是会赢的,我就知道。”青年低语着,他的声音中含着笑意。但偏偏他的语气十分诡异,有一种讥讽与嘲弄的阴阳怪气。 “是我作出了选择,还是……选择了我?” 含糊的声音风一吹就散,兰堂沉默的看着青年发疯。青年屈膝,捡起硬币,丢到兰堂怀里。 “……不,我就是我。”他莫名其妙自顾自做下结论,然后径直摘下面具。 赌博必须用一部分真实来作证,容貌,名字都可以。其实他戴着面具又用假名的行为无法完全构成赌局。所以现在他必须补上,这是一种敏锐的直觉。 “我叫千间幕,兰堂先生。” 面具下的青年有一张极漂亮的脸,如果说的话,那是一种介乎于圣洁与锐利之间的脸,眉形狭长,眼型优越,异色双瞳一明一暗,漂亮的不可思议。 少年露出一个含着些许疯狂的笑容,他的眸光怪异的闪烁着。但即使如此,拥有着这么奇怪的表情,他也表现的十分雅致,带着难言的美感。 “我要你答应我的事是,非必要情况下,为我的真实信息保密。” 咔哒,咔哒。 最后两环闭合,萦绕在两人身边的环状束缚猛的楔入他们的灵魂。千间幕能够察觉到些许,而兰堂,他并没有发现他莫名其妙记住了青年的要求并潜意识决定实行。在这场博弈中,他始终一无所觉。 真是…… 千间幕看都没看一眼死去的两人,他含着笑递给兰堂他的电话号码。 稍微有些……生气。 狂妄的赌博,自大的赌局,注定的战果。 因为他会输,所以让他赢?因为他会赢,所以才会赌? 他接受一切命运的赋予与剥夺,接受一切崇敬与罪恶,但这种莫名其妙又来源未知的存在,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左右了他至少十年的生活。就算是出自他本身,也让他不爽。 而且,他第一次动用这个赌局是什么时候?更早?他得到了什么,有什么是在他没有意识的时候得到的吗? 如果,如果他接受实验之前的自言自语成为了赌局的一部分。 ……他不敢去想。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文豪世界十三天 二月份的时候,千间幕通过一些手段得到了神社的地产。 日本的神社属于私有,土地可以随意改建,若是宗教用地则会有些许减税,办理手续会麻烦些。但这个小神社说实在的算不上什么宗教。加上前任主持三代之内已经没有能联系到的亲戚,本来就该收归国有,但国家暂时没空管这点事。总之暂时放弃宗教税之后过程竟然意外的顺利,支付了土地费用后,便划在了千间幕的名下。 神社面积不大,除了主殿因为长久未曾修复而荒芜之外,参道,水手舍和币殿还算是完好。在除了几个基础设施和布局之外,后面是几间和室房屋,用以神社员工休息住宿。还有不小的院落,干涸的池塘,和破旧的仓库。 千间幕没有彻底改建这处神社,而是把参拜的地方修整出来,将除主殿之外的地方稍作清理,仍然当做神社处理。 日本有八百万神明,除了几个比较名声显赫的大神之外,其余小神实在是数不过来。参拜者也不会在乎祭拜的是哪方神明,主打一个参与感。于是在没有其他任何项目的情况下,居然还是偶尔有周边的居民过来投币参拜。 千间幕本是打算做一个实验,他对于神明这个话题实在敏感,于是跃跃欲试的想试探一些很新的东西。 在修整好神社后,他将主殿的主要供奉雕像搬到一边,然后在台子上放了一本空白的书,书皮上赫然写了一行非常没什么用的【书】这个字,然后一本正经的试图参拜。不过很遗憾的是,世界本源不吃信仰能量。 但他也没撤掉,祭拜一下世界本源还是不错的。至少无论是哪方神明,世界都是他们的老祖宗。 远藤周作期间过来过一次,觉得他一个人住生活上多有不变,给他带来了一个少年来处理生活事项。 那是一个黑发黑眸的少年,叫中井英夫,长的十分高大,十四岁就已经有了一米七的身高。为人相当沉默寡言,但又很细致,煮饭打扫卫生样样皆可,遇到来参拜的客人还能主动迎客。 千间幕伏案写作时,少年便坐在一边读书,等他杯子中的水被喝干净就来倒水,他相当兢兢业业,认真的一分一毫都不肯放过。 “要试着写点什么吗?” 少年犹豫片刻,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该写什么,先生。” ——在见过他的成年体之后,周作就把他的称呼改为了先生。 “看了那么多书,没有想到什么好故事吗?” 于是中井又沉默下来,他说: “无论故事里发生了什么,都只是理想化的构想,读者只会期待更精彩的情节,从不会从中思考。他们不在乎伦理纲常,只是在乎更激烈的冲突,更激动人心的情感。他们因此麻木,因此欢呼。我只是,我只是觉得……虚无。” 真是坦率啊。 笔尖顿在纸面,留下小小的黑点。千间幕缓缓眨了眨眼,他问道: “你的异能力是什么。” “名为给虚无的供物,能力是……剥夺情感。” 原来如此。 千间幕不再看他,他垂眸给这一篇文章落下句点。整理全文后,抽出一张空白稿纸递给他。 “把你刚刚的话写下来吧。” 他轻声道: “这不是写的很好嘛。” —— 【 我出生在一个村落的商贩家庭。 那是一个封闭的小山村,生活一片死水,毫无变化。 我的前半生,都在关心我的亲人的推动下向前走。 幼年备受忽视,孤独无望时,祖母告诉我:「向前看。」 哥哥失手害死了妹妹时候,唯一被告知真相的我说:「会没事的。」 村子里流言蜚语,说父母害死了妹妹。父亲就此失踪,母亲生了重病,哥哥因为愧疚杳无音讯,逃学坐在医院候诊室的我,迎着医生怜悯的目光,伴随着缴费单雪白的纸面的,是他的一句:「会好的。」 母亲病危,我决定辍学打工补贴家用时,母亲含着泪将剩余的积蓄交给我,第一次向我道歉幼年时的忽视与错误,第二日便服药自杀。 站在母亲的灵堂,对当日舆论听而不闻的村长拍拍我的肩膀,很惋惜似的叹息着说:「不要难过。」 哥哥混入□□,听闻噩耗,偷偷为我提供了学费,在我离开村落前和他见的最后一面,他告诉我:「离开这里,不要回来。」 人生总不能一番顺遂,恩怨流转,前半生的一切都有了答案,只剩下我一人走至如今。 …… 如今的我,已经到了父亲的年纪。 我也曾有过父母兄妹,有过前辈师长,有过妻子子女,有过期盼归处。 