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见兄长是青山》 第211章 大哥哥,我想吃酸角糕 不知少女心头想法,沈淮旭收手道:";热退了,可能走动?” 柳锦棠暂时抛掉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看着面前人点点头:“能。” 柳锦棠知晓沈淮旭的意思,时辰不早,她们得前去家宴了。 她在榻上动了动胳膊,又动了动腿,虽然身子还是有些无力,头也重如铅铁,可今日家宴,她是万万不能缺席的。 若是缺席,便坐实了她半路开溜,任性妄为,也随了沈氏的愿。 “我在外等你。”沈淮旭欲走。 “大哥哥。”柳锦棠拉住他的袖子。 沈淮旭低头,看着拉住他半截袖子的红白小手,往上,是少女明眸闪亮,怯怯望着他。 与他视线对上的瞬间,少女脸颊淡淡一抹浅粉映衬笑如桃花灼灼盛开。 “大哥哥,我不生气,我想吃酸角糕。” 沈淮旭眼眸深处,一抹寒冰渐渐消融。 他如画眉眼舒展,薄唇浅扬:“好。” 前院乐声悠扬婉转,戏台班子咿咿呀呀的戏曲声喜庆热闹。 除夕之日,又是家宴,没什么规矩,众人便也难得开怀。 大堂之内灯火通明,沈老爷喝着香茶,吃着瓜果,时不时与旁边沈氏说笑着。 沈氏坐在一旁,正慢条斯理的剥着手中干果子 她身披乳白狐皮大氅,面点胭脂,唇点朱红,头戴包金牡丹琥珀步摇,旁坠两支镂空金簪。 不知是不是如今怀了沈家子嗣,往那一坐,雍容华贵神色从容,倒有了些沈家当家主母的风范。 周姨娘与孙姨娘坐在沈氏对面,二人看着沈氏身上披着的狐皮大腿,眼中妒忌之色都快压抑不住了。 “贱人。”周姨娘手捏杯盏,暗自咬牙。 并非是这狐皮大氅有多贵,而是这狐皮大氅千金难买,价值可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这乃是沈大夫人留下的东西,取得是天山雪狐的毛皮,找绣娘用极其复杂的工艺缝合洗涤,十几张雪狐的毛皮才制成这么一件,乃是当年沈大夫人生沈淮旭时,先皇后所赐。 世间可以说仅此一件,就算有第二件,也绝没有沈氏身披的这件贵重。 周姨娘与孙姨娘知晓自个身份,所以从未觊觎过,她们也以为这件狐氅再不会穿在第二个人身上。哪知这沈氏前脚怀,后脚沈老爷就把这狐氅拿出来了。 这宠爱程度,真不亚于当年的沈大夫人,甚至更甚。 ";妹妹何须如此生气,沈大公子还没来,若是来了,瞧见自己亲娘的衣物穿在别人身上......"; 孙姨娘端茶喝了一口,藏住了嘴角那幸灾乐祸的笑意。 周姨娘顿时乐了,是啊,她怎么忘了这茬了。 沈大夫人的死可是沈大公子的痛处,据说沈氏的遗物大部分都在沈大公子屋中,只有绝小部分被沈老爷收着 “娘,嫡母今儿穿的真华贵,那狐皮大氅一看就是好东西。” 沈诗婧不知何时凑到了周姨娘身边,坐在她身边艳羡的看着对面沈氏的大氅。 周姨娘本就气她今日宗祠与沈氏亲近,眼下气还没过,听见她夸赞沈氏,立马就变了脸色。 “你倒与她关系好,那她怎不说把手中剥好的干果子给你吃?” 沈诗婧被周姨娘这莫名其妙一冲,也是有些不开心了。 “姨娘心头有怨,做什么冲我发火,沈氏乃沈家大夫人,我不与其亲近,难不成与其交恶不成,那日后待我谈婚论嫁之时,姨娘难不成还能做沈夫人的主?";。 周姨娘的脸色黑沉,瞪向沈诗婧:“你敢与我顶嘴,我说你一句你还不乐意了?没有我的银子,你得在那庄子上吃多少苦,你就是如此回报我的?” “我又没有让你掏银子,那是你自己乐意的!”沈诗婧大吼着从位置上站起身来。 她的吼声甚至盖过了戏曲声,在这大堂内格外刺耳。 大堂众人纷纷抬头看向沈诗猜,就连戏曲声都停了。 沈老爷板脸:“怎么回事,咋咋呼呼的,成什么样子。” 被沈老爷这一吼,沈诗婧更为委屈。 掉着眼泪撇着嘴,朝着周姨娘哭诉大喊:“都怪姨娘,害我又被爹爹骂了,我讨厌你,讨厌你!” 说着沈诗婧就朝外跑去。 周姨娘慌张站起身来,有些心虚的看了沈老爷一眼:";这孩子,想吃桌上的果子,我怕太凉没叫她吃,她就与我发脾气,妾身这就把她追回来。” “今儿除夕,她想吃便让她吃好了,赶紧去把人追回来。”沈老爷摆手。 “妾身这就去。”周姨娘黑着脸出去找人。 沈氏把手中最后一颗干果子剥了放到沈老爷面前瓷碗中,拍拍手,看向孙姨娘身旁沈诗语。 “要我说啊,还是语儿乖巧,我以后可得跟孙姐姐多学学这育儿之道。” 正在喝茶的孙姨娘茶杯停在了嘴边,她轻擦嘴角,放下茶杯来,看了眼身旁沈诗语。 “不瞒夫人说,我并未怎么管教过语儿这孩子,这孩子笨拙,也不活泼,有时候我也甚是头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倒觉得女子温婉雅静挺好。”沈氏笑了笑,随即话锋一转:“今年开年语儿就及笄了吧。” 孙姨娘心头咯噔一声:“是,三月。” “老爷。”沈氏看向沈老爷:“我甚是喜欢语儿这孩子,不知这同龄人中,可有品性好,家世显赫,与语儿同龄的少年郎?” 沈老爷凝眉沉思,半晌未语。 孙姨娘急的颓头冒了薄薄细汗,紧张的盯着沈老爷。 “有倒是有,但.......” 沈老爷欲言又止,想说什么众人心知肚明。 沈诗语虽说是沈家女,可终归是个庶女,沈大夫人死的早,所谓养在沈大夫人膝下说辞外人并不买账。 想嫁入显赫世家做其正妻,除非对方也是庶子。 但瞧沈老爷这欲言又止的意思,显然考虑的并非是庶子。 沈氏刚想说话,沈诗语却突然站起身来:“爹,嫡母,姨娘,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暂时离开一下。” “怎么不舒服?可是吃坏肚子了?”孙姨娘担忧的问她。 沈诗语摇头:“就是一点不舒服,女儿去去就回。” 说着她朝沈老爷二人福身,躲避什么似得匆匆出了屋子。 “这孩子。”孙姨娘皱眉,同时有些疑惑,语儿向来乖巧,今儿聊到她婚事,怎么看她有些抗拒? 难不成她心有所属? 想到这个孙姨娘忧虑更甚,玉手死死扭紧了手中帕子,准备事后问问沈诗语。 千万别找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那真是一辈子都毁了。 喜欢唯见兄长是青山请大家收藏:()唯见兄长是青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2章 有好戏看了 沈诗语一走,这婚事自然也聊不下去了,显然沈诗语有些排斥聊这个话题,这才避了出去。 沈老爷对这后宅之事向来不上心,道了句:“既然如此,待语儿及笄后再商议也不迟。” 沈氏看向孙姨娘:“孙姐姐呢?可有合适人选,不妨这样,孙姐姐若有满意之人,告知于我,只要语儿喜欢,家世也合适,待语儿及笄之后我亲自上门瞧瞧去。” 孙姨娘会看向沈氏,怎会不明白沈氏打的什么主意。 上门瞧瞧,不是说亲,意思就是说若她选的家世好的,沈氏若觉得不行,那也是不行的。 她所谓的喜欢,根本不重要,重要的还是沈氏的抉择。 “我这暂时没有人选,我倒不着急,就按老爷的意思,待语儿及笄后再决定也行。” 沈氏微笑着没有在说什么。 这时沈老夫人由李婆子搀扶着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她就瞧见了沈氏身上穿着的狐皮大氅,沈老夫人的面色大变。 她手中拐杖狠狠地敲了下地面,发出的动静惹来沈老爷等人侧目。 瞧见是沈老夫人,沈老爷赶紧起身相迎:“娘,你可算来了,就等你了,这一路上可冷?来人给老夫人取个汤婆子来。” 有下人应声取来汤婆子。 “母亲。”沈氏起身恭迎。 沈老夫人板着张脸,冰冷眼神先是剐过沈氏,然后瞪向沈老爷。 “你给我出来!” 沈老夫人转身出屋。 沈氏有些担忧的唤了一声:“老爷?” “无事,母亲应当是有事与我说,我出去一下。” 沈老爷皱眉跟了出去。 “母亲,你这是何意啊?外面天这么凉,有什么话不妨进屋说啊。”沈老爷急急追上沈老夫人。 “那狐皮大氅为何在沈氏身上穿着?” 沈老夫人痛心疾首望着沈老爷:“那是你发妻的遗物,你如何舍得!” 沈老爷低头,在此事上他确实有做的不妥之处,可人都死了这么久了,他不明白为何这就一件衣裳,有什么穿不得的。 “不过一件衣物,儿子怕珠儿怀孕受冻,这才取了出来,母亲何故大动肝火。” 沈老夫人的拐杖在地上敲得震天响:“我何故大动肝火,你只考虑你那娇妻,可想过元祉?你明知元祉气你这么多年,你如今还把他亲娘的衣物给她人穿?待元祉前来,你又当如何?” “你可有颜面对于他!” “母亲息怒。”沈老爷垂眉思索,他虽觉不过一件衣物,有些大惊小怪,但他向来孝顺,便也把沈老夫人的话听进去了几分。 “这衣物珠儿正稀罕着,今儿除夕,就让她穿一日,待明日儿子再把这衣物收回来,以免惹了她不快。” “至于元祉那里,一会我去与其说,我是他爹,这点面子应当还是能给我的。” 沈老爷说这话时,实际上是有些不悦的,老子怕儿子,这说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 他身为沈家一家之主,做不了主算什么一家之主。 偏在他这大儿子跟前屡屡碰壁,着实窝囊。 回到大堂,沈氏赶紧上前询问:“老爷,可是出什么事了?” 沈老夫人冷哼一声从旁走过,连个眼神都没给沈氏。 什么都敢往身上穿,也不瞧瞧自己的斤两。 沈氏哪里能瞧不见沈老夫人的态度。 美眸裹了水雾,委屈的抬眸:“老爷,妾身可是做了什么错事?惹了母亲不快?” 沈老爷拍拍她的手:“与你无关,宽心便是。” 在一处受了气,自是需在另一处发泄出来。 沈老爷环场一周,正待周姨娘找了沈诗婧回来。 瞧见他,沈诗婧躲到了周姨娘身后,怕被责骂。 但沈老爷只是看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五丫头还没来?” “还没呢。”沈氏接话。 “可派人去叫了?”沈老爷又问。 沈氏看了眼云姑姑,云姑姑朝她点点头。 沈氏一笑:“去了,下人说人还睡着呢,守门的丫鬟说不来参加家宴了。” “胡闹!”沈老爷怒喝一声,吓得沈诗婧往周姨娘身后一缩,以为是在吼她。 “去,派人给我把人叫起来,今儿就是抬,也得把人给我抬过来!区区一点发热,祭祖未去也就罢了,这家宴竟也不来,成何体统!身子娇弱便能当做借口吗,去,把人给我抬过来!” “老爷,都怪我,这孩子都是被我宠坏了,不然我岂能下定决心把她送去庄子调教。”沈氏做掩泪状,痛心疾首模样,似愧疚自己没有教导好柳锦棠。 “岂能怪你。”沈老爷一甩袖子:“珠儿你说的对,就应该把她送去庄子上调教一番才是,这事就由珠儿你处理吧。” 沈老爷发了话。 沈氏眼中划过喜色,成了! “姨娘,爹这是要把柳锦棠送去庄子?”沈诗婧这会终于是回过味来,原来沈老爷发火不是因为她。 “应当是。” 周姨娘坐下,瞧沈氏那模样,她有些疑惑,这别的父母都恨不得把孩子拴在身边,好生教导,但瞧这沈氏,偏把孩子往那庄子上送。 那庄子上的婆子有钱你是主子,没钱你不如下人,那五小姐看着也不似有钱的样子,不然当初也不会收她点黄金就帮婧儿求情了。 这沈氏安得什么心,着实让她费解。 但不论她安得什么心,恐怕都是白费功夫。 能在沈淮旭跟前说上话的人,除了沈家老太太便只有柳锦棠那丫头了。 沈大公子能让其去庄子上受罪? 怕是不能吧。 得罪了沈淮旭,这沈氏恐怕还不知晓后果有多严重啊。 这下有好戏看了。 喜欢唯见兄长是青山请大家收藏:()唯见兄长是青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3章 颠倒黑白 过了近半往香,观班子的戏都又唱了两轮,前去抬人的下人却还没回来。 眼见就要到开宴的时辰,沈老爷的脸色是越发难看。 沈氏却是不急不躁的听着戏曲,巴不得人在来晚一些。 那死丫头不是不听她的话嘛,那素性眼不见心不烦,送去庄子一了百了。 待到她及笄接回来,随意找个人家嫁了,还能为沈家做些贡献。 “这五丫头看来是病的不轻。”沈老夫人放了玉瓷茶盏,对身旁李婆子说:“你且去瞧瞧,若真的身子不舒坦,就算了。” 李婆子还没应声,沈老爷冷淡至极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这件事母亲就别管了,管教子女一事,儿子可以自己来” 此话沈老爷说的可以说是极为不客气。 话里行间的意思也在表明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 他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有些事他可以听沈老夫人的,有些事他大可不必听取任何人的意见。 刚才关于狐氅一事,沈老爷心头有怨,这才迫切的想从此事之上夺回主导地位。 沈老夫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沈老爷这话里的怨气。 幽幽叹息一声。 她老了,有些事容不得她指手画脚了。 见此沈氏也是默默松了口气。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传来,所有人都齐齐看向屋门口,以为是下人抬着人回来了。 哪知帘子掀开,进来的只有下人。 “人呢?”沈老爷眼神冰冷。 下人战战兢兢地摇头:“奴婢前去抬人,结果在院子门口敲了半天的门无人应答,后奴婢只能在院门口等,后觉不对,便又拍门,这才有丫鬟给奴婢开了门。” 沈氏闻言脸色一变:“谁给你开的门,五小姐人呢?可在屋中?”。 丫鬟喘了口气,连连摇头:“不在,五小姐不在屋中。” “不在屋中你们还耽误那么久!”沈氏看似发怒,实则心里冷笑,她早就派人送去了迷药,那死丫头估计眼下正睡得死呢。 而那些下人也受她的指使,根本未去彩荷院抬人。 眼下那边的人应该已经行动了,把柳锦棠绑出屋子,扔到了她院子后的偏房中。 就算沈老爷事后前去查看,人确实不在主屋,倒也说的过去。 “老爷,这丫头指不定跑到哪里去了,我派个人沿路找找,看看她是否已经前来了。” 沈氏话音都没落,小丫鬟就继续说:“奴婢回来时特意沿路看过,没见到五小姐的身影。” “这.......” 沈氏沉默了:“这大冷天的,天也暗了,人会去哪。” 人若在屋中顶多算是因病卧榻,可生着病,未去祭祖,又迟到了家宴,派人前去,人还不在屋内这就引人遐想了。 这时沈诗婧啃着苹果无心道了句:“指不定是借着生病的由头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你个孩子,胡言乱语什么?那是你五妹,胡闹也得有个限度。” 周姨娘二话没说直接上手把沈诗婧手中的苹果夺了下来,那怒气汹汹模样倒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沈诗婧才被周姨娘狠狠教训了一顿,一瞧她这脸色,瞬间也缩了脖子认了怂。 嘴却撅了老高,很是生气周姨娘因为一个继女凶她。 虽是无心之言,可却入了有心者的耳。 沈老爷面色阴冷,额角青筋跳动。 “去找,去把人给我找过来,简直是胆大包天,目无家规,不可容忍。” “老爷喝口茶,莫要气坏身子,待一会五丫头过来,我替老爷好好审问一下她,恐是另有隐情的。” 沈氏在旁宽慰。 沈老夫人没说话,眼神落在沈氏身上,意味不明。 一股冷风随着帘子掀起吹进屋子。 还在说话的众人扭头看向屋门口。 少女裹一袭兔毛绒月牙白斗篷,小脸被拢在帽子之中,只余巴掌大的小脸透出两抹红晕来。 长长的睫毛之上冷霜幻化成细细小水珠,把她本就如水的眸子衬得更为闪亮。 少女轻轻摘下头顶斗篷绒帽。 如瀑黑发垂落,一根海棠花簪子簪几缕青丝。 少女本是迎春花,无需脂粉点衬,依旧清雅美丽动人心魄。 柳锦棠生的本就漂亮,只是常年的营养不良叫她的美感大打折扣。 她是个病秧子不假,可无一人敢说其不漂亮。 哪怕她生了病,身子也娇弱,却也透着别样的美。 沈氏一怔,手不由缓缓紧握。 这人怎么没被迷晕? 沈氏看向云姑姑,云姑姑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情况。 沈氏心头有些慌色,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这孩子,去哪了,让你爹都急死了。” 沈氏掩住了眼底不正常光色,目有担忧的走上前去。 “你说你,去祭祖半路离开不与你爹说一声就罢了,除夕家宴这等重要的事你也姗姗来迟,前去唤你的丫鬟说你不在院子,你生着病,去哪里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柳锦棠站在原地,先是看了眼那黑脸的沈老爷,又看向惺惺作态的沈氏,然后咳嗽两声,捂唇抬眸,眸中满是诧异震惊之色 “娘亲说什么呢?不是娘亲叫云姑姑知会我,说大哥哥今日回府,让我前去府门前等着吗?” “女儿在角门等了一下午,可算在一个时辰前把大哥哥盼回来了,娘亲为何说我是半路离开?” 说着柳锦棠的眼眶发红,极为委屈的看向沈老爷:“父亲莫不是也以为女儿是自己半路离开,刻意为之吧。” 屋中戏曲不知何时停了,屋中安静的针落可闻。 戏班子的人早早已经避了出去,除了沈家人与下人,屋中再无外人。 “你的意思是你娘隐瞒实情,刻意为难于你?” 沈老爷冷嗤一声,自是不信柳锦棠的说辞 “我本以为你不过性子顽劣些,但品性端正,不曾想,你竟撒谎成性,颠倒是非,我就应早早听你娘的话,把你送去庄子好生调教才是。” “父亲?” 柳锦棠不敢置信的望着沈老爷。 “我虽非父亲亲生,可我扪心自问从未做过辱没沈家之事,我安分守己,唯命是从,纵有千般不公对待亦是不曾说过半个怨字,为何在父亲眼中,我便成了那撒谎成性,颠倒是非之人?” 柳锦棠失望垂眸:“所以娘也厌恶于我?不惜颠倒黑白,也要冤枉女儿?” 沈氏惊呼一声,显然是惊骇极了。 “我是你娘,怎么可能害你,是你有错在先,我总不能因你是我孩子,便徇私于你,你还小,若因害怕不敢承认也情有可原,你与你爹认个错,你爹不会与你计较的。” 喜欢唯见兄长是青山请大家收藏:()唯见兄长是青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4章 请大哥哥证明妹妹的清白 沈氏伸手想要触碰柳锦棠,但柳锦棠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手。 “女儿无错。” 少女声音斩钉截铁,亦如她的眼神,坚定的没有半分认错的想法。 “我是受母亲之命半路离开,这才未前去祭祖,没有等到大哥哥我不敢走,这才晚到了家宴,我无错。” “那我且问你,你大哥一个时辰前回来,为何你一个时辰后才来,院门离此似乎并没有那么远吧。”沈老爷脸色阴沉,目光更是锐利的如刀刺般,落在柳锦棠身上。 柳锦棠觉得若是眼神可以伤害人,她现在身上恐是千疮百孔了。 沈老爷身居高位,骨子里便自带着上位者的强势压迫。 饶是柳锦棠胸有成竹也早有应对之策,可在面对沈老爷如此压迫气势时,依旧心惊胆颤。 不愧是朝之重臣。 “女儿在角门处等了大半日,身上衣物难免因久坐有所褶皱,所以等到大哥哥回府后,女儿便回院子梳洗了一番,这才耽误了。” “那你既在院子梳洗,为何下人前去,却说你不在院中。” “女儿一直在院中,也从未看见所谓下人。”柳锦棠毅然决然的回答道。 “你胡说!”那前去叫人的小丫鬟立马张口反驳:“奴婢前去院子,真的未曾见到五小姐。” “你可有证据?证明我不在院子内?”柳锦棠丝毫不怂,眼神带着冷意直勾勾的看向那小丫鬟。 小丫鬟被柳锦棠的眼神一瞧,顿时有些畏惧的缩了缩脖子,但依旧坚持说柳锦棠不在院子,前去的另外几个下人都可作证。 沈老爷极为利索的大手一挥:“把剩余几个下人一同叫进屋子,我倒要瞧瞧,今儿到底是谁在说谎!” 很快前去彩荷院的下人便都站在了屋子中。 待沈老爷问起柳锦棠是否在院子内时,她们统一都说不在。 沈老爷犀利目光略带嫌弃的扫过柳锦棠:“你还有何话可说。” 柳锦棠摇头:“父亲不信我,我说什么都是徒劳。” “哼!” 柳锦棠这模样落在沈老爷眼中就是心虚的表现。 “我本念你母亲的面子,打算瞧瞧你的态度在决定是否送你前往庄子,可不曾想你何止是任性妄为,简直是蛮横无理,不可理喻,做错事没有认错的态度便罢,还妄想把过错推至她人身上,沈家不能容你,明日一早你就去庄子吧。” 沈老爷一甩手,甚至不想再看见柳锦棠。 只是让她退下的话还没说出口,柳锦棠却笑了。 “姨娘,她莫不是疯了?父亲都气成这样了,她还能笑得出来。” 沈诗婧一直在旁看戏,见柳锦棠被责罚却半点没有害怕,她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要知道,庄子可不是什么人待得地界,她去庄子上的那些日子,若不是周姨娘花了大价钱打点,待她回来,不知被蹉跎成什么模样。 就柳锦棠这小身板,怕是去了得被那些恶婆子们吃的骨头都不剩。 她是不是不知道庄子上的环境有多恶劣,竟然还能笑的出来? 周姨娘嘘了一声,示意沈诗婧不要说话。 她喝着茶,眼睛一直观察着柳锦棠。 对方面对沈老爷的火气与质问丝毫没有慌张之色,显然是有备而来。 周姨娘的视线又落在沈氏身上,见她装的一副慈母的痛心模样,周姨娘鄙夷的翻了个白眼。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沈氏着实比老虎还要恶毒啊。 就是不知沈淮旭为何没与柳锦棠一同前来? 难道是她猜错了? “如果我告诉父亲,我也有证据,可证明我的清白,父亲当如何说?” 柳锦棠抬眼,杏眸透过沈氏望向她身后沈老爷:“如果女儿能证明自己的清白,证明女儿是受母亲之命这才未前去祭祖,而这些丫鬟也并未前去我院子,父亲又当如何?” 沈老爷并不认为柳锦棠有自证清白的本事,他大手一挥,并不在意。 对他而言,柳锦棠不论做什么也改变不了他要把她送去庄子的事实,不过是多费口舌罢了。 “你能拿出说服我的证据再说。” 柳锦棠一笑,然后转身对门外人道:“还请大哥哥进屋,证明妹妹的清白。” 一瞬间,屋内人的目光都凝聚到了那门帘之上。 特别是沈老爷,愣愣盯着门帘,内心是不希望那门帘有所动静的。 柳锦棠话落后,门帘并未被人捞起。 就待众人以为这是柳锦棠自导自演的把戏时,门帘大开,两道人影自门外飞进屋子,然后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沈老爷脚边。 那二人身着沈家小厮与丫鬟的衣裳,嘴巴被堵住,手脚被捆,被沈淮旭大力扔进屋子,摔得眼冒金星浑身发疼,一个劲的呜呜呜的在地上扭做一团。 “娘,这是!”沈诗婧被这场景吓了一跳,躲到了周姨娘身后。 周姨娘扭头看向门口,一道高大人影负手而入。 不是沈淮旭又能是何人。 “元祉。” 见到沈淮旭,座上的沈老夫人终于有了动静,激动的起身想要上前。 沈淮旭大步上前,抱拳对沈老夫人见礼:“孙子见过祖母,祖母除夕安康。” “安康,安康,见到你一切都安康,出门在外可有饿着冻着伤着?怎么回家也不知会一声,老婆子我以为你还没到家呢。” 沈淮旭抬眼,凤眸之中一片清冷没有半点感情与温度。 沈老夫人愣在原地,这还是第一次,沈淮旭用这种眼神看她,不带感情的眼神。 “孙儿以为祖母知晓,原来祖母竟然不知,是孙儿之错,还望祖母莫怪。” 沈老夫人伸手想要摸沈淮旭的脸。 沈淮旭还没动,李婆子就赶紧拉住了沈老夫人的手:“老夫人,大公子这才回来,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老奴扶您坐下先。” 沈老夫人眼睛一直未从沈淮旭面前挪开。 任由李婆子搀扶着她坐下。 她这个老婆子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为何这个一向敬重她的嫡孙,今日望向她的眼里只有冷漠? 沈老夫人的目光穿过大堂灯光与人群,落在了那静静站着的少女身上。 一瞬间,她好似明白了什么。 喜欢唯见兄长是青山请大家收藏:()唯见兄长是青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5章 脱了! 地上的下人还在呜呜惨叫。 沈老爷看着那被五花大绑的二人抬眼看向沈淮旭,深黯的眼底充满了愤怒:“你这是何意?归家不说先知会家中人,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爹?” 高大身影慢慢转身,沈淮旭阴冷的目光落在沈氏身上,瞳孔深处似乎有杀意在聚集。 如同深渊凝视,幽冷又充满未知性,瞬间让周围空气都凝固了。 “脱下来。” 沈淮旭的声音没有半点温度,也不容人抗拒。 “元祉.......你.......”沈氏娇艳脸上血色褪尽,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沈淮旭这一上来先针对的是自己。 她知晓沈淮旭让她脱下来脱的是什么,也知晓自己身上这件狐氅是沈淮旭亲娘的遗物。 她当初也想过若是自己穿上恐怕得惹来沈淮旭盛怒,可她觉得,对方就算看在沈老爷的面子上也不会把事情做得太难看,怎么也得给她留几分体面。 沈氏本来也没有打算占有这件狐氅,能穿着在沈家众人面前转一圈,以彰显自己地位便足矣。 可惜,她虽嫁入沈家,做了这沈家的当家主母,却对沈家人半点都不了解。 对沈淮旭的性子更是一无所知。 他若是不高兴,莫说你是一个占了她娘位置的继母,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会留半分情面。 沈老爷第一时间挡在了沈氏跟前:“你胡闹什么,她是你嫡母,你叫你嫡母当面脱衣裳,你成何体统!” 沈淮旭幽冷目光自沈氏身上挪到了沈老爷面前,看着他半晌后,缓缓勾了嘴角:“体统,父亲你当真要与我争论体统二字?” 沈淮旭目光犀利的直逼沈氏:“还是说“嫡母”要与我争论体统?” 沈氏从刚才沈淮旭的视线望过来时,已经被其那阴冷骇人气势吓得有些花容失色,眼下听见他这话,更是连脸上最后的笑意都隐去了。 她往沈老爷身后挪了一下:“老爷......不然妾身去脱了吧。”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沈淮旭是个疯子,还是个招惹不起的疯子,她并不想与之交恶,于她没有半分好处。 “不用,这个家还轮不到别人做主!”沈老爷一声怒喝,自是说给这屋中所有人听的。 柳锦棠眼中划过嘲讽,沈老爷这话说的并无毛病,这沈家确实还是他说了算。 可他忘了,若是沈淮旭摒弃这沈家嫡子的身份,他在其面前,又能算什么。 自己亲娘的旧物穿在她人身上,换做是谁都无法无动于衷,何况沈大夫人还是沈淮旭心头不能提及的伤疤。 “父亲可想清楚了,这衣裳当真不脱?”沈淮旭的笑越发晃眼,可柳锦棠却瞳孔一缩,瞧出了沈淮旭的不对劲。 他向来不喜欢笑,此刻却笑的如此灼眼。 怕这笑不是心情愉悦的意思,反倒是风暴来临前的预兆吧。 很显然,沈老夫人也发觉了不对劲,赶紧出声圆场,只是她并未劝沈淮旭退让一步,而是对着沈老爷声音严肃道:“老大,别忘了我与你说的话,家和万事兴。” 沈老爷的额角青筋抽动,眼中因怒气充斥起了红血丝,他与沈淮旭面对面对峙着,他分明是老子,可不论是身形还是气势,在这一刻都低了一头。 几息后,他冷哼一声,对旁边云姑姑道:“去,伺候夫人换衣。” 云姑姑搀扶着沈氏下去,屋中气氛却依旧冷沉的可怕。 “父亲可需如此严肃,你我父子二人有什么话,坐下慢慢说。” 沈淮旭慢条斯理的坐下,那模样,半点没有前一刻的剑拔弩张。 看的柳锦棠都是眼皮一跳,这沈淮旭情绪收放实在是太过自然,若不是了解他,她甚至瞧不出来他前一刻处在了爆发的边缘。 沈老爷也发现了。 他已经越发看不透他这个儿子了。 人分明从头到尾都是笑着的,可是他却能感觉出来前一刻的笑与后一刻的笑是不一样的,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又无法言说。 若不是考虑到他阴晴不定,冷血无情的性子,担忧连累到沈氏肚里的孩子,他倒想看看,他今日若不松口,对方能奈他如何。 “姨娘,父亲为何不追究柳锦棠了?”沈诗婧低声问道。 不是在说柳锦棠的事吗,为何大哥一来反倒成大哥与父亲对峙了? 沈诗婧不知沈氏身上的狐氅来历,沈氏死时沈诗婧还小,虽以记事,但也记得是发生之事,并不会记衣物这等无关紧要的东西。 所以她看的有些云里雾里的,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 周姨娘往她手中塞了个果子,示意她把嘴闭上。 实则周姨娘也是冷汗连连,后怕不已,庆幸沈诗婧说柳锦棠坏话之时,沈淮旭并不在屋中。 否则就按沈淮旭这性子,沈诗婧不死也得脱层皮来。 “今晚家宴,你不许说话,否则休怪为娘不讲情面。”周姨娘冷眼狠狠剐向沈诗婧。 沈诗婧的果子都还没塞到口中,被周姨娘这冷眼一扫,手一松,果子咕噜咕噜的滚落在了地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沈诗婧眼睁睁看着果子在地上不停滚动,然后停在了一双牙白海棠花绣鞋边上。 顺着绣花鞋往上,是少女的兔毛斗篷,在往上,是绣梅花金丝锦袍,然后是少女白嫩下巴与那巴掌大小的小脸。 柳锦棠蹲下身来,捡起脚边的果子,捏在手中毫不嫌弃的扫了扫上方的灰,紧接着抬眸与沈诗婧的视线相对。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沈诗婧不知为何,心虚的直接避开了眼去。 柳锦棠微微一笑,拿着果子慢慢走向周姨娘。 周姨娘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直到柳锦棠走近她才站起身来。 “五小姐。” 柳锦棠看向沈诗婧笑道:“这是四姐姐丢的果子吧。” 周姨娘赶紧把沈诗婧拉扯起来板脸训斥:“你五妹在与你说话呢,一点规矩都没有。” 沈诗婧看了柳锦棠一眼,极为不自在的点头:“是我的,谢谢五妹。” 说着她就要伸手去拿果子。 柳锦棠却没给她。 周姨娘看的眼皮直跳,连忙把身后果盘中的果子又取来一个,笑着握住柳锦棠的手,把那沾灰的果子取走,把干净的果子塞到她手中。 “真是谢谢五小姐了,五小姐若不嫌弃,不妨尝尝这果子,甘甜爽口,保准吃了后说半天的话都不想喝水。” 柳锦棠轻笑出声:“那就谢过姨娘了。” 说着她再次看了眼沈诗婧转身离开。 只这几句话的功夫,周姨娘的额头冷汗都下来了。 不愧是能近沈淮旭身的人,这压迫感,倒真不像豆蔻少女应有的。 喜欢唯见兄长是青山请大家收藏:()唯见兄长是青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6章 这两个人就是女儿的证据 柳锦棠肚子饿了,眼下看情况一时半会也吃不了饭。 她把手中果子用衣物擦了擦,然后就那么毫不介意的放入口中咬了一大口。 果子入口清甜,倒真如周姨娘所言,甜嫩多汁。 早知道多要两个了,这果子两口就没了,也不填肚子。 沈淮旭喝着茶,看着门口少女嚓咔嚓咔的啃着果子,一双灵动眼睛满足的眯起,然后又看着手中果子皱眉苦恼。 他勾唇,对身后文润道了两句什么。 文润点头,然后端起桌案上的干果盘缓步朝门口少女走去。 柳锦棠正津津有味的吃着果子呢,见到文润端了东西过来,立马探头往盘中瞅。 见是干果子,立马惊喜的笑了。 “五小姐,大公子让属下给您拿点零口来,果子凉,你身子不好不宜多食,吃些干果子垫垫嘴。” 看着盘中花生,红枣,瓜子,桂圆等物柳锦棠朝沈淮旭看去。 对方在喝茶,并没反应,她也没客气,直接从盘中抓了一大把,手都快抓不下了,眼看那瓜子就要从手缝中落下,文润早有准备的拿出一空碟来,稳稳的接住了那落下的瓜子。 “还好小的早有准备,五小姐便拿着这碟子吃吧。” 说着文润又从旁搬了个凳子到门口:“五小姐坐着吃,这戏啊,等慢慢看。” 柳锦棠从文润眼中看到了趣色,她自是懂得对方的意思,点点头:“麻烦文管事回去给大哥哥带句话。” 文润以为柳锦棠要带的是感谢一类的话,也没多想的应下。 柳锦棠偷笑一下,压低了声音:“大哥哥刚才的模样,简直太帅了,大哥哥真棒。” 文润皱眉,不解看着柳锦棠,不是要带话,怎么夸上了? 他不确定的弯腰:“所以五小姐不是要属下给大公子带话吗?” “对啊,刚才那句啊。”柳锦棠大眼一睁,灵动又纯真。 反倒是文润头顶轰隆一声,感觉被雷劈了。 刚才那句? 他回想一下,顿时觉得不如不想。 “五小姐确定吗?不换一句?”文润还想再劝一劝。 柳锦棠剥了个桂圆,结果不小心把指甲搞劈了,但她并不在意,把那劈掉的指甲抠掉,继续剥皮:“不换。” 文润无奈,只得点头离开。 待他回到沈淮旭身后时,沈淮旭问:“怎么这么慢?” 文润迟疑一下:“五小姐让属下给公子带了句话。” 沈淮旭俊眉一挑,哦了一声:“说。” 文润看了眼对面黑脸的沈老爷,俯身至沈淮旭耳边,在他耳边把柳锦棠的话原封不动的念了出来。 等文润直起腰时,一向淡然的他竟也有些不自在的红了耳尖,咳嗽一声,退了开去。 五小姐真是古灵精怪,鬼点子让人措不及防,让他一个大老爷们传这种话,着实比要他命还要叫他难为情啊。 偏他还不能不传,文润打定主意,下次这种事,叫东阳来干,他神经大条,定不会害臊。 沈淮旭看似面无表情,淡定如常,实际那握着茶盏的长指因为用力,骨节隐隐有了青白之色。 【大哥哥刚才的模样,简直太帅了,大哥哥真棒。】 他虽未亲耳听见少女说这话,可他也可想象少女说这话时,眼中闪动的狡黠光色。 小戏精那张嘴儿真是越来越会哄人了,调侃他?胆子大了。 沈淮旭的眼缓缓转向门口,柳锦棠正挑着盘中花生吃呢,就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一抬头,她便瞧见了沈淮旭那阴鸷眸子。 她身子一僵,冲其龇牙一笑,哪知沈淮旭竟目有嫌弃,转过了头去。 柳锦棠暗自咋舌,真是高冷如沈淮旭,她都那样夸他了,他不说回以她微笑,竟面无表情嫌弃她。 真是难伺候。 而柳锦棠与沈淮旭的互动皆被台上沈老夫人看在了眼中。 她浑浊眼中有瞬间的不相信,这两个孩子的关系何时如此好了? 她怎不知晓? 又过半盏茶,沈氏换了衣裳回来。 那件狐氅已然被其换下,在云姑姑手中拿着。 进了屋子后,云姑姑立马上前把那狐氅递到了沈老爷面前。 就待沈老爷伸手准备取时,一阵吸力传来,那狐氅直接飞起,然后稳稳的落在了沈淮旭怀中。 “你!”沈老爷一拍凳子站起身来,脸色一阵青红交错:“还回来!” 沈淮旭缓缓摸了摸那狐氅,似在摸极为珍爱之物,他把狐氅交给文润,抬眼间尽是不屑:“这是我娘的东西,为何要还?” “这是你娘留给我的。”沈老爷反驳道。 沈淮旭冷嗤一声:“原来你也知晓这是我娘留给你的,不是留给别人的。” 沈老爷的气焰,被沈淮旭这一句话浇灭了一半。 他哑然,竟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 沈氏立在一旁,尴尬之色实在无法遮掩,袖中拳头死死握着,哪怕指甲嵌入肉中带来的疼痛,亦无法平息她此刻心头的愤恨。 沈淮旭这话当真是当众在打她的脸,丝毫面子没给她留。 似察觉到沈氏的尴尬境地,沈老爷不欲在此事上多加争论,那狐氅本就是沈大夫人的遗物,留在谁那里都是留。 他凌厉眼神一转,落在了门口少女身上。 柳锦棠嗑瓜子的手一顿,然后知晓来活了,放下盘子,乖乖起身。 “其它的事暂且放一放,你不是说你是冤枉的,证据呢。” 柳锦棠指着那地上的两个人:“这就是女儿的证据。” 喜欢唯见兄长是青山请大家收藏:()唯见兄长是青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7章 撑腰 柳锦棠走上前,一把扯了地上小丫鬟口中的布子。 布子一脱口,那小丫鬟就朝沈氏求救道:“夫人!你要救救我啊!奴婢不想死啊,求夫人救命!” 这满屋子的人,她谁都不求偏求沈氏,在座谁不是人精,只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原由。 沈氏刚恢复过来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她后退一步,搀扶着云姑姑的胳膊,努力压制着心头的恐慌。 云姑姑低声在她耳旁道:“夫人别急。” 沈氏咬牙:“不是让你办稳妥些吗,怎么回事?” “这些人不知是夫人的指使,应当有诈。” “沈氏,怎么回事。”沈老夫人出声,语气自是算不得温和。 沈氏赶紧撇清关系:“儿媳并不知晓这下人为何要求救于我,此人我并未见过。” 随即沈氏怒瞪向对方:“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收取钱财陷害于我。” 她这话一出,柳锦棠的眼神立马一厉。 沈氏刻意咬重了收取钱财四个字,生怕沈老爷等人听不见一般。 她这样说,不就是想说自己是冤枉的被人陷害的吗,再说白一点,她二人对峙,不就明显在说是她陷害她咯。 当真可笑。 “奴婢没有收取钱财,奴婢只是按照吩咐行事。”小丫鬟跪在地上,那求生之色,不似作假。 沈淮旭低沉声音传出:“吩咐你做什么说出来,我保你不死。” 沈淮旭是谁,那是整个沈家除了沈老爷,沈老夫人,说话最有用之人。 他说保你不死,你定然死不了。 小丫鬟几乎没有思索,犹如抓到救命稻草,先是朝沈淮旭磕了两个响头,然后便一字不落的交代了。 原是沈氏院子里的婆子去找她,并给了她一个药包,说把此药下到柳锦棠喝的水中或者药中,不管用什么法子,定要让她喝下。 “你怎么知晓对方是夫人院里的?可有什么凭证?”沈老爷最是厌恶这种后宅栽赃陷害之事,眉宇间戾气充盈,看着那小丫鬟的眼神更是可怖。 小丫鬟也是被他吓得不敢抬头,战战兢兢地摇头:“奴婢没有,没有凭证。” 说完后她恐是怕沈老爷发作她,没敢停顿继续补充一句:“但是奴婢看见了对方裙摆上的纹样,绣的是织金回形纹,奴婢虽然是个杂扫丫鬟,可却知晓,这每个主子院子里的下人的衣裳纹样都是不一样的。” 小丫鬟提起自己的衣摆:“比如奴婢的,就是素衣,没有图样,而老夫人身边的李妈妈绣的则是菊花纹,四小姐院子里的丫鬟穿荷花纹,而夫人院中下人,穿的是绣回形纹样的衣物。” 这小丫鬟不说,很多人都未发现,待她一说,低头一瞧,果真如她所言。 张管事极为有眼色的从后走出,擦了把额头冷汗,解释着。 “这各个院子里的下人衣物纹样不同,也是为了方便换季之时好区分各院子的衣物,以免混淆,这不算什么秘密,各个主子院子里的下人衣裳是什么纹样皆有入册,一查便知。” 这确实不算什么秘密,沈家各个主子都知晓这事。 众人皆知晓之事,一个小丫鬟知晓倒也不稀奇,如何能当做凭证。 沈氏显然也是意识到这点,立马质问道:“你说你瞧见了对方身穿回形纹样的衣物,便认定是我院中的人,那对方若是有意栽赃于我,你又如何分辨?” 小丫鬟低垂着脑袋,表示她分辨不出来,对方斗篷裹得严实,她连对方的脸都没看太清楚。 “你说你没有收取钱财,也没看清对方容貌,那你为何要帮对方做事?”沈老爷问。 小丫鬟跪在地上,面色很是为难,她许是有所顾忌,垂眸思索半天都未开口。 “说吧。”沈淮旭冷淡开口。 小丫鬟似有了主心骨般下定了决心:“因为对方答应奴婢,若是奴婢办成此事,就给了奴婢的卖身契,允奴婢出府成婚。” 这整个沈家,能有这个本事的人实在太少,小丫鬟的话,无疑不再二次证实,对方就是沈氏。 这一点是柳锦棠未曾想到的,她仔细瞧了瞧地上的小丫鬟,确实到了婚嫁的年纪,但卖身入府的丫鬟想要出府,要么遇见一个好主子,要么有人愿意高价赎娶,否则她一辈子是沈府的丫鬟。 也怨不得她会应下。 “奴婢本是不愿,但对方说这只是迷药,并非毒药,所以奴婢才鬼迷心窍的应了下来,还请老爷,公子饶命。” “我平日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何要如此陷害于我。”沈氏痛心疾首,身子虚晃似被气的不轻。 “夫人。”云姑姑赶紧搀扶着她坐下。 “无凭无证,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此胡言乱语,胡说八道!” 沈老爷气得浑身发抖,眼睛瞪得像铜铃,仿佛要吃人一样可怕! 这人心呐,一旦偏了,就永远偏了。 柳锦棠心头嘲讽,这沈氏诬陷她,三言两语沈老爷就信了,说她撒谎成性,任性妄为,因为几句不确定的话就要把她送去庄子。 反观到了沈氏,这丫鬟说的有理有据,沈老爷却说是这小丫鬟胡说八道。 哎,她上一世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小丫鬟被吓到趴在地上,抖若筛糠:“奴婢句句属实,无半句虚言,望老爷明鉴。” “母亲。”一直没有说话的柳锦棠出声了。 沈氏不明所以看向她。 柳锦棠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朝沈老爷跪下身来:“父亲,眼下大哥哥就在这里,父亲可以问问大哥哥,我是不是在角门等他归府。” 沈老爷哪里还需要问啊,他瞧沈淮旭这态度,哪里还看不出来柳锦棠说的是真是假。 若是假的,他这个儿子岂能坐在此处为她撑腰! 沈淮旭不疾不徐的拿过桂圆,轻轻剥了皮:“别急,这不是还有一个人,待审问后,再论真假也不迟。” 文润上前把那小厮口中布子取掉,那小厮倒没有像小丫鬟一般大吼大叫着救命,反倒是跪在原地,面色除了有些惨白,倒是异常冷静。 “这人是何人,又做了什么事?”这人沈老爷也不曾见过,不知晓沈淮旭带其前来的意图。 沈淮旭看了眼地上的男人:“给你个机会,老实交代,我饶你不死,若不说,死。” 喜欢唯见兄长是青山请大家收藏:()唯见兄长是青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8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别人的话恐还没有什么分量,但沈淮旭是何人,他的名字就够叫人闻风丧胆,何况此话还是从他口中而出。 死亡威胁之下,那小厮冷静面上也是有些慌色。 可他还是没有说话。 “倒是个嘴硬的。” 沈淮旭也不急:“你收的那些银两,我都派人送去北街胡同了,你当真不开口?” 北街胡同四个字一出口,那小厮已是瞪大了眼,冷静皆消,恐惧的看着沈淮旭:“你别动她们,她们是无辜的!” “你胆子不小,作为沈家伙计,敢瞒着主家在外成家生子,偷取不义之财养家糊口,你在沈府做了多少脏事,又够你死多少次,可要我帮你数数?” 那小厮已是吓得神魂俱散,脑袋在地上磕的砰砰作响:“求大公子饶小的家人一命,只要大公子放过小的家人,小的什么都交代。” 沈淮旭冷笑:“我要你说实话,是谁指使你绑架五小姐的。” 绑架! 沈老夫人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来,自从这沈氏嫁来沈家,这家都成什么样子了! 敢在她沈府绑人,真是不想活了。 “小的,小的并不知对方是哪个院子的人,但若是她站在小的面前,小的定能认出她来!” 沈老爷咬牙:“对方让你做什么!又给了你多少好处!” “对方给了我二百两纹银,让我去彩荷院把昏迷的五小姐从主屋绑到后院去。” “岂有此理!” 沈老爷怒不可遏,一声怒吼吓得旁边沈氏身子都是一颤,一种不祥的预感弥漫心头,沈氏对着云姑姑交代了什么,云姑姑点头退出了屋子。 沈淮旭自然是瞧见了云姑姑离开,但他并未阻拦,他还有自己的思量,并不打算把事情做绝了。 “来人,把家中下人全部叫来!我今儿非要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不可!”沈老爷显然也是真的动了肝火,今儿除夕,眼下早就过了家宴的时辰,他却丝毫不提及家宴,要把此事查个清楚。 柳锦棠自然没有意见,反正她今日就是抱着绝了沈氏送她去庄子的念头来的,吃不吃饭,不重要。 她刚才干果子垫了垫,眼下倒也不算太饿。 沈家下人不少,但沈老爷吩咐了,众人自然也不敢怠慢。 不到半炷香,沈家下人就齐齐的站在了前院大院之中。 小厮与那小丫鬟一齐被推出了屋子,让她二人在这群下人之中仔细辨认。 她二人都是见过对方面貌的,哪怕对方刻意遮掩,但一瞧也能认出。 没过多时,她二人便齐齐指向一人:“就是她!” 那婆子被押了出来,一审问,竟真是沈氏院子里的。 沈氏大呼冤枉,并表示这个婆子就是她院中一个粗使婆子,平日里见都未见过,不明白对方为何要如此害她。 那婆子倒也没有喊冤,被发现后竟二话不说咬舌自尽了。 好在是北云眼疾手快的卸掉了她的下巴,这才不至于让她咬舌疼死过去,但她这态度已是表明了一切。 那小厮与那小丫鬟都是她指使的,目的就是不让柳锦棠参加今日家宴,且给沈家人留下任性妄为的印象。 至于到底是不是沈氏指使,那婆子眼下咬舌疼晕过去,也无法审问。 但毋庸置疑的是,柳锦棠确实是被冤枉的。 好在她机灵,没有喝下那碗放了迷药的汤药,否则真是要遂了坏人的愿了。 那咬舌自尽的婆子虽然没有说是沈氏指使,可种种矛头与证据皆指向沈氏,沈老爷对其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柔情蜜意到后来的冷淡疏离,天差地壤的区别,让沈氏心头苦涩难忍,极不是滋味。 沈老爷知晓自己错怪了柳锦棠,收回了要送她去庄子的话,还让下人取了一块玉佩来,算是补偿她。 沈老夫人也送了柳锦棠一个玉镯子,以示安抚。 谴退下人,此事终告一段落,沈老爷吩咐开宴。 沈氏按规矩还是坐在沈老爷身边,但与一开始不同,每每她想要与沈老爷说话解释什么,沈老爷直接避开她,要么是与沈老夫人说话,要么是给沈老夫人添菜,有意冷落她。 沈氏知晓,今日一事她是彻底惹到了沈老爷。 她恨呐,恨她自己当初怎么不直接淹死了柳锦棠带她进京。 也恨自己优柔寡断,没有在婚宴出事后就把人送去庄子一拖再拖,拖到如今,害了自己。 饭吃到中途,沈老爷就说饱了,然后就直接离席。 沈氏要追,沈老夫人却喊住了她,表示有话要与她说。 周姨娘与孙姨娘找准时机,也起身离席。 沈氏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姨娘二人随着沈老爷离开,拿着筷子的手不停颤抖,却什么也做不了。 没多时沈淮旭也起身离开,沈诗语急匆匆追了出去。 人陆陆续续都走了后,柳锦棠才离开。 沈淮旭从屋子离开后,并未着急离开,而是在院外的长廊中站定,似乎在等什么人。 沈诗语急急追出来后,本还担忧追不上沈淮旭,见对方在长廊上站着,立马喜笑颜开,整理了一下发梢,又整理了一下裙摆,确认无误后这才走上前去。 听见脚步声,沈淮旭以为是自己等的人来了:“敢让我等这么久,胆子越来越大了。” 一回头,他嘴边的笑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替代笑容的是寒山一样的冷漠。 “你做什么?” 这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显然是对方认错了人。 沈诗语不傻,想到这一点,她的笑容也是转为了苦涩与自嘲。 “大哥在等五妹妹?”沈诗语抬眸询问,手中的帕子因为紧张与害怕拧做了一团。 沈淮旭眉头一皱,显然是不悦极了,转身就走,并没有回答的意思。 可沈诗语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咬牙,提着裙摆直接拦在了沈淮旭的身前,然后伸手就要去抱他。 眼看她的手臂就要碰到沈淮旭的腰,一股寒意从沈淮旭周身弥漫开来,直接把人震飞了出去。 喜欢唯见兄长是青山请大家收藏:()唯见兄长是青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9章 大哥哥在等我对不对~ “啊!”的一声惨叫,沈诗语双脚离地然后狠狠砸在了地上。 “小姐!”檀云尖叫一声,快步上前搀扶。 沈诗语是养在闺阁中的娇小姐,皮娇肉贵,哪里能受得住沈淮旭如此一击。 哪怕沈淮旭并无意伤她,也只是使用内力把她震飞出去。 但落地时的痛感依旧让沈诗语白脸。 尴尬,恐惧,无措,自嘲等神色轮番在她脸上交错,那叫一个精彩。 “找死?”沈淮旭立于她面前,满眼冰冷,不明白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敢近自己的身。 “大哥?”沈诗语抬头,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今日除夕,席上我喝了些果酒,这才失了分寸,还望大哥莫要怪罪。” 沈诗语生的清秀可人,温文尔雅,哭泣之时犹如梨花一枝春带雨尽显楚楚可怜。 可惜,如此神色却并未换的面前人半点怜惜。 “喝多了就回院子休息,在此乱逛什么。” 沈淮旭好看眉眼透着不悦光色,往后瞧了一眼,黑眸深邃。 小戏精这是利用完他就随手丢了? 如此之慢,难不成等他前去绑她? 沈诗语搀扶着檀云的手自地上站起,未顾得擦泪,从怀中掏出一荷包来。 荷包精美,用的是苏绣技法,针脚细腻。 绣喜鹊双鸟落柳树枝丫,上等的蓝白料子,底部还坠着一块月牙白玉佩带穗子,一瞧便是用心之物。 “此荷包乃是我亲手绣至四月而成,听闻大哥喜爱龙牙佩,此玉佩是我托人多方寻来的物件,今儿除夕,我想借此物祝愿大哥来年顺遂平安。” 沈淮旭垂首看了那荷包一眼,半点没有要接手的意思。 “我不缺荷包。” 他的声音如这寒夜的冷风,透骨的凉。 沈诗语举着荷包的手开始发僵发硬,身子从头凉到了底,让她止不住的哆嗦。 一瞬间,沈诗语的眼泪汹涌而下,泪珠掉在地上凝结成寒冰。 “我不明白。”沈诗语抬眸:“大哥明明对五妹极为上心照拂,可我与大哥一个屋檐之下生活十余载,大哥与我之间所说之话却屈指可数,是我不如五妹妹讨人欢心?还是大哥嫌弃我是姨娘生的厌恶于我?” 沈淮旭本就不是好脾性之人,独有的几分耐性也都给了柳锦棠。 哪里还有耐性应付别人。 只见他剑眉挑起,黑眸如同寒潭,薄唇紧闭,锐利而冷漠。 “你在质问我?” 很多年后,当有人问沈诗语这辈子经历过的最可怕的事是什么时。 她依旧清晰的记得这个寒夜,男人居高临下俯睨着她,用一种没有感情,近乎于残忍又绝情的语气斩断了她心头那无法宣之于口的妄念。 一句:你在质问我。 带着一股肃杀腥气。 沈诗语直接被吓得跌坐在地,心头再无半点不该有的想法。 “妹,妹妹不敢。” 沈淮旭最后一点耐性也无,转身往回走去。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沈诗语半晌都不曾回神。 直到她的身子因为冻透传来刺痛颤栗感,她空洞眼神才慢慢聚焦。 低头看向手中荷包时,沈诗语本已止住的眼泪再次落下。 她小心翼翼的把荷包收回了袖中。 檀云搀扶着她,二人慢慢的往院子走去。 柳锦棠从大堂出来后就准备往青灯居去。 今儿是除夕,沈淮旭帮了她如此大忙,她无论如何也得去感谢一下的。 掏出她早早就备好的礼物,柳锦棠正笑着欣赏呢,结果猝不及防的一头撞到来人身上。 “小姐。”千霜出声提醒她,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哎哟!”柳锦棠被撞了一个趔趄,感觉鼻子生疼似被撞扁了。 情急之中却还不忘把手中锦盒收好。 正欲与对方说抱歉,一抬眼却瞧见沈淮旭皱着眉头,脸色如猪肝般瞧着她。 柳锦棠心头暗道一声完了,她做什么走路不看路,这下好了,撞到煞神了。 “大哥哥没事吧,可有被我撞疼?” 不管三七二十一,柳锦棠决定先关心一下对方伤势。 紧接着捂着鼻子委屈巴巴的念叨:“都怪我不好,没有看路,大哥哥若是想训我便训吧,我乖乖听着。” 柳锦棠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对方跟堵墙似的,撞上去硬绷绷的,那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鼻子扁了呢。 还好,没扁。 沈淮旭难看面色在少女关心他时渐渐褪去。 看着少女捂鼻吃痛模样,他眼底冷色散开,挂上一抹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色。 他一把抓住少女手腕。 在少女惊呼无措声中,他抬起少女下颚,凑近了少女小脸,凤眸幽光闪闪,仔细查看着其鼻子伤势。 柳锦棠顿感自己心如擂鼓,脸颊烧烫。 对方离她太近,近的她可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她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睁着一双铜铃大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男人那好看眉眼。 然后她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大哥哥的眼睫毛好长啊,大哥哥生的这样好看,以后生的孩子定也漂亮。” 钳住少女下颚的长指一紧,柳锦棠嘶的倒吸凉气。 下一刻下颚的手放开,柳锦棠得了自由赶紧揉了揉那被沈淮旭捏疼的下巴。 这人下手就不能轻点,当她下巴是他腰间宝剑不成,捏这么紧。 沈淮旭摩挲一下指尖,知晓是刚才自己失神捏疼了她。 遂问:“疼?” 柳锦棠点点脑袋:“疼。” 沈淮旭眼底有些不明光色一闪而过,手掌微动,似想抬手摸少女脑袋,但最终手掌也未抬起。 他冷哼一声:“疼便对了,叫你磨磨蹭蹭。” 柳锦棠委屈敛眸,并非是她磨蹭,是她寄人篱下,怎能走的比她人早呢。 若非沈老夫人有话要与她娘说,她说不定还得陪沈老夫人回院子呢。 柳锦棠想到什么,杏眸一亮:“大哥哥莫不是在等我.” 这是一句肯定句,并非疑问句,柳锦棠眼中缓缓勾起笑意来,一眨不眨的望着沈淮旭。 “是不是?大哥哥是不是在等我?” 少女脸上笑容越发明媚耀眼:“不然大哥哥说我磨蹭没道理啊,大哥哥比我早走好久,却与我在此处碰见,定是在等我,对不对?对不对~” 喜欢唯见兄长是青山请大家收藏:()唯见兄长是青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0章 朝朝暮暮 少女的声音勾上了撒娇尾音。 她就像个生长于山野间的小狐狸,一双美眸亮若明珠,透着叫人无法抵抗的璀璨光色。 沈淮旭的手不自觉的想要摩挲腰间剑鞘,但却摸了个空。 他这才反应过来,今日家宴未曾佩剑。 垂首,少女还仰着脑袋,瞪着一双眸子瞅着自己。 沈淮旭抬手在少女脑袋上轻敲一下:“如今胆子是越发大了,敢揣摩我的心思了。” 柳锦棠却丝毫不惧他,嘿嘿一笑,没脸没皮的继续追问:“那我揣摩对了吗?” 少女竟直接省略掉前一句话,这倒是叫沈淮旭有些好笑。 这小戏精如今在他面前是越来越肆意妄为了,当真是他太纵容她? 锦袍袖角轻扬,沈淮旭转身往前而去:“跟上。” “大哥哥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柳锦棠见人要走赶紧提着裙摆就追,可惜她腿短,小跑着也落前方人一截。 “大哥哥等等我。”少女唤道,刚说完,一口冷风灌入口中,柳锦棠弓腰咳嗽。 前方人的步子一顿,转身回到了少女跟前。 “大.....”柳锦棠一句大哥哥还没说完,就已经被人拦腰抱起。 她害怕摔下去,赶紧抓住了对方衣襟:“大哥哥,我没事的,我能自己走。” 不知晓沈淮旭给她吃了什么神丹妙药,她一觉睡醒热便退了,虽还有些头晕,却并不影响她正常行走。 何况她今日家宴经历了那么多事都没出现问题,眼下只不过吸了口冷风,更是不会有大碍。 沈淮旭却没有放人下来的意思,一双鹰隼眸子目视前方,抱着柳锦棠的胳膊强壮而有力。 柳锦棠被其抱在怀中就一种感觉,满满的安全感。 谁能想到呢,几月前,她见沈淮旭都是躲着走,如今却被对方抱在怀中。 这就跟做梦一样,柳锦棠都有种恍惚之感。 “自己把斗篷拢紧,走的如此慢,难不成还叫我等你?麻烦。” 沈淮旭声音低沉,似抱她只是嫌她走的太慢,并无别的意思。 柳锦棠拢了拢斗篷偷偷做了个鬼脸,自也没有多想。 只是好奇沈淮旭要带她去哪里。 本以为沈淮旭是要抱她去府内某处,哪知他竟抱着她出了府,上了马车后径直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就在柳锦棠以为沈淮旭要进宫时,马车却拐了个弯,往鹊华楼而去。 待到了鹊华楼,马车停在了后门处,柳锦棠跟着沈淮旭进了楼中,上至顶层阁楼。 今夜的鹊华楼灯火通明,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热闹非凡。 站在阁楼上的柳锦棠都可听见那悦耳的琴声。 阁楼雅间之内,地龙烧的极旺,屋中暖意如春,叫柳锦棠穿着斗篷都有些发热。 她脱下斗篷,乖乖坐在椅子上,千霜端来了小食与茶水,她也没客气的伸手就取。 家宴气氛诡谲,她全程就只动了面前的两道菜,也只动了几筷子,眼下肚子里用空空如也来形容也不为过。 既有吃的,自是得赶紧填饱肚子才是。 沈淮旭坐在她对面,手中正慢悠悠的剥着干果子。 剥了他也不吃,就放在一旁玉盘之中。 柳锦棠想要吃现成的却又不敢自取,只得乖乖吃自己面前的糕点。 柳锦棠一边吃,一边观察着屋内陈设,发现此雅间陈设虽简单,却是颇为雅致。 不论是案台,坐榻,玉瓶宝器,书法挂画,都非俗物俗品。 柳锦棠因为生病嗅觉不太灵敏,闻不出这屋中味道,可瞧那双雀铜鸟香炉中缓缓冒起的香烟,青白缭绕,缓而舒,绵而长,定是好香。 味道想必也是极好的。 看来此处也是鹊华楼给沈淮旭专留的雅间,唯他一人可入内。 如此精致的屋子,若让些不懂风雅的人进来,倒有些糟蹋了。 柳锦棠还在走神,对面的沈淮旭已经剥好了果子起身。 柳锦棠的注意力随即被他吸引,正想瞧瞧他要做什么去,一盘剥好的干果子就出现在了她眼前。 “这是给我的?”柳锦棠诧异不已,一颗心几乎在瞬间就狂跳不止,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喜。 沈淮旭剑眉一挑:“不吃?” “吃!”柳锦棠没有犹豫的把玉盘拖到自己面前,挑了个桂圆扔进嘴里笑眯了眼:“大哥哥真好。” 沈淮旭眉宇舒展,轻嗯一声,随即拿起柳锦棠的斗篷示意她披上。 柳锦棠虽有疑惑,可还是乖乖把斗篷穿好。 沈淮旭走到窗边,推开了雕花木窗,一股寒气自外侵袭入屋内,带走了屋内几分燥热。 阁楼之上,可见天上星芒点点,走至窗边,可俯瞰整个盛京城。 “大哥哥,那是皇宫吗?”柳锦棠指着远处那透着无数光芒的巨大建筑群问身旁人。 隔得太远,她看不真切,但黑夜之中,也可瞧见那方天地之宏伟。 沈淮旭点头:“是皇宫。” 他低头看向少女:“眼睛如此尖利?相隔如此远,也能认出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柳锦棠微扬脑袋,那叫一个得意:“我自小眼睛就尖,爹爹偷偷藏的好吃的我一眼就能找见。” 原是个贪吃鬼。 沈淮旭勾唇,收回视线:“所以你父亲给你雕的那些木雕呢?” 看沈淮旭又问了这个问题,柳锦棠微微吐出一口气来。 目视远方,那里应当是江宁的方向。 “前来盛京的途中,被盗走了。” 柳锦棠声音很淡,淡的几乎快要掩埋在风声之中。 但沈淮旭还是听见了。 他嘴角笑意有所冷凝,眼中厉芒一闪而逝。 被盗?怕是不能吧。 而也就如沈淮旭所想,那些木雕并非是被盗了。 实际上是沈氏嫌行李太多,嫌那些木偶无用,在某夜柳锦棠熟睡之际,扔进了江中。 待柳锦棠发现之时,已是无力回天。 屋门被敲响,打破了屋中沉寂。 文润端着一玉碗走入屋内,把东西递到了柳锦棠眼前。 看着那碗中还散着热气的糕点,柳锦棠身子僵住。 “这是......酸角糕。” “嘭!”的一声,天际之上,一朵艳丽又璀璨的烟花炸开,光芒如繁星落入尘世,隐没在下坠的黑夜之中。 又是“嘭!”的一声巨响,光芒炸开,照亮了一方天地,那星芒也住进了少女眼中。 叫她本带着忧伤的眼,在瞬间绽放出比烟花还要璀璨夺目的光芒。 少女惊喜又兴奋的转头,颤抖着手自那玉碗中拿过酸角糕来。 在烟花再次燃烧在天际时,她咬下一口酸角糕,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下两抹清泪。 少女把酸角糕掰开,大方的分给身旁人一份。 而沈淮旭也未拒绝,伸手接过。 雕花窗前,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并排而立,清风吹动二人发梢,眼前是世间最夺目的景色。 柳锦棠:“大哥哥,谢谢你。” 沈淮旭:“岁岁平安。” 喜欢唯见兄长是青山请大家收藏:()唯见兄长是青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1章 美酒配良辰,人间美事一桩 "真好。” 少女蓦然笑着,咬了口手中酸角糕,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这世上最最最幸福的人。 无关其它,能在距离江宁如此远的地界,在除夕夜这一日,她能吃上酸角糕就异常满足了。 更遑论她眼前还有艳丽的烟花,身旁站着她在盛京城唯一的倚仗。 柳锦棠把最后两口酸角糕塞入口中,拿了帕子擦擦手,还贴心的问沈准旭需不需要。 那两口酸角糕还不够沈准旭吃三口,他早就吃完擦了手,只是身旁少女太过专注外面的景色,未曾留意。 看着少女手中帕子,他伸手拿过。 柳锦棠本想等他擦完手再拿回来,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他擦完,索性暂时收回视线,想着一会子在取。 从袖中拿出一锦盒来,柳锦棠有些羞涩的迟疑一下,然后把锦盒递到了沈淮旭面前。 “这,这是我特意给大哥哥准备的除夕礼物。” 自从见了沈淮旭那一屋子珍宝与那一箱子夜明珠,眼下在给其送礼,柳锦棠都觉自己的礼物有些过于寒酸,怕沈淮旭嫌弃 毕竟他可是拥有一箱子夜明珠的人,平常礼物又怎么能看得上眼。 "我知晓大哥哥不缺这些,但大哥哥照拂我良多,我却未曾送给大哥哥什么像样的礼物,此物虽也不算贵重,但已是我眼下能送给大哥哥最好的礼物了,还望大哥哥喜欢。” 沈淮旭擦手的动作顿住,他把帕子随手揣进袖子,伸手接过柳锦棠手中锦盒。 锦盒是木质锦盒,很简单却不显劣质,金丝盘扣更添几分雅致。 打开锦盒,沈淮旭剑眉一挑,眼中勾起些趣色:“带钩,你倒与众不同。” 柳锦棠紧张兮兮的盯着他,怕自己这礼物配不上对方送她的璀璨烟火。 “此乃八结虎首玉带钩,我看见它的第一眼就觉得极为匹配大哥哥,大哥哥的衣裳向来以玄色暗色为主,此玉带钩色泽偏暗,却自带一抹青色,不会显得突兀,刚好可以做点缀之用。” 柳锦棠介绍着这玉带钩,却未曾见到沈淮旭眼中深埋眼底的暗色。 他未说喜爱,可那不曾挪动目光已是替他说了千万遍。 “不是没银子?” 沈淮旭出声:“这玉带钩瞧色泽都非俗品,哪里来的银子?” 他给这小戏精取钱用的玉佩,她从始至终都未曾动过。 她与梅娘一起准备开的那家店铺还未正式开张。 她前期从周姨娘那里拿的钱全部买了药材。 这玉带钩成色不错,恐得百两纹银才能买下。 据他所知,这小戏猜应当没有这么多银两才是。 说到这个,柳锦棠的耳朵烧红了一瞬,她有些逃避似得低头,在抬头已恢复如初:“哎呀,大哥哥别问这么多,大哥哥就说喜不喜欢嘛。” 瞧着少女那略带期望的眸子,沈淮旭微微颔首:“眼光不错,可用。” 可用就代表满意。 柳锦棠心头松了口气,太好了,不枉费她辛辛苦苦制了半月的香,又赊了八十两银子才紧赶慢赶,赶在除夕前买来这玉带钩。 “我就知晓大哥哥会喜欢。”柳锦棠歪着脑袋,笑意盈盈。 灵动模样惹来沈淮旭侧目,勾了嘴角。 外面的烟花不知何时停了,沈淮旭关了窗子二人回到了桌边。 鹊华楼的小厮鱼贯而入,送来了精心准备的佳肴。 柳锦棠瞧着那颈肥的烧鹅,哈喇子差点流下来:“大哥哥怎知我没吃饱,这烧鹅好香啊。” 沈淮旭慢悠悠喝着茶,看着少女凑近烧鹅垂涎欲滴模样,眼中柔色若夏日清风,前所未有的旖旎缱绻。 他手缓缓摸至袖中,那里是一个他早早就备好的桃色锦盒,就待他准备把锦盒取出之时,屋门被敲响,襄王的声音至外响起。 “咳咳,我这有两坛好酒,元祉兄可想尝尝啊。” 沈准旭柔和眸子瞬间裹了霜色,目光如刺投向门口。 若是门外襄王能瞧见沈淮旭此刻的眼神,怕是得赶紧溜之大吉,可惜,不知者无畏,门外襄王还在呵呵笑着敲门:“我知晓元祉兄你在屋中,怎么?除夕之夜,不与兄弟小酌几杯?” 沈淮旭收回视线,脸色阴冷的骇人。 柳锦棠自是发觉了他情绪的转变,虽不知为何他突然如此,但还是低声道:“大哥哥,门外可是襄王殿下?” 沈淮旭嗯了一声。 柳锦棠错愕:“那.......不开门没事吗?”。 敢把堂堂王爷拒之门外,沈淮旭恐是这天下第一人。 沈淮旭慢条斯理的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温良茶水却压不住他心头燥意。 他起身,拿过桌上长剑,大步走向门口。 柳锦棠赶紧乖乖跟了上去。 沈淮旭冷脸打开屋门,还未说话,胳膊之下就窜出一少女。 柳锦棠喜笑颜开看着门外襄王,冲其福身行礼:“臣女见过襄王殿下。” 襄王本瞧沈淮旭那要杀人的脸色有些犯嘀咕,再一瞧少女那乐呵模样,立马拱手笑道:“五妹妹也在啊,正好,尝尝我带来的佳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啊,今儿除夕,美酒配良辰,人间美事一桩啊。” 柳锦棠这话叫襄王开怀大笑,连说了三个好字。 见少女如此热情,沈淮旭难看脸色却是有所缓和。 为的是不拂她的面子。 他低垂眉眼有些缣嫌弃的看着襄王手中拿着的酒:“堂堂襄王殿下就带这两坛小酒前来,未免寒酸。” 襄王见自己被嫌弃,立马把那酒举至脸前,为自己辩解:“这可是我王府中珍藏的苏合香,千金难买的好酒,哪里寒酸。” “苏合香?”柳锦棠眼睛一亮,抬头看向沈淮旭求证道:“是那个宫廷御酒苏合香吗?那个添加了珍稀药材用独特手法酿造,有着特殊香气的苏合香?”。 “瞧瞧,瞧瞧,还是五妹妹见多识广,我这苏合香,可有百年之久,天下唯此两坛,别人想尝都尝不上呢,元祉你今儿有口福,可做这品酒的第一人。” “那不知臣可有荣幸做这第二人?”一道温雅好听声音自旁响起。 三人扭头一看,只见陆星文不知何时站在了一旁,手中同样提着两坛酒。 柳锦棠觉得有意思,这三人看似都不像馋酒之人,可这前来之时却又如此有默契,什么都不带,独独都带两坛好酒。 看来她今日有口福了,宫廷御酒苏合香还是百年的,她定要多喝两杯,过了这村怕就没这店了。 她视线落在陆星文手中的酒坛子上,心头暗道,只是不知这陆大人手中提的,是什么好酒啊。 喜欢唯见兄长是青山请大家收藏:()唯见兄长是青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2章 她是独一无二的 “子修兄,你这速度倒是挺快。” 襄王笑着打趣道:“可是知我今日带了好酒,这才快马加鞭前来?” 陆星文笑道:“王爷还真猜对了,刚才王爷的马车在前方跑,那酒香就已经透过马车飘进了子修马车之内。” “子修的魂都被王爷勾走了,这不,前来找魂来了。” “噗嗤。”一声,少女没忍住娇笑出声。 三道视线齐刷刷一同看向她。 柳锦棠立马不好意思的止了笑,往沈淮旭身后躲了躲。 陆星文俊逸温柔眉眼含笑,转身朝沈淮旭抱拳:“元祉兄,柳小姐。” 沈淮旭抱拳回礼。 柳锦棠赶紧走出来,规矩福身:“见过陆大人。” 陆星文看着她有些发红的小脸,笑意褪了几分:“柳小姐可是身子不舒服?面红唇白,似发热风寒之兆。” 柳锦棠只知晓陆星文是个文臣,倒不知晓他对医术也有涉猎,诧异一瞬然后轻轻点头:“白日确实发了热,眼下已经褪热了,陆大人竟能从面相观人病症,当真厉害。” 沈淮旭垂眸看了她一眼,黑眸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当不得厉害二字,只是家父在医术方面有所造诣,耳濡目染之下,在下也学了一些,既已退热,之后多休息,少吹风,清淡饮食几日就会好了。” 柳锦棠再次福身:“谢陆大人提醒,臣女谨记。” “进屋说吧,外面人多眼杂。” 沈淮旭出声打断二人对话,声音算不得柔和,但也符合他一贯作风。 所以柳锦棠也未多想,避开身子让出了路。 但她不多想,不代表襄王与陆星文也不多想。 这鹊华楼能上五楼之人寥寥可数,更别提这阁楼,唯有他们几人能上。 沈淮旭会怕人多眼杂? 说出去谁信呢。 进了屋子,瞧见那满桌的饭菜,襄王与陆星文皆是微怔一下。 他二人同时挑眉,这桌上菜系可不是盛京菜啊,瞧着倒像江宁菜系。 襄王乐不思蜀:“元祉兄这菜都备好了,瞧模样这菜似乎才上桌,这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陆星文也是笑着说:“这菜色清淡,倒正适合柳小姐。” 陆星文不说柳锦棠都未曾发现,他一说柳锦棠看向桌上的菜,倒还真的以清淡为主,就算有辛辣菜系也只见几个辣椒片,并不影响。 她知晓是沈淮旭照顾她,所以才上了这些清淡的菜,也知她想家,所以做了这满桌的江宁菜。 柳锦棠袖中的手轻轻握了一下,想抬头看身旁沈淮旭,却忍住了。 怕襄王与陆星文多想,也怕自己眼中的感动让身旁人瞧见。 真是没出息极了,她眼眶怎么酸酸的。 沈淮旭嗯了一声,回应陆星文的话:“她大病未愈吃不得辛辣,所以你们今日带的酒,她也没有口福了。” “什么?” 柳锦棠正感动着呢,结果一听沈淮旭这话感动立马跑光光,只剩满心焦急。 “风寒可适量饮酒,我就尝两口,绝不贪杯!” 那可是苏合香,难得一见的绝世好酒啊,若是不尝,她定是会后悔的三天三夜都睡不着觉啊。 柳锦棠可怜兮兮的睁着大眸子瞅着沈淮旭,那怜人模样叫襄王一颗心软的一塌糊涂。 立马出面替其说话。 “这苏合香不是烈酒,女子也饮得,五妹妹小小喝一杯,应当无妨。” 有了襄王助攻,柳锦棠越发大胆,小手轻轻扯住沈淮旭袖角轻轻拉了拉,算是无声的撒娇了。 见沈淮旭不为所动柳锦棠又眨着一双含水杏眸看向陆星文,幽幽道:“不知陆大人带的是什么好酒?” 陆星文举起手中两坛好酒,酒坛子上贴着三个字:九酝春. "与王爷的苏合香相比,我这九酝春倒有些上不得台面了,但也是难得的好酒,珍藏了好些年,味道想来也不差。" 九酝春酒以酿造手法与季节闻名,春季酿制,要分九次投粮,工艺不比苏合香简单,也算是独一无二的好酒了。 不论是苏合香还是这九酝春,皆是世面之上无法买到的佳酿。 多少嗜酒如命之人终其一生追寻好酒,宁愿花毕生积蓄也要一品这些绝世好酒之香醇。 可见好酒难得,御贡的好酒更是难上加难。 眼下柳锦棠眼前就出现两种,她自是一颗心都被勾走了,苦恼自己早不病晚不病非得今儿除夕生病,若是错过品尝这好酒的机会,她哭都没地方哭啊。 “大哥哥,你就允我尝两口,就两口。”柳锦棠伸出两根手指头来:“两小杯,一杯苏合香,一杯九酝春,绝不贪杯!” 沈淮旭依旧没有松口的意思。 柳锦棠急的如那热锅上的蚂蚁,若不是看在有外人在,她眼下定是用尽法子也得想办法把酒喝到嘴里,可屋中站着襄王与陆星文,她得注意分寸,只得暗暗求他。 少女挨沈淮旭极近,从她抬起的胳膊且能瞧出,袖子掩埋之下,她的小手应当是拉着沈淮旭的袖摆。 陆星文看了一眼沈淮旭,他与沈淮旭是自小的好友,中间虽有分离,可相比较他人,他算是极为了解沈淮旭的品性。 他不喜女子近身,颜昭作为他的未婚妻子,与他相处他尚要与之保持距离。 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哪个女子能站在其身旁与他用这种语气说话,还敢拉扯他的衣裳。 柳锦棠算是独一人。 并且他能瞧出,沈淮旭虽面无表情,可那双眼却是含了柔色。 看似对少女冷心冷情,并无区别对待,但他那样冷漠一人,能容忍少女如此,已是宽容且宠溺的表现了。 陆星文好看眼睛之中光芒稍暗。 再抬眼时,却一如往初。 第223章 你若有事可去寻他二人 “喝酒伤身。” 沈准旭垂首看向少女,本是铁了心不想让她喝酒的想法在看见她灵动眸子时有所松动。 少女还在轻轻摇晃他的袖子,袖中拳头紧握,终是败下阵来:“只许两杯。” 一听能喝酒,柳锦棠立马喜笑颜开,嗯的一声点了点脑袋,软糯的声音配上那乖巧的模样,惹得在场三人皆是勾唇。 四人纷纷落座,互相道了贺词后美酒开封,香飘十里,叫闻者如痴如醉。 酒还没入肚光是闻着这酒香气柳锦棠都觉自己要醉了,猛猛吸了一口:“真香啊。” 陆星文星眸含笑把手中玉盏放至柳锦棠面前,惹来少女倏然一惊,正襟危坐。 她一个臣女敢让堂堂权臣给她倒酒,她哪里有那么大脸面啊。 正欲起身致谢,沈淮旭却拉住她的手腕。 柳锦棠起身的动作一顿,小脸之上有些无措。 “都是自家人,无需如此多礼,以后我若不在盛京,你若有事,可去寻他二人。” 他声音很淡,很轻,可此话的分量却比千金还重。 柳锦棠的身子因沈淮旭此话一颤,不知是惊讶还是太过激动。 要知晓,她在这盛京城无依无靠,沈氏算不得她的倚靠,偌大的沈家更算不得。 今后她若真的有急事亦或是性命垂危之际,想要找人求助,根本没有人可以帮她。 如今有了沈淮旭这番话,便代表,除了他自己,陆星文与襄王也是可相信,可倚靠的助力。 沈淮旭若不在盛京城,她也不是无依无靠之人。 柳锦棠的眼眶有些泛酸,当初她刻意靠近沈淮旭,求的是他暗里的庇护,保她三年,让她不用嫁给不想嫁的人。 她带着目的接近他,心思不纯,想着三年后目的达成便寻个良人直接抽身。 可随着接触,她发现沈淮旭也并非外人所言那般,他心思细腻,也并非残暴不仁之辈,对待他人尚且不知是何模样,可对她却是极好的。 柳锦棠第一次怀疑起自己当初的决定. 三年之后,她当真能毫不犹豫的抽身离开吗? 知恩不报,天打雷劈。 沈家是火坑,那别处又怎能确定不是火坑呢? 柳锦棠有些头疼了,想着若是三年后她生活顺遂,扭转了前世悲惨命运,那倒也不必如此着急的把自己嫁出去。 眼下还是按原先计划来吧,感动归感动,可还是不能忘了正事啊。 “是啊五妹妹,你今后若有事,直接前来我襄王府,本王替你出面解决所有困扰之事。” 襄王极为大气的拍拍自己胸膛,爽朗模样丝毫没有王爷的架子。 柳锦棠还记得第一次看见襄王的时候,在清净寺中,他见义勇为救了沈诗婧,一身紫袍矜贵异常,就算衣裳皆湿也掩不住那周身贵气。 她当时就觉此人贵不可言,与沈淮旭一般是她这一生都触及不到的人。 谁能想到几月之后,她竟然与对方同桌而席,把酒言欢。 柳锦棠端起面前的酒,行酒礼,感激道:“臣女在此先谢过襄王殿下,以后就劳烦殿下多多照拂了。” 沈淮旭替她牵了线搭了桥,她自是要赶紧把握住机会的。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五妹妹客气。”襄王举杯,笑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柳锦棠紧随而后也是利落的干了杯。 要不说但凡有点野心的都想做皇上呢,这天下好物都入了宫。 一口苏合香,回味个三五载丝毫不夸张啊。 柳锦棠眼睛大亮,又惊又喜:“好酒啊。” 陆星文抬眸,眸光温润:“不曾想柳小姐竟会品酒,倒是稀奇。” 按常理说,柳家在江宁虽不算世家名门,但也绝非普通人家。 柳老爷在时,柳锦棠也是官家的小姐,养在闺阁之中,受的是大家闺秀之礼。 这大家闺秀学的都是琴祺书画,诗词歌赋,若说品茶倒是应该,品酒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陆星文只知柳锦棠表面,却不知其内里。 柳锦棠自己都有些脸红,毕竟她自小贪玩,确实有些不学无术的感觉。 别的小姐在家看书吟诗,她在外逗猫遛狗。 别的小姐在家刺绣赏茶,她在外摸鱼捉鸟。 小时候为了偷偷跑出去玩,没少挨她爹爹的训。 此刻陆星文如此一说,柳锦棠都不知如何接话,只得讪讪一笑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在座的一圈人,两位朝中权臣,一位当今王爷,可以说顶起了朝堂的半边天。 少女这眼神躲闪模样他们哪里能瞧不出来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众人也是看破不说破,想来在江宁时没少偷家中酒喝。 沈淮旭嘴角勾笑,他以前倒没发现这小戏精如此爱酒,看来以后日子又添了几分乐趣。 “陆某虽在盛京声望与权势不如王爷与元祉兄,但护柳小姐安危还是不在话下的,此乃我陆府通行令牌,柳小姐若有需要,可拿着此令牌前来陆府寻我。” 陆星文拿出一木牌来,虽是木牌,却很是精致,中间刻着大大的陆字,便是陆府的令牌。 柳锦棠很是惊诧,并未第一时间伸手去接。 她目有犹豫之色看了眼旁边沈淮旭,这陆星文给她的令牌毕竟是可进出陆府的通行之物,对方敢给,她却不太敢拿. 陆星文是外男,有些规矩她还是得遵的。 青白手指缓缓摩挲杯身,沈淮旭抬起眸子来:“子修兄难得给人此物,但收无妨。” 得了沈淮旭允准,柳锦棠立马双手接过,福身笑道:“谢过陆大人。” 陆星文把二人互动尽收眼底,俊逸面容上笑若春风:“柳小姐无需客气。” 他生的不俗,周身气质极为温润,真是应了那句: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柳锦棠小小的被其如玉气质震惊了一下,笑着端起了酒杯:“这第二杯酒,就敬陆大人,日后就劳烦陆大人了。” 陆星文端酒起身,与柳锦棠对立而站。 二人的青白酒杯轻轻相碰,发出一声悦耳脆响。 沈淮旭喝了口茶,幽幽目光落在了少女手旁的陆府令牌之上。 剑眉微动,眸底掠过思索之色。 听着身旁少女如钤声音,他把手中茶杯搁置于桌上,冷不丁的出声提醒:“这是第二杯。” 第224章 抱着他的掌中娇 柳锦棠一声赞叹止于喉间,哦了一声,坐下身来。 瞧着杯中那空掉的酒水,她有些意犹未尽的舔舔唇,眼睛在酒坛子上流连忘返。 她这点小动作沈淮旭岂能看不见,但说好的两杯,就只能两杯。 身子还病着还贪嘴,定是不能惯她得。 之后柳锦棠又明里暗里向沈淮旭讨了两次酒喝,结果可想而知,只能喝汤不能喝酒。 见沈淮旭是铁了心不让她喝,柳锦棠便歇了心思,但美酒的香味勾的她实在难受,连吃饭都没了心思。 桌上三人聊着朝堂上的政事,就跟打哑谜一样,一会奉州,一会丞相,一会时家...... 柳锦棠对政事不感兴趣,听得也是云里雾里。 她满心都在那美酒之上,趁沈淮旭不注意,柳锦棠逮住机会又偷尝了一杯九酝春。 与苏合香不同,这九酝春一入口,裹着一股子辛辣直窜胸膛。 柳锦棠赶紧吃了口菜压压心口火气,没多时就感觉自己眼前人开始变得有些朦胧。 晕晕沉沉的脑子更重了。 这九酝春竟如此烈,她只尝了一杯就晕了。 害怕被沈淮旭训斥,她偷偷瞟了眼身旁人。 见他与襄王二人说着话并未留意她,柳锦棠这才放心下来。 酒是不能喝了,又听不懂沈淮旭三人聊天,柳锦棠百无聊赖的撑着脑袋,右手拿着筷子,醉眼朦胧的夹着眼前的花生米。 只是那花生米就似跟她作对一样,她分明瞧见筷子夹住了,一抬起来,花生米就掉了,不然就是什么也没夹住。 她不信邪的端坐了身子,极为认真的拿起筷子,仔细的瞧清了,然后夹住了一颗花生米。 “我不信这次你还掉。”柳锦棠低声呢喃,然后一鼓作气提起筷子。 结果因为夹花生米的力气太大,那筷子一离盘子,中间夹着的花生米就被筷子夹飞了出去。 啪嗒一下掉到了陆星文面前的碗中。 屋中安静一瞬,襄王笑道:“五妹妹这是醉酒了?眼睛怎么迷离了?” 柳锦棠赶紧放了筷子坐好,自我感觉良好:“我没醉,就是太晚了,有些困了,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陆星文笑着端起酒盏来:“既然柳小姐困了,那便散了吧。” “别啊。”柳锦棠一听这话立马摆手:“真的无需管我的,我可以自己玩的,你们难得一聚,千万别因为我打搅了兴致。” 说罢她起身,身子晃了两下走到后面软榻之上乖乖坐好:“我就在这里吃茶,无趣了我便找春文千霜聊聊天,你们继续,继续。” “无妨,你们继续。”沈淮旭出了声,他未曾回头看柳锦棠,柳锦棠庆幸的同时又莫名的有点失落,至于为何失落,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本就无聊,柳锦棠一人坐在后面就更加无聊了。 她一会逗逗桌上的花,一会又摸摸桌上的棋子,自顾自的玩了一会,不知何时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沈淮旭看似在与陆星文二人说话,实际少女在后面的一举一动他皆知晓。 少女前脚趴在桌上闭上眼睛,后脚他就举杯对陆星文二人道:“天色不早,今日便喝到此处吧。” 四坛子酒,已经喝完了三坛子半,三人面庞皆以浮现了酡红之色。 那两坛子九酝春襄王喝了大半,眼下也是晕的最厉害的。 偏剩下的半坛子苏合香他死活舍不得扔下,临走前还抱着酒坛子仰头给灌了。 最后出门时,是其小厮背着他出的门。 陆星文虽没有襄王醉的厉害,可走路也是有些飘忽。 喝酒麻木身心,他除却与沈淮旭等人相聚时会喝酒,平日里都是滴酒不沾。 他走出门,朝沈淮旭抱拳道别。 临行时,他朝屋中软榻方向瞧了一眼,然后才转身离开。 陆星文自认为自己这一眼极为隐晦,可殊不知在沈淮旭眼中,他这一眼可算不得隐晦了。 沈淮旭沉脸,关门转身走至榻前。 榻上少女睡得香甜,因为喝了酒,小脸之上浮着两抹淡淡桃红之色。 呼吸绵软,长睫似一把小扇子,随着少女的呼吸,时不时轻微动一下。 少女皮肤极白,白的沈淮旭凑近了,可瞧见她眼睑上淡淡红色脉络。 少女幽香裹着酒香,弥漫在二人之间,沈淮旭呼吸重了几分,黑眸越发暗沉。 他伸出手去,轻轻的刮了下少女鼻尖,语气裹着宠溺:“下次还偷酒喝吗?” 少女睡梦中轻轻动了动自己的鼻子,应当是感觉到了异样感,却并未醒过来。 沈淮旭坐至榻上,把人小心翼翼拢入怀中,动作轻柔的似在捧着一件易碎的宝物,叫他沉重呼吸都轻了三分。 许是醉了酒,许是生病昏沉。 从桌上挪至怀中,少女并未醒来。 沈淮旭将怀中少女脸庞发丝轻挑至耳后,长指却停在了她耳垂之上,轻柔的摩挲了几下少女耳垂,他缓缓勾了笑意。 小戏精睡着也好,平日里聒噪的很,睡着了难得乖巧。 说到聒噪...... 沈淮旭的目光停在了少女唇瓣之上,长指微动,自少女耳垂挪至少女唇瓣。 长指点在红唇之上,却没有动作,过了几息,沈淮旭挪开手,把人紧紧抱入怀中。 暗中的北云与东阳惊骇的大眼瞪小眼,然后默契的闭了眼扭了脑袋。 他们什么也没看见。 回程的马车之上,少女被男人拢在厚重斗篷之内,就连一双小脚,都是被沈淮旭仔细裹入了衣裳之中。 似觉姿势不舒服,少女在其怀中扭动几下,寻找舒服的姿势。 却并不知她无意识的动作,却惹来男人僵了脊背,一动不敢动。 直到少女找到了舒服的位置再次沉沉睡去,男人才稍稍松了口气,抱着少女离他的腿部远了一些。 没多时,马车停在了沈府后门。 沈淮旭抱着人自马车上下来,把人护在斗篷之内,迈入黑夜之中。 四周寒风呼啸,却丝毫没有影响沈淮旭怀中人儿。 柳锦棠做了一个美梦,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第225章 另有企图 高大人影抱着少女迈入屋内,屋中没有点烛火,可男人却毫无阻隔的越过房中央的桌案大步的朝榻边走去。 少女床榻间垂挂的荷包散发出阵阵幽香,极淡,却让人无法忽略。 就像少女,个子小小,存在感也不强,偏偏就让人上心。 沈淮旭俯身把人放至榻上,正待抽身离开,眼睛却瞧见了少女枕下的什么东西。 他眸子一眯,把那枕下的东西抽了出来。 那是一册画本子,画本子封皮上只写了两个字:长兄。 沈淮旭眸子一沉,蹙眉翻开那画本子。 榻上少女似感觉到了不安,哼唧两声扯了扯身上的锦被,翻转了身子,然后没了动静。 只翻了两页,沈淮旭就黑着脸合了画本子,视线落在那榻上少女身上时,眸底的晦暗无法遮掩。 把画本子揣入袖中,沈淮旭转身走至桌前。 桌上摆放着少女闲来无事剪下的窗花,旁边还放着一幅字画。 画的是喜鹊梅花,雪飘枝头。 看来这小戏精贪玩归贪玩,功课还是有学的,画的不错,字还有待提高。 沈淮旭直起身来,冷眼一扫门口站着的两个小丫鬟。 吓得二人立马僵了身子一动不敢动。 “明日知晓怎么”沈旭冷声开口。 千霜立马点头出声:“奴婢知晓。” 春文当即也道:“奴婢也知晓。” 沈淮旭回首看了眼榻上少女:“人醒了前来知会我。” “是” 沈淮旭出了屋子,春文留在屋中,千霜前去送人。 外面寒风呼啸,千霜冻得打了个哆嗦。 送沈淮旭一行人至院门之前,千霜正要福身送别,就听身前男人冷声道:“你可想为你家小姐谋一条荣华大道,锦绣前程?” 千霜怔住,良久之后重重点了点头。 千霜自外回来后,屋内已点了烛火,只一盏,只能照亮一小片地界。 春文脱力般瘫软在椅子之上,见到她回来,立马起身向她小跑上来。 说话之前,眼睛还往榻上瞟了一眼,很是纠结:“千霜姐姐,咱们当真不与小姐说今夜之事吗?大公子对小姐分明.......” 另有企图四个字春文没有说出口,但从她神情亦可瞧出她想说的是什么。 千霜摇摇脑袋:“大公子与小姐并无血缘,且大公子许只是把小姐当成最疼爱的小妹也说不定,你可千万不要乱说话” 春文哦了一声,看着千霜往榻边走,她也赶紧跟了上去。 榻上少女睡得香甜,春文有些开心。 她以前陪在小姐身边时,发觉自家小姐每夜都会做噩梦,几乎很少有睡得踏实的时候。 “沈家豺狼虎豹众多,你一直陪在小姐身边,想来比我清楚。”千霜喃喃说着。 这句话似说到了春文痛处,叫她直接沉默下去。 千霜上前帮柳锦棠掖了被角,眼中满是心疼:“自从老爷走后,再无一人像大公子一般护着小姐了,不论是什么,只要大公子对小姐好,这便足够了。” “千霜姐姐说的对。”春文似想通了什么:“只要大公子对小姐好,不叫小姐受委屈,能护着小姐,便比什么都重要。” “是啊。”千霜欣慰笑着:“自从老爷不在后,每年除夕小姐都很难过,但是今年小姐很开心,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小姐这样开心了。” “千霜姐姐。”春文心头有个疑问一直困扰着她,她觉得千霸应该知晓:“小姐为何一直做噩梦啊?你未回来之前,小姐常常从噩梦中惊醒,还大喊不要咬她,小姐以前被伤害过吗?” 确认了榻上人没有醒来的迹象,千霜拉住春文的手,拉着她回到了桌边。 千霜坐下身来,叹息一声:“此事说来话长.......” 彩荷院外的长廊之下,北云抱拳立于沈淮旭身前,向他禀报着什么。 “家宴散后,三公子就自偏门出了府,快马加鞭去了颜家,属下的人亲眼瞧见三公子爬窗进了颜小姐的屋子。” 沈淮旭嗯了一声,并没什么反应,他自袖中掏出一条帕子来,帕子右下角绣着一朵海棠花。 自是他随手揣进袖中的那一条。 北云一眼就认出那帕子是五小姐的帕子,立马垂眉敛目往后退了一步。 "这颜昭不愿退婚,却与我那三弟有染,你说可是我那三弟拿捏了她什么把柄,让她缄口不言,不敢不从." 沈淮旭冷淡的声音里偏染了几分笑意,叫闻者毛骨悚然,北云只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属下猜测,恐与颜夫人离世有关。” 沈淮旭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北云:“说说。”。 “颜小姐身为世家嫡女,且又是盛京公认的天之骄女,理应瞧不上三公子那等游手好闲之人,可偏在颜夫人去后,二人的关系便越发亲近。” “颜小姐甚至不顾自身名声与清白与之有染,除非三公子手中有让颜小姐惧怕的东西,近日颜府发生的大事唯有颜夫人离世这一件,所以属下斗胆猜测,与颜夫人有关。” 沈淮旭把手中帕子卷在长指之上,然后缓缓松开,又缓缓缠绕而上,周而复始,玩的不亦乐乎。 “我只听结果。”沈淮旭冷眸扫向北云:“所以你的猜测是何结果?” 北云垂首抬眉,眼中闪着精光,缓缓吐出两个字:“弑母。” 沈淮旭冷嗤一声,没有出声,便是认可。 北云知晓自己猜对了,心下却是陡然一惊,因为他家主子似乎并不意外。 “耽搁了月余,也该准备准备了。”沈淮旭转身朝青灯居走去:“去找一找最后接触过颜夫人的人,不论是颜家以外的还是颜府内的,统统盯住了。” 北云:“属下遵命。”。 颜府之内,颜昭住所之中,香闺幔帐重叠,榻上人影纠缠。 一阵娇吟之声过后,是男人沉闷的喘息声。 榻上,沈元思拢着怀中人笑得春风得意,感觉人生美妙之事不过如此。 颜照媚眼如丝卧在其胸膛之上,随着男人的呼吸慢慢平复激动的身子。 过了没一会,颜昭起身穿衣,刚穿了个肚兜,她就被男人扯入怀中。 “着什么急,今儿除夕,多陪陪我。” 颜昭面上闪过不悦之色,可还是忍了没有发作,只道:“我的丫鬟还在外面呢,一会就该进来查看了,若是被她瞧见你我二人如此模样,你可曾想过后果。” 第226章 到底是谁偷她的画本子 沈元思却是根本不担心这个问题,反倒是把人按回自己胸膛,挑着她得下巴笑道:“要我看,你不如把你那丫鬟策反了,你是她主子你说什么她敢不从?有她把风,我与你何须再如此偷偷摸摸的。” 颜昭美目深处掠过厌烦之色,想要推开沈元思,可一想到事已至此,对方答应她得还未达成,她便收回了要推对方的手。 眼眸一转就道:“怎么说我如今与你大哥还有婚约,你我二人说难听的可是苟合,自是人越少知晓越好,不过我都与你在一起了,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兑现?” 虽说已经委身于沈元思,可颜昭依旧有自己的脾气与骄傲。 身上端的是颜家嫡女的风范与气度。 沈元思脸色一沉,一把扣住她得腰,把人往自己怀中死死一按,一口咬上颜昭锁骨下方。 痛得颜昭惊呼一声,想要把他推开,可男人力气实在是太大,她根本推不动半点。 “你做什么。” 待沈元思松口离开,颜昭抬手就要扇他巴掌,可手还在半空就被沈元思一把抓住。 还未等颜昭反应,她就被压到了榻上。 沈元思俯身亲上去,根本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颜昭对她又打又踢,最后却是又纠缠到了一起。 半炷香后,屋中动静归于平静,那厚重的幔帐被人自内捞开。 沈元思披着一件松垮衣裳下了榻,走到桌边自顾自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而从那半开的幔帐可瞧见榻上情形,锦被散乱,其内女子披头散发趴在榻上休息,未着片缕,嫩白肌肤之上满是红痕与青紫,皆是欢爱后留下的痕迹。 沈元思哪里懂什么怜香惜玉,舒坦起来只顾自己,又岂会在乎女子感受。 他喝完水回到榻上,把女子捞入怀中,拍拍她的脸示意她睁眼。 颜昭浑身酸疼,本想好生休息一下,哪知又被沈元思提起来。 她一把拍开他作乱的手:“我累了。” 沈元思看着那被她拍开的手倒也不恼,俊朗面上勾起一抹猥琐笑意来。 “看来你还是没学乖,都已经是我的人了,怎么骨头还是这么硬,来,抬头,对我笑一个,我今儿就放过你。” 沈元思捏着颜昭的得脸迫使她抬头。 颜昭慢悠悠睁眼,眼中是没有遮掩的烦躁与冷光。 她瞪了沈元思一眼,紧接着拍开他的手扭过头去:“我可不是那青楼中的妓子,不会陪笑,你若惹急了我,你也休想好过。” 沈元思看着那被颜昭拍打掉的手,脸上划过一抹阴霾。 贱人,都已经是他的人了还装什么贞洁烈妇,让她笑一个就如此困难。 沈元思心底陡生戾气,隐有发作之势,但最后却还是忍住了。 他笑着摸了摸颜昭的脸,温声细语诱哄说着:“你何故把自己与那妓子相比较,她们连你一根发丝都配不上,我知你心头有气,怨我趁人之危,但昭儿,你可知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 "我想你永远陪着我,永远属于我。" 沈元思拉着颜昭的手放置在自己胸膛上,让她感受自己心脏的跳动。 颜昭想抽手,抽不回来,索性作罢:“但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我。” 沈元思点头:“我知晓,所以我答应过你的,我一定会助你,我得昭儿就应该拥有最好的。” 他话说的好听,颜昭一时也有些分辨不了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当真?”颜昭坐起身子看着他。 沈元思笑着把玩着她得发丝:“自然。” “那你要如何助我?何时助我?”颜昭又问。 沈元思把她发丝放置与鼻尖,深深嗅了一口,抬眸间可见眸中精明算计:“等时机成熟我自会告诉你,那一天,不会太久的。” 沈元思又与颜昭温存一会,在颜昭的再三催促之下,他这才穿好衣裳翻窗离开。 他一走颜昭立马唤进尤桃,让她打水沐浴。 尤桃什么也没问,点头应是然后前去打水去了。 而在颜昭的屋顶之上,一道黑影静静蹲着,周身裹了一层寒气,可见在屋顶之上待得时间不短。 看着沈元思离开,他也随之起身,然后几个跳跃间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这一夜,柳紧棠做了一个难以启齿的梦。 梦见她被一男子拥在怀中,对方亲吻她额头,在她耳畔说着甜言蜜语。 梦里的她睁眼,看见她躺在一男子怀中,男子看不清脸,但瞧气度却是极为俊逸的。 对方牵她的手,陪着她前去赏花赏月,抱着她与她耳鬓厮磨。 对方与她说要娶她,问她愿不愿意。 在一片鸟语花香围绕的绝美草地之上,柳锦棠与男子对立而望。 “卿卿,你愿意吗?嫁给我。” 对方声音好听的如这山间清冽的清泉,敲击在柳锦棠的心尖上。 柳锦棠感觉自己的脸都在发烫,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她缓缓抬头,正欲说我愿意,结果站在她眼前的,看不清脸的男人突然变成了沈淮旭! 柳锦棠一句我愿意戛然而止,然后一声尖叫声中,她从榻上直直的坐起了身来。 “沈淮旭!” 她大吼一声。 然后只听哐当一声,柳锦棠一扭头,就见春文与千霜直勾勾的盯着她,春文脚边是被她一嗓子吓掉的水盆。 顾不得水盆,千霜二人着急忙慌的小跑至榻边,一个劲的问柳锦棠怎么了,有没有事。 柳锦棠揉了揉有些重的脑袋,慢慢躺回榻上:“没事,就是做了个梦。” 她一回想到梦里的情形,她就无语。 莫名其妙的做这种不着调的春梦便也罢了,怎么关键时候对方的脸还变成沈淮旭了。 直接从美梦变噩梦了。 难不成是她最近画本子看太多了? 柳锦棠揉揉太阳穴,伸手去枕边摸画本子,结果摸了个空。 她一骨碌从榻上翻身而起,提起枕头仔仔细细的找了一圈,没有! 不应该啊,柳锦棠抱着枕头苦恼挠头,她画本子怎么又不翼而飞了? 啊啊啊啊啊啊!到底是谁,一直偷她的画本子,若是让她抓到,定不会放过他! 第227章 拿来给方大夫尝尝 “小姐,你在找什么?可要奴婢帮您?” 春文瞧着柳锦棠在榻上好一通翻找,便想上前帮忙一块找。 柳锦棠朝她直直看来:“可看见我枕下的画本子了?” "画本子?”春文一时没有反应,紧接着恍然大悟的噢了一声:“是小姐近日在看的那本?应该......" 春文的话说了一半突然没了动静。 柳锦棠被她吊的不上不下的,连忙追问:“你倒是说啊,应该什么。” “应该是小姐随手放在哪里了,奴婢去帮小姐找找。” 春文反应迅速的给出了回应。 她本想说应该是大公子拿走了,可话才要出口就想到昨晚沈准旭交代的话。 立马转身就装模作样的翻箱倒柜去了。 “奴婢也帮小姐前去找找。”千霜福身,然后随同春文一起前去翻箱倒柜。 “嗯?” 柳锦棠杏眸眯起,总觉得这两个丫头不对劲,但看她两人卖力替她找画本子的模样,她又觉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找了半晌,却什么也没找到。 柳锦棠无语至极,心道这屋子进贼了,总有一天她得把这个偷画本子的贼抓住,再狠狠扇几巴党,以解心头之恨。 新年新气象,柳锦棠也没在画本子丢失一事上太过费心。 又翻找了一会还是无果后,柳锦棠直接叫停,然后把这事丢到脑子后边去了。 让春文与千霜给自己梳妆打扮,她准备去慈安院与青灯居露露脸。 还未出门,方巡来了。 前来给柳锦棠把脉查看病情。 “昨日不见方大夫,可是跟家人去过除夕啦?” 把脉期间,柳锦棠闲来无事便与方巡闲聊几句。 方巡轻笑出声:“方某并无家人,大公子便是方某得家人。” 柳锦棠未曾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回答,当即收起了嬉皮笑脸“抱歉,我不知晓方大夫的情况,并非刻意调侃。” 方巡收了手,笑容和煦:“五小姐无需觉得抱歉,不知者无错,无牵无挂对我等来说,是幸事。” 是不是幸事柳锦棠不知晓,每个人对家人与感情的看法都是不同的。 但不需要与没有是两码子事。 柳锦棠突然想到什么,对方巡道:“方大夫等我一下。” 方巡看着柳锦棠出了屋子,没多时自外而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这是?”方巡疑惑。 柳锦棠笑道:“在江宁,除夕之日每家每户都会吃酸角糕,这酸角糕是昨日大哥哥给我做的,我留了一份,今日方大夫来了,正好拿来给方大夫尝尝,方大夫莫要嫌弃。” 方巡面容上的笑意有片刻的凝滞,紧接着放下肩上药箱,朝柳锦棠躬身抱拳:“这乃大公子给五小姐特意做的糕点,方某不能收。” “糕点罢了,有什么能不能的,再说我这身子还得劳烦方大夫给调理呢。” 柳锦棠把那食盒掂起,朝方巡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说,你不收我就一直举着,我看你好意思吗。 方巡无奈,只得伸手接过,接过后还立马诚惶诚恐的后退一步抱拳道谢。 “方大夫无需客气,不知我的身体可有大碍?” “柳小姐脉搏虚浮,风寒未愈,近日尽量多休息,少吹风,饮食清淡配合药膳,坚持几日便能恢复。” 柳锦棠点头:“劳烦方大夫了。” 方巡抱拳,并未多加逗留,转身出了屋子。 “我送你啊方大夫。”春文喊着,然后追着方巡也出了屋子。 柳锦棠看着小丫鬟屁颠颠的模样,眼中划过一抹兴味,这丫头怎么如此热络? 待春文自外进来,柳锦棠与千霜环臂站在门口,二人皆眯着眼意味深长的瞧着她。 春文立马做乌龟状,眼神躲闪,不打自招:“我对方大夫没有非分之想,只是感激他当初的救治之恩。” 柳锦棠朝她逼近,那眼神,仿佛已经看透她的内心,猜到了她真正想法。 “小姐,奴婢真的不喜欢方大夫。”春文被柳锦棠的模样吓得脸都不敢抬,也不知是真的害怕,还是因为心虚。 “当真不喜欢?”柳锦棠已经靠近了她,手也不知何时搭在了春文肩上。 春文身子一颤,连连点头:“不喜欢。” 柳锦棠叹息一声:“那便算了,本想着你若真喜欢方大夫,我便与大哥哥说说,看看能不能撮合撮合你二人,既你无意,那我也不强人所难了。” 说完此话后,柳锦棠本以为春文会改口,哪知春文把手都摇出了虚影:“别啊小姐,你可千万别误会,我真的只是感激,外加一点愧疚,小姐当初晕倒在前院中时,我没少麻烦方大夫。” “小姐病好后奴婢其实一直都想与方大夫说句谢谢,也顺道说句抱歉,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如今过了这么久,再说反倒不好,便只能热情些,尽量弥补心头愧疚。” 这话柳锦棠是信的,毕竟她事后也听方巡抱怨过,说春文动不动就踹门要么就是大吼大叫的冲进他屋子。 如此说来,春文这热情举动倒也说得过去了。 柳锦棠思量一下:“说起来这事你也是为了我,这两日你挑选个礼物,记我的账上,送给方大夫当赔礼。” 春文一开始是摆手拒绝的,但是柳锦棠坚持,她便点头应下了。 吃了药,柳锦棠便出了院子往慈安院去。 进了慈安院,才靠近慈安院门口,柳锦棠就听见了女子隐隐的抽泣声。 门外婆子通传后给她捞了帘子,柳锦棠进了屋子,却只见沈老夫人端坐在软榻上,并未瞧见外人。 这倒是有意思了。 柳锦棠佯装不知晓屋中还有别人,向沈老夫人请了安敬了茶。 沈老夫人与她说了些体己话后,就说自己乏了。 这便是赶人的意思。 柳锦棠知晓沈老夫人是顾及那躲起来的人,于是福身道别,乖顺的离开了。 出了屋子,柳锦棠的视线在屋门口的长廊上转了一圈,并未瞧见自己想瞧见的,于是收回视线下了台阶。 离开慈安院,柳锦棠并未走远,而是躲在离慈安院不远的一处树后,静看着慈安院的院门。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待柳锦棠即将冻透之际,一道倩影自院内而出。 看见少女走远,柳锦棠眉目紧皱。 颜昭? 她怎么这么早就来找沈老夫人?还在沈老夫人面前哭,难不成颜家又出什么事了? 第228章 一千两够不够 怀着疑惑,柳锦棠往青灯居而去。 还没走到青灯居前,就看见沈淮旭裹一袭玄色斗篷大步而来。 柳锦棠以为他是要前去上朝,正要让路,人却停在了她的面前,对方那厚重斗篷当头盖下,把她从头到脚包裹的严实。 暖意袭来,柳锦棠自斗篷中探出脑袋,仰着小脸看着面前人:“大哥哥为何给我斗篷?” 她自个也穿了斗篷的,虽然没他这个暖和,但也不冷的。 沈淮旭脱了斗篷,里边只穿了一件暗蓝色烫金锦袍,腰间玄带勾出精壮腰身,柳锦棠在他腰间的装饰之上竟然瞧见了她送给他的那个葫芦形荷包。 暗自窃喜一下,柳锦棠第一次觉得自个的绣工也是能登大雅之堂的,这荷包挂在沈淮旭的腰间,丝毫不违和,反倒是他把这荷包衬的更为精致了。 瞧着沈淮旭青白指尖隐有绯色,柳锦棠往前一步,伸出手去,笑若朝阳:“大哥哥,你手冷吗?我给你暖暖。” 少女明眸璀璨,笑起来时脸颊旁的酒窝似漩涡,叫人一眼深陷。 沈淮旭瞧着那抬起的白嫩小手,恐她两只手刚好能包裹住他一只手,给他暖暖,小嘴倒是甜的慌。 “身子还没好利索就到处晃悠,药吃了?” 柳锦棠乖巧点头:“吃了,方大夫早间给我把脉了,说我只要按时吃药,过几日便能好了,多亏了大哥哥的灵丹妙药,让我昨日快快的退了热。” 她说着,笑眯眯的凑近了沈淮旭,眸子狡黠,眼眸中闪着亮色,一瞧就是有了什么鬼点子:“大哥哥给我吃的是什么药啊那么神奇,不妨大哥哥再给我两粒,我吃下去直接百病皆消。” 下一刻她得额头传来痛意,沈淮旭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你当那是糖豆子?”沈淮旭没好气挑眉:“你这身子,三月之内只能吃一颗。” "哦。"一听三月内只能吃一颗,柳锦棠顿时对那灵丹妙药没有兴趣了,看来药是好药不假,吃多了对她没什么好处,她还是乖乖喝那难喝的黑乎乎的药汤吧。 少女那垮嘴思索模样叫沈淮旭勾了唇,冷峻脸上有了几分笑意,知她是嫌那药汤苦,不愿意吃,但这世间所有走捷径之事皆伴随着风险。 他确实也没骗她,让她退热的药是好,可却不宜多食,若非她是第一次吃那药,他是不会给她吃的。 “若不想喝药,便好生调养身子。”沈淮旭沉声道。 柳锦棠点点脑袋,乖顺的应下。 “大哥哥要去上朝吗?”她问。 沈淮旭嗯了一声,垂首视线落在她身上:“你今日有何打算?” 柳锦棠垂头思索一下:“我要去粥棚。” “风寒未愈到处乱跑,我看那药还是不够苦。”沈淮旭的笑意淡了几分,阴鸷眸子有些不满。 “苦啊。”柳锦棠歪头:“但是药虽苦,能给福宝他们带去一抹温暖,却比什么都甜。” 柳锦棠伸出小手,在沈淮旭面前摊开,眼巴巴的望着他:“大哥哥宅心仁厚,菩萨心肠,不如打开荷包放放水,小小施舍妹妹些银两,让妹妹去买些吃食送去给那些孩子?” 柳锦棠的话才说完,便见沈淮旭眉眼一动,似有不悦。 她立马皮一紧,有些无措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补充。 “大哥哥放心,大哥哥给奉州难民花的每一分银子,我都亲口告诉奉州百姓了,说是大哥哥掏的银两,绝不会叫大哥哥白白掏钱,不信大哥哥可以随我一同前去瞧瞧,他们如今可是奉大哥哥为盛京第一大善人呢。” 沈淮旭一月前离京之时,柳锦棠没脸没皮的缠着他让他给城外的那些难民买些药物与冬季要穿的衣裳。 沈淮旭扔给她二百两黄金,让她前去置办。 那二百两黄金皆被她买了药草与衣物还有吃食,用在了城外难民身上。 实则今日开口前她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薅羊毛也不能总抓着一只羊薅。 可眼下她要的不多,只想着要个几十两给那些孩子们买些糖果糕点等物。 那些孩子喊她一声柳姐姐,她如何能光应不做事呢。 昨日除夕她没去粥棚,今儿前去岂能两手空空,但她也确实没有银子,只得先求助沈淮旭了。 “大哥哥若是担忧我欠的钱还不上,我可以给大哥哥打欠条的,我马上就要有钱了,届时我双倍给大哥哥还回来。” “要多少?”沈淮旭出声。 “要一......” "一千两够不够?" 柳锦棠一个一百两卡在喉咙眼中,差点被沈淮旭这一千两吓得咬了舌头。 她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一百两就够了,一千两太多了,我还不起。” 沈淮旭轻哼一声,不知是在不满还是在笑话柳锦棠。 “就一千两吧,待你有银子在还我,我不差这点银子。” 没有给柳锦棠商量的余地,沈淮旭直接做了决定。 柳锦棠立马福身:“妹妹替那些难民谢过大哥哥,大哥哥放心,我绝不乱花,待我有银子了,我也立马还给大哥哥。” 沈淮旭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瞧着少女。 他若没记错,他的玉佩似乎给了她,她不用玉佩前去取银子,偏次次问他要银子,倒也是有意思。 “既要前去,就多穿一些。”沈淮旭突然道。 被关心的柳锦棠开心点头:“我知道的大哥哥。” 沈淮旭转身,看她一眼,这才提脚离开。 柳锦棠呆呆的看着人走远,待一股冷风刮过她却无半点冷意时她才陡然一惊。 一低头,发现沈淮旭的斗篷还在她身上穿着呢。 她赶紧把斗篷脱下抱在怀中抬脚去追。 可惜她速度太慢,待奔出大门后,看见的只有马匹远去的残影。 还是慢了一步,柳锦棠喘着气微微叹息。 第229章 银票送来了 “小姐,你还是把斗篷披上吧,你这一路跑过来身上出了汗小心再凉着。”千霜在后提醒,然后走上前把她怀中抱着的斗篷取过给她披上。 柳锦棠没有拒绝,也怕自己穿着沈淮旭的斗篷太过惹眼,没敢在府门口停留,快步进了府。 沈淮旭临走时让她多穿一些,柳锦棠便回到院子准备添些衣裳。 他的斗篷虽暖和,可她却不能穿着男子的斗篷招摇过市的。 柳锦棠一进院子便瞧见萧夏自外翻墙而入。 二人碰了个正着,萧夏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大眼瞪小眼看了片刻,柳锦棠收回视线径直往屋子走去。 身后响起脚步声,是萧夏追了上来。 春文直接挡在了萧夏身前,双手叉腰瞪着他:"你要做什么。" 萧夏想要越过她继续走,结果他往左走,春文就往左挡,他往右走,春文就往右挡,就是不让他过。 萧夏拿下口中叼着的枝条,没好气怒瞪她:“好狗不挡道。” “你说谁是狗呢,那谁家好人进别人院子不走门非得翻墙啊,你是贼啊!”春文毫不客气的反驳回去。 萧夏被她这一句话堵的脸都憋的青紫,周身散漫皆收,散出了一股子戾气:“你说谁是贼呢。” “谁叫你说我是狗。"春文毫不示弱。 千霜跟在柳锦棠身边,听见身后二人拌嘴,无奈叹息一声。 柳锦棠笑看向她:“你还未习惯,习惯便好了。” 千霜自从回到柳锦棠身边,也是见过两次萧夏的。 初见对方时,萧夏穿着一件黑衣,挽着袖子,口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少年有些黑,有些瘦,可那双眼极亮,浑身都透着吊儿郎当的市井气息。 当时千霜就想,这人如此模样能在沈淮旭身边当差,定是个极其圆滑的主,心思定是深沉。 哪知她看走了眼。 对方看似心思深沉,实则最是不藏事,遇上春文后,二人就没完没了的吵,次次见面次次吵架,也不嫌烦。 完全就是小孩子脾性。 “奴婢就是想不明白,大公子不是喜静?可能受得了萧夏如此?”千霜说着。 柳锦棠笑笑:“他只在见春文时会如此,大哥哥跟前,他定是不敢造次的。” 走到屋门前,听见身后二人还在吵,柳锦棠这才转身:“你二人着实闹人,去院外吵吧,让我清净清净。” 柳锦棠一出声,二人立马老实,都是缩了脖子不再说话。 柳锦棠只觉天地间都寂静下来,这才满意的掀了帘子进屋。 “哼。”春文临走之际还不忘白了萧夏一眼。 萧夏气得咬牙想要上去再与她掰扯掰扯,可最终以一句好男不跟女斗劝住了自己。 算了,他堂堂一个大男人,跟一个丫头片子计较什么。 没有得柳锦棠允许,萧夏便在屋门口等。 等了没一会千霜掀了帘子:“萧夏小公子,请进吧。” 萧夏抱拳致谢,拍打了一下衣裳上的霜气,这才抬脚进屋。 进了屋子,萧夏也没乱走动,站在门口,低着脑袋,倒是一反常态的规矩。 “萧夏小公子作何在门口站着,进来坐。”柳锦棠倒了杯热茶,热络的朝萧夏招招手。 萧夏从袖中掏出银票来,恭敬递上前道明来意:“这是一千两银票,是大公子吩咐属下给五小姐送来的,请五小姐查验。” 柳锦棠瞧了眼那银票,想过沈淮旭办事利索,没曾想如此利索。 她对千霜使了个眼色,千霜便自萧夏手中取走了银票,然后拉开了椅子,邀请萧夏落座。 对沈淮旭身边之人,柳锦棠向来是礼遇相待的。 不论谁来,她都会奉上热茶,也只对沈淮旭的人如此。 与人为善,予己为善是柳锦棠坚持之事,可也对值得之人。 “劳烦萧夏小公子了,喝点茶吧。”柳锦棠把茶往他跟前推了推,像好友间闲聊一般,丝毫没有主子的架子:“昨儿除夕怎么不见你?可惜我留的那份酸角糕送给方大夫了,不然也拿点给你图个吉利。” 柳锦棠邀请拒绝一次是客气,拒绝两次是主仆有别,拒绝三次就是不识好歹了。 所以没等第三次,萧夏便规矩落座,端茶喝了一口以表尊敬。 他平日里都是流里流气的模样,突然如此严肃规矩,柳锦棠倒有些不习惯了。 “如此瞧来,我还是喜欢你与春文斗嘴时的模样。” 萧夏一愣,不知为何转头看了眼那在门边站着的春文。 见他瞧自己,春文当即瞪他一眼,龇牙咧嘴模样就似在说,看什么看,当心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萧夏朝她做了个鬼脸,看她咬牙切齿模样,得意的收回视线,转过脑袋。 结果就瞧柳锦棠正目露思索的瞧着自个。 萧夏立马正襟危坐,端茶掩饰自个的不自在。 “你与春文当真是对欢喜冤家。”柳锦棠似随意一说。 萧夏咳嗽一声,一口喝完杯中茶水站起身来抱拳:“属下突然记起还有点事没做,就不叨扰五小姐了,属下告退。” 这人好端端喝着茶呢突然就要走,柳锦棠有些奇怪,但也没有阻拦,摆摆手示意他去吧。 萧夏立马转身,大步就出了屋子,就跟在逃避什么似得。 路过春文时也没停留,甚至没有给其一个眼神。 春文出于礼仪,出门送行。 结果前脚刚出门,后脚就听她在院里喊叫。 “走那么急,赶去投胎啊你,你怎么又翻墙!不会走大门啊!” 她说完后并未听见萧夏的回声,显然萧夏出屋后就翻墙离开了,并未逗留。 春文气冲冲的自外而入,轻手轻脚的关了门。 一边关门还一边骂骂咧咧说道:“骂我是狗,自己翻墙能是个什么好鸟,骂了还不听,下次再瞧见翻墙,定打断他的狗腿。” 千霜收了萧夏用过的杯子,又为柳锦棠添了茶水,屋中没了外人这才对春文道:“你啊,每次见萧夏都与其过不去似得,对方好歹是大公子身边的人,你还是得注意些才是。” 春文得了训斥也没反驳,知晓自己确实做的不妥,有些心虚的看了眼柳锦棠。 “千霜姐姐教训的是,下次我定会注意的,但是千霜姐姐也瞧见了吧,今日之事可不是我挑起来的,是他先骂我是狗的。” “他一点规矩也不懂,也不知道大公子那样尊贵的人儿怎么会用他这样的人。” 说着说着春文又开始指控起萧夏的罪状。 柳锦棠与千霜无奈对视一眼。 柳锦棠把杯中最后一口茶喝完起身:“罢了,她二人之事让她二人看着办吧,能一直吵下去也是她二人有缘分,时辰不早了,出发吧,去粥棚。” 第230章 体察民情 皇宫之内,金銮殿上气氛诡谲,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众朝臣皆是低眉顺目,一言不发,时不时的有人抬眼看向高台之上,然后又快快的避开了视线。 乾顺帝剑眉挑起,眉眼间裹着隐隐怒气。 脸色阴沉的没有丝毫红润之色,浑身涌动着阵阵寒意,似野兽发怒前的低鸣。 “所以,朕拨下去的万两白银,你们不仅没解决奉州水患,还给朕搞出了瘟疫来?” 宫殿内回荡着乾顺帝沉闷而压抑的回音,每一块石板都似乎在颤抖,传递着帝王压抑不住的怒火。 “陛下息怒,微臣的人已经快马加鞭前去奉州核实此事,想来择日便有结果。”工部尚书程承安自人群内走出高声说着。 “程大人此话朕听了不下十遍,你当朕是三岁稚儿可随意糊弄?”乾顺帝冷哼一声,把那折子一把丢下高台。 “朕派沈大人前去盛京周遭各个城镇去查看了一番,诸位爱卿可知结果如何?” 众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甚至不少人都不知晓沈淮旭何时出京了。 看着那笔直站在队伍最前方,昂首挺胸身穿正二品官服的男人,众朝臣皆摇首,齐齐回道:“臣不知,还望陛下明示。” 乾顺帝从宝座上霍然站起,身形挺拔如山岳,周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朕要你们这些酒囊饭袋有何用!奉州水患近四月都未治理平息,奉州百姓无家可归四处流窜,就盛京城外都有几千难民聚集,池阳,楚江等城镇聚集近万难民,各个村镇因难民增多暴乱不止,可瞧瞧你们,朕的大臣,又在做什么!” 乾顺帝怒目一扫底下工部:“听闻工部庶子近日成婚,可是风光,就是不知那大操大办五日的宴席所用银两,可有奉州百姓的救命钱呐?” “陛下冤枉!”工部程大人一个激灵跪倒在地,一口一声喊着冤枉,说他那庶子姨娘乃是富商之女,成婚所用银两皆是其姨娘所出,绝对干净。 乾顺帝怒瞪他一眼,坐回龙椅之上。 “听闻近日有世家在城外开设粥棚施粥,朕正好闲来无事,正好前去体察体察民情,沈爱卿,你与朕一同前去。” 被点名的沈淮旭抱拳应是。 “奉州瘟疫尚且未传至京城,户部可在。”乾顺帝冷冷唤着。 户部尚书吕建章闻声而出:“臣在。” “奉州瘟疫一事,朕派太常寺太医署,殿中省尚药局与你一同商讨对策,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十日之内,拿出对症药方来,否则,朕摘了你的乌纱帽!” 户部尚书吕建章额头滚落一行冷汗:“臣,遵旨!” 乾顺帝的视线又落在了工部尚书程承安身上:“朕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半月之内在无法治理奉州水患,你这位置,便让出来给有本事的人。” 工部匍匐在地上,身子抖如筛糠,磕头应是。 大太监一声:“退朝。” 众朝臣纷纷做鸟兽散,唯有几位大臣没有着急离开。 六部尚书几乎都围在了沈淮旭身边,所问的皆是奉州与难民一事。 沈淮旭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陛下要去体察民情却未告知具体时日,他们想要知晓陛下何时出宫,好做打算。 可沈淮旭是何人,又岂会搭理于他们,一声未吭甩袖就走。 独留那些大臣暗自叫骂却无可奈何。 坐在前往粥棚的马车上,柳锦棠思绪飘远。 她一直在想早间看见颜昭的事。 虽说颜夫人离世,颜昭找她祖母哭诉是应当的,但何须如此早前来哭,还特意避开沈家众人。 但若不是颜夫人的事,颜昭又能因何事前来找她祖母哭诉? 想了好一会,柳锦棠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眼睛一亮,整个人都坐直了身子。 难不成是与沈淮旭的婚事? 沈淮旭难不成要与颜昭退婚? 这个想法才出柳锦棠柳眉便微微一蹙。 等等,她兴奋个什么劲? 柳锦棠施施然的坐回了身子,无意识的揪了自己垂落在身前的发丝把玩。 先不说前一世直到她死颜昭与沈淮旭的婚事都没退。 眼下颜夫人离世,不论出于同情还是别的什么,沈淮旭都不可能与颜昭退婚,除非他不怕被唾沫星子淹死。 世人的嘴你一句我一句都能戳断人的脊梁骨。 何况她因前世记忆所以知晓颜昭与沈元思有染,可二人具体何时勾搭在一起的,她并不知晓。 沈淮旭又没有前世的记忆,哪里会知晓那二人关系不纯,自也不会无缘无故与颜昭退婚。 这样一看,倒是她想的多了。 也许颜昭前来哭诉只是因为颜夫人离世太难过也说不定,而她祖母也是怕颜昭在她屋里哭被外人看见,拂了颜昭的面子这才让人避了下去。 想到这里,柳锦棠微微吐出一口气来,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摒弃了去。 眼下她还有很多事,颜昭只要不惹她,她倒也不想与对方有什么交集。 马车停在了钱庄前,柳锦棠让千霜去把银票存了,只取五十两银子出来。 “小姐,奴婢可是用您的名义存?”千霜问道。 柳锦棠这才反应过来,存银子取银子都需用到信物,她还未在钱庄存过银两,自也没有钱庄的信物。 但眼下柳锦棠也不打算前去办理,银子毕竟不是她的,待日后她有了自己可供支配的银子再去办理也不迟。 思索一下柳锦棠拿出一块玉佩交给了千霜:“你只管存取银子,若是钱庄掌柜问起,切勿多言。” 千霜点头,拿着玉佩进了钱庄。 没一会马车外就响起了一道沉闷的男人声音:“小的是乾宝阁的掌柜,不知贵人到访,有失远迎还望贵人见谅。” 这时千霜掀了帘子进了马车,对柳锦棠小声耳语几句。 说的无非就是千霜才拿出这玉佩,伙计就去知会了钱庄掌柜,紧接着钱庄掌柜热情捧出五十两白银来,又把千霜当成座上宾一般热情招待。 千霜说要走,掌柜非得跟出来说要向其主子赔个不是,这才有了刚才柳锦棠听见的话。 柳锦棠早已料到会如此,毕竟当初她第一次拿沈淮旭玉佩前去取银子时,可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人上人。 人人皆爱金钱与权势是有道理的。 毕竟谁不喜欢被人捧着呢。 柳锦棠对千霜说了两句什么,千霜点头下了马车,很快马车外再次响起男人的声音:“小的恭送贵人。” 千霜上了马车,车夫赶着马匹渐渐离开了钱庄地界。 那掌柜擦擦额头汗渍,重重松了口气。 小厮见此不解询问:“掌柜为何如此惧怕那马车内的人,对方难不成是皇亲国戚不成。” 掌柜的瞪他一眼:“活干完了就在此偷懒?对方是何人关你什么事,还不快滚进去干活。” 那小厮被骂的灰溜溜的回到了钱庄之中。 第231章 家中可曾给你许配人家啊 拿着银子买了些糕点与吃食,柳锦棠便往粥棚走。 昨日除夕她虽没有来粥棚,可粥棚却是开了火施了粥的。 当初要开设粥棚之人是沈元思,可他这一个多月也不过来了粥棚寥寥数次。 他买的米面只撑了几日,后面的米面皆是沈淮旭出的银子。 有句话柳锦棠并没有骗沈淮旭,那便是在这些难民眼中,他确实是个大善人。 百姓的眼睛是明亮的,加上柳锦棠总是时不时的提及沈淮旭,众人也就知晓,他们如今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皆是沈家大公子给的。 沈淮旭虽不来粥棚,可是名气倒是不小。 并非说沈家其余人就没有功劳了,只是拿银子与办实事是两码事。 沈老夫人给了银子,但她把银子给了沈元思,并没有给这些难民。 沈元思设立了粥棚,但他心思不在其上,也不操心粥棚中的事。 这沈家人呐,对事事都精,却无人问问她这月余来粥棚中的粮米还够不够,人手够不够,只会坐在屋檐下指手画脚,仿佛这粮米会滔滔不绝出现在锅中一般。 柳锦棠实则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在沈淮旭离开的那一月之中问过沈老夫人,这粥棚是否要开下去。 沈老夫人表示自是要开下去的,并表示这水患何时治理好,何时再撤了粥棚,话说的好听,却半点不提买米的银两。 柳锦棠暗示她粥棚需要买粮米了。 沈老夫人却只是叫来了沈元思,并表示让她有什么事都找沈元思。 柳锦棠最是厌恶沈元思,哪里又肯问他要银子。 更何况她都没张口呢,沈元思就已经猜到了她要做什么,表示把买饼子的钱挪给她买粮米,还说粮米价格疯涨,让她实在不行往粥里掺些东西进去果腹。 对方都能说出这话,柳锦棠自也不愿与其多说。 好在她有先见之明,早前就与沈淮旭那处说好了,有了沈淮旭的支持倒也不缺粮米。 但她实则完全可以在沈家大闹一场,让沈老爷或者她娘出这笔银子,可她偏偏没有这样做。 并非是她不愿,而是另有打算。 见到她的马车,孩子们纷纷围了上来。 “是菩萨姐姐,菩萨姐姐来啦!”孩子王铁牛一张大嗓门一喊,惹来众人纷纷出了帐篷。 待马车停好,柳锦棠下马车时,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的人。 孩子们居多,大人也有,但多数都是抱着孩子前来打招呼的。 衣裳被扯了扯,是福宝。 柳锦棠正伸手拿着马车上的东西,感觉到衣裳被拉扯,都不用低头都知晓是谁。 “福宝乖,待姐姐拿完东西在抱你好不好。”柳锦棠把手中东西放下,顺势摸了摸福宝的小脑袋。 福宝乖巧的仰头看她:“菩萨姐姐,福宝可以帮你。” 福宝的小奶音叫着她菩萨姐姐,当真是可爱又叫人心软。 柳锦棠一开始还纠正他让他叫自己柳姐姐,但是纠正时对方喊她柳姐姐,待第二次见面便又成了菩萨姐姐,来回纠正了两三次柳锦棠便放弃了。 想着左右不过一个称呼,小家伙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好啊。”柳锦棠自筐内拿过一串糖葫芦:“那福宝帮姐姐拿着这个好不好。” “糖葫芦!福宝想吃糖葫芦!”福宝踮着小脚,两只小手扑腾着要去拿柳锦棠手中的糖葫芦。 他小脸冻得红红的,眼睛却又黑又亮,着实像个福娃娃。 柳锦棠笑着把糖葫芦给他,然后又给其他孩子分了糖葫芦。 在这一片施粥月余,有多少人多少孩子柳锦棠心头都是有数的,大一些的孩子柳锦棠给买了方块糖,让他们去分着吃。 看着福宝与那些大一些的哥哥姐姐分糖葫芦吃,她有些欣慰又有些心疼的垂了眼睑。 真希望这场灾难早些过去。 “柳小姐,小的帮你。”这时三名大汉走上前来要帮柳锦棠拿东西。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插队盛粥被沈淮旭抓走的那几个闹事之人。 沈淮旭离开后没多久这三人就被放了出来,本也是老实本分之人,只是饿肚子饿了太久,看到吃的这才闹事。 在牢中受了一顿训诫,知晓了错误,出来后倒真的没在惹事,反倒因为身强力壮帮着粥棚干了不少活计。 柳锦棠很是奇怪,他几人身子健壮,也正值壮年,为何会与这些老弱妇孺一同逃难。 随便在哪找些活计都能自力更生,怎么又会饿肚子。 大汉表示,并非是他们不愿意干活,而是一路行来没人要他们。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掌柜愿意雇他们干活,他们辛辛苦苦忙活了两日结果对方不愿意结账。 他们闹到官府,官府以他们是难民的身份把他们打出了衙门。 自那之后他们便收了靠双手挣钱的心思,想着如今无家可归,能活一日是一日,怎么潇洒怎么活便行了,所以才会那般蛮横。 这一月接触下来,柳锦棠对他们印象也改观了不少,同时也知晓了他们三兄弟的名字。 但为了好叫,柳锦棠便随着大家一起叫他们赵老大,赵老二,赵老三。 柳锦棠点点头:“那就劳烦你三人了,帮我把这些东西放到灶台前。” “好嘞!”赵老大朗声应下,三人动作迅速,没一会就把东西尽数搬到了灶台跟前。 灶台里的粥已经熬得黏稠,柳锦棠绑了袖子开始干活。 众人纷纷拿了碗前来盛粥,有那与柳锦棠熟络的婶子盛了粥后就蹲在灶台边与她唠嗑。 “柳姑娘开了年便十四了吧,再翻一个年头就能嫁人了,家中可曾给你许配人家啊?” 柳锦棠不是第一次被这些婶子问这个问题,她次次都以年纪未到为由搪塞过去,但这些婶子却乐此不疲的总是问她。 柳锦棠觉得好笑。 “家中还未给我许配人家,我年纪还小,并不着急。” 柳锦棠一边说着一边给面前小姑娘打了粥,又给了她一块糖糕。 小姑娘开心的不行,捧着碗蹦蹦跳跳的走了。 第232章 正好借此次机会朕前去见见去 “柳姑娘生的如此好看,心地善良,要我说一般人真配不上柳姑娘,我若是有柳姑娘这么一个闺女啊,定是要留在家中舍不得嫁的,可惜我那汉子不争气,偏生了个泼猴男娃,成天把人气死。” “谁说不是呢,我若是有柳姑娘这么漂亮又懂事的丫头,做梦都笑醒。” 柳锦棠听着旁边婶子们拉扯着家常,并没嫌烦,反倒觉得这才是人间烟火气。 虽然日子苦点,但这些人并不会因此消极,只待水患治好了,便重振旗鼓重建家园。 “菩萨姐姐,福宝还要。” 奶声奶气的声音自灶台边传来,是福宝捧着小碗要粥。 柳锦棠绕到灶台前,接过他的小碗给他盛了粥,又给他筷子上叉上一块糖糕:“福宝如今能吃两碗了,真厉害。” 福宝捧着糖糕大大的咬了一口:“福宝要吃好多好多饭,快快长大。” “哦?”柳锦棠蹲下身来摸摸他的小脸:“长大要做什么啊?” 本以为福宝会说保护娘亲,或者是挣钱,但福宝却是看着她说了句:“长大就能娶菩萨姐姐了。” 柳锦棠被他这童言童语逗得笑出了声,捏捏他的小鼻子:“等福宝长大姐姐都老了。” 福宝天真的睁着大眼睛:“菩萨姐姐不老好不好。” “哈哈。”旁边的婶子也被福宝逗笑,走上前来拍拍福宝的屁股:“小福娃,今儿可尿床了?你菩萨姐姐可不喜欢尿床的娃娃。” 小福宝极其傲娇的仰着脑袋:“福宝今天没有尿床。” 柳锦棠轻笑,站起身来:“福宝等姐姐一下好不好,姐姐随福宝去看看你娘。” 福宝乖巧点头,站到灶台边烤火等着柳锦棠。 见他如此乖巧,柳锦棠却是心疼起来,迫切的希望这场灾难能早点过去。 御书房内,乾顺帝坐在软椅之上闭目养神,他身后薛当正轻手轻脚的为其按压着太阳穴。 直到沈淮旭前来,乾顺帝才睁开眼,自软垫上坐起身来。 “元祉你来了。” 乾顺帝脸色不太好,显然是被早朝上的糟心事影响了心情。 沈淮旭抱拳:“陛下找我。” 乾顺帝直接给了旁边薛当一脚:“狗奴才还不赐座。” 薛当立即搬了椅子到沈淮旭身前:“沈大人请坐。” 圣上发怒,路过的狗都得挨两脚说的就是如此了。 “元祉,这些个酒囊饭袋朕着实信不过,前往奉州一事,提上日程吧。” 乾顺帝怒火中烧:“迟早有一日,朕得把这群中看不中用的老玩意儿给踢下去。” 沈淮旭倒了杯热茶放在乾顺帝手边,幽幽提醒他:“这些人若是能动,当初臣就帮陛下杀了,牵一发而动全身,杀不得。” “哎!”乾顺帝气极,端起茶来就往嘴里灌,结果一口又喷了出来,起身又给了薛当一脚:“狗奴才这茶泡这么烫的水是想烫死朕不成!朕要喝凉茶!” 薛当扑通跪在地上,直喊陛下息怒。 紧接着赶紧端着热茶前去换凉茶去了。 沈淮旭端起茶来慢条斯理的喝着,似乎对乾顺帝此举已是习以为常了。 作为帝王,对那些老臣有怒,却无法动他们,自是憋闷。 也并非杀不得,只是坐上那个位置,考虑的太多,想要皇权稳固,靠的就是大臣互相牵制。 除非是捏到了对方不得不死的把柄,否则想要处置一位大臣,谈何容易。 “陛下想要臣何时启程。”沈淮旭待他稍稍冷静后出声。 乾顺帝沉凝片刻,似在思索。 见他犹豫,沈淮旭再次开口:“陛下有所顾忌?” 乾顺帝抬眼,眸中透着对沈淮旭的欣赏:“还是元祉你懂朕。” 乾顺帝起身,走至案后,扔给沈淮旭一卷卷轴。 “近日时家旧党频频出现在盛京城内,爱卿觉得他们所为何事?” 乾顺帝的眼神变得幽深,看着沈淮旭时透着难以捉摸的光色。 沈淮旭并未打开卷轴,只道:“时家旧党在找人。” “元祉知晓?”乾顺帝诧异:“找何人?” 沈淮旭把那卷轴放回桌案:“臣正在查。” 乾顺帝负手而立,神情难测:“朕要你抓捕时家旧党,一个也不许放过。” 沈淮旭并不意外乾顺帝会有如此反应。 这卷轴上的东西沈淮旭不用看都知晓是什么,无非就是有人发现了时家旧党的踪迹,查探出对方踪迹特书写了卷轴呈给皇上邀功。 当年时家冤案太过惨烈,那天数白银不翼而飞,如今时家旧党再现盛京,乾顺帝不怕是假的。 怕那些人有异心,自是想除之而后快。 沈淮旭起身抱拳:“臣遵旨。” 乾顺帝招招手示意他坐下:“前往奉州一事待过了新年再说也不迟,时家一事你且费心。” “这是臣应做的。” 乾顺帝点头,眼睛看向沈淮旭露出了笑容来:“不说这些糟心事了,听闻你在盛京外开设了粥棚?还拨了银子给那些奉州百姓买了药物与衣裳?” “没想到啊,叫满盛京百姓闻风丧胆,心狠手辣的沈都督,也善心大发会做好事了。” 沈淮旭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应当是那小戏精借他名义所做之事。 “沈家确实设有粥棚,但臣离京月余,粥棚都是家中人在打理。” 意思便是他并未管过粥棚,只是掏了些银子罢了。 “哦?”乾顺帝笑问:“可是沈夫人?还是你家中其她人?” 沈淮旭并未隐瞒:“是家中小妹。” 对沈淮旭的妹妹乾顺帝自是知晓的:“是沈二小姐还是沈四小姐?没想到她二人皆是娇生惯养的闺阁千金还能吃这番苦。” 乾顺帝赞叹道。 沈淮旭并未作声。 乾顺帝当即发觉不对,知晓自己猜错了,若是猜对了人绝对不会是这种反应。 可是沈家除了这沈二小姐与沈四小姐还有其余的小姐吗? 小太监在旁提醒:“沈大人还有一位继妹,沈五小姐。” 乾顺帝当即大悟,一拍自己脑门:“瞧我这记性,竟忘了元祉你如今也是拥有五妹的人了,那既然不是沈二小姐与沈四小姐,定是这位沈五小姐了吧。” 沈淮旭轻嗯一声,算是应了。 乾顺帝颇为得趣的点着脑袋:“早就听闻你这继妹在你父亲大婚之日撞了你满怀,还晕倒在你腿间,朕一直想瞧瞧是什么模样之人敢招惹你,正好借此次机会朕前去见见去。” 沈淮旭没说话,黑眸之中却是精光闪闪,有所思量。 第233章 一切都会好的 打完最后一碗白粥,柳锦棠捶了捶酸痛的胳膊,有灶台的火烤着,她不仅没觉冷,反倒热出一身细汗来。 吩咐下人收拾灶台,柳锦棠顾不得擦额头汗渍,拉着福宝准备前去看看他娘亲的病情。 人刚迈出灶台,就听马蹄声阵阵。 众人自也听见了,随着柳锦棠一同抬眼往声音来源处瞧去。 一匹黑色的高大骏马绝尘而来,紧接着只听男人低沉勒马之声,熟悉的身影自马背上翻身而下。 对方高大身影自带一股子压迫感,单单只是往那一站就骇的人退避三尺。 反应最大的当属赵老大三人。 一瞧见来人,那就犹如老鼠见了猫一般,一溜烟的躲起来了。 对方下马之后直直的朝柳锦棠走去,无视了周遭的议论声。 小福宝吓得躲到了柳锦棠身后,柳锦棠摸摸他的小脑袋柔声笑道:“福宝不认识哥哥了?福宝吃的糖葫芦都是哥哥给福宝买的呢。” 说话间,沈淮旭已经到了柳锦棠身前,上下打量她一眼,剑眉蹙起:“风寒未愈穿的如此单薄,可是不想好了?” 一开口声音冷的比这呼啸的寒风还冻人三分,福宝被他吓得当即小嘴一撇哇的一声就哭了。 沈淮旭这才发现柳锦棠身后藏了个小团子。 “哪里来的小东西,聒噪。” 柳锦棠见他面色不好,怕他一个不满把福宝丢出去,于是赶紧蹲身替福宝擦泪珠,轻声诱哄:“福宝乖,不哭,福宝如果不哭的话,姐姐等下给你再拿一个糖葫芦好不好?” 结果一向听话的福宝不仅没有停止哭泣,反倒越哭越凶。 柳锦棠感觉不妙,便想着抱着福宝先回去找他娘亲,只是柳锦棠还没抱起福宝,沈淮旭却一把扯住她胳膊。 柳锦棠不解转头,就见沈淮旭蹲下身把福宝抱了起来。 说也奇怪,福宝本还在嚎啕大哭,沈淮旭一抱起他,他立马扁了嘴不哭了。 柳锦棠探头看了眼福宝,就被他那胆怯又躲闪的表情逗笑了。 也是,一个陌生又可怕的大哥哥突然抱起你,不怕才怪呢。 “怎么不哭了?”沈淮旭冷冷的看着怀中小家伙,那模样妥妥大人口中会吃小孩的大妖怪。 福宝本来已经止住的哭泣被沈淮旭这冷飕飕的一句话吓得又有要哭的架势,柳锦棠赶紧出声:“福宝不怕,我们回家家找娘亲好不好啊?” “姐姐抱。”福宝伸开小手想要柳锦棠抱,他不想要这个吓人的大哥哥抱。 沈淮旭却是不给他这个机会:“年纪小小就知占人便宜,长大还得了。” 柳锦棠:“......” 什么啊,她真是服了沈淮旭这脑回路了,分明是他吓着福宝了人家不想他抱,怎就扯上占便宜了。 最后福宝也没如愿以偿的到柳锦棠的怀抱,沈淮旭抱着他回到家中。 说是家,实际就是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帐篷罢了。 城外的奉州难民多半都是在盛京无亲无故一路逃窜至此的,由于在城内无安身之所还会被城中占了地盘的叫花子欺负,被城中人驱赶,于是便统一聚集到了城外。 无人施粥前,这些人就靠路过的行人或者商队施舍食物过活,沈家来施粥后,这些人的温饱才得以解决。 这些帐篷乃是柳锦棠找沈淮旭要来的,行军打仗的帐篷不少,如今没有战乱,这些帐篷放着也是放着,她便想着给这些难民先用着,不然冬日寒冷,这些人若在外面冻着,定是会冻死的。 一张帐篷里大概住五户人家,虽然拥挤,但也可互相取暖,木炭金贵,自是用不起的,不少人都是去拾取了树林中的枯木前来烧火取暖,算是自给自足。 福宝的娘亲身子不好,虽然柳锦棠找了大夫前来给她医治,可是效果却不太好。 沉疴旧疾本就难治,大夫说其已经过了最佳治疗年头,如今只能说用药物吊着性命,能活多久都是她得造化。 帐篷虽小,五脏俱全,桌子椅子床皆有,福宝的娘亲蜷缩在一张窄小木床之上,见到柳锦棠二人慌忙就要起身。 一如当初第一次相见那般消瘦,精气神也不如一月前。 “娘亲。” 看见妇人小福宝立马激动地想要下去。 沈淮旭把他放下,得了自由的小福宝一溜烟就跑到妇人跟前躲到了床榻之后。 “柳姑娘,福宝可是又去打扰你了。”妇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柳锦棠笑着,她身子不好,福宝这孩子又调皮,她总怕福宝会给柳锦棠惹麻烦。 “周婶,福宝很乖,昨日除夕我未曾前来,今儿过来给福宝还有孩子们买些糖糕图个喜庆,顺道前来看看你的病,可有按时吃药?” 柳锦棠丝毫不嫌弃的往床边一坐,仔细观察着床上周婶的脸色,这一看,就知对方的情况不容乐观。 柳锦棠心头难过,但面上不显还笑着对周婶道:“周婶脸色好了不少,我瞧着在吃几副药定能好的。” 周婶不敢相信的眼睛一睁:“真的吗?脸色当真好了?” 她自是希望自己的病有所好转的,她若死了,福宝这么小孤苦伶仃的,该多可怜啊。 “嗯。”柳锦棠肯定的点点脑袋:“真的,所以周婶要好好吃药好好休息,别伤心,也别想太多其它的,福宝需要你。” 周婶说着说着眼睛就湿润了,她擦擦眼泪哽咽说着奉州这场洪灾带给她的伤害。 本来她就是个寡妇,拉扯着孩子,生活不易,洪灾前,她有公婆帮衬,日子虽苦却也能勉糊口。 这一场天灾,冲毁了家不说,也带走了两位老人,辛辛苦苦一辈子攒下的钱财也付诸东流。 这重重打击之下周婶身子便垮了,一路逃来奉州若不是为了福宝,她恐是在半路就咽气了。 说着说着周婶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柳锦棠微微叹息,抬眼看了一眼帐篷中的其余人,无不是一脸悲戚之色。 她空有一副菩萨心肠,却没有菩萨的本事,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慰她这场洪灾会过去的。 皇上会替她们重建家园,一切都会好的。 第234章 把她屁股打开花 自帐篷中出来,帐篷周围围了一圈的人还有不少孩子。 都是熟悉的面孔柳锦棠都认识:“婶子,你们这是?” 那婶子没有说话,只是朝着柳锦棠还有沈淮旭二人扑通一声跪下。 其余人也纷纷跪下,只瞬间便密密麻麻跪了满地的人,全是柳锦棠救济过的百姓。 “婶子,你们这是做什么啊,快起来快起来。”柳锦棠上前搀扶地上之人,可却拉不动她们。 “柳姑娘,你身边这位可是你常与我们提及的沈大公子?那位给我们买粮,买衣裳,买药物,给了我们安置帐篷的大善人。” 最前头的婶子跪在地上,双手抓着柳锦棠的胳膊。 柳锦棠想要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尝试两次未果便放弃了。 “是的王婶子,是我的大哥哥,沈家大公子。” 王婶子当即放开柳锦棠的胳膊朝着沈淮旭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速度之快让柳锦棠都来不及阻拦。 越来越多的人跪在了队伍后方,柳锦棠见此也是有些无奈。 “感谢沈公子给我们提供粮食还有安生之处,沈公子是大善人,是大好人。” 王婶子激动地大吼。 她身后的其余人也不停磕头喊着:“感谢沈公子,沈公子好人一生平安!” 沈淮旭立于原地,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可当他的视线落在那弯腰搀扶人的少女身上时,眼底却掀起了波澜。 他不过出了点银子与物件,甚至来这粥棚都只有寥寥数次,如何当得这些人如此感恩戴德。 沈淮旭黑眸眯起,不明白眼前少女这小小身躯之中何来的这么大精力与魄力,能让这些百姓信服与感恩。 若只是施舍两口粥,送些药物便能叫这些百姓如此,那自古今来那么多场天灾,那么多设立粥棚之人,为何不得民心? 看似这些人只是轻飘飘的一跪,可背后承载的是少女多少付出与汗水。 若不是真心相待,又怎么能让这些人如此对待。 沈淮旭看着柳锦棠的背影,第一次觉得少女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厉害坚强的多。 看似弱不禁风,实则最是顽强。 他勾唇,这小戏精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我不过提供了一些身外之物,帮助你们的是你们眼前之人,你们要感谢地,也应该是她。” 沈淮旭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可那语气却透着一股子凝重与严肃,让闻者无法忽略,甚至觉得他说的就是对的。 王婶子看向柳锦棠,感激之色溢于言表,俯身就要朝其磕头,柳锦棠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王婶子,你别这样,我受不起这礼。”柳锦棠使了吃奶的劲把她搀扶起来,怕她又跪也是板了脸严肃起来:“婶子,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眼下这场天灾还未彻底结束,待结束你再跪也不迟。” 听她这样说,王婶子又要往下跪的腿弯了两下然后站了起来。 见此柳锦棠松了口气,赶紧吼着让其余人也起来。 “柳姑娘,沈公子,我们是真心感谢你们的,若没有你们,我们这些人恐怕饿死的饿死,冻死的冻死,眼下能有处容身之处不饿肚子,多亏了你们,你们是大好人。” 王婶子抓着柳锦棠胳膊的手紧紧的,真情实意的模样也是让柳锦棠有些无措。 她前来这粥棚,一开始也是因为沈老夫人让她来,她不得不来。 后来留下尽心尽力除了真的想为这些百姓做些事,也是另有所图,直到现在也是。 她其实真当不得孩子喊她一声菩萨姐姐。 安抚好众人后,柳锦棠便与沈淮旭上了马车准备回府。 今日白天的粥已经施完了,晚上施粥自有沈家下人负责,天色太晚,柳锦棠作为闺阁小姐不好在外,所以白天的施粥结束后,她就要回府。 马车正要离开,福宝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周婶子的声音。 “菩萨姐姐,福宝,福宝在这里。” 柳锦棠掀了帘子,看见周婶子牵着福宝站在马车跟前。 柳锦棠赶紧下了马车:“周婶子你身子不好怎么出来了,还穿的这么单薄,赶紧进帐篷去吧。” 周婶子摸着福宝的脑袋:“这孩子自己做了个小礼物,非要送给你,自己不好意思,我便带他来了。” “福宝要送姐姐礼物?”柳锦棠立马开心的笑起来,俯身看着躲在周婶子身后的福宝:“福宝要送姐姐什么礼物啊?” 周婶子把福宝自身后扯出:“你这孩子,不是非要拉着娘亲来吗,怎么害羞了还。” 福宝害羞的扭着身子,手上拿出一只树叶做的小玩意儿,害羞的把东西塞到柳锦棠手中就赶紧躲在了周婶子身后。 柳锦棠瞧着手中树皮编织的蝴蝶,有些粗糙,是因福宝年纪小,力气不够,技术也不熟练导致的。 但同时又是精致的,因为树皮编织的蝴蝶本该是黯淡无光的,可是掌心中的蝴蝶却有颜色,蝴蝶的翅膀是绯色的,似用什么东西染过。 “真漂亮。”柳锦棠夸赞道,露出真心喜爱的表情:“谢谢福宝的礼物,姐姐很喜欢。” 福宝得了夸奖,也不害羞了,从周婶子的身后跑出来,拉住柳锦棠的袖子,眼睛又黑又圆,一派天真的望着柳锦棠。 “菩萨姐姐,娘亲说福宝长大会娶媳妇,娶媳妇要给,要给新娘子礼物,福宝,蝴蝶蝴蝶是福宝的礼物,以后福宝要娶菩萨姐姐。” “唰”的一声,身后马车的帘子被捞开,高大身影下了马车。 福宝赶紧躲到了周婶子身后。 周婶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柳锦棠:“实在抱歉啊柳姑娘,福宝这孩子年纪小,口无遮拦的,你别往心里去。” 柳锦棠正想说不介意,脖子后的衣领子就被人扯住,紧接着她被迫调了个头,身子一轻,已经被男人抓着腰放上了马车。 “进去。” 沈淮旭声音冷冰冰的,柳锦棠奇怪他怎么突然又板着个脸。 但这会子起了风,寒风透骨,柳锦棠身子也不好,也怕周婶子在外受了凉,于是钻进马车,掀了马车窗帘对周婶子还有福宝摆手:“周婶子,你快带福宝进去吧,我明儿再来瞧你们。” 说着柳锦棠又把那蝴蝶拿出来摇了摇:“谢谢福宝,你送姐姐的蝴蝶姐姐很喜欢,姐姐明天再来看你。” 身后,男人阴沉着脸看着少女撅着的屁股,耳边是少女说喜欢那只蝴蝶。 一只树皮做的蝴蝶稀罕的跟什么似得,改天他送她一只更金贵的,这小戏精若不表现出比今日更高涨的热情,看他不把她屁股打开花。 第235章 她的心思 马车渐渐行远,身后人也越来越小。 直到彻底瞧不见,柳锦棠才没再探身出去,一来一回间,小脸被冻得通红。 害怕沈淮旭看见说她,柳锦棠把小脸埋在斗篷帽檐内,刻意避了身子,想要瞒天过海。 可是沈淮旭是何人,岂能叫她如愿。 “方巡说你身子伤了根本,若不想死,以后莫要受冻。” 柳锦棠身子一僵,心虚的低下了脑袋。 果然还是被瞧见了。 “妹妹知晓了。”柳锦棠自知理亏,回答的声音也是虚虚的如蚊子叫。 乖巧的不像话。 若沈淮旭不了解眼前这小戏精,恐要被她这无害模样欺骗了,信了她这认错的话,信她从今往后不再受冻爱惜自个的身子。 可惜,他了解这小戏精,她还有自己的计划没完成,这冻恐还得再受一阵才是了。 答应的如此爽快,估计明儿瞒着他也得偷偷前来。 若是柳锦棠能听到沈淮旭的心声,定会大喊一声妖精! 这人怎么能聪明成这样,啥都知道。 连她想做什么都知道? 大掌探出,沈淮旭低沉磁性声音响起:“拿来。” “啊?”柳锦棠被他此举搞得措不及防,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眼前人:“什么?” 沈淮旭勾唇轻笑,邪性异常。 柳锦棠立马识趣的眼睛一亮,恍然大悟,献宝一样的把蝴蝶捧到沈淮旭眼前。 “大哥哥可是想瞧这蝴蝶?没想到大哥哥也喜欢这等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沈淮旭把那蝴蝶拿过来,有些嫌弃的轻嗤一声:“年纪小小就知讨好,长大必是油嘴滑舌,巧言令色之辈。” 柳锦棠:“........”。 "福宝年纪还小,心思纯良,大哥哥一瞧就没与小孩子同处过。” 沈淮旭不置可否,他确实不喜欢孩子,那看似小小一团,嚎起来着实闹人,每逢有那大臣家的孩子在他耳边嚎哭,他唯一的想法便是堵了嘴扔出去。 当然,不哭的小孩倒也有那么几分可爱。 “你很喜欢孩子?”沈淮旭犹记这小戏精与他提过,说他长得好看,以后的孩子定也漂亮。 沈淮旭眼脸微垂,他的孩子吗........ 与他一般年纪之人绝大部分已是娱妻弄子,阖家欢乐。 像他这个年纪还未娶妻生子的,盛京城内世家子弟实则也不少。 不过像他这般身份之人,如此年纪还未娶妻,却是罕见了。 他与颜家退婚是板上钉钉之事,确实也该考虑考虑这终身大事了。 “小孩子多可爱啊,心思单纯,饿了冷了不开心了便会直接说,小脸圆嘟嘟的,身上的肉肉捏起来也极为舒服,谁会不喜欢啊。” 柳锦棠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说起孩子也是满脸雀跃透着喜欢之色。 恐是意识到自己说的太绝对,她连忙又说:“当然,这凡事无绝对,有些人喜欢吃粥有些人喜欢吃饼,这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喜欢之物不一定非要他人喜欢,同理,他人喜欢之物你也不一定要喜欢,倒也没必要太计较。” 沈淮旭黑眸扫过少女脸庞,手指把玩着手中蝴蝶:"你年纪小小,看事倒是通透。" 柳锦棠全当他是在夸赞自己,这厮心思深沉,话里行间总是带点不明寓意,有时候都不知晓他到底是在夸人还是在损人。 她也不做她想,只要他说,一律都列为夸赞。 马车缓缓行进着,马车内的暖意渐渐包裹了柳锦棠,沈淮旭突然不说话了,她施粥也累了,背靠着软垫想着休息一会,马车摇晃着倒叫她有些晕晕欲睡起来。 眼睛正要眯起,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句。 “陛下听闻了施粥一事,准备出宫察访民情。” 瞬间柳锦棠如雷灌顶,眼睛顿时就清明了起来,话还没过脑子,嘴就先一步脱口而出:“何时!” 话出口后柳锦棠立马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太大了,遮掩什么似得咳嗽两声:“那个,不知皇上何时会出宫,我好准备准备。” 沈淮旭嘴角含笑,似看透了少女的心思:“陛下行踪岂能随意告知,恐就这几日,怎么?” 什么怎么,她能怎么。 看着沈淮旭妖孽脸上阴恻恻的笑意,柳锦棠那叫一个委屈啊。 她都可以想象此刻沈淮旭心头在想什么。 定是以为她有攀龙附凤之心,想攀上皇上野心昭昭。 若是进宫与沈家非要让她选一个,那不用犹豫,她选沈家。 沈家虽是火坑,可进宫对她而言却是地狱了。 与众多女子争抢一个男子不说,伴君如伴虎,轻则断胳膊断腿,重则性命难保,她还想多活几年,不想进了那囚笼断送年华。 所有人都以为她前来施粥是因迫不得已,实则不知她早在最初就考虑了之后的事。 奉州水患对皇上而言是大事,百姓生计自也在皇上操心的范围之内。 奉州百姓背井离乡四处奔走躲避灾祸,过得是什么日子,吃的是什么食物,对天子有何看法,对皇上而言皆是需要上心之事。 得民心者得天下,乾顺帝是明君,自己的子民正在受苦受难,他哪里能无动于衷。 远的地界他瞧不见,眼皮子底下的他自是得瞧一瞧的。 所以乾顺帝这趟出宫察访,早在柳锦棠意料之中。 而她辛辛苦苦这月余为的什么,为的就是这一天。 她要皇上亲耳听见百姓唤她菩萨,要皇上亲耳听见她做了什么好事。 要皇上看见因为她这些百姓不至于被冻死饿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她要得皇上一句夸赞,为她自己搏一个至纯至善之美名! 有这一番功绩,哪怕单单只是皇上一句夸赞,也能为她不能掌控的婚事搏得两分谈判的资本。 柳锦棠压住心头颤栗之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里也在暗暗骂自己沉不住气。 “大哥哥恐是误会妹妹的心思了?妹妹只是突然想到鹊华楼的事,那个茶水......" 这便是如今柳锦棠最担心的事,鹊华楼她倒了皇帝胯间一壶热茶,烫伤了皇上的命根子,也不知对方有没有看清她的容貌。 若是看清了,就难办了。 既要得其当面夸赞,又得对方认不出自己来,着实为难人了。 第236章 让我捏舒坦了我允你见皇上 沈淮旭哪里瞧不出少女打的什么主意,他抓着手中蝴蝶的翅膀摆弄两下,蝴蝶差一些就从他指尖溜走,却被他死死的捏住了翅膀重新攥回掌心之内。 沈淮旭勾着嘴角,面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若担心,可以避在府内。” 沈淮旭声音又冷又淡,柳锦棠听在耳中心凉了半截。 她有些捉摸不透沈淮旭此话的意思,更不知晓皇上是否知晓她真实身份。 柳锦棠还是想争取一下,她小心翼翼的抬眼看着沈淮旭,眼底的探寻之色虽被她尽力掩盖,可依旧溢出了眼眶。 “大哥哥,我真的不能露面吗?” 当初沈淮旭抱着她出了鹊华楼,之后皇上也并未追究此事,她以为沈淮旭已经解决了这件事。 所以沈淮旭的意思是陛下看清了她的容貌,并且也有追究之意,只是被他压下去了。 而她若是出现在对方眼前定会被其认出来然后追责的意思吗? 柳锦棠美眸亮若明珠,带着一抹担忧与期盼。 沈淮旭黑眸印着少女娇艳小脸,视线与少女视线相交,撞进她的眼中。 他眸光一闪,如此迫切的想要见皇上....... 除了他所想的,还有别的目的吗? 沈淮旭挪开视线,柳锦棠嘴角的笑意僵在脸上。 完了。 一切辛苦皆是徒劳。 看着少女垂下的小脸与面上掩不住的失望,沈淮旭手中攥着的蝴蝶在他指尖中有些变形。 “很失望?见不到皇上?” 柳锦棠点点头,但又摇了摇脑袋,再抬头时,眼眶却有些红。 “我失望的并非是见不到皇上。”柳锦棠叹息一声:“只是我一直在给大哥哥惹麻烦,好不容易做了件好事想着在皇上面前邀邀功给大哥哥长长脸,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柳锦棠如扇睫毛扑棱两下,因为自责,声音都有些哽咽起来。 “若非当初我失手打翻了茶盏伤了皇上,如今便也无需躲藏了。” 说完后柳锦棠却是双手拍拍小脸,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来。 只一瞬间就把难过心情收拾好,笑看着沈淮旭:“不过好在今儿周婶子她们都见过了大哥哥,想来陛下来时随意一问便能知晓大哥哥所做之事,我出不出面倒也不重要了。” 见小戏精绘声绘色的在他眼前演戏,沈淮旭却并未戳破她。 为了他吗? 怕不是为自己谋前程,辛辛苦苦忙活月余眼看成空,便说些好话哄着他,让无法挽回的局势发挥有利于她最大的利用价值吧。 真是个小骗子,精于算计的小戏精。 “不委屈?毕竟这施粥一事初始是沈元思提起,你被迫前往,之后又尽心尽力操持粥棚,如今却要把功劳让出来,不觉委屈?” 沈淮旭笑看着眼前做戏的少女,想瞧瞧这小戏精能演到什么时候。 委屈啊,她委屈的都要哭了啊! 她悔啊,悔在当初自己怎么就没好生问一问沈淮旭“烫皇上命根子”一事到底是怎么处理的。 如今是箭已上弦就差发射了,却告知她不行,不能离弦了。 这不闹嘛。 但鹊华楼一事兹事体大,沈淮旭不发话,她自也不敢轻易出现在皇上面前。 万一真的被认出来,保不齐性命难保。 柳锦棠向来乐观,反正这施粥一事若是成了,对她而言算是锦上添花,若是不成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既然得不了皇上的夸赞,哄高兴了沈淮旭也不算白白辛苦这一个多月。 "怎么会委屈呢,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不能露面也无妨,反正还有大哥哥嘛,而且想必周婶子她们也会提我一嘴,嘿嘿,能得些美名也是极好了。" 沈淮旭剑眉一挑,小戏精说这话时眼底是含笑的,并没有为难之色。 所以说她在这短短几息之间就已经想通了? 沈淮旭冷笑出声,越发觉得眼前少女有意思极了。 他尚且做不到无动于衷把功劳拱手让人,可看这小戏精似乎极为懂得取舍。 只在瞬间就取得了对自己最有益的解决法子,舍弃对自己不利的,丝毫不拖泥带水,让他都有些欣赏她了。 沈淮旭没有言语,似在细细思量柳锦棠说的话。 马车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人群说话声,柳锦棠知晓她们已经入了城。 她正想捞开帘子瞧瞧走到哪了,却想起刚才答应沈淮旭不受冻的话,于是乖乖的没有动,只是问门口赶车的车夫到了哪里。 听闻车夫说还有半盏茶过闹市时,柳锦棠让其在一处铺子前停一停。 “做什么?”沈淮旭出声问道。 柳锦棠朝其明媚一笑,古灵精怪笑道:“等下大哥哥就知道了。” 半盏茶后,马车停到了柳锦棠所说的铺子前。 柳锦棠掀了窗前布帘,朝外面春文递出几个铜板。 没一会,春文便拿了两个糖人回来。 一个糖人做花瓣状,一个糖人做鹤状。 柳锦棠把那鹤模样的糖人递到了沈淮旭跟前:“大哥哥吃糖人啊。” 沈淮旭夹眉:“你过来就为了买糖人?” “反正马车也是要路过的嘛,便想着顺路买了,大哥哥昨日请我吃酸角糕,今儿我请大哥哥吃糖人,大哥哥千万别与妹妹客气。” 少女声线如丝, 轻柔细腻,如雨丝飘过青青的烟雨巷,落在沈淮旭心上,痒痒的,柔柔的。 沈淮旭指尖摩挲,喉头不自主滚动一下。 “大哥哥?” 看见沈淮旭发呆,柳锦棠小脑袋一歪,又往前凑了些。 少女细嫩白净小脸倒映在沈淮旭黑眸之中,他只看到少女笑起来时嘴角牵扯出的两个可爱酒窝,一深一浅,让他想要伸手捏一下。 当然,他也这么做了。 青白长指抬起,绕过面前的糖人,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少女脸颊酒窝之上。 沈淮旭轻捏两下,手感舒适的叫他眯起了眼睛。 就是太瘦了,若是在吃胖些就好了。 “唔?”被莫名其妙捏脸的柳锦棠瞪大了一双杏眸,眨巴两下然后想要躲开,可下一刻她的后颈便被大掌箍住,让她逃无可逃。 沈淮旭薄唇轻启,声音透着一股子勾人的魅惑。 “不要动,让我捏舒坦了,我允你见皇上。” 第237章 被丢下马车 不知晓沈淮旭这厮又是犯了哪门子病,多半是与那次地宫杀人一般心血来潮。 他眼角的绯色让他本就妖孽的俊脸染上旖旎魅色,柳锦棠不敢多看,借吃糖人的由头避开视线去。 马车到了沈家大门前缓缓停下。 窗外千霜低声告知沈府到了。 柳锦棠眼中先是一喜,心想自己终于可以逃脱魔爪了,沈淮坦这厮捏的她脸生疼,不知她细皮嫩肉经不得捏吗,还捏了一路,糖人都化了,早知不给他买了。 可是眼见马车停了,沈准旭捏她脸的动作却没停,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 柳锦棠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试探性喊了句:“大哥哥?” 若非她如今有事相求于他,她定直接拍了对方作乱的手头也不回的下马车。 没办法,有求于人就得摆出恭顺的态度来。 许是这一声大哥哥把沈淮旭的魂儿叫了回来,那捏着柳锦棠脸颊的手终是挪开,停在了她的斗篷之上。 兔儿毛的斗篷本应是软腻暖和的,但沈准旭却有些嫌弃的轻嗤一声,没有小戏精的手感好。 “斗篷怎如此单薄?” 少女穿的不算少,裹着毛领的桃红色妆花绫子对襟小袄,玉色绣折枝堆花锦缎裙,踩得是绣梅花毛绒绣花鞋,外面披的则是兔儿毛锦色斗篷,像是兔儿妖成精一般,浑身都被毛绒裹着,看着就暖和。 只是分明穿的多,马车内也暖和,可少女小脸却始终凉凉的,沈淮旭前面就发觉了少女的斗篷虽看着厚实,可一提帽子却是轻飘飘的。 此刻一摸,沈淮旭更觉不对。“这是今年的新衣?”他问。 柳锦棠点头:“嗯,是府内做的新衣,是不是很好看。” 柳锦棠说着还美滋滋的欣赏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并没做她想。 沈淮旭默不作声,半晌后道:“我的斗篷呢?” "大哥哥放心,你的斗篷我放在屋中了,就待晚间大哥哥回了府就给大哥哥送去。" 以为沈淮旭是问她要斗篷,柳锦棠便兴冲冲的对其说着。 谁知沈淮旭并没有着急要斗篷的意思,而是拿过旁边的斗篷对柳锦棠道:“脱了。” “什么!”柳锦棠吓了一跳,眼睛都瞪大了。 脱了,什么脱了? 见这小戏精想茬了,沈淮旭突起逗弄心思。 他气息沉了沉,往少女眼前凑了半寸。 柳锦棠往后避去,身子撞到车壁停了下来,她小脸之上挂着几分紧张,几分无措,几分茫然。 小手从垂在身旁两侧慢慢的挡在了胸口前,抓着自己斗篷,像受了欺负般可怜又无助。 “大哥哥?你别吓我,我身子不好,不禁吓的。”柳锦棠瑟缩着身子,实在捉摸不透沈准旭的意图。 突然就让她脱了,她不想多想,可脱了能脱什么? 还有他这刹那间就变得危险的眸子,这厮不会兽性大发,要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吧。 当然了,柳锦棠尚且保留两分理智,虽然害怕,但她还是相信沈淮旭的为人的。 