而如今我两手空空,回到了这里,回到了这个村落。 在那古旧空空的村子门口,坐着一个哭泣的少年。 我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颗糖果。 他说:「我该如何是好呢?」 我说:「无处可去的时候,就向前看向前走,走的远远的,不要回头。」 他说:「事情这样就会变的更好了吗?」 「总不会更糟了。」我说。 …… 还能糟糕到哪去呢?只要我一直一直向前走,我总会走到我的终点。就像每个人的终点一样。 我们都在人生的道路上循环往复。 无法迎接悲痛的我们,只能将一切痛苦遗忘。 …… 这样不是很好吗?日子还是要过的。 只要向前看的话, 哪里还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呢? 《向前看》节选 】 千间幕逐渐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症结所在。 麻木。 光是生活都变得困难,网络完全没有普及。所有人都偏居一隅,没有文化输入,没有语言输出。于是面对苦难,多数人只是欺骗自己去适应去习惯。 在贫民窟时,他也曾在角落坐着休息,那时遇到了一个送奶工,他也曾是一个公司的职员,妻离子散,孤身一人。当初雪落下,他和他并排坐着,误以为他是流浪的小孩,给了他一颗糖果。 “生活既然如此,那就向前看吧。” 他的身上拥有一种诙谐的乐观,他接受了生活的一切悲剧,以一种强大的韧劲安静而自得的生活着。这和缄默症有些像,但又有着很大的不同。 ‘向前看’这三个字,竟有一种莫大讽刺的冷笑话意味,即使它的本身含义是坚持生活,可当生活本就是种种压迫,那么这种乐观就是一种自我催眠的麻木。 所以他决定写出他的故事。 他把稿子给中井看,中井读完,很直白的说: “读者不会喜欢的。” “为什么?”他问。 “读者喜欢更刺激的东西,这样的稿子,和他们的人生一般无二,他们只会觉得无聊。” “普通人的人生不就是这样的吗。”千间幕笑着:“看到自己的人生如主人公一般向噩梦滑去,这难道还不够刺激吗?” “我不太明白。” “写作不是让读者快乐就可以的,为别人的痛苦战栗有什么意思呢?要让他们痛苦,让他们为之颤抖。让他们见证自己人生的终局,在莫大的悲哀中徘徊,这不是很有趣吗?” “他们真的能意识到这就是他们自己吗?” “为什么不试试呢?” 之后中井也开始写作起来,正巧最近千间幕收到了中也的几首小诗,写的很稚嫩,但是带有着一种独特的视角和悲伤的意味。于是千间幕请中井来看,中井读后,说: “他在写他自己。” 中井实在是一个非常有天分的读者和作家,而他或许是因为过去的缘故,性格非常呆,听不懂暗示。为人又很腹黑,遇到有恶意的质疑时会用令人哑口无言的方式应对,实在是很好用的助手。 于是等到四月份樱花盛放之际,千间幕带着他去见了福泽谕吉和江户川乱步。 一个冬天没见,两个老伙伴已经大变样了。他们不知道从哪里获取了异能开业许可证,开办了武装侦探社。 嗯,武装侦探社,也是非常有横滨特色呢。 光是侦探社实在是太平平无奇了,在横滨,武装可是很重要的东西。 武士成为了社长,仍然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倒是江户川乱步,一见到他就大大的打了个招呼,笑嘻嘻的招呼他坐下,看到他身边跟着的中井,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然后夸张的笑了起来。 “你带了个很有趣的家伙呢!!乱步大人我很感兴趣!” 三个人见面的地方在晚香堂,课堂样式布置的房间内,黑板上方挂着毛笔的题字,写着“不拘义理,不拘人情,不拘廉耻。” 十二个字,定下了武装侦探社的具体定位,说不清是怎样的设想,但相当有趣。 看到他的目光,福泽谕吉歪歪头跟着看过去,片刻后,轻声道: “那是我的老师给武装侦探社的题字。” “这样啊……”千间幕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你的老师是个很厉害的人呢。” “为什么要这么说?”男人有些疑惑。 听到两个人的谈话,江户川乱步也看了过来,他一眼就理解了情况,马上笑了起来,直白说道: “黑白之间的黄昏,才是侦探大人发挥的场合呢!这不是写的很好嘛,我很喜欢哦!” “乱步!”社长皱起眉轻声道,于是小少年马上噤声,不再说话了。而是像猫一样蹭到中井旁边,跳上跳下的围观,尽管如此,中井也没什么反应一样视若罔闻。 他微微抬头看向题字,像是在思索什么。 “中井是怎么想的呢?”千间幕问道。 “……奇怪。” 中井在某方面的直觉简直是个天才,就算他不懂,他也能感觉的出很本质的东西,于是千间幕直接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这种时候,出现了一个处于混沌灰色的组织,尽管还没萌芽,但也能隐约察觉到一丝变动的前兆。 异能开业许可证可不是那么容易能够得到的。 得到官方承认的雇佣异能力者并处理社会事物的特权,这张异能开业许可证的意义不亚于分出一块不小的蛋糕。 乱步说…… 黑夜,白天,黄昏? “真想认识一下送来这幅字的先生呢。” 话音刚落,千间幕蓦然顿住,如同身体被刹那冰封,他缓慢的微微侧头,目光落在正蹲在窗上的三花猫身上。 三花猫仿佛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小猫正在用爪子洗脸,软软的耳朵被爪子拨弄的微微弯曲,又在放下爪子的那一瞬倏然弹起。可以说非常之可爱。 社长已经忍不住看过去了。 ……错觉吧。 那种猛然锐利的注视感。 谈笑的心倏然冷下,千间幕吐出口气,将背包中厚厚的整整两大叠文稿堆在桌上。社长先生看向那叠稿子,一时间微微僵硬。 “一篇长篇,一篇短篇。请看吧。” 整个冬天的产出可不是说笑的,千间幕动作非常快,而且一旦进入状态创作的速度堪比打字机。而他除了基本的检查外几乎不会删改,一个冬天就写出了几百张稿子。 