说他眼睛不眨把她脖子抹了她尚且觉得是他作风。 可若是说他对她这个继妹有了暧昧心思柳锦棠光是想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沈淮旭这等风光霁月,禁欲修身之人,绝不可能有那等龌龊想法。 加之眼下情况让柳锦棠觉得很是熟悉,仔细一想,这厮那次在榻边上是不是也这样逗弄过她? 当时他就是这般莫名其妙靠近她,还伸手往她身前抓,她以为对方有什么不好的念头,结果就是给她捏了被角。 所以...... 柳锦棠眼波流转,霎时间好似明白了什么,再抬眸看向沈淮旭时,只觉他面相都变了。 从一只露着獠牙的恶狼变成了披着狼皮的羊。 又逗弄她。 柳锦棠垂眸,眼里精光一闪,咳嗽两声小脸之上勾了一抹俏色。 还未等沈准旭的手探过来,她的小手便先一步抵住了对方的胸膛。 “大哥哥,我有些喘不过气了,你能稍稍退后些吗?” 少女刻意压低了声音,又软又糯,让人不忍拒绝她的要求。 沈淮旭看着少女那憋红了脸的模样,神色一敛,信了她喘不上气的说辞。 可就在他退开身子之时,少女却站起身来,还没走动,整个人便身子一晃,直直的往下倒。 少女分明不是往沈淮旭怀中倒的,可是沈淮旭怕她摔着,眼疾手快的起身抱住了她。 剑眉蹙起眼中裹了担忧:“怎么?头晕?” 柳锦棠手抓着沈淮旭的衣襟轻嗯一声,小脸抬起时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氤氲雾气,透着水色。 “都怪大哥哥吓唬人家,人家头晕恶心心口还堵得慌,大哥哥欺负人,大哥哥得补偿我。” “嗯?”沈淮旭发出一声冷凝之音,垂眸看着怀中少女,总觉哪里不对。 紧接着便勾了嘴角,小戏精又与他演戏呢。 见沈淮旭迟疑,柳锦棠立马小嘴一撅就要掉金豆豆:“大哥哥若是觉得妹妹无理取闹就罢了,谁叫妹妹身子弱,是妹妹的错,又怎么能怪大哥哥呢。” 柳锦棠抓着沈淮旭的胳膊要起身,哪知沈淮旭却一把抱起她就欲往马车外走。 柳锦棠吓了一跳,这外面可是沈府大门,她这个模样被沈淮旭抱着出去还得了。 “大哥哥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人一慌就容易露馅,柳锦棠刻意演出来娇滴滴的嗓音直接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满室寂静。 “呵。”的一声冷笑,吓得柳锦棠一个激灵。 姜还是老的辣啊,打蛇打七寸。 沈淮旭这厮分明知晓她害怕被沈家人瞧见,还刻意做着要抱她下马车举动,就是想吓唬她,逼出她的真面目来。 这人怎么能坏成这样! 柳锦棠暗暗咬牙,却在沈淮旭视线瞧过来时扯出一抹花儿般的明媚笑意。 “大哥哥,你信吗,就在刚才,我一下不头晕恶心心口慌了,你说神奇不神奇,嘿嘿。” 被扔下马车的柳锦棠风中凌乱....... 所以沈淮旭是不信的吧........ 千霜与春文瞧着自家小姐抓耳挠腮懊恼模样,双双对视一眼,看来小姐又惹了大公子了。 第238章 沈诗语的心思 “五妹?” 就在柳锦棠站在沈府门口琢磨着沈淮旭心思时,一道清脆女音自后喊她。 柳锦棠闻声回头,只见一抹梅色裙裳,繁复秀美,以彩色丝线勾勒暗纹,光影映在其上,美轮美奂。 女子一缕发髻轻披于额,轻柔地挽着白纱,衬眉眼柔和。 今儿的沈诗语显然是刻意打扮过的,轻点黛眉,朱唇染了桃红,两颊点了些胭脂,可如此重的妆容却依旧掩不住她眼底青黑。 那眼睛也有些发肿,也不知是没睡好还是哭过,是怎么也掩不住的憔悴。 柳锦棠还没说话,沈诗语就提了裙摆两步走上前来。 她直接上手抓过柳锦棠肩上披着的玄色斗篷:“这是......大哥的斗篷?” 沈诗语的眼中闪着复杂光色,面上是不相信与妒忌:“这就是大哥的斗篷,大哥的斗篷为何在你身上穿着?” 她说着抬眼扫视周围一圈,并未看见沈淮旭的身影:“你刚才与大哥在一起是不是?你为何会与大哥在一起?” 她越说越激动,神情也不复初始柔色,抓着斗篷的手也越来越紧,柳锦棠感觉斗篷都要被她扯掉了。 “我与谁在一起难不成还要与二姐汇报?”柳锦棠丝毫没客气的伸出手想要扯过她手中斗篷。 沈诗语却不放手,脸色难看盯着她继续追问:“你若没有跟大哥在一起,这斗篷从何而来?是你偷来的不成?” 她说的难听,柳锦棠也是来了气,脸色一变,冷声道:“不论这斗篷是我偷来的,捡来的还是怎么来的,似乎与二姐都没有关系,二姐如此关心我身上这件斗篷的来历是为哪般?” “纵使这斗篷是大哥哥的,那既能穿在我身上,自是得了大哥哥允许的,二姐空口无凭就说偷,未免难听。” 柳锦棠说到此抬起头,眼中尽显嘲讽:“还是说二姐以为,在沈家,我能从大哥哥院子里偷来他的斗篷,穿在身上走出府门?” “二姐是太看得起我,还是太看低大哥哥?” 柳锦棠这一连串的话说的沈诗语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就连胭脂都盖不住她乌黑脸色。 不想与她在府门口多言,怕生是非,柳锦棠想要抽回她手中斗篷进府。 可是一扯,斗篷依旧被其死死攥在手中纹丝未动。 “二姐能不能高抬贵手松了斗篷让妹妹进府?”柳锦棠几乎是咬牙说出这话的。 心头却是奇怪,这沈诗语向来以温婉示人,在所有人眼中都是知书达理,仪静体闲的温婉模样。 与她关系不好,可也从未为难过她,哪怕是上一世她也从未欺辱过她,至少与沈诗婧比起来,她确实算个好人了。 眼下情况当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头一回如此主动的拦截了她的去路,逼问她斗篷来历,第一次露出这满脸难看之色,仿佛她穿的不是斗篷,而是什么忌讳东西一般。 柳锦棠唯一能想通的就只有沈淮旭这一条。 因为她是继女,所以在沈诗语眼中,她就是个什么也不算的玩意儿。 沈淮旭是沈家矜贵的大公子,她们的大哥,就算要对她人好,也理应是对她们这些朝夕相处的妹妹们,而不是她这个什么也不是的继妹。 她身上的这件斗篷在沈诗语看来,她就没有资格穿。 因为这斗篷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件斗篷,而是沈淮旭的关心与照顾。 如此一想,倒什么事都明了了,就连沈诗语为何会如此失仪,她也是心知肚明了。 呵,真是挺让人发笑的。 她能穿上这斗篷从不是她特殊。 都是她不顾性命安危,厚着脸皮接近沈淮旭,巴结讨好得来的结果。 她若也能舍了性命脸面不要,前去讨得对方好感,对方自也能把斗篷给她穿一穿。 站在此处明知故问,就算告知了她又能如何? “你把斗篷脱下来。” 沈诗语的看向柳锦棠的眼褪去温婉裹了厉色,厉声命令着。 柳锦棠差点笑出声来,莫不说她没资格命令自己,她又凭哪点让她脱下来? 柳锦棠不惯着她,伸手一使劲,把斗篷自其手中扯了出来。 沈诗语一个没留意,斗篷脱了手,她立马伸手想要去拉,柳锦棠自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一个闪身避开了她得手,离她远了一些。 见斗篷被她扯掉了一绺毛,心疼的无以复加,同时更加气愤。 这狐裘是她的便也罢了,这是被沈淮旭从马车上丢下来时,对方扔给她御寒的,是要还的。 上等的狐裘千金难得,若是扯掉了上方毛发影响了美观,叫沈淮旭发觉。 受罚事小,她保管不当,心头自也过意不去。 这沈诗语何时也与沈诗婧一般,如此不待见她了? “这斗篷贵重,二姐扯着斗篷不松手,我这才用了蛮力,晚间还回去时,大哥哥若问起来,我自不会隐瞒,若是大哥哥追究起来,我与二姐都难逃其咎,二姐好自为之。” 柳锦棠不管沈诗语到底哪里对她不满,府外人多眼杂,不便与之缠斗,有什么事等沈淮旭回来再说,是谁的错谁受着。 沈诗语想要拦她,却被自己的丫鬟檀云拦住。 檀云提醒她:“小姐,姨娘说人已经在等了,眼下咱们又在此处耽误这么些时辰,恐叫对方不满,咱们还是赶紧去吧。” 沈诗语要追人的步子一顿,面上闪过挣扎之色,最终还是放弃前去追柳锦棠,上了马车。 上马车后,沈诗语扯着手中帕子低垂着头思索着什么,良久之后她对檀云道:“我记得四妹回来时说五妹救大哥一事有蹊跷,一会回府你记得提醒我前去四妹那一趟。” 去做什么已是明了。 檀云知晓自家小姐打的什么主意,点头应下。 心里却是暗自留了个心眼,准备回府去找孙姨娘说明情况,以免自家小姐酿成大错。 沈诗语想起沈诗婧说的话,手中帕子攥的更紧了,眼底也透出了憎恶之色。 柳锦棠凭什么因为救了大哥就能得大哥青眼与照拂,换做是她,她也能为大哥挡刀。 甚至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大哥可以对她不理不睬,但他不能对她人有特殊例外。 这里边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让大哥以为柳锦棠是特殊之人,一定是这样的。 第239章 世事无常人心薄凉 回到院子,一进门柳锦棠就把斗篷脱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拍打了上方的霜雪。 仔细检查了斗篷并无大碍后,柳锦棠把斗篷架起,让春文守在一旁用暖炉慢慢烘烤,直到上方的水汽都被烘了干净这才把斗篷收着放好。 加了件衣裳,柳锦棠带着春文二人去了后院柴房,说是柴房,如今已是被收拾干净,里边摆放了不少木架,上方晾晒的皆是各色花瓣。 另一边还有一方桌案,上面瓶瓶罐罐里装的皆是柳锦棠研制的香料。 拿起一青花瓷罐子,柳锦棠凑到鼻尖轻嗅,紧接着便露出喜色来,这香膏果然需要放置。 刚制作出来时,香膏香味冲鼻,她还以为废了,突然想起以前做过一种类似香膏,放置了半月后味道罕见的好闻,她便尝试着放置,没曾想竟真的起效了。 “小姐,这香膏味道好好闻啊,这是什么花啊。”春文这时也凑上来闻了闻那罐子中的香膏,惊艳的眼睛一亮,闻了又闻爱不释手。 “梅花。”柳锦棠淡淡道:“如今正是梅花开花时节,我便用丁香,甘松,茴香,麝香等香料研制成粉,用蜜合之,以瓷罐储之,放置了近五天,得来这香膏。” 说着柳锦棠把那香膏拿过,又嗅了嗅,放回桌上:“这香膏还需得多放置几日,味道恐会更好。” 春文巴巴凑上去,捧着那罐子,打开又闻,边闻还边说着:“奴婢觉得这香味就极好,奴婢喜欢。” 千霜走上前也是俯身闻了闻,她自小跟在柳锦棠身边,就算没学会这制香的本领,也是懂得些皮毛,她闻不出来这香问题出在哪里,但就觉不对。 “你啊,还质疑起小姐来了,难不成你也有这制香的本事?” 春文嘿嘿一笑,讪讪摸摸鼻子:“我脑子笨,手也粗糙,哪里干的来这细致活啊。” 柳锦棠轻敲她脑袋:“我可没有笨丫鬟。” 春文立马改嘴:“那奴婢不笨,奴婢是最聪明的。” 她这娇憨模样惹来柳锦棠开怀一笑:“是是是,你是最聪明的。” 笑闹一阵,柳锦棠就开始忙活正事。 从众多香里选了五种香,两种香膏,两种香粉,外加一种香烛,都是她忙活一个多月辛苦的结果。白日忙着施粥办事,晚上研制香董香膏,可谓是半点不得闲。 好在辛苦没有白费,也算得了几款让她满意的香来。 "春文,你一会儿把这五种香送去鹊华楼给梅娘,问问她的意见。” 月中之时梅娘带来了两位女子,并表示那二人一人是极为有名的绣娘,一人是手艺精湛的簪娘。 二人对女红很是精通,正是她们要找之人。 柳锦棠给了那二人两天时间,让她二人按她的要求做出她想要的东西。 结果便是出乎她意料的同时也让她极为满意,确认身份清白且谈好工钱后便留下了她二人,眼下已过半月,铺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这香若是过了梅娘的眼,那铺子便可开张了。 铺子开张便能挣钱,挣了钱她便可以还沈淮旭与梅娘的银子,她长长舒了口气,日子总会好的对吧。 自柴房回到前院,还没坐下喝口水,云姑姑便带着人来了。 她能来自是她娘的吩咐,这倒是有些出乎柳锦棠意料。 昨日家宴她娘计谋不成气着了沈老爷,被沈老爷冷脸相待。 按她猜测周姨娘二人昨夜应当半路截胡了沈老爷,只是具体休息在哪个姨娘屋中她并不知晓。 她娘如此节骨眼上还有心思来找她的麻烦,当真是做了沈夫人,心性变了。 可这次柳锦棠猜错了,云姑姑前来,并非是前来找她麻烦的,而是递上食盒,表示里边装的是花生瓜子做成的蜜糕。 柳锦棠喝茶的手一僵,抬起眼来看向门边的云姑姑。 对方拿着食盒,脸上端的是浅浅笑意,少有的恭顺。 花生瓜子蜜糕,江宁怀孕的妇人知会亲友才会做的糕点。 她娘怀孕了。 柳锦棠长睫闪了两下,笑着喝了口茶没有出声。 云姑姑放下食盒朝其福了身:“奴婢便不打搅五小姐喝茶了,二小姐,四小姐院子的蜜糕都还未送,奴婢先行告退了。” “千霜,送送云姑姑。”柳锦棠出声吩咐。 千霜福身走上前:“云姑姑,奴婢送你。” 云姑姑走后,柳锦棠起身,打开食盒,拿出了里边的蜜糕来。 蜜糕上裹了一层厚厚的蜂蜜,晶莹剔透格外腻人。 上一世她娘怀孕时可没做这蜜糕昭告天下,这一世如此做,怕是想借此警告这府中某些人,叫其老实些。 看来昨夜周姨娘二人目的达成可是把她娘气的不轻啊。 只是她娘光在这争风吃醋的事上费心可不行啊。 如此高调行事,必遭反噬。 上一世周姨娘与孙姨娘合伙害了沈氏流产。 这一世她娘恐也逃脱不了流产的下场,她若是沈氏,定好生待在院子里养胎,当真以为这沈府两位姨娘是吃素的。 千霜自外回来,看着那蜜糕拧眉:“小姐,夫人送来这蜜糕恐怕不是报喜那么简单。” “自然不是,我娘这是在告诉我,乖巧安生一些,不然待肚子里的生下来,没有我的好日子过,呵。” 柳锦棠冷笑一声:“她倒是什么时候都记得我。” “有时奴婢好生奇怪,夫人如此对待小姐对她可有半分好处?她是小姐亲娘,小姐若有过错,沈家众人总会记她两分错处,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夫人她不可能不知晓啊。” 千霜说的这事,柳锦棠早就想通了,从当初一戒尺落在她脸上开始,她就知晓了天下父母并非全部都爱自己的孩子。 “管她到底怎么想的,总归是不能让她如愿就是了。” 柳锦棠收起笑来,本来因为做出好香的心情因为云姑姑带来的这个消息又变得不好了。 她裹上自己的斗篷,推窗看向屋外。 窗外落雪稀稀拉拉积满红梅枝丫,几只雀儿在树枝头蹦跶。 恍惚间,柳锦棠想到了她爹爹离开时的那个午后,也是这般萧条寂静冷清。 彼时的她哭的撕心裂肺,拉着她爹爹的手哭喊着想要留下他,他分明那么疼她,可临别之际唯一交代的话竟是让她好生照顾沈氏。 若是她爹爹知晓他曾经放在心窝子里护着之人如今已怀了他人的孩子,且后悔为他生孕过孩子,不知会不会道一句:世事无常,人心薄凉。 第240章 杨婆子求她帮忙 傍晚,柳锦棠拿了斗篷前往青灯居。 本看天色已黑,她以为沈淮旭已经回了府,哪知却扑了个空。 守门小厮说其并未回府,她只得放了斗篷悻悻回了院子。 晚膳时,杨婆子送来了三菜一汤,她娘近些日子倒是没太过苛责她的膳食,不知是不是年关事情太多太杂,她连厨房的管制也是松了不少。 杨婆子说若是她这几日熬汤,有农家新鲜的乌鸡,还有早间才送来的乳鸽,排骨猪蹄等物地窖中皆有,还有不少入汤的药材,只要她要,这些食材皆可供她取用。 这无事献殷勤,必定是有事的。 平日送膳食这等事都是厨房的丫鬟来做,再不济是春文前去厨房取,这杨婆子送膳食上门,实在是稀罕。 “杨妈妈可是有事?”柳锦棠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两月前杨婆子顶着被她娘责罚的风险给了她燕窝,当时应当就是有事相求。 只是看她没有帮助的意思,便也就歇了张口的心思。 如今这又前来,想必是仔细思虑过的,只是不知她一个继女能帮她什么呢。 杨婆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刚开始还佯装无事,假意说了两句客气话。 可待柳锦棠真的不问了她又急了,往前一步,微弓着身子支支吾吾半晌道出来一句:“老奴想求五小姐收下老奴的孙女。” 柳锦棠其实猜到了杨婆子大概率所求之事会是有关她孙女的,因为除了这个,柳锦棠想不到杨婆子还能求她何事。 “可你孙女不是在慈安院?我若没记错,当初四姐姐出事被罚去庄子,你孙女好似就去了慈安院,祖母对待下人向来和善,你又对沈家忠心耿耿,祖母定不会亏待她才是。” 这也是柳锦棠所疑惑之事。 哪知她话才说完,杨婆子却毫无预兆的朝她跪了下来,眼眶之中仅瞬间就湿润了。 “实不相瞒五小姐,老奴那孙女是个蠢笨的,老奴自小就教她与人为善,把她养成了好欺负的性子。” “当初在四小姐院子时,她因性子软弱常常受她人欺负,老奴虽出面警告过那些人,可私下那些人不仅没收敛还变本加厉的欺负老奴那可怜孙女。” “后来四小姐去了庄子,老奴便托关系让她借机离开了四小姐的院子,把她送去了老夫人的院子,想着有老夫人庇护,那些人定不敢欺负她才是,可老奴没想到那些人竟贼心不死,依旧在欺负我那孙女。” 这沈府内恶仆不少,柳锦棠上一世可没少受欺负。 可她被那些恶仆欺负她尚能理解,毕竟欺负她一个主子能得到满足,但杨婆子的孙女与她们一样都是下人,如此欺负对方,想来真是觉得对方好欺负了。 柳锦棠回想一下,她好似并未在慈安院中见过杨婆子孙女的身影,想来对方虽进了慈安院可也只能在后院待着,做着一些杂扫活计。 杨婆子作为厨房管事,其孙女怎么说也能借她几分光,不说当个大丫鬟,也绝对不会是上不得台面的粗使丫鬟。 柳锦棠看向杨婆子的眼有些揣摩之色:“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杨婆子脸色一变,眼神躲闪:“老奴,老奴确实有话没说完。” “你孙女可是身子有疾?”柳锦棠问。 杨婆子眼睛大睁瞪若铜铃:“五小姐,五小姐见过,见过我那孙女?” 杨婆子恐是太过激动,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柳锦棠自是见过的,只是一面之缘罢了,对方与杨婆子长的像,只要见过杨婆子,再见其孙女一眼便可认出。 可只是大扫一眼,柳锦棠又不是神仙,自是不能一眼看出对方毛病的,她只是结合情况猜测,猜测杨婆子的孙女有问题。 杨婆子眼泪掉落下来,她抬袖抹了,咬牙切齿的满眼愤慨之色:“我那孙女本是正常的,五年前被不知哪个下人从台阶上推下,摔了腿,跛了,不明显,但走起路来也能瞧出不对劲来。” “老夫人是体面人儿,哪里能用一个跛脚的丫鬟,我那小孙女被安排在慈安院洗衣裳,寒冬腊月的,连盆温水都没有,手上长满了冻疮,老奴看在眼中疼在心里,却没法子去与老夫人说,只能求到五小姐这里,求求五小姐救救我那小孙女。” 跛脚,心善,被人欺负,这哪一件事都是分不开的啊。 因为心善被人欺负,被人推下台阶摔了腿跛了脚,看来这太过善良,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柳锦棠并未表现出要帮忙的意思,而是坐在凳子上未动,沉声问杨婆子。 “我在这沈家也不过一个不受待见的继女,每日早早起来熬汤讨好沈家人也是为了求存,杨妈妈怎么谁都不求,偏求到我这处,可能给我一个理由,一个你求我,也信我能救你孙女的理由。” 杨婆子抬起头来,先是迟疑一下,这才下了决心般说出:“单凭五小姐能近大公子的身,老奴就信五小姐能救我那孙女。” 杨婆子是沈家的老人,又干的是厨房的活计,每日送膳食,哪个院子多了人,哪个院子没有吃,她最是清楚。 加之她每日熬汤前去送汤一事也没刻意隐瞒杨婆子,杨婆子也没乱嚼舌根往外说,光是这一点都能让柳锦棠帮她一次。 何况杨婆子还在她窘迫之际给她提供了不少熬汤的食材,这个忙她一开始就没打算拒绝。 但有些话她也得说在前面:“你孙女我虽未曾接触,可听你之言,她身有疾且是个极为善良之人,沈家不适合她,我帮你这一次,要回她的卖身契,你便把她送出府去,莫要在留在这吃人的府邸了。” 为了避免日后麻烦,这是柳锦棠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法子。 杨婆子大惊之后便是大喜,她郑重的朝柳锦棠叩了三个响头:“老奴谢谢五小姐。” 第241章 域北来的好物 这种拯救下人的小事柳锦棠自不会麻烦沈准旭。 她虽在沈家没有什么地位,可是一个下人,她还是好意思张口要的。 当然了,也不能直接说她想要谁谁谁,怎么也得找个时机要过来才行。 天黑之后,李婆子来了柳锦棠院里,说二爷自域北送了东西回来,叫柳锦棠过去挑选。 二爷自是沈家的二爷,沈老爷的弟弟,沈家庶子。 对这个二叔,柳锦棠并未见过,甚至上一世临到死,他也不曾见过这个二叔。 可是他的事迹,她却是听过的。 她这个二叔并非大臣,并非幕僚,沈家如此家世之下,他竟做了一个商人。 说是她这个二叔自小就爱敲打算盘,对市面上的各个种类的商品价格极为敏感,审时度势极会做买卖。 沈老爷子去世之后,他便求着沈老夫人放他出府,一度以绝食相逼。 沈老夫人气的大病一场,扬言他若非要走,这辈子就别在回来。 她这个二叔也是个争气的,这么多年,真是一次也没回来过,想必以后也不会回来。 沈家所有人都不知晓他为何非得离开沈家,离开盛京。 以沈家的权势他就算什么也不做,也能在宫中谋个一差半职的,何故走南闯北去做那上不得台面的商贾。 以前柳锦棠也不懂,如今却是有些佩服她这个二叔了。 你心心念念的荣华富贵,在他人眼中可能只是捆绑在身上的枷锁。 能舍弃沈家二爷的身份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苦点累点,却也比禁锢在这囚笼之中来的自在。 她这个二叔,也是个妙人。 待柳锦棠到了慈安院时,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 周姨娘,孙姨娘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沈氏坐在沈老夫人下首,吃着下人剥好的果子。 沈诗语,沈诗婧二人站在桌前挑选物件,沈元思摇着折扇站于一旁,偶尔给她二人一点意见。柳锦棠进屋后,两位姨娘抬了眼,各唤她一声五小姐,算是打了招呼。 沈诗婧胳膊碰了碰沈诗语,二人交换一个眼神,又立马挪开视线。 “五妹,二叔此次从域北寄来不少珍珠玛瑙还有域北的稀罕玩意儿,我与四妹屋中都不缺这些玩意儿,便等着让你先挑。” 说着沈诗语上前想要拉柳锦棠的手,一副好姐姐的贴心模样。 若不是下午在府门口发生了口角,叫柳锦棠知晓了沈诗语对她的真实看法,她还真会以为她这个温良的二姐对她没有敌意呢。 但既然对方都装模作样的与她示好,那她自也不会伸手打笑脸人了。 她什么不会,演戏最是擅长啊。 “二姐真好,有这样的好东西都想着妹妹。” 没等沈诗语的手伸过来柳锦棠就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那股子亲近劲与紧紧握在一起的手让沈诗语脸上笑意有瞬间僵硬。 别人不知晓,但是拉着沈诗语手的柳锦棠感觉到了她想抽手。 柳锦棠暗自使劲,防止她挣脱。 不是要演好姐姐好妹妹的戏码吗,做什么又要逃,一点也不敬业。 “五妹,你捏疼我了。”沈诗语无法抽手,于是转眼换上了一副吃痛模样。 “哎呀,倒是妹妹的错。”柳锦棠受惊般的收了手,自责道:“瞧瞧我这身子,弱的药罐子里泡着也就罢了,偏这手不知为何,劲这么大,竟比二姐姐这身子健康之人劲还大呢。” 沈诗语一噎,脸色青白交加极为精彩。 柳锦棠这话说的看似是在自责,实际上却暗暗讥讽了沈诗语,她一个身子娇弱需要吃药的人,你说我捏疼了你,你咋不说是你自己不受力呢。 那我这般一个药罐子就算刻意捏你又能有几分疼,你这点痛都喊疼,何故又要伸手来拉我。 孙姨娘见自家女儿吃了亏,当即坐不住就要说话。 人还没站起来,周姨娘就咳嗽一声,孙姨娘起身的动作一顿,瞧了她一眼又缓缓坐回椅子上。 两个孩子斗两句嘴,无伤大雅之事,大人若是掺和进去,那性质可就变了。 何况沈氏与老夫人这两个当家的都没出声,她们两个姨娘急匆匆的出了声像什么样子。 “二丫头,上来叫我瞧瞧,你五妹妹可是捏红了你?” 沈老夫人朝沈诗语招招手,看样子似乎是要要给沈诗语做主。 但就如柳锦棠所言,她手劲再大也不可能捏疼沈诗语,所谓疼,不过是沈诗语想逃离的借口罢了。手上又岂能留下红痕。 就算有,她也不可能真的递出去给沈老夫人看,姐妹之间打闹斗嘴都属正常,这若真走上去告了状岂不是伤姐妹间的和气。 沈诗语是长姐,与沈诗婧不同,自是大度端庄为重。 “祖母,孙女无妨,我与五妹妹说笑呢。”沈诗语笑着回应,只是那笑,怎么瞧怎么别扭。 沈老夫人点点头:“姐妹之间自是要和和气气的才好。” 柳锦棠垂着脑袋,嘴角勾起,这话看似是在与沈诗语说,但又何曾不是在告诫她呢。 “五丫头,你进府头一遭,你二叔寄来的这些好物件,让你先挑,都是盛京买不到的东西,喜欢哪个你拿哪个,别跟你二姐四姐客气。” 沈老夫人视线转向柳锦棠。 沈氏目光也投向柳锦棠:“还不谢谢你祖母。” 柳锦棠朝沈老夫人感激福身,然后转身前往桌案挑选物件,全程连看都没看沈氏一眼。 沈氏眼角一抽,死丫头。 桌上的物件有玛瑙镯子,发簪,布匹,螺黛等物。 与盛京的物件不同,域北的物件上都勾勒了五颜六色的图纹,窗子上镶嵌不少玛瑙珍珠,布匹的花色繁重又精美,就连螺子黛上都点了小小的白色珍珠,一眼望过去叫人眼花缭乱。 柳锦棠拿了螺子黛又选了一根发簪,东西虽好,却不能贪心。 见柳锦棠拿了最不起眼的两个小东西,沈诗婧轻嗤一声,应当是嫌柳锦棠没有眼光。 柳锦棠未曾与她计较,拿了东西便乖乖寻了位置坐下。 剩下的东西沈诗语,沈诗婧,沈元思三人分了大半,周姨娘,孙姨娘各挑一件,其余的则由沈老夫人做主送去了沈淮旭与沈老爷的院子里。 算是把沈家每个人都照顾到了。 第242章 与众不同 自宫中出来,沈淮旭上马车就瞧见位置上的白色斗篷。 他伸手取过,只听“撕拉”一声,斗篷被他硬生生撕开,露出里边棉絮来。 沈淮旭伸手抓过那棉絮,的的确确是棉絮不假,可只有薄薄一层。 而如此薄的棉絮应当是无法叫这斗篷这般充盈的。 沈淮旭的手往布料上摸了摸,又是“撕拉”一声,撕开了内里,黑眸之中透出寒意。 马车停在沈府门口,沈淮旭下了马车,却与回府的沈老爷撞了正着。 “你进宫了?”沈老爷冷声问他。 沈淮旭淡淡斜睨他一眼:“陛下有意让我前往奉州。” “嗯。” 沈淮旭虽然态度冷淡,但沈老爷已是习惯,轻嗯一声:“何时启程。” “届时自会通知父亲。”说罢沈淮旭抱拳要走。 沈老爷却脸色一沉:“你就是这样与我说话的?” 冷风寒夜,沈府门口的灯笼散发着微弱幽光,两道身影对峙而立,四周弥漫的冷意比这寒风还要刺骨三分。 沈淮旭背光而站,面庞掩在黑暗之中,看不清神色,可站在他身前的沈老爷却不敢再说半个重字。 只道:“听闻你与颜昭提了退婚?” 本以为沈淮旭会有所隐瞒,可沈老爷的话几乎才出口,便得到了对方毫不犹豫的回答。 “是。” 沈老爷只觉火气往头顶上钻,却硬忍着没敢发作:“我不管你是何原因与颜家退婚,三年守孝,你不许提退婚。” “待过了三年,任你如何,莫要叫我沈家成为那狼心狗肺之辈。” 一声冷嗤,丝毫没有给沈老爷留情面。 “狼心狗肺的可不是我。”沈淮旭黑眸倏地迸发出煞气来,直直的落在沈老爷面上:“父亲可知沈家能在这盛京城屹立不倒,成为世家之首的原因?” “父亲以为自己做点那点子见不得人的勾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沈淮旭的声音似那索命的厉鬼,阴森的没有半分温度,更是叫沈老爷的身子从头僵到了脚。 沈老爷脸上闪过慌乱,却依旧强装镇定的瞪着眼看着沈淮旭。 “你说什么胡话呢。” “呵。”沈淮旭转身,墨发被风吹动。 沈老爷的位置瞧去,只能瞧见他半张凌厉侧脸,还有那双阴鸷裹着寒光的眸子。 “父亲眼下能站在此处与我说话,皆是因我在你身后为你兜底,若非父子,那慎刑司的水牢炼狱此刻便是父亲的归宿。” “你想做什么都无妨,但若是连累了祖母或者是她人,我不介意弃了沈大公子的身份,当一回那无视孝道之人。” 沈老爷的牙关莫名颤动一下,这一刻他只觉寒风往骨头缝子里钻。 他没有出声,可眼中神色再不复刚才气魄,余下的只有慌乱与胆寒。 沈淮旭凤眸扫过沈老爷转了身背对向他:“颜家退婚一事我劝父亲最好莫要阻拦于我,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毕竟众人皆说我冷血无情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惹不得。” 随着沈淮旭冷音消散于耳畔,沈老爷回神过来发现眼前早已没了高大人影。 一阵冷风吹过,似有针般往他皮肤上刺,沈老爷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竟出了一身冷汗,此刻衣衫贴在他身上,岂是难受可以形容的。 “老爷,你没事吧?”小厮发觉不对劲上前关切。 沈老爷摇摇头,脸色苍白,好在黑夜做掩,没叫人察觉出来异常:“没事,回院子吧。” 那件事他并未真的付诸行动,只是那人有意拉拢他,他盛情难却这才去见了对方一面。 这件事如此隐蔽,他以为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他这个儿子又是怎么知晓的? 沈老爷因为恐惧,心悸加重心跳加快,他甚至觉得心窝子处有些刺痛之感。 他这个儿子,比他想的更为可怕. 沈淮旭并未回青灯居,进府之后他便直接前往了慈安院。 慈安院屋中,众人本都要散去了,结果门外婆子的通传声叫众人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老夫人,大公子来了。” 柳锦棠全程都坐在凳子上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指头,本来可以走了她还高兴呢。 听闻沈淮旭来了,她小嘴立马就撅起来了。 这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在要散了的时候来,这下又得多坐一盏茶了。 柳锦棠不开心的抬起眼皮。 只是这不抬眼还好,一抬眼就看见眼前一副奇怪景象。 沈诗语,沈诗婧二人坐在她对面,听见沈淮旭来了,沈诗婧第一反应是面露恐惧,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害怕,叫她本还红润的小脸霎时间惨白一片。 而反观沈诗语,面露雀跃之色,第一时间就去整理自己的发髻与裙摆,摸了摸脸颊对着身旁丫鬟问了句什么。 她的丫鬟对着她得脸打量了一番,笑着点了点头。 显然是在确认妆容。 二人这鲜明对比让柳锦棠秀眉动了动,这倒是有意思了。 以前没有留意过,眼下却觉沈诗语的举止有些奇怪。 沈诗婧害怕沈淮旭到血色全无,她反倒是欣喜异常。 难不成她与自己一样跟沈淮旭的关系很好? 帘子掀开,冷风随着男子高大身影一同进了屋中。 孙姨娘,周姨娘第一时间起身打招呼,那模样看的柳锦棠咋舌,要她说,这两人连见沈老爷都没如此主动过。 “大哥。”沈元思起身抱拳。 “大,大哥。”沈诗婧也站起身来见礼。 大家都见礼了,柳锦棠也忙起身,乖巧的朝沈淮旭福了福身:“大哥哥。” 少女软糯的一声大哥哥叫沈淮旭森冷黑眸寒意散了一半,面上神色也在少女朝他福身时柔和下来。 他从一进屋子视线就在少女身上,见她神情恹恹,应是早就烦透了这屋中一群人。 他进屋后,这小戏精也没表现出欣喜模样,显然是厌他来的不巧,让这本该散了的局又得持续下去。 眼下装的如此乖巧,倒是越显古灵精怪。 沈淮旭收了视线,嘴角挂了淡淡笑意,轻嗯一声,满屋的人,唯一回应了她得见礼。 第243章 牵手 “大哥,外面天冷,你怎么穿的如此单薄?” 沈诗语站起身来,瞧着沈淮旭身上的几件单衣,满面关切。周姨娘喝着茶,掩藏在茶盏后的嘴角却是讥讽的勾了勾。 这沈淮旭常年练武,寒冬腊月一件单衣不是常有的事,又非第一次如此,做什么如此大惊小怪的。柳锦棠想起自己屋中的两件斗篷,有些不自在的抓了抓自己耳朵。 那可是沈淮旭自个非要给她穿的,冻生病了,可不能怪在她身上。 沈老夫人最是担心自己这个孙儿,当即也是说道:“旭儿,你二妹说的对,祖母知晓你身子好,可天冷还是得多注意些才是。” 沈淮旭抱拳:“孙儿省得。” “大哥,可是府中下人照顾不周?不然这大冷天的,为何连斗篷都不给大哥添一件。” 沈诗语此话一出,柳锦棠立马了然,知晓她打的什么算盘。 抬眼看了沈淮旭一眼,见他眉目紧锁,似极为不耐烦模样,她便笑了,行了,大树底下好乘凉,她安心便是了。 “旭儿,当真如此?” 沈老夫人本笑着的脸当即垮下。 沈淮旭公务繁忙,自己难免疏忽生活琐事。 这时就需下人上心,若他身旁下人无眼力见,连主子的衣食住行都照顾不周,她自是不乐意的。 沈淮旭冷眼扫过沈诗语,没有多言,可眼底掠过的冷光却是在宣告他的不耐烦。 “孙儿不喜繁重之物,遂才未穿。” “嗯,那便好。”沈老夫人放心点头,却依旧不忘交代:“你院子缺什么,少什么,无需知会她人,直接来找祖母,可知?” 坐在沈老夫人下首的沈氏听闻此话,扬起的嘴角渐渐落下。 她如今是沈家当家主母,沈潍旭有事也理应前来找她才是,沈老夫人这话意思便是跳过她。 什么叫无需知会她人? 她现在是沈家夫人,如何能说是她人? 但沈氏也并未当场发作,昨日家宴她做的事已是让沈老爷不满,如今在顶撞沈老夫人,怕是会惹来沈老爷更加厌烦。 她捏了帕子忍了,心道沈淮旭的事不管也无妨,这沈家其他的事总归还是要过她的手的。 忍一时风平浪静,过了这些时日再说。 “祖母劳心,孙儿记得了。” 沈老夫人满意颔首:“你来的不巧,我刚派了人把你二伯捎回来的物件送去你院子,你若早来半盏茶,也能叫你挑上一挑。” 沈淮旭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自也不在乎,他黑眸看了旁边少女一眼,只是不知这小戏精挑了什么好物件。 “大哥。”沈诗语还想说些什么,沈准姐却是厉眸一扫,透着隐隐不耐。 沈诗语要说的话卡在喉间,脊背一僵,退回了位置上。 “二姐,你快坐下。”沈诗婧拉着沈诗语坐下,对沈诗语的做法有些不理解,可也没多寻思。 毕竟沈诗语向来对沈淮旭都比她要热情些的。 如柳锦棠所料,沈淮旭一来,便又多坐了两盏茶。 中途沈老爷来了,好在只是坐了一会就有事离开了。 待柳锦棠从慈安院出来时,已是亥时了,天色暗沉,冷风袭人。 今夜比往日都要黑,灯笼的余晖只能照亮身旁三寸之地,其余地方黑咕隆咚一片,着实骇人。 身后传来脚步声,柳锦棠不用回头光听步伐落地之声都知是谁。 除了沈淮旭,还能有谁。 柳锦棠顿了步子,静立等候,只两息间,身后之人已是到了她面前。 由着下午马车内她惹了沈淮旭不高兴,所以面对对方时她有些犯怵。 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他。 “斗篷呢?为何不穿?” 沈淮旭声音清冷,就如他这个人,冷冰冰一块,像雪山之巅万年不融的积雪。 身子不好还不知好生照顾自己,他的视线落于千霜与春文身上,眸光冷冽。 若她们照顾不好自个的主子,那他也不介意找人教教她们。 察觉到沈淮旭冰冷视线,千霜与春文缩了脖子瑟瑟一抖。 为了保护自己的婢女,柳锦棠硬着头皮蹦跶到了沈淮旭眼前,挡住了身后千霜与春文,俏皮出声:“大哥哥。” 喊完这话之后柳锦棠便彻底把脸皮抛到一边去了,只要装作不知道,那就代表没发生过。 “大哥哥别怪她二人,我屋中没有斗篷了,我总不能穿着大哥哥的斗篷到处晃悠吧,像什么样子。” “没有斗篷?”沈淮旭细嚼这话,垂首看着少女:“你身上穿的,便是今年的新衣?” “嗯嗯。”柳锦棠点头:“斗篷在大哥哥那里。” 沈淮旭伸手,一把攥住少女衣领子。 柳锦棠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却并未惊慌。 感受到领子之上指尖摩挲,她心里生出一个念头来,这衣裳不会有问题吧。 柳锦棠目光一寒,知晓沈淮旭从不会做无用举动,哪怕是戏弄她也是的带有戏弄的目的,怎可能无缘无故的摸她衣领子。 “大哥哥?可是衣裳有什么问题?” 虽说这些衣服千霜都检查过,除了单薄些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柳锦棠还是下意识的害怕,毕竟害人于无形之事太多。 她惜命,重生不易,还想多活些年头。 “伸手。” 沈淮旭摊开大掌,他的手虽宽大,可指节修长,手形漂亮,指腹间因常年习武拿剑有一层厚茧子,可并无影响,反倒给他这过于白净的手添了些男子该有的气概。 柳锦棠没有多想,举起小手放于他掌心之中。 下一刻大掌合起,把她小手包裹在其中。 柳锦棠小脸一红,不知沈淮旭突然如此做的目的。 毕竟男女大妨,平日沈淮旭如何捉弄她,可也只是吓唬吓唬她,从未做过过分举动。 这牵手之举乃有情男女之间才会做的事,虽知沈淮旭并无多余想法,可柳锦棠还是难免慌乱。 “穿如此之多,手却这般冰凉。” 原是在试探她手的温度。 沈淮旭说完却并未放手,转身拉着少女小手往青灯居走。 柳锦棠小小一只无奈只得被迫被他牵着走。 “去把彩荷院今年所有份例全部搬来青灯居。” 柳锦棠美眸瞪大:“做什么?” “我要亲自查验。” 第244章 他的海棠花会灼灼盛放于他的掌心 一群人随着灯笼烛光摇曳间越走越远。 两道人影却站在长廊台阶后的柱子前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檀云想要出声劝一劝自家小姐。 可还没张口,沈诗语便转身往慈安院走。 “小姐,小姐你别做傻事啊。”檀云挡在沈诗语面前,想要阻拦她做出错事来:“大公子什么样的人小姐这么多年又不是不知,那日长廊,大公子已是绝了小姐的心思,小姐不日就要许配人家,又何苦总是盯着大公子。” “今日小姐若是去老夫人那里嚼了舌根子,明儿大公子就能叫小姐悔不当初,小姐,你断然不能做傻事啊。” 沈诗语握着掌心,指甲攥进肉里,钻心的疼。 向来温婉娟秀的眸子,此刻除了滔天的嫉妒与不甘,再剩不得其她。 可能没人知晓她为何会对沈淮旭这个兄长起了旖旎不应该的心思。 可只有她知晓,在三年前的沈家端午宴席之上,当她被其她世家小姐泼脏了裙摆嘲弄之时,是沈淮旭路过替她解了难堪之围。 他宛如从天而降的神只,在那喧嚣之地,安静的住进了她心里。 从那之后,她开始打听他的喜好,尝试熬汤接近他,哪怕他狠厉又凶残,吓她一次又一次逃窜,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喜欢他。 被赶出青灯居没有关系,被他一次次冷脸相待也没有关系。 兄长向来清冷,对她如此,对别人也如此,并无区别对待,因他生来性情如此。 可今日,不,不应该说是今日。 那日庙会沈家门前,他对柳锦棠的偏爱就已初现端倪。 他挡在柳锦棠身前,为她解围,又在沈诗婧落水指责柳锦棠之时为她出头。 山匪之乱当所有人都只顾逃命时,唯有他不顾安危返回庙宇护着被落下的柳锦棠,在第二日送她回府。 柳锦棠罚跪晕倒,命悬一线,他舍了以往厌恶女子的原则破天荒的让人在他青灯居内养病。 一桩桩,一件件,往日她没曾留意过的事,如今想来却全是偏爱与例外。 沈淮旭不是冷血无情之人,只是他的温柔与例外,恰好不是自己罢了。 “檀云,你别拦我,就算明日是个死,今日这事我也做定了,颜昭身份高贵,配大哥我无怨言。” “但柳锦棠一个继女,又比我这个庶女高贵到哪里去,大哥不喜我无妨,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拉着大哥堕落。” “女子最是明白女子的心思,她定是对大哥有所图谋,也不知她是用了什么法子勾的大哥对她如此宠爱,但既然我发现了,便不能坐视不理,这沈家总归还是有人能治一治她得。” 沈诗语说完,便推开檀云往慈安院走去。 檀云只觉眼前一黑,天要塌了的感觉。 她还来不及把下午府门前的事报告给孙姨娘,这又出来这么一档子事。 大公子与五小姐如何那是他二人的事,先不说她二人只是正常兄妹相处,毕竟无人规定兄妹之间不能接触。 四小姐不也经常缠着三公子撒娇,那又是抱胳膊又是求着要背的,若以她家小姐的说法,难不成四小姐对三公子也是有所图谋? 这事她家小姐本就不占理,去到老夫人那里,老夫人不会觉得她家小姐为大公子考虑,只会觉得她心思过重,对她家小姐产了隔阂。 可惜她一个丫鬟,拦也拦不住,劝也劝不了,只盼望着老夫人是个明事理的,莫要听信她家小姐两句三言找了五小姐的麻烦,否则才是真完了。 青灯居内,松香缭绕间暖意如春。 沈淮旭习武之人,再冷的天一袭薄衣也能过得,屋中温度往年也就比外面好上些许。 今年却是一改往年习性,每日烧地龙时都烧的极旺。 屋中日日都是暖意裹人,偏沈淮旭又在屋中待不了多久,文润等人心知肚明,这烧的如此旺的地龙是为了谁。 他家主子那点子心思,着实明显。 “大哥哥,你这屋中好暖和啊,比我那屋子暖和多了。”柳锦棠一进屋就念叨,她穿的多,竟还觉得有些热呢。 沈淮旭脱了外袍,换上了轻便的衣衫,衣领半开着,若隐若现间能瞧见里边精壮胸膛。 与练武之时不同,那会子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露出上身也是为了练武方便,纵是身材极好惹人垂涎也不会起什么荒诞心思。 可眼下墨夜浓沉,屋中暖香悠然,美人散发裹一袭轻衣,若隐若现间却比大敞衣襟更为撩人。 柳锦棠非礼勿视的管着自己的眼睛,尽量让自己不要看到不该看的。 她知沈淮旭向来无拘,如此穿恐也是正常装束。 可他也实在心大,她一个黄花大闺女站在此处,好歹也注意一下嘛。 万一她色心大起...... 咳咳,当然,有色心没色胆,还有伦理大防约束,她什么也不会做的。 沈淮旭走至桌前倒了茶放置柳锦棠手边:“白日之事......” 一听他提白日的事,柳锦棠下意识的绷紧了身子忙道:“白日之事大哥哥莫要与我计较,妹妹就是与大哥哥打闹呢,大哥哥千万别生气。” 沈淮旭轻笑一声,知她说的是马车上的事,他眼睑微垂,看着杯中茶水泛着涟漪,勾唇浅尝,味香回甘,难得的好茶。 “我说的是你要见皇上一事。” 柳锦棠僵在原地,然后讪讪一笑:“原来大哥哥说的是这个,我以为......” 她尴尬的耳朵都红了,心头更是懊恼自己的嘴快,想来也是,沈淮旭怎么可能与她一样,斤斤计较一点小事。 少女懊恼模样引的沈淮旭笑意扩大,小戏精心思不少,这么一会功夫也不知心头演了怎样一场大戏。 “施粥一事你功不可没,断然没有不让你出面的道理,鹊华楼一事已处理妥当,你无需担忧,但面见圣上终不比他人,自有一套规章理法,你可会害怕?” 柳锦棠摇摇头,坚定回答:“不怕。” 为自己谋前程,怎么能怕。 沈淮旭轻嗯一声,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要阻拦少女见皇上的心思。 她在沈家谨小慎微,步步为营,不辞辛苦受冷受冻在外施粥,为的也只不过是能活的好一些,他岂能折了她的翅膀。 只要她想,他便助她。 他的海棠花,会灼灼盛放于他的掌心,顺着他掌心脉络,裹缠他的心脏,与他共生。 第245章 生辰 “大哥哥为何一直盯着我?” 沈淮旭的目光一动不动,柳锦棠以为自己的脸上有什么东西,遂伸手摸了摸,却并未摸到什么东西。 沈淮旭一声莫名轻笑,收了视线:“未曾问过你生辰,何时生辰?” 生辰...... 柳锦棠恍惚一瞬,自爹爹去世之后,生辰二字仿佛随着爹爹一同去了,她已经很久没过过生辰了。 “我的生辰是春分时日。”柳锦棠喃喃道。 “春分。”沈淮旭摩挲杯壁的手指在某一时刻有些乱了节奏。 一道有些哽咽且略带哭腔的少女之音在他脑海之中响起。 【大哥哥,明年春分是我生辰,你会来给我过生辰吗。】 众所周知,颜昭的生辰也是春分。 真是巧了。 “海棠花入燕泥乾,梅子枝头已带酸。”沈淮旭幽幽念道。 “正是闲时无客过,小庭斜日倚阑干。”柳锦棠跟着补了一句。 二人对视一眼,沈淮旭黑眸掠过一抹惊异之色:“喜欢诗词?” 柳锦棠嘿嘿一笑:“看过一些。” 沈淮旭不置可否,柳锦棠生父乃是正儿八经的举人,学识渊博,女儿自不会是个草包。 他只是意外这个小戏精除却读书认字,对诗词也有兴趣。 会熬汤,会三百零八种江宁菜系,会刺绣,会做荷包....... 喜欢读书,写字,会作词,会对诗...... 爱喝酒,爱出去玩...... 沈淮旭挑眉,这小戏精眼下除了歌舞弹跳,骑马射箭未曾表现,其它的倒是无一不通的。 倒是个能折腾的主儿。 “主子,东西搬来了。” 这时门外响起北云的声音。 文润拉开屋门,北云,东阳二人指挥着属下把两个大箱子搬进了屋中。 “小姐,大公子。”春文与千霜进屋后福身见礼。 柳锦棠示意她二人过来,她二人才敢动作,轻手轻脚的走到了柳锦棠旁边站着,规矩的连一点大的响动都不敢发出。 北云打开两个大箱子,依次从中拿出衣裳,首饰,胭脂,瓷器等物...... 最后竟然还拿出一包红罗炭来。 柳锦棠看的眼皮子一抽,这是把她屋子都搬空了啊。 “大哥哥,这些东西我都用了好长一段时日了,并无问题啊。” 这些东西她都是检查过的,若有问题,她也是不会用的。 沈淮旭站起身来,走至衣裳前。 随手拿起一件衣裳来,手中匕首一划,好好地衣裳顿时破了大口子,里边棉花冒出,白花花一团。 柳锦棠凑到跟前去瞧,又伸手取了一点棉花放在手中揉搓两下,确实是正儿八经的棉花,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其它物件。 “东西没有问题。”沈淮旭冷笑:“问题在于量字。” 在柳锦棠还未搞明白“量”字何意的时候,沈淮旭取过文润手中的不知谁的衣物,也是一刀划开。 两件衣裳大眼一瞧似乎并无不妥之处,可扒开一瞧就可瞧出,两件衣裳虽都是以棉花做夹层,可柳锦棠的这件衣裳只铺了薄薄一层棉花,而另一件却是满满当当的铺的瞧不见下方布料子。 柳锦棠这才懂了沈淮旭口中的“量”字含义。 “可是因这两件衣裳所穿之人不同?” 沈淮旭另外划开的一件衣裳一瞧就是男子的衣裳,柳锦棠猜测应当是府中做给沈淮旭的新衣。 男子的衣物比女子的厚实些也属正常,毕竟女子若是穿的太过臃肿,难以展现柔美姿态。 沈淮旭没有多言,只是对着北云耳语了几句,北云抱拳然后出了屋子。 沈淮旭放下衣物,开始检查别的物件:“先瞧瞧别的。” 首饰等物并无问题,金饰,银饰皆是正儿八经的东西。 可是沈淮旭依旧在皱眉头,柳锦棠就知晓,这些东西还是有问题。 只是她不知晓罢了。 东西还没盘查完,北云就回来了,手中拿的是一件青绿色的小袄,上面绣了几朵桃粉荷花。 “这是哪里来的?” 大半夜的北云从何拿了件女子的衣裳回来? 瞧这衣裳料子还是好料子,如此新的料子,还做的这般精致,青绿娇俏又配桃粉,这个颜色的衣物除了沈诗语与沈诗婧能穿,沈氏与两位姨娘断然不能穿这般颜色的。 北云没敢多言,沈淮旭开了口:“一件衣裳,哪里拿不得。” 说着,手中的新衣裳便被撕开。 柳锦棠知晓沈淮旭的行事作风,知他向来我行我素霸道异常。 却不知他手下人还有这“偷衣裳”的本事。 她突然想起自己无故消失的画本子,心头存了些许狐疑。 这件拿过来的衣裳与她得衣裳对比,自不用说,同为女子所穿衣物,她的衣裳棉花少的可以忽略不计。 若说男子的衣物棉花多是因男子无需展现柔美姿态。 那同样都是女子的衣物,为何她的就比别人的少? 看似厚重的衣物,里边竟然缝了三四层夹层,每个夹层中塞了些棉花,看似厚重,实则一件衣裳的棉花还没有别人一只袖子多。 怨不得她穿着衣裳总觉冷,这样的衣物怎么可能御寒。 “今年沈家众院子主子的衣裳以及其余物件皆是夫人负责的。” 文润在旁适时开口。 沈淮旭看向柳锦棠,那样子似乎在问她的看法。 柳锦棠拿过自己那件偷工减料的衣裳,摸了摸又闻了闻,紧接着抬头问文润。 “不知除了这衣裳,其它物件分量可对?” 文润摇头:“按份例,沈家嫡出小姐裙子,上衣,小袄,斗篷等物皆是三份,但五小姐的衣物除却裙子与上衣,其余皆是单份。” “头饰,发簪,发髻等发饰也缺了不少。” “耳饰,镯子等佩饰数量更是不对。” “就连这红罗炭都是往年的,一股子霉味。” 文润是掌管沈淮旭院子大小事宜的主管,对这府中份例多少可以说比张管事还要清楚。 东西有没有问题,有什么问题,年限气味,是否是最新的东西,他一瞧便知。 若非他是沈淮旭的人,哪怕做这沈家管事也是使得的,恐做的比张管事还要好。 第246章 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娘也着实有意思,平日里处处打压她便也罢了,就连这新年的衣物首饰都要动手脚。 柳锦棠把衣物扔回箱子之中:“若是追究,恐怕遭殃的只能是无辜之人。” 没有她娘的授意,负责此事的下人如何敢偷偷减她的份例。 她娘既然能做这事,定是把自己摘了出去的,做的这般隐蔽,也是花费了心思。 她若捅了出去,她娘大可以说是下人疏忽,毕竟衣物虽薄,可也是实打实的棉花,首饰等物虽少,也是正儿八经的金银。 偌大一个沈府,她不可能事事俱到。 借口理由太多,她娘有千百种法子能推脱责任,再不济推一个下人出来顶罪。 她娘如今怀了沈家子嗣,沈老爷如何气她也是暂时的,待她娘一哭,指不定还会心疼她娘治理后宅辛苦。 说她不懂事,一点小事大动干戈。 但若是让她咽了这口气是万万不能的。 “我可助你。”沈淮旭出声。 柳锦棠眸中光色一闪:“那就劳烦大哥哥帮我取些东西来。” 沈淮旭瞧着少女脸上狡黠笑意,已是明了她想做什么。 “胆子不小,敢叫我去偷东西?” 柳锦棠小狐狸般眸子一眯,笑的叫人没有招架之力。 “这怎么能叫偷呢,我是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缺少的东西可都是银子,拿不了银子还不能拿她两根簪子吗。” “拿来你可敢示人?”沈淮旭问。 柳锦棠往沈淮旭身旁凑了凑,笑意更明媚了:“那不是有大哥哥嘛,帮我把簪子处理了,得来的银子你我二人对半分,如何。” 知这小戏精还是个小财迷,小狐狸般的性子,思考之事果然也是稀奇古怪的。 权衡利弊之后得来如此一个馊主意。 这天下,也唯有她敢让他去做这偷鸡摸狗之事,要他说,不如直接挑明了把事情摆上明面,沈氏既敢做这第一次,就会做第二次。 一次让其长记性,往后再不敢耍这等小心思。 少女一双美眸带着期盼的望着他,里边不是对惩治沈氏的渴望,而是对有银子赚的欣喜。 “当真考虑好了?” 柳锦棠点头:“自然,父亲不喜我,我若仗着大哥哥的庇护找我娘的事,只会适得其反,反正那些东西除却少了分量,也是实打实的东西,她克扣本该属于我的东西,那我就拿回来。” 柳锦棠看向文润:“文管事,你且帮我算算,我娘克扣了我多少东西,算成银两的话有多少,我不多拿她一个铜子。” 文润点头,取来算盘噼里啪啦一顿敲打,最后得出结果。 “以属下保守估计,有二百两。” 上日佳节一年一期,不仅是沈府,盛京众世家都颇为上心。 府中各院主子的衣物首饰等都要大换,置办的皆是好物,沈家这等簪缨世家更是注重。 沈老爷不喜柳锦棠,可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克扣她。 沈氏给沈家众人置办年关之物用的都是沈家的银子,有多少主子,置办多少东西,取多少银两,都有账目可查。 柳锦棠听文润说克扣了她二百两之时还有些惊骇,觉得少的那些东西应当不值二百两。 可当东阳取来账目时,柳锦棠在账目上看见彩荷院一栏后写着八百两,她顿时知晓,文润算的这二百两还是保守了。 这三瓜两枣值六百两? 当然,她不是贪心的人儿,说二百两就二百两,她只要二百两的东西就行。 是夜,两道黑影自房梁悄然落下,从妆奁之上取走了几样成色不错的簪子首饰,又自箱子之中取走了两匹锦缎。 当黑影做完一切消失在屋中后,榻上人与榻下守夜的丫鬟都未发现异常,甚至连翻身都不曾有。 第二日,当柳锦棠捧着鸡汤去到青灯居时,沈淮旭正练完剑,寒天露重之下,他竟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玄色锦袍。 柳锦棠看的牙关打颤,毕竟她穿的如此厚还觉寒风刺骨,对方穿这么一点,当真不冷? 见到柳锦棠,北云东阳抱拳见礼,然后识趣的退了下去。 柳锦棠跟在沈淮旭屁股后,屁颠颠的进了屋子。 “大哥哥,你出汗了,我有帕子,借你擦擦。” 柳锦棠殷勤的把鸡汤放下,掏出自个的帕子准备给沈淮旭擦汗。 沈淮旭正要伸手接过,只听少女轻呼一声,帕子从他指尖溜过,掠过一阵馨香。 少女已经提着帕子噔噔噔跑向了书案。 看着空空指尖,沈淮旭皱了皱眉,冷嗤一声,自己掏了帕子擦汗。 “这是我娘的物件?” 看着桌案上摆放的几件首饰与锦缎,柳锦棠只想对沈淮旭竖个大拇指,这办事效率,太高了。 沈淮旭走上前来,瞧了眼那桌案上的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值二百两了。” “真的?”哪知柳锦棠却是格外激动:“二百两正好,不多不少。” “多些不好?”沈淮旭耐人寻味的看向柳锦棠:“不是缺银子?” “是缺银子,可我求大哥哥帮我取得这些物件的本意只是为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娘克扣我二百两份例,我取她价值二百两的物件,算扯平了,若多拿了,心术便不正了,那可不行。” 倒是个有原则的小东西。 沈淮旭嘴角勾起,对她的回答尚且满意。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此事虽有不妥之处,可也事出有因,算不得偷窃。 "只愿我娘能有所顿悟。"柳锦棠拿过簪子轻声说道。 沈淮旭冷笑:“怕是难。” 沈氏丢的几样首饰都是她平日里喜欢佩戴之物。 这突然不见了,她自是一眼就发现了。 所以整整一日,沈家之内都未消停。 家中进了贼,偷的还是沈家夫人的物件,这件事是大事。 手脚不干净之人,留在家中就是祸患,沈老夫人也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当沈氏大肆盘查之时,沈老夫人并未阻止,只道关起门来,管好下人的嘴,莫要把事情传出去,丢了沈家的脸。 第247章 出个主意 整整一日盘查下来,一无所获。 沈氏坐在慈安院中,听着下人汇报盘查的结果,气的差点拍桌子,但碍于沈老夫人在身旁,这才不得不忍了。 丢了平常物件也就罢了,偏丢失的簪子里有沈老爷送她的定情之物,那个是万万丢不得的。 她仔细思索着,想着最有可能偷窃之人。 最后脑海中闪现一张娇俏小脸。 她对云姑姑道:“去把五小姐叫来,我有事找她。” 沈老夫人喝茶的手一顿,抬头斜睨她一眼:“叫五丫头做什么?” 这偷东西的总归不能是柳锦棠。 沈氏转头轻笑:“就是想着问问她,看她可见着可疑之人了” 沈老夫人不是这般好糊弄之人,知晓沈氏定然是存了心思的。 本想出言劝阻,可又想到昨日夜里沈诗语与她说的一番话,她终是没有出声。 问问也无妨,但也仅限于问一问。 柳锦棠来的极快,穿着一件浅蓝毛领小袄,着一件同色祥云纹织金裙,披着一件兔毛儿斗篷,除因寒风东出两抹胭脂红来,可爱惹人。 “见过祖母,母亲。” “母亲找我?” 沈氏这沸沸扬扬盘查了一天,突然找她所为何事她不用多想都知晓。 但瞧这屋中空空荡荡,除却丫鬟婆子外加她们三位主子再无她人。 怎么?沈家就她一位小姐? 别人不叫偏叫她,有好东西的时候也不见得如此啊。 “知棠,为娘找你也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问你,这两日在府中可见到可疑之人?为娘的首饰簪子丢了,其中还有你父亲送给我的礼物。” 沈氏说这话时不仅神色憔悴,难过至极,痛心疾首模样更是让人以为她丢了天下至宝。 柳锦棠摇头微微福身:“回母亲,女儿并未见到问疑之人,或许母亲也可问问二姐与四姐。” “你当真未曾见到?”沈氏却是突然说了如此一句。 柳锦棠抬眼看她:“为何母亲会觉得女儿见到过?女儿若是见到,岂能隐瞒母亲,若母亲实在找不到,女儿倒是可以给母亲出个主意。” 沈氏确实没有理由怀疑柳锦棠,毕竟半夜丢失物件,她一个小女娃,岂能飞檐走壁还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偷走她屋中东西。 “什么主意。”沈氏目有狐疑。 “母亲与其在这大张旗鼓的胡乱猜测,不妨直接找到大哥哥那处,大哥哥可是大理寺卿之职,干的就是捉拿贼寇之事,想来大哥哥用不了两日就能替母亲找到贼人。” 柳锦棠的这个主意极好,只是对沈氏而言就没那么好了。 毕竟她可不是无缘无故如此说的,她这样说就是绝了沈氏找她麻烦的心思。 你怀疑我,那我也不与你虚与委蛇,咱直接把事做绝了,让你死了这个心。 我话都说这个份上了,你若还怀疑我,那咱们就让沈淮旭来查,我不怕你,你也休想找我麻烦。 果然她这样一说,沈氏的脸色就变了。 “这一点小事,麻烦元祉恐有不妥。” 沈氏想过柳锦棠的主意不会是什么好主意,但没想她让自己去找沈淮旭。 这死丫头真是长进了。 沈淮旭本就不喜她这个嫡母,如今泰州水患也是繁忙,她丢的那几样物件价值也就平平,让其查找,与其说是帮忙,不如说是添乱。 “那既然母亲不想麻烦大哥哥,那女儿也爱莫能助了,女儿确实未曾在家中见过可疑之人,母亲不妨在找找。” 柳锦棠小手一摊,一副没有法子的无奈表情。 沈氏捏了帕子,想着该找个什么法子发作一下柳锦棠。 一直在旁没说话的沈老夫人开了口。 "五丫头说的没错,这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半夜偷了你屋中东西,定是个身手好的,指不定已经盯了你屋中物件良久,不如就找旭儿帮忙,给你把这贼人捉了,也省的你在这如无头苍蝇般乱转。” 说着沈老夫人看了一眼柳锦棠,又道:“你既问了五丫头,家中其余人也得仔细盘问一下才是,这事不小.可不能疏忽。” 沈老夫人看似是在替柳锦棠说话,柳锦棠却并未觉得感动。 沈老夫人可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沈家。 沈氏脑子不清醒,想要找她麻烦,可沈老夫人却是个清醒的。 这家中贼人是谁都行,唯独不能是沈家子嗣。 若把这贼人名头安在她脑袋上,败坏的可不止止是她柳锦棠一人的名声。 外人看来,你沈家小姐需靠偷窃过活,定是受了委屈与不公对待。 主母苛待子女,是个不好相与的,以后我家女儿嫁入你沈家,日子定是难过。 簪缨世家小姐手脚不干净属家风不正,家中其余人又能好到哪里去,不可嫁娶。 家中长辈对府中事宜不闻不问,任由主母苛待子女闯下祸事,家庭不和睦,长辈无作为。 上一次的金簪一事她娘终归还是没学乖,还想故技重施。 不用脑子想也能知晓,沈老夫人岂能叫她把这污水泼到家中孩子身上。 偏她娘该聪明的时候却犯蠢,不该聪明的时候偏又机智的可怕。 有点心眼子全花她这个女儿身上了。 能坐上沈家夫人的位置当真是她烧了高香了,否则就以她娘这脑子,白送给别人别人都嫌蠢,更遑论做这沈家当家夫人了。 沈老夫人这话一出,沈氏也知这事恐怕不能在找柳锦棠的麻烦,只得点点头,把沈诗婧与沈诗语二人叫来一同询问,却没有叫沈元思。 沈诗婧看了一圈问:“怎么没见三哥。” 沈诗语笑回她:“你忘了,三哥要参加春闱考试,近日都在院中复习呢。” 沈元思近些日子在院中准备春闱考比,去年秋闱他过了乡试,如今马上要会试,他已把自己关在院中好几天,除却必须要出门的事,平日里都见不到人。 沈氏也没派人去叫他。 他是沈家三公子,院中不缺好东西,沈氏自也没往他脑袋上怀疑。 沈氏道:“就不用去打搅元思了,左右不过一些小物件,我在派人找找。” 这区别对待,看的柳锦棠白眼直翻。 索性他沈元思不住沈府内呗? 沈老夫人觉得不妥,脸色难看提醒沈氏:“既然要问,便都叫来问问。” 沈氏迟疑:“会不会打搅到元思学习,还是罢了,左右不过几件首饰,丢了便丢了吧,莫要打搅元思了。” 柳锦棠无语至极,第一次觉得她娘实在配不上这当家主母之位。 别人对家中子女有所偏颇情有可原,可你作为当家主母,岂能偏颇。 且你做的这般明显,以后让家中其她人如何想? 可还能信服你这位摘母? 大家都有嫌疑,就他沈元思清清白白咯。 怨不得上一世被周姨娘二人合伙坑害了腹中胎儿。 就她娘这脑子,不害她害谁? 第248章 大公子性子清冷倒是难得对五小姐有些热络劲 沈氏如此坚持不去打搅沈元思,在她看来是不想打搅沈元思学习。 可在屋中其她人看来,就是偏心。 沈诗婧是头一个表现出不开心的,那凭什么你把我们叫过来盘问,好似我们是那偷东西的贼一样,到了三哥这里你就不问了。 “嫡母偏心。”沈诗婧轻声念叨。 沈诗语赶紧拉了一下她:“四妹慎言。” 沈诗婧嘟囔:“本来就是,有什么不能说的。” 沈诗婧向来没心没肺,说这话看似低声细语的,但屋子就这么大,有点动静就算听不清,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沈氏脸色一黑,低下的眼皮子瞬间就抬了起来。 透着冷光看着沈诗婧,若是她没听错,对方似乎在说她偏心? 沈诗语瞧见沈氏的眼神,有些畏惧的往旁挪了一下,她不想因沈诗婧惹祸上身,她自己管不住嘴,得罪了嫡母,日后说婆家时嫡母定是要发难她得。 “婧儿,你可是有何不满之处?”沈氏出声。 沈诗婧抱怨归抱怨,可让她真的说沈氏的不是,她断然是不敢的,连忙摇头否认。 沈氏剐她一眼,这才满意收了视线。 她就算有不对之处,也容不得她一个庶女不满。 随便又问几句,沈氏起身要走,目的没达成,她心情不悦,出屋前一张脸黑的仿佛谁欠了她银钱似的。 路过柳锦棠身边时,还暗中瞪她一眼。 极为隐秘,但柳锦棠瞧见了。 她偏首冷笑,并不放在心上。 如果她二人注定是仇人,那她娘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 没有亲情只有恨。 她不会有负罪感。 柳锦棠随着沈诗婧二人一同拜别沈老夫人。 也不知是柳锦棠错觉还是如何,总觉座上的沈老夫人眸光一直在打量她,直到她出屋,门帘落下,那道目光才消失。 她有些奇怪的微微侧首,沉凝一下提裙下了台阶。 屋内,沈老夫人透过那微微开合的窗沿看着少女浅蓝裙摆消失在视线之中。 她收了视线,垂首喝茶。 丫鬟上前关了窗子。 李婆子奇怪:“老夫人既然想问五小姐,为何又让人走了。” 沈老夫人轻轻叹息一声,放下杯盏来:“五丫头对旭儿有救命之恩,旭儿待她自是与别人不同的。” "同乘一辆马车,一件斗篷,廊下嬉笑又能算什么?我不信五丫头,也得信旭儿不是。" 李婆子俯身给沈老夫人杯中添了茶:“昨日二小姐说完,老奴见老夫人发了脾气,还以为老夫人定是要审问五小姐的,倒是老奴狭隘了。” 沈老夫人看向李婆子:“你怎么看?” 李婆子有些诧异,然后笑道:“老奴哪里瞧得出来,要老奴看,三公子与四小姐兄妹情深,不比五小姐,大公子二人亲近?” “大公子性子清冷,倒是难得对五小姐有些热络劲,老奴近日觉得,大公子都比以前好相处了。” 沈老夫人浑浊眼睛闪过亮色:“我也觉近日旭儿性子柔和许多,也不知是走了那一月想家的缘故,还是因为其她缘故。” 李婆子附和:“老夫人想的也没错,大公子出京一月,若因想家柔了性子也是可能的。” 说罢李婆子眼睛一转接了一句:“二小姐不知五小姐曾经救过大公子,还以为是五小姐缠着大公子不放。” “大公子对二小姐,四小姐向来不亲近,也并非是这一朝一夕之事,但屋檐之下生活了这么久,也难免争风吃醋。” “老奴以为,老夫人思虑的没有错,大公子并非三公子可比得,自有自己的想法与思量,这满盛京城谁敢说大公子一句不是?五小姐若有异心,大公子岂能瞧不出来?二小姐恐怕是多虑了。” “嗯。”沈老夫人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旭儿那孩子向来有自己的主张,若五丫头怀了不好的心思,以他的性子哪里能容忍,倒是二丫头,本以为是个乖巧孩子,不曾想也被孙姨娘教的如此小里小气,登不得大雅之堂。” 沈老夫人手中佛珠顿住,眼神变冷长叹一声:“这家里真是乌烟瘴气的。” 李婆子把杯盏递上去,柔声劝慰:“老夫人这话不对,要老奴说,这才叫人气。” “夫人如今怀了沈家子嗣,来年给老夫人添个大孙子,今年二小姐也及笄了,到时许了人家,择个良辰吉日完婚,喜上加喜,翻过年头,四小姐,五小姐也双双及笄,家中喜事不断,在大的乌烟瘴气都得被喜气冲没了。” 沈老夫人被其逗得哈哈大笑:“就你会讨老婆子我欢心,赏。” 李婆子惊喜哎哟一声:“老奴谢老夫人赏赐。” 从慈安院出来,柳锦棠一如既往的前往粥棚。 在粥棚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柳锦棠陪福宝玩了一会,又去瞧了瞧粮米,确认无误后这才坐着马车回了府。 过了年,公主要招进宫伴读之人,柳锦棠虽无进宫伴读之意,可该学的东西却不能落下。 平常世家之女熟读的《女诫》,《女训》等书,她不感兴趣,那等教养女子修德养性,约束自身的书,看一遍就行了。 她喜看诗集,偶尔也瞧瞧药材药理之书,时不时练练字,让自己不会太过生疏,届时选伴读,她若被选上是她运气,选不上也不至于太丢人。 看了没一会,春文自外而入,带了梅娘的口信。 说梅娘约她后日铺中一叙。 柳锦棠知晓她送去梅娘那里的香应当是有结果了,也盼着后日早些到,二人见了面商议好,铺子便能开张了。 第249章 沈淮旭给她做了新衣裳 沈家后院,沈元思院子院门紧闭,屋门紧锁。 屋内香烟袅袅,青天白日幔帐却是垂落而下,掩了榻间春色。 屋门口,沈元思贴身小厮听着屋内女子娇吟声不断,一张脸上神色变幻最后归于平静。 他家公子胆子太大了,什么人都敢动,也不想想,待东窗事发之际,该如何脱身? 果然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榻间,颜昭与沈元思云雨过后依偎休息。 榻中暖意之间裹杂一些不明味道,若有大夫在此,想来能认出来,此乃纵情香的香味。 纵情香乃是盛京极为流行的房中助兴之物,不少贵族世家都会取用,只是此香夹杂麝香,对女子并无助益,很多世家夫人极为排斥,认为是污秽之物,同房之时并不会允许自家夫君取用。 所以此物多半妾室用的较多。 颜昭脸上浮现一抹不正常红晕,但眼神却是清明的。 “你这大白天把我叫来,也不怕被人发现。” 她的声音娇滴滴的,透着掩不住的欲色,显然受纵情香影响,余潮还未过去。 “怕什么,家里人都以为我在准备今年春闱科考,闭门谢客,不会来打搅你我的。” 颜昭抬眼:“昨日父亲回来说,皇上要去城外察访民情,你说我们是不是也要有所准备了。” 沈元思拍打着颜昭的肩,目有思索:“不错,这奉州一事兹事体大,皇上格外上心,若能在此事上叫皇上有所留意,对你我都是好事。” “正好,粥棚不是你提议开设的,刚好可借此邀功。”颜昭说。 沈元思点头,但又略加迟疑:“粥棚虽说是我提议开设,但我却鲜少前去,那些百姓怕是不买账。” 颜昭坐起身来,目有幽光:“吃水不忘打井人,没有你的提议,哪有她们一口粥喝。” “只是.......”颜昭说话声一顿。 沈元思捏过她的脸,让她低下的脑袋被迫扬起:“只是什么。” 颜昭眼眸一勾,面带思索:“你说过,你那粥棚似乎是你五妹妹在看管,这么长时日下来,那些百姓恐怕与之熟稔了,你若与她一同出面,皇上问起,那些百姓只会说你五妹妹的好,哪能记得你半分。” “你的意思?”沈元思抓起颜昭一缕发丝:“腿在她身上,总不能锁着她啊。” 颜昭却是蓦然一笑,沉默下来。 沈元思把玩她发丝的手一顿,有些诧异的看着她:“你难不成真想锁了她?” 沈元思眼神一暗,打量起颜昭来:“你与她有过节?"。 “哪能啊。”颜昭抓着沈元思的手:“我这是为了你,我这不是担心柳妹妹抢你的风头嘛。” “谁能抢我风头。”沈元思不屑一笑:“那丫头片子是有些小聪明,但皇上面前,恐得吓得尿裤子才是。” 颜昭还想说什么,沈元思却是把人往身下一压,身子起了不知名反应。 被他猛然一压的颜昭惊呼一声,伸手推搡沈元思胸膛:“你做什么啊。” 沈元思喘息声加重,俯身咬住颜昭耳畔;"我想做什么你不知道?" 又是一声惊呼,紧随而至的便是让人脸羞的桥吟之声。 “青天白日,真是不要脸,呸!” 屋檐之上,萧夏吐了口中稻草,受够了这屋内二人的淫秽之声,起身伸了个懒腰,跳下屋头。 屋檐下的小厮听见屋顶有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一点雪花落下,外加一只麻雀扑腾着翅膀飞过。 小厮没有发现异常,收了视线,继续充当门神。 而屋内翻云倒雨的二人并不知晓,她们做的所有事已是被沈淮旭知晓,只待时机成熟便与她们算账。 几个腾挪跳跃间,萧夏到了青灯居院内。 正巧碰见自竹林内而出的东阳与一众黑衣暗卫。 “搬这些东西是准备给五小姐送去?” 东阳转头,看见是萧夏,冷嘲热讽一声:“真是稀客啊,你这神出鬼没的怎么舍得回院子里来瞧瞧了。” 萧夏与东阳北云不同,无需跟在沈准旭身旁贴身保护。 他擅长打探消息,身手灵活,常年不是在查探消息的路上就是在窥视他人秘密的途中。 所以极少会回青灯居来,除非主子召唤。 “闲来无事前来瞧瞧,可需要帮忙?” 东阳自个都无需动手,何须要他帮忙,摆摆手:“你且等着,等我把这些物件送去给五小姐,你我二人前去鹊华楼吃茶去。” 萧夏当即就笑出声来:“这满盛京的茶楼酒肆你不去,偏去鹊华楼,你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不去,我可不想被梅娘扇出来。” “你小子,找死是不。”东阳铛的一声拔出长剑来,作势要砍。 萧夏怪笑一声,转身就跃上了墙头,速度之快宛若清风。 "这年头,人真难做,连实话都说不得了,罢了,我还是自娱自乐去吧,你这茶,我可吃不起!” 说完萧夏就消失在墙头,气的东阳提着剑黑了一张脸,若非有要事在身,他非得追上这臭小子砍他两剑才解气 柳锦棠放了手中诗集,看得久了眼睛有些酸涩。 她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准备去后院瞧瞧自己晾晒的干花。 人才动,只听院门声响,紧接着是东阳的声音。 柳锦棠以为是沈淮旭来了,开心的出门迎接,结果却并未瞧见沈淮旭,反倒看见东阳带着人抬了两三个大箱子进她院子。 “东阳侍卫,这是?” 东阳笑着解释:“主子说五小姐屋子里的这些衣裳太过单薄,便按照五小姐今年做的衣裳样式重新做了一批,叫属下给五小姐送来。” 柳锦棠错愕,提裙下了台阶。 走到跟前时,东阳已经打开了木箱,露出里边装着的物件。 三箱子,满满当当的衣裳首饰,还有不少价值贵重的绸缎 柳锦棠拿起一件月牙白狐裘斗篷来,入手温润,手感细腻,厚重之感还未着身已是叫人感觉暖意融融。 “好漂亮的狐裘。”柳锦棠喃喃说着。 东阳笑道:“此乃取数只白狐的毛皮制成,最是保暖,五小姐若是穿了这狐裘,这个冬日定不会再受寒了。” 确实如东阳所言,若是穿了这狐裘,她想受寒都难。 再看箱子内其它衣裳,每一件拿起都是精致却不失暖意。 “这些衣裳......"柳锦棠如梗在喉,她抬眼看向东阳,似求证般问道:“是大哥哥连夜叫人做的?” 昨日沈淮旭才发现她的衣裳有问题,今儿就把新衣裳抬到了她的院子,这短短的时间,他如何做到赶制这么多衣裳出来的? 东阳昂头挺胸,很是自得:“自是主子交代的,只要主子想,莫说这区区几件衣裳,龙袍都能一夜之间赶制出来.” 柳锦棠再一次对沈准旭的强悍能力感到敬畏。 这世间之事,似乎就没他办不成的。 她似乎招惹了一个惹不起的人。 第250章 瘟疫爆发 前日沈淮旭给她送了不少贵重之物,柳锦棠一直想着要前去给其致谢。 但一连两日,柳锦棠前去青灯居给其送汤对方都不在院子。 询问后才得知,奉州水患久而不治,淹死百姓牲畜无数,从而爆发了瘟疫。 就在昨日,距离盛京最近的池阳城,池阳太守司马大人连夜递上帖子,说近日池阳城出现不少百姓身长红疹,小孩高烧不退。 上吐下泻且是轻微病症,不少小孩甚至有吐血之症。 是夜,皇宫灯火通明,太医院大夫围坐案台,屋中除却书页翻动之声再无其它。 直至天蒙蒙亮,一位眼底青黑的太医拍案而起:“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一夜未合眼的乾顺帝拿着太医递上的典籍,只见其上洋洋洒洒写着: 少寡,素多郁怒,而有吐血证,岁三四发,吐后即已,无有他证,盖不以为事也。 三月间,别无他故,忽有小发热,头疼身痛,不恶寒而微渴,若恶寒不渴者,乃感冒风寒,今不恶寒微渴者,疫也——《瘟疫论》 瘟疫爆发,朝臣自危。 太医院众御医使出浑身解数,结合典籍瘟疫治理之法研究出来了药方,势必要在瘟疫彻底爆发前阻止扩散。 沈淮旭近两日受密令出京调查瘟疫,所以柳锦棠才会次次跑空。 捧着鸡汤回到院子。 看到桌案上缝了一半的护膝,柳锦棠放了罐子拿起了针线。 待日上东头,她才扭了扭酸痛的胳膊与脖子,把缝好的护膝收好。 沈淮旭不喜坐马车,大冬天穿的单薄还喜骑马,有护膝可保膝盖不受风吹,她能回报他的,虽微不足道,但也是如今她能回报的全部。 今日梅娘约了她前往铺子一叙,柳锦棠换了衣裳,自后门坐了马车前往铺子。 不知是不是受瘟疫影响,今日街道之上格外清冷,就连她们铺子这条盛京最繁闹的街,都没有什么人走动。 没让马车停在铺子门口,柳锦棠找了个茶楼下马车,待马车离开后她带着春文下楼,去了斜对面的铺子。 梅娘已是在里等候多时,与梅娘一同的还有她们寻来的绣娘郭晚照与簪娘徐秋水。 “久等了。”柳锦棠走上前。 “晚照见过柳掌柜。” “秋水见过柳掌柜。” 郭晚照与徐秋水起身朝之见礼。 这二人突然叫她掌柜柳锦棠还有些不习惯。 梅娘在旁笑道:“这铺子马上就要开起来了,叫掌柜也是应当的。” 柳锦棠坐下身来,招手让她二人也坐。 随即拿了茶壶给自己添了茶水又往梅娘杯中添了茶水:“我送去你那里的香如何啊,梅掌柜。” 见她调侃自己,梅娘掩唇娇笑,随即指了指桌上的五种香:“这香膏味道有些重,若是淡些会更好,这款香粉味又略淡,稍稍重些。” “至于剩下的三款......” 梅娘刻意卖弄关子。 柳锦棠急的掌着桌子直勾勾看着她:“如何?” 梅娘水葱般的指尖捏着湘色杯盏轻掩下唇,梨涡里盛着三分慵懒七分勾人,眉间一点朱砂痣随着她笑意轻颤。 她轻抿茶水,刻意不说,直急的柳锦棠一双美瞳都瞪圆了这才道:“此香只那天上宫阙有,人间却是头一闻。” 柳锦棠眉眼阴郁消散,嘴角勾起的弧度,恰似新月初上弥漫起璀璨夺目的笑意。 “当真!” “当真。”郭晚照附和。 她拿过其中一个瓷罐,打开盖子来,一股栀子花的幽香顿时裹袭住几人。 仿佛置身栀子花海,还有一股雨后清香。 “若是为了这个香,哪怕是让我花数百两银子,我也是乐意的。”郭晚照笑道。 “是啊,还有这个香,我第一次闻见简直惊为天人,柳掌柜的手太巧了,这些香我长这么大从未闻过,就连盛京城最大的制香大家兰香阁中都没有这等香味。” 徐秋水这时也上前补充。 柳锦棠惊喜异常,自己做出来的香能得她人喜欢本就是极具成就感的事。 何况她二人都快把她夸上天了。 “说起兰香阁,我还未去过兰香阁,梅娘,你说我是不是得去瞧瞧?” 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的铺子要以香为主,哪里能不去兰香阁瞧瞧。 毕竟这整个盛京城达官显贵最喜欢买香之处,便是兰香阁了。 梅娘不置可否,她倒想说去不去都无妨,毕竟柳锦棠没去过,但她知晓啊。 兰香阁确实是制香大家,但阁中的香中规中矩并不惊艳,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 大家喜欢前去乃是以前打下的口碑,没有创新,被取代也是早晚之事。 但她自然也不会阻止柳锦棠前去,毕竟她是第一次做生意,多做些准备对她也是有好处的。 “可,但我不能陪你前去,你可能得自己去了。” 柳锦棠知晓梅娘是怕自己身份特殊给她惹来麻烦,毕竟她一个世家之女与花柳之地女子搅和在一起,别人会说的多难听,想也知道。 但柳锦棠实际并不在乎这个,几句闲言碎语罢了,又少不了肉。 “实际梅娘你无需担心身份,不就是被她人说几句,对我而言无伤大雅,此次你便陪我去吧,若你担心被人认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事,可戴上面纱遮盖容貌,如此别人就瞧不出来了。” “我需要你与我一同前往,给我些改进的意见,取人之长补我之短,兰香阁能在盛京屹立不倒,定是有我们值得取践之处,这铺子既然是你我二人一同的心血,我想让它越来越好。” 梅娘身子一僵,勾着重墨眼尾挑起,看着对面满是憧憬的少女,她心头划过一抹慌张错乱。 她能瞧出少女是真的想让这个铺子越来越好,因为这个铺子用了她赎身的银两。 可这场善意的谎言总有被戳破的那一天,届时她又该如何面对少女那满是质问的眼? 第251章 倒霉的乾顺帝 与梅娘等人约好了时间,又查看了一番晚照秋水做出来的样品,四人便分道扬镳。 临走前梅娘问柳锦棠是否想好了店铺的名字。 柳锦棠表示回去会仔细想想,毕竟这铺子名字可马虎不得,必须得仔细挑选才是。 梅娘表示若是需要择算良辰,她有推荐人选、 若在铺名之上需要帮忙,她也可帮忙出主意。 铺子是柳锦棠与梅娘二人一同开的,铺名的选定自然是需要梅娘点头的。 对于卜卦取名这种算命算运之事柳锦棠并不精通,甚至极少接触,若没有梅娘提醒,她倒是没想起来这一茬。 开张必要择选黄道吉日,店铺名字也得找人好好算一算好字才行。 “那这两日便好好想一想铺名,然后去找梅娘你说的那位高人给瞧瞧。” 梅娘点头:"好。" 二人分开后柳锦棠去了粥棚。 还没走到设粥的地界外面就如闹市一般传来嘈杂之声。 马车内,千霜听着外面熙熙攘攘之声捞了帘子朝外探头。 只听她惊疑声起,勾引着春文也凑了过去。 结果春文在瞧到马车外的景象后也与千霜一样奇怪的惊呼一声。 她二人惊呼之声一前一后响起,饶是柳锦棠不想关注也不得不起了兴趣。 “怎么了?什么事叫你二人如此惊讶。” 春文缩回脑袋:“小姐,这外面好热闹啊。” 热闹? 柳锦棠秀眉一动,城内冷冷清清,城外却热闹? 这条路她走了这么久,连人都少见,何来热闹一说。 她凑到窗前,往外一瞧,果然如春文所言,这外面一片熙攘。 络绎不绝的马车,随处可见的粥棚,在粥棚内忙活的丫鬟小厮,还有身着锦袍装模作样干活的世家小姐与各家贵公子。 路边上有百姓就地而坐摆了小摊,就地贩卖,还有不少百姓就如赶集一般走走停停,在小摊贩摊前挑选着瓜果。 柳锦棠大致瞧了一眼人群,一眼瞧不见头。 若非四周树林荒芜,满目萧条,柳锦棠还真会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地界。 落了帘子,柳锦棠美目闪过几分疑惑。 昨日前来还没冒出这些人与粥棚来。 这才过了一日这些人就冒了出来,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到粥棚了。” 没过多时车夫的声音响起,马车晃悠着停了下来。 “菩萨姐姐来了!” “菩萨姐姐!” 马车外响起孩子们兴奋的声音,引来不少人侧目,想瞧瞧孩子们喊得菩萨姐姐是何人。 距离粥棚不远的马车内,一身着朴素麻衣,头裹粗布的男子正由下人伺候着整理袖口。 男子脸上脏污,眼底青黑,衣裳之上有不少破损与补丁,就连布鞋都是烂的,虽不至于露出脚趾头可也仅限于遮羞了。 “陛下,不过是察访难民民情,何须把自己打扮成这个模样。” 小太监瞧着乾顺帝那双破鞋,很是难以理解自家主子的做法。 这一路行来也没瞧哪个难民穿的如此磕碜,他家主子这模样哪里是难民啊,分明是那叫花子无疑了。 但小太监可不敢说皇上是叫花子,他甚是连抬头看乾顺帝的脸都不敢,怕冒犯龙颜。 乾顺帝背脊挺拔,一边拨弄着自己脸上的假皮,一边冷声说道:“这些世家都是装模作样做给朕瞧的,朕故意放出消息说要察访民情,让元祉陪朕一同前往,就是为了叫这些世家以为朕会大张旗鼓前来。” “你可瞧见这一路的粥棚了?要么就在盖设之中,要么只初具雏形,显然是为了应付朕特意盖得,朕若不换个身份,瞧见的都是这些人想让朕瞧见的,朕此趟出宫又有何意义。” 小太监闻言跪在乾顺帝脚边一个劲的说:“皇上英明,爱民如子万岁千秋!” 乾顺帝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行了,别拍马屁了,赶紧给朕把脸上的易容皮收拾好,莫要耽误时间了。” 小太监哪里还敢耽搁,手脚麻利的爬起来给乾顺帝整理脸上易容的皮囊。 从马车上下来,乾顺帝不习惯的扯了扯身上的衣裳。 以往穿习惯了锦衣华服,此次为了逼真他连里边贴身的衣物都换了,此刻这些粗糙衣裳摩擦着他的皮肉,叫他极为不舒坦。 “菩萨姐姐!菩萨姐姐!” 耳边传来小孩子清脆的声音,兴奋的喊着菩萨姐姐。 乾顺帝抬头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粥棚处停着一辆马车,而不少百姓都围着那马车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陛下,您当真不要奴才陪你前去?" 小太监不放心的探出身子来满脸担忧,若是叫他干爹知晓他放任陛下一人乱跑,怕是要把他的屁股打开花了。 结果下一刻乾顺帝冷眼一扫过去,那小太监就吓得缩回了脑袋。 “去旁边等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露面。” 乾顺帝冷冰冰说完就抬脚往粥棚而去。 “让开让开!” 刚走两步一辆拉着粮米的马车疾驰而来。 乾顺帝站在路中央,看着那马车朝自己冲来却半点没有闪躲的意思。 倒也不是他蠢,实在是皇上当久了,以往出行身旁都是护卫保驾护航,遇见这种情况都有侍卫前去解决。 乾顺帝习惯性的又把自己代入皇上的角色,等着护卫前去解决这横冲直撞的马车。 可眼见这马车都要到跟前了却还没有人前去阻拦,乾顺帝这才反应过来,他眼下是难民啊!哪里来的侍卫。 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手脚也肉眼可见的不受控制。 动作是难看一些,但好在是在马车撞上来的瞬间他闪到了一边,因为紧张也因为笨拙,他扑倒在地翻了两个跟头才停下来。 手脚膝盖全部挂了彩,摩擦出了灼眼的红痕。 乾顺帝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当即恕从心头起,准备捉拿了这驾马横冲直撞的车夫,大卸八块扔去乱葬岗喂狼。 哪知他还没发火,那马车车夫却是先一步回了头,恶狠狠看着地上的乾顺帝怒斥一声:“死叫花子没长眼啊,这么大的马车瞧不见还非得站在路中央,找死啊!” 第252章 但愿他有地方治疗吧 这边的动静惹了柳锦棠等人注意。 相隔本就不远,一吵闹自是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纷纷回头,就看一叫花子倒在地上,似被撞了,正与那马车车夫对峙着。 这些难民哪里能见得这场景,撞了人你还有理了。 于是全部围拢上去,询问地上的叫花子是否有事。 这些百姓都是朴实之人,水患没发生前若见可怜人都会扔些吃的,扔两个铜子。 水患发生后她们无家可归,流离失所,不比叫花子好多少,如今更是感同身受。 见这车夫仗势欺人,也有那不服气的上前与之理论,结果那车夫直接在马上甩起了鞭子,抽打那些前往理论之人。 柳锦棠看不下去想要上前,福宝却拉着她不让她去。 “菩萨姐姐你别去,这些人周大婶说都是富贵人家的下人,我们若是惹了他们,他们会报复我们的。” 有比福宝大一些的小孩子纠正福宝:“菩萨姐姐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才不怕他们。” 柳锦棠让春文看着福宝,她去瞧瞧什么情况。 春文担心柳锦棠的安危,毕竟今日一下子多了好多生面孔出来,万一这些人中有坏人,一瞬间可能就能酿成大错。 “没事,我陪着小姐过去。”千霜拍拍春文的肩,示意她无需担心。 春文点头,拉着福宝跟在其身后往人群中走。 “滚开,你们这群贱民!滚开!”马车马车还在挥舞鞭子,口中骂着贱民难听至极。 这人拉着粮米,看身上的衣衫应该是某个大臣府邸的下人,眼下拉着的这些粮米应该也是为了施粥准备的。 乾顺帝膝盖处的麻布衣裳破了大洞,手掌心上也满是血痕。 他又气又疼,眼睛都充了血,瞧着那车夫蛮横的模样决定今日这民情不查了,他要让这个车夫知道,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连带着他的主子,他一并处置了! “你是哪家的下人,如此嚣张跋扈,是当这王法不存在,还是藐视我沈家威严?” 少女清冷声音犹如腊月屋檐垂落的冰棱,每一个字都裹着霜气砸下来。 清晰又透亮的传入乾顺帝耳中,叫他的怒意也宛若被冻结了般,没有再升腾的趋势。 他转头,循声望去,一道女子背影映入眼帘。 少女身躯娇小,极为羸弱,站在人群中并不显眼,可偏偏就叫人一眼就能瞧见她。 如瀑长发垂至腰际,几缕发丝垂落在颈间,一支素银簪子斜插在发髻上,随意地挽了个松散的发髻,簪头缀着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给她添了些灵动之感。 马车车夫也是被女子这冷幽幽的声音唬住,停了手中挥动的鞭子。 看到柳锦棠的瞬间他脸上划过一抹不屑,一个丫头片子还想唬他,他又不是被吓大的。 柳锦棠只听他啐了一口道:“老子走的是路,是那叫花子不长眼站在路中间找死,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找我的事,我这满车的粮米还等着进锅呢,误了我家老爷的大事,后果谁来承担!” “马路你走得别人走不得?我且不说你是否有撞伤人,你这扬鞭伤人我可是瞧得清清楚楚,你家老爷既然买粮米施粥行善举,想来不会允许你如此跋扈吧。” 柳锦棠年纪小小可对这大汉横眉竖眼却半点不怕。 那车夫已然伤人又被柳锦棠一个小丫头如此训斥,面子上下不来台,便想驾车离开。 可众人已然被他挑起了怒气,哪里能让他轻易离开,抓着马车拖拽他的粮米不让他离开。 “滚开!你们这群贱民!你可知我家老爷是谁!小心我家老爷把你们全抓起来!” 车夫手中鞭子挥舞,甩出咻咻风声。 “哎呀!” 有些挨了鞭子的百姓痛得惨呼纷纷松手。 车夫见状立马一鞭子抽到马屁股上,一声“驾”马儿如脱了缰般直接撞开百姓疾驰出去。 赵老大三人早在后面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见这驾马的车夫竟然撞了人就跑立马就撒开腿前去追。 柳锦棠也没想到这车夫竟然如此过分,立马上前搀扶那些被撞飞之人。 “杨大哥,你没事吧。” “王婶,你被撞了哪里,快,千霜,扶着王婶回帐篷。” 现场一片乱糟糟,柳锦棠一边询问着众人伤势一边搀扶着人往帐篷去。 直到确认受伤之人都回到了帐篷这才安心。 但她又突然想起这件事的起因,连忙跑出去找那一开始被撞的叫花子。 可是找了一圈也没瞧见人在哪里。 “周婶,你看见那个人了吗?就是最开始被撞的叫花子。” 在一旁忙活的周婶直起身来,大眼扫了一圈周围:“没看到,从刚才就没看到他了。” 柳锦棠奇怪,这人去哪了? “菩萨姐姐,坏人跑掉了吗?”福宝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柳锦棠笑着捏捏他小脸:“放心吧,坏人跑不掉的,你赵叔叔已经去追那人了。” 福宝乖巧的点点脑袋。 柳锦棠摸摸他额头,视线再次看了一圈四周,确认没有那叫花子身影后这才作罢。 罢了,虽然事情因他而起,但他也是受害者,想来是因为害怕她们找他的事所以才逃得。 他伤的不轻,她甚至看到他膝盖的衣裳都烂了,但愿他能有地方疗伤吧。 远处马车内,小太监看着乾顺帝那破了皮的膝盖与手掌胳膊,吓得整个人都僵了。 完了,完了,完了! 让皇上伤成这样,他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得啊! 乾顺帝一把扯了身上粗布麻衣,脸色虽难看却并未发怒,沉思一下他道:“回宫!” 小太监立马叫侍卫驾车回宫。 “皇上,是何人把您伤成这样,可要奴才前去查查。” 乾顺帝想了一下,目露冷光咬牙道:“查,查到之后朕定要扒了他的皮。” 小太监刚要应是,乾顺帝又道:“你派个人去盯着刚才那个粥棚,特别是那些百姓叫菩萨的那个女子,你去替我查一查,可是沈家的人。” “奴才遵旨。” 乾顺帝剑眉蹙起,想起刚才那女子背影,总觉在哪里见过,只是人太多,他走的匆忙也没瞧清对方容貌。 年纪轻轻胆识过人,瞧那些百姓唤她菩萨,想来是个心善做实事的。 听对方说是沈家人,也不知真假,待他的人前去查探一番。 若真是沈家人,届时让元祉带着入宫,他论功行赏一番,也算答谢她今日为他出头之举。 (麻烦,你常乐,好香飞行员,一只美少璐,三位宝宝加我围脖,与我联系,围脖:岚风听雪_) 第253章 绕指柔 傍晚,天色将暗,四下起了大雾,天地间仿佛结了一层白霜把景色裹入其中,叫人窥不见全貌。 柳锦棠拖着疲惫身子回到院子,都怪那挥舞鞭子乱打人的车夫,若非他胡乱伤人也不至于让她忙活到现在。 好在是被他打伤的人都是轻伤,她叫千霜找了郎中简单收拾了伤口并无大碍。 可惜的是赵老大几人没追到那车夫。 他们腿脚再快也跑不过马蹄子,跟了没多久就跟丢了。 也没看到对方进了哪家粥棚是谁家的伙计。 柳锦棠并不着急,对方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除非那人再不从粥棚门口过,不然她迟早有一日抓住他。 坐倒在椅子上,柳锦棠只觉腿儿酸胀难忍,这衣裳也厚实,忙活一阵身上出了汗,此刻身上黏腻的很。 也顾不得天还没黑,柳锦棠对春文道:“快,去烧点热水来,我要沐浴。” “好嘞。”春文连忙点头,提着裙摆就出了屋子烧水去了。 “小姐,那奴婢把地龙烧旺些,一会子小姐沐浴屋中就不冷了。”千霜兴冲冲前去烧地龙。 柳锦棠三下五除二的把湿衣裳脱掉,把厚衣裳披上,蜷缩在榻上等着春文烧来热水。 不多时,春文与小丫鬟提了热水回来。 躺在木桶里的瞬间,柳锦棠感觉身上的毛孔都张开了。 “小姐今天着实累坏了吧,一会小姐沐浴完,奴婢给小姐好生捏捏腿脚。”千霜为柳锦棠揉着胳膊,贴心的替其按摩放松。 柳锦棠闭着眼享受着,声音格外疲惫:“那就劳烦千霜姐姐了,我这腿儿当真酸痛难忍,不知明儿走道可会成瘸子。” 今儿又是去见梅娘,又去粥棚忙活了大半天,她这副孱弱身躯实在是耗尽了精力。 看来从今往后她熬得汤得多往自己肚子里灌一些,不然就她这副身子骨,遇见危险跑都提不起力气来。 怕柳锦棠在水里泡久了着凉,千霜到了时辰就把柳锦棠从水中拉起,快快给她擦了水,裹了厚厚的狐裘把人送到了榻上。 青花缠枝香炉中香烟袅袅,一股淡淡清香萦绕屋中。 铜制九桃炉里的银丝炭烧得噼啪轻响,榻边的烛光映在帐幔上,把幔帐上的金线绣牡丹染成朦胧的胭脂色。 柳锦棠裹着白色狐仰躺在缎面绣枕上,湿漉漉的长发如瀑般垂落,末端捏在千霜指尖之中。 春文端来暖炉,便挽了袖子蹲在榻边随着千霜一同为柳锦棠细细整理潮湿秀发。 蒸腾的热气裹着晚香玉的发香氤氲开来,发梢凝着的水珠在烛光里折射出细碎的星芒。 柳锦棠捧着画本子打发时间,看了没一会就觉眼皮子重的如灌了铅。 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雕花窗棂外传来寒风呼啸之声,冷风卷着残雪掠过青瓦,不仅未吹散天地间的寒雾,反倒叫那雾色更浓重了几分。 见柳锦棠闭了眼,千霜便对春文小声道:“你且替小姐烘着头发,我去熬点姜汤。” 柳锦棠今儿在外冻了一天,喝点姜汤祛祛寒总是好的,头发烘干还要一阵子,待发丝干了把人叫起来喝了再睡,也不耽搁。 春文点头,千霜这才放了袖子出了屋。 可待千霜一拉开屋门,瞧见屋门口的来人后她眼中划过诧异之色。 屋门口,男人一身暗蓝锦袍在雾气中泛着冷玉般的幽光,腰间玉带嵌着的墨玉貔貅吞吐寒气,他身姿挺拔,一身肃寒之气竟比这寒冷霜雾更叫人心惊胆战。 “大公子。”千霜赶紧上前见礼。 也不知对方在门口站了多久,她若不开门,竟丝毫没有发觉门口站了人。 玄色长靴碾过石阶上未化的薄冰,沈淮旭瞧了眼那紧闭屋门声音低沉:“你家小姐呢?” 千霜刚才出屋时闭了屋门,是害怕寒风吹入屋子,却也刚好挡住了屋中景致,连忙毕恭毕敬答道:“回大公子,小姐正在小憩。” “可穿了衣裳?”沈淮旭突然问道。 千霜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沈淮旭问的是自家小姐,赶紧点头:“穿,穿了。” “开门。” 沈淮旭的声音又冷又严肃,千霜虽有犹豫,可还是推开了屋门。 春文还在为柳锦棠烘着发丝,突觉身后一股子冷意,回头一看,差点魂都吓飞了去。 她想要起身见礼,沈淮旭却抬手示意无需多礼:“下去吧。” 春文手中还抓着柳锦棠的秀发,眼睛看向门口的千霜,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一走这秀发就会垂落到地上,虽说不至于脏了,可也难免沾染灰尘。 “给我。”这时沈淮旭上前自春文手中接过秀发。 春文得了解脱,立马福身走向门口,与千霜交换了一个视线,一人出了屋子,一人留在屋中守着。 暖炉中的炭火烧得正旺,将柳锦棠的耳尖烘得发烫,她有些不舒服的嘤咛一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感受到发间拉扯感,睡前的记忆潜意识在告诉她她还在烘着湿发,遂乖巧的没有在动。 榻间暖洋洋的,柳锦棠很快又熟熟睡去。 沈淮旭坐下身来,微凉的绸缎触感从指尖漫开,带着少女独有的海棠清香。 他眉眼深邃,动作轻柔,怕弄疼了少女,小心翼翼犹如对待珍宝细细的摆弄着少女那半干的秀发。 动作略显笨拙,想来是从未干过这种伺候人的活计。 可偏偏这等熬人的细致活他眼中却无半点不耐烦,寒冷褪去,只余满目柔色。 案上沉香燃至尽头,灰烬簌簌落在青花缠枝香炉中。 一个时辰过去,沈淮旭感受着发丝如流水滑过掌心,再无半点湿气。 他唇角勾起,终是直了身子活动了一下僵硬脖子。 千霜早早就熬好了姜汤回了屋子。 见到榻边人有了动静转头看了眼案上的沉香。 见沉香已然燃尽,心头惊骇之时也难免佩服起沈淮旭的耐性。 她家小姐人虽小小的,可满头秀发却是浓密。 平日里她与春文为其烘干湿发,二人来回换着烘干,待忙活下来,也是叫苦不迭。 千霜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烘干她家小姐湿发更耗费耐性的活计了。 可偏偏这样耗费耐心的活计,大公子却一声不吭的坐了一个时辰。 且看大公子偶然偏首那嘴角勾着的笑意,似乎还挺享受? 千霜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打了个激灵,赶紧收了视线不敢在瞧。 第254章 就喝冬瓜排骨汤好不好 柳锦棠睡得正香,恍惚间却总闻见一股似有似无的松香。 她秀眉凝了凝又松开,没多时又凝起,又松开。 来回几次,她终是在松香萦绕间睁开了眸子。 雕花窗棂已瞧不见半点亮色,只有榻边一点豆大烛光在幽幽跳动,散发出微弱光芒。 柳锦棠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秀发,干燥又绵软,哪里还有睡着前的湿意。 她自然的把功劳归功于春文与千霜,可能是睡前炉子烧的太旺,这一觉睡醒,竟觉嗓子发干。 她大致推断眼下可能已经后半夜了,于是也没叫春文与千霜,打算自己下榻倒点水喝,喝完接着睡。 不然吵醒她二人,那好不容易才有点暖意的被窝一旦挪动了,再回去便剩不了什么热气了。 冬日不如夏日,还是叫那两个小丫头睡舒坦些吧。 谁知柳锦棠才掀了锦被伸出小脚,一道冷幽幽的声音便自榻边响起。 “醒了。” “谁!”柳锦棠刚探出被子的小脚咻的一下缩了回去,美眸瞪得溜圆警惕的退到了墙角。 “呵。”冷笑声起,一道高大身影自榻边走出,随之一同出现的还有萦绕柳锦棠梦中的松香。 “真是没良心的小东西。” 沈淮旭咬着牙,一双黑眸锁定角落中的少女。 亏他听闻她在粥棚受了欺辱便匆匆赶回,劳心劳神为她烘干了发丝,怕惊扰她美梦守她至半夜。 结果这小戏精倒好,两日不见,竟连他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真是叫人恨得牙痒痒。 “大哥哥?” 柳锦棠这会子终于是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眼睛一亮,手脚并用的爬到榻边,透过微弱烛光去看榻边高大人影。 当确认来人确实是沈淮旭后柳锦棠提起的心哐当一声落了地,面上哪里还有半分惧怕。 “大哥哥你回来啦。” 柳锦棠开心道,但话出口后又觉哪里不对。 一看窗外乌漆嘛黑之色顿时知晓了哪里不对了。 沈淮旭回来是值得高兴之事,他也并非没有进过她屋子。 只是眼下这大半夜的,他不睡觉跑来她屋子做什么? 瞧这模样似乎在她熟睡时他便在了,眼下不知在她榻边待了多久呢。 想到这一点柳锦棠看榻边人的眼神稍稍有了变化,带点疑惑也带点戒备。 而显然少女眼中这点戒备之色并未逃过榻边人的眼。 沈淮旭摩挲指尖喉间不自觉滚动一下,眼底柔色之中浸染上些许冷色。 这小戏精眼下倒是防备起他来了,也不知当初是谁半路拦截于他,跪在他面前口口声声说着唯见兄长,甚是亲近。 长臂伸出,大掌一把攥住少女下颚。 “大哥哥?”柳锦棠吃痛仰头,身子被迫向其靠近,带着星芒的眼中划过一丝不安与慌张。 眼下气氛实在诡谲,柳锦棠不知沈淮旭这大半夜又抽哪门子疯。 “不是不怕我?胆子大的敢在马车上戏弄于我,眼下怕什么?” 沈淮旭生的惑人,烛光落在他脸盼,衬他眉眼邪肆,朱唇如血。 他声音似幽幽寒夜,又冷又沉,叫柳锦棠不自觉想起了那浓雾,他就像那浓雾中走出的妖精,无端惹人心神摇曳。 偏他的眼眸黑沉的没有一丝光亮,也如他这个人一般,心思深沉的让人窥不进他内心哪怕一点角落。 “我,我不怕大哥哥,只,只是本能作祟而已。” 柳锦棠知晓是自己刚才眼中的戒备叫他发现了,这才惹来他如此发问。 不然他没有理由突然如此。 见沈淮旭轻挑了一下剑眉,柳锦棠顺手抱住他抓住自己下颚的手,冲其一笑:“大哥哥半夜造访也不叫我,我睡得迷糊,醒来听见男子声音难免惊慌,大哥哥莫要怪我,便原谅我这一次可好?” 少女声音软萌,歪头之时杏眸闪闪,如山野间的鹿儿可爱又灵动。 沈淮旭顺势松了捏她下颚的手,紧接着捏住她小脸,瞧着少女嘟起的小嘴扯了嘴角,饶过了她。 这小戏精既愿哄他,他又何必与之计较。 说到底她虽惹他不悦,但他大半夜在她榻边出现恐也吓着了她,算扯平了。 沈淮旭黑眸之中光色微动,捏了少女一缕发丝勾缠指尖把玩。 “听闻你白日在粥棚被人欺负了?那人可有伤你。” 柳锦棠正揉着被沈淮旭捏过的小脸,听见沈淮旭如此问,心下也是一动。 心道这沈淮旭大半夜等在她屋中,不会就是为了确认这事吧? 但她也无法确认,毕竟这人心思难测,说不准是他睡不着刚好散步路过她院子顺道进来问候一下她呢。 遂收了心思回道:“我没事,就是那车夫打伤了不少百姓,但好在都是些轻伤,并不碍事。” “知晓对方身份?” 柳锦棠摇头:“对方打了人后便驾着马车逃了,赵老大三人前去追,可惜并未追到人。” 说到这柳锦棠眸子一转,咬唇抬首看着身前人:“大哥哥,不知此事可能麻烦你?帮我寻寻那人,他打伤了那么多百姓,我怎么也得找他算账的,就算不能惩治他,叫他吐些银子出来也是好的。” 若是沈淮旭没回来,她便等,等那车夫从她粥棚过,她再抓了人去官府讨公道。 可眼下沈淮旭回来了,沈淮旭就是官,何须再舍近求远。 以他的本事,就千百种法子找到那人,再叫那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明儿一早,来我院子。”沈淮旭沉声道。 柳锦棠坐在榻上乖巧的点点脑袋,就算沈淮旭不说她也会去的,毕竟每天早上她都要去给沈淮旭送汤,雷打不动。 “不问问我找你做什么?”沈淮旭松开她的发丝,捏了捏她的小脸。 少女小脸软弹,嫩若凝脂,沈淮旭舒服的眯了眼。 柳锦棠虽然有些不喜沈淮旭捏她小脸,可也没敢驱赶他作乱的手,只得任由他捏。 “大哥哥可是走了两日想念我做的羹汤啦?明儿一早待大哥哥一睁眼就能看见我捧着羹汤站在你眼前啦,那就喝冬瓜排骨汤好不好?” 第255章 大哥哥能帮我揉揉腿吗 少女软萌,眼睛大大的,似夏夜中的星星。 沈淮旭轻笑出声,惹得柳锦棠也露出笑容来。 沈淮旭很少会笑出声来,就算是笑出声绝大部分也是冷笑声,如此柔和的笑意,极为少见。 她便也知晓他此刻心情不错。 “如此乖巧?”沈淮旭眉眼低垂,捏住少女脸颊的长指轻轻摩挲少女脸颊嫩肉,像逗猫儿一般,勾的柳锦棠下巴痒痒的。 柳锦棠有些不舒服的嘤咛一声,看似不经意,实则故意的往后栽倒,避开了沈淮旭作乱的手。 倒在榻上后,她还心虚的偷偷瞧了眼榻边人的脸色。 见他似笑非笑却并未生气的模样,柳锦棠这才打了个哈欠糯糯道:“不早了,大哥哥不如早点回去歇息。” 这是给他下逐客令呢? 沈淮旭嘴角笑意扩大,天色确实不早,在耽搁下去这小戏精怕是明早儿起不来了。 只是...... 沈淮旭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斜睨了一眼身后,北云悄无声息出现,手中还端着一碗姜汤。 当北云把这碗姜汤递上去时,他甚至想给柳锦棠跪一个。 姑奶奶终于醒了啊,不然他得端着姜汤站一夜。 还得保证这手中姜汤是温热的,一身内力啥也不干净温汤去了。 所以做属下难啊,做沈淮旭的属下,难上加难! “这是......姜汤?”柳锦棠有些不敢相信自个的眼睛。 沈淮旭甚至没有说话北云就把这姜汤递了上来,显然是早就有所准备。 那万一她半夜没醒呢? 柳锦棠接过姜汤,入手竟还是温热的。 她便更讶异了。 厨房离她的院子不近,除非沈淮旭有别的法子加热这姜汤,否则北云来回都不知跑了多少趟了。 也是难为他了。 “喝了再睡。”沈淮旭温声道。 柳锦棠点点头,然后乖乖的把姜汤一饮而尽。 瞧少女喝的如此果断,沈淮旭黑眸一闪,笑道:“不怕有毒?” 刚喝完姜汤的柳锦棠身子一顿,别说怕不怕了,她甚至喝这碗姜汤时都没想过沈淮旭会害她。 “大哥哥又吓唬我,若大哥哥要害我何须在我榻前等到半夜还亲自现身给我递毒汤,只需派个人在门外吹两口毒烟,又省力又不会惹上麻烦。” 说着柳锦棠顺势递上空碗。 而榻前站着的沈淮旭甚至都未曾犹豫,伸手接过空碗,又掏了帕子给榻上少女。 “擦嘴。” 柳锦棠如今已是能拿捏沈淮旭三分心思了,见自己递上去的空碗对方不仅接了还给她送了帕子,心头雀跃,双手接过帕子开心的擦了擦嘴角。 可见沈淮旭看着她没有要走的意思,柳锦棠略显奇怪。 心头念叨,她这姜汤也喝了,对方也确认了她的安危,这为何还站在她榻前不走? 还有事? “大哥哥还有事要与我说?”良久柳锦棠终于没忍住开了腔。 沈淮旭伸出手冷冷出声:“帕子。” 柳锦棠这才惊觉自己手中还拿着沈淮旭的帕子呢。 于是赶紧伸手把帕子递了过去。 但沈淮旭拿过去帕子的瞬间,柳锦棠似乎看见帕子角落处似乎有一朵熟悉的海棠花刺绣。 她杏眸睁大,伸手想要再把那帕子拿回来。 可沈淮旭快她一步,待柳锦棠伸手想要拿时,他已是把帕子揣入了怀中。 “嗯?”沈淮旭看着从榻上坐起的少女,剑眉挑起:“何事?” 柳锦棠反应迅速:“大哥哥,我感觉手上还有水渍没擦干净,想再借帕子一用。” 沈淮旭却是没有再掏帕子,视线在柳锦棠手上扫过,紧接着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柳锦棠:“!!!!” 感受一番,并无异常,沈淮旭放开少女小手:“好了。” 柳锦棠赶紧抱着手做鹌鹑状。 “早些歇息。”沈淮旭瞅了眼榻上锦被,转身要走。 柳锦棠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是哪根筋没搭对,她本来应该是该庆幸这人终于要走了。 可嘴却轻唤出声:“大哥哥。” 沈淮旭转身看她,目光黑沉,似在无声询问她有什么事。 柳锦棠思索一下,眼眸之中光色闪动,有些迟疑有些犹豫,但最后皆汇聚于坚定。 “我,我腿酸,大哥哥.....”柳锦棠轻咬唇畔:“大哥哥能帮我揉揉腿吗?” 少女说话间甚至不敢直视沈淮旭的眸光。 她小手死死攥着锦被,抬起眼睛的瞬间,氤氲的水光漫过漆黑的瞳仁,宛如被寒风揉碎的月亮跌进深潭,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分求助目光。 十二幅襕衫下摆垂落如刀,将弥漫的浓夜割裂出锐利的棱角。 夜色漫过高大人影棱角分明的轮廓。 抬眸时,眼底翻涌的墨色几乎要将人吞噬隐入暗中,暗沉得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拽进永夜,与他一同堕落。 嘶哑低沉之声响起,似在做着最后的确认。 “你说什么?” 柳锦棠其实就想再看一眼那帕子,可她知晓开口问沈淮旭要他定然不会给她。 她本也是脑子一抽脱口而出这话,想着找个借口留下他,接近他,顺道再瞧瞧那帕子。 可眼下看沈淮旭眼神不对劲,柳锦棠默默咽了口口水不敢再说。 已经离开的人影返回榻前。 沈淮旭身形高大,往榻边一站极具压迫感。 何况是在柳锦棠说了极为心虚的话后,他的身影在柳锦棠眼中宛若一座压的人喘不过气的大山。 “大,大哥哥......我,我开玩笑的。” 柳锦棠不知道刚才是谁给她的胆子说出那样的话。 叫沈淮旭给她揉揉腿? 她是嫌日子过的太舒坦,想早死早超生? 这沈府之中,沈老夫人都不敢让沈淮旭给揉揉腿,如此伺候人的活计,岂能是他这般矜贵人儿能干的? 她到底是哪根筋没搭对,对他说出这种大不敬的话。 “开玩笑?”沈淮旭薄唇轻启,声音仿若寒夜深山里传来的古钟鸣响,低沉而冷冽。 柳锦棠知晓是自己逾矩,赶紧诚恳向其致歉:“对不起大哥哥,是妹妹错了,不应该对大哥哥说这种话,大哥哥莫要往心里去,实在是妹妹今儿走的腿酸,吃了痛,这才口不择言。” “还望大哥哥莫要与妹妹计较。” 第256章 我唯一心心念念之人唯有大哥哥 霜花在窗棂上蜿蜒成冰纹时,柳锦棠的呼吸声响彻这方小小天地,她抓着锦被的手随着她说话轻轻颤抖。 她望着榻前跃动的烛火,喉咙发紧,像吞了把碎瓷片。 实在是她的要求有些过分,柳锦棠心头后怕。 她不敢去瞧榻前人的神色,怕瞧见他眼中的寒意。 饶是沈淮旭如今对她一事宽和包容许多,但给她揉腿这等活计不该他干,她怎么敢要求。 恃宠而骄也有限度,她怎就没了自知之明。 她说完后,榻前人久久没有回音。 柳锦棠壮着胆子去瞧,就见沈淮旭隐在暗中的妖孽脸庞不知何时已能窥见全貌。 他面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意,黑眸深邃夹杂着柳锦棠看不真切的光色。 柳锦棠向来猜不透的沈淮旭的心思,见他如此模样,心头恐慌更甚,不知他这笑到底是在预示他的心情,还是在嘲笑她不自量力。 还未等柳锦棠思虑清楚,榻边摇曳的烛火却猛然间熄灭了,这微弱光线一消失,柳锦棠的呼吸也猛地一重。 只因黑暗笼罩的瞬间,她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大掌攥住。 沈淮旭掌心的温度烫得她浑身一颤,松香味裹夹着她身上淡淡清香在这方天地弥漫开来。 “呵。”沈淮旭的冷笑声在她耳畔落下。 柳锦棠的睫毛都因他这声冷笑颤了颤。 “大哥哥,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一刻,柳锦棠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求沈淮旭庇护时,那种无措与惧怕快把她淹没。 她怕沈淮旭以为她有了僭越的心思,怕沈淮旭认为她脱离掌控,怕在这黑夜之中,他一个想不开,扭断了她的脖子。 柳锦棠虽是低着头,可她能感觉到沈淮旭的视线在自己脸上逡巡,像把锋利的匕首,将她所有的狼狈与不安都剖开来审视。 滚烫指尖突然离开她的胳膊抚上她的脸颊,柳锦棠没出息的僵了身子。 果然,她踩到了他的禁区,他肯定很生气吧。 沈淮旭的拇指摩挲过少女白嫩脸颊,顺着她眉眼划过她柔软朱唇。 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欲色,勾人夺魄:“腿酸?” “不酸了不酸了。”柳锦棠连忙摆手,脑袋又往旁边偏了两分,恨不能两眼珠子长后脑勺上。 话音未落,沈淮旭的指腹突然用力,将她的小脸捏住。 硬生生叫她扭回了脑袋,正对上他晦暗不明的眸子。 烛火重新燃起的刹那,柳锦棠看见他眼底翻涌的光色,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宠溺,转瞬即逝,快的她来不及捕捉,以为是自己眼花。 这种情况下她能在沈淮旭眸子里看见宠溺? 她宁愿相信刚才那是她临死前的臆想。 “穿了裤子?”沈淮旭声音低沉,往柳锦棠身下瞧了一眼。 柳锦棠连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腿,然后点头:“穿了。” 下一刻捏住她脸的手松开,锦被被掀飞,暖意被凉意冲击,溃散开来。 一如柳锦棠瞬间凉到底的心。 美眸之中瞳孔变大,柳锦棠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小腿被男人抓过。 她小腿在他掌中犹如木偶娃娃,仅一只手便可把控,也不知是她腿儿太细,还是他手太大。 男人大掌犹如铁钳,桎梏着柳锦棠脚脖子,她想挣扎一下,却难动分毫。 眼下柳锦棠身着素雅衣衫,披散着满头青丝坐于榻上,一只腿被沈淮旭捏在手中,身子僵硬的犹如一堵城墙。 而沈淮旭却慢条斯理的裹了袖子,坐至榻边,把她小腿搁于那昂贵衣料之上,置于自己膝上。 柳锦棠觉得,她这辈子最为震惊之事莫过于此。 沈淮旭这是真的要给她揉腿! “大......大哥哥。” 少女的声音夹杂着颤音,再次尝试着想要抽回腿来。 哪知刚有所动作,沈淮旭却是手一使劲,按住了她的小脚。 柳锦棠:“!!!!!” 来人呐,有人耍流氓! “大哥哥,这样,这样不合规矩。” 虽说永朝民风开放,可脚对于女子而言也是极为私密的。 闺阁女子的脚除却丫鬟可摸,便只有未来夫君可摸。 她只说了揉腿,可没说要揉脚啊。 这若是被沈家人知晓,她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沈淮旭嗤笑一声,大手捞过狐裘盖在少女身上:“刚才说让我揉腿时,不说不合规矩?” 柳锦棠就知晓他会这样回答,深感无力。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她活该。 但她料想过所有可能,被沈淮旭扭断脖子的可能性都想到了,她也没想到沈淮旭真会给她揉腿啊。 “刚才是一时糊涂,大哥哥如此矜贵人儿,岂能屈尊降贵做这等伺候人的活计,简直是折煞了妹妹,大哥哥不如先放开我的腿儿?听我在给大哥哥解释两句?” 沈淮旭瞧着眼前小戏精那怯生生的模样,嘴角勾起,不仅没有放开她的小腿,反倒直接上手揉捏起来。 感受到腿上触感,柳锦棠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这,简直是要了她的命了。 就待柳锦棠准备找个借口终止这荒诞一幕时,沈淮旭再次开了口。 “别动。” 他的一句别动,压迫感十足,柳锦棠真如被定了身般不敢在动。 “你既张了口,我便依你这回,但仅此一次。” 沈淮旭似在与柳锦棠解释今日所作所为。 柳锦棠紧绷的身子有所缓和,沈淮旭愿意与她解释,说明他心情不算太糟糕。 “你可知白日你出手所救那叫花子是何人?” 柳锦棠自是不知的,毕竟那叫花子转眼就不见了人。 沈淮旭莫测一笑:“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见之人。” 下意识的反应,柳锦棠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唯一心心念念之人唯有大哥哥。” 空气凝滞片刻,屋中安静的落针可闻。 小腿上的大掌在瞬间的停滞后又缓缓捏了起来,连带响起一道低沉却略带愉悦的笑声。 “小嘴如此会哄人,明儿可能把宫里那位哄好了?” 耳朵烧红的柳锦棠歪头,眸子清澈又稍显愚蠢:“大哥哥说什么?什么宫里,什么哄人?” 下一瞬柳锦棠脑袋恢复清醒,就连眼神都清明起来。 她倒吸一口凉气,惊呼出声:“那叫花子竟然是皇上!” 第257章 嘴如此甜有赏 沈淮旭勾着笑意,不置可否。 这小戏精聪明的很,偏有时候非得与他装糊涂。 这事关自己,她这小脑袋比谁都灵光。 “大哥哥不会骗我吧?那人......” 柳锦棠回想了一下。 粗布麻衣,面容脏污,她大致扫眼过去,对方身形不算消瘦,可似乎也不是她印象中乾顺帝的身形。 那晚她一壶热茶泼到乾顺帝腿间时,可是瞧清了他的身形的,与那叫花子还是有些差距的。 还有他的容貌。 鹊华楼一事后,柳锦棠便去沈淮旭那处瞧了乾顺帝的画像。 自然也是知晓他长何模样,那叫花子并不是乾顺帝的脸啊。 “不会的,那叫花子我看的真切,就算只瞧到了大概模样,我也敢肯定不是皇上的容貌。” 柳锦棠确认道。 沈淮旭指腹在少女小腿嫩肉上来回推揉,手法算不得好,毕竟从未干过这等活计。 但缓解少女腿上酸疼却是足够了。 他唇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你可知,这世上何人的心思最难揣测吗?” 沈淮旭声音低沉的可怕,柳锦棠第一反应便是。 你的心思最难揣测。 但好在这一次她管住了自己的嘴,心头如此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也好在她没有说出来,不然她又得低声下气去为自己辩解。 “大哥哥的意思是,皇上刻意乔装打扮成那个模样?” 以往只听说过皇上为了能瞧见最真实的民生微服私访,谁知偏偏叫她碰上了。 但打扮成叫花子的模样,会不会有点......不太体面? “我可以理解皇上乔装打扮出宫视察民情,可皇上既想看见真相,他又为何会在金銮殿上扬言要来粥棚巡防?世家听闻皇上要来,自是要快快的准备,皇上又如何能瞧见真相?” 柳锦棠本以为乾顺帝会大张旗鼓前来粥棚,可如今他却是悄悄的来了。 那既然要悄悄的来,当初就不应该告知众朝臣啊,柳锦棠很是迷惑。 这事关政事,柳锦棠有些地方想不明白也很正常。 沈淮旭手中动作未停,只听他冷笑一声,似毫不意外乾顺帝会如此动作。 “皇上放话与我一同前往粥棚不过是声东击西之法,众世家如今全部出动盖设粥棚,既盖了,便不能白盖。” 既盖了便不能白盖...... 柳锦棠似乎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恍然道:“所以皇上放话出去是为了叫这些世家全部把粥棚盖起来,然后陛下再一道圣令下去,叫他们不得不把这粥施下去?” 说完后柳锦棠又迷糊了,感觉不对。 “不对,皇上并非是如此意图。” 如果下一道圣令便能叫这些世家乖乖把粥棚盖起来,乾顺帝何须再说视察民情的话。 见少女秀眉扭到一块,沈淮旭长指伸出,点了下她额头。 柳锦棠仿佛被点回魂一般,摸着额头,灵光乍现:“我知道了!” 她激动呼道:“陛下是故意的,故意这么说,然后就是不去视察民情,让这些世家盖着粥棚施着粥,时刻准备着。” 毕竟圣令之下确实可以让那些世家盖棚施粥。 可这便成了任务,那些世家按旨行事,做得好只能算完成任务,得不到半点好处。 可若是在没有旨意的情况下,他们做了又被皇上看到了,那性质可就变了。 一个是命令你去做。 一个是你为了前途奖赏自愿去做。 岂能一样。 沈淮旭笑看着她,黑眸深沉如渊:“倒是个机灵的。” 被夸了的柳锦棠嘿嘿一笑,有些得意忘形,往沈淮旭跟前凑了凑,把刚才的惧怕抛到屁股后面去了。 “大哥哥我是不是很厉害?有奖励吗?” 沈淮旭抬眸,声音有些嘶哑:“有。” 说罢,他抓过柳锦棠另一只小腿,看着少女惊慌失措的表情,他心情大好:“这算不算奖励?” 想起了,全部想起来了。 柳锦棠再次回到被恐惧支配的时候,瞧着她搁在沈淮旭腿上的两条小腿。 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脚丫子。 “不,不算。”柳锦棠壮着胆子回了句。 眼瞅着沈淮旭黑眸闪了幽光,她赶紧补充一句:“大哥哥替我揉腿是大哥哥怜惜我,我得记着大哥哥的好,加倍的对大哥哥好,这是我与大哥哥之间的双相付出,怎能与奖励这等冰凉词汇挂钩呢。” 少女这张巧嘴沈淮旭不是第一次见识。 他视线落于少女柔软唇瓣上,眸色晦暗,喉头也不自禁动了动,眼底狂涌的风暴汇聚成一个中心,中心之内,便是眼前少女。 “嘴如此甜,有赏。”沈淮旭强行把视线从少女唇上挪开。 怕瞧的久了,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来。 有赏? 柳锦棠眼睛一亮,什么赏?赏什么? 她没问出声来,可那双发亮的眼睛却已然出卖了她。 沈淮旭已从眼前小财迷眼中看到了银两二字。 他手中力道大了些,惹来少女吃痛轻呼。 小戏精眼中只有银子,那等俗物也能算得上赏赐? 要赏就得赏没有的,特别的。 “赏什么我得好生想想。”沈淮旭刻意卖了关子。 柳锦棠亮闪闪的眸子黯淡下去,看来这赏赐一时半会儿也拿不上了。 随即她一惊,差点给自己一巴掌。 眼下什么情况了,还想着赏赐,沈淮旭给她揉腿已经是天大的赏赐了,她还敢妄想其她的! 柳锦棠啊柳锦棠,你何时如此胆大妄为了。 腿上传来轻柔捏揉感,不知为何,那满腿酸痛感竟化作细密的酥麻,从足踝一路攀到心口,叫她感觉有些燥热起来。 应该是刚才太过恐惧,所以未曾有所感觉。 眼下稍稍放松,这才感觉异样。 怎么说她也是未出阁的女子,大半夜与男子做如此行径,哪怕是兄妹,亦是不妥。 这胡思乱想一旦有了苗头,就如洪水开闸难以阻隔。 羞涩感自脚心蔓延至被男人大掌揉捏的小腿,再由小腿攀爬往上,腹部,脖颈,小脸,全身。 柳锦棠感觉自己犹被架在蒸屉上蒸烤。 而沈淮旭抚在她腿上的长指便是那烘烤她得火焰,叫她浑身滚烫,满身通红。 她尝试缩回腿来,可沈淮旭却只是说了句:“不想明天在宫中失仪,就别动。” 于是柳锦棠立马做乖巧状。 她知晓,沈淮旭不是在吓唬她。 他既能说出进宫的话,便说明皇上明天必定会唤她入宫。 若她拖着这酸痛的腿进宫,恐跪一会起来,定要摔倒在大殿之上。 殿前失仪,声誉尽毁。 这样一想,柳锦棠哪里还会再动,反正她只管享受,堂堂沈大公子给她揉腿,无上殊荣啊。 还不赶紧躺平享受,还等什么呢。 第258章 他掩埋在最深角落的爱意 柳锦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想着陪着沈淮旭说会话,待他揉完腿她在睡。 可是她高估了自己的精力。 白日忙活一日,晚上半夜又被惊吓一番,人一旦放松下来便哈欠连天。 嘴里还说着:“大哥哥真好~” 下一刻便眼皮子一闭,不省人事。 就是这么快速。 沈淮旭瞧着少女恬静睡颜,手中动作停顿下来。 少女一头青丝如瀑般肆意铺散,眉如新月弯弯,羽睫微微颤动,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给她俏丽小脸添了几分灵动之态。 青花缠枝香炉中,只见几缕幽香袅袅而上,沈淮旭俯身捞过少女秀发轻嗅两下,是独属于少女的海棠清香。 他眸色讳莫如深,喉间不知滚动几次。 他身子越发低了,离榻上少女越来越近。 墨发自他肩头落下,与榻上少女青丝纠缠不分你我。 他猛然顿住了身子,怔愣片刻后唇角一勾,伸手轻柔的帮少女拿下脸颊上调皮的发丝,直起身来为她拉过锦被盖好。 至于少女的小腿...... 看着裸露在外的一双羊脂白小脚丫子,沈淮旭挑眉。 虽说今夜是他擅自前来,可揉腿却是这小戏精提出来的。 他强硬的碰了这小戏精的腿脚,可小戏精似乎也并没有怎么抗拒他。 以前他没有思虑过这个问题,今夜倒是提醒了他。 小戏精身边没有得力的老嬷嬷终究不妥,男女之事,夫妻之道总归是要有人教导于她。 画本子上画的都是些污秽玩意儿,跟着那上面学,学的都是勾栏式样。 他的小海棠可不能被那些腌臜玩意儿教坏了。 看来是时候给她找个得力的人儿放在身边了,对她往后行事举止也有好处。 “大哥哥,真....真好。” 少女呓语传出,并不真切,可在安静黑暗之中却是格外清晰。 沈淮旭眼中宠溺光色似一片汪洋,饶谁瞧了都不会相信那传言冷血的大理寺卿沈大人会对女子展露如此柔情。 毕竟众人皆知,沈淮旭最是厌恶女子近身。 可众人也不知晓,他在无人深夜时,对着自己的小海棠,再也掩藏不住自己的满腔爱意。 长指轻轻抚摸过少女脸颊,沈淮旭俯身隔着掌心在她头顶落下一吻。 一如他掩埋在最深角落的爱意。 不为人知。 出了屋子,千霜与春文在廊下等候多时。 文润上前为其披上厚重狐裘。 而沈淮旭早已是恢复了冷若冰霜模样。 他冷眼扫过战战兢兢垂首看地的千霜春文二人。 “知道怎么做?” 千霜福身,轻声回应:“回大公子,奴婢知晓。” 春文也紧随其后表示知晓。 沈淮旭收了视线,抬脚离开。 直到把人送出了院门,北云示意她二人回去之时,千霜与春文才敢闭了院门,轻手轻脚回了屋子。 回到屋子的瞬间,春文如泄了气般瘫坐在地。 屋中还燃着一支蜡烛,千霜看了眼发现是新蜡烛,前面点的那根已经见了底,应该是大公子点的。 她不敢耽搁走到榻前,借着微弱光芒去瞧榻上少女。 见少女睡的香甜,并无大碍之后,这才如春文一般坐倒在榻前。 这一夜着实磨人,虽知晓大公子并不会伤害自家小姐,可二人也难免担忧,更别提休息了。 担惊受怕大半夜,眼下送走了那尊活佛,也知晓自家小姐无事,两个小丫鬟终是可以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柳锦棠从美梦中睁眼。 这一觉睡的格外舒坦,舒坦到她感觉通体舒畅,精神十足。 可待她瞧见那大亮的窗外时,仅存的睡眼惺忪跑了个干干净净。 “啊啊啊啊啊。”她大叫着掀了被子,小脚踩着地板就跑到了屋子中央。 千霜与春文听见动静赶紧推门进来,一进来就见柳锦棠光着个脚丫子在妆奁前不知道翻腾什么。 “小姐,地上凉,快把鞋穿上。”春文快步拿了绣花鞋给柳锦棠递到了脚边。 柳锦棠着急忙慌的擦了两下脚板心把绣花鞋套上:“快千霜,给我梳妆,我答应了大哥哥今儿待他一睁眼就要抱着汤站在他面前,眼下什么时辰了,你怎么不叫我啊,完了完了。” 她还清晰的记得昨夜自己信誓旦旦的对沈淮旭承诺。 还说要给他做排骨汤,眼下看这天色,别说排骨汤了,熬个白粥都费劲,不赶趟了啊。 她着急的把朱钗往自己头发上簪,千霜好笑又无奈,赶紧制止她。 “小姐你别担心,汤已经熬好了,大公子说他今日不早朝,交代奴婢们待你醒了再过去寻他。” “什么?”柳锦棠着急忙慌的身形顿住,眸子带着庆幸光色看着千霜,确认道:“这是大哥哥交代你的?什么时候?” 千霜把柳锦棠胡乱簪入发中的钗子拿下笑道:“就昨夜,小姐睡着后,大公子走的时候特意交代了,所以奴婢今儿早间才没有叫你。” 柳锦棠长长的松了口气,拍拍心口:“还好还好。” 可随即她又是一僵:“那也不行啊,祖母那处我还没去请安呢。” 千霜赶紧拉住柳锦棠:“小姐莫急,老夫人那里奴婢也前去送过羹汤了,奴婢去的早,特与李婆子说了小姐昨日劳累之事,李婆子说无妨,老夫人那里有她周旋,叫小姐安心呢。” 柳锦棠感动的拉着千霜的手:“千霜姐姐,还是你思虑的周到。” 春文立马凑上来:“小姐,奴婢也出力了,千霜姐姐熬汤,奴婢烧火。” 这是讨夸呢。 柳锦棠笑着摸摸她脑袋:“是是是,你也辛苦,没有你二人,我的生活定是一团乱麻。” 千霜与春文立马福身,异口同声道:“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好了好了,别这么客气了,赶紧给我洗漱梳妆,时辰不早,还是得赶紧去大哥哥那里才行,可不能叫大哥哥久等了。” 千霜与春文立马道是,紧接着便马不停蹄的给柳锦棠收拾。 第259章 像大哥那样优秀之人谁能不喜欢呢 待柳锦棠抱着排骨汤出现在青灯居门前时,已是半个时辰过后了。 这都还是她紧赶慢赶的结果。 按照往日,怎么也得一个时辰往后,毕竟见沈淮旭自是得精心打扮才是。 文润早在院门口等候多时,一见柳锦棠便避开身子让其进门。 “大哥哥在屋中吗?”柳锦棠笑问道。 文润颔首回道:“大公子在竹林内,五小姐可在屋中稍坐片刻。” 沈淮旭院中的竹林可不是普通的竹林。 文润说人在竹林中,在竹林中做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柳锦棠可是进过竹林,知晓里边的秘密的。 她识趣的没有多问,只点点头,抱着汤盅往主屋而去。 距离青灯居不远处的林荫小道之中,沈诗语与沈诗婧眼瞅着柳锦棠进了青灯居的院门。 沈诗语一双美目因为妒忌都有些泛红。 刚才文润对待柳锦棠的态度她瞧的一清二楚,毕恭毕敬,俯首相邀。 要知道,文润可是沈淮旭身边最得力的管事,操持着沈淮旭大小事宜。 她屡次前去青灯居,此人都未曾给过她笑脸,而今日他却对着柳锦棠笑的那般亲切和煦。 这不仅仅是笑容的问题,这更代表私下里,沈淮旭与柳锦棠定走的很近。 并且沈淮旭那样清冷之人对柳锦棠也是极为上心的。 上心到他们这些下人都对柳锦棠恭敬三分。 “二姐,我就说她定是私下里不要脸的来找过大哥,你瞧那守门的小厮,拦都未拦就把人迎进去了,二姐你说,她会不会是用了什么法子,勾的大哥上了她的圈套,不然说不通啊。” 沈诗婧有些苦恼:“大哥向来厌恶女子近身,对我们这些亲妹妹都不甚亲近,怎就对她一个继女青睐有加,莫不是她以身.....” "四妹慎言。"沈诗语打断了沈诗婧的话。 眼见沈诗婧脸色不好,她道:“你说五妹怎么都无妨,可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一句话,叫沈诗婧本来不好的脸色有所缓和。 确实,柳锦棠若说是个不正经的,可大哥是什么样的人她们是知晓的。 若以身相许这等拙劣手段能叫沈淮旭上钩,那沈淮旭也不可能如今还是孑然一身。 沈诗婧气急败坏的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 “那些个没用的东西,让他们去查点消息都查不到。” “偏祖母也说是柳锦棠救了大哥,所以大哥才对她格外照顾,可大哥那样厉害的身手身边还有那么多厉害的侍卫,容得了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去救。” “要我看,那些前来刺杀大哥的杀手就是她花钱雇来的,做的一场戏罢了。” 沈诗婧自从知晓柳锦棠救过沈淮旭后便暗中找人去查探那日真相。 可她银子花了,人也找了,偏那些个没出息的什么也查不到。 查来查去反倒说起柳锦棠的好话来了,说查不到真相那说明事实就是真相。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虽说我也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可是大哥的手段你是知晓的,五妹固然可以买人行凶,可又如何能瞒过大哥的眼。” 沈诗语咬着下唇喃喃自语,声线忽轻忽重. "有两种可能性,四妹觉得哪一种比较靠谱一些。" 沈诗婧赶紧问道:“哪两种?” “一种是五妹确实救了大哥。” “那另一种呢?”沈诗婧急急追问。 “另一种是五妹买凶刺杀大哥,自导自演一场大戏,拯救了大哥于危险。” 沈诗婧一听这话立马嗤之以鼻:“怎么可能,二姐你都说了大哥不可能那么容易被骗。” 沈诗语肩头微微发颤,苍白的指尖攥着不成型的帕子,下唇被咬得没了血色:“那如果是大哥心甘情愿被骗呢?” 似乎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沈诗婧直接没忍住的笑出了声。 “二姐你疯了,她柳锦棠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吗?大哥是瞎了眼才会心甘情愿被她骗,她又不比你我多长些什么,哪有那么特殊。” 说罢沈诗婧看向青灯居,狠狠瞪了一眼,似乎能透过那青砖石墙瞪向柳锦棠。 “我宁愿相信是她救了大哥,虽然我也不想承认,可按二姐这个说法,似乎除了她是大哥的救命恩人之外,没有理由能得大哥如此庇护。” “凭什么啊,好事都让她赶上了,我也能为大哥挡刀的。” 是啊,凭什么好处都让柳锦棠占尽了。 沈诗语抬眸,眼神幽怨的看着远处的院子。 若是她,也能毫不犹豫的为那人挺身而出,哪怕付出生命,可偏偏救了沈淮旭的不是她。 “二姐,你喜欢大哥对吧?”突然沈诗婧凑到沈诗语身旁问了这么一句。 沈诗语以为自己表现的太过明显被人瞧了出来,赶紧收了视线,恢复了以往的从容,可眸中的慌乱亦未消散,她只能左顾右言他来掩盖。 怕被沈诗婧瞧出不对劲来。 “四妹说什么呢?我对大哥只是敬仰之情,谈,谈不上喜欢。” “啊?”哪知沈诗婧闻言只是惋惜一叹:“我还以为二姐对大哥有所不同呢,毕竟像大哥那样优秀之人谁能不喜欢呢,可惜我是他妹妹,我若不是沈家人,但凡是其他世家的小姐,我定是要缠着家中长辈上门说亲的。” 沈诗语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满眼惊骇:“四妹说什么呢?”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若被她人听去,一旦传扬开来,毁的可不止是沈诗婧一人。 她慌忙左顾右盼,确认眼下除了她二人还有自己的贴身侍女再无她人后,这才安心。 但看向侍女的眼神也是警告意味浓重。 似乎在说你们若是敢泄露出去半个字,看我不拔了你们的舌头喂狗。 吓得侍女低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似也知自己的言论太过惊世骇俗,沈诗婧一反常态的对着沈诗语撒了娇,解释自己刚才的话。 “二姐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就是夸赞一下大哥的优秀,毕竟像大哥这样的好儿郎可不多见,我对大哥除了畏惧再无其他心思,二姐可别误会我。” “不然传到祖母那里,祖母定不会饶我的。” 第260章 大公子不喜别人碰自己的东西进屋也不行 “四妹放心吧,我知晓你是随口一言,不会多想。”沈诗婧笑着回道。 就以沈诗婧见沈淮旭犹如老鼠见了猫一样的态度。 要说她对沈淮旭有什么肖想,怕是不能的。 “二姐,那咱们还去拜访大哥吗?”沈诗婧没忘今儿前来的目的。 这冰天雪地的她们守在这里可不是为了逮柳锦棠的。 她还没这么大面子。 是沈诗语说大哥离京一月,回来也未给其接风洗尘,她做了些梅花糕点,叫她陪着前来。 可眼睁睁瞧着柳锦棠进了青灯居,沈诗婧也不确定她们还要不要前去。 本来她就不想来的,大哥那么凶,她恨不能绕着走,鼓着勇气前来却碰上这档子事。 沈诗语本来想说不去了,可看着手中食盒她还是决定去一趟。 柳锦棠能见大哥,她们为什么不能。 待沈诗语二人到了青灯居院门口时,前来开门的并非文润而是另有其人。 虽说文润本就不是守院门的,也不可能谁来都给开门。 但如此区别对待,还是叫沈诗语有些难受。 开门的小厮是青灯居内普通小厮,虽是普通小厮却也是沈府的小厮比不上的。 青灯居内所有下人皆是由沈淮旭下部组织培养,除却一身不浅的功夫,还有沈府其他小厮没有的眼力见与本事。 见到沈诗语二人后小厮见礼笑道:“不知二小姐,四小姐来青灯居有何事?” 沈诗婧脸一垮就道:“能有何事,自然是来找我大哥的,难不成来找你啊。” 小厮并未对沈诗婧这冷嘲热讽的话感到不自在,依旧规矩笑回道:“实在抱歉二小姐四小姐,大公子此刻不方便见客,二位请回吧。” “不方便?”沈诗语想过会被拒之门外,可是她依旧不死心的问了句:“不知大哥是在见别人所以不方便吗?” 那小厮笑而不语,半晌后才道:“二小姐既知晓,小的便不多言了。” 沈诗语脸上笑意褪去,没曾想过这小厮竟这般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他若不承认,她还能认为柳锦棠来见沈淮旭一事是柳锦棠上赶着,见不得人的。 可他这样承认了,反倒说明沈淮旭根本不怕沈家人知晓柳锦棠前来他院子找他。 也不怕沈家人多想。 因为他会护着她。 “那凭什么五妹能进,我们不能进?二姐特意做了糕点,总不能原封不动的提回去吧。” 沈诗婧对着沈淮旭没有脾气,对着下人脾气倒是大的离谱。 也不想想眼下是在谁的门口,若叫里边人听见又该如何收场。 可沈诗语明知如此不妥却没阻拦,她想见沈淮旭,不论用什么法子,她不想让其与柳锦棠独处。 透过院门看向那紧闭屋门的主屋,沈诗语想的都是屋内情形。 下一刻只见主屋的雕花窗子一动,一张明媚小脸自窗内露出,与她隔空相望。 二人皆是一愣。 柳锦棠本在屋内坐着喝茶,听见外面有动静遂凑到窗子前,撑开窗子想瞧瞧热闹。 哪知这窗子才撑开,就与院门口的沈诗语来了个隔空对望。 这一刻,柳锦棠恨不能剁了自己这双撑窗的手。 她啪的一下闭了窗子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可转念一想她这行为极为不妥啊。 本来她来找沈淮旭是大大方方的,她这样的举止搞得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一样。 沈诗语若在她祖母那里瞎说可就不好了。 想着柳锦棠抬头扫视了一圈房梁,然后试探性的喊了声:“北云侍卫?东阳侍卫?” 声音还没落呢,一道人影自屏风后闪现而出,快的犹如鬼魅一般,前一刻柳锦棠确认屋内没有人,一转头,人站身后了。 东阳抱拳:“属下在。” 虽惊异东阳出现的速度,可想起昨夜北云也是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的她也就释怀了。 她问东阳:“大哥哥何时回来?” 东阳表示还要一会。 “我刚才与二姐姐对了眼,你说我能邀她们进屋坐坐吗?大哥哥知晓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怪我擅作主张?” 东阳一愣,反应过来柳锦棠这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他受宠若惊,抱拳后退一步:“五小姐可自行决策。” 柳锦棠有些无奈的瞧着他:“既然这样,那我便自行决策吧。” 说着柳锦棠转身出了屋子。 沈诗婧还在与门口小厮争论,瞧见主屋开了门立马闭了嘴。 害怕被沈淮旭听见。 结果当柳锦棠走出来后沈诗婧立马嗤了一声:“装什么啊。” 柳锦棠缓步走近院门口。 小厮见她来了,立马回身见礼:“小的见过五小姐。” 这恭敬模样可是对沈诗语二人没有的。 柳锦棠看着院门外的沈诗语面容挂笑:“好巧啊二姐,四姐。” 沈诗婧剐她一眼没有说话,沈诗语却同样柔和笑道:“好巧啊五妹,你也来找大哥?” 柳锦棠点头,然后语气惋惜道:“不过不巧,大哥不在。” 不在? 沈诗语心头暗自一喜,看来刚才屋里都只有柳锦棠一人在。 她本以为沈淮旭对她特殊,哪知也是让她独自在屋中等待,这样一想,她便好受了许多。 “那五妹要在屋中等大哥回来吗?”沈诗语问。 柳锦棠自然是要等沈淮旭的,毕竟他让自己前来寻她,定是有事找她的,而且以他昨夜所言,皇上今日似乎也要召见她,不见沈淮旭的人,她哪里能走。 “二姐想要一起等?”柳锦棠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反问回去。 她笃定了沈诗语不会轻易离开,不论她是否有意让她一起进屋等待。 她并非青灯居的主人,无权让沈诗语进屋等待,她也无权把她拒之门外,但碰见了进屋喝口茶是礼仪,她做不了沈淮旭的主,可她能做自己的主。 于是当沈诗语说做了糕点想亲手送给沈淮旭后,柳锦棠便找来文润,让文润来决定是否叫她二人进院子。 她自己则是站在一旁,谁也不得罪。 文润心道,这五小姐看着年纪小小,却有着一颗玲珑心,既不想叫二小姐等人就这样离开,也不想得罪大公子。 把这难题扔给了他。 他轻叹一声,迅速整理好思绪,对沈诗语二人道:“大公子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二小姐,四小姐若不介意,可进偏屋喝杯热茶。” 沈诗婧立马就问:“为何是偏屋!” 文润直起身瞧着她,皮笑肉不笑说:“因为大公子不喜别人碰自己的东西,进屋也不行,只得委屈二位小姐偏屋等待了。” 第261章 她才不会无聊 “我们是沈家正儿八经的小姐,与大哥一个屋檐下长大的,怎么就算是别人了。” 沈诗婧极为不满的指着一旁柳锦棠:“刚才我还看见她从主屋走出来,怎么,她进得主屋我们进不得,可是她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信不信我告诉大哥哥去!” 躺着也中刀的柳锦棠甚是无语,那她受邀而来前往主屋等待不是很正常。 她们不请自来,能叫她们进院门都是文润开恩了。 还在这平白无故的冤枉人,此刻的柳锦棠都想给文润说把人打出院子去。 什么人呐。 柳锦棠没有说话,因为她知晓文润定然不会叫这盆脏水泼到她的身上。 沈诗婧的话几乎才落,文润本和煦的脸霎时间变得生冷。 “四小姐所言可有凭证?” 文润的声音骤然间就变了,饶是沈诗婧再如何迟钝也该知晓,她的这番话惹到了眼前人。 若是平常小厮便也罢了,可对方是沈淮旭的人,代表了半个沈淮旭,沈诗婧也不敢太摆主人的架子。 “我......我.......” 连说了两个我沈诗婧都没敢说出没有二字。 沈诗语见此想要开口解围,可文润却并未给她开口的机会。 “既然四小姐没有凭证,又为何要诬陷五小姐与小的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二小姐与四小姐算沈家正儿八经的小姐,五小姐难道不是沈家正儿八经的小姐?还是说如今坐在沈夫人之位上的是周姨娘与孙姨娘,而并非沈氏?” “二小姐,四小姐若觉偏屋不妥,自可离去,若觉委屈,自可前去老夫人面前诉苦,但小的要提醒二位一句,我家大公子可没有请二位小姐前来。” 一连三句话,句句诛心。 柳锦棠站在一旁瞧着沈诗语与沈诗婧猪肝色的脸色想笑又不能笑。 硬憋着都快把自己憋出内伤了。 文润说的哪一句话都在理,沈诗婧自己说出来得话如今是辩驳都难。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沈诗婧欲要辩解,但支支吾吾半天却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沈诗语站在一旁却没有帮沈诗婧说话。 沈诗婧出丑时她乐见其成,出事时她自也不会帮。 从当初清净寺沈诗婧落水一事便可瞧出她最是利己。 柳锦棠瞧在眼中只觉可怕,与这样的人同处,何时被捅了刀子都不知晓。 最后还是怕事情这样下去会影响她见沈淮旭,沈诗语这才看向柳锦棠,眼眸含了些水雾,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五妹,这事是个误会,四妹向来心直口快并无恶意,我们来此也是为了给大哥送些糕点,五妹妹与文管事说说情,此事便莫要与我们计较了。” 柳锦棠站在一旁,从刚才到现在都没出过声。 听见沈诗语的话后她抬起眸子来,相比较沈诗婧的蠢,沈诗语确实要精明许多。 她不求文润偏求她,除非她半点不顾姐妹情谊,否则哪里能坐视不管。 可她也说了,这是沈淮旭的院子,她做不得主。 所以她又把问题抛回给文润。 “并非是我不帮二姐姐,四姐姐求情,但这是大哥的院子,文管事也是大哥的人,我哪有那么大面子能指使大哥的人呢,我只能帮二姐姐,四姐姐与文管事说两句,至于文管事如何说如何做,便是他的事了。” 说完柳锦棠对着文润道:“文管事,我以为,四姐姐这话虽然不经大脑,愚蠢至极,可她也是无心之失。” 被骂愚蠢至极的沈诗婧一双眼瞪若铜铃,恶狠狠地看着柳锦棠。 但柳锦棠仿若看不见一样继续对着文润说着:“我已经习惯了二位姐姐如此,所以并不在意,二姐姐贴心的为大哥哥做了糕点,把人拒之门外并非待客之道,文管事不妨看在这糕点份上就莫要与两位姐姐计较了。” 这下沈诗语的脸色也更难看了。 什么叫习惯她二人如此? 她二人活生生的两个人站在这里还比不得食盒中的一碟点心? 沈诗语提着食盒的手死死握着,一口银牙咬的咯嘣作响,却硬是忍着没有发作。 但她没发作,不代表沈诗婧能忍。 她当即就落下泪来,受不得如此委屈,指着柳锦棠大吼一声我定要你好看然后转身就跑。 “四妹!”沈诗语赶紧拉她,却被沈诗婧硬生生拍开了胳膊。 “小姐!”相芷叫唤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沈诗语赶紧对着相芷说着:“快去,快去追你家小姐,别叫她乱说,好生劝劝她,叫她千万不要想不开得罪大哥。” 相芷立马明白过来,点头表示知晓了,提裙就去追沈诗婧去了。 待沈诗语再回身,文润已是恢复了平和之色:“既然闹事之人已经离开,二小姐便随小的来吧。” 沈诗语朝其感激一笑,路过柳锦棠身边时她却顿了步子,揣着明白装糊涂:“五妹不来吗?” 柳锦棠还没说话,文润却是冷声开口:“五小姐是大公子请来的客人,主屋已备了茶水。” 接下来的话不用多言,众人已是心知肚明。 沈诗语却是在短暂的怔愣后笑着对柳锦棠邀约着:“大哥眼下还未回来,五妹一人在屋中坐着也是无聊,不妨与我一同坐着吃会茶,待大哥回来五妹便自行离去便好。” 若是正常关系的话,柳锦棠定是不会拒绝沈诗语的邀约的。 但是她与沈诗语的关系并非算得上好,只能说一半,这人指不定在背后如何捅她刀子,她可不想与她一起吃茶。 文润都说了她是沈淮旭请来的客人,那她便要做好客人的本分才是。 柳锦棠抱歉福身对着沈诗语笑道:“不了,大哥哥这人向来注重规矩,一会回来在主屋中看不见我的人难免生气,我便在主屋中等大哥哥好了,二姐姐请自便。” 说着她也不瞧沈诗语那掺杂着恨意的眼神,转身就往主屋而去。 关门之时,柳锦棠看见偏屋的沈诗语回头看了她一眼。 其脸上的神色,可算不得友善。 “啪”的一声关了屋门,柳锦棠回到桌前,看着满桌零嘴还有文润拿来给她打发时间的木偶人,她拿起一个小木偶人摆弄着他的关节。 无聊? 她怎么会无聊呢,沈淮旭给她备了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岂能无聊。 只愿沈诗语不要太无聊才是。 第262章 大哥哥我给你做的护膝你试试 柳锦棠在屋中与千霜,春文二人吃着干果子聊着天。 心想沈淮旭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哪知正待她捧腹大笑之时,屋门推开,沈淮旭自外而入。 柳锦棠还在做捧腹状,一张大嘴对着屋门口的沈淮旭,一时空气凝滞,柳锦棠都忘了闭嘴。 而春文与千霜本是坐在椅子上的,一个弹射起了身站到了柳锦棠身后。 见柳锦棠还张了嘴没有回神。 千霜在旁小声叫她一句:“小姐。” 那慌张表情恨不能替柳锦棠合上嘴来。 柳锦棠这才猛地闭了嘴巴,然后起身拍拍落在自己裙摆上的干果子皮,正了正衣冠。 “何事如此开心。”沈淮旭进屋,放了手中宝剑。 他神情冷峻,看不出喜怒。 柳锦棠对着春文千霜使了个眼色,害怕刚才那一幕被沈淮旭看到发作她二人,示意她二人先出去。 千霜,春文也是明白了柳锦棠的意思,低着脑袋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好在是沈淮旭并未追责她二人不懂规矩。 直到屋门关上,柳锦棠才捧着自己准备给沈淮旭的汤盅献宝似的凑上前去。 结果才到他身前,柳锦棠却是步子一顿,身子僵在原地。 只因她竟闻见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刺鼻的血腥味道掩盖住了沈淮旭身上的松香,柳锦棠秀眉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只僵硬了一瞬,柳锦棠便快步把汤盅放到桌案上,绕到了沈淮旭身前。 沈淮旭本欲前往屏风后换件衣裳,哪知下一刻就被少女挡住了去路。 柳锦棠二话没说从头至尾把眼前人扫视一遍,当她瞧见沈淮旭黑靴白底上的暗红血色后,她第一反应是沈淮旭受伤了。 “大哥哥,你受伤了?” 说着她就要蹲身检查沈淮旭的伤势,哪知人还没蹲下去,胳膊便被大掌攥住,沈淮旭像提溜小鸡崽一般把她提溜起来。 “做什么?” 他妖孽眉眼格外的好看,眼下还挂着些笑意更为魅人。 但配合着这萦绕的血腥味道,却是让他这份魅人模样挂上了几分血腥之感。 “我,我想瞧瞧大哥哥的伤势。” 柳锦棠没有隐瞒。 剑眉挑起,沈淮旭看了眼自己染血黑靴。 实际上他的衣摆也皆被鲜血浸透,只是玄色的衣袍瞧不出红色来,只白色靴底能看出血迹。 “我受伤部位在下身,你如此举动,是准备掀了我裙摆?” 沈淮旭黑眸之内映着少女脸上一闪而逝的无措,他冷笑松开她的胳膊:“我并未受伤,这血也并非是我的。” “大哥哥是去了地宫?”柳锦棠直接问了出来。 沈淮旭冷冷嗯了一声绕至屏风后。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柳锦棠知晓这是他在脱衣裳,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后退了两步。 一间屋子孤男寡女同处一室,隔着一张屏风宽衣解带,虽说什么也瞧不见,但柳锦棠还是难免有些想入非非。 脑海中不知怎的就浮现出沈淮旭晨间练剑时精壮上身。 突然,她感觉自己脸有些烫,伸手一摸,温度高的吓人。 害怕被沈淮旭瞧见,她连忙甩了甩脑袋,迫使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真是画本子看多了,什么都敢想。 眼见沈淮旭都快换完衣裳出来,她脸上余热还未褪下去,柳锦棠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跑到窗边,开了窗子呼呼的吹冷风。 直到确认自己脸上余热消退这才关了窗子。 沈淮旭从屏风后行出,已然换了身衣袍。 是进宫穿的官服。 正三品大理寺卿官服乃为深紫色,衣摆暗绣着十二章纹,日月星辰在金线勾勒间若隐若现,袖边蜿蜒着银色獬豸图腾,爪下缠绕锁链,恰似将天下冤屈尽锁掌中。 墨发束于冠中,仅余两缕垂在玉色衬领旁,为他冷硬的轮廓添了几分柔和。 柳锦棠并非第一次见沈淮旭穿官服,但突然见此依旧是被其美貌惊的瞪大了眸子:“大哥哥真好看。” 少女的小嘴吃了蜜的甜,沈淮旭黑眸把她身影锁入其中,勾唇笑道:“可曾如此夸过别的男子?” “没有!”柳锦棠立马摆手否认:“大哥哥可是我唯一夸过之人。” 沈淮旭眼底挂上愉悦之色,只是他掩藏的太深,柳锦棠并未瞧出来。 再次瞧了眼他脚上靴子,发现他已经换了一双黑靴,柳锦棠问道:“大哥哥今儿在地宫处置了恶人?” 沈淮旭似是无意摸了下她的脑袋,越过她往桌案走去。 “只是小小惩戒一番罢了,说起来,那人你也认得。”沈淮旭倒了杯茶,阴鸷眸子透过杯盏笑看着柳锦棠。 “我也认得?”柳锦棠心头陡然一惊,瞬间就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她认识的可能被沈淮旭抓来惩治之人。 然后她突然想起昨天的事,柳锦棠已然是有了答案:“大哥哥竟然抓到了那个伤人的车夫?” 这未免也太快了,不愧是沈淮旭啊。 “对方是谁家的下人?” “区区刑部一个管事罢了。”沈淮旭漫不经心说着。 柳锦棠美眸掠过一丝惋惜,那真是该他倒霉。 一个刑部管事的下人也敢如此猖狂,鞭笞了百姓事小,他偏好死不死的对着皇上口出恶言,还驾马撞了皇上,沈淮旭自是不能饶他,皇上也不会饶他。 沈淮旭说是小小惩戒,但以刚才柳锦棠闻见的血腥味,怕是能剩一口气都是好的。 “想瞧瞧?” “不不不,我就不瞧了。”柳锦棠都快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生怕沈淮旭硬要带她前去,立马噔噔噔跑到案台边捧起自己的汤盅放到沈淮旭跟前,笑眯眯道:“大哥哥喝汤。” 说着柳锦棠又从一旁包裹中掏出自己做的物件,双手奉到了沈淮旭面前。 她瞳仁像是盛满蜜糖的月牙,开心的望着身前之人,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剪影,连带着眼角梨涡都漾起涟漪。 “大哥哥,我给你做的护膝,你试试....” 第263章 他与这小戏精来日方长 护膝用牛皮制作而成,上方用玄色丝线勾了简易图腾。 里边包裹了一圈呢绒,虽不是昂贵的狐绒,却也是保暖性极好的羊绒,是柳锦棠自己想法了寻来的。 见沈淮旭没有接,柳锦棠便又说道:“我见大哥哥不喜坐马车,骑马的话冷风袭人,这膝盖脆弱可得好生保护了,不然待以后年纪大了容易腿疼。” 沈滩旭眉眼间的光色有一瞬间的动容,他敛着眼睑,良久后才伸手接过少女手中护膝,结果发现护膝之下还有一个东西。 他把那东西取出,竟然是一双护手,同样用牛皮制成,里边包裹了厚厚的羊绒,保暖的同时却不失雅致,牛皮软糯,瞧着并不笨重。 “嘿嘿,做护膝时剩了些牛皮与羊绒,我便自作主张的又给大哥哥做了一双手套,大哥哥的手生的好看,冬日拉缰绳定是寒冷,有了此物便不怕冻手了。” 那会子天刚冷的时候柳锦棠就说要给沈淮旭做一双护手的,只是后面事情太多,材料难寻便耽搁了。 之后天彻底冷下来后,一些小贩子挑着牛皮出现在街头,柳锦棠这才有了材料。 所以拖到如今才把东西给沈准旭。 沈淮旭妖孽面容之上虽无甚表情,可眼底早已是狂风暴涌。 文润站在屋门前,瞧着自家主子眼底那炽热情绪,却是有些伤感的低下头去。 众人皆只瞧见了主子风光一面,可谁人又知晓他家主子一路走来的艰辛与不易。 大夫人去的早,沈老爷对大公子看似在意,实则毫不上心,若非他家主子自己把握住了机会,有着远超常人的胆识与魄力,又岂能得皇上亲眼,到达如今高度。 整个沈家都跟着他家主子扶摇直上,可试问这整个沈家何人亲手给他家主子做过哪怕一件小小的外衣? 都说五小姐心思不纯,要他说五小姐的心思最纯了。 她就一个目的,接近他家主子,讨了他家主子欢心,在借着他家主子的光得一个好前程。 如此纯良的心思,可比那些弯弯绕绕之人好多了。 何况五小姐对他家主子还如此体贴周到,又是做荷包又是做剑穗,如今天冷还给他家主子做了护膝跟手套,多好啊。 自从五小姐出现后,他家主子明显开心了许多。 如此便够了,其它的都不重要了。 “大哥哥愣着做什么,快试试这手套,看看可还合适?” 柳锦棠见沈淮旭接了东西后就愣着不动,遂出声打破这僵凝气氛,催促他把手套戴上试一试,毕竟沈准旭手指长,若尺寸不合适她还得拿回去改。 沈旭抬眸,望着眼前巧笑嫣然的少女,朱唇轻启:“为何给我做这些?” 这是什么问题? 柳锦棠抬头看他,与他视线相交,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他一句:“那大哥哥又为何给我银两,送我朱钗衣物还为我出头?” 沈淮旭生平第一次有些哑口无言。 “我答应过庇护于你就得言而有信。” 柳锦棠脑袋一歪,极为认真的瞧着沈淮旭:“那我这便是回报大哥哥的庇护之恩。” “只是如此?”沈淮旭皱眉。 柳锦棠点点脑袋:“自然,所以大哥哥放心穿戴就好了,我可不是不知感恩的人。” 柳锦棠得意的扬扬脑袋,似在对沈淮旭说,你放心,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我不是没良心的人。 可她却没瞧见当她说完这话后眼前人那渐渐黯淡的眸子。 沈淮旭死死抓着手中物件,神色变得阴鸷。 所以只是感恩这才给他做了这些,只是想回报他所以才对他花言巧语,哄他开心? 沈淮旭冷笑一声,无名之火涌上心头,他放了手中物件:“走吧。” 他没有再看眼前少女,怕多瞧一眼就控制不住心头酸涩火气。 无妨,他与这小戏精来日方长。 待她及笄只有两年,不急。 “大哥哥不试试这手套啊,万一不合适怎么办啊。” 柳锦棠瞧着那被沈准坦放下的护膝与手套,着急忙慌的追着他屁股后面问道。 沈淮旭头也不回道:"不会不合适。" 根本不用试,他一眼便能瞧出那手套他能戴上。 就算戴不上也无妨,他也没打算戴,珍贵之物自是要珍藏起来的,磨损坏了可不行。 柳锦棠美眸闪闪,划过一抹失望。 她看着沈淮旭高大背影,有些难过的咬了咬唇。 是不是她做的东西太难看了,大哥哥不喜欢,不然他为何都不试戴? 还有她抱来的排骨汤,他也没喝。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等待在偏屋的沈诗语瞧见二人出来,立马也推门而出,人未现声先至:“大哥。" 沈淮旭长腿一顿,转头看去。 当看见沈诗语自偏屋出来,他本就不太好的脸色就更冷了。 这人怎么在这? 他冷睡扫过文润,文润立马上前作解:“二小姐前来寻大公子,与五小姐撞了个正着。" 话,点到即止,沈淮旭自能明白。 柳锦棠也极为上道的接了一句:“二姐姐瞧见我在主屋,我不好不见。” 意思便是我也不想让她进来,但是人家瞧见我了,我也没法子。 说话间,沈诗语已经走上前来。 寒冬腊月,她连一件斗篷都没穿,只着一袭锦袍就出来了。 柳锦棠记得她来时分明是穿了斗篷的,眼下怎么脱了?她不冷吗? “妹妹见过大哥。”沈诗语朝着沈淮旭盈盈福身,声若黄鹂,柔和悦耳。 沈淮旭却只是扫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有事?” 沈诗语刚要说有,还想递出自己做的糕点。 可还没说话就被冷冰冰的声音打断。 “我无空,你若有事,找我属下即可。” 说罢他大步离开,带起一阵肃寒之气,一如他冷若冰霜的眸子。 柳锦棠可是见识过沈淮旭的不近人情的,相比较当初他对她说“杀之”时的煞气冲天,眼下对沈诗语已经算是客气了。 瞧着眼前沈诗语那强忍哭意的伤心模样,柳锦棠却没觉得她可怜。 沈淮旭也不是第一天如此,沈诗语既知晓其脾性还来招惹,想来是有心理准备的。 她与其可怜别人,不如可怜可怜自己,毕竟自己亲手做的物件人家可是半点不稀罕呐。 走了几步的沈淮旭突地回首,看着站在原地没动的柳锦棠剑眉一挑:“还不走?” 柳锦棠哪里敢不走啊,立马小跑着追了上去。 至于沈诗语...... 管她呢,反正冻不死她就是了。 第264章 因为你是个小笨蛋 随着沈淮旭穿过七弯八扭的林荫路,又走两个两个长廊。 沈淮旭在前面走,柳锦棠在后面追。 她这小短腿自是比不得沈淮旭那一双长腿的,小跑了几下,见追不上就不乐的追了。 心道这人脾气真是阴晴不定的,前一刻还笑眯眯的,后一刻就拉拉个脸,她送礼没讨到好都没不开心呢,结果收礼的人还不开心了。 真是好没道理的事。 但也不知是不是柳锦棠的错觉,她这边放慢了脚步,前面高大人影似乎也慢了下来,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但每每柳锦棠想追上去时,对方又加快了步子,致使她怎么追也追不上。 沈淮旭走在前方,余光却一直在身后少女身上。 见她对着自己的背影做鬼脸,嘟着嘴小声骂他的灵动模样,嘴角不自觉勾起,这小戏精果然是有趣又可爱。 柳锦棠手抓着斗篷踏出府门时,沈淮旭已是没了踪影,只有一辆马车在府门口等候。 看到那马车旁站着的北云,柳锦棠便知晓了消失的沈淮旭在哪里。 她走上前,提裙上了马车,掀开帘子的瞬间,便见沈淮旭如一尊大佛般坐在里边。 他虽闭目未动,可这一身官袍加他周身强大的气场,就算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也是叫人心惊胆颤。 帘子落下,马车动了起来。 柳锦棠没去瞧一旁的沈淮旭,他发脾气,她同样心情不佳。 掀开窗边帘子,柳锦棠朝外张望着。 “何故撅嘴?” 沈淮旭不知何时睁了眼睛,一双寒眸如星盯着柳锦棠。 柳锦棠慢悠悠放了帘子。 沈淮旭的洞察向来极好,柳锦棠丝毫不意外对方能瞧到她脸上的微小表情。 突然马车碾过石子时猛地颠簸一下。 