乱步已经放弃在中井那边猫猫探头了,自千间幕带着中井过来,他就一直没有摘下眼睛,而到如今,他蹲在桌子前,扶了扶眼镜,瞪大眼睛。 “喂!你不会真的是为了振兴文坛而来的吧!你的上一篇文,闹出了很大的风波哦!真的超麻烦的哦!再来乱步先生就不干了哦!” 千间幕不知道情况没有关注,而福泽谕吉几次联系没联系上也就没再坚持。实际上,缄默症的发行真的一整个闹翻了论坛文学版面。 整整一个月,文学版面都是缄默症的狂欢。抱怨生活,悲痛苦难,斥责上级。论坛不得不开创了一个新的板块,新板块的版主是一个缄默症书迷,板块的简介里写着:拒绝缄默。 这群书迷数量算不上很大,但相当活跃,他们中的一部分成立了一个小组,用来统计分享每个人的故事。短短一个月,他们就整理出了一份人生苦难汇总和造成苦难人员的统计名单。包括学校老师,家暴夫妻,反社会孩子,社会老总,封建村落。从区域到人生细节,大到一个组织,小到个人。没人知道他们统计这个的意思是什么,那份统计信息的流传在论坛里,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消失。 这可能是最早期的人肉,可以说造成了不小的隐患。异能特务科请人来武装侦探社找乱步判断情况,最终得到的结果是不怎么安心的‘好心办坏事’。 “那个人只是想帮人回避风险啦,只是一不小心就泄露了。他也意识到这份名单可能造成的危害,总之事情不会再发生啦。” 被警校同期失手发出辛辛苦苦整理的信息导致险些闯下大祸的,原名坂口炳五现名坂口安吾的15岁警校在读生推了推眼镜,深藏功与名。 “应该……不会再出问题了吧?” “你在我这里信用值偏低哦!先让大人我看看吧!”江户川乱步率先拿起较为薄的那一叠,靠在椅子上跷着脚看了起来。 少年的过分直率和坦然不如说是一种聪明人的小傲慢,但这份傲慢在他的身上又显得那么平常而亲切。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不会对他有什么恶感吧,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事,大概大家都只会想着,毕竟这就是乱步大人嘛。 只是这么说来,武装侦探社大概只会有一位侦探了吧。毕竟这样骄傲又强大的少年,在他的领域范围中,会把所有同类型侦探遮蔽的黯淡无光。 千间幕没在意他略有些唐突的动作,倒是礼仪周到的社长先生有些歉意。但说白了,这两个人能混到一起去,说明他们本身就有一定的相似之处,一唱一和一松一驰。 果然,社长温和的点头致歉,但没有说什么话,转而拿起了厚的那一叠,默许了少年的行为,并在背后给予了他相当大的底气和鼓励。 不过也幸好,少年拿到的是《向前看》。 如果是另一篇《忒修斯之船》,恐怕就要被看透了吧。 他可不想再体验一次被少年当场看透戳穿的感觉,虽然他清楚只要自己还在写,迟早,少年会变成最了解他的那个人。 嗯嗯,找机会快点结束话题,等少年看到另一篇故事的时候,也只能压抑着揭露真相的欲望又因为找不到他而抓心挠肝了吧! 他有些看热闹的这么想。 此时此刻,千间幕完全没有意识到,未来的某一天会发生名侦探乱步大人找上门的这件事。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侦探能有多执着。 就像他根本不会猜到,侦探找上门之后会因为迷路而不知道怎么回去,还正好赶上了社长外出出差回不了东京的档口,以至于根本找不到家,只能留宿神社整整半个月。 空落落的神社即将热闹起来了呢。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文豪世界十四天 “社长——,看完了吗?” 夕阳西下,晚香堂内的光线变得愈来愈差,这个荒废的建筑就和这个区域一般死气沉沉,大概唯有挂着的一行裱字能稍显活泼些。 自千间幕走后,社长就一直在读书,已经读了一整个小时了。无聊的乱步走来走去,眼看着光线变得不适宜阅读,才颇为不满的打断了社长的注意力。 “已经天黑了哦,我饿了!” 福泽谕吉抬起头,才忽然意识到天色的渐晚,他吐出口气。 “抱歉,只是稍微有些……” “呀嘞,这篇文写的什么?” 社长站起身收拾文稿,放在特意带来的公文包里。他垂下头,面上露出些许思索的神色。 “忒修斯之船,当一个存在身上的每一个部分都被替换,那么这个存在还是他吗,大概是这样的故事。” “诶——是个哲学观点呢。” 乱步凑过来,正巧社长正将稿件堆叠到开头,他一眼就看到了文章第一节的某一页。 上面用墨色小字写着: 【 …… 我其中一名家用b531版101号仿生人。 我的第一任主人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清扫卫生,煮饭,洗衣,叫主人们起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们养了一只昂贵的老猫,老猫慵懒,我将它抱起,用清洁泡沫擦拭它光滑的皮毛。 于是老猫打起呼噜,轻蹭我的掌心。 我拥有正常的体温,仿真的皮肤,油状的血液,钢铁的骨骼,类人的语言系统。 我与主人们一同进食,一同作息,一同庆祝节日,一同度过灾难。 我在清晨将他们轻轻唤醒,在夜晚与他们互道晚安。 若无意外,我将陪伴他们直到人生的终末,直到岁月的尽头。 那么,我……是他们的家人吗? ——《忒修斯之船》其一 】 “……狡猾。”乱步大人有些不高兴的嘀咕着,他转过头,看向外面盛放的樱花。 “问题在于他自己是怎么想的吧。” 他闷闷道: “如果他仍然认为自己是自己,那么无论如何他都会是自己,换一遍又怎么样,换上五遍十遍,他仍然是自己。” 社长没有说话,但正在认真倾听着。 “但如果连他自己都不觉得那是自己了,那肯定就不是自己了吧。意识否定自我的那一瞬间,就是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啊。” 乱步走出房门,忽然转身靠在门框上。 “然后呢然后呢,社长,结局是什么?” 因为是长篇,所以社长是先看了结局再从开头开始看的。 社长思考了一下,总结道: “仿生人不想失去最后的自我,所以选择启动自爆程序自爆了。” 这片昏暗的空间陡然安静下来,碧绿的双眸中的神色深深的沉了下去,轻盈笑着的少年的嘴角倏然放平,那聪明的少年面色凝重。 夕阳红色的光从他的背后照入,为他勾勒出阴沉沉的黑红色边框。他站在光与暗红与黑的交际线上,连存在也变得少见的晦暗不明。 “他……自杀了?” “嗯,似乎炸毁了研究他的基地。”社长没有清晰的察觉到他的异样,他思索着回忆道: “‘自体的死亡不过是一时的逃亡,身体仍然会被拆解,意识仍然会被植入。单纯毁坏自我的意识与放弃了存在有什么区别?我要让时间停滞在此刻,我的个体的终结必须由我自己决定。……我能做到,只要我想,我就能做到一切!’,然后主角联动了实验室的网络,触动了实验室的自毁系统,并与整个实验室一同被炸毁彻底消失。” 福泽谕吉喟叹道: “神奇的科技世界,我们的世界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吗?这样完整的科技,与其说这是一本文学性质的小说,倒不如是一本优秀的科幻小说。” 然而江户川乱步却完全没有听到后面他说了什么。 庞大的数据在他的脑中离散整合,过往和千间幕相处的记忆一帧一帧重现。他恍然间,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千间幕这次走的这么干脆,甚至带了点逃跑的意味。 他还当是察觉到了猫咪老师所以觉得不适应,原来—— 是在怕他吗?! “诶——那之后我也要看看!社长超喜欢这篇文章呢!” 他猛然转过头,迎上暗红的落日,侦探的小披风被散开鼓起,侦探扶住自己的帽子,自由洒脱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松,只是目光中带着说不清的凝重。 对自己的存在产生怀疑,无法追求完整的自己,所以决定了自我毁灭。那为什么非要带着整个实验室一起毁灭呢? 他反复思考着。 不行,数据不足,是他多想了吗?希望是他多想了吧? 仿生人因为意识到就算自己毁掉了自己的意识,身体也会被废物利用,所以炸毁了一个实验室。 如果,荒谬点去想。如果一个人无法死去,为了彻底毁掉自己的存在,他会做什么? 无论如何,都会产生超恐怖的事情啊! —— 此时千间幕尚且不知道因为他的精神状态问题,他已经上了江户川乱步的危险人员重点观察名单。 他正在带中井逛横滨。 中井是少见的那种,日常不说话但其实一直在看书,也很有自己的见解的类型。虽然彼此都没有倾诉过,但从中井偶尔痛不欲生的语气中,他能感觉的出来中井的脑中对这个世界的文学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如果一个人一直生在垃圾堆里,那他只能怀疑是不是自己有问题了吧。 平日里遇到问题,中井也会借用他的稿子洗眼睛,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意味。 千间幕心想,这孩子没吃过多少好东西,于是趁着这次横滨外出,带他去了几年前他曾去过的咖啡店。 咖啡店仍然宁静,内部很少见的售卖咖喱,只是进食区被严格限制,以免咖喱的味道霸道的充斥整个店面。 书墙上是一排又一排的自印书,有几本是在《文学》杂志社出版的书籍,更多的都是自己写的没有出版小说。千间幕看着这一排他基本都看过的书,回忆起曾经贫民窟挣扎的时候忙里偷闲看书看的昏天黑地的那几天。 他其实!不是!爱读书的人啊! 新世界两年半,他已经养成了看见这一墙的书有新款,就要马上拿下来看完的习惯了。总觉得他的技能点往奇怪的方向点了。 “这些写的都很好哦,要看看吗?” “夏目……先生的作品吗?”中井那平日里几乎没什么表情的脸少见的露出了空白的神色。“这么……多?” “这里的书基本没出版,所以有几本根本没有结尾,很喜欢夏目先生吗?” “他是一位很伟大的作家。” 看看给孩子憋的。 文化荒芜的世界,出现一本写的很不错的书,简直是开天辟地的天降甘霖了。中井明显是被这甘霖浇过了头,整个人都傻了。 “这里的书不能出借,我们看到关门再回去吧。” 千间幕抽出一本没看过的,走到靠窗的座位上。没多久中井就搬着几本书蹭了过来,他的眼睛依旧死沉沉的,但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千间幕保证他眼睛都亮了。 咖啡店的柜台上也坐着一只三花猫,似乎店主和他认识。千间幕隐约记起他曾经也的确在这里见过几次三花猫,他的目光掠过那只猫正懒洋洋撒娇的猫,没怎么在意。 那边,夏目漱石继续卖萌了一会才停止卖萌动作,看终于没被警惕,暗暗松了口气。 好敏锐的小鬼。 它暗搓搓蹭到千间幕隔壁的桌子上,那边的桌子坐着一个红发少年。少年垂着头读书,桌子的另一边放着一盘已经吃光的咖喱。 在这里,刚好能听到隔壁二人组的谈话。于是老三花猫只能屈尊跑到红发少年的手边趴下。 那红发少年它曾经见过,身上带着洗不去的淡淡血腥味,应该是个杀手。只是那一天,作为一个断更一时爽一直断更一直爽,开坑挖掘机填坑小汤匙的老作家前辈,看到少年困惑的盯着他挖坑又觉得填的不对而任性撕下的书的残页时,他身为鸽子精的心少见的虚了起来。于是他恢复成人走过去和他交流。 但说实在的,那本书太久远了,他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就算问他结局,也肯定不会契合。而读者读书实际上都是在读自己,在他不想写,他写不出来,少年需要指引,少年需要思考等等等等因素的共同作用他,他告诉少年,让他自己续写故事,‘写书即写人’。 他的心是很好的。他觉得少年杀手的心和灵魂都很麻木,他需要接触更多普通人的生活和故事。 他需要去接触正常人,去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去写出自己的故事。 