柳锦棠一个不稳身子就要栽倒。 沈淮旭下意识想伸手护她,哪知柳锦棠却故意踉跄着往软垫上一靠,躲开了他伸过去的手。 马车平稳之后,她也没有扭头看沈淮旭,只是任由垂落的珍珠发饰随着车身晃动轻叩额头,小巧的鼻尖和抿成线的嘴唇无声告诉一旁男人,我不想理你。 看着悬空的手,沈淮旭笑出声来。 他凑上前去,直接坐到了少女旁边。 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的柳锦棠顿时有些慌神。 也顾不得生闷气了,转头看向他:“大哥哥你做什么?” 这马车这么大,他哪里不坐偏要坐她身边,定是有诈。 柳锦棠抬起屁股就想挪位,可身子才动,腰间就箍上一只大掌。 柳锦棠霎时间汗毛倒立,再不敢乱动一下。 “大,大哥哥?” “生气了。”沈淮旭磁性声音响起,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柳锦棠最是会乘势而上,眼珠子一转咬住嘴唇,眼眶泛了红,有些委屈的点了下脑袋:“嗯。” 沈淮旭垂眸,看着少女那泛着红的眼尾,伸手抬起她的小脸:“不许哭。” 柳锦棠本来也没想哭。 听见沈淮旭如此说,心头立马就想,她是不是得哭一下才能更应景? 心头想着,泛红的眼睛就蓄上了泪珠,速度之快,让柳锦棠自己都惊叹,她演技好似又精进了呢。 “嗯?”哪知她的眼泪却并未换来她想要的效果,反倒惹得沈淮旭冷嗯一声。 以柳锦棠以往的经验,沈淮旭如此便是瞧到了她的破绽,她装的明明很像啊,眼泪都流了。 这小戏精他该拿她怎么办呢? 沈淮旭哪能瞧不出来柳锦棠这拙劣演技,只是他看破不说破,去往宫里的路途无聊,全当陪着她逗乐了。 “护膝与手套我很喜欢,只是今日不骑马,戴着也麻烦。” 沈淮旭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搞得柳锦棠都有些反应不及。 毕竟上一刻二人还在耍心眼子,下一刻就交上心了。 反应过来沈淮旭是在与她解释为何会放下护膝与手套,少女美眸皆是诧异。 “所以大哥哥并非是嫌弃?而是因为太喜欢所以才不舍得戴出来?” 柳锦棠精准的说到了点子上。 沈淮旭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一声,算是默认了。 柳锦棠心头那丝丝难过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满心的雀跃欢喜。 “太好了,我还以为大哥哥不喜欢我做的东西呢,太好了。” “为何会认为我不喜欢?”沈淮旭顺手捏住她肩头一缕发丝,勾缠在手指头上复又松开。 “因为我让大哥哥试一试,大哥哥不仅没有试还把东西放下了。”柳锦棠也没隐瞒自己生气的原因:“还有大哥哥前一刻还在与我笑,下一刻就突然不笑了,走的还那么快,追都追不上。” “就这些?” 沈淮旭轻笑着把少女秀发撩起,似感觉手感不错,遂反复几次,惹得柳锦棠都有些烦了,心想又不是三岁孩童,还玩别人头发。 “就这些。” “你可知我为何生气?”沈淮旭沉声道。 柳锦棠哪里能知道他为何生气啊,立马就抬头追问:“大哥哥为何生气?” "因为......" 沈淮旭拔长了语调,似刻意卖弄关子,惹得柳锦棠抓心挠腮想要知道因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小笨蛋......” “主子,是御林军!” “啊?”柳锦棠没听清,杏眸之中满是迷茫。 刚才沈淮旭说话时北云的声音自外响起,掩盖住了沈淮旭的声音,让她根本没听清沈淮旭说的是什么。 沈淮旭摸摸她的脑袋:“没听清?” 柳锦棠立马点头:“没听清,大哥哥再说一遍呗。” 沈淮旭终是没忍住捏了下她的小脸:“那你这次可听仔细了。” 柳锦棠立马正襟危坐,乖巧认真模样就像在课堂上认真听讲的学生:“我准备好了大哥哥。” 沈淮旭眉眼勾笑:“皇上派人来接你了,该入宫了。” 柳锦棠:“????” !!!! 第265章 最最最最好的大哥哥 “入宫!现在!”少女发出一声惊呼,眼睛瞪了溜圆 柳锦棠一把掀了帘子,就见外面整齐的御林军。 她“唰”的一下又放了帘子,怔怔望着沈淮旭:“大哥哥也没说要入宫啊,我这一没梳妆,二没打扮。” 怎么说也是入宫见皇上,好歹得收拾一下才行啊。 沈淮旭勾唇,长指摩挲手中扳指:“昨夜不是与你说过,忘了?” 柳锦棠哪里能忘啊,只是她本以为她去了沈淮旭院中,沈淮旭会与她说。 然后给她梳妆打扮的时间。 哪里想过沈淮旭直接拉着她坐上马车,半路才给她说要入宫啊。 这时马车缓缓停下,马车外响起一道略微浑厚的男人声音。 “沈大人,属下御林军首领朱哲,奉陛下之命前来护送沈大人,五小姐入宫面圣。” 对方闻声不见人,可柳锦棠大致能猜到他的模样,定是五大三粗模样。 沈淮旭冷嗯一声,算是回应了他。 只听外面铸铁马蹄声响,朱哲离开了马车旁,紧接着马车再次行进起来。 柳锦棠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着,又摸了摸自己的发饰,确认没有太大的不妥,这才安心。 见少女从愁眉苦脸到眉开眼笑只用了一瞬,沈淮旭也随之轻笑:“怎么?不担心自己服饰样貌不妥了?” 柳锦棠把额头的珍珠吊坠扶正,朝着沈淮旭扯了个明媚笑意:“我知晓大哥哥为何不与我说了。” 沈淮旭俊眉一动:“你知晓?” 柳锦棠点点脑袋。 沈淮旭来了兴致:“说说。” 哪知柳锦棠却是娇哼一声,小嘴撅起:“不说,除非大哥哥把刚才我没听清的话再讲一遍。” 见小戏精跟自己谈起了条件,那可爱娇憨模样沈淮旭眼底深处弥漫起宠溺。 他笑:“确定想听?” 柳锦棠小脑袋一点,极为认真:“想。” “这么在意我为何生气?”沈淮旭手指把玩着少女发丝,声调有些勾人的旖旎。 只是柳锦棠品行端正,心思更是纯良,自是没听出来沈淮旭这语气微妙的变化。 对于哄沈淮旭这件事,她向来得心应手,好听的话更是脱口而出,半点都不曾犹豫。 “对他人我可以不在意,但是对大哥哥,我向来是极为上心在意的,连大哥哥皱眉我都会心疼呢。” 少女的莹莹美眸光芒闪闪,望着沈淮旭时宝石般灼丽的眸子中唯他一人。 仿佛真如她所言,沈淮旭于她而言是特殊且唯一的。 皱眉都会心疼,多么甜的一张嘴儿啊。 沈淮旭的心头猛烈颤动一下,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彻底被少女掀起浪潮。 妖孽俊脸之上笑意扩大,他伸手抚摸上少女脸颊,声音再度低沉几分:“当真?” 柳锦棠此时也发觉不对劲的地方了,她怎么感觉沈淮旭的眼神这么古怪呢? 难不成这妖精又发觉她是在说好话哄他了? 不敢过多思虑,柳锦棠嗯的一声应下:“比真金还真呢。" “呵呵。”沈淮旭低低笑出声来,这是第二次柳锦棠听见沈淮旭笑出如此愉悦之声。 她知晓自己是把人哄高兴了。 于是她趁热打铁,凑上去笑眯眯问道:“大哥哥这下可以告诉我大哥哥生气的原因了吧。” 沈淮旭眉间邪魅之色随着笑意晕染开来:“我说你是个小傻瓜。” “啊?”柳锦棠设想过千万种可能,却没想到沈淮旭给了她一个晴天霹雳。 傻瓜? 谁? 她吗? 柳锦棠如春水般的杏眼骤然睁大,两颊鼓起浮起一层薄粉,气得呼吸都重了些。 “我才不是傻瓜,大哥哥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她就像只炸了毛的猫儿,瞪着大眼,亮着利爪,偏不让人觉得害怕,反倒想要抱入怀中狠狠蹂躏几下。 柳锦棠势必要沈淮旭给她一个说法,她才不要平白无故变成傻瓜。 “我不管,大哥哥欺负人,说人家是傻瓜,我哪里是傻瓜了,大哥哥今儿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不理大哥哥了。” 少女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瞪着沈淮旭。 沈淮旭被柳锦棠这生动模样逗得心都融成了一滩春水,剑眉如墨舒展成温柔的弧度,眼底漾开的笑意似春日暖阳下的鎏金,熠熠生辉。 “不是傻瓜怎么没瞧出来我并未生气?” “大哥哥没有生气?”柳锦棠反问一句。 沈淮旭剑眉轻挑,无声回答了她。 没有。 “大哥哥骗人。”柳锦棠偏了身子,嗔怪的瞥了沈淮旭一眼:“大哥哥若没有生气为何无缘无故走那么快,我追都追不上,说话也冷冰冰的,分明就是生气了。” 说着柳锦棠把身子彻底偏了过去,背对着沈淮旭:“要我看大哥哥就是故意的,逗弄我想瞧我出丑,分明就是生气了还不承认,还骂我是傻瓜,大哥哥是讨厌鬼,不理你了。” 搁在几月前柳锦棠哪里敢对着沈淮旭这样说啊。 有委屈也得自己咽下去。 可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如今她在沈淮旭跟前越发随意,随意到她对其说这一番话时半点没有想过沈淮旭是否会生气,是否会纵容她的小脾气。 因为潜意识里,她认为他会。 瞧着小戏精似乎真的生气了,沈淮旭也不再逗她,但真话如何能宣之于口? 告诉小戏精他生气是因为她不在意自己? 因为她对他的好是出于感恩,而非男女之情? 怕是会把这小戏精吓的跳下马车才是。 “怕你入宫紧张,遂才开了个玩笑逗逗你。”沈淮旭笑意有所收敛,语调也渐渐恢复一贯的冷色。 柳锦棠背脊僵住,在沈淮旭的注视下缓缓转过身来。 她眸中光芒幽幽,有些委屈有些不确定的盯着沈淮旭:“大哥哥?” 沈淮旭松开她的发丝,坐到了她的对面,掀了帘子朝外看了一眼,冷声道:“我性子向来阴晴不定,我以为你知晓。” 柳锦棠眼底闪过诧异,低下头去。 是啊,沈淮旭性子向来如此,也并非第一次这样,她怎么就觉得他是生气了呢? 是因为他突然变幻的态度吗? 还是因为他不对她笑呢? 柳锦棠攥紧锦裙上的金丝绦,低垂着脑袋看着那碰在一起的绣花鞋尖。 良久之后才抬头望向沈淮旭:“所以大哥哥并没有生气,还担忧我入宫紧张与我说笑缓解我紧张情绪?” 随着沈淮旭轻嗯一声。 少女美眸刹那间通红一片,泪珠紧随其后落下:“大哥哥,你真好,你是这世上最好最好最好的大哥哥!” 第266章 毒蛇配狐狸 你是这世上最好最好最好的大哥哥! 世上最好最好最好的大哥哥! 最好的大哥哥! 大哥哥...... 少女娇柔声音不停响彻在沈淮旭耳旁。 沈淮旭明明是该高兴的,但这一瞬间他却高兴不起来。 以前没发觉,少女唤他大哥哥时他只觉少女声音软糯糯的,似猫儿的舔舐,轻轻地,痒痒的。 他很喜欢。 可就在刚才,当少女哭着说他是世上最好的大哥哥时,一股苦涩感从喉间弥漫开来。 是啊,他怎么忘了,哥哥不仅是她接近他的方法,也是阻止他靠近她的阻碍。 “大哥哥......”沈淮旭唇齿间细细咬着这三个字,深邃眸子里精光闪过。 骨节分明的青白手指自袖中取出帕子,缓缓递至少女眼前;“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如此爱哭鼻子。” 几乎是同一时刻,少女迫不及待夺过了长指间的帕子。 却没有往脸上擦,而是第一时间查看起帕子角落中的刺绣。 一个精致的元字安安静静的躺在角落中,瞧那阵脚走线,柳锦棠有些脸红。 是她送给沈淮旭的第一条帕子,她的绣工实则不差,但是比起极好的绣娘还是差些火候。 不是那夜瞧见的海棠花样,难不成是她看错了? “呆了?” 沈淮旭勾唇,小戏精这费劲心思的说好话哄他,哭了鼻子却不拿自个帕子,为的就是他的帕子。 看来昨夜那海棠花帕子叫她念念不忘啊。 用帕子小心翼翼的擦了擦眼角泪水,柳锦棠想要把帕子洗干净再还给沈淮旭。 哪知沈淮旭却道了句无妨直接把帕子揣入了袖中,半点不曾嫌弃。 想起自己好几条帕子过了沈淮旭的手都没有再回来,柳锦棠就越发觉得不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本想问一句以往给沈淮旭的帕子都去了哪里,但话没出口柳锦棠又觉不妥。 她那些个帕子不值什么钱,沈淮旭想来是用过后直接就扔了,恐都记不起当初还拿过她帕子。 想来昨夜瞧见的海棠花帕子是光线太暗她看错了。 她没给沈淮旭做过海棠花样的帕子,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也不可能用那等女儿家用的帕子。 看来确实是她眼花了。 亏她刚才还哭了一场,特意想瞧瞧沈淮旭的帕子,眼下却担心起来自己的妆容,眼睛可曾哭红。 一会进宫面圣,若顶着两个肿眼睛,怕是要丢人了。 倏的,她凑到了沈淮旭脸上。 使得毫无防备的沈淮旭凤眸一睁,眼底掠过一丝慌乱。 “大哥哥,我眼睛可曾哭肿?妆容可曾哭花?你快帮我瞧瞧,哪里可有不妥帖的地方?” 说完少女似觉自己的行为有些失了规矩,立马缩回了身子,自言自语的摸摸自己的小脸。 “还是等下下了马车叫千霜给我瞧瞧吧。” 刚才还哭唧唧的少女这会子又恢复了小狐狸的本性。 沈淮旭冷嗤一声,叫她小戏精当真是一点错都没有,她这多变的性子与变脸的速度,他都自愧不如啊。 想要达到目的时温声细语,嘴儿甜的似抹蜜,各种手段连绵不断,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目的达成之后便如骄傲的猫儿,饶你再如何逗弄,都对你有着三分戒备之心。 少女自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可她每次演戏时眼底的算计与精光都丝毫不落的被他瞧在眼里。 她是可爱的,灵动的,同样也是聪明心思深沉的。 但也是这样的她,鲜活的叫他无法割舍。 世人说他是阴冷的毒蛇,毒蛇配狐狸,绝配。 有了御林军开道,马车很快就到了皇宫门口。 沈淮旭知晓柳锦棠要整理仪容,遂先下了马车。 柳锦棠把千霜春文叫入马车,只短短片刻,她便自马车内探出了身子。 少女今日穿着一件浅青竹纹缂丝斗篷,兔儿毛绒织就的毛领衬得她脸庞愈发清透白皙。 斗篷下是水绿色交领襦裙,裙裾绣着疏影横斜的墨梅,腰间系着藕荷色丝绦,上方系着一枚小巧的绯色海棠花香囊。 一双小手藏在绣着金线缠枝莲的暖手炉套里,腕间一串冰裂纹琉璃珠手串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光芒。 少女天生可人,不用浓妆艳抹照样惹眼。 刚才哭了一场,眼下眼睛有些红,却如勾勒绯色凤梢般,给少女白皙面容添了几分颜色。 沈淮旭把她屋中的衣裳首饰全部换了一遍,衣裳的料子皆是上品,珠钗首饰就更别提了。 好多衣裳柳锦棠都不敢穿,害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今日这一身是出门前春文替她搭配的。 尽量选了不那么惹眼的料子与颜色。 头上的朱钗也只戴了她自己的,唯有手腕间的冰裂纹琉璃珠是稀有之物。 柳锦棠敢戴出来的原因也很简单,袖子宽大方便遮掩,这会子则是抱了手炉一时没有留意叫其露了出来。 只一瞬柳锦棠便赶紧拨弄好了袖摆,藏住了手腕间的琉璃手链。 沈淮旭自瞧见了少女的小动作,微微皱眉有些不悦。 东西送给她她若不戴便没有意义,戴了藏起来不如不戴。 但他知晓少女担忧,倒是他考虑不周了。 沈淮旭上前,替少女拉起斗篷帽子,轻轻为她盖住脑袋:“一会入宫凡事有我,不要害怕。” 柳锦棠点点脑袋:“好。” 御林军首领朱哲站在宫门前,瞧着沈淮旭微微弯着腰,神情柔和的与面前少女交代入宫后的事,他没忍住看向沈淮旭身旁北云等人。 见他们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色,朱哲心头惊骇。 这沈大人是出了名的不喜女子近身,也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暴戾残忍。 他做御林军十余载,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沈大人。 这五小姐还真是好命,虽是沈家继女,可母亲是沈家夫人,又得沈大人如此宠溺,看来日后定是要嫁个数一数二的权贵了。 第267章 凡事有我 北云察觉到朱哲视线,厉眸扫过去,朱哲身子一僵,赶紧低下了头。 他虽说是御林军首领,人前风光无限,甚至不少大臣都得敬他三分,可也仅限于少数,像沈准旭这样身份之人,他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沈淮旭身边的北云东阳等贴身侍卫,权力不小,毕竟这二人掌管着沈淮旭手上的两大势力,谁敢得罪锦衣卫与厂位,谁就是在找死。 “大哥哥放心,我会谨言慎行的。”柳锦棠乖巧的说着,目光投向宫门口,那里的轿子已经等候多时。 若是按规矩,柳锦棠得步行入宫,走到宫殿去,是皇上给了沈准旭脸面,这才派了轿子前来迎她们。 宫中禁马行车,唯有皇权特赦之人可骑马,坐马车入宫。 沈淮旭便是那特赦之一。 若是他一人,他今儿如何进宫都可。 可他带着家属,那便要按宫里的规矩行事了,毕竟柳锦棠无官无爵,若出差池,区区一个沈家女的名头可保不住她。 柳锦棠什么都知晓,也知晓自己是沾了沈淮旭的光。 随着沈滩旭走上前去,她乖巧的进了轿子。 沈淮旭则进了旁边的轿子,宫人起轿声起,二人一前一后被人抬着入了宫门。 上一世柳锦棠也入宫过,只是那时候的她胆小卑微,还未入宫已是吓得不行,入宫之后全程都低着脑袋不敏乱看,行为举止更是小心翼翼到连说话都不敢大喘气,哪里像如今都敢掀了帘子到处乱瞧了。 寂静深宫,红墙高耸,墙根下满脸肃寒之色的侍卫将这皇宫内的压抑之感发挥到极致。 这一路行来,除却轿子晃动间的嘎吱声,抬轿宫人的步子声,柳锦棠再听不见其它声音,哪怕是一声鸟叫。 这皇宫死气沉沉的,可一点都不像外人描述的那样美轮美奂,似天宫般的好。 悻悻然的放了帘子缩回脑袋,柳锦棠没再乱想乱看,闭目养神,尽量保持精力,一会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大概半个时辰后,轿子缴缓落地。 同一时间,轿子中的柳锦棠睁开眼睛,随着帘子掀起,柳锦棠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弯腰出了轿子。沈淮旭的轿子就停在她旁边,她出轿子时,沈淮旭也正好从轿子中探出身来。 “大哥哥。”她眉眼轻弯朝他笑着。 沈淮旭嗯了一声,朝她靠近,目光如炬望着从台阶上而下之人。 大太监薛当从台阶上快步而下,满脸笑意的朝沈准旭,柳锦棠见礼。 “奴才见过沈大人,柳小姐。” 柳锦棠福身回礼:“臣女见过薛公公。” 薛当惊骇不已赶忙俯首弓腰笑呵呵道:“柳小姐客气。” 他们阉人权利再大也不受人尊除,像柳锦棠这样的贵女能与他毕恭毕敬的见礼,说明对方把他当正常人对待敬他三分。 况且沈淮旭在旁也未阻拦,这便更是让薛当受宠若惊。 要知晓沈淮旭可是堂堂大理寺卿,两司都督,皇上面前都可甩脸子的人能让自家妹妹给他一个阉人见礼,哪怕是揣着目的,也是把他捧得极高的。 薛当心头早已是惊涛骇浪,翻涌不止,心道这柳小姐似乎极得沈大人重视,他也不可轻视才是。 “陛下在殿内等候,沈大人,柳小姐请" “不知陛下的伤势可有好转?”柳锦常随意的一问。 薛当本在前方带路,闻言笑着转身回道:"柳小姐请放心,陛下的伤并无大碍,过上两日就能痊。” 听闻此言,柳锦常笑意渐浓:“那就好” 薛当轻笑,继续在前带路。 在场几人哪一个不是一顶一的精? 先不说沈准旭这等人精中的人精,别人心里什么心思,他光是扫一眼都能瞧出个大概来。 大太监薛当可是乾顺帝身边的得力太监,操持着皇上的大小起居,就连政事,乾顺帝偶尔都得问问他的意见。 他自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货。 柳锦棠此话看似在问皇上伤势,实则问的是皇上的态度。 伤的轻重代表皇上眼下的心情与对此事的态度。 薛当稳坐大太监宝座如此多年,与后宫嫔妃勾心斗角数十载,哪里能听不出柳锦棠话里的潜意思。 当然,他也是极为愿意卖她这个人情的,不是因为沈淮旭,而是因为柳锦棠对他的态度让他极为舒坦,还能因此再讨好一波沈淮旭,两全其美之事,为何不做。 给出点提示,让小姑娘心安,也无伤大雅。 沈淮旭目光直视前方,可余光却一直停留在身旁少女身上。 见她听了薛当话后眉眼舒展,微微勾起了唇角。 众人皆瞧不起阉党,骂他们是没根的玩意儿,不愿与之为伍。 却不知一个有话语权的大太监能办成许多办不成的事,作为皇上身边最得力之人,其说话的分量可想而知。 沈淮旭不阻拦柳锦棠对其行礼,是因她之后会入宫伴读,有薛当这一层关系在,也可让她行事方便些。 何况小戏精有她自己的思量,他若说得多了,恐还惹来她不满呢。 她面上那目的达成的明媚笑意掩都掩不住,看来从入宫时她就在想法子套宫人的话了,哪知薛当正好撞上来。 真是个小狐狸。 登上不知道多少层台阶,柳锦棠走的腿都有些发酸,发软。 心道皇上每日要在如此高的地方处理政事,天天都要爬这么多层台阶,不累吗? 当然想归想,柳锦棠自是不敢多言的。 她嫌台阶高,爬着累,但多少人想爬也爬不了,穷极一生也踏不上这台阶半步。 如此高的台阶唯有皇上可用,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她等小喽喽自是不会懂。 去了头上的兔儿毛帽子,柳锦棠抬头看去 脑袋上方的牌匾高悬于朱漆门楣之上,养心殿三个鎏金大字如一座孤山,无形之中给人一种难以喘息的压迫感。 也不知是柳锦棠的错觉还是这三个字当真如此,她只觉看的久了,竟有些头晕目眩之感。 她赶紧收了视线,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她本以为自己足够镇静了,可真正到了皇上殿门前,她却依旧难掩紧张情绪。 雕花木门被推开,薛当笑着躬身:“沈大人,柳小姐,里边请。”。 柳锦棠下意识的看了眼沈淮旭,沈滩旭正好也垂首瞧她。 “进吧,凡事有我。” 他声音很淡,可柳锦棠却觉无比心安,她相信只要有他在,她就一定不会有事 她朝沈准旭甜甜一笑:“嗯。” 第268章 喜欢那便赏你了 进入大殿,檀香氤氲,龙涎香夹杂其中,香味沉沉。 抬眼望去,高大的立柱顶天立地,柱身之上雕龙画凤,金龙似欲腾空而起,鳞片在烛火映照下闪烁着幽光,龙须灵动飘逸,仿若在风中轻摆。 柱与柱之间,横梁纵横交错,梁枋之上满是精美的彩绘。 虽是白日,可殿内却掌了灯,烛光洒在青金石铺就得地面上,似洒落一池碎琉璃,耀眼夺目,更显奢华。 碧王博山炉吞吐瑞霭,沉香屑在金丝碳火中化作蝶形烟雾缓缓升空,化作无形。 紫檀木案台上散落着不少卷轴折子,但偌大的需内却不见半个人影。 柳锦棠站在沈滩旭身边,暗自打量周围,正惊叹这宫殿奢华,却见一道虚影从不远处山水鸟兽屏风后斜映而出。 接着身着明黄龙袍的乾顺帝阔步走了出来。 伴随着一阵爽朗笑声:“元祉啊,你怎么才来啊,朕都等你好久了!”。 听见这个笑声的柳锦棠身子骤然紧绷,微微颔首,以免冲撞圣颜。 可下一刻乾顺帝的笑声戛然而止,只因他瞧见了站在沈淮旭身旁的柳锦棠。 一道身着黑衣的熟悉身影在的其脑海中一闪而过。 乾顺帝剑眉一挑,沉声问道:“朕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柳锦棠自是知晓这话是问她的,不敢迟疑,跪地行礼:“臣女柳锦棠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女昨日在粥棚与陛下有过一面之缘。” 她不是蠢货,哪里能说当初烫了乾顺帝命根子的人是她。 乾顺帝看见她的脸却并未第一时间认出她来,定是那夜也没瞧清她的容貌,她若上赶着承认她才是有病。 “不对,不是昨日。”乾顺帝俊朗面庞上浮现苦恼之色,眉头也皱了起来,显然他总觉得柳锦棠容貌身形都极为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她。 唯一能确定的是,定不是昨日见的。 “那想来是臣女生的普通,叫陛下产生了错觉,不少认识臣女之人都说臣女像其亲朋好友,臣女也很是苦恼呢。” 俗称大众脸。 乾顺帝微微前倾,鎏金龙纹袍袖扫过丹墀边缘的汉白玉螭纹,眸光如淬了寒铁的利刃,自上而下将眼前人剜了个通透。 普通? 不见得吧。 他目光在柳锦棠面上停住,少女虽垂着脑袋,可刚才他可是瞧清楚了。 生的一副怜人的好样貌,只是初春之桃却已有魅人之姿,过上两年长开了,也是个尤物。 说普通,有些勉强了。 “陛下,家妹胆子小,有什么话,你问臣即可。” 就在乾顺帝打量地上跪着的柳锦棠时,沈淮旭高大身影挡在了柳锦棠面前,护犊子般把柳锦棠护在了身后。 那气势,半点不比乾顺帝弱。 “元祉,难得啊。”乾顺帝却没有生气,反倒稀奇的乐了:“你今儿怎么回事?薛当前来汇报说你要陪柳姑娘进宫时,我还诧异,还把薛当骂了一遍,说他狗奴才张嘴瞎说。” “我是万万没想到啊,你竟真陪着人来了,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沈淮旭面色冷峻,面上无甚表情:“臣为兄长,家妹第一次入宫,自是要陪着的。” 乾顺帝嘿的一笑,看着沈淮旭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是吗?朕怎么记得当初你二妹妹,四妹妹初次进宫时,你可没陪在身边,据说你那四妹妹因为害怕自宫里回去后还大病一场,那会子不见你如此贴心。” 柳锦棠并不知晓这一茬,眉眼轻轻抬起,看了眼沈淮旭的背影,又赶紧低下头去。 看来沈淮旭为她破例了啊。 也是,不怪乾顺帝如此诧异,毕竟她之前沈淮旭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做事自有自己的一套准则。 别说陪沈诗语二人入宫他不会作陪,就算她二人求到他面前,他也是不会陪着前往的。 沈淮旭能陪着她前来,还归功于她前期不屑的努力与不要脸的坚持。 若沈淮旭没有亲口答应庇护她,她又岂能有此殊荣能让他陪着自己前来呢。 “陛下可是忘了今日正事?” 沈淮旭显然并不想与乾顺帝再继续好哥哥好妹妹的话题,所以冷冰冰的出声提醒乾顺帝,他召他们入宫的目的。 乾顺帝本还想在与沈淮旭逗笑几句,见他阴沉个脸似有不悦的样子索性作罢。 “元祉你这人什么都好,唯独耐性太差,与你说笑一点也不得趣。”乾顺帝摆摆手走到紫檀木案后,翻箱倒柜一阵子后,从中拿出一锦盒来。 锦盒不大不小,男子手掌大小。 柳锦棠还在地上跪着呢,乾顺帝瞧她还跪着当即道:“起来吧,过来瞧瞧这玉貔貅你可喜欢。” 说罢他又瞪了沈淮旭一眼:“行了,别把人护那么紧了,朕今儿召她入宫为的是什么你不知晓?” 沈淮旭自然知晓,若是不好之事,他岂能叫她前来,找个理由抗旨便是了。 “大哥哥?”柳锦棠起来前还是小声唤了沈淮旭,得到他肯定后这才站起身来。 轻手轻脚的走到紫檀木桌前,柳锦棠看见了乾顺帝说的玉貔貅。 貔貅双目圆睁,瞳仁处以黑曜石点睛,炯炯有神。 周身鳞片刻画细致入微,每一片都纤毫毕现,连龙须、鬃毛都根根分明,随风舞动的姿态栩栩如生。 通体由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玉色莹润似凝脂,宫殿折射的光晕印在其身体之上,散发出月光般的清辉,竟无半分杂质与绺裂,这般顶级的玉料世间罕有,是个宝物。 “可喜欢?”乾顺帝笑问柳锦棠。 柳锦棠无措抬眸,触及到乾顺帝视线的瞬间又赶紧避开了目光。 “臣女喜欢。” 废话,她哪里敢说不喜欢,今儿别说乾顺帝拿出来的是宝贵的玉貔貅,他就是拿出一团泥巴,她也得说喜欢不是。 “喜欢那便赏你了。” 第269章 拍马屁 柳锦棠双目圆睁,格外诧异:“此物贵重,臣女无功不受禄,当不得如此赏赐。” 乾顺帝眉目一沉:“谁说你无功?无功朕今日召你进宫做什么?” 柳锦棠自然知晓乾顺帝说的是昨日之事,她昨日救乾顺帝是出于侠义,并未想过要得到什么回报,所以若是她上赶着邀功,性质便变了。 她福身,毕恭毕敬对着乾顺帝说着:“臣女昨日为百姓出头,是臣女应该做的,哪怕昨日并非陛下,而是他人遭受不公,臣女也会出面相助,此乃臣女身为世家女的教养与本分,陛下若真想赏臣女些东西,便赏臣女一根陛下用过的狼毫毛笔即可。” 这好端端的玉貔貅不要,偏要他用过的狼毫毛笔? 乾顺帝来了兴趣,俊逸眉眼微挑着瞧着面前少女:“为何要朕用过的狼毫?” 旁边沈淮旭黑眸勾笑,这小戏精一张嘴他就知晓她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这是在为日后进宫伴读做打算呢。 这玉貔貅的确金贵,但皇上赏赐的,卖又卖不得,摆在屋子里供着却起不了实际性的作用,相比这等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一根皇上用过的毛笔,那作用可大了去了。 待日后这小戏精入宫做了伴读,一写字,拿出来的毛笔是皇上用过的。 可想而知课堂上的其她人会如此看待她,能用陛下写过字的狼毫书写,这天下又有几人? 就连教课的夫子都得礼让她三分才是。 这小戏精,着实是考虑长远。 说起拍马屁,柳锦棠说第二,谁敢称第一,她等的就是乾顺帝问她原因。 只见柳锦棠微微抬首,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乾顺帝身后挂着的墨宝上,只一瞬间便又匆匆挪开了眸子,但依旧被乾顺帝瞧在了眼中。 他转身看去,就见身后的墙上挂着自己即兴之时挥墨写下的八个大字: 【山河永固,万世太平】 少女如风铃般悦耳之音随之响起:“陛下御笔落处,山河皆韵,起势如昆仑崩雪,收笔似寒梅凝霜,横竖藏锋,尽是乾坤经纬,大哥哥以前与臣女夸赞过陛下书法,臣女默默记在了心里。” “实不相瞒,刚才一入大殿臣女便瞧见了这幅山河永固图,只一眼臣女便知是陛下所书,尽是浩然正气与绝代风华,世间也唯有陛下可书写出如此神作。” “臣女斗胆问陛下要一只狼毫毛笔,希望借陛下之天子之气运,日后在书法造诣上如陛下一般落笔如有神,人见夸之。” 少女这一番话说的是不疾不徐,清清朗朗。 面上不散的霞红表示着少女心头的紧张,她笑语盈盈却守着分寸,应答间既不刻意逢迎,亦不故作矜持,言语如珠落玉盘,温软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沈淮旭站在一旁,袖中手指摩挲,这一刻他突然想上前捏捏少女那张白嫩小脸,在瞧瞧她那张小嘴,怎就这么能说。 柳锦棠说完后便一直低垂着眉目恭顺站着等候乾顺帝的回应。 她前半段把乾顺帝往天上捧的夸,后半段看似贬低自己的同时却依旧是在变相的夸乾顺帝。 她就不信乾顺帝能拒绝她要毛笔的请求。 有了皇上御赐毛笔,日后她入宫做伴读便能避免掉不少麻烦。 她其实刚才在轿子中就已经有此打算了,打算若是乾顺帝赏她物件,她就视情况提要求。 如此狗屎运并非天天都有,皇上也不可能日日都会乔装出宫,然后让她碰上搭救。 择对自己有利之物才是正事,莫要辜负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果不其然,她一说完这番话,乾顺帝便龙颜大悦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之大,响彻大殿,连着身上龙袍上的金线蟠龙都随着他的笑声微微颤动。 “好个巧舌如簧的妙人儿!” “如此妙语连珠,怨不得能叫元祉这等冷性情之人都为之动容,哈哈哈。” 近旁的薛当见皇上眼角笑纹都浸着欢喜,连平日紧蹙的眉峰都舒展成新月,这般开怀模样,竟是多年未见。 看来他果真未看走眼,这柳小姐,不容小觑。 皇上摩挲着手中那玉貔貅,又朗声道:“赏!赐她朕那支竹青狼毫,上等文房四宝,既喜爱读书写字,便再赐你青檀宣一令,梅花章一枚,朱砂一盒,朕上月赏花之时,提了一副字,薛当你且去找出来。” “嗻。”薛当立马前去寻乾顺帝说的那幅字。 很快他就拿着一幅卷轴出来,毕恭毕敬递到了乾顺帝手中。 要不怎么说这活就得薛当干呢,柳锦棠还在思索这薛当能否知晓乾顺帝想要的是哪一幅字画时,人家就已经把卷轴拿出来了。 若是让她去找,她估计还得思索好半天,上个月赏花提的字是哪一副。 乾顺帝打开,卷轴之上书写着四个大字:兰章玉度。 乾顺帝笑道:“柳姑娘待人接物进退有度,举止投足温婉大气,闺秀风范尽显。” “朕亲书‘兰章玉度’四字相赐,‘兰章’望你日后妙笔生花,‘玉度’颂你仪态万千韵自生。” “望你持此墨宝,早已完成心愿。” 柳锦棠自是又惊又喜,跪地叩拜:“臣女感激陛下赏赐,定不负陛下赏物赐字之期望,在不日将来,写一手好字,赞颂陛下万古流芳。” “哈哈哈哈哈。”乾顺帝简直是被柳锦棠这张巧嘴夸的乐上了天。 对着沈淮旭就说:“往后宫宴朝会,你可不要一个人来了,带着你这妹妹,叫朕多听听这如珠妙语!可知?” 沈淮旭乐见其成,若走到哪里都能带着这小戏精,他定是天天都带着她。 哪里会拒绝,当即抱拳应声:“臣遵旨。” 这夸也夸完了,赏也赏完了,薛当煮好了香茶,乾顺帝便带着沈淮旭二人落座。 柳锦棠小心翼翼的坐在沈淮旭身旁,捧着上好的青花瓷茶杯轻轻尝了口杯中的茶。 香气四溢,口齿间尽是茶的清香味道。 哪怕她不是那么懂茶的人都能喝出来,这茶是一顶一的极品。 她眼睛都亮了,赶紧又喝了一口。 紧接着满足的眯了眸子情不自禁道了句:“真是好茶,真香呐。” 第270章 只要你说朕皆可应了你 “此乃龙凤团茶,采明前嫩芽,经九蒸九焙,七十二道工序,方得此珍,百年老树才可摘得,此茶稀有,百人忙活三月,所得也不过区区六斤左右。” 沈淮旭慢品杯中香茶,缓声为柳锦棠解释着此茶来历。 百人忙活三月才得区区六斤茶叶...... 柳锦棠看着杯中茶水第一次觉得自己金贵起来了,如此好茶,她但凡喝大口些都觉浪费,只有慢酌慢品,才可对得起这茶的身价。 瞧着眼前少女捧着茶杯想喝又不敢喝的模样,沈淮旭轻笑,小戏精对茶似乎并不热衷,他先前也送给她几样好茶,可次次去她屋中她喝的都是她那花茶。 所以之后他也没再留心此事。 没想到不是她对茶不热衷,而是他送的茶不合她胃口。 小家伙嘴还挺刁,如此好茶倒是会选。 “喜欢?”沈淮旭俯身凑近了柳锦棠问道。 柳锦棠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私下也就罢了,这皇上还坐在脸上呢,他怎么敢的。 于是柳锦棠皮笑肉不笑的往后避了一下身子,点点脑袋,回应了沈淮旭的问题。 她本以为沈淮旭问这话就是单纯问问她喜不喜欢这茶的味道。 哪知她才点头,沈淮旭就对乾顺帝道:“臣想问陛下讨些这龙凤团茶,请陛下允准。” 柳锦棠看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这态度哪里是问皇上讨要东西啊,简直就像皇上欠他的一样。 柳锦棠小脸都有些发白,害怕乾顺帝一怒之下把沈淮旭拖下去斩了。 她赶紧拉扯了一下沈淮旭的袖子,声音压到最低:“大哥哥,我不要。” 春季产茶,一年才得六斤,皇上自己都不够喝,她哪里来的脸喝这么好的茶啊。 得供起来才是啊。 就在柳锦棠担心皇帝发作沈淮旭时,就见乾顺帝笑着点点头,当即就对薛当道:“去,把这剩余的龙凤团全拿过来。” 柳锦棠直接惊住了,皇上如此大方? 要就给,而且还全给? 似乎是猜到了柳锦棠心头所想,乾顺帝笑着放下手中茶盏:“这茶虽稀有,可喝起来略过寡淡,朕不太喜欢,既然元祉喜欢,便全给了你,也免后宫那群人问朕讨要。” 虽说乾顺帝如此说,可柳锦棠还是觉得惊骇。 她视线落于身旁沈淮旭面容之上,见他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心头更是浪涛迭起。 看来在这些老妖怪面前,她还是太嫩了啊。 薛当很快就捧了一瓷罐来,分量不轻,捧来后累的直喘气。 瓷罐打开,茶香扑鼻。 柳锦棠深嗅一口,心头算着这一罐子茶能卖多少黄金。 想来千金都能卖得的。 毕竟这茶乃是御贡之物,外面就算有,也是挑剩了不要的,或是挑挑拣拣出来能用的料子制成的。 与这上好的茶叶制成的龙凤团没有可比性。 盛京那么多爱茶之人,为了好茶一掷千金又算什么。 当然,想归想,柳锦棠是不可能真的把这好茶卖了的,她爱财不假,可也不是什么银子都赚的。 这茶先不说是御贡之物,还是沈淮旭亲口要来的,就算是为他这份心意,她都得好生珍惜才是。 “臣谢陛下恩典。”沈淮旭抱拳。 “臣女谢皇上恩典。”柳锦棠也随着沈淮旭一同福身行礼。 乾顺帝挥挥手,示意他二人无需多礼。 薛当辛辛苦苦把茶罐抱来,众人只是打开瞧了眼他又哼哧哈哧的把茶罐抱走。 瞧着他远去的摇晃背影,柳锦棠感叹做下人的不易啊。 柳锦棠屁股才落回凳子上,乾顺帝的目光就落到了她脸上:“昨日出宫,朕瞧见你在粥棚为百姓施粥,此事分明可以假手于下人,为何要亲力亲为?天寒地冻,不苦不累?” 话题蹦跶到了粥棚上,柳锦棠立马打起了精神来,毕竟这也是她的目的之一。 “回陛下,若说不苦不累自是假的,但陛下恐未瞧见,当你每次把粥盛满百姓手中的空碗时,她们脸上感激的笑意,那些孩子拿着白饼奶声奶气的对你说谢谢时,那种油然而生的自豪与成就感。” 柳锦棠说着这话时,面颊上洋溢而开的明媚笑意让得乾顺帝目光一凝。 沈淮旭敏锐的捕捉到了乾顺帝的神色,当即出声打断了柳锦棠:“陛下面前,谨言慎行。” 柳锦棠立马收敛了脸上笑意,哦了一声,乖乖的坐好。 乾顺帝有些不悦的看向沈淮旭:“元祉,你怎么如此严厉,看把你五妹妹吓得,朕又没说怪罪的话。” 他对着柳锦棠一笑:“无妨,继续。” 柳锦棠知晓沈淮旭的脾性,他若觉得可以,自不会打断她说话,比如前面在殿前,她与薛当说那些话的时候,他从头至尾都未阻拦。 可眼下她不过与乾顺帝说了几句粥棚的事他便厉声提醒她谨言慎行,定不会是无缘无故如此。 柳锦棠心头有了思量,收敛了笑意看了眼沈淮旭。 似察觉到她的视线,沈淮旭垂了眼睑,喝了口茶:“陛下问你话,回答即可。” 柳锦棠这才幽幽道:“臣女实则也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臣女不过是卖了些气力,像粥棚的开设乃是臣女三哥提起,粥棚内的粮油米面则是大哥哥掏的银两,臣女所为百姓做的贡献,实则是最小的。” “以朕看来,却不见得。”乾顺帝笑看柳锦棠,若非他亲眼所见,他怎么都不会相信如此一个小姑娘能在冰天雪地中为百姓施粥,吃苦受冻。 昨日他虽并未在现场逗留多久,可是从那些百姓维护她的态度不难看出,平日里她定是极其照顾那些奉州难民,只有真心相待,才能得那些人如此拥护。 “纸上谈兵不过三寸巧舌,躬身践履方知百仞艰辛。”乾顺帝缓缓呢喃。 “你昨日不仅维护了朕,还真心实意为那些百姓着想,做了实事,为朕分忧解难,朕今日召你入宫,一来想瞧瞧维护朕的人是何模样,二来便是为粥棚一事褒奖于你,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朕皆可应了你。” 第271章 反正她赚了 什么都可以应了她。 柳锦棠心头激动溢于言表,她梦寐以求的便是能摆脱沈家,摆脱沈氏的掌控。 能对自己的终生大事做主。 在及笄之后觅得良人,与良人厮守终生,而不是只能听从沈氏的摆布,嫁一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 可在思量后,柳锦棠却并未着急的把心头想法宣之于口。 因为她眼下该如何对乾顺帝说自己的婚事? 好似怎么说都不对,一个未及笄的女子不求财,不求权,偏求好姻缘...... 传出去,恐叫人贻笑大方,心道这沈家五女年纪轻轻便开始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打算了,真是不要脸,唯恐自己嫁不出去一样。 毕竟这世上最难叵测是人心,你根本不知道话能在其嘴中传的多难听。 若是让皇上指婚,她不想让沈氏随意摆布她的婚事,难道要让皇上摆布吗? 若是皇上问她是否有中意之人,她该如何说? 若说没有,皇上心头就会有自己的思量,届时随意给她指婚,她是否能接受? 若说有......她还未及笄便有意中人,沈淮旭还在她旁边坐着,她又该如何自处? 何况她什么不求偏求婚事做主,皇上又该如何想沈家? 她可以不在乎沈家其她人,那沈淮旭呢? 她这一张口,沈淮旭心头又会作何想法? 她当初费尽心力的接近沈淮旭为的不就是自己的婚事吗,为何又要舍近求远求到皇上这处。 可若是不求婚事做主求封号,她这点功绩似乎也达不到赐封号的地步。 烛光照在金玉案台之上,散发出璀璨光芒。 龙涎香气萦绕鼻尖,柳锦棠却无暇细嗅。 她端坐在檀木椅上,腰板挺得笔直,仿佛身后靠着无形的枷锁,连肩膀都不敢松懈半分。 柳锦棠陷入为难。 思索良久她最终决定,要一个皇上的承诺。 柳锦棠抬起头来,有些拘谨却又端着笑意看向面前乾顺帝:“臣女如今生活顺遂,家中亲人兄长待我都是极好,臣女并没有短缺之物,臣女斗胆,想要把今日陛下所说的一个要求,留到日后用,还望陛下准许。” 沈淮旭似乎并不意外柳锦棠会如此说,他垂首喝茶,嘴角笑意一直未褪。 乾顺帝哈哈大笑一声:“准了,待日后柳姑娘想好了可随时入宫找朕。” 柳锦棠大喜过望,连忙起身叩谢:“臣女谢陛下恩典。” 成了。 柳锦棠心头喜出望外,有了乾顺帝这个承诺,待日后沈氏逼她嫁人时,她便有了强有力的后盾。 沈淮旭若是日后能帮她解决婚事,那乾顺帝这个承诺她便可留作他用。 若是沈淮旭在婚事之上帮不上她,那她便可进宫找乾顺帝兑现今日承诺。 反正不论如何,她都不亏,她都有些佩服自己这脑子了,怎么就能想到这么精明儿的法子。 “平身。”乾顺帝眉眼带笑对着地上的柳锦棠抬了下手。 “谢皇上。”柳锦棠起身坐回椅子之上。 乾顺帝的视线落在喝茶的沈淮旭身上,笑着的眸子瞬间沉了下去:“你瞧瞧你这妹妹多乖巧可爱,哪里像你,成日摆个臭脸给朕瞧,胆子是越发大了,信不信朕赐你一个不敬之罪。” 柳锦棠抱着杯盏乖乖喝茶,眼睛却透过杯沿偷偷观察着面前二人。 然后她得出一个结论。 乾顺帝似乎像一个纸老虎,不,应该说他说这话虽然表情严肃,面色很凶,可眼底却是带着笑意的。 他在与沈淮旭开玩笑,而非真的不悦。 而沈淮旭呢,也是格外了解乾顺帝的,乾顺帝说完这话后他不仅半点没有害怕,反倒放了杯盏,从乾顺帝面前的果盘里拿了一个圆润的橘子,剥开了放到她面前玉盘之中。 还对她道:“尝尝这宫中御贡的橘子,外面可是吃不上的。” 与她说完后他慢悠悠的拿出帕子来,细细擦拭指尖的汁水,回着乾顺帝的话:“臣向来如此,陛下还得早些适应才是,若臣不笑也是臣之错,那臣认罪。” 说着他抬眼,妖孽凤眸勾着漂亮的弧度:“只是不知陛下要如何处置臣,是扒了皮抽了筋,还是放血丢去乱葬岗?” 乾顺帝咳嗽两声,似乎被沈淮旭这番话惊住了。 他这皇位稳固可离不开眼前人的功劳,没了沈淮旭,他还真要担心自己屁股下的龙椅是否稳当。 他二人情同手足,一路走来,皆知对方不易,说的都是玩笑话罢了。 “朕与你说笑呢,爱卿可是朕之心腹,朕宠着你还来不及,怎能舍得把你剥皮抽筋放血。” “你瞧瞧你这人,一点玩笑开不得,真是无趣。” 沈淮旭拿了玉壶给柳锦棠添了杯茶,嘴角半勾着笑意:“臣的无趣也非一日两日了,陛下怎说的好像今日才认得臣一般。” 得,乾顺帝直接懒得搭理他,与这种无趣之人说话,他宁愿去与后宫那些无趣的嫔妃玩。 场面安静了一瞬,乾顺帝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道:“对了,时家之事你查的如何了?那群人近日可安生?” 沈淮旭看了眼柳锦棠,似乎有所顾忌并未多言,只道:“暂时安生。” 乾顺帝哪里能看不出来沈淮旭是顾忌柳锦棠在场。 政事重大,他显然并不想让小姑娘牵扯其中。 “嗯,一会你随朕去书房一趟,朕给你看个东西。” 沈淮旭闻言,冷峻面上有了反应。 他抬眼,眼中笑意化作森冷寒意,并非是对乾顺帝,而是对乾顺帝话中的那个东西,看了一眼乾顺帝后,嗯的应下。 又坐了一会,乾顺帝带着沈淮旭离开。 离开前沈淮旭交代他就在养心殿内等他,他去去就回,叫她莫要乱跑。 东阳在养心殿外,若有事可随时呼喊东阳。 柳锦棠知晓他二人是要前去说那所谓时家的事,便乖巧点头应下,并发誓自己不会乱跑,会在殿内等沈淮旭回来。 待人走后,本就空旷的大殿就更空了。 柳锦棠不敢乱转,毕竟如今是在皇宫,行为举止都得留心些。 大殿内还有养心殿的宫女太监们,她若做了什么不合规矩之事,事后这些宫女告知皇上,那她岂不是丢脸。 于是柳锦棠便乖巧的坐在桌案前,边喝茶边等沈淮旭回来。 只是这茶喝多了就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想如厕。 好在宫女表示殿内有如厕之所,她这才安心。 第272章 二公主杜知鸢 只是柳锦棠才疏解完从殿后出来,就见桌前坐了一位女子。 女子年岁不大,恐十四,十五上下,身形娇弱却不显病态,只是可能因为身子不好,面颊消瘦,所以脸颊有些尖。 眉如柳叶,双眸明亮如秋水,眉间花钿以石绿勾勒出繁复纹样,与眼尾晕染的浅蓝眼影相得益彰。 青丝挽成灵蛇髻,以一支点翠步摇固定,翠羽间镶嵌的珍珠随着动作微微晃动,额前斜斜垂下几缕发丝,更添几分柔美。 一袭淡蓝色锦线襦裙裹着她的身姿,裙身底部用浅粉丝线绣了几朵绽放荷花,裙摆处缀着晶莹的珍珠。 肩头披一袭月牙白薄绸披风,上方绣着若有若无的流云纹,随风轻拂,恰似清晨弥漫的薄雾。 女子样貌美艳动人却并不会叫人觉得不舒服,恐是她身上的气质并不乖张,坐在那里时面上还挂着淡淡笑意,所以柳锦棠并未觉得害怕,慢慢的走了过去。 似是听见了动静,桌前少女缓缓抬起头来。 看见柳锦棠的瞬间脸上的和悦之色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双漂亮眼睛之中满是打量的把柳锦棠从头扫到了尾。 张口说的话更是叫柳锦棠皱眉。 “你是我父皇的新宠?看你年纪似与我一般无二,怎如此想不开入宫做宫妃?” 被莫名其妙冠上宫妃名头的柳锦棠:“........” 直接无语。 “公主误会了,我并非是你父皇的宫妃,而是受召随兄入宫面圣,眼下正在这养心殿内等我兄长。”柳锦棠朝着少女微微福身,温声朝她解释。 反应过来是自己误会,少女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哦?怎知我是公主?” 柳锦棠看着她,似有些好笑,提醒她:“刚才公主唤皇上为父皇。” 意思就是,你都喊皇上父皇了还不够明显吗? 她怎么知晓? 就算少女不喊父皇,就她腰间挂着的玉佩,额头的花钿,身上的锦袍,还有身后那穿着一品服饰的姑姑,试问在宫里,除了皇后,哪个人能有如此待遇? 可以说就差在她脑门上贴上四个字了:我是公主! 不是个傻子都能瞧出来好吧。 “呵呵呵。”少女突地脸红,掩唇笑了起来:“瞧我这脑子,自己说的话都忘了,是了是了,我刚才喊了父皇,你自是知晓我的身份。” “我是二公主杜知鸢,你呢,你叫什么?”杜知鸢粉唇轻启,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 柳锦棠福身见礼:“臣女见过二公主,臣女姓柳,名锦棠,柳锦棠。” “柳锦棠?”杜知鸢蹙眉,她才从宫外养病回来,近些日子也一直在看各个世家的名册,但偌大盛京,世家关系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她虽已经认全了大半,可还是许多都未记住。 盛京姓柳的世家便只有两家,一家是国子监助教柳家,一家是钦天监五官灵台郎柳家。 好似钦天监五官灵台郎柳家正好有个小孙女,年纪与柳锦棠相仿。 不是个什么大官,但能让他父皇召入宫中,且如此放心的把人留在这养心殿内,想来这柳锦棠所谓兄长应有让她父皇称赞的功绩。 她才回宫,若能多结识些朋友,对她也有好处。 这样想着,杜知鸢心里便有了数,看向柳锦棠的眼神也是友好和善的:“我今儿本来是在殿内闲的无聊所以才偶然起兴来了父皇这处,没曾想父皇未见到,见到了柳小姐,这可真是缘分。” 柳锦棠朝之一笑:“能遇公主,乃臣女之幸事。” 杜知鸢听着柳锦棠如此说话撇了撇嘴:“此处就你我二人,咱俩年纪也相仿,我不端公主架子你也别说这文绉绉的话,像我那夫子一样,左一句之乎者也,右一句诗云子曰,我听着都头疼。” 杜知鸢摆摆手:“你就正常说话即可。” 柳锦棠诧异,觉得这二公主性子也怪有趣,于是笑道:“那臣女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杜知鸢满意的点点头。 “你也别傻站着了,你坐,我问你点事。”杜知鸢先柳锦棠一步坐下,然后招呼着柳锦棠落座。 那模样,哪里像一个公主,看的柳锦棠想笑。 “公主想问什么?” 杜知鸢张口说话前先是回头看了眼身后站着的老嬷嬷,确认她说话不会被对方听见才低声对柳锦棠道:“我想问你,这盛京哪里好玩?可有好玩又有趣的地方?” “你是从宫外来的,定是清楚,与我说说呗。” 柳锦棠美眸内瞳孔一缩,有些不确定又带些询问的对杜知鸢说:“公主要问臣女的便是这个?” 杜知鸢点点头:“是啊,不然呢?” 柳锦棠无奈,确实是她想多了这次,哪里想到杜知鸢心思这么简单,堂堂公主问她哪里有好玩的,这谁能想到啊。 柳锦棠认真思考起来,但她也在盛京待了没多久,上一世加这一世的记忆也搜索不出来好玩又有趣的地界。 就连鹊华楼那等地方,都是托沈淮旭的福才知晓。 这二公主也是会找人,偏就找了她这个不怎么贪玩的人。 但就算不知晓盛京有什么好玩的,柳锦棠也不能扫了杜知鸢的兴,她面容认真,思索后说道:“确实有几处好玩又有趣的地界,公主若是出宫臣女可以带公主去瞧瞧,盛京还有不少美食,保准公主吃一天都吃不完。” “真的吗?那我想看皮影戏,你有什么好地方吗?”杜知鸢一下子眼睛都亮了,说起吃喝玩乐,她俨然一副兴致勃勃模样。 也不知这深宫大院是有多无聊,把人逼成这模样。 “自然是有的,盛京有好几个出了名的戏班子,到集会之日,满街都是杂耍的民间高人,各种杂耍,保证公主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好!”杜知鸢一拍桌案站起身来:“我决定了,我要出宫去看杂耍!” 第273章 陆星文请客吃饭 “咳咳。”身后老嬷嬷低沉咳嗽声响起,在这空旷大殿内格外清晰。 杜知鸢身子一僵,缩了脖子头也不敢回的坐回了椅子上。 柳锦棠正奇怪呢,老嬷嬷就已经走上前来。 她那双锐利眸子先是扫过了柳锦棠,夹杂些不悦,仿佛柳锦棠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一般。 紧接着才落到杜知鸢身上:“二公主,既然皇上不在我们便回大殿吧,公主还有功课没有做完,晚间点灯伤眼,公主总不想明日早间被夫子教训吧。” “我知晓了,你先退开两步,我与柳小姐说完话就来。” 杜知鸢强装镇静的摆手,让老嬷嬷退开去。 老嬷嬷也没拂了她的面子,听话的后退了两步,在一旁候着。 杜知鸢见自己说让她退两步,老嬷嬷真就退了两步,顿时沉默了,懒得与她计较,赶紧凑近了柳锦棠与她约时间。 “刚才没问,不知集会一般是什么时间啊?” 回答前,柳锦棠谨慎的瞧了眼那退开的老嬷嬷,见她低垂着头并未在意她,这才与杜知鸢说。 “每逢一、三、五、七、九,皆有集会,公主可择选其中一日前往。” “那最近的一次岂不是也要等三天后了。”杜知鸢有些失望的叹息一声,但随即她便释怀了:“那说好了,就三天后去,届时我提前知会你,你可不许推脱不出来。” 柳锦棠轻笑:“公主放心,臣女随时等公主差遣。” 得了柳锦棠保证杜知鸢才满意离去。 大殿内再次恢复寂静,柳锦棠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没想到进趟宫收获颇丰,不仅解决了心头大患,还与二公主交好,这以往做梦都不敢想的事竟真的发生了。 又坐了一炷香,沈淮旭回来了。 只是他走时是与乾顺帝一同走的,回来时身旁跟着的却是陆星文。 “大哥哥。”柳锦棠像只欢喜的雀儿直奔沈淮旭而去。 到了近前停了脚步,收敛了些笑意,朝陆星文福身见礼:“见过陆大人。” 陆星文拱手:“柳小姐久等,元祉兄本可早些回来,怪我不知柳小姐还在殿内等候,耽误了他。” 柳锦棠看了沈淮旭一眼,见沈淮旭没有说话,柳锦棠便知他的意思,是让她来回答。 “陆大人这话是折煞我了,政事才是要紧事,我在这大殿内好吃好喝伺候着,倒也不觉无聊,我觉得我还能在等几个时辰呢。” 柳锦棠这话是半开玩笑说出来的,缓和气氛的同时也不会叫彼此关系太过疏离。 毕竟陆星文与乾顺帝不一样,陆星文是沈淮旭挚友,她也见过对方几面,对方还托沈淮旭给她送过糖人,不算好友,也算半个朋友,半开一下玩笑还是可以的。 柳锦棠说完这话后陆星文笑意便自眼底漫开,笑声温润如玉,透着书卷气的雅意。 “看来我来的还是早了。” 柳锦棠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不早,刚刚好。” “马上要到午时,我请柳小姐吃个饭可好?虽说柳小姐并不介意我误了元祉兄的脚程,但我还是得向柳小姐赔礼道歉,还望柳小姐莫要拒绝才好。” “这......”柳锦棠有些不确定的看向沈淮旭,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沈淮旭垂眸,黑眸幽幽,深邃如渊。 他看着少女小脸,神情柔了几分:“鹊华楼新上了几样菜色,可想尝尝?” 柳锦棠点头:“想。” 沈淮旭一笑,抬头看向陆星文:“那今日恐要让子修破费了。” “元祉兄哪里的话,你我二人说什么破费,何况这饭我今日必须得请,一会柳小姐去了,千万别与陆某客气。” 柳锦棠冲着陆星文狡黠笑着:“我这人向来不客气的。” 她这灵动样子叫陆星文为之一怔,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眉眼间笑意不知为何不自然起来。 从宫内出来,三人便直奔鹊华楼。 一入鹊华楼内商门主就迎了出来,根本不用多言,他便知道如何做。 上了五楼,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的瞬间柳锦棠的余光似乎扫到了下方一个熟悉的人影。 转瞬即逝,快的叫她来不及确认。 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 “怎么了?”沈淮旭在她身旁,见她驻足往下看,便也随她视线看去,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柳锦棠摇头:“眼花了。” 沈淮旭嗯了一声。 柳锦棠并未多想的往雅间走去,身后的沈淮旭却是在台阶前驻足,并未挪动。 他的视线落在刚才柳锦棠所凝望之处,墨色瞳孔如同淬了毒的寒星,将周遭三丈寒意都凝成锋芒。 小戏精说她眼花,可是她所凝望之处他却感觉到了煞气。 这种煞气通常都是杀人太多,戾气堆积导致,此人想必还练了什么功法,导致这煞气凝而不散,这才能被他捕捉到。 “商央。”沈淮旭冷声道。 “主子。”刚才还在雅间门口的商央只瞬间就到了沈淮旭跟前。 “今日楼中可来了什么人?” 商央俊朗面上有所沉思:“三公子与颜小姐早间来过。” “除了她二人。”听见沈元思与颜昭的名字,沈淮旭连表情都没变,也丝毫没有意外。 显然这并非二人第一次一同来此。 商央想了想,然后指着二楼一处:“就在一个时辰前,有两个身着同样服饰之人进了楼中,拿的是木牌。” “大哥哥,出什么事了吗?” 进了雅间的柳锦棠扒着门框看着台阶前的沈淮旭,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似乎在好奇他与商央在说什么。 “无事。”沈淮旭沉声道。 “哦。”柳锦棠缩回了身子,可只是眨眼的功夫她便又从屋内探出了身子:“大哥哥,你是不是瞧见我说的那个人了?” 说着柳锦棠就想出来瞧瞧。 沈淮旭却大步朝她走了过去,拉住她胳膊往雅间内走:“没有看见,只是叫商央给你弄些零嘴打发时间。” “那我要吃鹰嘴豆。”柳锦棠立马附和一句:“还要吃鲜花芙蓉饼。” 沈淮旭:“好。” 第274章 狐狸与毒蛇猎人与猎物 身后听到全部的商央:“......” 所以这还是他们那个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主子吗? 想了一下刚才沈淮旭问他异常之处的神情,商央只叹,这人与人呐,就是不一样。 简单用了膳,尝了沈淮旭说的新菜色,柳锦棠肚子吃的肚子溜圆。 撤了膳食,商央又上了些香茶,供她们饭后消食。 阁内上好的乐姬在幔帐后幽幽抚琴,琴声婉转配上屋内幽香阵阵,柳锦棠捧着茶盏,轻轻喟叹一声这神仙般的日子。 怨不得众人皆爱权势金钱,这种日子谁能不爱啊。 她也是出息了,托沈淮旭的福气,上一世没有见识过的场面,这一世皆见到了。 抱住沈淮旭粗壮大腿,简直是她今生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柳锦棠正想入非非,陶醉于这悠扬琴声中时,只听敲门声起,屋内乐声戛然而止。 沈淮旭与陆星文同时看向雕花木门。 商央声起:“公子,人找到了。” 什么人找到了? 柳锦棠疑惑的盯着沈淮旭。 沈淮旭冷嗯一声,放下手中茶杯:“我还有些要事,先送你回府。” 这话是对着柳锦棠说的。 柳锦棠点点头,并未多问,沈淮旭的事往往都伴随血雨腥风,她并不想多加参与,以免参与其中,祸及已身。 沈淮旭走至身后案榻,自上取过柳锦棠的兔绒儿斗篷,自然的为她披到肩头,还贴心的系好了带子。 沈淮旭能对她如此亲近,自是柳锦棠乐见其成之事,这宠妹之人如此之多,再多沈淮旭一人又何妨。 他越是对她好,往后越是想她过的好,越是得为她出头。 “大哥哥系松点,发髻都压住了。” 柳锦棠穿斗篷不爱戴帽子,但是沈淮旭总是喜欢给她戴帽子,眼下又把帽子给她拉了起来,裹住了小脸,似生怕她冻着。 但他力气没轻没重,系个带子恨不能勒死她,柳锦棠无奈只得出声提醒他。 沈淮旭以前没干过这种活计,自也把握不好力道。 听见少女抱怨,不仅未恼,反倒真的松了些带子:“这样?” 柳锦棠动了动脑袋觉得可以,于是轻嗯一声:“辛苦大哥哥。” 沈淮旭把带子打了个漂亮的结,然后直起腰来,黑眸深邃,眼底的宠溺唯他一人可知。 “身子不好,出门便要裹严实些。” 柳锦棠身子向来不好,也劳烦沈淮旭日理万机还挂记她的身子,柳锦棠若说不感动是假的。 “嗯,我会裹得严严实实的,不叫大哥哥担心。” 少女声音清甜,光闻声都能叫人想象一张可爱娇俏的小脸,更何况柳锦棠说这话时猫儿似的圆眼睛亮晶晶的,唇角噙着讨好的笑,饶是是见了,都得沦陷。 沈淮旭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眼尾薄红被笑意晕染得愈发艳丽,他指尖摩挲,终是忍住没有捏面前少女脸颊,毕竟屋中还有外人在。 陆星文站在一旁,看着二人互动,从头至尾没有出声。 可他眼中倾泻的错愕与震惊已是暴露了他波涛汹涌的内心。 记得上一次见沈淮旭与柳锦棠,二人相处还未如此亲昵。 这怎么隔了短短时日再见,二人关系竟然已经到了沈淮旭会主动为柳锦棠披斗篷,系带子的地步了? 如此温柔的沈淮旭,当真是比见鬼还可怕。 陆星文的目光落到柳锦棠身上,少女还朝沈淮旭笑着,那笑意明媚如天上初升的朝阳,暖的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在寒的冰,也经不住如此暖意包裹。 清透的没有半丝杂质,连他都会被对方的笑容晃了神。 怨不得元祉会对她特别,若对方是他妹妹,想来他也会想把最好的都给她。 “陆大人?”柳锦棠呼唤之声从远即近,陆星文失焦眸子渐渐聚焦,落在了眼前正仰头看他的少女身上。 沈淮旭半凝着眼睑站在柳锦棠身后同意瞧着陆星文:“子修,你怎么了?” 他刚才眼神虽失焦,可是那方向瞧得却是他与柳锦棠所站方向,所有有关柳锦棠的事,他都不会忽视。 陆星文忽的笑起来,气质温润,恰似山间潺潺流淌的清泉,清风霁月,温柔极了。 “只是触景生情,怨我娘怎就没给我生一个如此可人的好妹妹来。” 柳锦棠噗嗤一声捂嘴笑了:“陆大人原来也如此风趣啊。” 沈淮旭同样笑了起来:“眼下应当不晚,还来得及。” “元祉兄就别挖苦我了,就算我想,也得为二老身子着想不是。” 沈淮旭却是笑看他:“二老自是不行了,但陆兄还年轻气盛。” 一说这话,陆星文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他赶紧摆手,恨不能捂了沈淮旭这张嘴。 他有些害臊的看了眼柳锦棠,见其掩唇笑的开怀,他突地没有那么羞涩难当了,能博美人一笑,倒也值得。 沈淮旭本就半眯的眸子骤然眸色一变,陆星文看柳锦棠的眼神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看了眼面前还没心没肺笑着的少女,心道这小戏精还真是挺会招蜂引蝶,笑的如此没心没肺,哪一日被吃干抹净都不知晓。 “走吧,莫要耽搁元祉兄你的要事。”陆星文说着先行出了屋子。 沈淮旭瞧其背影面容有一刻的怔愣,紧接着他不受控的再次看向身旁少女。 他从未想过一个问题,若子修喜欢小戏精,小戏精也喜欢子修,他该怎么办? 是放还是留? 沈淮旭寒眸闪着冷光,袖中手握成拳,关节嘎吱作响。 许是斗篷帽檐宽大,害的柳锦棠并未瞧见身旁人不对神色。 一路畅通无阻下了楼,上马车的前一刻柳锦棠却突然顿住。 不行,她今日还没去粥棚呢。 她回府前得先去粥棚才行。 想着她随即转身,却猛地缩了眸子。 只见沈淮旭站在她身后两步处,勾着唇朝她笑着,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他妖孽如妖精的脸笼上森然阴影,仿佛在盯着猎物一般,下一秒就要将人拆骨入腹,彻底占为己有。 而他漆黑如墨的眼瞳之中,只有她的身影........ 第275章 阴晴不定沈淮旭温文尔雅陆星文 出于本能,柳锦棠只觉危险,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却陡然忘了自己刚才做着上马车的动作,脚踩在矮凳之上,这一退,身了一晃脚一崴,整个人就往下倒。 像所有戏曲子里的经典桥段,柳锦棠并未跌倒在地,而是落在了一个满是松香冷气的怀抱。 “小姐,你没事吧。”千霜与春文快步跑了过来,看着被沈淮旭搂在怀中的自家小姐,心急如焚,想要前去扶人却无从下手。 陆星文缩回自己探出去的手,满脸慌色慢慢自面上褪去。 他距离柳锦棠实则仳沈淮旭要近些,可惜他身法武功不如沈淮旭,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扶住少女,但好在人没摔着。 眼下是在外面,人多眼杂,柳锦棠也清醒的极快,一溜烟的就从沈淮旭怀中闪开。 不知为何,从沈淮旭怀中闪开后,她不敢去看他的眼,只摸了摸帽檐上的兔儿毛,结结巴巴道了句:“谢,谢谢大哥哥” 说完她提裙转身上了马车,似逃一般,把刚才想说去粥棚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沈淮旭看着少女慌里慌张的上了马车,似乎被吓着了,他握了握掌心,那里还残留着少女墨发间的柔软。 好似让这小戏精发现了端倪呢,他微微勾唇。 抬眼间,那马车内的帘子摇曳两下,他嘴角笑意越发深了些。 马车内的柳锦棠一颗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她坐在马车窗边,感觉后背冷飕飕的,于是赶紧又挪了地方。 沈淮旭分明不在马车内,可他身上的松香味道却充斥整个马车车厢,扰的柳锦棠本就难宁的思绪更加混乱。 直到马车动起来,她才惊觉沈淮旭没有上马车。 掀了帘子,往后瞧去,只见沈淮旭高坐骏马之上,在她瞧过去时,便有所感应的偏首看向她。 柳锦棠猛地缩了身子,在沈滩旭眼神与她接触到的瞬间躲回了马车内。 待心绪稍有平复,柳锦棠却懊悔起来,她躲什么啊,本来没什么事,她这一躲不就真的表明她心虚了吗? 马背上的沈淮旭兀的一笑,一甩手中鞭子抽到马屁股上,马儿嘶鸣一声,如离弦之箭奔出,很快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而陆星文紧随其后,但他却并未像沈淮旭一般直接离开,策马跟在柳锦棠马车旁,对着马车内的人轻声问道:“柳小姐可在?” 帘子应声掀开,是千霜,紧接着柳锦棠的脑袋才凑了上来。 “陆大人找我?” 陆星文笑意温润:“还有要事在身,无法与柳小姐同行,便前来与柳小姐道个别,听闻柳小姐棋艺精湛,不知陆某可有幸与柳小姐博弈几把?” “陆大人可别取笑我了,我那棋艺与陆大人这状元郎相比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陆星文笑着:“上一次柳小姐与襄王殿下所下的棋局,陆某回去推敲了好几天,越推敲越感觉柳小姐棋艺精湛,柳小姐可莫要妄自菲薄。” “咯咯。”柳锦棠掩唇笑了起来:“陆大人都如此夸赞我了,我再说什么倒是真妄自菲薄了,这两日有些事,若陆大人不介意,待我回去择空给陆大人下帖子如何?” 陆星文抱拳:“那陆某便静候佳音了,告辞。” “陆大人慢行。” 看看陆星文策马而去,柳锦棠回首,果真已经看不见沈准旭的身影。 想来他比陆星文离开的要早些。 柳锦案有些不悦的嘟起了嘴,嘟囔着缩回身子:”走了都不知道打个招呼。” 瞧瞧陆星文再看看她那大哥哥,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以后找郎君也得找陆星文这样的,温文尔雅,清风霁月,知文达理。 万不能找沈准旭这样的,冷的时候把你冻死,热的时候把你吓死,高兴了给你点好脸色,不高兴了任凭心情做事。 阴晴不定,冷心冷情。 虽然对方待她极好,但她也说了嘛,是找夫君不能找沈准旭这样的,若做朋友或是妹妹,还是可以的。 她承认,沈淮旭当哥哥很棒。 但若是做夫君....... 谁能受得了他这臭脾气。 "去粥棚。”柳锦棠对外面车夫道。 “好嘞!”外面传来男子吆喝声,竟是北云的声音。 柳锦棠不确定的推开马车门,坐着驾车的竟然真的是北云。 “北云侍卫?你怎么没随大哥哥一同走?” 北云笑嘻嘻的驾着车:“公子有要事需要先走,放心不下小姐安危,遂安排属下保驾护航。” 柳锦棠杏眸微动,她试探性问了句:“大哥哥是不是知晓我要去粥棚?” 北云嘿嘿一笑没有多言。 意思显而易见,沈淮旭知晓,所以才留了北云给她。 知晓答案的柳锦棠不知不觉打了个寒战,沈淮旭琢磨人的心思实在厉害。 不知为何柳锦棠突然又想到了刚才沈淮旭那黑沉沉的眼眸,一阵寒风吹过,柳锦棠哆嗦一下,也不知是寒风太冷,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小姐,这马车动着,冷风倒灌,你还是进来吧,别着凉了。”春文在后提醒。 柳锦棠嗯了一声:“那就劳烦北云侍卫了。” “小姐快进去吧,外面冷。”北云一边驾马车一边对着柳锦棠笑道。 柳锦棠这才退回到了马车内。 沈淮旭与陆星文绕了一圈后,竟再次回到了鹊华楼,只是这一次,他二人没有走正门,而是从暗门进入,石门开,地道现,商央带着二人下了地宫。 石阶尽头腾起刺鼻的铁锈味,青石地面凹陷着蛛网般的沟壑,暗红血渍渗入石缝,旧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鹊华楼不仅能替人打探消息,下毒暗杀,亦能为买主解决掉心头大患。 此处,就是鹊华楼处理尸体,关押“货物”,行刑逼供之处。 “大人,饶了我吧,大人,我家中还有孩子,还等着我回去呢,大人饶命啊。” 陆星文走的好好地,一位妇人却从牢中探出枯槁如骷髅的手来,一把抓住了陆星文的脚腕。 妇人眼窝深陷如枯井,浑浊的眼珠布满血丝,皮肤灰败如腐肉,层层叠叠的皱纹里嵌满污垢。 形如恶鬼,恶气扑鼻。 第276章 时家人 咻的一声,寒光掠过,妇人握住陆星文脚腕的胳膊直接断裂开来。 陆星文身躯一震,眸光划过惊骇之色。 他抬眸看向商央,此刻商央正举着长剑,用一块粗布擦拭着剑刃上的血迹。 妇人短暂的失神之后,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她缩回胳膊,尚存的左手死死按住断臂处,却无法阻挡温热的鲜血汩汩涌出。 鲜血漫延过那木栅栏缓缓流向陆星文脚边。 他怔怔的看着,却没有闪躲,直到沈淮旭的手拍上他的肩膀。 “子修无需为她不忍,人贩之徒,悖逆人伦,丧尽天良,死万次亦不足惜。” 陆星文闻言后退几步,躲开了那即将流到他脚边的血水。 再看那牢中的断臂女人眼中,除了冷意哪还有半点同情。 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家中还有孩子,说明也是为人父母。 可做的却是掠稚子于阡陌,毁阖家之团圆这等歹毒之事。 如沈淮旭所言,她死万次不足惜。 “既是如此恶人,为何不杀?” 沈淮旭转身继续往前走去,冷声幽幽响起:“有人不想她死,死了对她而言,算是解脱。” “救我.......”妇人瞪着一双充血的眸子死死盯着陆星文,向他求救。 可陆星文却只是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离开。 作恶多端之人,这是她应得的报应。 又往里走了半柱香,商央停在了一石门前。 石门两边守卫见他前来,抱拳见礼。 “开门。” 侍卫领命推开了石门。 石门缓缓开启,潮湿的腐腥味扑面而来,石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粗糙的纹理滑落,在地面砸出沉闷的声响。 三架漆黑铁笼高悬半空,锈迹斑驳的铁条扭曲盘结,宛如蛰伏的巨蟒。 铁笼底部堆积着细碎的骨头,泛着森白的冷光,几缕不知是何物的黑色条状物缠绕在铁笼底部,随着穿堂风轻轻摇晃。 而三架铁笼之中,其中两架内锁着人,仰头看去,可见里边的人身着暗蓝色衣裳,一人蜷缩在铁笼角落,一人端坐在铁笼正中央,听见石门动静,二人抬头往门口瞧来。 随着轰隆隆的铁链滚动声,那半悬于空中的铁笼往下慢慢降落。 直到金属铁笼砸地,发出巨大响声,沈淮旭才缓步走上前去。 铁笼内的二人见到沈淮旭后立马满眼戒备的站起身来。 “沈大人,虽说你权势大,在这盛京只手遮天,可我二人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你抓我们,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陆星文看这二人说话似乎认识沈淮旭,遂问:“元祉认识这二人?” 沈淮旭勾着唇,面色森冷,笑若千年不化寒冰,冷意袭人:“不认识。” “沈大人不认识我二人,可我二人认识你,毕竟沈大人的威名响彻盛京城,谁又能不认得呢。” 那铁笼之中胖一点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陆星文,笑道:“若是小的没猜错,这位是新晋状元郎,皇帝身边正当红之人,当今翰林院修撰陆星文,陆大人吧。” 陆星文略有诧异,诧异这人竟然知晓他是谁。 他敢确定,他是未曾见过此人的。 “你认得我?你见过我?”温润如他却罕见的寒了脸。 “哈哈哈。”笼中二人异口同声大笑起来:“陆大人何故如此诧异,与沈大人交好之人,没有我们不认得的。” 陆星文面色黑沉,这二人似乎不简单啊。 “主子,这二人身法了得,属下费了一番功夫才抓到这二人,可却逼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嗯,你先退下吧。”沈淮旭冷声道。 商央抱拳,带着侍卫离开了。 石门关上的瞬间,铁笼内的二人齐刷刷的变了脸色:“你要做什么?我二人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若识相,便赶紧放了我二人!” 沈淮旭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抿成锋利的弧度,嘴角似有若无的冷笑,比铁笼上凝结的冰霜更令人战栗。 “我若是不识相呢?你二人又当如何?” 铁笼中二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信息后,当即都是软了态度:“沈大人要找的真不是我二人,我二人只是恰好路过此地,进来楼中找个乐子罢了,还请沈大人高抬贵手。” 可沈淮旭又如何能信他二人所言,勾着冷笑靠近了铁笼:“我知那人不是你二人,可也与你二人脱不了干系,说吧,想找什么人?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你们一起找找呢?” 那二人可能没想到沈淮旭竟知晓他们前往鹊华楼的目的,当即二话没说嘴一动,紧接着便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这......”陆星文一时有些慌神,这二人怎么突然咬毒自尽了? 可当陆星文抬眼瞧见沈淮旭还一脸淡然的站在笼子前没有反应时,他疑惑开口:“不用找大夫抢救一下?这二人到底是什么人?” 沈淮旭冷眼瞧着笼中不知死活的二人,冷笑一声:“时家人。” 纵使陆星文早有准备,可骤然听见这三个字依旧心头一跳:“他们到底在找什么?” 沈淮旭看向陆星文,莫测一笑:“有些事,子修还是不要知晓为好。” 说罢他转身往出口走,陆星文跟了上去。 “我听元祉的意思,这二人似乎并非你想找的人,那他二人既然死了,线索不也断了?” 沈淮旭面容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清神情,却能感觉到周身散发的肃杀之气。 “两个替死鬼罢了,活着也无用,正好服毒自尽了,也省的我亲自动手。” 沈淮旭呵的一笑,声音幽冷,在这空寂之处显得愈发阴森可怖。 “不过他们越是如此,那便代表他们所为之事越是见不得人,找人只是其一,时家旧党的野心可不仅仅限于找到时家真正的血脉。” 陆星文叹息一声:“这风终有一日得刮起来啊。” 时家当年的事着实太过冤屈惨烈,时家旧党怀恨在心也是难免:“若他们真的找到了想找之人,可能平息将来的未知惨剧?” 沈淮旭顿了步子,回首笑问:“如果是你,你会吗?” 陆星文看着他思索一下:“会。” “子修心宽,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想,但愿吧。” 第277章 瘟疫 自上次与沈淮旭,陆星文一同用膳后,时间匆匆过了半月,还有三日便是大年,只是今年的新年注定不会太平。 半月前三人分开后,柳锦棠去了粥棚,得到一个噩耗,福宝的娘亲身染恶疾,半夜之中吐血身亡。 纵然心头又疼又惋惜,可柳锦棠知晓瘟疫一事,并未贸然前往查看。 她先是派了人前去只会沈淮旭,自己则是捂好口鼻做好防护,让众人在外等着,自己一个人进了死人的帐篷。 纵使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瞧见那躺在榻上死相狰狞,七窍流血的周婶时,还是没忍住胃里翻涌,捂着嘴跑出帐篷,干呕不止。 众人都被吓坏了,周婶的死让本就不安地民心更加惶恐。 纷纷围在柳锦棠身边询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好端端的人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上一世的柳锦棠只知这瘟疫突然就在盛京城内传播开来,却并不知晓瘟疫从何而来。 周婶身子不好也不是一日两日,周婶自己也说了,洪水发生前她的身子就不是多好,算是沉疴旧疾。 定不会是她把这瘟疫带来的,定是还有别人。 柳锦棠赶紧问众人,近日可有陌生人前来,接触过周婶或是这一片的人。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了好一阵子,一人突然在人群里惊呼一声,众人纷纷侧目看向他。 那人表示前日有一个从奉州而来的难民,说是周家村的,向他们讨要吃的。 刚好周婶哄睡了福宝端着盆出来打算挖些雪融化了好洗衣裳,听闻对方是周家村的,就上来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周婶还真的认识那人,这天灾毁了众人的家,就连亲朋好友都是走散了,如今再聚,自是欢喜。 那男人说,当天晚上周婶不仅与那人聊了许多,第二日一早还让对方把身上的脏衣服什么的脱下来换掉,衣裳都是周婶给她洗的。 那男人一说不少人也想了起来,都是纷纷附和,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柳锦棠追问那人下落,众人这才发现那周家村的女人不见了。 害怕说的多了引起众人恐慌,柳锦棠只道先去把那女人找到再说。 众人成群结队前去找人,柳锦棠则是再次鼓起勇气进了帐篷。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进帐篷便有了心理准备。 虽然依旧被血腥场面恶心的难受,但柳锦棠是见过地宫那等大场面的人,忍一忍便也过去了。 周婶本就受病痛折磨,好好的身子瘦的只剩了一层皮,如今再受瘟疫折磨,眼下模样更是叫人观之震颤。 上一世的柳锦棠知晓这瘟疫的恐怖,只瞧见周婶那流血的鼻子,就已是确定了心头猜想。 确实是瘟疫害死了周婶。 这瘟疫不知为何比上一世爆发的时间晚了不少,纵她提醒过沈淮旭,可最终也没挡住这场灾祸。 她用布子盖住了周婶的身子,打算等沈淮旭来了再做处理。 出了帐篷,柳锦棠让北云守了帐篷,不要放人进去,自己则去找了福宝。 福宝昨夜哭了一夜,一直哭到第二天天亮,半大的孩子,眼皮肿的像个大核桃,眼下蜷缩在褥子上睡得正香。 周婶一去,最可怜的便是福宝这孩子。 柳锦棠心疼的摸了摸福宝的脑袋,似乎感觉到了温暖,福宝朝柳锦棠身边凑了凑,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娘亲。 