夏目漱石不会预知,他也没心力去调查一个路人,所以他尚且不知道他的话语使人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也不知道这个决定之后会带来什么。 至少此时此刻,他觉得没什么问题,这不是很好嘛,杀手都从良了,今日老夫也在为横滨的和平添砖加瓦。 冷硬的少年杀手平静的看了他一会,然后把书挪到一边,给猫咪腾出了不小的一块地方。 嗯嗯不错,很尊老爱幼嘛。 与此同时,长达一两个小时的沉默后,隔壁二人组的谈话声隐隐传来,夏目漱石竖起耳朵。 - 千间幕看了一眼中井正在读的书。 那是一本很普通的故事书,讲述了很多小人物的聚聚合合东奔西走,没有波澜壮阔的故事,只是一处处悲喜剧的结合。夏目漱石的思想和文笔无比是超出常人的,在这样的故事中,他写出了一种光影交错的朦胧感,唯一不足的是,最后几页说到底撕去了。 他还不知道这是多么巧合的一件事,夏目漱石,少年织田作都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而他们对话的中心,是链接了二人的至关重要的那本书。 世界线微妙的变动,虽然没能挣脱最后的结局,却产生了微乎其微却至关重要的影响。 “很喜欢吗?” “夏目先生是很伟大的作家。” 中井的眼睛亮亮的,他并不在乎被人打断,或者说他很激动又因为不常说话儿被迫沉默,所以已经憋了好一会儿了。 卖安利是人类共有的通性,找到同好之后一起吃安利则是这世间一等一完美的大好事。 “普通的生活,庸庸碌碌的小人物,社会层次阶级的交换,市井间的杂谈与悲欢。你很喜欢这样的故事吧?”千间幕看着他,轻声问道。 “我其实不讨厌充斥着迷局的书,只是对我而言,过于平淡乏味。惨绝人寰的案子也好,惊世骇俗的宣告也好,再丰富的书籍,若是放在现实,甚至写不完其中的一页。一万本书中写出一万个杀手,一万个杀手用了一万种特殊的手法。但这一万个杀手所做的事若是放在横滨,甚至如呼吸一般寻常可见。我更想看我看不到的正常人的生活,想见我见不到美好与一切真实。而犯罪者与受害人,作者与看客,于我来说,只觉得虚无。就像将红酒倒入大海一般令人乏味。” 中井很认真的说道,因为异能力的缘故,他的情感总是若有若无,多数时候,他最普通的表达就是他最本质的态度。 “先生,你知道的,我们遵循着某种命运前进。我无法走出虚无,所以只能远远的看着。尽管我讨厌那样的故事,但说到底,我也只能写出那样的故事。最多最多像先生一样,将故事从故事本身转化为读者,径直将规则撕下,冷眼看规则崩塌。” “那么,中井。”千间幕凝视着他,轻声问道:“你看到那里了吧,那个不杀人的杀手。你觉得,那个杀手为什么不杀人呢?” 其实这有点作弊,这篇文章的结局最戛然而止的就是杀手的理由,但中井并不知道。在中井读完整本书之前问他这个问题,实际上是做了一个‘杀手不杀人的理由是有写出来的’这样的假设,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小手段。千间幕做出这样假设所造成的影响就是,他想要理由并非是从杀手的情节上推断出来的,本质上不是在问杀手的选择,而是在问中井潜意识的选择。 而中井的回答会告诉千间幕,他缺少什么,需要什么。 然而,中井并不会困扰这件事,他之所以被周作带到千间幕的身边,归根到底是因为他和远藤周作是同一种人。 他没有未来。 在千间幕的身边的两个月,他度过了自己的死期,并在日日重复的噩梦中意识到了事情的真相。 他的未来只存在于千间幕的身边,他是维持他生命的一条绳索,是他仅能抓住的细绳,而这强大而坚固的细绳,足以让他为之抛弃自己的所思所想。 他发自内心的认为,如果他是因千间幕而存在,那么他的所有行为就算由千间幕操控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以说远藤周作送他来之前的洗脑功课非常有效。 对于这件事,千间幕一无所知。唯二幸存的两人都认为就算说了这件事千间幕也不会在意,所以根本没有人提及这件事。 所以他只是回答道: “先生,我并不需要不杀人的理由。” 中井垂下眸,目光中是诚实的温顺,他坚定的再次开口: “对我来说,理由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 对于一个常年混迹政坛的老人家来说,听人评价自己的书还是挺新鲜的一件事。 夏目漱石摆了摆尾巴,没有人给他梳毛,所以只能自己伸出爪子舔了舔。 他能感觉到两个孩子之间还处于试探的阶段,年长的那个似乎听从于更小的那个。而更小的那个也如同一个出色的掌权者,正在渗透身边人的内心,掌握身边人的想法。 那个中井,是个搞文学的别致一格的好苗子。 杀手为什么不杀人,最重要的从来不是理由,而是做出这个行为的本身。 正是后来意识到这一点,他才会觉得自己写的太过浅薄,从而撕去最后的几页,而再补充的工程太过庞大,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令人扼腕叹息的留白。 能够意识到这一点,就说明这孩子已经看透了很多事情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完全理解错了啊!夏目先生! 他根本没考虑到这一点! 谁会去从一篇小说里去思考那么深刻的人生问题啊!你看你身边的红发少年,他明显也根本不理解啊! 而此时的红发少年,正在认真的困惑着。 小说里的杀手做出的选择那么明显,怎么会不需要理由呢? 如果没有理由,他的行为就无法成立,这样的故事,又该这么写下去呢。 等等…… 不要被他们带跑啊—— 在这个四个人的场合,只有你一个人在认真的思考这个杀手不杀人的理由啊!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文豪世界十五天 【 …… 前线战败,所有人造人都要征为军用。