柳锦棠神情更加难过,心道无论如何,也不能放福宝这孩子一人在此,无依无靠的,会被欺负的。 沈淮旭很快就赶了过来,而他来的第一时间,就是确认柳锦棠的安危。 瘟疫不可小觑,他百般确认柳锦棠是否触碰过死人的尸体,或是接触过与之有关的物件。 柳锦棠表示自己都有防护,让他无需担心,沈淮旭这才黑着脸前去解决接下来的事。 周婶是瘟疫而死,尸体放的越久,瘟疫散播越快,所以当天下午,沈淮旭就派人把周婶的尸体拖走,准备火化。 福宝哭的撕心裂肺,不让沈淮旭带走他的娘亲,还是在柳锦棠的劝慰之下,他才没有再哭闹,只是纯净的眼中终归染上了伤痛,小小的他知晓,他从今往后没有娘亲了。 而那周家村的女子,也在众人合伙之下找到了。 只是找到的却是个死人,死状与周婶一般无二,由此可见,周婶的死与她脱不了干系。 沈淮旭把此人也一并烧掉,就在众人以为此事落下帷幕时,却不知一场危险已经悄然降临。 就在事发第二日,福宝出现发热,咳嗽等症状。 不少百姓也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症状。 瘟疫一发不可收拾的爆发开来。 当夜沈淮旭就急急赶回了沈家,严令禁止柳锦棠这两日外出走动。 可柳锦棠放心不下福宝,沈淮旭表示他会派人照顾福宝,眼下盛京城内也爆发了瘟疫,各个医馆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他近些日子繁忙,恐无法回来,给她留下北云东阳二人,让她有事派人前去大理寺找他。 东阳与北云乃是他的左膀右臂柳锦棠自是不肯要,但沈淮旭态度坚决,容不得柳锦棠拒绝。 柳锦棠知晓沈淮旭是怕自己琐事缠身无暇顾及她,遂才把二人留给自己。 感动之余却喉间酸涩,她连夜做了个香囊,里边塞了能颐精养气,清心安神的药草,在第二日沈淮旭出发时亲自送到了他手中。 香囊自是无法驱散瘟疫,但有着上一世记忆的柳锦棠也知晓,这场瘟疫并不会持续太久,此香囊只为图个心安。 “大哥哥,此次瘟疫来势汹汹,你务必要小心谨慎,瘟疫虽凶,捂好口鼻,戴好手护,凡是接触过病人,皆得用艾草加盐的水洗净才是。” “你定要好生照顾自己。” 柳锦棠不知该如何说,只盼望他能平安。 柳锦棠本以为沈淮旭会给她说些别担心的话,可他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这一走便是半个月,一次也没回来过。 这半个月来,沈家人除却必要的外出采买,几乎都未出过门。 北云,东阳二人就像两樽门神,每日守在她门前,恨不能她上恭房都跟着。 柳锦棠极为无奈,她又不会偷跑,做什么跟她这么紧? 思绪回笼,雕花窗前,少女单手托腮,眉眼恹恹,平日里看的起劲的画本子如今对她也没了吸引力,她幽幽叹息一声站起身来。 随即走出院子去,隐隐约约听见了戏曲锣鼓声。 还未等她开口,春文便道:“这是夫人为老夫人找的戏曲班子,说是怕老夫人在这府中待得太久,闲的无趣,特意找来给老夫人解闷的。” 第278章 我想大哥哥了 外面瘟疫横行,死伤无数,百姓叫苦不迭,民不聊生。 可这府内却是锣鼓喧天,欢天喜地。 这一刻的柳锦棠突然想到了一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有些人注定不能共情他人。 但下一刻柳锦棠又自嘲的扯了唇角。 不过她也能理解她娘与沈老夫人的做法,那么有出息的儿子与孙子在外奔波撑起这沈家偌大基业,享福是应该的。 但她们什么时候享受都无妨,偏要在这国难之时整如此动静,也不怕被有心人写了折子呈到皇上面前,治她们一个穷奢极侈的罪名。 不过,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又不会治她的罪。 “萧夏,你在不在?”柳锦棠在廊下伸了伸懒腰,对着空旷处喊着萧夏的名字。 话音落后没有多久,就见墙头上出现一道少年身影,头戴斗笠,身披斗篷,嘴里还叼着一根不知哪里拔来的野草,坐在墙头好以整暇看着柳锦棠。 “听说五小姐找我?” 旁边春文翻了个白眼嗤了一声,对他这副吊儿郎当模样嗤之以鼻。 市井小混蛋,就是上不得台面。 “你出府去了?外面情况如何了?” 虽然柳锦棠知晓外面情况定不会太好,但她终究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希望瘟疫被控制,希望情况有所好转。 但是萧夏却是难得的板着脸摇了摇头,他自墙头跳下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到处都是死人,衙门每日处理尸体都来不及,城郊五十里外的乱葬岗全是骨灰。” 说着萧夏指着灰蒙蒙的天,眼中透出些嘲讽来。 “看见这天的颜色了吗?近些日子一直如此,这并非是变天了,而是那烧尸体的浓烟遮天蔽日,死去的人魂魄不散,盘旋于天空,不舍离去。” 他越说越恐怖,春文直接叉腰打断了他:“你别说了,吓到我家小姐,我剪了你的舌头!” 萧夏罕见的没有与春文斗嘴,而是眼裹悲哀之色看向她:“你以为我在吓唬人?你若能亲眼瞧一瞧那惨状,你定是说不出来这话。” 说罢他转头望向那敲锣打鼓的大院,冷嘲热讽一番:“这国难之际,沈夫人真是好雅兴,想必明儿皇上面前的折子定是很好看。” 萧夏看向柳锦棠:“五小姐不去凑凑热闹?” “我就不去了,毕竟人家也没叫我不是。” 萧夏笑出声来,环臂而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都说人越来越糊涂,果然不假。” 他这是在说沈老夫人呢,柳锦棠又岂能听不出来。 不过他确实说的也没错,沈老夫人那么精明一人儿,竟能让沈氏在这个节骨眼上整这个动静。 也不知是真的闷得慌了,还是另有目的。 “我有点事找你,外面不方便,进屋说。” 柳锦棠说话间压了声音,转身往屋内走时还不忘朝萧夏招招手。 萧条挑眉,目光不由落向屋檐之上,那里怀抱长剑,面色冷峻的北云冷眼扫向他,二人交换了眼神后,萧夏便笑着进了屋中。 确认春文关好门后,柳锦棠凑近了萧夏:“我想出府,你想个法子。” 萧夏错愕:“小姐这是准备要我命啊?主子若是知晓我带你出府,岂能给我活路?你还是找别人吧。” 见他不愿意,柳锦棠当即也是有些慌了,她真的想出府,一来看看府外的情况,二来瞧瞧这药草的价格,要知晓,她可是屯了数千斤的草药呢,总不能砸在她手里吧。 她让北云给沈淮旭带个话,放她出去一趟,结果全部犹如石沉大海,她也是没法子这才想到了萧夏。 虽说萧夏也是沈淮旭的人,但出于直觉,柳锦棠就是觉得萧夏能带她出府。 “我有必须要出府的理由。”柳锦棠义正言辞道。 萧夏:“什么?” 柳锦棠眼珠子一动:“我想大哥哥了,我想见他。” 萧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一遍:“五小姐想主子了?” 这....... 难办了。 若说对方是想出府查看民情,亦或是别的什么,他都能拒绝,可想他家主子...... 他若拒绝了,主子知晓会不会把他脑袋拧下来? 萧夏一时拿不定主意,面露犹豫之色。 柳锦棠见此眼眶瞬间就红了,拿着帕子作势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声音欲泣,好不怜人。 “大哥哥已经离府半月了,也不知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我近日每日做梦都会梦见大哥哥,梦里的他憔悴了不少,醒来后我每每想起心头就难受。” “我知晓大哥哥不让我出府,但我昨日闲来无事做了些糕点,便想着带给大哥哥尝尝,罢了,你若实在为难,就算了,糕点你给大哥哥送去吧。” 说着柳锦棠长睫煽动了两下,小脸上尽是失望与难过。 “对了。”她补充一句:“你给大哥哥送糕点,顺便帮我带句话,就说我想他了,望他早日平安归家。” 她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口中盼望之人是她的意中人呢。 “咳咳。” 萧夏猛地咳嗽两声,根本无法想象他对着自家主子说这句话时的模样,浑身一阵恶寒。 “那个,你等等。”萧夏犹豫不定,直接开了门出了屋子。 柳锦棠见他急匆匆出了门,忽的收了面上惺惺作态,狡黠一笑,成败在此一举,今儿这院门,她出定了。 没多时,萧夏又急匆匆自外返回。 柳锦棠早已换上了他离开时的悲戚神色,见他回来立马坐起身来,满脸急切的望着他。 萧夏在距离她三步处站定:“五小姐收拾一下,等下属下们带你出府前去见公子。” 成了! 柳锦棠心头喜悦,但面上不显,朝萧夏微微颔首以表谢意,待他离开屋子,这才激动对春文道:“快给我梳妆。” 春文却是有些担忧:“小姐,现在外面不安全,奴婢怕......” "怕什么,做好防护自是一切太平。" 千霜一边给柳锦棠梳着头发一边笑道:“小姐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可是因为要出府所以才这样激动?” “自然,不然还能因为什么。”柳锦棠想也没想的说着。 眼下少女心思单纯,想法简单。 府外瘟疫横行,百姓叫苦不迭,何来开心喜悦? 若不是因为要见心心念念之人,又何须在知晓出府后第一句话便是梳妆打扮。 千霜与春文对视一眼,二人莫名一笑,其中意味,需得细品,才能知其中滋味。 第279章 良心被狗吃了 出府前,柳锦棠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前去慈安院知会一声。 到了跟前,戏曲咿咿呀呀声越发清晰,也越显喧闹。 守门的婆子见柳锦棠来了,立马跑进院子前去告知,没一会李婆子匆匆从院子内快步而出,对铆锦棠颔首道:“五小姐,老夫人叫老奴带您进去。” 柳锦棠笑着点点头,随着李婆子进了院子。 慈安院内,偌大的戏台子搭在院子中央,上面的青衣花旦身姿如柳,水袖轻扬,随着锣鼓之声莲步轻移,举手投足间皆是赏心悦目。 下方摆着几张太师椅,桌案之上摆着干果子热茶等物,周姨娘,孙姨娘,沈诗语等人皆在。 这整个沈家除却在外的沈淮旭与沈老爷,便只有柳锦棠不在了。 见到她来,沈氏抬手叫停了台上戏班子敲锣打鼓声,对着柳锦棠秀眉一挑:“知你不爱看戏,所以这才未唤你。” 倒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了。 柳锦棠心头冷笑,心道她喜不喜欢是她的事,你叫不叫就是另一回事了。 沈氏若真有心,怎么也会派个人去叫她一声,这戏曲唱了大半天了也不见有人去她院子叫她,她一来就说这话,不如不说。 “还是娘亲了解女儿,女儿确实不喜看戏。”柳锦棠不冷不热回道。 “五妹要来一起看会吗?这台上的戏班子乃是盛京出了名的,平日请都请不上呢。” 沈诗语不知何时起身站到了沈氏身旁。 这旁人请不上是真的,沈家请不上是假的,这话沈诗语也就在她跟前说说。 柳锦棠笑意不达眼底:“见过二姐,妹妹便不看了。” 沈诗语看着她:“瞧妹妹这模样,是有事找祖母?” 她不说这话柳锦棠还未注意,她一说这话柳锦棠发现不对劲了,这满院子的人唯独不见沈老夫人 按理说眼下在慈安院里,这戏台子还摆在慈安院院中央,这最中间坐的应该是她祖母才是。 可刚才她瞧见中间的位置坐的是沈氏。 李婆子似乎是瞧出了柳锦棠的疑惑,低声与其解释:“老夫人这两日身子不太舒坦,这戏演了没一会就回屋休息了,老奴本想叫这戏台子撒了,夫人说这马上过年了,家中热闹热闹也无妨,大家憋了这么长时间,听个戏曲解解闷。” “祖母怎么”柳锦棠问。 她这话实则问的多余,戏班子能唱这么久,定然是经过沈老夫人同意的,但柳锦棠为了保稳起见还是问了一嘴。 李婆子有些迟疑的用余光看了眼身旁沈氏,然后才说:“老夫人自然是乐意的。” “我能进去瞧瞧祖母吗?” 李婆子笑着点头:“自然可以。” 就待柳锦棠准备进屋,沈氏却出声制止了她:“你有何事与为娘说即可,你祖母在休息,莫要前去打搅。” 柳锦棠身子一顿:“娘亲在与我说话?” 沈氏脸一黑:“你什么态度?”。 柳锦棠转身面对她,看了眼那偌大戏台子,笑出声来:“娘亲既知祖母在休息,为何不撒了这戏台子?还是说这戏台子唱戏敲锣打鼓声只娘亲等人能听见,屋内休息的祖母听不见?” “祖母身子不好女儿作为孙女正常探望便是打搅,那娘亲这分明知晓祖母身子抱恙依旧大吵大闹,可是罪加一等?” 沈氏哪里想到柳锦棠如此伶牙俐齿,当即怒喝一声:“放肆,我是你娘,你是在责怪,逆我的意思?” 柳锦棠惶恐福身:“狼亲这是哪里话,女儿不敢,女儿只是思忧祖母心切这才说错了话。" “哦,还有就是如今大哥哥,爹爹都不在家,若是祖母出了什么事,女儿怕大哥哥,爹爹责怪母亲,毕竟母亲也知晓,大哥哥与祖母的感情深厚,祖母出了事,大哥哥定是生气。” 柳锦棠这话说的沈氏的黑沉脸色更加难看,因为她说到点子上了。 沈淮旭若是回来,瞧见沈老夫人身子垮了,定会怪她照不周. 今儿这戏台子她虽说是借着给沈老夫人解闷的名义搭的,可私心还是因为她自己在府中实在无趣。又怕眼下时局不妥,不敢找戏班子在自己院子唱戏,只得说是孝敬老人,把戏台子搭在了慈安院。 这沈老太婆本来是不愿意的,还是顾及她腹中孩子这才松了口,结果听了没一会就说不舒坦进了屋子闭了门。 她这戏台子搭都搭了,岂能再拆,就算今儿这天塌下来她都得听完咯。 怕柳锦棠坏了自己好事,她没在阻拦柳锦棠,一开始就知晓这死丫头要给她找事所以特意避开了她,结果这死丫头还是前来膈应她了。 沈诗语适时在旁当和事佬:“嫡母,五妹说的对,我陪五妹一同进屋瞧瞧祖母吧。” 沈氏柔和看她一眼:“还是你懂事。” 说罢又剐了柳锦棠一眼,阴阳怪气说了句:“不像有些人,良心被狗吃了。” 良心? 柳锦棠差点笑出声来,她没有说话,在沈诗语奇怪的眼神中转过了身往主屋而去。 沈氏说的没错,她的良心确实被狗给吃了。 对沈氏,她若还有良心,那她便白活了这一世。 沈诗语有些为难的看了沈氏一眼,毕竟这种场面被她全部听见瞧见,她怕驳了沈氏的面子。 朝之柔柔说了声:“嫡母别生气,妹妹想来也不是故意的,我前去劝劝妹妹。” 沈氏嗯了一声,沈诗语便追着柳锦棠进了屋子。 柳锦棠进屋后,沈诗语便也后脚跟了进来。 “五妹。" 沈诗语唤住她。 柳锦棠看她一眼,往榻边走去:“二姐无需多言,我不想听。” 她此话说的决绝,半点没有留余地,沈诗语想要劝慰的话堵在嗓子里,她眼睛往屏风后瞧了一眼,眼神微变道:“我知晓五妹与大哥哥关系亲昵,但那样与嫡母说话确实不妥,要不五妹还是与嫡母道个歉吧,我瞧嫡母很是伤心呢。” 柳锦棠步子顿住,眼神变得危险,幽冷的瞥向沈诗语。 沈诗语还是第一次瞧她这个眼神,有些吓着了:“五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不爽的意思呗。 在祖母的屋子里对着她说这话,她什么心思她自个清楚。 “二姐说错了,我与大哥哥的关系只是一般,大哥哥照顾我是因大哥哥心善,与我今日所做之事没有半点关系。” “我娘做什么都无错,我皆支持,可她拦着我见祖母,就是于理不合,我也只是说了两句实话罢了,想来我娘身为沈家当家主母还不会小心眼子的与我计较这点小事,二姐放宽心便是。” 第280章 人心总是偏的 “咳咳,咳咳。”沈老夫人虚弱咳嗽声自里屋传来:“谁在外面说话?” 听这声音,似乎才睡醒。 柳锦棠与沈诗语一同噤了声,然后难得的默契开口。 “祖母,可是孙女打搅到您了?” 沈老夫人听出她二人声音,又咳嗽两声道:“原是二丫头,五丫头,进来吧。” 柳锦棠率先往里屋走去,沈诗语也赶紧跟了上来。 越过屏风,跃入眼帘的是雕花紫檀榻,沈老夫人半倚在榻上,玄色云锦被褥裹着单薄身形。 铜鹤香炉飘着袅袅沉水香,混着苦药味在暗沉沉的房内萦绕。 “祖母。”柳锦棠快步走了上去,蹲在了榻边:“祖母,孙女早间前来送汤时您还好好的,这会子怎么如此憔悴了。” 柳锦棠这话说的可不是假的,只是几个时辰不见,沈老夫人犹如一下子病了似得,脸色暗沉的可怕。 沈诗语在后追问:“祖母,可有请大夫前来看诊?” 李婆子开了腔:“还没来得及,老夫人恐是前面在外受了冻,老奴打算等老夫人醒了再去请大夫。” “那李妈妈你且快快前去请大夫,今日不同往日,马虎不得。” 柳锦棠开口吩咐着。 李妈妈哎了一声,快快去了。 沈诗语瞧着柳锦棠竟这般趁手的使唤李婆子,李婆子还格外听她的话,心里极其不是滋味,手搅着帕子故作好心提醒说着。 “五妹,你这样不好,李妈妈好歹是祖母的人,你如此使唤,可曾问过祖母的意思?” 柳锦棠一个白眼,心道你管的可真宽。 正要反驳,沈老夫人却先开了口:“无妨,五丫头也是忧心我的身子。” 沈诗语见沈老夫人维护柳锦棠,一口银牙都要咬碎,却还得装着贤淑大度笑着叫柳锦棠不要计较。 柳锦棠懒得搭理她,探手帮沈老夫人捏了被角。 “五丫头前来找我,可是有事?” 柳锦棠点点头:“待一会大夫来了,确认了祖母无事我再与祖母说。” 沈老夫人笑了:“什么事,还弄得如此神秘。” 柳锦棠不言,铁了心的要等大夫看过后才说。 很快李婆子就带着李大夫进了屋子,随之进屋的还有沈氏等人。 “母亲,我见李妈妈去请了大夫,你可是身子哪里不舒坦?”沈氏一进屋子便急匆匆的走到了榻边询问沈老夫人的身体状况。 沈老夫人咳嗽一声:“你清静些,我自然就舒坦了。” 这便是说沈氏请的那戏班子太闹人,沈氏一时表情精彩:“我这不是怕母亲在府中待得无趣这才找了戏班子前来嘛,既然母亲身子不舒服,儿媳便叫他们撤了,儿媳现在就去安排。” 沈老夫人没有拦她,前脚沈氏出了门,后脚就听云姑姑喊下人收拾东西。 沈老夫人垂目闭眼,似烦透了沈氏。 屋外的云姑姑瞧着那好不容易搭起来的戏台子被下人往下拆了,不确定的问沈氏:“夫人,当真要奴婢把人送出去吗?” 沈氏瞪了一眼主屋:“你傻啊你,人都请来了哪里有这么快就送走的道理,让人去我院子里,关起门来,小声唱,这死老太婆不懂享受,我可不想像她一样,憋闷至死。” 云姑姑点点头:“但是夫人,老夫人若真的病了怎么办,最近瘟疫如此厉害,老夫人不会是得了瘟疫吧,那老爷追责起来可怎么办?他定会怪夫人办事不周的。” “怕什么。”沈氏满不在乎的摆手:“若是瘟疫,大家谁也跑不了,若不是,区区风寒吃些药便好了,再说了,那老太婆身子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如今怀着她沈家骨肉,这可是块保命金牌。” 云姑姑笑了起来:“原来夫人早有思虑。” "行了,你赶紧安排戏班子去,我再进去瞧瞧去。" 屋内,李大夫为榻上的老夫人把了脉,说是风寒侵体,需要好生调养,近日都不能见风。 沈氏立马就掩面抽噎起来,说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把戏台子搭在屋外,叫沈老夫人出去看戏,也不会出了这档子事。 沈老夫人眼下因病正头疼着,听她这哭腔,更是心烦,叫她别哭了,赶紧出去,她累了想休息。 沈氏假惺惺的关切几句后便走了。 周姨娘孙姨娘等人也是说了些劝慰的话便离开了。 最后屋中只剩了柳锦棠与沈诗语,沈诗婧三人。 柳锦棠不走是因为她要出府,有事与沈老夫人说。 沈诗语不走则是因为柳锦棠没走,而沈诗婧不走则是因为沈诗语没走。 “小小风寒,这下放心了?”沈老夫人知晓自己只是风寒心情也是好了许多,笑着望向柳锦棠:“说吧,有什么事啊。” “祖母,孙女想要出府一趟,去探望大哥哥。” “这不是胡闹吗。”沈老夫人自是不愿意的:“外面那么乱,你去探望你大哥,不是给他添乱吗。” “祖母放心,我绝对不会给大哥哥添乱的,主要是大哥哥走时给我留了他的两个侍卫,祖母也知晓,大哥哥干的都是危险之事,我近日总是做噩梦,心里不安,思来想去,觉得总归是要去看一眼的。” “何况祖母不想知晓大哥哥的近况?祖母都半月没见大哥哥了,不想知晓他是否吃饱穿暖?孙女替祖母去瞧瞧如何?” 沈老夫人动了心,那可是她最疼爱的孙子,她岂能不想念,但她知晓外面瘟疫的厉害,还是摇头:“你大哥还在盛京城内,你若担忧,找个下人跑一趟看一眼,或者传个话叫他回来不就行了。” 那肯定是不行的。 柳锦棠思绪转的飞快:“祖母也说了,大哥哥今日繁忙,若有空能回家,不是早早就回来了?又怎会半月都没有归家,祖母放心,当初粥棚死人的时候孙女都没事,今儿出门会更加小心,定不会有事,也不会给大哥哥添乱的,祖母就让孙女去吧,好不好?” 柳锦棠又是撒娇又是一再保证不会出事,沈老夫人也知晓当初粥棚死人之事,所以是相信柳锦棠的。 犹豫良久后点点头:“行吧,那你去吧,切记万事小心,你大哥若是再忙就赶紧回来,莫要打搅他。” 柳锦棠立马兴奋的站起身来,嗯了一声:“那祖母你好生养病,孙女这就出门了。” 说着柳锦棠就麻溜的跑了。 沈诗语也想出门,于是她对沈老夫人说:“祖母,孙女也想去看看大哥。” 哪知沈老夫人却瞪她一眼:“那外面什么情况你不知晓?又不是赶集会,争着抢着做什么,赶紧回去好生读书写字,来年入宫伴读才是正事。” 沈诗语被沈老夫人如此训斥,委屈咬唇:“孙女知晓了,祖母好生歇息,孙女告退。” 沈诗语走后沈老夫人又猛烈咳嗽起来,李婆子上来替其拍背顺气。 “我是心疼二丫头的,可惜这丫头却瞧不出来。” 李婆子没有接话,眼底透出些无奈之色。 这不是亲的就不是亲的,若是亲孙女,眼下这个情况,老夫人又如何能让五小姐踏出府门半步。 就如二小姐一样,有出门的心思都不行。 这人心呐终归是偏的,五小姐每日一盅热汤算是白送了。 第281章 大哥哥我来看你啦 无后顾之忧的出了沈府,保险起见柳锦棠让随行之人都戴上了面罩,掩住口鼻,以防瘟疫。 出府之后,街道上冷冷清清,寒风吹过,带走残雪落叶,偶尔路过的行人面色匆匆,买了需要的东西便快步离去。 明明马上就要过年,可从眼前景象哪里有半点年味。 昔日热闹繁华如今却是满目萧条。 街道上的铺子十有八九皆是闭门不开的状态,而蜷缩在铺子跟前的乞丐比往日增加了不少。 柳锦棠放下帘子让北云驾车先去一趟医馆,千霜担忧道:“小姐,如今医馆定是围满了身有不适之人,你有什么事不妨给奴婢说,奴婢前去帮你处理。” 柳锦棠摇头:“这件事我必须亲自前去。” 马车行了一阵子,外面传来北云的声音:“五小姐,到了。” 马车随着北云的声音渐渐停下,柳锦棠掀了帘子,视线接触到眼前气派建筑之时,身躯一僵,身子就那么顿在了马车之上。 “这是一大理寺衙邸?” 柳锦棠喃喃看向北云:“我不是说要去医馆?” “那可不行。”萧夏从旁冒了出来,把矮凳放在了下马车的地上,笑得极为欠抽。 “五小姐不是说想念公子了,属下便自作主张带着小姐先来见公子,至于去医馆,等见完公子属下立马就带五小姐前去。” 柳锦棠先是愣住,然后朝之扯出一个诡谲笑意,说话时咬牙切齿:“倒是难为你有心了。” 萧夏依旧顶着那张欠抽的脸不知所谓的笑着:“五小姐无需感谢我,若真想感谢属下,那便劳烦五小姐到了公子那处多多美言我几句便好。” 柳锦棠咬牙,呵呵一笑:“放心,我定多多美言你,好好说些你的好话。” “让开,好狗不挡道你不知道啊。”春文提着裙摆自柳锦棠胳膊下钻出身来,瞧见挡路的萧夏没好脸色的踩着板凳下了马车,把人挤到了一边去。 瞧着萧夏怒气冲冲却不得不忍着的模样,她得意扬头,冲着马车上的柳锦棠笑呵呵伸出手去,甜滋滋道:“小姐,奴婢扶你,你小心些。” 柳锦棠被她这举动逗笑,伸手低声说了句:"真是不白疼你。” 春文更自得了,小辫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小姐夸她了。 千霜走下马车,笑着调侃她:“你啊,也不怕萧夏小公子找你麻烦。” 春文暗戳戳瞪萧夏一眼,不屑耸耸鼻头:“我才不怕他。” 柳锦棠站在大理寺门前,瞧着眼前巍峨衙门,红墙黛瓦,庄严肃穆。 朱红漆门高逾三丈,九路铜钉在寒风中泛着冷冽的光。 门楣悬着御赐鎏金匾额:“大理寺”三字笔锋如刀,似有判官铁笔高悬。 门廊两侧石狮蹲踞,爪按獬豸石雕,独角向天,传闻此神兽能辨忠奸,吐火焚邪,多看两眼都觉心头胆寒。 而门前的佩刀侍卫就仿佛是天神门将一般,周身气势还未靠近就叫人牙关打颤。 柳锦棠前世今生还是第一次来这大理寺,想到平日里沈淮旭就是在这府邸之中办公,她都能想象出他办案之时那肃穆严厉之色。 "五小姐,请随属下来。”北云出声。 柳锦棠点点头,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什么,叫停了北云,她给沈淮旭带的糕点忘在了马车上。 而也就是这么一耽搁,竟与前来寻找沈淮旭的陆星文碰了个正着。 见到柳锦棠陆星文颇为诧异,毕竟如今外面瘟疫横行,稍不留神就会被感染。 别的世家小姐生怕出门染了恶疾,就连宫中最爱玩耍的三公主都是消停了,眼前少女偏与她人不一样,这个节骨眼还敢往外跑。 "柳小姐,你怎么出府了?” 柳锦棠见到他也微微诧异,朝之福身见礼:“见过陆大人。” 陆星文这才惊觉自己刚才一时慌乱,竟然失了礼,赶紧回礼:“柳小姐无需与我这般客气。” 柳锦棠把手中食盒稍稍举起:“大哥哥半月没有归家,家中长辈想念,叫我带些糕点前来探望大哥哥。” 陆星文看了眼那食盒,心头说不上来的酸涩,说话时,语气也是略带失落:“有时候真是美慕元祉兄,不论什么时候,都有人挂念着。” 柳锦棠美眸一凝,微微错愕的盯着陆星文:“陆大人何出此言?” 柳锦棠并未去了解过陆星文的家世,但他既然能与沈淮旭成为挚友,想来家中定也是簪缨世家。 他年纪轻轻就能有此成就,家中长辈定也是自豪欣喜的,孩子在外哪里能不挂念,柳锦棠想着是否是他家中人不善表达,给他造成了无人关心的假象。 但这也只是她的猜测,柳锦棠并未说出口,不知全貌不予评价,免得弄巧成拙。 许是风太冷叫陆星文回了神,许是惊觉自己失仪,他极为抱歉的朝柳锦棠拱手:“是陆某失态了,说来话长,若有机会在与柳小姐闲谈这些琐事。” 柳锦棠见他没有说的意思,便也不多加追问,眼下确实也不是闲谈这些事的时候:“陆大人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这些都是人之常情。” 不然大家也不会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了。 陆星文俊逸脸上浮现温润笑意,琥珀色的眸子带着亮色看着柳锦棠:“你我二人也别站在这门口聊了,先进去吧。” 柳锦棠微微一笑,没有客气的先行一步。 一入大理寺府邸大门,柳锦棠便见一袭暗红锦袍跃入眼帘。 如腊月梅花灼灼盛放于寒雪之中,妖异美艳,让人挪不开眼。 半月不见,来人似乎瘦了些,身躯挺拔修长,黑发飘逸,头顶玉冠衬他面容似妖如玉,邪魅狂狷不可方物。 柳锦棠一时看失了神,待人走到近前她才猛地回神,笑意自嘴角扩散开来:“大哥哥!” 少女小跑两步靠近了来人,眼中星芒亮的惊人:“大哥哥,我来看你啦!” 沈淮旭看着少女那灿若星辰的眸子,责怪的话却卡于喉头,说不出来半个重字。 半月不见这小戏精,倒是把自己养的挺好,白白嫩嫩的,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你怎么来了?”沈淮旭伸手摸了摸柳锦棠脖子上的兔儿围脖:“既出府来,也不穿厚实些,给你做的狐裘斗篷怎么不披上?” 第282章 他一定也很累吧 上次出宫后沈淮旭便借着乾顺帝的名头让柳锦棠屋中的衣物变成了正儿八经之物。 毕竟皇上都召人入宫夸赞,岂能不奖赏一番。 此事沈家众人虽然心思各异,有嫉妒有不服,有气愤有欣慰,但事实面前,谁也说不得什么。 毕意粥棚谁都去得,但放眼沈家,真正对粥棚上心的只有柳锦棠一人。 沈诗语等人嫉妒柳锦棠得了皇上赏赐,闹到沈老夫人那里去,欲拿柳锦棠进宫没有告知家中长辈为由,想让沈老夫人与沈老爷处置她。 可这一次沈老夫人与沈老爷却并未责怪柳锦棠。 不仅没有责怪,反倒还往其屋中送了不少东西。 还夸柳锦棠为沈家争了光,长了脸,是个好孩子。 直接气的沈诗婧闹脾气,四五天没吃饭。 沈诗语也缩在了院子里,好一阵子都没露面。 可能想不通,明明柳锦棠不过是去施了几次粥,怎么就这么好的运气被微服私访的皇上撞见了。 “那些狐裘可都是好东西,我可舍不得穿,待过年时,我在穿。”柳锦棠笑眯眯说着,还未说完小脑袋便被敲了一下。 “唔,疼。”她吃痛轻呼。 “不是吃药嫌苦的时候了?”沈淮旭面色冷沉。 柳锦棠委屈巴巴的撅嘴嘟囔:“知道了。” 这小戏精还委屈上了,沈淮旭幽冷目光落在旁边萧夏等人身上:“你擅自带人出来了?” 生怕被送去扫猪圈,萧夏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公子,是五小姐说想公子了,说想的茶不思饭不想的,非得让属下带她前来见你,属下这才不得不带着人前来。” “哦?”沈淮旭黑眸一眯,红唇勾起:“想我想的茶不思饭不想?” 柳锦棠耳朵一阵烧红,并非是沈淮旭问她这话让她感到羞涩,而是一想到还有外人在,且她刚才还给陆星文说是家中长辈想念沈淮旭所以派她前来。 这立刻就被萧夏戳破,她不要面子的吗? 柳锦棠悄悄瞥了一眼身后陆星文,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稍稍庆幸。 若他表现出任何诧异的模样,她还不如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也就是柳锦棠这偷偷一眼,叫沈淮旭本来扬起的嘴角垮了下去。 他眸子依旧带着笑意,只是那笑意中却夹杂了些别的东西。 “子修。”他出声:“我可是等你好几个时辰了。” 陆星文笑着走上来:“别提了,若非宫里那群老家伙拦路问事,我早就来了,岂能叫元祉兄久等。” “解药如何了?” 陆星文点头:“确认有用。” 沈淮旭黑沉脸色闻言有所缓和:“进屋说。” 说着他直接与陆星文转头就往屋中走,走到半路才回头看还在原地立正的柳锦棠。 “跟上。” “哦。”柳锦棠糯糯应了一声,这才跟了上去。 进屋之后,沈淮旭与陆星文就在案台后商讨瘟疫,水患之事。 柳锦棠则是由北云等人伺候着落座,香茶糕点小食一样不落的摆在了她跟前,叫她吃着喝着打发时间。 柳锦棠刚拿了一块白花花的雪花酥准备往嘴里送,门口便响起脚步声,紧随着屋门外传来一男人恭敬声音:“大人,周家村的人事录送来了。” 柳锦棠还没塞进口里的雪花酥只得先放下,此处不比家中,哪有来了人还张个大嘴吃东西的道理,没规矩。 沈淮旭没有应声,却也没有拒之不见,他视线不经意扫过桌前少女,见她乖巧的放了雪花酥端正了坐姿微微一笑。 倒是乖巧。 北云上前拉开屋门:“左少卿。” 来人是大理寺左少卿江泽。 见到北云江泽还怔了一下,毕竟这半月来都没见他的人:“北大人,好久不见啊。” 北云避开身子让人进屋,随即关了屋门:“半月而已。” 江泽一笑,正要上前汇报案情,眼珠子一动间,手中卷轴却是“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嘴巴因为惊诧微微张着,一双眼瞪得跟死鱼眼一样,满脸惊骇的盯着那桌前少女. 哪里来的女子? 他僵硬着脖子把脑袋转回到案台后,瞧见沈淮旭那张狷狂冷黑的脸后,额头冷汗瞬间就滚落下来,二话不说捡起地上卷轴,再不敢看后面少女一眼。 可虽说不看了,但心头却是在仰天咆哮,仿佛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要知晓这么多年来唯一坐在这屋中的女子便是眼前的少女,不论对方是谁,对他家大人而言都是极为重要之人。 他刚才慌张一眼,瞧见了对方似乎年纪不大,想来是最近大家传的,大人宠爱的那个继妹? 柳锦棠见人一来就与沈淮旭商讨不知什么去了,她搓搓小手又拿起那块雪梨酥,刚要放进嘴里,门又响了。 柳锦棠无奈只得又把雪花酥放下。 “大人,向元洲求见。” 北云开门:“右少卿。” 来人朝北云抱拳:“北大人,不知大人可在?” 北云示意人在里边。 向元洲进屋后,瞧见桌前的柳锦棠同江泽一样,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但他比江泽淡定些,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眼。 正事要紧。 柳锦棠听着案台后几人说话声,心道这次不会再来人了吧。 她喝口茶润润嗓子,拿起雪花酥就往嘴里递。 然后....... 敲门声再起。 柳锦棠:“.......” 得,她不吃了不行吗,她不吃了! 柳锦棠气的放下雪花酥,端起茶来仰头一饮而尽,觉得不过瘾便又倒一杯,想要再次一饮而尽却被千霜拦住。 “小姐,烫。” 柳锦棠幽幽一叹,无奈放下杯子,视线转向沈淮旭,见他眉目紧锁,正垂首端详着手中卷轴,心头那股子失落与怨气却悄然散去。 来人急匆匆的进屋,甚至都没时间看她一眼直奔案后的沈淮旭而去。 几人围着沈淮旭,七嘴八舌的说着近日的大事,似乎什么事都要他决策。 柳锦棠从未在沈淮旭面上看见过疲惫之色,但此刻的她不由的想,他一定也很累吧。 第283章 大哥哥先忙我等你 身为臣,他需得为君分忧。 身为主,他得为手下做主。 身为官,他心系黎民百姓。 ........ 柳锦棠看着案后沈淮旭,大致能想到他这半月是如何过来的了。 世人皆骂他残忍无情,冷血手段。 可谁又能知晓,这样一个对凡事都冷淡之人,在百姓之安危之上,黎民之生计之上会如此上心。 柳锦棠在旁坐着,自是听见了左少卿与右少卿的抱怨,还有最后来的那个人,脾气火爆的骂宫里的那些老家伙都是吃干饭的,若非沈淮旭在后威压着,这治理方案岂能如此快的出来。 柳锦棠本来因为自己前来看望沈淮旭结果他却忙于公事忽略于她有些生气,可瞧见眼前一幕,她有些无地自容,为自己刚才的不满感到自责。 她突然前来本就是打搅,沈老夫人临行前都告知她若是沈淮旭忙的话让她不要耽搁他。 沈淮旭忙成这般都还亲自前去门口接她,她倒好,倒是先不开心起来了。 柳锦棠啊柳锦棠,你如今真是胆子越发大了。 柳锦棠心头自嘲一句。 “想什么呢?”男人低沉声音自旁响起。 柳锦棠抬起头来,先是瞧见了沈淮旭身后那群看似忙碌,实则不知在忙些什么的大臣,紧接着才瞧向身前高大男人 她并未着急回答沈淮旭的问题,美眸一动,朝之扯出一个狡黠如狐的笑意。 “大哥哥猜猜,猜对了有奖励。” 她这一笑,古灵精怪的模样不仅让的沈淮旭怔了神,也叫身后的陆星文笑了起来。 想起第一次在清净寺门前看见她时,她把那些世家贵女耍的团团转的模样。 案后大臣伸长了脖子想瞧瞧沈淮旭的反应,毕竟这场景,破天荒第一回。 长臂伸出,修长白指捏住了少女脸颊,感受指尖柔腻触感,沈准旭近日心头烦忧皆散了去。 "几日不见,越发胆大妄为了。” 沈淮旭的声音低沉又磁性,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邪气又妖媚,看着柳锦棠时差一些让她再次失神。 身后的大臣面面相觑,咳嗽一声,挪开了视线。 就算刻意遮掩,也无法掩住眼中震惊。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平日里犹加地煞修罗之人,竟也会有如此柔情一面。 “大哥哥又冤枉人,我哪有。”少女拂开脸上作乱的大掌,似撒娇般软着语气说:“大哥哥就猜一猜嘛,猜对真的有奖励。” 沈淮旭嘴角笑意已是透出他心头愉悦,挑眉一笑:“你说的奖励,难不成是这食盒里的糕点?” 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柳锦棠撅了嘴,但又不想让他得意,遂硬着头皮否认:“不是。” “不是?”沈淮旭眯眼,怀疑起自己的判断了,他竟然还能有猜错这小戏精心思的时候? “那是什么?” “大哥哥都没有猜出来我在想什么,我也不告诉大哥哥。” 柳锦棠话音一落,后面便响起了咳嗽声,是右少卿向元洲喝水时呛住了。 见惹来了沈淮旭与柳锦棠的注意,他硬是憋红了一张脸,憋着不敢咳嗽:“那个,下官喝的太快了呛着了。” 他弱弱辩解。 沈淮旭一双凌厉眸子才从他身上挪开。 吓出了向元洲一身冷汗。 “大哥哥,要不你先忙?我等你。” 这突如其来的打断,也叫柳锦棠意识到屋中这群人还没走,沈淮旭很有可能是忙到中途叫停,前来与她说话。 柳锦棠心头说不上来的感觉,只觉自己何德何能能让沈淮旭抛下这黎民百姓与他这些忠心大臣得他偏心溺爱。 “无妨,忙了这大半月,休息这半个时辰还是不碍事的。”沈淮旭却是自顾自倒了杯茶,顺手打开了食盒,拿了块糕点。 咬一口,他勾起唇来,这小戏精的手艺有所长进,心思也越发玲珑剔透了,知他不喜甜,便未曾放太多的蜜糖,味道不错。 沈淮旭连吃了两块,这不论对柳锦棠而言还是一直伺候他的文润而言都是破天荒头一回。 沈淮旭的嘴有多刁,他身边人,人尽皆知。 这种甜腻的糕点他向来没有吃完过半块,这是文润以及北云等人印象中,首次见沈淮旭吃完了两块糕点。 这会子文润什么都没想,他只想尝一尝那糕点,看看有什么神奇之处。 “好吃吗?”柳锦棠心头欣喜,当你辛苦做的食物,得到了食客的认同与赞美,那一刻你的自豪与成就感能顶上这世间一半的快乐。 更何况还是沈淮旭这样难伺候之人,连吃她两块糕点,那是不是代表,她做的糕点很好吃? 沈淮旭掏出帕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就在柳锦棠以为他会夸赞自己时,结果他却慢悠悠说了句:“尚可。” 柳锦棠一瞬间五雷轰顶,似乎都能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尚可? 她分明做的很好吃好不好,就连千霜,春文都说这是她们吃到过的最好吃的糕点呢。 结果沈淮旭就给她尚可二字? 柳锦棠撅嘴轻哼,把食盒抢了过来,来了脾气:“大哥哥原是不喜欢,还顾及着我吃了两块,倒也是难为大哥哥了,大哥哥忙吧,我先回了。” 说着柳锦棠抱着食盒就要走。 沈淮旭一瞧把小戏精惹生气了,不仅没慌张,反倒笑了:“北云,送五小姐回府。” 别人可能听见这话后第一反应就是沈淮旭担心她,所以让北云送她回府。 但是柳锦棠知晓,他是故意的。 因为她不想回府,她还要去药堂,要去看看近日药材价格是否有涨动呢。 他分明知晓她还有事不想回府,偏叫北云送她回去,他就是故意的。 有他这句话,北云是绝对不可能送她去药堂的。 柳锦棠一屁股坐回到凳子上。 沈淮旭还故作诧异说道:“嗯?不是要走?怎么不走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柳锦棠当即扯出笑脸来:“好不容易见大哥哥一次,岂能说走就走,妹妹是与大哥哥开玩笑呢,大哥哥先忙,妹妹就在这坐着等大哥哥,等大哥哥忙完。” 第284章 可要我帮你脱 沈淮旭那双桃花眼里顿时漾开狡黠的光,唇角噙着的笑意像是春溪破冰,清冽中带着几分蛊惑。 右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腰间玉佩,似笑非笑道:“当真不走了?” 柳锦棠点点头:“不走,大哥哥赶紧去忙吧。” 她虽笑着,可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沈淮旭手头确实还有活计没完成,这样与小戏精聊天相处也不舒坦,索性没有耽搁,返回案后继续与众人商讨。 柳锦棠在屋中坐着无聊,见沈淮旭在忙便得了文润的同意,准备出门逛逛。 大理寺不比别处,为了防止其中侍卫不认识柳锦棠伤了她,所以北云便跟了出来,保驾护航。 柳锦棠从前院往后走,穿红柱长廊,忽见一池碧水横陈,九曲石桥卧波,池心六角凉亭悬着“明镜台”匾额。 白雪附着于亭檐之上,周遭红梅相衬,倒别有一番意境。 柳锦棠走上前去,准备在此停留片刻然后返回。 正低头摆弄红梅呢,就闻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柳锦棠转身看去,就见本应在屋中忙的沈淮旭不知何时跟了出来。 “大哥哥?”她错愕不已,看他身后并无他人,柳锦棠试探问了句:“大哥哥忙完了?” 沈淮旭嗯了一声。 柳锦棠更诧异了,她前脚出门,后脚他就跟了过来,她以为他还要忙好久,哪里想过他办事效率这么高啊。 “赏梅?”沈淮旭走近她,看见被柳锦棠捏在手中的梅花枝黑眸略沉。 柳锦棠松手放开那梅花枝条:“寒冬腊月,万物萧条,唯有梅花,迎冬灼灼开放,白雪皑皑唯它艳丽,便没忍住前来瞻仰一番。” “海棠梅花更喜哪个?”沈淮旭突然问。 柳锦棠认真想了想:“各有千秋,若说最喜,自是海棠。” 但说到这里柳锦棠便又有些失落:“可惜盛京没有海棠树,也不长海棠花。” 沈淮旭把少女的帽子提起,盖住她的小脑袋:“会有的。” 他声音小,柳锦棠没听清:“什么?” 沈淮旭眼眸带笑,并未回答,转身往亭外走:“走吧。” “去哪里?” “不是想去医馆?我陪你去。” 坐在马车上,看着对面沉眉看着卷轴的男人,柳锦棠觉的有些恍惚,这人怎么有空闲陪她去医馆? 而且这种小事,柳锦棠做梦也想不到他会百忙之中陪她前去。 “大哥哥不是很忙吗?我可以自己去医馆的。”柳锦棠没忍住出了声。 沈淮旭的视线自卷轴中挪至少女身上:“无妨。” “那陆大人呢?”柳锦棠想起陆星文,想着他与沈淮旭关系不错,这好不容易得空,二人难道不小聚一下? 柳锦棠想的简单,但到了沈淮旭这处就变了味。 只见他黑眸闪起幽光,神色也是凌冽不少,想起今日二人是一同前来,柳锦棠在回答他的话时视线也有意无意的往陆星文身上扫,沈淮旭的脸色便越发难看。 “你与子修关系很好?” 语气算不得好,柳锦棠自也是听出了这话里的冰碴子。 以为是自己还未及笄便与外男走的太近惹来沈淮旭不满,柳锦棠解释:“大哥哥误会,只是想着陆大人与大哥哥关系甚好,这难得空闲陆大人又正好前来寻大哥哥,怕我误了大哥哥与陆大人朋友小聚。” 沈淮旭的神色因柳锦棠这番话有所缓和。 “他人都比不得你。” 柳锦棠:“!!!!” 她听到了什么? “大哥哥?”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不确定的抬眼看向沈淮旭:“大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淮旭垂眸掩住眼底跃动的流光,长睫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他忽的抬眼,黑眸映着少女小小惊慌的脸。 “便是话里的意思。” 柳锦棠眨巴了两下眸子,心如小鹿乱撞,跳的让她心悸。 她知晓沈淮旭此话并未掺杂男女之情,但他语气实在太过低沉,马车空间太小,暖炉温度太高,气氛太过旖旎,让她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温热感,柳锦棠猛地低下头来,努力平复自己不受控制的思绪。 更怕自己脸红让对面人瞧见。 但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一股松香骤然靠近,柳锦棠发热的小脸被大掌抬起。 她湿漉漉的眼眸猝不及防的撞进一双翦水秋瞳,瞳如泛着涟漪的水面,幽光闪闪。 沈淮旭瞧着少女如点了胭脂的小脸,笑意愉悦:“脸怎红成这样?” 柳锦棠想要偏首避开他的注视,可钳住她下颚的手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箍着她的小脸不让她躲避。 柳锦棠只得找个借口掩饰自己的尴尬:“这暖炉太旺了,我又穿的太多,太热了。” “太热?”沈淮旭语气低迷,眼神自少女脸上往下挪移,停在了少女脖颈间的系带之上:“是有些多,可要我帮你脱?”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柳锦棠心头骇然,本就发烫的脸更是犹如火烧,想往后退可才动身后背就抵住了马车墙壁,方寸之地,哪有退路可言。 但片刻的慌张后柳锦棠便冷静下来,沈淮旭向来喜欢捉弄他,眼下看模样又是准备戏耍她一番。 而她虽次次都能见招拆招,却也每次都中招。 柳锦棠不禁暗骂自己没出息。 她忽闪的杏眼里猛地溢出狡黠,神色褪去了三分慌张,余下七分灵动与俏皮。 抬手间,指尖轻捻发间珍珠步摇,故意将银铃晃得叮咚作响,趁此间把脑袋往沈淮旭跟前凑了凑。 樱唇轻启,声音软如糯糕:“大哥哥不是要帮妹妹脱?怎么还不动手,妹妹都要热死了。” 说着柳锦棠抬起胳膊作势擦了擦额头细汗,似乎真的热极了,小脸越发红了。 沈淮旭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想要勾她下颚处斗篷的系带。 却未见少女唇角勾起一抹坏笑,在他伸手快要碰到系带的瞬间,娇笑着转身躲开,发间的珠串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叮咚作响。 娇柔抱怨声起:“大哥哥也太慢了,不让大哥哥帮我了,我自己来。” 说罢少女便自顾自的去扯斗篷的系带。 而扑了空的沈淮旭看着静静躺在他掌心中的一缕青丝,眼尾挂起薄红。 唇角勾起邪肆笑意,看来又被这小戏精耍了啊。 第285章 刺杀 柳锦棠虽是刻意逗弄沈淮旭的,但是斗篷却也是实打实的脱了下来。 她确实有些热,也不知是真的穿的太厚还是别的原因,浑身燥热,额头上都冒了细汗。 一脱下斗篷顿觉凉快不少,柳锦棠发出一声舒坦呻吟之声,她无察觉,却没见面前男人脖颈上的青筋都因她这一声娇吟绷紧了。 沈淮旭退开身子,伸手想要去掀帘子透气,他身子紧绷的厉害,一股子燥意急需冷意压制。 可手才碰到帘子,却想到面前小人儿脱了斗篷,身上还有汗,一吹冷风定是着凉,索性作罢。 硬忍着平复身子不适。 柳锦棠脱掉斗篷后便舒服多了,见沈淮旭面色不对,眼珠子一转故意靠近了他。 “大哥哥,我瞧你好似也脸红了,可是热了?需要妹妹帮你脱吗?” 少女故意压低着声音,在这方寸之地中伴随松香之气尽显暧昧旖旎。 沈淮旭浑身紧绷如弦,眼眸透着血色,喉头滚动间,伸手想要去揽面前少女的腰腹。 马车突然剧烈颠簸,柳锦棠毫无防备的惊呼一声,顺势跌进了沈淮旭的怀中。 她一手按住他腰间玉带,一手死死抓着他胸前衣襟,惊魂未定之时车外骤然传来箭矢破空声! “趴下!”沈淮旭猛地揽住怀中人儿,残影掠过,二人已是滚向了车厢角落。 利箭穿透车帘钉入木梁,柳锦棠苍白的脸贴着沈淮旭剧烈起伏的胸膛,海棠花香气混着血腥味在狭小空间弥漫。 “大哥哥?你,你受伤了?” 闻见血腥味的柳锦棠还以为是沈淮旭受伤了,却不知这是沈淮旭周身煞气散发出的血腥气味。 “没事。” 沈淮旭猩红眸子看着那木梁上的利剑,那双眼睛浸在阴影里,黑得如同古潭深处经年不化的淤泥,暗藏着锋利的獠牙,什么光亮都照不进分毫。 “主子!你没事吧。”北云声音响起。 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马车外传来几道破风之声。 沈淮旭扯过斗篷盖住怀中颤抖不止的少女,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部以示安抚。 “可有伤着?”他轻声问道。 斗篷下传来嗡声嗡气的声音:“我,我没事大哥哥。” 说着,一颗小脑袋从斗篷下钻了出来。 柳锦棠一双眸子因为受了惊吓染了水汽,眸底的惊惧还未褪去。 她四下观察一下,也是瞧见了那钉入木梁中的利箭。 她瞳孔一缩,抓住斗篷的手心冒出了冷汗,若是刚才没有沈淮旭,那这根利箭穿破的可能就是她的眉心了。 “在这待着,我出去看看。”沈淮旭抽出压在柳锦棠身下的胳膊想要起身。 “大哥哥。”少女呼唤声起,沈淮旭的袖子被拉住。 他垂眸,就见怀中小狐狸满眼担忧看着他:“小心些。” 说着拉扯住他袖子的小手缓慢松开:“我在这等大哥哥回来。” 乖巧的不像话。 沈淮旭轻嗯一声,起身出了马车,顺便带走了那支入木三分的箭矢。 他出去后,千霜,春文二人便立马进了马车与柳锦棠抱做了一团。 主仆三人皆是泪眼汪汪,都被吓坏了。 马车停在了一个胡同内,若是正常路线,自是不会走这胡同,但由于遭遇了刺杀,所以为了不引起百姓恐慌,马车顺势拐入了胡同。 至于贼人,自是有暗处的暗卫前去捉拿。 想跑?门都没有。 距离马车两米之处,两个黑衣暗卫脚踩一人,刀抵其后脑勺,让对方犹如死狗,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弹。 直到沈淮旭走近,黑衣暗卫才松脚,抓着地上男人的头发迫使他跪起身来。 男人遭受了毒打,脸上皆是淤青淤肿,无比滑稽,难以看出本来面容。 见到沈淮旭,男人眼中透出恐惧来,想要往后躲,可随之而来便是头顶遭受重重一击。 “在动弄死你!”黑衣暗卫厉声响起,其中带着的冷意叫人毫不怀疑此话的真实性。 沈淮旭玄色靴底碾碎破碎的瓷碗,瓷碗碎裂发出的声音犹如在碾压男人的骨骼,叫他牙关打颤,心如死灰。 他低估了沈淮旭的实力,自以为自己找到了下手的好时机,实则此人从不会有半点松懈。 冷若冰霜的眸子扫过地上面目全非的刺客,沈淮旭周身煞气冲天,胡同里的温度骤降,连暗卫们握着剑柄的手都泛起了白霜。 他居高临下看着地上刺客,喉间溢出的声音像是从幽冥深处传来:“本想放了你这只臭虫,引出你身后见不得光的东西来,你偏要上来送死,那我便送你一程。” “求......!” 饶命的话还没有喊出口来,只见沈淮旭手一抬,剑光掠过,男人的脑袋被利刃从脖颈处分离。 惊恐的神色定格在男人的脸上,充血眼中。 在脑袋掉到地上的瞬间,那颗脑袋上的眼睛还眨动了一下,紧接着彻底没了生息。 暗卫一脚踢开那没了脑袋的身子,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来,恭敬的双手递上:“主子,是在这人身上搜到的。” 东阳拿过一张,看到了银票上钱庄的印章:“主子,宝丰隆的印章。” “宝丰隆乃是襄王名下钱庄,襄王殿下不可能陷害主子,是有人要借刀杀人,还想嫁祸给襄王,难不成是时家旧党?”北云在旁说出自己的猜疑。 沈淮旭没有出声,北云与东阳也不敢在多言,在旁静待。 “不是时家旧党,也不是襄王。”良久后沈淮旭冷笑一声,转身往马车走去:“是某个老家伙活够了,既不想过年,那我便依了他。” 这之后,大年前一天,都察院左都御史曹贺因勾结时家旧党被查,从家中搜出白银千两,珠宝无数,与时家旧党书信往来密信一封,抄家入狱,贬为庶人。 半月后,因心怀愧疚,畏罪悬梁于狱中。 当然,这都是后话,沈淮旭上马车前看到自己玄色鞋底沾染了些血渍,眉头轻蹙,直接脱了鞋:“去备双新鞋。” 污秽之人的血会惹来污秽之物,小戏精向来睡眠浅,今日又受了惊吓,沾染不得这些脏东西。 第286章 有什么想要的 沈淮旭上马车前,春文,千霜二人就已是有眼色的下了马车。 沈淮旭进马车后柳锦棠一眼就瞧见了沈淮旭没有穿鞋的脚。 她眨了眨眼,却没有多问什么,想来是有什么不能叫她看见的。 新鞋很快就拿了过来,沈淮旭穿戴整齐后马车才再次动了起来。 柳锦棠的脸色从始至终都未恢复,就在她努力让自己镇静时,沈淮旭坐到了她身旁。 “手给我。” 他声音低沉又好听,也透着不容人抗拒的威慑力、 看着眼前大掌,柳锦棠有片刻迟疑,然后缓缓把自己的手放到了对方掌心之中。 大手瞬间包裹住她的小手,紧紧的,仿佛在无声告诉她别怕。 他掌心的温度像烙铁,透过交叠的指尖直往心口钻。 柳锦棠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苍白脸色有所缓和。 这一次与清净寺那一次不一样,那一次她虽被滞留在寺庙之中,可是庙中还有百姓,和尚,她听说危险来临,可却未真的感受危险。 但这一次,她是真正的与死亡擦身而过,她差点就被开瓢了,这种后怕感,如附骨之蛆难以驱散。 若不是沈淮旭在她身边得以安心,柳锦棠今日所受惊吓足够她喝一壶了。 “大哥哥,对方是要杀我吗?” 因为那支箭钉在了她脑袋上方位置,所以柳锦棠以为来人是冲她来的。 实则不然。 沈淮旭捏了捏她小手,感受她指尖的寒意褪去,这才道:“不是冲你。” 不是冲她那便是冲沈淮旭去的。 柳锦棠杏眸睁大了些,看向沈淮旭的眼睛也是充满了忧虑:“大哥哥,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 为什么? 沈淮旭黑眸之中冷意肆虐,自是动了他人利益,所以对方想要除掉他。 见沈淮旭不说话,柳锦棠伸出另一只手缓缓抱住了他的手背。 沈淮旭身子微僵,垂首看去,只见少女亮着一双美眸,灼灼看着他。 “大哥哥,我相信你,不论别人说你什么,我都相信你,所以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别让自己受伤。” 少女声音娇娇糯糯的,明明没有什么分量,可这话却比沈淮旭听过的任何话分量都重。 众人信他沈淮旭是因怕他,不得不信。 可少女信他,是知他不易,也知他举步维艰。 少女在告诉他,今日刺杀不论因为什么原因,她都站在他这边,不论他人说什么,她都信他。 宛如当年黑暗之中,她任由他咬伤她得肩头,分明害怕的哭声都在颤抖,却依旧告诉他别怕。 这小戏精,从小到大把他拿捏的死死的。 沈淮旭心头发软,看着身旁少女的眼眸深处,是炙热到能焚烧他的烈焰。 喉头滚动间,沈淮旭燥意蔓延全身,他甚至有些怀疑当初中的春生颠是不是没有拔除干净,不然以他定力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情动。 “大哥哥?你手好烫,你发热了?”柳锦棠感觉到掌心温度攀升,以为沈淮旭发了热,伸手就想摸他额头。 但却被沈淮旭避开了去。 下一瞬,握住她小手的大掌松开,沈淮旭坐至她的对面,与她拉开了距离。 “你还没告诉我,刚才屋子中,你在想什么。” 沈淮旭声音有些嘶哑,柳锦棠奇怪的看他一眼,见他除却面容有些诡异的潮红外,神色并无异常,这才说着:“我当时在想大哥哥什么时候能忙完,什么时候能陪我。” “大哥哥,你的脸好红啊。”柳锦棠说着发现面前人的脸红的不正常,伸手想去摸,手腕却被大掌攥住。 她的手指停在了沈淮旭脸颊前,她只需稍稍伸长手指就可触摸到他的脸。 但这一瞬间,柳锦棠却不知为何,蜷缩着手指,不敢伸直。 沈淮旭眼睑抬起,黑眸与她对视,柳锦棠僵在原地,看着眼前的黑色旋涡,一时忘了反应。 “还有一年就及笄了,有什么想要的?” 沈淮旭问。 柳锦棠眨了眨眼睛,从未想过沈淮旭会这样问,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她想要的,眼下难以启齿。 所以她道:“想要大哥哥平平安安,想要祖母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沈淮旭笑了,当初少女在清净寺许的愿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这话,听听就罢了。 “不想要一个如意郎君?美满姻缘?”沈淮旭拖长了语调,眼中透出些笑意来,只是那笑极为诡异。 柳锦棠自然想要的,毕竟她一开始接近沈淮旭为的不就是这个。 但是沈淮旭这人性子古怪,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如此问,柳锦棠拿不准他到底是为何如此问,也只得保守回答。 “大哥哥现在问我这些未免有些早了,何况这种事情并非我想,就能如愿的。” 自古以来,子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柳锦棠此话意思便是,你问我想不想要,也容不得我做主啊。 这时外面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柳锦棠笑道:“大哥哥,我们好像到街上了。” 沈淮旭身子里的躁动已是在这番谈话中压了下去,见少女有意岔开话题,他扯了嘴角,收了探寻的心思。 他倒要瞧瞧,这小戏精还能装多久。 她想要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瞧着眼前整理发髻的少女,沈淮旭眼中蓄上志在必得的笑意。 若真到了那一日,他也可直接了当告诉她:休想! 戴好防护的面纱,柳锦棠掀了帘子,外面这条街倒是比来时热闹不少,但是瞧行人手中提着的药包,柳锦棠了然。 看来不是因为这条街特殊,而是因为这条街上有医馆。 马车很快就停下了,出马车前沈淮旭交代道:“如今外面不安全,你不要离我太远。” 柳锦棠知晓沈淮旭担忧什么,点点头应下了。 下了马车,就如柳锦棠所猜想,这条街为何人多,是因这条街上有不少的医馆药馆,不少百姓前来皆是看病拿药的。 “在瘟疫爆发之前,太医院就已经研制出了治疗瘟疫的药方,眼下这些百姓所购买的,便是最初的药方。” 沈淮旭带着柳锦棠站在人少的空地处,瞧着那来来往往的百姓说着:“可惜此药方只治瘟疫初期,若是感染瘟疫有一阵子之人,喝此药并无作用,所以瘟疫才迟迟没有得到解决。” 第287章 奖励我 “我听闻大哥哥询问陆大人解药,陆大人不是说解药可用?那这次研制的药方,可能彻底治疗瘟疫?” 柳锦棠想了想还是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不知此次的药方中,有哪几味药材?” 沈淮旭看着那络绎不绝来往医馆的百姓,神色不变,轻声道:“滑石,连翘,柴胡,黄芩,生甘草五味药材为主药材,剩余五味乃是辅助药材。” 说着沈淮旭低头看她:“对你无用。” 柳锦棠一愣,哪里不知道沈淮旭此话的意思。 当初她收购那三味药材时沈淮旭就猜到了她的目的。 表示那三味药材乃是利湿化浊、清热解毒之药,囤积在手,结合奉州水患,稳赚不赔。 她问这么多,无非是想打听她买的那三味药材是否是治疗瘟疫的药材。 沈淮旭早就猜到了她的目的,所以才会如此说。 “若你想卖,如今你手中的三味药材已是炒出了天价,趁现在卖,可赚一波。” “你若需要帮助,我可助你。” 沈淮旭黑眸深邃,看着少女时满是柔色。 柳锦棠心头感动,知晓沈淮旭是怕她找不到门路,卖不出药材或者怕她被人坑骗。 她这些药材并没打算全部卖出去,也没打算高价卖。 上一世,这些药材被炒到了天价,导致朝廷以及民间收购这些药材都遇到了不小的阻碍。 一时的阻碍,死的是成千上万的黎民百姓。 这一世她提前收购了上千两黄金的药材,不论他人如何高涨价格,她决定都只赚一点。 可能有人会骂她挣国难之财,是不义之举。 可若是在天价药材中,她只涨原来一倍,挣钱的同时也保持着初心,是否也是一种善举? 否则她就是卖天价也是使得的。 若是后续回了本也挣了些,药材还有盈余,柳锦棠决定把剩余药材捐出去。 就如当初告诉杨老的那般,把药材捐给奉州百姓,就算不入瘟疫药方,这些药材对他们也有好处。 柳锦棠本来想着就不让沈淮旭帮忙了,待日后她自己找时间出来卖掉那些药材。 可是转念一想,她如今出来都很困难,在瘟疫没有彻底平息之前,沈淮旭恐怕不会让她到处乱跑。 她自己也是,哪怕不为自己着想,还得为千霜,春文考虑,还有沈老夫人,她身子本就不好。 若是因她一直在外跑带回了瘟疫,生了病,那她就成了沈家的罪人,她担不起这个罪责。 所以左思右虑之下柳锦棠点了下头:“那药材的事就麻烦大哥哥了,但我有几个要求,希望大哥哥能给手下人交代一下。” “你说。” 柳锦棠拉过沈淮旭的手来,在他掌心写了一个壹字。 沈淮旭挑眉:“何意?” 柳锦棠轻声道:“不论市面之上药材涨到什么价格,我所卖的药材,只在原本市价之上加一两银子。” “一两?”沈淮旭难得的目露诧异,他看着柳锦棠确认一遍:“确认是一两?白银?” 柳锦棠点头:“对,一两白银。”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沈淮旭也只是短暂诧异后便勾唇笑了起来。 见他突然发笑,柳锦棠奇怪歪头:“大哥哥笑什么?” 沈淮旭目有宠溺,却并未去看少女的眼睛:“没什么,还有什么要求。” 柳锦棠接着说道:“我买药材的本金一共是一千二百两黄金,赚回了本钱,只需再赚五百两黄金,剩余药材便不再售卖,不论剩余多少。” 沈淮旭轻笑:“剩余药材打算用在哪里?” 柳锦棠笑眯眯望着沈淮旭,看着他硬朗下颚卖了个关子:“大哥哥如此聪慧,定是能猜到的。” 沈淮旭喉间溢出一缕轻笑,似冬雪落梅,清泠里裹着暖意。 垂首间,柳锦棠看见他向来冷冽的眸子里寒意已褪,只余柔光:“猜对了有奖励?” 柳锦棠眼睛都亮了,笑嘻嘻的如小兔子般原地蹦跶一下,显得格外兴奋:“大哥哥怎么知晓?那大哥哥先猜猜我余下的药材要做什么,若是猜对了,有奖!” “你先说说奖励什么。”沈淮旭抬手摩挲她帽檐上的兔儿毛,脸上笑意代表他眼下心情极为愉悦。 二人谈笑之间,倒是把刚才遭遇刺杀的惊惧之感冲淡了去。 “奖励我!” 柳锦棠笑出声来。 就在沈淮旭被她这“奖励我”三个字震的浑身一怔之时。 柳锦棠大喘气的从不知从何处掏出个荷包来,接了句:“亲手做的荷包一个!” 奖励我亲手做的荷包一个。 沈淮旭脸色一阵变幻,从黑到红到白在到黑,那叫一个精彩。 他突的冷冷嗤笑一声,没忍住俯身捏了少女小脸一把。 看着少女委屈巴巴的红了眼,他这才觉心头舒坦一些。 “下次说话不要喘气。”沈淮旭冷声说着。 捂着小脸的柳锦棠撅着小嘴,不明白自个又哪里惹到这煞神了,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 “想积德行善,做些好事,想送去奉州,怕是到了地方药材也烂了。” 柳锦棠还在垂首暗骂沈淮旭下手没轻没重时,一只大掌就横到了她眼前。 “拿来。” “什么?” 柳锦棠一脸莫名其妙,干什么就要她拿来,拿什么? 沈淮旭视线落在她手中荷包上:“不是说猜对有奖励,拿来吧。” 柳锦棠刚才压根没听沈淮旭说话,更不知晓他何时回答了她得问题。 但看他这般认真模样,她半信半疑的把手中荷包递了出去。 心道刚才确实听见沈淮旭说了句什么,只是她走神了,压根没听。 沈淮旭这样的人想来不会骗她一个小姑娘的荷包的,那就给他吧。 荷包一入沈淮旭手掌中,就被他一把握住收入囊中,速度之快给柳锦棠一种被抢的错觉。 又开始怀疑起他到底有没有回答她得问题,怀疑这人就是看她走神,单纯想骗她的荷包。 何况他就算说了答案,她也没说对不对,他怎么就知道是对的? 柳锦棠如梦初醒,想要去抓荷包,却已是来不及了。 第288章 给大哥哥做两个拿手好菜 这送出去的礼,哪有往回收的道理,柳锦棠哪怕心头觉得被骗了,但依旧没有张口要荷包。 一边安慰自己沈淮旭这样矜贵的人不至于骗她一个荷包吧。 一边又不停回想,刚才沈淮旭到底说了什么。 但是死脑子就是想炸了也没想起来,最后索性作罢,一个荷包,与沈淮旭帮她的比起来,不值一提。 若能用这小玩意逗他开心,也算值了。 在外面站了这么一会,柳锦棠也有些冷了,既然有沈淮旭帮她处理药材,她便无需在一个铺子一个铺子跑着打听价格了。 所以当沈淮旭问她是否要进去瞧瞧时,柳锦棠摇头表示不用了。 这医馆内如今人满为患,指不定就有身染瘟疫者。 她染上瘟疫无妨,一个闲杂人等,影响不了什么。 但若是叫沈淮旭感染了,那可是大事。 “我有些冷大哥哥,我们回府吧。” 沈淮旭为她拢了拢斗篷,点头拉着她上了马车。 一路上柳锦棠都掀着窗帘往外瞧,看着一路上讨吃讨喝的乞丐心头说不出的难受。 其中不少乞丐年纪小小,跟在父母身边,跪在地上乞讨,只为一口吃食。 有更甚者,甚至前来挡她们的马车,好在是北云早有防备,把人疏散开了。 马路两边躺了三三两两身着破衣的人,也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已经死了。 柳锦棠本想让马车停下前去瞧瞧,可是想到她只有一颗怜悯之心,却无救人之能力,便收了前去查看的心思。 但心头不是滋味,一路上都有些闷闷不乐。 沈淮旭瞧她低靡,遂道:“为今之计,只有彻底解决了瘟疫,才能破此困局,城郊的粥棚依旧还施着粥,你无需担心。” 柳锦棠自是知晓粥棚还施着粥的,瘟疫爆发前,乾顺帝就下了圣旨,只要是世家,必须要盖设粥棚,施粥行善,最短三月,最长十月。 为何最长是十月,因为若是十个月后瘟疫问题还未解决,那永朝所剩之人恐怕寥寥无几,施不施粥已经不重要了,那会子应该考虑的,是怎么活下去。 若有世家不从,便是抗旨,抗旨的下场不用多说,放眼古今,有几个抗旨之人有好下场。 这些世家一个比一个精明,虽说瘟疫横行。 但乾顺帝又没说必须要世家内的主子出去施粥,随便找几个下人,花些银子,盖个粥棚,完成任务便罢了。 但有总归比没有好,这半月来,京郊的粥棚起了关键作用。 “我瞧那睡在街上之人没有动静,也不知是死的还是活的。” 关于乞丐柳锦棠还没那么担心,毕竟只要人活着总归能有法子解决生计。 但那些躺在地上的人若是死了,还是得快些把尸体处理了才好。 关于柳锦棠说的人是死是活,沈淮旭也是哑然。 他虽对瘟疫之事极为上心,可不代表事无巨细皆要过问,眼下柳锦棠说了,他便道:“我会叫衙门的人前去查看。” 柳锦棠也知沈淮旭忙,奉州水患,瘟疫暴乱,给朝廷大臣,太医施压一系列的事已是让他焦头烂额。 又岂会留意这些小事。 “这些人若是死人,最好是早早处理了好,现在虽是冬日,可瘟疫并不畏惧严寒,尸体躺在路边,被路过的狗啃了,狗在回到百姓家中传染给其主人,主人在传给身边亲朋好友,瘟疫只会越演越烈。” 柳锦棠说了自己的担忧,却也正好说在了点子上。 沈淮旭先前一直在想,为何这城中瘟疫会如此迅速的扩散开来,想来便是那路边躺着不知死活的叫花子惹的祸事。 平日便也罢了,对方躺在街上就算被冻死,也就是一卷草席裹了扔到乱葬岗去,只要不腐烂,并不会影响他人。 可如今这样的时局,倒是要格外留意这些躺在路边的人了。 沈淮旭眉头轻蹙,显然有了应对之法。 再次看向少女时,眼中却是多了些别的东西。 说起来也是他们失职,这种事连一个深闺女子都能发现,他们竟然未曾留意。 马车到了沈府门口,柳锦棠准备下马车。 她本以为沈淮旭送她回来后就会立刻返回大理寺,不曾想他却随她一同下了马车。 “大哥哥不着急回去处理公务吗?” 沈淮旭任由文润拿来艾草等物给他熏身,看了眼沈府大门道:“半月没有回来,既然到了门口,便用个膳再走吧。” 听闻沈淮旭要在家用膳,柳锦棠极为高兴,立马表示自己最近学了两个拿手的菜,晚上小露一手做给沈淮旭尝尝,算是感谢他为她卖药材。 沈淮旭瞧着少女笑颜如花,勾起唇来:“好。” 沈淮旭半月后归家,最开心的当属沈老夫人了。 听闻最爱的大孙子回来,当即就从榻上起了身,头也不疼了,也不咳嗽了,身子也爽利了,嚷嚷着让李婆子给她收拾,她要见沈淮旭。 沈淮旭回府的第一件事自然也是先去探望沈老夫人。 见她脸色不好,才知她惹了风寒。 “小小风寒并不碍事,倒是你,这半月可好生照顾自己?祖母怎么瞧着我的乖孙都瘦了。” 沈老夫人抬手摸了摸沈淮旭的发丝,眼中是止不住的心疼。 沈淮旭拉着沈老夫人的手安慰她没事,怕她忧心,表示之后会隔三差五回府探望。 沈老夫人欣慰又开心,拉着他又交代了不少,直到累了才放沈淮旭离开。 出了屋子,沈淮旭看了眼慈安院院子中央的空地,那里的土明显被动过,他皱眉问李婆子:“祖母怎么会突然得了风寒?” 李婆子把沈氏请了戏班子到家中唱戏,还把戏台子搭在慈安院的事与沈淮旭原封不动的说了。 沈淮旭抬眸看向沈氏院子方向,眼底皆是寒霜。 说来也是巧,他抬眼望过去时,锣鼓声也由远及近时有时无的响了起来,响的方向,便是沈氏的院子。 沈淮旭冷冷嗤笑一声,现如今众世家皆夹着尾巴做人,生怕惹来乾顺帝不满,她倒好,敲锣打鼓,大白日搭戏台听曲。 是嫌他沈家门楣太高,想往下降一降? 真是不怕死的东西。 txtdurg 沈氏这边还乐呵的听着戏曲。 云姑姑快步自外而来,附在她耳边耳语几句。 "什么!"沈氏面色大变,从凳子上站起身来。 屋中戏子还在唱着戏曲,沈氏皱着眉头把人叫停,云姑姑挥手叫戏班子的人下去,很快屋中就只剩了沈氏与云姑姑二人。 “回来了?他不是在大理寺忙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沈氏眼睛骤然睁大,扶着腰腹咬牙切齿道:“是那个死丫头把人带回的?” 云姑姑点点头:“大公子确实跟着五小姐一同回的府,大公子一回来就去了老太太院子,眼下还在其院子没出来呢。” “这一天天的,真是不叫人安生,行了,你去把那戏班子遣散了去,给些银子叫出去后莫要乱说话。” 沈淮旭没有回来沈氏尚且还敢在屋中听一听戏曲,沈淮旭回来了,沈氏也是有那个心没那个胆。 心道那死丫头真是她的克星,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要等她搭了戏台才出门。 早不把人带回来,晚不把人带回来,偏在她好不容易听个戏曲时把人带了回来。 真是存心跟她作对呢。 本想着沈淮旭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怎么都会回来跟她这个嫡母请安,沈氏收拾好后左等右等,等的天都快黑了也不见人。 她唤来云姑姑一问才知,沈淮旭回来后皆在慈安院陪沈老夫人,眼下准备在慈安院用了晚膳就走。 沈氏顿时坐不住了。 这家里好歹还有她一席之地,沈淮旭这是没把他这个嫡母放在眼里啊。 沈氏黑着脸穿了披风就往慈安院走。 云姑姑快步跟在她身后,看着沈氏难看脸色决定还是提醒她一下:“夫人,奴婢知晓您委屈,但是切莫意气用事啊。” 沈氏冷哼一声,脸比这沉下去的夜色还黑:“我好歹是沈家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沈夫人,他身为嫡子,回家不前来给我请安就是不孝,我还不能发脾气了?” 沈氏狠狠剐了云姑姑一眼,脚下步子更快了些。 云姑姑小跑着跟上:“夫人,奴婢斗胆,今儿夫人找了戏班子,搭了戏台子,还惹得老夫人得了风寒,大公子不来与你请安想来是知晓了实情,要奴婢说,大公子不来也是好事。” "好事?"沈氏停了步子转身看向云姑姑:“我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他官位再大也得唤我一声嫡母!如此不把我放在眼中,让我今后如何在沈家立足?威严何在?” 云姑姑跟了一句:“但夫人也别忘了,夫人并非大公子亲母。” “啪!”的一声脆响,沈氏的巴掌狠狠落在了云姑姑的脸上,打的云姑姑身子一个趔趄。 她顾不得疼,扑通一声跪在了沈氏面前:“夫人息怒,奴婢掌嘴!奴婢说错了话,奴婢自己掌嘴!” 说着云姑姑不留余力的开始自己扇自己巴掌。 “啪啪啪!”的扇巴掌声在这林荫小道之中格外刺耳。 直到云姑姑的脸被扇的红肿,嘴角也破了皮流了血,沈氏这才出声制止她:“行了。” 云姑姑立马停止扇自己耳光,匍匐在地上,一个劲的喊着:“谢夫人饶命。” “起来吧。”沈氏刚才也是被云姑姑的话气的昏了头。 待云姑姑起来后,瞧见她红肿不堪的脸沈氏也是有些后悔。 毕竟云姑姑如今是她手上最得力的人,云姑姑伤了脸,不能随身伺候她,最后不方便的还是她。 “你把你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沈氏这会也冷静下来:“你觉得我是不去比较好?可我是沈淮旭嫡母,沈家当家主母,我若不去,若是让沈家其余人知晓,是否会觉得我不得其重视?轻视于我?” 云姑姑忍着疼毕恭毕敬回道:“夫人何须担心这些,夫人是沈家当家主母,谁敢轻视于你?有老爷为夫人撑腰,谁又敢不重视夫人您?” "奴婢猜测老夫人今儿是在大公子跟前说了夫人的不是,大公子眼下估计正气着夫人呢,夫人若是往上撞,免不了看其脸色,奴婢认为夫人还是不要去了,反正一过今日,待下次大公子回来,哪里还能记得今日之事。" 沈氏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觉得云姑姑说的在理,面对沈淮旭她也是有些胆寒的,如今沈老爷也不在,给她撑腰做主的都没有,若她受了气,也只得受着。 沈氏摸摸自己肚子,大夫说怀孕之人要少受气,为了孩子,她也不能去找这份气受。 沈氏想通这一点扭头回了院子。 青灯居中,得知沈氏半路折返的消息,沈淮旭冷笑一声,意料之中罢了。 他不去找沈氏的事,是因自会有人管教于她。 想来明天沈丰(男主他爹)那个老家伙就会一脸阴郁的跑回家中来。 真是可怜,也不知道那个老家伙会被皇上骂成何种惨烈模样。 “大哥哥,我来啦!” 一道清脆如铃音的少女之声自屋外响起,打断了沈淮旭的思绪。 他抬起头来,就见少女迎着烛光进了屋子,烛光照在她面颊之上,留下淡淡萤光,衬肤如凝脂,宛若宝玉。 看着少女空空如也的手,他凝眉:“不是说要小露两手?” 菜呢? 柳锦棠嘿嘿一笑:“我已经炒好了,下人已经把菜送往祖母院子了,我前来唤大哥哥就是叫大哥哥前去用膳的,我保证,大哥哥吃了我炒的两道小菜,定会赞不绝口!” 说着柳锦棠上前拉住沈淮旭的胳膊,把他往外拽:“快走啊大哥哥,一会菜都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少女说的神秘,笑的明媚,沈淮旭被勾起了兴趣来,看着少女拽着他胳膊的小手轻勾唇角,手腕翻动间,少女抓着他手腕的手就变成了与他十指相扣。 而在前兴冲冲走着的柳锦棠还无所察觉的与他说着话,说的是走来时路上瞧见的麻雀与梅花。 还说过两日她准备做些梅花酪,若是成功的话她就做一些送去大理寺给他。 又说再有三日就过年了,问沈淮旭大年当天是否回府,她会剪一些窗花,若是沈淮旭不回来,她就跑去大理寺给他贴在门上,保佑他来年平安顺遂。 第290章 要小像窗花 少女在前走着,叽叽喳喳的倒真像一只欢快的小麻雀。 白色斗篷盖着她的小脑袋,从沈淮旭的视角看去,只见她脑袋圆圆的,极为可爱。 他眉眼带笑,柔若春色。 一眨眼小戏精入沈府大半年有余。 他怎觉得好似昨日人才进府。 要过年了,小戏精便又长了一岁,想到还有一年眼前人儿就要及笄,沈淮旭喉头有些发痒。 向来耐性极好的他,第一次觉得日子有些难熬了。 突然前方人儿转过头来,一双杏眸直勾勾望进了沈淮旭的黑眸之中。 叫他身躯一震,眸子不由瑟缩一下。 柳锦棠并未发现沈淮旭的异常,转头也只是想问问他刚才自己说的窗花的事他怎么看。 可是见沈淮旭没有理她,柳锦棠便止了步子。 也是这一止步,柳锦棠发现自己竟然握着沈淮旭的手。 她耳朵一红,立马就想抽手,可又怕动作太突兀惹来沈淮旭注意,毕竟她拉着他的手走了一路都没发觉。 若被发现,实在难为情。 柳锦棠心头想了千百种法子,想着怎么抽手会比较自然一些。 最后在沈淮旭低头看她时,她刻意抽回了手,拂了拂帽檐上的霜雪,轻轻呼了口哈气、 她自认为自己做的行云流水并没有什么问题。 实则她算盘中的小九九沈淮旭一清二楚。 再往前就是慈安院,倒也不适合再牵着小姑娘的手。 “大哥哥喜欢什么样的窗花?我可以给大哥哥剪两个,我剪窗花可厉害了。”柳锦棠赶紧找了话题转移沈淮旭注意力。 也不知是不是她错觉,刚才她好像看到沈淮旭摩挲手指了。 对于窗花这样的装饰之物沈淮旭向来不喜。 也不是说不喜欢,往年过年皆是家中人装饰府邸。 他的院子贴什么窗花,挂什么灯笼皆由文润准备,不过是要点过年气氛,于他而言什么样子的都行。 听柳锦棠问他想要什么窗花,沈淮旭思索了一下道:“你会剪小像吗?” “小像啊。”柳锦棠有些不好意思的咬咬唇:“我手笨,剪些福字花鸟尚且说的过去,小像的话.......有些不太神似。” 柳锦棠说着悄悄瞧了眼沈淮旭,见他眉头蹙了蹙,立马改口笑道:“但是!只要大哥哥喜欢,我可以现学,千霜手巧,剪的小像可漂亮了,我跟她学的话,三天定能给大哥哥剪出来漂亮的小像。” 柳锦棠笑眯眯的冲沈淮旭龇牙:“只是不知道大哥哥想要谁的小像啊?” 少女笑望着沈淮旭的模样,活脱脱一只可爱的猫儿。 鼓着腮帮子,红唇透着水色,眼睛亮晶晶,比星辰还要亮几分。 沈淮旭伸手捏了下她的小脸:“沈家所有人的我都要。” “啊?”柳锦棠顿时泄了气:“这么多啊。” 沈家所有人,沈淮旭,沈老爷,沈老夫人,沈氏,周姨娘....... 加起来十来口人,这量可不小啊。 “怎么?剪不出来?”沈淮旭看着少女脸盼上的两抹胭脂红,羽睫煽动,笑意隐藏在眼睑之下。 这人活着不蒸馒头争口气,柳锦棠自己提出要给沈淮旭剪窗花,这遇到点困难就说不行那能行嘛。 当即一口应下:“我能剪出来。” 沈淮旭勾唇笑了起来:“既是沈家所有人的,别忘了剪你自己的。” 柳锦棠掰着手指头算着人数,发现加上自己又添一位时,满脸苦相,但很快又斗志满满的自我打气。 沈淮旭帮她良多,她无以为报,不过几朵小像窗花,看她给他剪一堆出来,让他从中挑最好看的。 二人并肩到了慈安院。 慈安院主屋中亮着光,饭香味道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柳锦棠肚子咕咕咕的叫起来,声音不小,身旁人自然也听见了。 “饿了?”沈淮旭垂首。 柳锦棠委屈巴巴的点点头:“嗯。” 看门的婆子掀了帘子,二人并肩入内。 一入屋子,沈淮旭便伸手替少女去解身上斗篷。 妖孽眉眼不带半点冷色,尽显柔和。 “寒凝肌骨食难足,冬昼饥肠辘转频,冬日容易饿的快些,明儿我让文润送些干果子回府,你放在荷包之中,若是饿了,垫垫肚子,莫要饿着。” 柳锦棠正想说大哥哥真好,可是一抬头,话却止于了唇齿之间。 整个人的脸色也是变了又变,视线在屋内挪移一圈后回到了沈淮旭面上。 她后退一步,下巴处的系带自沈淮旭手中脱离。 沈淮旭发觉不对转头看去,只见屋子中央桌案之前坐着三个人,两位少女外加一位老人。 自然便是沈诗语,沈诗婧,沈老夫人三人。 此刻三人正齐刷刷的看着她们,似乎对他二人如此亲昵的相处很是惊骇与诧异。 沈淮旭挑了挑剑眉,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并未被其影响。 他靠近柳锦棠,继续刚才没完成的事,俯身替她解了斗篷系带,顺手交给了下人。 见她发间朱钗错了位,还贴心的帮她把朱钗摆正,顺手逗弄了一下钗子上的铃铛。 铃铛发出清脆响声,柳锦棠有些心虚的伸手抓住。 本就是众矢之的了,铃铛再响一响更加引人注目了。 “大哥。” “小妹见过大哥。” 沈诗语与沈诗婧起身朝沈淮旭见礼。 柳锦棠感觉一道探寻视线在她身上扫视,不用抬头她都知晓是沈老夫人在打量她。 她平日里虽私下里与沈淮旭相处亲昵,可是在她老人家面前却从未如此亲近过。 今日被撞到,柳锦棠说不慌张是假的。 想来此刻的沈老夫人心里对她得看法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柳锦棠有些后悔的轻叹一声。 此事也怪她疏忽,明知进了慈安院就得格外留心,以免被人发现她刻意讨好沈淮旭。 可与沈淮旭说着话竟忘了这一茬。 沈淮旭平日对她太过纵容温和,如今与他相处,她是越发随意了。 随意到自己的谨慎丢的半点不剩。 这下好了,被沈老夫人瞧见自己疼爱的孙子竟伺候她一个继女脱斗篷。 这不是倒反天罡嘛。 柳锦棠想死的心都有了,有沈诗语跟沈诗婧二人在场。 她今日想糊弄过去,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第291章 五妹大哥不喜吃辣 “五妹,你怎么才来,祖母都等你好一会了。” 沈诗语贴心的拍拍身旁凳子:“快来五妹,碗筷都备好了。” 沈诗语这看似贴心的举动,实无形之间把柳锦棠推上了风口浪尖。 一句“祖母都等你好一会”表明她架子太大,让沈老夫人等她用膳。 沈诗婧跟着接了句:“五妹院子与大哥的院子相隔甚远,怎么会一同前来呢?” 她说这话时柳锦棠抬眼看了沈老夫人一眼,沈老夫人并没什么反应,柳锦棠放下心来。 还是她有先见之明,提前让送膳的杨婆子知会了沈老夫人一声,说她前去青灯居唤人去了。 看来杨婆子是把话带到了。 既然如此,柳锦棠自然是实话实说了:“冬日饭菜容易凉,饭菜一好我就前去大哥哥院子唤大哥哥前来用膳,不然四姐以为我怎么与大哥哥一同前来的?祖母院子门口撞见的?” 沈诗婧被柳锦棠如此反驳,小脸霎时间笑容就没了,她撒娇似的看向沈老夫人,撇着嘴坐至其身边。 虽没有向沈老夫人告状,可接下来的话却是阴阳怪气至极:“我不过是好奇问问,五妹说话这语气倒像是我故意找茬一般,知道的是知五妹委屈,不知道的还以为五妹恼羞成怒呢。” 柳锦棠眉眼间霎时间一片森冷寒意,可面上的笑容却是越发明媚耀眼了。 她正想开腔驳回去,一道低沉夹杂冷意的声音响起。 “聒噪。”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温暖如春的屋子中温度骤降,沈诗猜的脸一白,缩着脖子靠近了沈老夫人,再不敢发出半点动静。 此话虽不是针对沈诗语的,可是沈诗语的神色不比沈诗猜好看多少。 沈诗婧听着是责骂,沈诗语听着却是维护。 沈淮旭在护着柳锦棠,当着沈老夫人的面,毫不避讳的维护她。 手中的帕子搅的无法成型,沈诗语眼眶酸涩,越想越觉不是滋味。 分明柳锦棠是后来者,可在沈淮旭心中的分量,比她这个相处十几载的亲妹妹还要重。 这不公平。 她也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沈淮旭落了座,看了眼站着的柳锦棠。 那眼神已经很明显了,在无声告诉她坐下。 但柳锦棠哪里敢坐,虽然沈淮旭是沈家数一数二的厉害人物,可不要忘了,眼下是在慈安院里。 慈安院的主人是沈老夫人,她是有沈淮旭撑腰不假,那也不代表她就能不把沈老夫人放在眼里。沈淮旭让她坐可不行,得沈老夫人让她坐才行啊。 面对沈淮旭对沈诗婧的冷淡态度,沈老夫人并未指责沈淮旭的不是。 在她这里,她这个大孙儿就不可能不对,她人都是错的,沈淮旭也必须是对的。 “行了,既然来了就坐下用膳吧,你们大哥难得回来一趟,瞧瞧都像什么样子。” 沈老夫人说这话时并未看柳锦棠,但有的时候,不看并非什么好事。 柳锦棠的心,终归是没彻底放下。 有了沈淮旭的冷言在前,沈老夫人的冷语在后。 沈诗语,沈诗婧终是消停,没在找柳锦棠的麻烦。 可不好的感觉一直萦绕在柳锦棠心头,挥之不散。 她知晓是出于何原因,无非是沈老夫人的态度让她有些慌张。 但视线转移到沈淮旭身上,她稍稍放松,有他在,沈老夫人想必顶多斥责她几句罢了。 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吧。 她正欲在沈诗语身边坐下,沈淮旭敛着的眉眼便抬了起来。 一张圆桌,沈老夫人坐在主位之上,沈诗婧坐在沈老夫人左侧位置,沈淮旭坐在其右侧。 沈诗语坐沈淮旭旁边,而柳锦棠则坐在沈诗语与沈诗婧中间,离沈淮旭最远。 许是察觉到这一点,沈淮旭抬眼时黑眸透着森森寒意,无声,却很明确的告诉柳锦棠,他很不高兴。 柳锦棠一看他的表情就知晓,他可能想让她换个位置。 但是餐桌之礼仪,谁坐何处都有规矩。 按尊卑辈分,她坐在此处才是合理,坐在别处都不合理. 今晚已是麻烦不断,柳锦棠只想安安静静吃个饭。 吃完饭指不定还有别的难题在等着她。 所以在沈淮旭即将出声之时,她站起身来,夹起一块鱼肉放入他面前碗中。 笑着说道:"大哥哥尝尝这鱼肉,看合不合胃口。” 沈淮旭瞧着碗中鱼肉,剑眉一挑。 小戏精这是在堵他的嘴呢。 不想换位置,不想惹麻烦? 沈淮旭抬手拿过桌上茶盏,指节修长苍白如冰玉,指腹摩挲青瓷,黑眸映着少女小脸,把她脸上的讨好收入眼底。 笑着挪开了眼。 聪明如沈淮旭,岂能不知面前少女的担忧。 若是少女是依附他而生的菟丝花,他可以为她扫清一切障碍,让她快乐生长,不受一点伤害。 哪怕是他敬爱的祖母。 但少女不是菟丝花,她是他的掌心海棠,默默扎根于风雨,看似不起眼,将在所有人都没看见的地方,把所有芬芳都酿成了抵御霜雪的力量。 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坚持守护的东西。 有些人为了名声,名望。 有些人则是为了金钱,权利...... 少女有自己的坚持与主见,这是好事。 他若私自为她扫平一切障碍,她的确不会责怪于他,可她也不会感激他。 他只需要做她的后盾,只要她回头,他在就好。 见沈淮旭似乎是懂了她得意思,并且对她阻止他说话这事并未不悦,柳锦棠笑眯眯的又夹了块鱼肉给他,没有说话,只是一味的笑。 “五妹,大哥不喜吃辣,你这鱼太辣了,若是辣着了大哥怎么办。” 这时旁边的沈诗语突然出声,斥责柳锦棠给沈淮旭夹得鱼肉太辣,会辣着对方。 柳锦棠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奇怪看向沈诗语,宛若在看一个傻子。 沈淮旭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用人提醒冷了添衣,热了脱衣? 辣着了怎么办? 柳锦棠此刻只想朝天怒吼一声,辣着了他难道不会喝水? 沈诗语这是在操哪门子没用的心? 第292章 自找没趣 “二姐不用担心,我是瞧见大哥手边有茶水这才给大哥夹了鱼肉。” 题外之意便是,水就在他手边,若是辣了,喝口水就行了。 道理谁不知晓,但有些人就想找找存在感。 沈诗语还是觉得不妥,所以想要给沈淮旭换个碗。 顾名思义一会沈淮旭用完膳还要前往大理寺处理公务,若是因此腹痛,得不偿失。 天儿这么寒冷,吃些辣椒散寒,祛湿,活血化瘀,对人也是有好处的。 怎么一块小小鱼肉就能叫其腹痛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沈淮旭真的腹痛,他身边人又不是吃干饭的,方巡若是连小小腹痛都医治不了,要他何用。 可沈诗语都如此体贴了,体贴到都要为沈淮旭换碗筷了,柳锦棠自然不能做那恶人。 不仅不做,还得帮她一把。 于是柳锦棠大眼睛滴溜溜一转,略带愧意看向沈淮旭。 “大哥哥,二姐说的有道理,是我考虑不周,不如就让二组给你重新换个碗吧,以免吃了腹痛,耽误了要事。” 沈淮旭手执青瓷杯盏,笑看着眼前做戏少女。 她眼中狡黠之色都快要溢出眼眶了,这么些日子没见,都懂以退为进了,倒是有所长进。 放下杯盏,沈淮旭拿起长筷,众目睽睽之下夹起碗中鱼肉放入口中。 鱼肉看似很辣,实则入口后鲜香爽口,只有微微辣味,并不辣舌。 “大哥?”沈诗语把这一幕看在眼中,面上除却震惊,就只剩难堪。 她与沈淮旭同一屋檐之下生活这么多年,虽关系不怎么亲近,也很少同桌而食,但一年的节日之中,家宴之上,但凡有沈淮旭在,她都格外留意。 每次家宴,沈淮旭只吃清淡菜系,不吃辣物,也不吃甜物。 她特意打听过,说是沈淮旭脾胃不好,所以格外注意饮食。 可就在刚才,沈淮旭当着她们所有人的面,吃下了那极辣的鱼肉。 他明明可以不吃的,因为她已经说了要替他换一副碗筷。 但是他还是吃了,用行动告诉她,她在多管闲事。 沈诗语再也憋不住眼泪,眼眶发红的瞬间,眼泪就落了下来。 又怕被沈老夫人瞧见,所以她竭力想要忍回去,可眼泪一旦落下,岂能说忍就忍。 她连忙避过身去,掏出帕子匆匆擦了滚落的泪水。 怕被沈老夫人发现端倪,她只好随意找了个借口出了屋子。 “这二丫头如今也是毛毛躁躁的了。”沈老夫人叹息一声。 李婆子帮忙给沈老夫人布菜,特意给夹了块鱼肉:“老夫人,少吃辣可助活血化瘀,驱寒暖身,你有些风寒,少吃一些这辣,晚上发发汗,明儿病就好了。” 沈老夫人剐她一眼:“就你会说。” 李婆子笑道:“老奴说的都是实话,想来这做菜之人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特意做了这辣菜,老夫人平日饮食清淡,少吃一些,并无大碍的。” 说着李婆子夹了一块辣椒放到沈老夫人碗中:“老夫人有所不知,这菜看似很辣,但这辣椒实则并不辣,老夫人不信可尝尝,这辣椒还有股清甜味呢。” 李婆子说的有模有样,沈老夫人便半信半疑的夹起了那块辣椒,放入口中咀嚼了两下。 “嗯,确实不辣。”沈老夫人很是惊奇:“你怎知这辣椒不辣?” 李婆子笑着又给沈老夫人夹了一块鱼肉进碗中。 “何止老奴知晓这辣椒不辣,想来大公子,五小姐都知晓呢。” “是吗?”沈老夫人扫了沈淮旭与柳锦棠二人一眼,把视线定格在了沈淮旭身上:“我说你平日也不吃辣,今儿怎么吃了这鱼肉,原是知晓不辣。” 沈淮旭喝了口茶轻笑:“祖母把孙儿想的太脆弱。” 柳锦棠抱着茶盏想到沈淮旭大冬天一袭单衣,肃寒雾气中练剑。 若是沈诗语看到过那样的沈淮旭,不知还会不会产生他吃口辣就胃痛的错觉。 沈老夫人夹起鱼肉放入口中,鱼肉吸取了汤汁,带着一点点辣味,入口鲜嫩,唇齿留香。 她满意的点点头:“这厨房今日换人了?我怎么吃着这口味不像是厨房的手艺。” 李婆子看了柳锦棠一眼:“老夫人你忘了,厨房的李婆子说五小姐今儿前去厨房帮忙了。”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点到即止就好。 沈老夫人看向柳锦棠,眸色不复刚才冷意,柔和不少:“这鱼肉是五丫头你做的?” 柳锦棠点点头,与之介绍起来:“这鱼肉乃是江宁特色菜系,红烧将军鱼,取用黄娟鱼,辣椒、蒜苗和紫苏等佐料烧制而成。” “辣椒则是取掉内芯,开水烫过后再加以烧制,所以去掉了辣腥味,只有鱼肉汲取了部分辣味,适合像祖母以及大哥哥这样不能吃辣之人。” 沈老夫人听完她的介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辣椒没有辣味的原因知晓了,她看柳锦棠的目光也是越加柔和了。 “难为你有心了。” 柳锦棠乖巧笑道:“只要祖母与大哥哥开心,我做什么都值得。” 小嘴倒是一贯的会哄人。 沈淮旭眼眸蓄了笑意,伸手为沈老夫人夹了青椒炒肉。 有了刚才柳锦棠的介绍,沈老夫人便也放心的吃起碗中的菜来,既然鱼肉不辣,想必这青椒炒肉也不辣。 一入口果真如此。 瞧着三人有说有笑,沈诗婧却是咬着筷子难以下咽。 她眼睛一直望着门口方向,心想沈诗语为什么还不回来。 这一桌子人没一个她喜欢的,若不是沈诗语她才不愿意来呢,眼下是如坐针毡一般。 “不好生用膳东张西望什么呢。” 她就坐在沈老夫人旁边,跟屁股长了针一样的扭动自然是引起了沈老夫人的注意,当即板脸训斥。 心头对那两个姨娘越发不满。 这家中一个两个孩子都被养成这样没规矩的样子,没点体统。 沈诗婧老实下来:“祖母,二姐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她。” “担心什么,她那么大的人了,总不会迷路就是,坐好,好生吃饭,在这样扭来扭去明儿就去把女诫抄五十遍,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第293章 不如换一个院子 话虽如此说,可饭都吃完了也不见沈诗语的人。 正待沈老夫人准备派人前去瞧瞧,一个小丫鬟敲响了屋门,声音带着焦急:“老夫人,大公子,不好了,二、二小姐晕倒在花园里了。” 孙姨娘收到消息急匆匆赶来时,沈诗语还在昏迷之中。 看到榻上脸色苍白的自家孩子,孙姨娘帕子掩面,瞬间潸然泪下。 “我的语儿,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是。” 沈老夫人坐在一旁喝着茶,瞧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冷哼一声:“大夫说二丫头脸色发黄,眼底还有淡血丝,是气血不足之症,你是二丫头亲娘,可知她近日有何异常举动?” 孙姨娘自然知晓,这丫头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自己腰肢不够细,身子不够娇柔,成天不知从哪学来的瘦身之法,每日只吃一个鸡蛋。 连着这么些天,气血能足才怪了。 这种事孙姨娘不敢说,可不说不代表沈老夫人就不知道。 “你若管教不好二丫头,便不要管了,明儿开始,二丫头便搬到沈氏院子旁边去,今后让沈氏来管教。” 孙姨娘自是不愿意的。 没有哪个母亲愿意把自己十月怀胎的孩子送给别人。 她正想说不要,沈老夫人却是知晓她要说什么一般。 一个狠厉眼神瞪向她,满脸严肃:“你可想好了再说话。” 沈大夫人没死之前,家中孩子都是养在沈大夫人膝下的。 沈大夫人去后沈老夫人念在孩子年纪尚小,这才让孙姨娘,周姨娘重新接回了孩子。 如今沈氏入门,家中有了正儿八经的主子,家中这些孩子也确实不该在放在姨娘的膝下了。 翻过年沈诗语就及笄了,如今已是有媒人上门说亲了,养在沈氏膝下,届时说出去也好听些。 孙姨娘一句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沈老夫人这一句话噎了回去。 她看向榻上昏迷不醒的沈诗语,眼中满是不舍与痛苦。 可再不舍,她也得做出正确的抉择来。 她只是一个妾室,孩子跟着她就只能是庶女。 语儿以前对外一直也是养在沈大夫人膝下的,这么多年,大小宴会以及宫宴等场合,语儿都不少露面。 不少世家对语儿的评价也极好,若再有一个好的身份,议亲之时就能择选一个更好的人家。 孙姨娘缓缓拉住榻上少女的手,下定了决心:“妾身一切都听母亲的。” 沈老夫人见她是个聪明人,满意的舒展眉头嗯了一声,说身子乏了就离开了。 把空间留给了孙姨娘与沈诗语母子二人。 孙姨娘坐至床榻边上,握着沈诗语的手,眼泪更加汹涌。 她这个当娘的确实做的不到位,连自己孩子何时瘦成了这个模样都不知晓,手上除却皮根本没有什么肉也怨不得会突然晕倒. “你那点心思,为娘都知晓,可为娘帮不了你,为娘有错,明知你不应该错下去,偏还不阻止你,慈母多败儿,都是为娘的错。” 孙姨娘细细摩挲着沈诗语的手。 “就当是为了你自己,收起不该有的心思,好生为自己的将来谋算吧。” 孙姨娘语重心长的一番话说完,榻上本昏迷的人儿却不知不觉间滚下两行清泪。 孙姨娘伸手替其擦去眼泪,幽叹息一声:“趁着事情还有转圜余地,儿啊,别执迷不悟了。” 明月高悬,红艳梅花裹着霜雪伫立冷风之中,自成风骨。 两道身影自长廊缓缓而来,一高一矮,少女裹着月牙白的兔儿毛斗篷,只余一张小脸在外,双手揣在毛绒绒的护手之中,被身旁高大身影拢在影子里,看着又暖和又微小。 沈准旭瞧着那莎院梅花停住了步子,害的身旁小人儿没有察觉的往前多走两步,然后又屁颠颠的返回到他身边。 “大哥哥好雅致,夜赏红梅,高雅。”柳锦棠在旁乐呵呵的拍马屁。 结果沈淮旭目视前方根本没有反应。 马屁拍到了马屁股上,柳锦棠尴尬的讪笑一声不说话了。 “荷花苑太小,不适合种海棠花。” 沈淮旭的磁性声音随着夜风飘过柳锦棠耳畔。 柳锦棠微愣一下抬头看向他:“大哥哥要种海棠花?在哪里?” 沈淮旭指着那一片梅花林:“在这里如何?” 柳锦棠随他手指方向望去,看着那一片灼灼盛开的梅林轻轻夹起了秀眉:“虽说大哥哥要给我种海棠花我很开心,但是这片梅林的梅花长的如此繁盛茂密,毁了可惜,我宁愿不要海棠花,也不想失了眼前美景。” 沈淮旭嗯了一声,认同了柳锦棠的话。 “但是荷花苑种不了海棠花。”他又说一遍。 柳锦棠想了想荷花苑,分明很大啊,为什么种不了? “大哥哥想种多少海棠花?” 沈淮旭看着满院梅花:“既要种,自是多多益善。” 柳锦棠:“?????”。 所以多多益善是多少? 若按沈淮旭的意思,整个沈府怕都是不够他种的。 “彩荷苑太小。”沈淮旭转眸看向柳锦棠:“不如换一个院子。” 柳锦棠觉得没有必要:“荷花苑挺大的,供大哥哥种十来棵海棠树还是没有问题的。” 若因为要种海棠花就给她挪院子,柳锦棠怕惹来沈家人非议。 沈淮旭勾唇轻笑,黑眸幽幽并未反驳,反倒点头应了一声:“嗯。” 他如此爽快应下,柳锦棠总觉不对。 抬眸看他,见他神色无异,心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你喜制香,海棠花期不过几月,多种些,可供你多制些香。” 沈淮坦的声音难得柔和,梅花香气拂过,柳锦棠似觉他的声音都裹上了梅花香气,心头道不出来的不明感觉。 柳锦棠杏眸闪闪,心仿佛被什么砸了一下。 怎么可能不动容呢,沈淮旭这样清冷一个人,能为她考虑到这一步,她自己都觉受宠若惊。 海棠花香极淡,若不用大量的花瓣,是无法散发出花香的,所以海棠花类的香囊,香粉都比其它花香要废花瓣的多 海棠花瓣越多,她制的香便越多,香味也就越馥郁。 沈淮旭一定是知晓这一点,所以才说要多种一些。 “大哥哥,你真好。”柳锦棠眼眶湿润。 这句话,是她真心实意的感激。 虽然她接触沈准旭的目的不单纯,他可能也是因为她有趣所以才庇护她。 但沈淮旭对她的好,是真的。 第294章 簪花于首疑是仙谪凡尘 “小嘴夸人倒是厉害,光说好,可有报答?” 沈淮旭伸手卷起少女露出斗篷外的青丝,放在手指间把玩着,眉眼隐在阴影之中,让柳锦棠想窥探也窥探不清。 看不清他的神色,柳锦棠便只能通过他的语气与动作判断他的情绪。 身后一株艳丽梅花引起了柳锦棠的注意,她眸光变幻间已是有了主意。 “当然有报答啦,大哥哥赠我海棠,那我也送大哥哥一样东西如何?” 沈淮旭见眼前小戏精眼眸透着光色,便知她这脑袋瓜中恐怕有了什么主意。 “什么东西?” 柳锦棠嘿嘿一笑:“大哥哥在此处等我,我很快便来。” 说罢提着自己的斗篷就快步往梅林走。 瞧着自己手中发丝被抽离,沈淮旭站在廊下,看着少女身影随着灯笼走到台阶处,迈入梅林之中。 朔风卷着霜花小雪,将整片梅林搅成朦胧的素白幻境。 虬曲的梅枝上覆着一层积雪,几点红梅自雪中探出,似是暗夜中跳动的星火。 少女就那样提着斗篷,钻入了梅林之中,四下张望后,选了一株梅树,把灯笼卡在了梅花枝上。 她就那么站在梅树前,月牙白斗篷的兔儿毛领上,因穿过梅花林,落了一层霜色。 白绫裙裾沾满雪泥,她却浑然不觉,正踮脚去够高处的红梅。 似觉斗篷碍事,于是轻轻取了帽子,满头青丝自帽中倾泻。 鬓边珠翠随着动作轻晃,碎发被风吹起,拂过泛红的脸颊。 沈淮旭望着不远处那抹娇弱身影,眸光瞬间变得柔和而炽热。 忽有一阵寒风吹来,梅林中的少女脚下打滑,险些摔倒。 沈淮旭瞳孔骤缩,手掌不由攀上廊柱,只待少女惊呼,他就跃出长廊奔她而去。 好在少女扶住梅树枝,站稳了身形,沈淮旭见此扶住廊柱的手这才稍松。 柳锦棠本想去够梅树最上方那朵最漂亮的梅花枝,哪知脚下打滑,差点栽入雪地中。 好在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树枝这才避免摔个狗啃雪。 站好后,她放弃了枝头的梅花枝,拿着灯笼准备往梅花林里走一走。 想着要挑几朵最大,最红,最漂亮的梅花送给沈淮旭,以免他说她不知报答。 只是她才转身,后脖颈便被突然被什么东西捏住。 “啊!”的一声惊呼。 柳锦棠浑身一抖,手中灯笼“啪嗒”一声自手中脱落,落在雪地之中,烛光堙灭在雪中。 “谁?大哥哥?” 寒风扫过梅枝,带起簌簌之声。 柳锦棠背对着对方,未知的恐惧叫她身子微微颤抖。 捏着她脖颈的手用力,柳锦棠被迫转身。 慌乱中抬头,柳锦棠澄澈的杏眼撞进来人深邃的墨眸里。 沈淮旭凝视着怀中少女因受惊而微微张开的红唇,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雪晶,眼神里翻涌的惧意在看见他的瞬间变成了安心。 “大哥哥,你又吓唬我。”少女娇嗔一声。 真是人吓人吓死人,这悄无声息捏人脖子实在骇人。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柳锦棠还以为碰上什么脏东西了呢。 风裹着梅香拂过,沈淮旭喉结微动,抬手轻轻拂去眼前少女发间的雪,为其戴好帽子。 眼底的温柔,快要将眼前人溺死。 “怕什么,我不是在你身后。”沈淮旭的声音带着丝丝沙哑,在这浓沉黑夜中,却是异常的磁性好听。 柳锦棠暗叹,这好看的人哪里都是好的。 就连声音都如美酒,惹人沉醉。 “我知晓大哥哥在我身后,可我刚才抬眼大哥哥还在廊下,转个头的功夫大哥哥就捏住了我脖颈,大哥哥轻功了得,是我低估了大哥哥。” 柳锦棠语气糯糯的,分明是在责怪沈淮旭突然出现吓唬人,偏有股子撒娇委屈之感。 沈淮旭唇畔勾起,若不是瞧这小戏精还要往梅林去,他岂会突然过来吓唬她。 “雪地湿滑,你想要什么,我替你摘。” 知晓少女脾性,若不达到目的不会罢休,又怕这寒雪之夜冻人,她在雪地中受冻,走不稳再摔了,他近日繁忙,怕他不在无法照顾她,索性放低了身段,准备替她把活干了。 但柳锦棠哪里能让他去摘梅花枝,那是她的答谢礼物,自是应该由她亲手摘下,送给沈淮旭。 可眼下沈淮旭就站在她身边,再去摘梅枝好似少了些惊喜感。 于是柳锦棠往沈淮旭身后看了眼,故作惊讶道:“千霜,你做什么呢?” 在沈淮旭回眸的瞬间,她顺手从身旁的梅花枝上折了一朵裹雪红梅来藏到了身后。 沈淮旭瞧着廊上一头雾水的千霜,剑眉轻挑,一瞬间便想到了是少女在转移他的注意力,当即转头,看见人还在他身前站着,挑起的俊眉这才放下。 不是开溜? 这么乖? 柳锦棠这时又盯着沈淮旭的头顶,小嘴一撅故作好奇的抬手道:“大哥哥能不能蹲下些,你头上好似有东西。” “嗯?”沈淮旭黑眸一沉,看着眼前少女狡黠眸子若有所思。 明知少女是在故弄玄虚,可他还是伸手摸了下发间,并没有什么东西。 “大哥哥没摸到,你蹲下,我来帮大哥哥。”柳锦棠伸手拉扯住沈淮旭袖子,踮脚迫切的想要帮忙。 沈淮旭勾唇,顺着她拉扯的力道朝她凑近,然后蹲下身来。 风雪呼啸,似要将天地都冻住,红梅暗香与雪气相缠。 沈淮旭蹲在少女身前,身着暗红锦袍的肩头落满雪粒,微扬下颚看着身前眉眼带笑的女子。 只见少女闪动着一双盛满星光的眸子,饶至他的身畔,踮起脚尖时,沈淮旭感觉到少女的手触到了他的耳朵,她轻柔的为他理了下发丝,然后笑着退开身来。 碎玉般的雪簌簌落在两人身上,少女眼中盛满盈盈笑意。 “好啦。” 柳锦棠银铃般的声音响起,下一刻她退开身来,借着雪色光芒看清沈淮旭此刻模样时,她美眸中星光炸开,被惊艳的怔在原地。 脑海之中只剩一句。 风神秀异,身姿挺拔,簪花于首,疑是仙谪凡尘,仿若从诗画中走来,单是这容姿,便足以倾动人心。 第295章 风起爱意生 沈淮旭生的好看这件事是柳锦棠重活两世从未怀疑过的事。 上一世第一次看见他时,柳锦棠甚至以为自己见到了天上的仙人。 世间美貌之人何其之多,但没有一人有他这似妖的容貌,妖而不娘,满身邪狂娟之气,若这世间有妖精,他定是头一个。 额头被手指轻弹一下,柳锦棠蓦然被弹回神。 感觉嘴边有些湿润,她伸手一摸,嘴角竟有些水渍。 柳锦棠吓了一跳,她刚才对着沈淮旭失神便也罢了,竟然还对着其流口水? 这也太丢人了吧。 柳锦棠赶紧偷偷擦干净嘴角,还悄悄看了眼沈淮旭,盼望着刚才天色太暗,他未曾看见她嘴角口水。但沈淮旭是何人,别说他眼如明镜,夜可视物。 只要柳锦棠在他身旁,他的视线便不会从她身上挪开,她嘴角那么明显的口水,又岂能逃过他的眼睛。 沈淮旭眼眸间略过愉悦光色,只要小戏精喜爱他这张脸,那所有事情便都好办了。 美色最是引人沉沦。 “好看?”沈淮旭声音响起,透着一股子坏感。 他此笑一出来,柳锦棠便知刚才她丢人一幕被他瞧见了。 当即有些气急败坏的反驳他的话:“不好看,大哥哥最丑了。” “哦?”沈淮旭见小家伙如猫儿一般炸了毛,笑着俯了身,声音越发低沉:“若是我没记错,有些人似乎说过我是这世间最好看的人,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有些人”原地红了脸。 柳锦棠恼羞成怒,小脚一跺,脑袋里想的是不能让沈淮旭如此嚣张:“那是以前,不作数。” 沈淮旭剑眉挑起,笑得越发邪肆:“为何不作数?难不成有人比我好看?” 柳锦棠想也没想就道:“有啊。” 沈淮旭嘴角笑意顿时一僵:“嗯?说说。” 他袖中长指握起,心头浮现一个人名,眼神深沉下来。 柳锦棠伸手要摸发髻,却摸到了斗篷上的免儿毛。 她伸手把帽子取下,从旁边的树枝上摘下一朵红花来,臭美的别在自己耳旁,冲着沈淮旭捏了个兰花指,捏着嗓子矫揉做作眨巴几下自己的大眼睛。 “怎么样?我是不是比大哥哥还好看?” “以前大哥哥是世间最好看的人,现在最好看的人是我了。” 少女似乎并不知晓自己笑得有多好看。 这古灵精怪的模样实在是太过鲜活。 也并不知晓自己在说这话时,那璀璨的星眸中盛满了沈准旭的身影。 沈旭黑眸中旋涡汹涌,凝视着少女耳边的梅花。 如今她与他都簪了同样的花。 他二人站在同一片梅林,闻着同一片花香。 他与她注定是同行之人。 少女的小脸浮着两抹淡淡桃红,梅花衬少女颜色更为鲜艳,鲜艳到这世间之色都失去颜色,唯她艳丽。 沈旭伸出手,捧起少女脸颊。 在少女诧异不解的眸子中,他俯身在少女额头落下一吻。 风雪似乎都在这一刻骤停了下来。 所有喧嚣一瞬间褪去,柳锦棠这一刻只能听见自己如擂鼓,快速的心跳声。 似乎要冲破身躯的桎梏,从她身体中跳出来。 沈淮旭是何时拉着她出的梅林她不知晓。 是何时把她送回的院子她亦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他落在她眉心的那个吻滚烫如烈火,似乎烧开了什么东西,让她平静的心全乱了。 这一夜,屋外寒风呼啸,掩埋了二人留在梅林雪上的脚印,但却掩埋不了柳锦棠心头的迷茫与不知所措。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柳锦棠便被叫了起来,千霜说是李婆子来了,老夫人唤她过去。 柳锦棠看着外面还暗着的天,隐隐不安,何事不能天亮后说,除非是惩治。 心头虽然有了猜想,可柳锦棠知晓这一劫是避免不了的。 昨夜沈淮旭替她解斗篷系带之事,她虽然可以言语糊弄过去,但终归有些勉强。 沈诗婧向沈元思撒娇,是因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众人有目共睹,自然不会多想。 可她与沈淮旭并非亲兄妹,沈淮旭以前还是那样冷淡一个人,在老夫人那里,她难免会成为狐媚之辈。 收拾穿戴好,柳锦棠出了屋子。 李婆子在外等候多时,见她出来上前见礼。 “李妈妈无需多礼,让你久等。”对李婆子,柳锦棠向来是客气的。 李婆子对柳锦棠也极具好感,所以不论是说话做事都极为恭敬。 “老奴也没等多久,五小姐随我来吧。” 柳锦棠微微点头,跟着李婆子前往慈安院。 一直到慈安院门前,柳锦棠都没说过一句话。 李婆子侧目好几次,本以为柳锦棠会慌乱,惧怕,但从始至终她的神色都平淡如常。 似乎并不知晓等待她的是什么。 “五小姐没有什么想问老奴的吗?”快到慈安院门口时,李婆子没忍住出了声。 柳锦棠小脸因晨间的寒风吹的有些微红,五官小巧又精致,面上挂着淡笑:“祖母如此早让李妈妈前去唤我,想来不是赏就是惩,我心头有数的,自然也就无需叫李妈妈难做了。” 李婆子看着面前少女,少女年纪虽小,却是难得的沉稳,聪慧。 是家中其她小姐无法比的。 也难怪大公子喜欢她。 “五小姐虽然心头有数,老奴却还是得提醒五小姐一句,大公子是老夫人的心头宝,但凡是对大公子不利的,老夫人都不会容忍。” 柳锦棠知晓,她感激的朝李婆子道了谢,随着她入了慈安院。 而事情也如柳锦棠所想,沈老夫人一大早叫她前来,的确是因她与沈淮旭走的太近,把她一大早叫过来敲打她,让她知晓分寸。 柳锦棠记着李婆子的话,出于对老夫人的敬重还有自身的处境,她没有说任何反驳的话。 事后她被罚跪祠堂,从晨间一直跪到深夜,沈老夫人才发话让她回院子。 这个惩治对柳锦棠而言,出乎意料的轻。 她本以为沈老夫人会鞭笞她的,再不济也得让她抄写女诫几十遍,可哪知只是跪了一天祠堂。 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第296章 我不喜欢她让大哥哥退婚 过了两日,便迎来了新年。 瘟疫加上奉州水患,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好几天不止,有人向乾顺帝递上帖子,说某处遭受了雪灾,伤亡惨重。 灾祸接二连三,皇上不高兴,大臣自得夹紧了尾巴做人。 大臣不开心了,手下人便也没有安生日子。 一环扣一环,导致今年的年丝毫没有年味,人人自危。 就连一年一度的灯会,都因瘟疫搁置了,往沈家送菜的菜贩子说起今年的情况,那是一个唉声叹气,怨声载道。 可天灾面前,人实在太渺小,除了做自己能做的,谁也没有法子。 大年三十当日,柳锦棠做了些糕点,又托萧夏买了些糖果等物送去粥棚。 希望自己一点点微薄之力,能让奉州百姓感受到一点点年的暖意。 她没有给沈淮旭送东西,因为她以为他会回来。 傍晚时柳锦棠剪好了沈家人的小像,拿锦盒细细装了。 想着等沈准旭回来吃团年饭时拿给他,他定是开心。 可是一直等到半夜也不见人回来,团年饭也只有沈家女眷冷冷清清的坐了一桌,简单吃了便散了。 明知沈准旭大年三十可能回不来,但柳锦棠还是穿好了斗篷往青灯居走了一趟。 她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觉着过年了,见不到人心意也得到。 沈淮旭虽未回府,可青灯居内有下人守着。 柳锦棠想着就把小像放到沈淮旭屋中的桌案上,待他回府第一时间能瞧见。 她虽没钱,送不了贵重礼物,可她有觉悟,绝对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可让柳锦棠没想到的是,屋中桌案之上摆着一份精美锦盒,锦盒之下还压着一张字条。 上方写着:长乐未央一一卿亲启。 看字迹,是沈淮旭的字。 柳锦棠打开锦盒,锦盒中的宝石海棠簪子在烛光下闪着流光。 簪子用宝石做花,宝玉做身,精美不可方物。 柳锦棠眸中带笑合起锦盒,把自己为沈淮旭准备的新年礼物摆在了桌案上,并在原本的字条上附上一张字条。 【簪子甚妙,我心甚喜,拜谢大哥哥厚礼,小妹奉上薄礼一份,还望大哥哥莫要嫌弃,福身,叩谢!】 是夜,柳锦棠送的礼物与留的字条便出现在了沈淮旭手中。 看着少女略显俏皮的话,眉头紧蹙的沈淮旭勾唇而笑。 还是这么调皮。 从众多小像之中挑出少女模样的小像,又挑出沈老夫人的小像,剩余的沈准旭扔给了文润,至于怎么处理,没说。 文润也极为懂事的没问。 瞧着手中少女模样的小像,沈淮旭长指抚过小像上的“发丝”,柔的宛若在抚摸少女的青丝。 “大人,宫中口谕,唤大人入宫。” 沈淮旭把小像小心翼翼的放入荷包,挂至腰间。 今年过年乃多事之秋,他无法陪她,瘟疫横行,为了她的安危,他亦不能冒险回府。 但往后,他定岁岁都陪着她。 大年初三,颜家前来拜年。 彼时的柳锦棠正在慈安院陪着沈老夫人唠着家常。 听闻颜家人来了,沈老夫人便让下人去知会家中其她人,都前来见客。 一段时间不见颜昭,再见她时,柳锦棠感觉她似乎更漂亮了。 以前她也很美,但却没有如今的娇媚之感,也不知是不是她今日妆容的问题,柳锦棠总觉她哪里不对劲。 直到沈元思进了屋子,她才恍然大悟。 倒是忘了这二人的关系了,如此看来,颜昭身上的变化,倒是与沈元思脱不了干系。 这二人绝对已经勾搭上了。 颜昭坐在沈老夫人下首,柳锦棠早早就给她腾了位置挪到了一边。 沈元思坐的很远,中间隔了沈诗语等人。 由于知晓这二人间的猫腻,所以柳锦棠格外关注沈元思与颜昭的反应。 一开始二人谁也没看谁,似乎并不熟识,就连说话都是刻意避开对方,任谁瞧了,都觉得她二人关系并不密切。 但柳锦棠却在细微的观察下发现,沈元思放杯盏时手指会轻轻敲击两下桌案。 他平日里有没有这个习惯柳锦棠不知道,但眼下做这个动作,让柳锦棠第一感觉就是,他在传递某些信息给这屋中某个人。 果然在他敲击桌案没有半柱香的时间,颜昭便以身子不适为由带着丫鬟出了屋子。 人有三急,众人都理解,所有人都没有多想。 可众人没发现的是,那坐在不起眼角落的沈元思不知何时也没了踪影。 但柳锦棠知晓,因为她眼睁睁看着沈元思跟在颜昭身后出了屋子。 众人没留意他的离开,是因为众人不知她二人私下关系。 哪怕看见他跟了出去,想必也不会乱想。 可她不一样。 柳锦棠对着春文耳语几句,春文颔首出了屋子。 然后没过多久她自外进屋,脸色不太自然,却硬是憋着没露馅。 走到柳锦棠身后时,怕被发现不对劲她都没与之说话,直到确认没人注意她,才在柳锦棠耳边小声道:“小姐,他二人进了东边的一间屋子,三少爷的小厮在门口把守着,奴婢不敢凑得太近。” 那语气,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若非眼下身处慈安院内,她估计会一跳八丈高,表达自己心头的惊骇。 柳锦棠笑了,不用凑得太近,如此便就够了。 青天白日,二人孤男寡女避着外人进了屋子,还留下小厮把风,二人会在屋中做什么,已是不言而喻。 柳锦棠端起茶来,笑着抿了一口。 只是饶她笑的再灿烂,也掩盖不住那眼中的冷色与讥讽。 这二人最终还是勾搭在一起了,所以颜昭,你凭什么还想嫁给沈淮旭。 你配吗? 柳锦棠站起身来,沈老夫人看向她:“五丫头,怎么了?” 柳锦棠笑道:“祖母,孙女突然想起来厨房里还做着梅花糕点呢,眼下有客人在,孙女前去瞅瞅,顺便叫下人拿过来些,叫颜小姐等人尝尝。” “哦?”沈老夫人知晓柳锦棠喜欢倒腾这些吃食,味道做的也不错,都是江宁那边的糕点样式,盛京确实少见,便也没拦她:“行,那你且快快去吧,天冷路滑,注意些。” 柳锦棠福身,退出了屋子。 但她却并未前去厨房。 而是出了慈安院,找了一处假山,开始喊北云。 北云应声而出,抱拳等候柳锦棠吩咐。 “我要你前去东院客房瞧瞧,看看我三哥是不是与颜昭在屋内做见不得人的事,若是有,我要你如实禀报大哥哥,告诉他,我不要颜昭这个嫂子,我不喜欢她,让大哥哥退婚。” 第297章 奸夫淫妇当诛 北云冷凝面色在听完少女的话后有所变化。 变得有些错愕,亦有些惊喜。 错愕是因他从未想过少女会这样说,惊喜则是为了他家主子。 五小姐难不成是开窍了? 他立马冷声道:“属下这就去” 急切模样似乎早就想如此做了。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柳锦棠杏眸闪烁,她怎么瞧北云似乎并不惊讶颜昭与沈元思有染? 怕是自己的错觉,柳锦棠问身后千霜:“刚才北云侍卫的神色你可瞧清了?” 千霜点头:"瞧清了。” “他在听我说颜昭与沈元思的事时,神色如何?” 千霜想了想说了三个字:“很镇静。” 是了....... 柳锦棠眸子动了动,是很镇静。 自家主子未过门的妻子红杏出墙,作为属下竟然这么镇静,不对劲,很不对劲啊。 瞧出柳锦棠的疑惑,千霜在后说出自己的见解:“小姐,奴婢觉得北云侍卫是不是知道什么?大公子那么睿智一个人,岂能让这等腌臜事惹自己一身脏。” 千霜说的不错,柳锦棠也认为有这个可能,毕竟沈准旭心思深沉,就算发现也绝不可能告知她人。 他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柳锦棠想起前一阵子,颜昭前来找她祖母哭诉。 那会她就怀疑沈淮旭是要与她退婚,但当时的她觉得自己想法荒唐。 眼下一想,倒有可能是真的。 若沈淮旭真的知晓了颜昭不忠之事,可能私下已经向其表明了退婚一事了。 只是她不知晓而已。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柳锦棠自己的揣测。 如今对于她而言也不太重要了。 毕竟今日过后,就算沈淮旭不知晓,也会知晓了。 东院客房内,木榻被晃悠的嘎吱作响,帐内传来男女难以压抑的喘息之声。 自从享受过男女之爱带来的快感,颜昭便再难自拔。 虽然心里瞧不起沈元思,也痛恨他当初的逼迫,可也架不住此事快活,更遑论沈元思那张能说会道的嘴了。 次次都把颜昭哄得心花怒放,便也沉沦在这背德的情感之中。 “好啦,差不多行了,我出来的太久,会引人怀疑的。” 过了没多久,帐中传来颜昭娇滴滴的说话声,紧接着幔帐被捞开,一只白嫩胳膊伸了出来。 只是还没做过多的举动,胳膊便被拉了回去,一道带笑男声响起:“再来一次,耽误不了太久,实在不行回去就说你腹痛,找个屋子住下,咱们晚上还能再快活快活。” “不要~”女子很是抗拒。 “乖,这瘟疫惹得祸事,你我都好几日都没见了,我想你的紧,你就依我这次,以后什么我都听你,如何?” 帐中女子没在抗拒,隔了一会问了句:“当真什么都听我的?” 男子应声说是。 “那我要你帮我的事,怎么也不见你有动静?” 男子哈哈一笑,调笑女子太过心急。 “我已是有了主意,你若信我,我定让你安安稳稳嫁入沈家。” “什么主意?”女子追问。 紧接着帐中响起低声窃语,叽叽咕咕的听不真切。 但梁上的北云却非常人,二人的声音落至他耳中,清晰明了犹如在他耳边讲话。 沈元思:瘟疫一过百废俱兴,各个世家皆要举办宴会,那时便是我们的机会。 颜昭:什么机会? 沈元思猥琐一笑:自然是让你成为大理寺卿夫人的机会。 紧接着便是一阵沉默....... 待颜昭声意在响起时,透着一股子哭腔:你当我是何人,我以为你有什么好的法子,你竟然让我用这么龌龊的法子。 沈元思哄了几句:什么龌龊法子,只要能达到目的,龌龊又如何,我那大哥铁了心要跟你退婚,你若不用点极端手段,如何能让他死心,何况以你如今的身子,不用这个法子,就算嫁给我大哥,新婚夜又如何解释落红问题? 听着帐内二人的谈论声,北云眼中怒意难掩。 奸夫淫妇,当诛! 柳锦棠提着糕点回慈安院时,却恰好与回来的颜昭撞在一起。 虽然她此刻妆容精致,衣着也与离开时一般无二,但柳锦棠就是瞧出了不对劲,她眼睛红了,显然是哭过。 只一眼柳锦棠就收了视线,与之打招呼:“颜姐姐,你也才回来啊。” 颜昭毕竟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心虚。 她摸摸头上发髻,似笑非笑道:“嗯,不知是不是吃坏了东西,有些腹痛。” “啊?腹痛?颜姐姐可要请大夫前来瞧瞧,如今这情况,身子不舒坦可是大事,千万得注意了。” 颜昭刚才才与沈元思欢爱过,这会子就请大夫来瞧,虽说大夫瞧不出来什么,但她终归心虚,哪里敢让柳锦棠叫大夫来。 摆手笑道:“没事的,应当是早间受了惊,毕竟这两日不太方便。” 女子说不方便便是葵水来的那几日。 知晓实情的柳锦棠瞧她装的这个模样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来葵水还与沈元思鬼混,也不知该心疼颜昭不易呢,还是该笑她理由拙劣呢。 “那颜姐姐可得穿厚些,多注意些,毕竟身子不便受了冻,容易留下隐患。” 颜昭听着柳锦棠的话,后背却莫名生了一层冷汗。 看着对方笑盈盈的模样,她顿觉浑身发冷,连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 “谢柳妹妹关心,我们快进去吧。” 说着不等柳锦棠回应,颜昭就带着丫鬟快步进了慈安院。 这心头有鬼的模样叫柳锦棠嗤的冷哼一声,狗改不了吃屎。 进到屋子,沈老夫人正与颜昭说着话。 说的是她脸色为何不好,哪里不舒服等等。 柳锦棠进屋后颜昭抬眼看了下她,紧接着便转头回答沈老夫人的话。 沈元思不知何时已经回了屋中,此刻正像模像样的坐在椅子上喝着茶。 看到柳锦棠瞧他,他笑眯一双桃花眼:“五妹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柳锦棠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道,你脸上写着"不要脸”三个字你不知道吗? 但面上却是假笑着:“三哥,你脸上为何有些发红?像打了胭脂一样,不知晓的还以为是哪个女子的胭脂蹭在你脸上了呢。” 瞧着沈元思渐渐发黑的脸色,柳锦棠却是掩唇一笑:“与三哥开个玩笑罢了,想来是这屋中太热。” 柳锦棠手掌做扇扇了扇:“确实有些热呢,热的我都眼花了。” 说着柳锦棠也不管沈元思那黑沉脸色,端着糕点朝沈老夫人走去。 沈元思瞧着她的背影,眼神透着些阴狠。 难不成是他跟颜昭的事被发现了? 他觉得不太可能,想来少女只是随口一说,她那张嘴向来伶牙俐齿。 沈元思端起茶来,垂下眼睑,若是对方真的发现了,那就留不得她了,她最好不要知道。 第298章 五妹不过是他无趣日子里的玩物罢了 把糕点分发下去,众人都说好吃。 沈氏没有吃过柳锦棠做的糕点,眼下一尝,也是有些意外。 意外糕点不难吃,也意外这糕点中竟然有股子熟悉味道。 她又咬了一口,把糕点放回了碗中。 看柳锦棠的眼神变得很是奇怪。 她知晓柳锦棠在江宁时喜爱跟着那人做木雕,做面人,成天被教养的不像个女娃儿。 沈氏以为柳锦棠只是瞎学,可今日吃到柳锦棠做的糕点,她却突然意识到,她并非是瞎学。 她至少学到了那人身上八成的东西。 沈氏冷哼一声,端起茶来,掩住眼眸底的不屑之色。 她还真是小看了她,但就算这死丫头学到了她爹八成的手艺又如何,她永远也翻不出她的五指山。 她就算如今蹦跶的再厉害,待许配人家之时,她也必须得听她的,因为她是她娘! 柳锦棠感受到了沈氏的视线,可待她看过去时,沈氏端起来的茶盏正好挡住了她的眼眸。 柳锦棠知道自己的直觉不会错,至少沈氏这里,她错不了。 看着沈氏手边被她吃了两口的糕点,柳锦棠大概知晓沈氏为何看她。 柳锦棠嘲讽的勾起唇来,现在看起来,沈氏至少还没有忘本,知晓自己来自何处。 她本来以为她都忘了自己从江宁而来呢,看来这个糕点又让她想起不愉快的往事了啊。 早说这样能膈应她,那往后她天天给她送糕点去。 颜家人并没有在沈府待多久,她们来时本就临近正午,用了午膳后就离开了。 若搁在往常,过年岂能如此无趣,不说摆个戏台子唱一天,至少也能出门溜达溜达。 可今年这种情况,谁敢摆戏台子,谁就是与皇上叫板。 今儿摆戏台子,明儿戏台子唱的就是你自己。 所以颜家人走后,沈家其余人也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慈安院。 沈氏如今有了身孕,越发娇贵了,颜家人一走她就以身子不舒服为由离开了,沈老夫人不高兴,可也没有留她。 周姨娘,孙姨娘一看沈氏都走了,自然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一前一后的也离开了。 沈元思心情不佳,走时垮着脸,不知是欲求不满还是不满颜昭没听他的话留在沈家过夜,那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沈诗婧跟着沈元思走的,所以最后离开慈安院的则是柳锦棠与沈诗语。 柳锦棠如今难得空闲,心心念念的便是趁着这个机会多制些香料,香膏等物。 待瘟疫过后,铺子开门时,也可多卖些银两。 柳锦棠想着自己前一阵子晒得花瓣,心道一会回去把它研磨了。 至于做香粉还是香膏,她还没考虑好。 “五妹请留步。” 就待柳锦棠思索之时,沈诗语在后喊住了她。 柳锦棠思绪回神,转头看向身后。 距离她十步远处,沈诗语正端着手站在原地看着她,见她回头,快步走上前来。 “我有些话想与五妹说,不知五妹可移步。” 柳锦棠美眸微眯,不知沈诗语有什么话要跟她说。 但如今青天白日,千霜,春文也在身边,她还身处距离慈安院不远的地界,所以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笑着道:“自然可以。” 把千霜等人留在原地,柳锦棠随着沈诗语往前走了几步。 “此处无人,二姐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看差不多了,柳锦棠便停了步子。 并非是她多疑,而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沈诗语也知晓柳锦棠的担忧,所以笑了笑并没介意。 “我知晓五妹与大哥关系匪浅,但是五妹当局者迷可能看的并不真切,只当大哥是真心实意待你,但我与大哥同住屋檐下十几载,最是了解他,大哥是个没有心的人,他不会真心实意的待任何人。” “五妹不要深陷在自己的错觉之中,误把大哥的这种戏谑当成是大哥喜欢你。” 柳锦棠听着她的话眉头皱了起来,眼中也是透出疑惑不解的神色:“二姐在说什么?” 她怎么听不懂? 沈诗语说自己了解沈淮旭,但是她字里行间却全部透着不了解。 是人皆有心,她又凭什么说沈淮旭没有心? 就因为沈淮旭对她冷淡? 沈淮旭有没有戏谑她她不知道,但沈淮旭对她的好她都知道。 沈诗语说这话到底是出自真心的对她好,还是因为别的,想必只有她自己清楚。 沈诗语苦笑着扯了扯唇角,说出自己心里一直藏着的秘密:“有一件事我没给沈家任何人说过,她们也都不知晓,但今儿我想给五妹说。” “大哥小时候受过一次很重的伤,据说是有个女人喜爱大哥的容貌,所以绑了大哥想亵玩他。” “大哥不知后来是怎么逃出来的,但从那之后就宛若变了一个人,极其厌恶女子,就连沈大夫人都曾被他误伤过好多次。” 沈诗说说到这里转头看柳锦棠:“所以五妹觉得,这样一个受过女子伤害的人,会真心对待其她女子吗?” 沈诗语发出一声讥嘲冷笑:“五妹不过是他无趣日子里的玩物罢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 沈诗语笑着看向柳锦棠:“五妹进府晚可能不知,大哥娶颜昭并非因为颜昭家世好,生的好,也不是因为喜欢她。” 柳锦棠秀眉死死夹着:“那是因为什么?” 沈诗语声音清冷,嘲讽笑意更甚:“因为她小时候在江宁住过,且大哥哥出事之时正好也在江宁,有人说颜昭是大哥哥的救命恩人,所以回来后大哥哥便与她订了婚。” 看着柳锦棠面上不敢置信的神情,沈诗语满意的咯咯一笑。 “所以五妹,大哥对你好,有没有可能也是因为你是江宁人呢?但五妹定然不可能是救大哥的那个人,所以等大哥玩腻了,就会毫不心软的扔掉你,到时你的处境,定会比现在难过千万倍。” “五妹还是好生想想吧,他对我这个亲妹妹都不甚亲近,又为何会无缘无故对你一个继妹如此宠溺,他是何人,五妹想来清楚,他这种人,向来利益至上,不论是财权还是情绪,五妹好自为之吧。” 第299章 大公子对小姐都是真心实意的绝不可能有假 沈诗语的话说完,便带着婢女扬长而去。 柳锦棠站在原地,千霜春文跑上前来询问情况。 看见柳锦棠脸色不好便知沈诗语定是没说什么好话。 “小姐,是不是二小姐跟你说了什么?”春文瞅着沈诗语离开的方向哼了一声:“小姐你千万别听她瞎说,她定是没安什么好心。” 柳锦棠自然知晓她没安好心。 但却极难控制自己的思绪。 “没事,她影响不了我的。” 嘴上这么说,但回院子的路上她面色低沉,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春文与千霜很是担心她,可劝慰的话还没说,柳锦棠就把自己关进了制香的屋子,一直快到傍晚才从屋子出来。 二人担心柳锦棠的状态,所以守在门口一直未曾离开,只中途二人换着休息暖和了一阵子。 柳锦棠在屋中研制香料时出了些岔子,这才耽误了时辰,待她再出门时,却没想到千霜春文在门口守着她。 瞧二人肩头霜雪,已是站了有段时辰。 “你二人怎在这里,怎么不推门进屋?”见她二人冻得通红小脸,柳锦棠又自责又心疼。 她在里边研制香料,忙的忘我,这两个傻丫头恐怕是害怕打搅她 ,也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 “小姐,你没事吧?”春文小心翼翼的问道:“奴婢熬了鸡汤,小姐要不要休息会再忙?” 知晓她是担心自己,柳锦棠摸摸她的脑袋:“已经忙完了,走吧,回去喝汤。” 春文立马开心笑了起来,千霜小声在后提醒:“台阶滑,小姐小心一些。” 屋子中暖意如春,柳锦棠裹着厚厚的狐裘坐在榻上,手上端着春文熬得鸡汤正慢悠悠喝着。 春文与千霜也一人端着一个碗,坐在柳锦棠脚边一口汤一口肉的吃的开心。 如今过年,她们的日子也好起来了,日日都有肉吃。 “所以小姐,二小姐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刚才小姐的神色可是把奴婢吓坏了,生怕小姐想不开......” 千霜打断她:“说什么呢大过年的,小姐定会岁岁平安的。” 春文立马打自己的嘴:“是是是,小姐会岁岁平安,是奴婢说错了话,该打。” 柳锦棠笑着看着她二人,伴随着鸡汤浓香,她轻叹:“有你们二人陪着我,我定会岁岁平安。” 春文与千霜立马从地上站起身来。 春文首当其冲举手对天发誓:“奴婢春文,定生生世世都陪着小姐,对小姐不离不弃,若有违背,天......” 天打雷劈四个字还没说出来,千霜一个脑瓜崩落在了她头上。 疼的春文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你啊,大过年的就不能说些好话。” 春文委屈巴巴的捂着脑袋:“那人家说的是真心话嘛。” 柳锦棠有些好笑:“我知晓你说的是真心话。” 她伸出拉住她二人的手:“但我不要你二人生生世世陪着我,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二人开心幸福,找到自己的归属。” “不要,奴婢就要陪着小姐。”这一次不是春文激动了,千霜反拉住柳锦棠的手一个劲的摇头:“奴婢不要找什么归属,奴婢就要陪着小姐,小姐就是奴婢的归属。” 春文也在旁点头附和:“对,奴婢也是,奴婢也要陪着小姐。” 知晓眼下是劝不动她二人,柳锦棠便也不再坚持,只一个劲的说好。 喝完鸡汤,柳锦棠出了汗,脱了狐裘躺在榻上看起画本子来。 春文蹲在她旁边给她剥着干果子:“小姐,二小姐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啊?是不是关于大公子的啊?” 柳锦棠抖着的脚一顿,画本子下挪,露出了她璀璨杏眸:“你如何猜到的?” 春文想也没想就道:“因为二小姐纠缠大公子好多年了,但是大公子从来不理她,想来她是嫉妒小姐,心有不甘。” 柳锦棠从榻上猛地坐起身来,本来不高的兴致顿时变的兴致勃勃,满眼光亮:“春文,你在沈府待得时间长,你是不是知晓很多沈诗语的事?” 春文点点头:“大部分都知晓。” 千霜立马搬来了小板凳,坐在一旁准备听好戏:“那你快讲讲,这二小姐与大哥之间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春文一瞧这架势,立马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二小姐与大公子没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大公子从来也没搭理过二小姐,奴婢知晓的,全部都是二小姐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千霜嗑着瓜子,很是疑惑:“二小姐难不成喜欢大公子?” “别瞎说。”柳锦棠脸色都变了,上下抬头望了望,担心隔墙有耳,被北云等人听见。 她们这坐在一起讨论沈淮旭也就罢了,若说的太过骇人听闻,传到沈淮旭耳朵里,难保他不秋后算账。 “我觉得二小姐对大公子确实不一般,三岁稚童尚且会争抢糖果,谁又能说二小姐不是嫉妒小姐呢。” 春文瞅了柳锦棠一眼。 “毕竟二小姐与大公子同一屋檐下生活这么多年,大公子对她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小姐一来,大公子又是送衣裳,又是送首饰的,明里暗里对小姐都格外照顾,她看在眼里定是心有不甘。” 千霜点头,看着柳锦棠:“小姐,二小姐是不是与你说了大公子的坏话?” 柳锦棠没想到千霜竟然一语中的:“你如何猜到的?” “这还需要猜吗。”千霜对沈诗语的做法感到卑劣:“女子的心思无非就是我嫉妒你比我过得好,我得意自己比你过的舒坦,左右离不开两个字,嫉妒。” “奴婢听春文如此一说,便猜到了二小姐的心思,她就是在嫉妒小姐你得到了大公子的欢心,嫉妒小姐拥有了她没有拥有过的东西,她无法左右沈淮旭,便只能使用这离间计,挑拨小姐你与大公子的关系。” “小姐你若真的信了她的话,便是上了她的套,让你与大公子关系疏远,产生隔阂便是她的目的,小姐你千万别听信她的话。” “奴婢认为,大公子对小姐都是真心实意的,奴婢看的真真切切,绝不可能有假。” 第300章 不如我与你解释如何 榻上的柳锦棠再次陷入沉思,她知晓沈淮旭对她的好是真的,她也从没怀疑过他的好。 让她陷入沉思与疑惑的是沈诗语的那一番话。 沈淮旭去过江宁,且在江宁受到过绑架。 巧合的是颜昭也在江宁还救了沈淮旭? 世间竟有如此巧合的事,那如沈诗语所言,颜昭既然是沈淮旭的救命恩人,那怎么瞧沈淮旭对颜昭的态度也不冷不热的啊,还是她想多了。 怨不得沈淮旭前期问过她家在江宁何处,原来还有这样一番原由。 “春文。”柳锦棠出声:“你可知晓大哥哥小时候的事?” “这......奴婢不知晓,奴婢被卖入沈家时,大公子已经位及人臣了。” 柳锦棠沉默下来,沈诗语不可能胡编乱造一个莫须有的事出来,沈淮旭被绑一事,定然还有其他人知晓。 不行找北云等人问问? 柳锦棠觉得可行,反正沈诗语找她一事想来也瞒不住沈淮旭。 他迟早也会知晓沈诗语与她说过什么。 待他发现,若是想刻意隐瞒,那他身边人对她便会是另一番说辞了,与其那样,不如趁他还没发现时就打探清楚。 看看沈诗语说的沈淮旭对江宁女子另眼相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春文,你且去把东阳侍卫叫进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至于为何找东阳不找北云。 因为东阳比北云好说话一点? 东阳北云都是沈淮旭留在沈府保护柳锦棠的,所以他二人平日里不显山不见水的,但你若喊,他二人便眨眼间出现在你眼前。 有时候柳锦棠都很好奇,他二人到底藏在什么位置,能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还能一呼即到。 难不成能打洞? “属下东阳见过五小姐,五小姐找属下?” 东阳身着一身黑衣,头上戴着斗笠,斗笠之上落了一层霜雪,满身肃寒之色。 柳锦棠道:“我很好奇你与北云侍卫平日里都躲在什么地方?神出鬼没的。” 东阳也没隐瞒,直接抱拳朗声道:“回禀小姐,属下平日藏身之处会在檐上,梁上,北云平日会在屋子暗处,柜中,以及树上躲藏。” 屋子暗处?柜中? 柳锦棠惊出一身冷汗,只一个眼神,春文千霜二人立马翻箱倒柜,四处寻找。 东阳瞧她们模样立马补充一句:“五小姐的屋子我们从不擅自入内,所以小姐不用担心屋内有人,属下与北云保护五小姐,平日都是在屋顶上或是廊下隐藏身形。” “廊下?”柳锦棠脑海中出现一幅北云在烈烈寒风中蹲在廊柱上被冻得瑟瑟发抖的画面,格外凄惨。 “那岂不是要受冻一整天?”她道。 东阳把自己的胸脯拍的砰砰作响,仰着脖子道:“小姐放心吧,我等的身子都是百毒不侵的,区区寒风,不足为惧!北云那厮最乐意蹲在廊下了,那处吹不到风,暖和。” 正在廊下倒挂垂着冷风的北云只觉鼻子有些痒,“啊秋”一声打了个喷嚏。 心道他向来身子硬朗,今儿怎么突然打喷嚏了,目光落在屋门之上,想来定是东阳那厮在屋中说他坏话。 他揉揉鼻子,正想凑过去听听屋内谈话,视线却瞧到了什么,身子一僵,从廊上落了下来。 柳锦棠被东阳的动作逗得咯咯笑了起来,心想她本以为他们有什么特殊隐藏身形的法子,也不过是掩藏在平常人鲜少留意的角落罢了。 毕竟谁会没事抬头看着廊顶走路。 “今日我找你来,并非是为了问你这件事,有件关于大哥哥的事我想问问你,不知你可知实情。”柳锦棠笑完之后步入了正题。 东阳的听闻是关于沈淮旭的事,面色也严肃下来:“不知五小姐想问什么,只要属下知晓,定不隐瞒。”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柳锦棠笑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儿二姐姐叫住了我,与我说,大哥哥庇护我是因为我是江宁人,众所周知,颜姐姐祖籍也在江宁,我就想问问,二姐姐说的可是真的?大哥哥庇护我真的是因为我与颜姐姐一样都是江宁人吗?” “她在放屁,五小姐你莫要听她乱说。”东阳顿时变了脸色:“主子与那姓颜的根本没有任何感情。” 春文在旁有些无语,这人好生粗俗,对着她家小姐说什么放屁,恶心人。 “哦?”柳锦棠盈盈美眸蓄了水雾:“但是大哥哥与颜姐姐都订婚了,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喊她嫂嫂了,若大哥哥与她没有感情,又为何要与她订婚呢?” “大哥哥若是与她结了婚,我定然会被大哥哥厌弃,二姐姐说的也没错,我就是大哥哥无趣时的消遣罢了。” 柳锦棠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东阳本就一根筋,眼下瞧见柳锦棠流眼泪,满脑子都是完了。 眼前人可是主子的心头宝,掌心宠,若是主子知晓对方因他回答流了眼泪,定是又要罚他去扫猪圈了。 东阳急的那是一个团团转。 “不是,不是这样的,主子不会跟姓颜的结婚的,主子也不喜欢她,娶她是因为认错了人。” “什么?”柳锦棠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叫认错了人?” “哎呀,就是.......就是.......”东阳急的抓耳挠腮,他知晓自己闯了祸,有些事他不能讲,可眼下一急竟然说漏了嘴,这下要怎么圆回来? 若是圆不回来,他还是要去扫猪圈。 可此刻他宁愿去扫猪圈,也不想在这屋子里与柳锦棠对峙,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属下,属下嘴笨解释不清楚,不然属下去把北云叫进来,让他跟小姐你解释如何?”东阳思来想去决定搬救兵了,以免自己这张嘴再说了不该说的话。 "不行,我就要你说。"柳锦棠摇头拒绝。 而就在东阳左右为难准备随意搪塞个理由时,屋门被推开。 冷风伴随松香传入屋内,男人冷冽磁性的声音响起:“不如我与你解释如何?” 第301章 不论大哥哥做了什么选择我都支持大哥哥 "主子。"东阳惊骇转过身去,立马抱拳俯身退至一旁。 柳锦棠错愕愣在原地,呆呆看着来人。 铜炉中沉水香袅袅升腾,与窗棂透入的夜露气息缠绕,在屋内织就一层薄纱般的朦胧。 直到人走近,温凉指尖触碰到她的额头,她才如梦初醒,眼中霎时间透出惊喜来:“大哥哥,你怎么回来啦!” 沈淮旭瞧着数日不见,越发水灵的少女,森冷眉眼之中寒意褪去,透出只在少女面前才会显露的柔色来。 “怎么?不想见到我?” “哪有。”柳锦棠扯住他袖子,好听的话张口就来:“我是想念大哥哥了,毕竟大过年的大哥哥一次也没回来过,还不让我给你送好吃的去。” 瞧着沈淮旭身上的官袍,柳锦棠抬眸:“大哥哥,你是抽空回来的?衣裳都没换,是一会还要走?” 少女腕间串着的梅花手串飘出一缕若有若无的清甜香气。 她声音轻柔,眼眸之中透着些不舍。 沈淮旭把少女眼中这抹不舍收入眼底,墨色长发垂落如瀑,剑眉下那双深邃眼眸,倒映着少女小小的影子。 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过少女鬓角,将散落的青丝别到耳后,不经意间触到她滚烫的脸颊,感受到少女细腻肌肤,他喉头一滚,松开手来。 “嗯,路过,顺便回来瞧瞧。” “那大哥哥要留在府中用膳吗?上次我说给大哥哥做梅花糕点,今天做给大哥哥尝尝如何?” 沈淮抬头看了眼窗子外的天色:“可。” 听他同意了,柳锦棠立马激动地从榻上站起:“那大哥哥等着,我去给大哥哥做梅花糕。” 瞧着少女踩着榻上莹白脚丫,他神色一凝,拉住她:“袜子呢?” “啊?”柳锦棠后知后觉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脚,她在自己屋中穿什么袜子啊。 但是沈淮旭跟前自是不能如此说,她嘿嘿一笑:“刚才有些热遂脱了,我现在就穿上。” 柳锦棠想要坐下身穿袜子,沈淮旭却拉住她的胳膊。 就在柳锦棠不明所以之时,沈淮旭冷眸扫过一旁东阳,眸光锐利如剑,刺的东阳浑身一震。 “还不滚下去。” 男人声音冷的似山巅寒雪,可瞬间冻结人的血液。 东阳冷汗瞬起,抱拳逃似的出了屋子。 直到屋中再无外男,沈淮旭的脸色才好看了些:“袜子在何处?” 柳锦棠也是有些被他这个模样吓到,回想了一下刚才东阳在时,她是否有露出自己的脚丫子,确认没有这才指着一旁绣花鞋:“在那里。” 春文快步走到柜子前,拿起一双新的锦缎袜子对沈淮旭道:“大公子,奴婢失责,奴婢刚才把小姐的袜子洗了,忘记给小姐拿新的换上,奴婢现在就给小姐穿上。” 柳锦棠立马跟了一句:“大哥哥,我现在就穿,刚才衣裙盖住了脚,我都没留意。” 此话就是在变相告诉沈淮旭,东阳没有瞧见她的脚,若非他提醒,自己的脚还在衣裙里盖着呢。 “给我。”沈淮旭出声。 春文身子一僵,不知晓沈淮旭的意思是不是她理解的那样。 直到沈淮旭冷眼扫过去,春文才颤颤巍巍的把手中锦袜放到了榻边。 就是她理解的那样! “大哥哥,我自己来。”柳锦棠伸手就要去拿袜子,这等粗活,她哪里能让沈淮旭干,何况袜子这等贴身之物,她自己来就行。 可手还没碰到榻边的袜子,沈淮旭的手就先一步拿了过去。 扑了空的柳锦棠脸色有些潮红的看着被沈淮旭握在掌心的袜子,好在春文拿了双新的,她还没那么羞耻。 “伸腿。”沈淮旭俯身,凤眸深沉。 柳锦棠坐在榻上,腿却怎么也伸不出去,让沈淮旭给她穿袜子,她不敢啊。 “那个大哥哥,我.......啊!” 柳锦棠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小腿就直接被大掌攥住,一个大力,她的小腿小脚已是横在了沈淮旭的腿上。 春文千霜二人瞧着这一幕立马惊的背过身去,这是她们能看的? 她们什么也没看到。 “大哥哥,这不合规矩。”柳锦棠脸通红一片,作势就要把腿抽回来。 可攥着她腿的手却叫她无法动弹。 “眼下说不合规矩,那夜是谁伸着腿让我给按按腿的?” 沈淮旭声音低沉,透着一股子别样旖旎,柳锦棠脸红的仿佛都要滴血,说是自己搬着石头砸脚也不为过。 毕竟那夜确实是她让沈淮旭给她按腿的,她还挺享受来着。 眼下如此扭捏,倒显得她做作了。 “身子不好还不知晓爱惜,脚如此冰凉,是想生病了?”沈淮旭动作丝滑,抬手间就给柳锦棠穿好了一只袜子。 柳锦棠脸上烧红微退,看着沈淮旭心头思绪百转:“大哥哥,你小时候在江宁被人绑过吗?” 最终,柳锦棠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沈淮旭唇角勾起,并不意外她会问他,毕竟刚才她与东阳的谈话,他在外面都听见了。 “大哥哥,你真的是因为恩情所以才要娶颜昭为妻吗?可是她......” 柳锦棠想说颜昭与沈元思的事,但话到嘴边却没有说,若颜昭真的是沈淮旭的救命恩人,那就算她犯了再大的错,他也会原谅对方的吧。 “怎么不说了?”沈淮旭冷笑一声:“你不是都让北云给我传话了,此刻怎么怕了?” 柳锦棠愣愣看着他,是啊,她怎么忘了她让北云给沈淮旭传话,说了颜昭与沈元思有染之事。 “你都知道啦?” 沈淮旭这时给她穿好了另一边的袜子,柳锦棠立马跪坐起来,拉住沈淮旭的袖子,目光灼灼。 “大哥哥,颜姐姐确实很漂亮,也很有才识,家世也好,与你可相配。” “我本不应该在后说人坏话,毁人姻缘会天打雷劈,但我还是想说。” “我看见颜姐姐与三哥在一起,我还让北云侍卫前去查探了一番,北云侍卫说他二人.....” 说到此处,柳锦棠不敢去看沈淮旭的眼睛,毕竟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与自己的弟弟有染,如此丢人现眼之事是莫大的耻辱,他怕看见沈淮旭冷漠的视线。 “大哥哥,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吧,这事本就是我多嘴,你放心,我绝不会往外说,不论大哥哥做了什么选择,我都支持大哥哥。” 第302章 不会是她吧 “我不会与她成婚。” 沈淮旭声音幽幽,如深渊中传出一般,低沉又冰冷。 “她不是我要找的人。” 茜纱帘无风自动,卷着檐角风铃撞出杂乱的碎响。 柳锦棠的眸子睁的老大:“所以大哥哥小时候真的在江宁出过事?错把颜姐姐认成了救命恩人?” 沈淮旭伸手替她拢好裙摆,嗯了一声,承认了。 这是柳锦棠迄今为止听到的最为震惊之事,她本以为沈诗语是胡说的,没曾想是真的。 东阳说的认错了人,也是真的。 “所以大哥哥之前问我是不是江宁人......”柳锦棠想到一种可能,袖中的手捏紧了衣摆:“大哥哥在找当初的那个人?” 沈淮旭抬眸:“是。” 虽然心头已经有了答案,可猛地听见沈淮旭的回答,柳锦棠的心还是跳了一下。 所以沈诗语有一点没有说错,沈淮旭真的是因为她是江宁人所以对她另眼相待,她只是他无趣时消遣的玩意儿? 等等,不对啊。 柳锦棠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奇怪,什么叫沈淮旭因她是江宁人而另眼相待? 不是她死缠烂打缠着他求庇护的吗。 所以她在失落什么? 如果没有她的死缠烂打,沈淮旭也不可能对她如此之好,她所得到的沈淮旭的宠爱都是她自己努力得来的,根本无关其她好不好。 想通这一点,柳锦棠沉甸甸的心情瞬间明朗起来。 “那大哥哥找到那个人了吗?” 反正不管怎样,沈淮旭只要不娶颜昭,她都祝福他。 她只求他庇护她三年,三年后他怎么也娶妻了,她也不好一直麻烦他。 届时借他之手摆脱沈家,二人各自安好就是她最大的心愿。 沈淮旭瞧着少女亮晶晶的眸子,俯身拿起地上的绣花鞋,拉过她得小脚穿上。 然后起身走到水盆前净了手,这才回道:“找到了。” “找到了!”柳锦棠诧异出声,她本以为沈淮旭还没有头绪,根本不曾想过他竟然找到真正的救命恩人了。 “是谁,大哥哥能不能告诉我?当初救大哥哥的那个人是谁?” 她甚至比沈淮旭还要激动,心道对方既然能见义勇为救沈淮旭,定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想必此人便是她未来嫂嫂了,先讨好一下,未来对她也大有益处。 见她如此激动,沈淮旭的眉眼沉了沉:“你为何如此激动?” 柳锦棠嘿嘿一笑:“我是为大哥哥感到开心,找到了真正想找的那个人,我还以为大哥哥没找到她呢。” 沈淮旭走到她身前,大掌直接箍住她腰身。 在柳锦棠还未反应过来时,腰上传来大力,柳锦棠已经被他从榻上抱下,稳稳落在了地上。 沈淮旭捏捏她的小脸:“确实难找。” 找了很多年,也费了不少心神,眼下却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柳锦棠已经习惯沈淮旭捏她脸这种小癖好了,所以也不驱赶他作乱的手:“大哥哥还没告诉我她是谁呢,是哪一家的贵女吗?还是普通百姓?” 她像个孩子一样,满眼好奇,沈淮旭勾着唇,宠溺笑着:“想知道?” “嗯嗯嗯嗯,想。” 柳锦棠满是期待的望着沈淮旭,说真的,突然知晓沈淮旭还有如此经历,她的确很震惊,在得知他竟然有个救命恩人,且对方是女子时,她惊为天人。 知晓颜昭不是当初救他那个人时,她既感到庆幸,又怕沈淮旭找错了人而难过。 好在他说他已经找到了正确的人,她自是高兴又激动,由衷的为他开心。 外面天色已是暗了下来,屋中的蜡烛不知何时亮了起来。 烛火摇曳间,只闻沈淮旭忽尔轻笑。 笑声裹着松香气蔓延开来,像雪夜初霁时檐角垂落的冰凌,清冽又带着捉摸不透的意味,使得柳锦棠侧目,想要瞧透他的心思。 可沈淮旭的心思向来难以捉摸,他刻意掩藏之下,柳锦棠难以窥见半点。 沈淮旭睫如扇羽,垂着眼睑。 他并非不能现在就告诉小戏精实话,但是以他对这小戏精的了解。 她若知晓自己就是他口中那个人,日后定更无法无天。 这小家伙,最是擅长拿捏人心,而他的计划容不得半点失误。 “待你及笄我在告知于你。” “为什么?”柳锦棠小嘴一撅,以为沈淮旭是嫌她年纪小,不应该掺和这些事,但是她只是年纪小又不是不懂事。 “她与你年纪一般无二,以你的性子定会去打搅于她,待你及笄那日,便也是她及笄之时,届时在安排你二人相见。” 柳锦棠极为失落的垮下肩来,同时又为对方与自己年纪相仿而感到意外,江宁人,与她年纪相仿...... 柳锦棠感觉极为奇怪。 怎么感觉沈淮旭说的人似乎就是她啊? 柳锦棠留了个心眼子,眼下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念叨可惜,然后便屁颠颠的要去厨房给沈淮旭做梅花糕。 沈淮旭本要一同前去,柳锦棠自是不愿意。 瞧模样,他回来定是没去慈安院,眼下若是跟她一同出现在厨房,传到慈安院去,沈老夫人定是又会多想。 上次跪了一天的事,她不让北云东阳告知沈淮旭,就是觉得这些小事没必要让他知晓,加上沈老夫人也是为他考虑,柳锦棠不想让他为难。 她做梅花糕很快,已是熟能生巧,不会让他久等。 等他吃完了梅花糕再去慈安院,谁也不知晓他先来了她的院子。 沈淮旭也知晓柳锦棠所想,沉思一下:“去我院子。” 沈淮旭的院子内设有小厨房,只要他想,谁也不会知晓她在院子内给他做了糕点。 柳锦棠觉得可以,便跟着他去了青灯居。 梅花糕很快就出了锅,端进屋中时,沈淮旭正坐在案后擦拭自己的宝剑。 “大哥哥尝尝,我新研制的梅花糕,知晓大哥哥不喜甜,所以我只放了一点点蜜糖,绝对符合大哥哥口味。” 第303章 世间静谧唯他喧嚣 沈淮旭轻嗯一声,搁下手中宝剑走了过去。 柳锦棠顺势绕到了桌案后,看着桌案上闪闪发光的宝剑,却不敢被他这美丽外表迷惑了,这把宝剑可是随着沈淮旭走南闯北,舔舐过不少人血的。 瞧着那宝剑剑柄上挂着的剑种子,柳锦棠露出笑意来:“大哥哥还用着这剑穗子呢,改明儿我在给大哥哥多做几个,叫大哥哥替换着用。” 她此举正合沈淮旭心意,自然不会拒绝。 柳锦棠俯身,手摸了摸那锋利剑刃,又摸摸那剑柄,最后鬼使神差的竟然想拿起这剑感觉一番。 可惜,她低估了这宝剑的重量,她不过才拿起那剑柄,却因太重,没做好准备,手腕一软,宝剑摔回桌面之上,使得她手都有些发麻。 这剑就跟铁块似的沉,在沈淮旭手中却跟没有重量一般。 柳锦棠想起沈淮旭练剑之时,轻盈如风,一招一式皆是行云流水。 给她一种这剑很轻的错觉,哪知这样重 松香自旁传来,柳锦棠知晓她惹出的动静引起了沈淮旭的注意。 把他的宝剑摔了,柳锦棠自也心虚:“大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她抓着手腕,刚才拿宝剑时没有留心,若不是松的快,估计得伤了手。 沈淮旭没有看那宝剑,而是直接抓过她的胳膊:“伤到了哪里?” 柳锦棠赶紧扭了扭自己手腕:“我没伤着,就是有些发麻,等下就能好,大哥哥快瞧瞧宝剑可伤着。” 一声冷笑传来,柳锦棠的小脸被捏住:“那不过一个死物,岂能伤着,若你这小鸡般的气力也能伤着它,那也不过是块废铁罢了。” 柳锦棠小脸被沈淮旭捏的发了红,她委屈巴巴的撅着嘴,心道她这气力是小,但用小鸡做比未免伤人,她刚才是没有做好准备,若是做好了准备,定是能拿起这剑来。 “怎么?瞧你这模样,似乎有些不满?”沈淮旭抚摸一下少女那如染了胭脂般的小脸,眼眸透笑。 柳锦棠拂开他的手:“大哥哥未免瞧不起人,我也是能拿起这剑的,才不是小鸡的气力。” 原来是因为这个。 沈淮旭勾笑,从案台上拿起那宝剑来,挺拔身形在执剑瞬间如化身修罗,周身都透着生人勿近之寒意。 他垂首看着面前少女:“想试试吗?” 瞧着他手中寒光凛凛的宝剑,在看看笑意森然的沈淮旭,柳锦棠想不到他所谓的试试,是要怎么试试? “那个......."柳锦棠觉得要不然还是不试了吧,这人想做什么也不知晓,万一折腾她怎么办。 “害怕?” 沈淮旭似乎知晓她要说什么:“害怕便算了。” 激将法! 柳锦棠咬唇,一双美眸透出不服来。 这人太坏了,竟然用激将法激她! 不就是试试嘛,她还不信他能把她折腾散架了,试试就试试! “谁说我怕啦,我才不怕。” 实际她怕的要死,未知的才是最吓人的,她根本不知道沈淮旭要做什么,就硬着头皮应下来了? "北云。”沈淮旭出声唤道。 北云应声而入:“主子。” “去彩荷苑拿一件狐裘来。” 柳锦棠心头咯噔一下,去拿狐裘,便是嫌她如今身上斗篷太单薄。 沈淮旭难不成是要拉她去院子里练剑? 这........ 开什么玩笑。 但实际上沈淮旭根本没跟她开玩笑。 待柳锦棠穿着狐裘站在雪地中时,她只想说她后悔了,她不试了。 但是偏偏这会子骨气作祟,她那张嘴怎么也睁不开。 “来.” 待沈淮旭一身锦袍身形挺立的站在前方向她伸出手时,她还跟着了魔一样把手放到了他手心之中。 大掌瞬间握住她的小手。 柳锦棠只见沈淮旭眼眸透笑,唇角勾出好看弧度,却也透着一股子坏。 下一刻她眼眸瞬间瞪大,身子朝沈淮旭飞去。 狐裘随着她得动作在空中划出优美弧度。 天旋地转之间,她已是背靠沈淮旭胸膛,两只小手被其死死握着,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长剑来。 柳锦棠明明什么也没干,却是大口喘着粗气,还未等她有所反应,沈淮旭磁性声音便在她耳旁响起:“别怕,跟着我。” 话落,柳锦棠便腾空而起,对,腾空而起! 看着眼前屋顶上的白雪,她甚至忘了尖叫。 寒夜森冷,却并不黑沉。 白雪映的天地间透着朦胧亮色,有着白日没有的美感。 烈烈风声吹着柳锦棠的狐裘帽子,沈淮旭的体温自背后徐徐传来,她竟感受不到半点寒意。 握剑之手被大掌抓着在空中猛然划过,一道流光从她所划之处闪现,柳锦棠似乎看见了被剑光冻住的霜花。 “想看天女散花吗?”沈淮旭笑道。 柳锦棠不知天女散花是何物,只点点头,带着满眼好奇。 箍着她腰身的手紧了一下,沈淮旭抱着她调转方向,直奔竹林而去。 寒风吹过,柳锦棠壮着胆子往下看去,只见身下竹叶随风摇摆,她们立于竹林上方,沈淮旭每往前踏一步,便有一颗青竹垂首。 她小脚在空中晃悠着,害怕却也新奇,动了动脚,明明踩不到东西,可她也没有掉下去。 这一刻她似品到了这凌空而行的乐趣,紧绷的身子软了下来,带着恐惧的小脸也露出了笑意来。她动着腿在空中迈着步子,手提宝剑,挺胸抬头间眼前是广阔天地。 寒风从她脸庞划过,她就如那侠女降世一般,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耳聪目明。 瞧着怀中少女笑意盈盈,极为开怀模样,沈淮旭并未着急落地,脚踏青竹,悬空而立,随着她一同俯瞰这片天地。 静立片刻后,怕怀中少女受冻,沈淮旭自背后捂住她的眼睛。 “大哥哥?”柳锦棠只觉眼前一黑,她有些莫名的害怕。 “别怕。”沈淮旭低声哄着。 感受着身体下坠,虽知晓沈淮旭不会让她受伤,柳锦棠的心还是不由提起。 身子轻盈如鸿毛在空中旋转一圈,柳锦棠感觉自己的脚稳稳的踩在了地上。 “大哥哥?” 柳锦棠不明所以的在唤一声,不明白为何已经落地了,沈淮旭为何还捂着她的眼睛。 “睁眼。” 随着沈淮旭轻音落下,柳锦棠缓缓睁开眼睛。 雪压竹枝低,风吹云雾轻。 她与他站在竹林之间,风过,漫天白雪纷纷当头洒落。 白雪闪着萤光,似天上的星河洒落人间。 柳锦棠呆呆的伸出手想要接住这片星光。 身后大掌伸出,自下握住她的手,随她一同接住了落下的霜花。 少女回眸,杏眸比这霜花还要闪亮。 天女散花,竟这般好看。 雪落竹林,天地静谧,世间喧嚣沉寂,唯有男子声音响彻:“新岁之礼可喜欢?” 少女娇笑声起:“喜欢。” “有多喜欢?” “特别喜欢。” “有多特别?” “大哥哥,你今儿话有点多,反正就是特别喜欢,哎呀,就是喜欢就对了!” 第304章 沈诗语的及笄礼 这夜竹林与那夜梅花林,对柳锦棠而言都是生命中最为美好的一瞬。 只是对于沈淮旭那夜梅花林中落在她额头的吻,二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 对柳锦棠而言,兄妹之间亦有真情实意,吻额头虽于理不合,但也并非没有先例。 以前在江宁时,陈家兄妹是出了名的感情好,走到街头碰见他二人,恐都能见彼此手牵着手。 陈家二郎宠妹的厉害,娶了妻子之后,妻子还因他太过偏爱家中妹妹而闹脾气。 那会他爹爹还说陈二郎是个好哥哥,却不是个好丈夫。 她那时还小,并不太懂,只觉陈二郎的做法并没什么过错,那是他的妹妹,多宠爱些怎么了。 如今长大了才知陈二郎的做法不妥。 但她与沈淮旭之间除了那夜眉心的吻,似乎也没什么出格之事。 沈淮旭一开始也许就如沈诗语所言只是找个乐子,后来与她相处之中,把她当成了真正的妹妹。 至于其它的念想,柳锦棠不敢想,也不能想。 因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回到屋中,柳锦棠兴奋的眼睛都是亮的。 “大哥哥你真厉害,竟然会飞,还能带着我一起飞。” 