尽管不舍,但我还是被送往了人造人工厂。 他们更新了我的程序,更换了我的装备。 我站在我的新主人面前,按照守则中的那样,一板一眼恭敬的行礼。 「长官好。」 我的第二任主人,是一位年轻且优秀的上校,他从不谈及私事,作为他的近卫,我的工作只有报告,战争,保护,修养。 我要为他抵挡一切伤害,必要时,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只三年,除了内部的核心芯片外,我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上一任主人的痕迹。 我想:我曾经的家人们,还会记得我吗? 上校给了我一天假期,于是我回到了曾经主人的家门口。 …… 「是战斗型人造人!」 有人惊呼着。 老猫冲我哈气,小主人远远的看着我,女主人和男主人的目光中带着忌惮与恐惧。 他们终究不再认出我了。 真是奇怪,明明我站在这里,只是被替换了零件,却仿佛被替换了一些存在。 我的一部分已经随着什么失去了吗? 他们不再认为我是家人了。 现在的我……又是什么呢? …… 上校依旧在埋头公务,没有关心我去了哪里,尽管我的定位清晰的展现在他的通讯器上,他却不发一言。 没有责怪,也没有惊诧,他不管我是否犯下了私自寻找前主人的重罪,只是冷淡的安排了下一项工作。 我知道,只要我还有用处,他就会呈现十足的宽容。 我想起在前线时,他会给我安排第一个维修,给我最新的装备,给我最新的软件。 尽管和家人不同,但是…… 他或许是个好主人吧? 我的程序中写着,我会为他抵挡子弹,为他冲锋陷阵,为他取得胜利,或许也会为他而死。 我做到了我能做到的一切 那么…… 我是他的士兵吗? 《忒修斯之船》其二·节选 】 《向前看》和《忒修斯之船》一同被通过,极速定稿并依次次序刊登。《向前看》最先发表,《忒修斯之船》则要等到下个月。 于是社长发现,他又找不到千间幕的人了。 最近江户川乱步明显总是拎着忒修斯之船的稿子看,听到他的叹息,没好气的哼哼几声。 “乱步大人迟早会找到他的!” 横滨的故事总是一日三变,社长没有预料的是,仅仅半个月他就卷入了与前搭档决裂的漩涡。因战争而染上轻微ptsd的死亡天使正式加入武装侦探社,从此武装侦探社的基础势力正式备齐。 而身处于咖啡馆的织田作之助则结识了一个书搭子,在四月末,他告诉那个黑发沉默的朋友,他即将去面试港口mafia的底层人员。中井沉默着听着他倾诉,他感受着对方澄澈的情感,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好啊。” 时间线在无情的向前滚动,每个人的命运都按照着既定的路线向前流动,一切的开篇与定局悄悄登场,只等着向下谱写无限的剧情。 而在这命运交汇的时刻—— 千间幕不在横滨。 他在北海道。 一切的开始来自于远藤周作的报告,远藤周作的家族来自青森,算得上是一个小家族。在家族惨遭噩耗之后,远藤周作才不得不沦落横滨。但就算他几年没有踪影,实际上家族的继承权还是在他手上,一些固有地产仿佛一个bug,同他的生命一般始终处于薛定谔的状态,导致想要吞并的人束手无策,只能悄悄派人搜罗他的踪迹。 远藤周作很烦,只能回去处理遗产事宜。又恰巧当地的名门望族津岛家邀请他去和家主见面,他便在津岛家的会客室看到了那个少年。 少年拥有微微卷曲的短发,鸢色的瞳孔淡而宁静。因为其他兄长都忙于旁事,他就被抓来招待客人。能感觉得到少年在家中的地位属于不上不下,他自己也很明白这件事。等招待的仆人离开后,那少年缓缓放下温和文雅的面具,用微妙的眼神看向他。 “父亲会让你等一个小时,啊……你叫什么来着?” “远藤周作。” “哦。”他慢吞吞的点了点头,眨了眨眼,那双漂亮的鸢色瞳孔泛上一些虚假的孩童一般天真而恶意的神情。 他问: “远藤家全族都被烧死,只有你因为生病幸存。说到底——你怎么还活着啊?” 远藤用微笑着看向他,即使谈论过去也不为所动,他笑着答道: “那……你怎么知道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呢?” 太宰刹那间僵硬了一瞬,苦着脸否定道: “不可能,我见过死人的样子。” “那你也不能保证吧,你又没死过。”远藤静静的看着他。 “哦,我会死的。” 少年点点头,而后他又笑着说道:“等我死了,事情就有答案了吧。” —— 在津岛修治的认识里,青森的春天,是很冷的。 就算是樱花盛放,也要比最南端的城市晚上近两个月。 不过,哪怕是冬天,在家里人的身上也看不出什么季节的痕迹。 外出要身穿和服,佩扇子,宽大的‘鹤丸’家纹绣在背后,撑着无所谓的望族辉煌。 在家中要身穿轻薄的和服,不能有褶皱,不能戴不规矩的配饰。跪坐要笔直,进食要遵守规矩,遇到长辈要行礼,遇到客人要耐下心迎客。 日式的家庭,却住着日西结合的‘豪宅’,三十多人挤在一起,也算得上‘名门大户’。 要遵守长幼尊卑,敬畏师长父母。可母亲去世时,父亲忙着竞选议员,甚至没有回家。 他清楚的记得那一日,他穿着滑稽的和服,戴着长长的围巾,木然站在那扇纸门门口,目睹着女人失去生命。那死亡如美丽凋零的花瓣,只一瞬便杳无声息。他站在那里,听着兄长与弟弟的悲泣,察觉不到半点悲伤,只觉得莫大的讽刺。 于是垂下眸,抬起手遮住面无表情的脸。 时代在变化,远在横滨的异能大战只能给北海道的津岛家一点无法提供利益的谈资。他们更担心选票,银行业的改革,家族之间关系的维护。 大家都忙忙碌碌,只有他像是高台上的看客。又像是舞台上的小丑,体会着自己的无知无觉,感知着莫名出现的惶恐与悲伤。 无论发生什么,他总是无处可去,总是虚度时光。 故意刺痛人的话题被人不软不硬的打了回来,于是稍微提起的兴趣倏然消失无痕。彼此都遵守着宁静,那这段时间便也没那么难熬。听到父亲大人的脚步声,津岛修治懒洋洋的坐直身体,却又让着装出现了一分褶皱,于是被成功赶走去整理衣装,逃难似的从充斥着荒谬与愚蠢的会客室跑出来。 只是独处时,心中的空虚却又开始慢慢扩大,黑色的淤泥反复的翻滚,自我折磨的日日夜夜,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不满足。 他靠在树的背面,来来往往的佣人或是视而不见,或是根本没有发现。他本就是这么个不太寻常的性子,若是被打扰,就会用平静的眼神淡淡的盯着那人。久而久之,大家都对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 不过,今天明显不是一个好日子。 去而复返的幸存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拐角处,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怪异。 津岛修治倏然抬眸和他对视,那幸存的罪大恶极之人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惊讶。短暂的愕然之后,他竖起手指放在唇边,笑眯眯的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这就是津岛修治和那个人相遇的全部了。 再一两个月即将十二岁,而在未来一年间人生即将发生剧变的津岛修治,率先在所有人之前走上了一条陌生的十字路口。 而他此刻尚且一无所知。 —— 千间幕是被一个电话叫来的。 周作的语气有点像是:我发现了一个好怪的东西,快来和我一起再看一眼。 事实上对于远藤周作来说,这个津岛家的小子真的很怪。 他能清晰的意识到津岛修治的怪异之处:津岛修治能看到身处于生死夹缝的他,津岛修治身上看不到一丁点命运;他不想死想要活着,而津岛修治活着却想死。 就好像他是活着的死人,而津岛修治是死着的活人一样。 他目前还没那个想象力去想象到异能无效化这个bug,他只觉得好怪,再看一眼。 连带着千间幕也被他形容的跟着迷惑,也觉得这人好怪,他也来看一眼。 于是在北海道樱花结下花苞之际,千间幕到达了青森,来排队参观未来的人间失格持有者。 两人都带着点来旅游观察神奇生物的心态,碰头对了一下时间表,发现津岛家的少爷活的相当神出鬼没,抓是抓不到人的。递交拜帖进去更是麻烦,而没有利益交换想进入津岛家何其困难。 最终,两人一致决定大半夜偷偷翻墙去津岛家去看他。 于是十一岁零十个月的津岛修治,深夜坐在房间里点着蜡烛偷偷读书的时候,听见了门外窸窸窣窣的响声。 津岛修治:……? 他木着脸站起身,推开了门——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6、文豪世界十六天 ——门外并没有人。 津岛修治探出头,一无所获。 他沉默着关上门,思索了片刻,下一个瞬间,趁其不备,开门! 刹那间,他脸色倏然难看下来,脸色也变的苍白,不过只是片刻后,又微微无语起来。 只见门外树下的阴影处远远站着个蓝发少年,探出头幽幽的看着他。 寒风吹过廊檐,带着淡淡的尖锐啸声。月色明亮,夜色却昏暗,而少年整个人都缩在影子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存自带一种诡异的氛围,像是半人半鬼一样飘忽。 津岛修治乍然想起当初和这个人说话的时候,那句: “你怎么知道我是死了还是活着?” 死人怎么可能会动呢?哈哈…… ……不会吧? 成年的太宰治是绝对无所谓鬼怪之物的,他有一种绝对的自信与傲慢,对任何非常理都已经习以为常。 他见过江户川乱步,而他自己的异能力则是绝对的反异能。见的太多了,他早就对魔法侧没什么很强大的畏惧感,相反的,他遇到这种情况反而会兴致勃勃的试图掌控。 对他来说,最可怕的永远还是人类。 而少年时的津岛修治,所学习的家族文学课中,除了必要课程外,为了让他少打家产的主意,是学了大量的神鬼逸志的。他自己理智上对所谓魔鬼嗤之以鼻,但真的猛然间见了‘鬼’,他还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然后下一瞬,他仿佛受到了重大打击——他一向认为死亡是美丽绚烂且饱含情绪的。但如果人死了会变成丑陋的鬼…… 这种事,不要啊!! 紧接着,他看见那个蓝色的影子眨了眨眼,空间仿佛沸腾了一瞬,那种游离感突然消失。而后少年兴致勃勃的笑了起来,微微侧身低下头对什么人说。 “你看,很奇怪吧。” 怎么会有人大半夜潜入津岛家就是为了吓人啊,你们有病吧?! 津岛修治的眼神默默的死了,脸色也变的很难看,显然觉得有些恼怒。 然而他的无能狂怒不能阻止事态发展,紧接着树的背后走出来一个比他小一点的少年。小少年有着微微卷曲的白色长发,异色的双眸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红色的眼睛沉的跟血洞似的,金色的那只则明媚而圣洁。 “晚上好,被吓到了吗,真不好意思。” 千间幕蹭过去,他围着棕黑色卷曲短发的少年转了转,但津岛修治只是抿着嘴,沉着脸。 “两位闯入者,我要叫人了。” “呀嘞,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把你绑走了。” 千间幕笑的像是个白皮黑馅的汤圆,而且还是漏了个洞的那种。被威胁的感觉让津岛修治相当不爽,他张张嘴就要喊,结果刚张嘴就被塞了一颗糖,糖的味道又甜又腻,顿时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不想出去吗,这里很压抑吧。” “这里很小,外面也没什么地方好去的。”津岛修治面色好看了一点,虽然被甜的发苦,却也没把糖吐出去,而是咬牙切齿的想要吞下。 “嗯,也对。不过我不是这里的人,不太懂这里的情况。”千间幕跟着点了点头,赞同了他的抱怨。“不过这里不方便说话吧,要谈谈吗?” 家里有严格的宵禁时间,到了时间不关灯时会被责骂的。津岛修治回头看了一眼那可怜的蜡烛,眼睛一转,突然说道: “我想吃螃蟹。” “这个时间,很难买哦。” “诶……那我就不去了。”小少年试图恶劣的的给人出难题。 日本北海道的螃蟹十分出名,尤其是札幌帝王蟹,一只都能卖上高价。家中并不经常吃,但也并非吃不到。只是被控制了量,每次都无法尽兴。 倒不如说聪明的津岛修治已经意识到他的价值,眼前这两个人找他必定有所求,不强行把他带走也是为了不破坏关系。 很巧,他也对两个人很好奇,那么随口提出一些有些麻烦但并非很难做到的小需求,只能是他的一点小小报复了。 “唔……周作,能买的到吗?”千间幕深知他的想法,转头问蓝发少年。 远藤周作思考了一下。 “好品质的有些难办,但应该能买到。” 于是得逞似的,津岛修治笑起来。 “我要很大个的!比我脑袋要大的哦。” 他转过身去房间把蜡烛吹灭,把门关好。在门口留下外出的小纸条,其余事情交给仆从处理。等一切办好,他走回门口。 “那么,要怎么把我偷走呢?” 他兴致勃勃问道。 津岛家有门卫也有夜间的管家,围墙也是相当的高。他也有晚上溜出去过,不是从破旧的后门就是从后门旁边的狗洞。久而久之他也就和狗洞处进进出出的狗颇为熟悉。 不过那狗和他熟了之后就开始摇尾巴讨好,津岛修治难以忍受这种动物的神色,更在父亲下令捕杀野狗看到野狗尸体时,开始对狗这种恐怖又讨厌的动物深恶痛绝。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想着,如果要走狗洞的话,他就要在那里尖叫。后门正靠仆从休息的小房间,一定会被很快发现的。 不过下一刻,他恶意的笑就笑不出来了。 那比他还矮一点的少年把他像是扛麻袋一样扛了起来。 啊? 他趴在少年窄窄的肩膀上,低下头能看见少年雪白长发的发梢。那少年扛他的动作相当轻松标准,就好像他不是个大活人,是个纸片人似的。 他大脑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土地飞速切换走到了围墙边。那少年顿了顿,就好像魔法似的,一脚踩上树干又借力踩到围墙上,来来回回几次,就用空闲的那只手扣住围墙的边角,一个用力就越了过去。 全程不超过十秒,声音轻的不可思议。除了他被少年消瘦的肩膀膈的肋骨顿顿发痛外,几乎是毫发无损的偷渡成功。 啊,你是超人吗? “你……你……!!!” 他跳下去,脸腾然红了起来,又惊又气。 “不好意思啊,我们那边的人都这么偷人的。” “你是哪里的怪物啊!!” “……横滨。” “啧!” 不愧是你,横滨,地杰人灵。 远藤周作的体术是比不上千间幕的,他堂堂正正从大门走了出来。津岛修治面颊上的红晕刚刚褪下,他怪异的看了远藤周作一言,回过头,破罐子破摔一般道: “我都跟你们出来了,要带我到哪去?青森到处都是津岛家的人,被抓住了我就只能说你们试图绑架我了。” “……对哦,要去哪呢。” 千间幕不负责任的沉吟着,似乎完全没有思考这个问题。跟着他出来的津岛修治的脸色变的更难看起来,他刚要说什么,就见小少年猛的拍了一下手。 “这里靠近那个……津轻海峡是吧。去海边看看吧,正好涨潮了吧,等早上退潮捡螃蟹吃吧。” “……海边哪里会那么容易捡到海鲜啊。” 虽然这么说,三个人还是去了一个较为偏远的沙滩上。这里远看近看都没什么人,但实际上经常有人在这里喝酒野战,毕竟天一黑谁也看不清对方是谁,下限就被无限放低。只是春天微冷,大晚上也就没人过来。 潮水往复,因为看不清对方是谁,撺掇着点了个火堆,被海风吹的发冷的身体也暖了起来。虽然彼此都不是很熟悉,但三个人都不是什么笨蛋,一时间相处下来,给了津岛修治一种家中体会不到的舒畅感。 “横滨是个什么地方?” “坏人和好人聚在一起的地方。” “哪里都有坏人和好人,你在说废话。” “那边的这种人更多一点,坏的异能力者和坏的普通人,好的异能力者和好的普通人,都是不一样的。” 津岛修治沉默了片刻。 “我听说过异能力者,但是青森没有那样的人。” 他抬起眼,鸢色的眸子于火光中闪烁。 “……我是异能力者吗?” 津岛修治从不是个笨蛋。 他太聪明了。 清楚的知道家族中的事情,真切的看着每个人的关系,别人面临的困难是他随手就能堪破的简单题目。对于旁人的困惑,他能轻松的给出答案,可那答案又往往不合人心意。于是只能看着他人在苦海中挣扎,飘来覆去,然后又凋零一般慢慢消失。 他能懂一切,唯独搞不懂人。 虽然一开始没有意识到,但远藤周作已经在他面前进入三次浸入状态了。远藤周作进入状态时,千间幕是看不见的,只有他能看见。一次两次还好,第三次他再意识不到问题的话,就奇怪了。 要么是远藤周作有问题,要么是他有问题。 现在来看,两个人都有问题。 “唔,应该有吧。但是不知道是怎么用的,你也不知道吗?” “有一点猜测。” 津岛修治站了起来,用手摸了摸远藤周作。 周作顿了顿,他眸色猛的一沉,定定看向少年,脸色倏然变的奇怪起来。 然而刨除他奇怪的神色,客观上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津岛修治挠挠头,没什么失落的神色,反而笑嘻嘻起来: “诶嘿,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 “等等……” 远藤周作面色严肃,他低声道: “等一下,你再碰一下我。” 远藤周作的异能力会给他带来一层阴沉沉的冥界buff,不使用异能时,他的中有状态会持续沾染着些许死气。就好像冬天从外面进入暖洋洋的房间里,他不会觉得冷了,但身上还带着寒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在刚刚那一瞬,他身上的死气被擦去了。 就像橡皮擦,擦的干干净净。 静下心进入浸入模式,唯一见识到大变活人的千间幕对于他的突然失踪没什么反应,他颇有兴趣一般观察两个人的状态,神情平静到透出一种深切的冷漠。 只见津岛修治向着虚无处伸出手。 ——眨眼间,狂风骤起。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