柳锦棠跟在沈淮旭屁股后面,满脸崇拜。 “还有这剑,我拿的时候可重了,跟一块大秤砣一样,大哥哥握着我的手拿这剑,轻飘飘的,我都感觉不到重量,还能挥舞两下呢。” 柳锦棠说的兴奋,胳膊做举剑状在空中砍了两下。 本以为沈淮旭会折腾她,没曾想竟然给了她如此难忘的体验。 柳锦棠有些意犹未尽,下次还想飞高高。 但她心里如此想,却不敢对沈淮旭如此说,对方又不是没事可做,带她玩耍一次她就该满足,哪里还能不懂事的要求第二次。 “好玩?”沈淮旭拍了拍她衣裳上残落的雪花,替她整理了头上有些歪斜的珠钗。 柳锦棠冲沈淮旭笑的甜美:“好玩。” “是舞剑好玩,还是飞起来?” 柳锦棠自然是两样都选:“都好玩!” 真是个小戏精,半点都不得罪人。 沈淮旭唇角的笑一直都未曾落下,转身净手回到桌案前,端起热茶来:“下次可还想再玩?” 柳锦棠自然是想玩的,但是却违心的摇摇头。 有些出乎沈淮旭的意料:“不是好玩?” 柳锦棠坐到他身旁,嘟着小嘴懂事道:“好玩,但是大哥哥如此繁忙,我哪里能缠着大哥哥带我玩,我贪玩取乐便也罢了,可不能缠着大哥哥如此。” 沈淮旭却是笑道:“劳逸结合罢了,无妨。” 他拿起梅花糕来,轻咬一口:“待我下次归家如何?” 柳锦棠自是高兴,脑袋如小鸡啄米一般点个不停,更是没有掩饰眼中的兴奋与开心。 沈淮旭心情愉悦的看着这一幕,倒是有些不想走了。 不然把这小戏精带去大理寺?处理公务时瞧着,定是心情大好。 沈淮旭身子一僵,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向来公私分明,何几曾时,竟也连心智都被占据了去? 柳锦棠陪着沈淮旭用了几块梅花糕。 想来是她做的不错,这一次沈淮旭又吃了不少。 待从青灯居出来,已是戌时。 她不知不觉间竟与沈淮旭同处了近两个时辰。 沈淮旭离开时前去慈安院看望沈老夫人。 柳锦棠没有去,沈淮旭回府第一时间没有去看沈老夫人而是前来找她,她还耽误了沈淮旭那么长时辰,若是被沈老夫人知晓可就不是罚跪这么简单了。 她自然得避着些。 年匆匆而过,很快便又过一月。 立春第二日便是沈诗语的生辰,女子最为重要的日子,及笄礼。 孙姨娘早在半月前就开始操办,虽然外头瘟疫还没控制住,可孙姨娘却顾不得那么多,每日都会穿戴严实出府采买。 小至胭脂水粉,大至头面首饰。 甚至为了叫沈诗语的及笄礼气派些,孙姨娘还趁沈老爷回府时求了好半晌,求他准许,在沈诗语及笄之日,在沈府摆上小宴,请些有脸面的太太夫人前来撑撑场子。 沈老爷对沈诗语这个大女儿算不得宠爱,至少与沈诗婧这个小女儿相比还差一些意思。 但耐不住孙姨娘上了手段,知晓沈老爷在外久了,身子寂寞,沈氏怀着身孕无法侍寝,她便也顾不得脸面,准备了不少助兴的玩意儿,把沈老爷伺候的满面春光。 沈老爷一高兴,便也就应了。 “小姐,小姐,快起来了,该收拾收拾去前院了!” 春文走入屋中,把柳锦棠从榻上拉起来。 柳锦棠睡眼朦胧的坐起身来,看着窗外还黑的天遂问:“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小姐。” “卯时......”柳锦棠下意识还想躺下,下一瞬她却直接清醒过来,大吼一句:“什么!卯时!” 她汤还没熬呢。 “小姐,你又睡迷糊了,汤奴婢已经按往常一般熬上了,今儿是二小姐的及笄礼,老夫人昨日交代了,家中所有小姐姨娘们都得早早前去大堂候着,眼下已经卯时了,收拾好天就该亮了。” 柳锦棠确实睡迷糊了,没办法,近日都没睡过什么好觉。 孙姨娘为了叫沈诗语在及笄宴上表现出贵女之风,特求着沈氏请来了一位教规矩的姑姑。 虽然此人比上次沈氏整她时请的嬷嬷要好上许多,可是教规矩的手段却是不比那嬷嬷差。 步子挪移间不能大于两掌宽。 行步之时脚动,腿动,可身子与头不能动。 坐不能坐全,身子得挺立,坐于椅子边缘,不可彻底坐下,得虚坐..... 反正规矩若是列,柳锦棠写一本书都写不完。 沈诗语要学规矩,她们其余人也得学。 学的那是腿酸,胳膊痛,头晕脑胀,没睡过一个好觉。 可没法子,但凡生在世家,这一步是无法避免的。 柳锦棠掀了被子下榻,拍拍小脸叫自己清醒清醒,今儿是沈诗语及笄礼,沈淮旭定会回府,一月不见,也不知他瘦了没。 早起些也好,做些糕点,等他回来带给他,定能哄他开心。 第305章 周家嫡子 穿好衣裳,梳妆打扮好,柳锦棠便风风火火去了厨房,做了几样拿手的糕点就待沈淮旭回来端给他。 提着鸡汤去到前院时天才蒙蒙亮,大堂内已是布置的比过年时还要红火,人也坐了一排。 孙姨娘笑容满面的坐在沈氏与老夫人的下首,与之端茶倒水,极为殷勒。 她确实该殷勤些,她娘难得如此大度,让孙姨娘把这大堂布置的跟喜堂一般。 "我说怎么隔着老远就闻见了鸡汤味道,原是五妹提着鸡汤来了,嫡母与祖母真是好口福,我也得多像五妹学学这讨好人的本事才是。” 一见到柳锦棠沈诗婧的嘴就跟没门似得,张口就来。 柳锦棠放下鸡汤没搭理她,先与沈老夫人与沈氏福身见礼,不管她人如何吹鼻子瞪眼,她把自己的规矩做好了,就算挑错,她也有理。 见礼后,她才看向沈诗婧,毫不客气回道:“四姐有这说话的功夫,不如做点实事。” 你说我刻意讨好,那我说你连样子都不愿意做。 咱两谁也别说谁。 沈诗婧顿时脸就绿了,气的想要起身,被周姨娘一把拉住。 “你给我老实些。”周姨娘压着嗓子看向沈诗婧:“今儿是你二姐的及笄宴,你莫要惹事。” “你别拉我。”沈诗婧甩开周姨娘的手,显然不服气。 她狠狠瞪了柳锦棠一眼,一屁股坐回原位,虽然赌气,可也是把周姨娘的话听了进去,没有在胡闹。 柳锦棠笑看着周姨娘,周姨娘抬头看她一眼,快速的挪开了视线。 柳锦棠微微一笑,周姨娘是个聪明人,自从知晓沈淮旭护着她后,就再未找过她麻烦,沈诗婧应该庆幸自己有个这样的娘才是。 沈氏对柳锦棠给沈老夫人熬汤一事向来是不乐意的,以往柳锦棠偷摸着给送汤也就罢了,今儿明知她在还要提着汤来,这是摆明了要跟她作对啊。 她近来怀有身孕,身子不便,对她倒是没怎么上心,这死丫头却是越发放肆了。 柳锦棠光是瞧沈氏的眼神都知晓她的想法。 但是有什么呢,她根本不会有时间找她的麻烦。 毕竟沈诗语的及笄礼之后,她就有得哭了,上一世她腹中孩子可就是在沈诗语及笄礼之后落得。 “祖母,您喝汤。”柳锦棠端着汤送到沈老夫人手边。 沈老夫人欣慰的点点头:“五丫头,您今儿怎么穿的这样素?” 今日的柳锦棠身穿一件桃红小袄,下身穿着月牙锦白的织金裙,头上簪的是同色的桃花簪子,若搁在平日算不得素雅,可与沈诗语,沈诗婧还有这大堂的红色比起来,确实过于素雅。 柳锦棠垂眉顺目:“今儿是二姐的及笄礼,孙女只是陪衬,穿什么都不打紧,主要是不能抢了二姐的风头。" “就你还想抢二姐风头,也不瞧瞧自己的斤两。”沈诗婧在旁低声念叨。 声音虽小,可柳锦棠离她近,自也听的清清楚楚。 周姨娘训斥声随即响起,柳锦棠都有些想笑,这沈诗婧真是不长记性。 “二丫头的及笄礼一过,你们几个孩子也就陆陆续续都长大了,这岁月啊,眨眼即过。” 沈老夫人拉过沈诗语的手,感叹道:“我感觉昨儿还抱着二丫头在花园玩呢,结果今儿就成大丫头了,我也老了。" 沈诗语温情脉脉的倚在沈老夫人怀中:“祖母没老,祖母会长命百岁,长长久久的陪着我们." 虽是一番讨好的话,可也逗得沈老夫人开怀。 屋中气氛稍有好转。 待天大亮之后,客人陆陆续续前来。 沈氏与周姨娘等人都前去招呼客人,沈诗语今儿是主,自然免不了与前来的贵女门周旋。 宴席摆在沈家待客的后花园中,园中有专门招待宾客的屋子,冬日里自然不能在外待客的,把人冻坏了。 屋子内烧着地龙,薄薄的纱慢隔开了男女. 男子一方围坐一团,说的都是天南地北的趣事以及朝中大事,彰显的是广阔胸襟与学识训博。 而在瞧不见的地方,折扇掩面,笑说的都是哪家的贵女更好看。 而女子一方则是三人成群两人成对,低声娇笑着说着私房话,偶尔偷瞧一眼纱幔另一边,其中心思,毫不掩饰。 一场瘟疫,叫所有人都憋闷坏了,就连平日里关系不好的贵夫人见了面都能笑着寒暄两句。 场面其乐融融,格外热闹。 柳锦棠在京中没有好友,与各家世女的关系也是平平。 倒也不是她不愿意深交,主要是她一个继女,着实难入这些人的眼。 前期也没精力去维系关系,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此刻所有人都有伴儿,唯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角落。 别人觉得她孤零零,但对柳锦棠这种不喜麻烦之人来说,倒是乐的清净。 “听闻沈二小姐极有可能嫁给周二公子,你说她一个庶女,凭什么就能嫁给周家嫡子。”屏风后传来一女子窃窃私语声。 她恐怕是怕被人听见,所以说话的声音很小,心想这处是角落,应该没什么人留意,但好巧不巧柳锦棠就坐在这里。 放眼望去,别说,还真就只有她坐在此处。 周家嫡子,礼部侍郎之子,那个与他三哥关系交好的二世子。 上一世沈诗语也是嫁给了对方,柳锦棠未卜先知,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沈诗语虽是庶女,可别忘了,沈家并没有正儿八经的嫡女,柳锦棠也只能算是后来者。 沈诗语自小养在沈大夫人膝下,在宫中做过公主伴读,不论是品性还是声名,在京中都是极好的。 娶了沈诗语,变相等于娶了沈家“嫡出大小姐”,与沈家还攀了亲事,这周侍郎的算盘打的噼啪作响。 盛京还有不少其他世家也盯着沈诗语呢,只是门第太高,沈家得避嫌,门第太低,沈家不屑之。 取中间的,便也寥寥可数了。 沈诗语嫁给周二公子属下嫁,但说到底也是姨娘肚子里出来的,能嫁给侍郎嫡子,不算委屈。 “这不少眼睛都盯着呢,我觉得,花落谁家未可知。” 与之一同的贵女低声说道。 "我对沈二小姐嫁给谁不感兴趣,我倒是比较感兴趣沈大公子。” 第306章 问询 此贵女话一出,便惹来另外两人咯咯娇笑。 “不知你们听闻没有,有传言说沈大公子有意与颜家退婚。” 嗯? 柳锦棠秀眉一动,来了兴趣,虽说听墙角不太好,但是架不住一颗好奇的心啊。 再说了她一直坐在此处,是这些人非得在她身后说的,怪不得她耳朵尖,听力好。 贵女一:“你听谁说的?真的假的?沈大公子为何要与颜家退婚?” 贵女二:“嘘,你们小声点,我听说是因为颜夫人的原因,你们想啊,沈大公子早就到了婚娶年纪,本来早就可以娶妻,这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颜大小姐及笄,哪知颜夫人又没了,又得等三年。” “是你,你能等啊。” 几人一阵唏嘘,柳锦棠都可以想象到这几人脸上的精彩神色。 贵女三:“如此说,传言倒有可能是真的,但你从何处听来的?我怎么半点风声都没听见?” 贵女二:“我家兄长与襄王殿下有些交情,我是偶然间听到的,你们可别乱说。” 贵女三:“襄王殿下,那定是真的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得赶紧回去告诉我娘去。” 说罢柳锦棠就听见屏风后传出脚步声。 贵女一,贵女二慌忙喊她。 却怎么也喊不住。 贵女一也急匆匆道:“我也得回去告诉我娘去,定不能叫她人捷足先登了。” 说罢又是一阵脚步声快步离去。 最后离开的便是贵女三,柳锦棠坐在屏风后,瞧着一黄衣女子自屏风后款步而出。 生的肤白貌美,似一朵新开的山茶花,浑身气质温润,想来是哪家文臣之女。 对方从屏风后出来就往门口去,也没注意到柳锦棠。 柳锦棠慢悠悠的嗑着瓜子,想着刚才她们三人的话,她们三人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 柳锦棠起身带着春文千霜二人出了屋子,由于她存在感低,沈氏,沈诗婧这些经常找她茬的人今儿也忙,所以倒也无人发觉她离开了。 今儿的沈府极其热闹,走到哪都是人。 柳锦棠回了彩荷院,唤出萧夏来。 瞧着萧夏那眼底乌黑,她不由眯起眼来:“你这是几天没睡觉了?怎么如此憔悴?” 柳锦棠除了闲的无聊时会叫萧夏出来下两把棋,其余时候鲜少叫他。 上一次叫他下棋还是十日前,这短短十日不见,这厮怎么跟被妖精吸干精气一样。 萧夏极为自来熟的走到桌案前,自顾自的倒了杯热茶:“有一点棘手的事,你找我何事?” 柳锦棠瞧着他,笑着把果盘推到了他面前:“我有件事想问问你,你要不先吃个果子?” 萧夏看着面前果子,本就不好的面色更难看了,吃人的嘴短,他可不敢吃啊。 再看面前少女的笑容,他顿时浑身寒毛直竖。 他原封不动的把那果子推了回去:“果子就不吃了,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先行一步。” 萧夏说完就想跑。 “春文!”柳锦棠唤道。 下一刻,春文直接冲出,双手叉腰挡在门口。 萧夏想要翻窗,下一刻千霜挡在了窗户处。 萧夏被前后夹击,知晓今日是“在劫难逃”。 “我只是问你点事,又不是要你的命,逃什么。”柳锦棠敲敲桌案,眼睛落在空位之上。 意思在明显不过,示意萧夏坐下。 萧夏知晓自己逃不过,索性返身回来:“说吧,是不是关于主子的事。” 柳锦棠一笑:“我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我且问你,小时候救大哥哥那个人你可知是谁?” 萧夏撇嘴:“不知道。” “你不可能不知道,你看着我的眼睛说。”柳锦棠才不信萧夏的鬼话,他是沈淮旭的人,不可能不知晓。 萧夏毫不畏惧的抬眸看向柳锦棠,眼神坚定的仿佛他若说半句假话就要天打雷劈一样。 “不知道。” 三个字清晰有力,似乎怕柳锦棠没听清,萧夏还又重复了两遍。 直到柳锦棠摆手,他才消停。 他说的跟真的一样,但柳锦棠是有着三分怀疑的,毕竟萧夏在沈淮旭身边做的就是打探消息的活计。 他不知晓对方的身份,可能性太小。 但他不说,她也撬不开他的嘴,柳锦棠略微失望,都不用去找北云等人,想来是沈淮旭交代了。 他把对方护的这样好,生怕自己去打搅对方? 想到这里,柳锦棠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算了,你既不愿意说,问你再多你也是不愿意说的。”柳锦棠也不想为难萧夏。 但是,她还得问他另一件事。 “关于大哥哥救命恩人的事我不为难你,但是我听闻大哥哥要与颜昭退婚,可是真的?” 没等萧夏说话,柳锦棠立马补充一句:“你若再敢说不知道,我就去大哥哥那里说你欺负我!” 萧夏无奈,横竖是个死,好歹这个问题不会让他死的太难看。 他想了想,深呼吸一口:“是真的。” 答案在柳锦棠意料之中,毕竟那贵女说了,襄王殿下说的,襄王与沈淮旭的关系不必多说,说的话定是八分真的。 退了好,颜昭若是洁身自好便也罢了,如今她与沈元思勾搭到一起了,想再与沈淮旭在一起,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连吃带拿,她第一个不同意。 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下,柳锦棠心情好了不少,往萧夏怀中塞了两个果子后便把他推出了屋子。 站在屋门口的萧夏瞧着怀中的果子,一脸懵。 什么情况?他被赶出来了? “哟,萧夏小公子,这怀中抱着这么多果子吃的完吗。”东阳从屋顶落下,笑着拍拍萧夏的肩膀调侃笑着。 萧夏递给他一个果子:“尝尝?” 东阳立马闪身:“我可不敢吃,这果子是你应得的,多吃些,小心过几天吃不上了。” 萧夏把果子塞进口中,咬了一口,又甜又脆。 “放心,当我是你啊,我怎么也不会沦落到去扫猪圈。” 说到东阳痛处,他一张脸霎时间黑了。 萧夏咬着果子翻身上墙,临走时还不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调侃他一句:“对了,梅姐姐说你写的字太难看了,写的信瞧不懂,东阳大侍卫,抽空不如把字多练练。” “你找死!”东阳怒吼。 一回头,墙头上哪里还有萧夏身影。 气的东阳无能狂怒,最后飞身上房,脸垮了好几日。 第307章 沈淮旭没回来 时辰到,及笄宴正式开始。 但柳锦棠等来等去的人却不曾回府。 大堂中央的沈诗语由沈氏梳了发挽了发髻。 瞧着沈氏面上慈爱笑意,柳锦棠虽有心理准备,依旧被此一幕刺的喉头发酸。 她不由想,若是她及笄那日,沈氏会用何种目光瞧她。 会如此慈爱吗? 应该不会吧。 把早就备好的宝石簪子插入沈诗语发间,在由司仪读了祝词,鞭炮声中,及笄礼成。 众人皆纷纷上前祝贺,祝的都是美好的词。 柳锦棠早早就备好了礼物,她与沈诗语虽关系不算好,但也算不得特别坏。 就算特别坏,该备的礼也绝不会少。 待人群散的差不多时,柳锦棠找好机会走上前,准备把礼物送给她。 “二姐。” 柳锦棠笑着上前,自袖中拿出礼盒。 谁知她刚把礼盒拿出来,咸瑶不知从何冒出来,一把搂住了沈诗语的胳膊。 自从上次面摊之事后,咸瑶就与柳锦棠结下了梁子。 因为柳锦棠,她被家中关了好长时间的禁闭,如今再见,自是看柳锦棠不爽。 “语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呢,我们在那边组织了一个小小的诗会,语姐姐一起来啊。” 说罢咸瑶挑衅般的斜睨柳锦棠一眼:“不好意思啊柳小姐,诗会人满了,不能邀你了。” 柳锦棠无所谓的一笑,看向沈诗语,想看看她会如何作答。 沈诗语回看向柳锦棠,只见她眼中闪过片刻犹豫挣扎之色,最后化为愧疚笑意。 不用她说话,柳锦棠都知晓她的抉择,面上的笑越发明媚了。 “五妹,不好意思,诗会不是我组织的,贸然邀人前去,怕是不妥。" 沈诗语努力给自己找借口开脱。 作为家中长姐,理应是该向着家中姐妹,而非外人。 不论她们在家中如何针芒相对,可同气连枝之理她理应知晓。 客人在沈家组织诗会,却告知主人家人满了,这么明显的排挤,沈诗语如何能瞧不出来。 无非是正和她意,或是不愿因她得罪咸瑶这群人罢了。 “二姐不用与我解释,我都明白。” 柳锦棠从始至终都是笑着的,让人瞧不出来她到底是何想法。 “我们快走吧语姐姐,诗会要开始了。”咸瑶等不及的拉着沈诗语就走。 而沈诗语在一开始的迟疑后,就与之离开了。 瞧着二人离开的身影,柳锦棠面上的笑缓缓的消失了。 沈诗语的这个做法并不会叫她难受,但却会让咸瑶这群人看不起沈诗语,能任由外人欺辱自家姐妹之人,自然也会被她人低看一眼。 “小姐,这二小姐未免过分了些。”千霜走上前来愤愤道,刚才的事情她们都看在眼里,为自家小姐感到不平。 柳锦棠把手中锦盒交到一个小丫鬟手中:“把这锦盒送去二小姐的院子,什么也别说。" 小丫鬟点头应是。 春文不懂:“小姐,为何你送了礼却不叫二小姐知晓?这不是白白便宜她了,她这样对你,要奴婢说,这礼就不该送她。” “二小姐如何做是她的事,小姐这礼如何送是小姐的事,一点小东西若能避免日后的麻烦,自是要送的。”千霜在旁作解。 春文似乎明白了什么,点点脑袋。 二小姐今日能帮着外人欺辱她家小姐,日后指不定还能因为别的说她家小姐的不是,她家小姐眼光长远,如此确实叫人拿不住错处。 “反正无事,乐的清净,咱仨吃茶去。” 柳锦棠再扫一眼四周,确认没有沈旭的身影,她便也知晓他今日恐不会回来了。 沈诗语的及笄礼,来了如此多的达官显贵,可沈淮旭与沈老爷都未回来,看来形势比看起来的更严峻。 “那便是沈家继女?瞧模样怪水灵呢。” 远处的台阶下,两位手摇折扇的男子看着主屋门前的少女露出打量之色来。 说话的蓝衣男子瞧着模样,年纪不大,腰上挂着月牙白玉佩,脖子上挂着金色长命锁,头戴金冠,气质不菲,瞧模样,是哪家疼宠的嫡子。 而他旁边站着的青衣男子与他相比,便要逊色一些,想来二人家世不同,得家中重视也不同,所以衣束装方面便有所区别。 “确实生的不俗,还是沈家嫡女,这样一对比这沈二小姐便入不得眼咯。” 青衣男子在旁附和。 “你二人在此做什么?听闻女子那边组织了诗会,可想去热闹热闹?” 屋中这时走出了几位身着锦衣的贵公子,瞧他二人站在门前,便邀他们一同前去。 见他二人都望着一个地方,便也随着视线瞧了过去。 “哟,沈五小姐,都说江宁女子温婉可人,着实不假,隔着这老远,我都能瞧见这沈五小姐那嫩的跟豆腐一样的小脸。” “杨兄,你是不是不知晓这沈五小姐的光辉事迹?” 被唤杨兄者就是那身着蓝衣,脖挂金锁的男子。 在这群人中,他站首位,便也表示,他在这群人中的地位是最高的。 “我知晓。”蓝衣男子笑着摆动两下手中折扇:“无非就是婚宴之上扑进了沈大人怀中而已,你们都只瞧见了她丢人行径,我却觉得,能在沈大人手中安然无恙,才是她真正的本事。” 他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别说,倒还真是这么个理。 众人以前只要说起沈家五小姐,就会谈论起那日她众目睽睽之下晕倒在沈淮旭腿边之事。 把这事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谈拿来消遣。 可却无一人想过,她众目睽睽之下使得沈淮旭丢尽了颜面,但却没引来沈淮旭盛怒责处,这其中厉害之处不比她丢人行径惹人深思? 沈淮旭是何人,京中出了名的黑面修罗,冷血无情之人,那日事发后,所有人都觉得此女完了,至少从今往后盛京世家宴席之上,定是见不到她的身影了。 可他们都想错了..... 至少从眼前少女的装束打扮来看,不像是在家中受尽磋磨的,那衣裳看似素雅,可眼尖者却能发现,她身上衣裳的料子可比沈二小姐,甚至沈四小姐身上的料子好上不少。 且看似少女从头至尾孤零零一人,可从其神态瞧来,她似乎很是享受一个人独处的闲静,但你若说她孤僻目中无人,倒也不见得。 毕竟眼下檐下少女正笑颜如花的与上前打招呼的贵女笑谈着什么。 眉眼弯弯模样,乖巧又甜美,惹人不由侧目。 第308章 请陆星文与襄王前来 "啧啧。" 不知后面何人惊叹两声:“这不过几月不见,怎么瞧着这沈五小姐越发灵动了,这人靠衣装马靠鞍果然不假。” 首位蓝衣男子收起折扇,目光一直未从檐下少女身上挪开。 他笑道:“诗会我就不去了,那等无聊之地哪有眼前美人有趣。” 说着他就要抬脚走向少女。 可脚才提起来却是猛地一滞。 他看着两道挺拔身影自院外而来,直直的朝檐下少女走去。 一人身着月牙白锦袍,身披同色白色狐裘,头戴玉冠,眉目疏朗,眼若点漆。 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温润如玉,恰似春日,让人见之顿生亲近之意,周身萦绕的儒雅气质,仿佛能将周遭的喧嚣尽数抚平。 另一人身着暗紫锦袍,腰盘金玉带,手拿折扇,俊朗面庞之上挂着随和笑意,矜贵雅致。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子难掩的尊贵与威严。 这二人不是别人,在场众人也都认得。 青衣男子惊呼:“竟然是陆大人与襄王殿下。” “他二人竟然也来了,怎么瞧着他二人是朝沈五小姐去的?他们竟然是熟识!” 此时组织了诗会的屋子内,一贵女自外跑入屋中,对屋中其她人道:“来啦来啦!” 沈诗语,颜昭,沈诗婧,咸瑶等人正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与众贵女谈笑,听见这话后都是站起了身来。 沈诗婧问:“什么来了?” 那女子激动指着外面:“陆大人与襄王殿下来了。” “陆大人?是那个新晋状元郎,如今皇上身边的大红人陆星文陆大人吗?”其中一黄衣女子追问。 “是,是他!” 众贵女顿时面露雀跃之色,要知晓陆星文可是出了名的温润如玉,见过他的人,无一不夸赞他的气质跟相貌。 这些贵女都是世家之中捧在掌心中的嫡小姐,中间许有庶女,但也是在家中受宠的庶女,其家世都不算差,自是知晓陆星文的身份。 眼下此人虽只是小小的翰林院修撰,可但凡有些脑子的也知晓,他绝不可能止步于此。 他出自将门之家,还是堂堂新科状元郎,学识渊博不说,生的更是一副谪仙之貌,若是能与此人交好,指不定哪日就成了陆夫人。 光是想想都令众贵女激动不已。 更别提襄王殿下了,身份更是矜贵,最最最主要的是,这二人都还未娶正妻,若是今日有幸结交,说不定来日她们之中就会出现襄王妃与新科状元夫人。 平日里这些贵女都被困在家中,哪怕参加宴席也是遇不到襄王跟陆星文这等人物的。 今儿好不容易碰上,自是不能错过机会。 “听闻襄王与陆大人与沈大公子关系甚好,私下也常有往来,沈二小姐是沈大公子的妹妹,想必私下也是见过陆大人与襄王殿下的吧。” 说话的是新上任的刑部管事李家嫡女李月怡。 她父亲月余前被提拔成刑部管事,她也摇身一变成了朱门贵女。 只是她初入盛京就赶上奉州水患与瘟疫,对这京中不少事都不明了。 眼下所言,也是打听来的,她心想既然陆星文与襄王与沈淮旭私交甚好,那沈诗语等人想必与之关系定也不错。 机会难得,自是要想了法子接触才是。 她入了这盛京城,享受到了富贵与权势带来的好处,满心只想嫁个高门,她觉得襄王就极其不错,实在不济,翰林院修纂夫人也使得,反正不亏。 她也笃定沈诗语顾及脸面,定会应下。 而沈诗语也的确如她所想,在一瞬间怔愣后微笑着点点头:“我与陆大人,襄王殿下私下见过几面,算是认识。” 她此话说的含蓄,认识但是不熟。 若是平日此话一出众贵女也是明白她的意思,不会在为难她。 可是眼下是在沈家,还是她的及笄宴,陆星文与襄王这样的人物难得一见,哪怕是装疯卖傻,众人也想借着沈诗语的面子见上一面。 所以沈诗语说了这话后众贵女不仅没有作罢的意思,反倒眼睛都亮了起来。 李月怡叹息一声,满眼羡慕:“我长这么大只听说过襄王殿下的名号,却从未见过,也不知襄王殿下是否像传言中那般英姿飒爽,俊眉难掩。” 站在李月怡旁边的贵女笑道:“那你今儿算是来对地方了,沈二小姐与襄王殿下关系甚好,不如劳烦她把人请来,叫你见见。” “是啊,沈二小姐认识襄王殿下与陆大人,就劳烦沈二小姐一次,把襄王殿下与陆大人请来,给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引荐引荐。” “沈二小姐真是厉害,竟然认识襄王殿下这样的人物,不像我,连见都没见过。”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把沈诗语越举越高,到了她无法开口拒绝的地步。 李月怡可怜兮兮,满目哀求的拉着沈诗语的手,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沈二小姐,你行行好,你一句话的功夫,能圆了我心心念念之事,我保证,不,我与众姐妹保证,只要你把襄王殿下与陆大人请来,我们绝对规规矩矩的,只是看一眼,好不好嘛。” 李月怡看似是一人说话,可是代表的是满屋的贵女。 沈诗语看着众贵女期盼眼神,却是迟疑着不敢点头,她只是认识襄王与陆星文,但与二人并不熟识,对方是否会卖她面子前来未可知,她若应下,万一他二人不来,岂不是丢脸。 可就待沈诗语思虑时,沈诗婧却是蓦然一笑,出风头的站了出来:“陆大人与襄王殿下是我大哥挚友,我与二姐姐出马定能把二人请来。” “太好了!” 众人开心笑着,李月怡更是高兴,拉着一脸懵的沈诗语连说谢谢。 沈诗语苦笑一声,拉着沈诗婧就往外走。 沈诗婧边走还边扬言让她们等着,她们现在就去请人过来。 直到屋门掩上隔绝了屋中人的视线,沈诗语才甩开她的手咬牙怒道:“你疯了,你做什么应下来?你与陆星文襄王殿下关系很好?你凭什么就觉得能请动他二人?” 沈诗婧却是丝毫不慌,笑问沈诗语:“二姐,你说陆大人与襄王殿下今日来沈府所为何事?” 没等沈诗语回答她就笑着自问自答:“自然是参加二姐你的及笄宴,那二姐你说他们都来参加你的及笄宴了,你请他二人前来这屋中吃个茶他二人难道不会来?” “那只要他二人踏进这个屋子,二姐你便是完成了任务,今后不仅得了众贵女高看一眼,还与襄王陆大人这样的人搭上了关系,你我二人在这京中身份地位定是比颜昭还要高上不少,从今往后谁敢在私下嘲笑你我二人是庶女?” 第309章 迟来的新年贺礼 沈诗婧说的在理,沈诗语顿时有些动心。 她倒是没往这一处想,沈诗婧这样一说她才有所顿悟。 虽然襄王二人与她并不熟识,但是他二人今日前来祝贺她及笄,她若以吃茶为借口邀他二人前来,二人想来也能赏个薄面。 "那既如此,你可知他二人在哪?”沈诗语道。 “这有何难,随便找个丫鬟问问便是。”沈诗婧刚要找个丫鬟,屋门打开,咸瑶还有刚才嚷嚷说襄王二人来了的贵女相携而出。 见她二人后二人皆是热情的贴了上来。。 “咸瑶妹妹,你怎么出来了?"沈诗语有些诧异,不自觉的抬眼看沈诗婧一眼,想问问她这种情况该如何。 沈诗婧却是笑而不语。 沈诗语也只得自行决策。 “屋中闷得慌,吟诗作对我又不擅长,语姐姐,不如我陪你二人前去找襄王殿下啊。” 咸瑶抱着沈诗语的手臂晃了晃撒着娇。 沈诗语面露为难:“这.......不太......." 不太好三个字还没说完,沈诗猜就再一次抢了话头:“二姐,你刚才不是还因找不到襄王殿下烦心吗,这周小姐不是知晓襄王殿下二人在何处吗,不如就让她二人随你我同去。” 咸瑶立马点头笑道:“对啊语姐姐,我二人可以给你带路。” 沈诗语有些不好的预感,总觉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但是她都应了屋中那么多人,此刻若是反悔,一人说一句,她今后还如何在京中立足。 “襄王殿下与陆大人向来不喜嘈杂,我不知他二人可否前来,万一.......”临行前,沈诗语还想再说点什么,以防事情未成下不来台. 但咸瑶却是直接打断她:“我相信语姐姐的,是吧周妹妹,你说如果语姐姐这么厉害之人都请不来襄王殿下,谁还能请来。” 周家小姐点头以表赞同。 沈诗语无奈,只得随着她们往襄王二人所在处去,木已成舟,多说也没用了。 而此刻的襄王与陆星文正与柳锦棠坐在大堂前的偏屋中说着话。 桌案上摆着三个锦盒,两只锦盒稍小,一只锦盒稍大些。 两个小锦盒中摆放着一根簪子跟一只镯子,而大锦盒中则是戴在项间的赤金盘螭璎珞圈。 柳锦棠瞅着这三样精美绝伦,价值不菲的物件再一次惊叹出声:“你二人真是听大哥哥的话前来给我送礼的?” 襄王笑得极为灿烂:“自然,不然我二人跑这一趟做什么?近日朝中翻了天的忙,我二人可是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前来的。” “那大哥哥为何不回来?” 柳锦棠问出心头疑惑,看着那三个锦盒更是一头雾水:“大哥哥是不是搞错了?今儿也不是我的生辰,今儿是二姐的及笄礼,这个礼物会不会是大哥哥让你们送给二姐的?” 一直没出声的陆星文开了腔,说话间语调温润,极为好听:“这三样物件确实是送给柳小姐你的,沈兄送了这璎珞,我与襄王殿下备了这镯子与簪子。” 他不如此说柳锦棠还不会乱想,他这样一解释,柳锦棠脑子里的想法满天飞,不明白他们为何无缘无故给她送礼。 常言道无利不起早,这礼他们敢送她都不敢收啊。 “五妹妹,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与子修为何给你送礼?”襄王俊眉轻挑,笑意朗朗。 “为何?”柳锦棠问。 襄王折扇唰的一声收起,笑的意味深长。 柳锦棠被他笑的浑身发毛,身子不由往后仰了仰,面上浮现起警惕之色。 陆星文看此一幕,无奈出声:“襄王殿下,吓哭了柳小姐,你哄,可莫要牵扯上我。” 襄王脖子一僵,面上笑容顿时变了,恢复了一本正经之色。 可那双桃花眼却是微眯着,怎么瞧眼前少女怎么好看。 他怎么就没这么可人的妹妹呢? 元祉那家伙真是好大的福气。 “成日在宫里与那些老家伙对骂,好不容易出宫见到五妹妹,本王顿觉周遭空气都芬芳起来了,女儿香养人果然不假,不像宫里那些糟老头子,晦气。” 襄王说着便来了气,端起桌案上的茶杯一饮而尽,结果因为杯中水太烫,烫了舌头,顿时脸一阵青红。 柳锦棠赶紧给他递了个果子:“襄王殿下慢些喝,如此着急做什么。” 陆星文摇摇头,对襄王的举动已是司空见惯了,襄王这厮就喜娇软姑娘,偏柳锦棠似水做的一般嫩,笑起来时眼睛亮晶晶的,襄王第一次见其就被拿下了。 他倒也不是色心大起,不过是自己喜爱者,总会多几分偏爱罢了。 陆星文看着柳锦棠,面上笑意不减,温润如春风。 “前两日与元祉兄闲谈时,恰巧碰见了二公主,二公主笑问元祉兄讨要新年贺礼,我与襄王殿下这才惊觉光顾着忙,忘了给柳小姐备新年礼物。” 这年都过去近一个月了,柳锦棠是真没往这处想。 陆星文继续道:“时间匆忙,备礼也匆忙,元祉说柳小姐喜爱贵重稀有之物,这镯子乃是稀有青玉制成,颜色清透,适合女子,不知你是否喜爱。” 沈淮旭怎么能如此说她! 她是喜爱贵重稀有之物不假,是个人都喜欢,这是人之常情,但精米她喜爱,糟粕亦然能下咽,他就不能含蓄些,说的好像她多么贪慕虚荣一样! 柳锦棠甜甜一笑,一口银牙却是咬的作响:“大哥哥就是这样说我的?” 陆星文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面上笑意一滞,紧接着低头浅笑:“陆某倒觉得柳小姐喜爱贵重稀有之物挺好。” 柳锦棠微愣:“为何?” “从来富贵多淑女,女子多娇,金玉养之才能凝作琥珀光,摇曳生辉。”陆星文说这话时眼眸透着流光。 把他本就温润俊逸面庞衬的更为出尘脱俗。 柳锦棠见多了男子说女子爱慕虚荣,却头一次听见此番言论。 把爱财说的如此正经,不愧是当今状元郎。 不过说起来沈淮旭也不是第一次送她这些金银玉器,他是否与陆星文想法一样呢? “陆大人不愧是状元郎,不论是文采还是口才都是独树一帜,他人难以比拟,经陆大人如此一说,我第一次觉得贪财似乎也不是一件丢人的事。” 襄王不满自己被冷落,立马把那簪子推上前来道:“五妹妹,也别光夸子修啊,你也夸夸我,我这簪子上镶嵌了上百颗稀有宝石,每一颗都是工匠细细打磨出来的,世间仅此一根,贪财算什么,只要五妹妹喜欢,我襄王府的宝贝,五妹妹随便取。” 第310章 三人成约 柳锦棠被他骇的无言以对。 饶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他襄王府拿取东西的。 但柳锦棠也极为感激的朝他二人致谢。 让一朝大臣还有当今王爷给她送新年贺礼,是她上一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托了沈淮旭的福,她如今也是享受到了以前不曾有过的待遇。 襄王殿下与陆星文是沈淮旭的挚友,柳锦棠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他二人是因为她这个人所以对她和颜悦色,与她谈笑。 若没有沈淮旭对她的重视,她也得不到这二人喜欢。 “东西贵重,臣女惶恐,能得陆大人与襄王殿下如此重视上心,乃是臣女之福。” 柳锦棠站起身来,想要福身叩谢他二人。 但陆星文一眼就看穿了她得目的,当即上前,用扇挡住了柳锦棠抬起的胳膊,阻止她做接下来的动作。 “五妹妹,你与我二人何须如此多礼,你是元祉的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作为哥哥,这过年送妹妹贺礼本就正常,你这样客气,倒显与我二人疏离了。”襄王在旁说着。 柳锦棠抬眼看看他,又看看面前陆星文,见他二人确实都不想让她跪,微微一笑,福了身再次道了谢。 沈诗语及笄她收礼,收的还是新年的贺礼,这若是让沈家人知晓了,恐不知如何想她。 让春文把桌案上的锦盒收了去,她心头盘算着该如何回礼。 陆星文见少女眼眸闪着亮光,神游天外,喝了口茶没忍住问道:“柳小姐不想知晓元祉为何没回府吗?” 柳锦棠思绪被拉扯回来,她撅了下小嘴:“想必大哥哥是公务繁忙,走不开吧。” 不然今儿是沈诗语的生辰,他作为长兄,怎么也都要回府的。 襄王哈哈一笑,说的话却是莫名其妙的很:“确实忙,忙的不行呢。” 他就似在说反话一般,柳锦棠瞬间就发觉了不对。 她想起刚才陆星文说过的话,咬了咬唇遂问:“刚刚陆大人说二公主向大哥哥讨要贺礼?不知大哥哥送了二公主什么贺礼。” 陆星文本含笑的眸子在听见此话后其中笑意有瞬间溃散,但转瞬即逝,他喝了口茶掩饰了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不自然。 正要回答,襄王哈哈一笑,抢先答道:“哪送了什么贺礼,根本没搭理对方,但是二公主的性子着实磨人,整日缠着元祉,哈哈哈哈,我还是头一次见元祉被女子纠缠的变了脸色。” 柳锦棠不知为何,捏着瓷杯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沈淮旭什么性子她是知晓的。 若是他不想,二公主就算再纠缠他也是近不了他的身的。 难不成他是准备踹了颜昭,当驸马爷? 陆星文把少女的神色瞧在眼中,转头看向那笑的花枝乱颤的襄王:“襄王殿下,元祉临行之前交代了什么你忘了?” 那正咧了个大嘴哈哈乐的襄王立马僵了身子,俊脸变成了苦瓜,再笑不出来了。 “这是怎么了?”柳锦棠瞧着襄王一头雾水,这短短半炷香不到,襄王已是第二次变了脸色。 沈淮旭这是拿捏了襄王的命脉了?让其如此害怕。 “没什么,柳小姐只需知晓元祉并非如襄王殿下口中所言就好。” 柳锦棠还是不懂,这怎么搞得神神秘秘的? “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陆星文起身抱拳与柳锦棠作别。 这时襄王身边小厮也回来了,说备好的礼已经送到了沈老夫人手上。 襄王点点头,他们前来沈家并没有惊动她人的打算,所以特叫文润交代下去,不要惊动沈老夫人。 但今儿是何日子他们也知晓,岂能两手空空登门。 只不过他们主要目的是柳锦棠,至于其它事,只是由小厮前去处理。 知晓他二人还有要事在身,柳锦棠便也不强留。 但就在他二人临走前柳锦棠却唤住他俩,紧接着叫千霜,春文二人去把她屋中的糕点取来,备了三份,两份给了襄王与陆星文,还有一份托他二人带给沈淮旭。 “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此乃臣女自己亲手做的糕点,带给襄王殿下,陆大人尝个新鲜,若是喜欢,下次臣女便多给二位做一些。” 襄王乐的不行了,打开食盒瞧着里边那模样精致,小巧又漂亮的糕点点心笑道:“不曾想五妹妹的手如此之巧,瞧这点心做的,实在精致,我可舍不得吃,我得回去摆起来,每天瞧一瞧,心情都舒畅了。” 柳锦棠被他逗乐了:“襄王殿下不如先吃,然后臣女在给殿下再做一份,这样殿下既能尝又能欣赏,岂不是一举双得。” “这可是五妹妹说的,可不能骗人。” 柳锦棠伸出手来,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襄王殿下若是不信,我可以与殿下拉钩,这样谁骗人谁就是小狗。” 襄王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个少女像眼前少女一样,灵动笑着对他伸出手,要与他拉钩成约。 这种小孩子之间才会存在的约定之法,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出现在他身上。 他瞧着眼前少女纤细白嫩的手指,俊眉轻挑,手抬了两下最终还是勾了上去。 小手指勾缠住少女手指的瞬间,襄王像是被什么东西点住了穴位,忘了思考。 直到少女灵动声音响起:“好啦,这一下襄王殿下不怕我食言了吧,只要殿下想吃,随时派个人前来,不论臣女在做什么,定立马给襄王殿下备上一份精致糕点。” “那不知陆某可有这个荣幸?”陆星文主动伸出手来,意思已是明了,他也要拉钩。 柳锦棠在最初的怔愣后,极为大方的伸手勾了上去。 “那是自然,以后只要陆大人与襄王殿下想吃臣女做的糕点,只要一句话,臣女定快快的将糕点送到二位手中。” 说罢柳锦棠的手指头重重按在了陆星文的大手指之上。 “盖章为约,绝不骗人。” 第311章 襄王的两副面孔 约定好后,陆星文与襄王就要赶回宫中。 刚拉开屋门,一行人朝她们直直的走了过来。 柳锦棠看着沈诗语等人先是夹了下眉头,紧接着露出笑意来。 瞧模样似乎有好戏看了呢。 “柳小姐,如今虽有克制瘟疫的解药,但瘟疫却还未得到根治,为了自身安危,切记要少去人多之处,常用艾草水洗。” 陆星文极为贴心的提醒柳锦棠。 柳锦棠上一世经历过瘟疫,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该如何防范,但面对陆星文的关心,她还是极为感激的福身致谢。 “陆大人在外与瘟疫打交道,更要注意自身安危才是。” 陆星文轻轻一笑,能得少女关怀,自是愉悦。 襄王看着那越走越近的一群人,手中折扇摇了两下,他挺身玉立站于台阶之上,看着来人,周身气势皆开,睥睨之色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意。 柳锦棠见襄王时,他向来是和颜悦色,温良恭俭让,一口一个五妹妹,那叫一个和蔼可亲。 眼下他如此严肃,柳锦棠才陡然惊觉,他是堂堂一国王爷,还是乾顺帝最为信任的弟弟。 一国王爷拥有兵权,可见其厉害之处。 他从不是她瞧见的那般和蔼,至少对她人不是。 沈诗语隔着老远就瞧见了台阶上的三人,见襄王与陆星文竟与柳锦棠在一处,她提在半空的心猛地一紧。 为何襄王与陆星文前来沈家,不是去找她祖母,也不是去找沈氏,更不是先来与她这个及笄宴的主人碰面,而是先来找柳锦棠? 难道是柳锦棠缠着他二人? 随着越走越近,沈诗语瞧着台阶上微扬下颚,眼神冰冷的襄王,往前的步子慢了下来。 在襄王发出不满冷哼时,更是敛目垂首,身子不由低了一瞬。 襄王眼神透着的疏离与冷漠,与沈淮旭不分伯仲。 相比较襄王,陆星文倒显得和煦的多。 虽不明了沈诗语一行人为何向他们而来,可也没有冷脸相待,毕竟眼下是在沈府,眼前人又是沈二小姐。 虽然他们无意叨扰,送完东西就想离开,可别人瞧见他们前来打个招呼,也是情理之中。 “二姐,你不是去参加诗会了吗?怎么回来了?”柳锦棠笑着出声。 沈诗语捏着帕子想要说话,可想起她此行的目的,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咸瑶上一次见襄王与陆星文时还是在街上的面摊之上。 只是那一次她根本没有机会表现自己,如今再见,她便自来熟的向前对二人见礼。 “臣女咸瑶见过襄王殿下,陆大人。” 襄王瞅着她,桃花眼眯了眯:“你是?” 咸瑶本以为襄王能记得她,毕竟她前期跟着颜昭也是露过好几次面,可没曾想襄王根本不认识她。 咸瑶似听见谁嗤笑一声,似在嘲笑她得不自量力,她脸瞬间就红了,立马道:“襄王殿下您忘了,上次面摊之前你我见过,臣女爹爹乃是户部侍郎咸丰。” “哦......”襄王作思考状,瞧模样似乎想起了什么。 可就在咸瑶满脸希冀之时,他紧随其后一句话直接叫咸瑶红了眼。 “本王当你是户部尚书之女呢,区区侍郎之女也配让本王记住?” “臣女.....臣女......”咸瑶扑通一声跪至地上:“臣女逾矩,还望襄王殿下恕罪。” 襄王冷哼一声,瞅着沈诗语等人。 她们不用说话,襄王都知晓她们此行的目的。 他视线落在沈诗语身后的周家小姐身上,见她低着脑袋,抖着身子,那副小家子做派,一瞧就不是什么大家之女。 刚才入后花园时,他瞧见她在一棵树后偷看,当时没放心上,只当她是羞涩。 眼下带了人来,他才明白,原来是去通风报信去了。 似乎是察觉到襄王的目光,周家小姐身子抖得越发厉害,龟缩于沈诗语二人身后都不敢露面。 沈诗语见咸瑶与周家小姐都如此惧怕襄王,襄王也仿佛变了一个人般,刚才对柳锦棠的和颜悦色早已荡然无存。 她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已,眼下这种情况,她如何能把人请去吃茶,瞧襄王这模样,他若踏进屋子,瞧见满屋贵女,定是知晓她请吃茶是假,带他前去长面子是真,定是勃然大怒。 得罪襄王,于她没有半分好处。 沈诗语的模样落在台阶上的柳锦棠身上,心下盘算着。 能在京中贵女面前长脸的机会不多,做公主的伴读算一个,是沈淮旭的妹妹也算一个,若她真的能请动襄王与陆星文,就如沈诗婧所言,京中贵女在无人敢低看她。 机会不多,错过这一次,下一次不知还能不能有机会了。 今日若能得了脸面,改日与周家的联姻,周家也得高看她一眼。 沈诗语抬起头来,目有水光。 她手紧紧攥着帕子,声线像是绷到极致的琴弦,微微发颤:“五妹,我一路上总觉把你单独留在此处不好,心头越想越不是滋味,我到了地方便赶紧回来找你了。” 说到这,她声音变得哽咽:“你不会怪我刚才丢下你一人独自离开吧,我..... 我也是有苦衷的。” 她眼含水花的盯着柳锦棠,似极为后悔。 “你能不能原谅我” “二姐。”沈诗婧满脸不可思议的瞅着沈诗语,她没想到沈诗语这是演哪一出。 她们明明是来请人的,这一个上来就跪下了,另一个被吓成了乌龟,本该出面的沈诗语不说借着自己今儿的身份与襄王,陆星文攀些关系,反倒哭着对柳锦棠认错? 她拉扯着沈诗语的衣裳,想要她换个态度。 可下一刻手中的衣裳便被沈诗语扯走,沈诗语的声音也在她耳畔响起:“你若有本事你请,我要做什么,你别管我。” 沈诗婧顿时被沈诗语这话气的脸色发青,好啊,她一片好心给她出主意,她眼下倒嫌她多管闲事了。 沈诗婧把脸扭到了一边:“我请不动人也不像某些人,一点骨气都没有。” 第312章 对待五妹妹我可是温柔的很 沈诗语目中闪过怨恨之色,想起刚才沈诗婧面对她的求助视而不见,眼下却装模作样的指责于她。 若不是她,她又岂能站在此处,说不定还会遭受别人冷眼。 “四妹与我说这些时不妨瞧瞧形势。”沈诗语一句话说完后再不搭理于她。 她眼下最应该担心之事是该如何平安渡过此劫。 柳锦棠知晓,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沈诗语先前离开时走的那是一个利落,眼下折返回来,为的可不是她口中的后悔了,而是她身旁站着的两个人。 想来是听见襄王与陆星文来了,想在贵女面前长长脸,所以这才回来,想要把人请过去。 只是沈诗语没有想到襄王二人与她在一起。 跟她说这番话,看来是想从她着手了。 但是怎么办呢,她与她情分也就一般,她这个人吧,还记仇。 “二姐说这些话就生分了,我从不怪罪二姐,二姐也无需自责。” 柳锦棠笑着对襄王二人福身:“襄王殿下,陆大人,你们不是说还有要事,臣女送二位出府,莫要耽搁了要事。” 陆星文轻笑点头:“好。” “你们要走?”沈诗语见此慌了神,出口之时都失了礼数。 在襄王冷幽幽的目光看向她的瞬间,她惊觉自己失礼,赶紧福身补救:“襄王殿下,陆大人,今日乃是臣女及笄之宴,二位若是不急,臣女斗胆邀请二位前去诗会之上吃两口茶。” 她说话时,声如夜莺低鸣婉转,眸若浸着朦胧水雾揉碎了月光的深潭,眼波流转间,尽显女子柔情似水。 沈诗语虽没有柳锦棠这般娇小柔嫩,可也是生的清丽可人,配以眼下神色,更增几分美艳。 柳锦棠见她为了留人不惜用出这等勾引手段,也是笑了起来。 若是常人见美人如此,恐怕也就应了,但襄王与陆星文,难说。 陆星文向来待人温和有礼,君子之姿,只要她人不触其底线,他都是笑脸相迎。 “实在抱歉沈二小姐,宫中还有要事,陆某得赶回宫内处理,此茶恐是吃不上了,陆某在此祝沈二小姐玉颜如花笑,及笄入画图。” 沈诗语福身致谢,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但是女子及笄之礼一生唯有此一次,大哥他今日没有回来,已是遗憾,陆大人,襄王殿下真的不能与臣女一同前去坐一坐吃两口茶吗?臣女还想问一问大哥近况,陆大人连小女这等小小的生辰愿望都不能满足吗?” 沈诗语眼睫轻颤间,泪珠凝在眼底欲落不落,抬眸看向陆星文时的眼神也是透着楚楚可怜。 仿佛陆星文若是拒绝他,便是那不懂怜惜女子之人。 实则她此话已是大逆不道,若不是念在他是沈淮旭的妹妹,陆星文恐怕下一刻就得与她翻脸。 什么叫这等小小生辰心愿不愿满足? 他与她并不熟识,她的愿望与他何干? 柳锦棠看出陆星文的不悦来,心头冷笑一声,沈诗语当陆星文是何人,又当襄王是何人。 是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仆? 还是应该围着她转的钦慕者? 用如此口吻与之说话,与威胁一般,谁又能惯她。 陆星文的眼神变了变,面上的笑没散,可也不复刚才温和。 他笑道,就连声音都裹了冷漠:“若是沈二小姐想要知晓自己家兄的近况,应该做的是写封家书送去大理寺,而非从陆某等人口中打听,职责在身,告辞。” “但是陆大人与襄王殿下今日前来不就是为了参加我的及笄礼吗?” 沈诗语此话一出,就连想要看好戏的柳锦棠都不淡定了。 她以前觉得沈诗语是一个识大体知进退的,可今日这番举动却是把她对其的看法完全推翻了去。 沈诗语也是个蠢得,就算是怕在贵女面前丢人也不能因为慌神而得罪眼前二人啊。 让那些贵女说两句难听的顶多日后被笑一笑,可待她嫁入了周家,但凡比周家门楣低的,都得上赶着巴结她。 又有几个敢提及今日之事。 但若是得罪了陆星文与襄王,那周家可还敢娶她? “唰”的一声,是襄王合起了折扇。 他可没有陆星文的好脾气,说的话自也难听。 “沈二小姐恐怕是搞错了,本王与子修来这沈府,为的是上赏一赏这沈府美景,替元祉兄瞧一瞧这沈府是否安宁,何时说过是来参加你的及笄礼?还是说只要今日踏入沈府,就必须是得来参加你的及笄礼?不然不能进沈府的门?” 沈诗语被襄王周身冷意吓住,顿时清醒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立马福身摇头:“臣女,臣女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是何意思?本王说的难道不够清楚,宫中还有要事需得赶回去处理,你偏要留本王与子修在此吃茶,耽误了大事,你可能担责。” 沈诗语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刚才欲落不落的眼泪此刻如断线珠子一般滚落下来。 不欲在与其耽搁时间,襄王抬脚就走。 陆星文紧随其后。 柳锦棠要去送她二人,路过沈诗语身边时,终归没忍住道了一句:“我若是二姐,此刻就赶紧给大哥去信一封说明今日之事,想来还能挽救。” 沈诗语身子一抖,瘫坐在地,看着柳锦棠远去身影,她眼中有不甘,有悲愤,最后全部化为落寞。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后来因何变了呢。 她因为嫉妒柳锦棠得了沈淮旭的宠爱而心生魔障,对着沈淮旭,她的嫡兄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沈淮旭饶她一次,她转头又在柳锦棠面前挑拨离间。 沈淮旭饶她二次,可她如今又做了什么呢。 她不知晓沈淮旭会不会在饶她第三次,但要她张这个口,她.......做不到。 送着襄王与陆星文出了沈府大门,看着他二人翻身上马,柳锦棠朝他二人福身道别:“襄王殿下,陆大人,路上湿滑,骑马慎行。” 襄王一改刚才冷脸,对着柳锦棠笑的亲切:“五妹妹,刚才我可吓唬到你了?” 柳锦棠轻笑:“襄王殿下吓不到我的。” 襄王这才放心:“我就知晓五妹妹不是那么胆小之人,五妹妹放心,对待她人我铁面无私,对待五妹妹,我可是温柔的很,千万不能怕我。” 陆星文在后笑着对柳锦棠拱手:“柳小姐,外面冷,你且快回去吧,你的糕点陆某会帮你带到的。” 柳锦棠感激一笑:“那就劳烦陆大人了,二位慢走。” 随着两声“驾”骏马如箭疾驰远去。 柳锦棠瞅着沈府门前空荡荡的街道,微微叹息,但求这祸事早些过去才好。 第313章 朕要见她 皇宫之中,大殿之内,乾顺帝看着最新递上来的折子龙颜大怒。 这些奸商岂敢坐地起价。 “这如今治疗瘟疫的主要药材价格已是成百倍增长,若以银两收购,国库余银恐有不足,皇上,不如让沈大人出面,把那些商贾手中的药材抢来如何?” 户部尚书吕建章上前拱手出着主意,丞相杨广却是出声制止。 “不可。” 他上前一步,瞪了户部一眼。 “吕大人,你说这话也亏得沈大人不在,若是他在,你还敢如此说吗?抢?以谁的名义抢?沈大人还是皇上?皇上一国之君岂能抢百姓的东西,若是以沈大人的名义抢,事后百姓震怒的罪名谁来承担,你来吗?” “抢乃强盗行径,你我身为命官,为的是保百姓安康,天下太平,如今瘟疫横行,祸事不断,商贾取得药材不易,增长药价为的不过是谋求一个“活”字,若是去抢,未免德行有失,主意是你出的,理应你前去抢,扯上沈大人,你可问过沈大人同不同意。” 随着丞相声落,大殿门“轰隆”一声而开。 来人脚踩黑靴,身着正二品官袍,身姿挺拔,剑眉斜飞入鬓,眼尾微挑如淬了霜的剑锋,却被长睫覆成两弯鸦青阴影。 鼻梁高挺得近乎凌厉,偏生薄唇微抿时带了三分漫不经心,倒将整张脸的锋芒都敛成了月下寒梅。 衣袂掠过鎏金烛台时,案头竹简突然簌簌震颤,似都被他身上气势震动。 “臣沈淮旭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抱拳行礼,乾顺帝见他瞬间,眉宇间苦闷之色尽褪。 “元祉啊,你可算来了,朕如今有个难题,你且帮朕想想法子。” 沈淮旭寒眸扫过一旁户部,抱拳冷笑:“陛下无需忧虑,户部不是说了,要给陛下抢药材前来吗,是吧户部。” 被点名的吕建章身子一颤,利索的抱拳垂首:“沈大人饶了老臣吧,这种事情老臣如何能做得。” “哦?”沈淮旭黑眸之中透出一抹锐利笑意来:“为何吕大人觉得沈某做的,自己就做不得?是沈某比吕大人多了些什么?” “吕大人负责财政预算并审计收支,瘟疫发生后,不说第一时间拨了银子与众部协商备采,如今药材不够不想法子解决,张口便要去抢,不知晓的还当吕大人是那土匪入了朝为了官,好大的官威啊。” 吕建章哎哟着直接跪下,额头生了一层冷汗,未曾想自己前一刻说出去的话,后一刻已是到了沈淮旭耳中,瞧皇上模样似乎并不介意。 吕建章是悔不当初,明知这朝中最不能招惹之人便是这沈淮旭,偏要作死的招惹,这下好了,万一沈淮旭真要他去抢,他这乌纱帽还能戴多久? “户部近日是忙晕了头,脑子糊涂了。”乾顺帝不耐烦的挥手:“滚下去清醒清醒在进来。” 吕建章立马点头哈腰,逃似的出了大殿。 “元祉啊,你说说你这脾气何时能改一改,这满朝上下,弹劾你的折子算起来都能堆成一座小山了。” 沈淮旭冷厉眉眼微抬,声音透着他一贯的冷漠无情:“改不了。” “你瞧瞧,你瞧瞧,丞相,你说,可有他这样不守规矩,无视礼节的臣子,朕该拿他怎么办。” 话虽是苛责的话,可乾顺帝面上的笑却是半点没有苛责之意。 杨广自是要迎合乾顺帝的意:“陛下若真有责处之意,沈大人岂能站在此处,陛下可莫要拉臣下水了,臣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陛下折腾。” 乾顺帝嗔怒瞪他一眼,无声骂他是个没出息的老东西。 杨广并不生怒,只当瞧不见。 毕竟帝心难测,谁又能真的知晓他到底是愉悦还是不满呢。 “关于草药,臣这恰好有一批。”沈淮旭眉眼一抬:“不用银子。” 乾顺帝与杨广眼睛都是一亮。 乾顺帝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有法子的表情:“不知有多少?” 沈淮旭冷声道:“数千斤。” 乾顺帝与杨广皆是一怔,这么多。 “沈大人,如今这治疗瘟疫的草药已是被卖出了天价,什么法子都用了,就是压不住这价格上涨,沈大人莫不是从盛京城外找来了草药?” 想起近日为了收购药材所遭受的折磨,杨广猜测沈淮旭手中药材定不会是从盛京那群商贾手中买来的。 治疗瘟疫的药方并未对外公布,可朝廷大量购置草药如何瞒得住。 那群奸商,不知从哪得来了消息,垄断了市面上所有治疗瘟疫的草药。 为了防止朝廷打他们手中药材的主意,摒弃以往的提防与不顺眼,结成一派。 谁若是动了他们其中一个,剩余的皆会联合起来抵制。 防的就是朝廷。 想要药材可以,拿银子来买,若是不给银子想要抢,想要偷,他们也有法子对付。 把百姓安危变成得利的途径,那群商贾,简直枉为人。 刚才户部说的抢,他也并非没有想过,他相信若是逼急了沈淮旭,他定然也会使出特殊手段。 可这件事事发之后,沈淮旭冷静的异常,他就觉得不对。 杨广的想法是没叫他人听见,若是被他人听见,定会问一句:沈淮旭何时不冷静了? 天塌下来估计他都面不改色心不跳。 遑论这区区药材一事。 "如今治疗瘟疫的草药估计京外都难买到,元祉,你好生说,你手中的草药,可是早先囤积下来的?" 沈淮旭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否认。 “确实是早先囤积下来的,可臣并非是囤积草药之人。” 囤积草药不是什么稀罕事,可对方能精准的囤积瘟疫所需的草药,那就是稀罕了。 神人不成。 乾顺帝道:“是何人?” 沈淮旭抬眸,说出一个乾顺帝死也料想不到之人。 “臣的家妹,柳锦棠。” 一开始乾顺帝想,这囤积草药之人指不定就是瘟疫的作俑者,不然他如何能精准的囤积那么多治疗瘟疫的草药。 可当沈淮旭说出柳锦棠三个字时,乾顺帝直接笑出声来了。 一个小丫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囤积草药想来也是因奉州水患联想到了瘟疫一事,这才囤积了一些草药,只不过误打误撞的囤积到了瘟疫所需药草罢了。 毕竟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野心呢。 “宣沈府柳锦棠觐见,朕要见她。” 沈淮旭勾唇:“臣,遵旨。” 第314章 烦人的该死的沈氏 圣谕传到沈家时,柳锦棠正跪在沈老夫人屋中,旁边的沈诗语抽抽搭搭的掩面哭泣 孙姨娘痛心疾首的抱着沈诗语,那叫一个心疼。 她看向柳锦棠,眼神嫉恨:“五小姐平日如何妾身不管,但今儿是你二姐的及笄礼,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让你二姐在人前丢尽了面子,日后还如何在京中立足。” 柳锦棠跪在地上,腰杆挺的笔直,看都不看孙姨娘一眼,说的话也是掷地有声:“二姨娘说的哪里的话,什么叫我让二姐在人前丢尽了面子,我不过是路过时被狗咬了一口,倒还是我的错了。” “你说谁是狗呢!”孙姨娘与沈诗语没有反应,沈诗婧倒是拍凳而起,指着柳锦棠吹鼻子瞪眼。 柳锦棠以前只见过上赶着认领好东西的,却没瞧过上赶着找骂的。 斜睨沈诗婧一眼,不欲搭理她。 “姨娘,祖母,嫡母,今日之事不怪五妹,是我不懂规矩,冲撞了襄王与陆大人,五妹只不过是旁观了一番,并不是她的错。”沈诗语似好心的为柳锦棠辩解。 沈诗婧冷哼一声:“好人倒是都让你做了,若不是她拦着襄王殿下与陆大人,耽搁了他二人脚程,襄王殿下与陆大人岂能不前来见祖母与嫡母,你为她说话,可当时你出丑时她可曾为你说过半句话。” “够了!” 座上的沈老夫人脸色难看,看着下首哭的眼睛都肿了的沈诗语露出心疼之色,在看向中央跪着的柳锦棠,浑浊眼中闪过思索之色。 襄王与陆星文不是一般身份,他们既来沈家却把礼物托小厮送来慈安院,人却去找了柳锦棠,想来此行目的,送礼是小,见人才是主要。 沈老夫人轻叹一声,看着地上的柳锦棠道:“同为一家姊妹,自是要和谐共处,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应该互相体谅,互帮互助,此事不论谁对谁错,凡是参与此事者,皆抄写《女诫》《女书》五十遍,限时五日。” “你们可有意见?” 柳锦棠朝着沈老夫人磕了个头:“孙女没有意见。” 虽然此事确实如她所言,她不过路过被狗咬了一口,但为了不惹一身臊她可以忍。 沈诗语对沈老夫人这个惩戒显然是有意见的。 她嘴上说着不关柳锦棠的事,但是心底里还是埋怨的,今日可是她此生只有一次的及笄礼,本应该大放异彩的,可就因为这件事丢尽了脸。 她现在想起那些贵女看她的眼神,她不知以后该如何在面对她们。 那些人定是会笑话她,连一个继女都不如,她怎能不恨。 但凡柳锦棠为她在襄王二人面前说哪怕一句好话也成啊。 “孙女......没有意见。”心头百般埋怨不甘,可为了显得自己识大体,宽容大度,沈诗语还是说了没有意见。 “孙女。”沈诗婧自然是有一万个意见的。 “嗯?” 只是她话还没说出口,沈老夫人一个眼神扫过去,她顿时歇了火。 加上周姨娘一把拉住她,狠狠掐了她一下,沈诗婧这才撅着嘴,垮着脸说没有意见。 沈老夫人见此笑道:“行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因为这件事伤了你们姐妹家的和气,二丫头,你今日受了委屈,这个镯子祖母送给你,算是一点补偿,今年可是你的大日子,回去也该准备起来了。” 沈老夫人话落,李婆子从屋中拿出一个锦盒来送到了沈诗语手上。 沈诗语立马福身致谢,锦盒中是一个成色极好的冰种镯子,市面上都难见的那种,可见沈老夫人知她今日委屈,也是心疼她。 但沈诗语的表情并没有因此变好,反倒在听了沈老夫人那番话后更为郁闷了。 她的大事无非是婚事,沈老夫人这句话就是坐实了她与周家的婚事。 可她根本不喜欢周公子,她只想留在沈家。 “今日这事虽然三个丫头都有错,但归根结底还是知棠的错。”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沈氏出了声。 引来众人视线。 周姨娘冷笑一声,这沈氏真是有意思,别人都是尽量把错往外推她倒好,把错往自己孩子身上揽。 柳锦棠冷冷看向沈氏,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老夫人也是眉头一皱:“此话何讲。” 沈氏扶着腰站起身来,看的柳锦棠一阵无语。 这孩子都没显怀,哪里能受累,她倒好做足了姿态,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肚子里揣了沈家的子嗣。 “知棠明知语丫头有所求,却不帮其说话,是一错。” “明知襄王与陆大人前来沈府应当知会家中长辈,却知情不报,是二错。” “事发之后没有认错的态度,长辈面前与姨娘顶嘴,是三错。” 沈氏走到柳锦棠面前:“这三错,你可有不服。” 柳锦棠抬眼看向她,神色不变,眼中却是冷的没有半点感情。 “不服。” 沈氏没料想到柳锦棠竟然敢回驳于她:“你哪里不服?难道为娘冤枉你了。” 柳锦棠轻轻一笑,没有看沈氏,倒是看向了上首沈老夫人,一字一句道:“其一,我并不知晓二姐有事相求,襄王与陆大人皆是大人物,我一小人物哪里敢插嘴,我不帮其说话,是因我不配。” “其二,襄王殿下与陆大人前往沈家,先经过府门,在经过长廊,还要穿过前院到达大堂,这中途那么多婆子,小厮哪一个不能前去知会家中长辈,可他们为何都没有动静?” 柳锦棠勾唇:“因为他们交代了,所以沈家下人才没有知会祖母与沈家其她人。” 说到这里,柳锦棠收回视线看向沈氏。 “其三,此事错本就不在我,祖母都说三人皆有错,可唯我跪在此处。” “祖母说的惩治我也点头应下,就算今儿打死我,也无人敢说我态度不诚恳,孙姨娘冤枉于我,我若不还嘴,难道要让她把这盆脏水泼到女儿的身上?那娘你呢?子不教母之过,女儿若是有错,你的错,是不是更大点呢?” 第315章 禁足 “反了你了,敢如此跟我说话!”沈氏怒目圆睁,似那吃人的恶鬼。 柳锦棠却是不看她,直接朝着沈老夫人叩首:“还请祖母替孙女做主。” 见柳锦棠竟然无视自己请沈老夫人做主,沈氏那是一个气啊,以往沈淮旭在府中她有人撑腰便也罢了,如今沈淮旭公职在外,她也如此肆意妄为。 沈氏正要找个借口把人关起来好好磋磨一下时婆子的通报声自外响起。 “老夫人,夫人,宫中来人了。” 沈老夫人一听是宫里来人,当即以为是沈淮旭亦或者是沈老爷托人带了话回家,立马起身:“快请人进来。” 小太监走进屋子时,正巧瞧见柳锦棠从地上站起。 小太监在宫内什么没见过,环视一圈,已是大致摸清了他来时屋中所发生之事。 “杂家奉皇上之命前来,不知沈五小姐可在?” 这小太监身着暗青袍子,袍子之上绣以盘花暗纹,头戴乌纱小顶帽,帽子之上盘了一圈金线。 如此年纪,唯有皇上宠信的宦臣可戴金饰乌纱帽。 沈老夫人看向柳锦棠,眼中有着询问之色,疑惑为何皇上会派人前来找她。 沈老夫人一脸疑惑,柳锦棠亦然。 她也不知晓皇上为何会无缘无故找她,她什么也没干啊。 “五丫头,还不赶紧出来见礼。”沈老夫人出声。 柳锦棠走了出来,对着小太监毕恭毕敬福身:“臣女柳锦棠见过小公公。” 小太监见到她,挂着冷色的脸立马笑逐颜开:“五小姐无需多礼,杂家奉皇上之命传来口谕,命你随杂家入宫觐见,你且快去准备准备吧。” 柳锦棠却是没有动。 小太监眼神一变:“五小姐这是怎么了?” 柳锦棠看向沈氏,转身楚楚可怜问她:“娘,女儿可以去吗?” 沈氏一怔,显然没想到柳锦棠会问自己。 当即得意地勾了下唇,心道是自己刚才地举动吓到了这死丫头,让她以此服软,她就说嘛,不论如何她也逃不开她的手掌心,没有她这个娘替她坐镇,她在沈家又算个什么。 “去吧,皇上旨意,不去可是抗旨,好生回院子收拾一番,可别给沈家丢脸。” 柳锦棠乖顺福身:“女儿知晓了,谢过母亲。” 柳锦棠出了屋子回院子梳妆打扮,沈氏唤人给小太监备了凳子茶水。 满屋的人都瞧着那小太监,沈氏眼睛一转,心神一动便笑呵呵道:“小公公,不知皇上突然下了口谕是所为何事啊。” 小太监端起茶来尝了一口,然后有些嫌弃的放下了。 据说上次皇上赏了五小姐一整罐的龙凤团茶,瞧模样五小姐似乎并没有把茶分出去啊。 “不是什么大事,待五小姐归家,诸位自然就能知晓是为何事了。” 见小太监不买账,沈氏对着云姑姑使了个眼色。 云姑姑立马会意,走到小太监身后把手中的荷包塞到了其手中。 荷包沉甸甸的,分量不小。 小太监笑了:“杂家其实也不过是个传达消息的,具体是因何情况,杂家不知晓,但是听闻与沈大人有关。” 小太监说完便把那荷包揣入了袖中,说的消息却是跟没说一般。 沈氏垂目,左右思索,可怎么也没办法把沈淮旭,乾顺帝,柳锦棠三个人联系到一起。 这死丫头到底背着她做了什么。 相比较沈氏的惴惴不安,沈老夫人就明显淡然许多。 她并非是相信柳锦棠,而是相信沈淮旭。 此事只要是有关她那孙儿的,她就不怕出什么事。 柳锦棠去的快,回的也快,回来时已是换了身得体的衣裳,配着雪白狐裘,往那一站,端庄可人,尽显贵女风范。 屋中人皆是一惊,特别是沈氏,她才发觉眼前少女似乎拔高了不少,小脸也比以前红润饱满,今儿穿着那桃红衣裳她没察觉,眼下特意打扮了,才觉其大变模样。 其余的都可以借助外物改变,若只是衣裳,样貌有所变化倒也罢了。 可其周身的气质,却与以前判若两人。 恬静如玉,清雅如兰。 哪里还有以往战战兢兢,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沈老夫人极其满意柳锦棠的打扮,上前拉着她交代她入宫要注意的事宜。 柳锦棠笑着应声。 至于沈诗婧等人的视线,打量,她皆无视了去。 柳锦棠走后,众人也都一一散了。 回去途中沈诗婧还在碎碎念,抱怨着柳锦棠一个继女凭什么能如此风光。 周姨娘本走在她前面,闻言站定了身子,抬手就是一巴掌又快又狠的扇到了沈诗婧脸上。 以往她不是没有打过沈诗婧,可这是第一次用这样的气力打她。 打的沈诗婧原地转了一个圈,狠狠摔倒在了地上,口唇流血,整个人都懵了。 “姨娘,小姐她只是气不过说了几句,您别生气。”相芷赶紧蹲身搀扶沈诗婧,把人护在身后。 周姨娘看着她:“好一个忠心护主的好丫鬟,我让你们守着四小姐,不是让你们纵容她的,以前就罢了,如今沈家的形势她瞧不清,你们这些丫鬟也是眼瞎了不成?” “姨娘?你打我?”沈诗婧这会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捂着脸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周姨娘:“你以前从来没有这样打过我,姨娘,你因为柳锦棠那个贱人打我?” “婧儿,不论是以前的沈大夫人,还是你爹,为娘我自己,都把你宠的过了头,才养成你如此无法无天,目中无人的性子,让你被这侯府宠爱冲昏了头脑,为娘不应该打你,为娘最应该打的是自己。” 周姨娘叹息一声:“与你说再多也是无益了,你的性子已经如此,为娘能做的就是尽力叫你不要酿成不可挽回的错事来。” 周姨娘对着身后嬷嬷说道:“你去老夫人那里一趟,与她说,四小姐回院子的途中不慎落水,旧疾复发,要闭门修养,明年的伴读便不去了,若是老夫人要见二小姐,前来只会我。” 沈诗婧疯了一样在地上大吼大叫:“姨娘,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姨娘就要关我禁闭,我要告到爹爹那里去,我让嫡母给我做主,我不要你。” 周姨娘痛心疾首的闭眼,任哪个娘亲听见自己的孩子说要别人不要自己时都不会开心,可她若不是她的亲娘,又何须管她。 待睁开眼,周姨娘的眼中已是一片坚定之色:“你想告到哪里为娘都依你,但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终归不过是个庶女,谁又能真的在乎你我的死活,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兄长今年就要考取功名,你若毁了你哥的仕途,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第316章 我也会担心 沈诗语一脸落寞的回到屋中。 看着案台上多出来的一个锦盒,她打开来,里边摆着一块玉佩,玉佩做兰花状,极为雅致,玉料子也不是俗物,价值不菲。 “这是谁送来的礼?”沈诗语并不记得自己收到过这样一件礼物。 檀云一整日都跟在沈诗语身边,自然也不知晓这礼是何人送来的,出去问了一嘴这才急忙回来道:“守门的婆子说,是一个小丫鬟送来的,小丫鬟没说是何人送的礼,只说是家里的主子给的。” 家里的主子。 沈家的主子就那么几位,瞧着精致的锦盒,雅致的玉佩,还有那不俗的玉料子,沈诗语笑了。 她开心的把玉佩戴到了腰间,站起身来转了一圈,兴奋地问檀云:“好看吗、” 檀云不知她家小姐为何突然如此开心,但对方开心就是最好的。 所以檀云点头笑着表示好看。 但紧接着沈诗语的一句话就叫檀云笑不出来了。 “我就知晓大哥哥记挂着我,还托人送回了我的生辰礼。” “小姐.......”檀云想劝劝她。 “檀云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给大哥回个礼呢?”沈诗语一边欣赏自己腰间的玉佩一边想着该给沈淮旭回个什么。 檀云道:“小姐,今儿是你生辰,若是要回礼的话,众世家的礼都得回。” 意思便是今儿是你生辰,本就应该收礼,若是要回礼也不应该只回大公子一人的,应该都要回的。 “那你不说我不说,我们只回大哥哥的,谁都不知晓不就好了。” 沈诗语坐下身来,对那玉佩爱不释手。 檀云见此知晓劝不动,只得叹了一声:“奴婢知晓了。” 进宫的马车内,柳锦棠正襟危坐,春文,千霜在旁陪着她。 柳锦棠都还没想到乾顺帝为何宣她入宫,马车就已经到了宫门前。 “五小姐,皇宫到了,请下马车。”小太监的声音响起,柳锦棠扶了扶发髻,这才俯身出了马车。 只是身子才探出帘子,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便出现在柳锦棠眼前。 此手柳锦棠抓了不知多少次,如何认不得。 她倏的抬眼,就见沈淮旭正站在马车旁看着她。 面容冷峻,眉眼邪肆,唇角勾起淡淡笑意把他眉宇间的冷意消去几分。 他身披玄色狐裘,广袖官袍袍之上银丝绣着暗纹云鹤,在雪地之中散发着银白冷光。 几缕碎发拂过他冷白的面颊,更衬得姿容惊世,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那双黑眸恰似寒潭凝结的千年玄冰,深不见底的幽暗中泛着亮色,倒映这马车上少女娇俏身影,恍若要将人的魂魄都吸入这墨色深渊。 “大哥哥!”柳锦棠开心的直接牵住他的手,想要提裙下马车,结果不小心踩到了裙摆,身子一个踉跄。 沈淮旭剑眉一凝,抓着少女的手猛地一紧,长臂伸出,揽住少女腰腹把人卷入怀中。 待少女落地时竟然还是笑的,他捏了下少女的脸:“还笑?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柳锦棠却是嘿嘿笑着半点不怕他:“马车不高,摔下来最多屁股疼上几天,再说了,不是还有大哥哥嘛,大哥哥定然不会让我摔着的,是不是?” “贫嘴。”沈淮旭再次捏了下她的小脸:“不过短短月余不见,倒是长了些肉,倒是把自己养的不错。” 说起这个,柳锦棠自然不忘说一番好话了。 “那还不是托了大哥哥的福气,方大夫给我开了药膳,说是滋养身心,我用了这一月,胃口都好上了不少呢,还有大哥哥叫北云侍卫带回来的那些补品,我吃了不少,感觉身子近来都圆润了。” 说着柳锦棠拿着沈淮旭的手就往自个肚子上摸:“不信大哥哥摸摸。” “小姐。”千霜实在没忍住在旁出了声,这宫门口,提醒她注意分寸。 柳锦棠被千霜一喊,立马也是反应过来,她手中还握着沈淮旭的手,眼下感觉也变成了烫手山芋,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 抬起头来,环视一圈,好在除了北云等人,其余人皆是低着头,并未看她们。 柳锦棠这才松了口气,还好,不然让宫内人瞧见,指不定怎么说。 她冲着沈淮旭鬼灵精怪的一笑,松开他的手:“见到大哥哥太激动了,一时间忘了规矩,大哥哥莫怪,莫怪。” 少女脸颊上的一抹胭脂红让得沈淮旭勾了唇角,就算她不说,刚才他揽腰抱她下马车时,也是感受到了,小戏精确实长了点肉。 比起以前的瘦骨嶙峋,如今这样,倒显得更为软糯。 把狐裘帽子给她戴上,沈淮旭牵着她上了宫内的马车。 入了马车后,柳锦棠急急脱了头上帽子,睁着一双眸子,上下打量着眼前人。 沈淮旭黑眸抬起,捕捉到她的视线:“瞧出什么了?” 柳锦棠坐到他身边,拉过他的手。 沈淮旭身子一怔,垂首看向身旁少女。 柳锦棠摊开沈淮旭的手掌,抚摸着他掌心伤痕,抬眼时,眼眶发了红:“大哥哥何时受的伤?疼吗?” 沈淮旭心上蔓延过酥麻之感,无名悸动叫他喉头滚动,他反手把少女的手握在掌心,声音低沉:“不疼。” 说着他眼睑微抬,眼尾挂了薄红:“你如何发现的。” 柳锦棠咬了下唇:“刚才大哥哥拉我时我感觉到了,以往牵大哥哥的手,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大哥哥所做之事定是危险。” 柳锦棠抿着唇,缓缓看向他:“大哥哥以后不论做什么一定要顾及自己的安危,若是伤了,家中人会担心。” “我也会担心。” 第317章 大哥哥给二公主送了什么礼 沈淮旭深邃黑眸之中闪烁光色。 他终是理解为何人人都想寻一处归宿. 飘季吾道在,安处即为家。 他勾唇,握着少女小手置于腿上,目光似一潭春水,人前从未有过的柔和。 “好,听你的。” 此话语气柔的不像话,让的柳锦棠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侧目看向身旁人:“大哥哥说什么?” 她听见了,也听清了,只是那句话经由沈淮旭的口说出,她便再想听一遍。 沈淮旭勾起的唇角轻弯一下。 顺着她的意再次说了一遍:“好,听你的。” 柳锦棠的小耳朵莫名就红了,不是因为沈淮旭的声音太好听,而是这话实在令人乱想,还有他说话时的神情,如果真的把他比作春水,那柳锦棠毫不怀疑,自己会溺死在其中。 “大哥哥。”柳锦棠糯糯叫他,声音不复刚才欢悦,带着些小心翼翼。 沈淮旭听出她语气的转变,垂眸看向她:“嗯?” 不知是马车内太热还是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紧张,柳锦棠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未被沈淮旭握着的那只小手死死攥着帕子,柳锦棠猛一瞬间觉得,自己的紧张好似有些多余。 她不过就是关心关心沈淮旭的终身大事,做什么如此反应,想来沈准想也不会介意的。 思及此,她心稍安,仰头笑道:“大哥哥送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沈淮旭自然不会认为她要说的就是这个。 小戏精手心都出了汗,岂能是因为这个。 “喜欢便好。” 见沈淮旭没什么反应,柳锦棠垂了眸子考虑要不要问。 殊不知她垂首时,身旁人的视线却一直未从她身上挪开。 直到她抬首。 “大哥哥,不知晓你给二公主送了什么新年贺礼啊。” 话说出口,柳锦棠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也是提起了一颗心。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紧张,恐是怕问出来后沈淮旭嫌她多事,她也可以不问,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想问一问。 看看沈淮旭这样清冷的人是否也会有她不知晓的一面。 沈淮旭剑眉一蹙:“襄王与你说的。” 柳锦棠身子僵住,她特意没提这茬,本以为沈淮旭会略过,可她还是太高估了自己。 “襄王殿下没提,是我道听途说来的。” 给柳锦棠十个胆子,她也不敢供出襄王来。 这为人在世,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她岂能做那出卖好友之事。 年纪小小,心眼子却不少。 沈淮旭黑眸透笑,拉起少女的手,看着她圆润白指尖,声音清冷:“道听途问人能把眼线放入宫中,放入我的身边?有这号人,我怎么不知晓?如此奇人,自是要收为己用,避免浪费啊。” 他的声音很低,夹杂着若有若无丝丝笑意,分明是磁性好听的,可偏柳锦棠就听出了别的味儿来。 柳锦棠身子紧绷,思索着该如何逃过去。 下一刻,她的小手再次被握住,沈淮旭冷笑声响起:“你不说,我也知晓。” 柳锦棠知晓,睿智如他,岂能猜不到。 少女一双美眸水汪汪的,望着沈淮旭时更是亮闪闪的叫人无法招架:“大哥哥,你千万别去找襄王殿下的麻烦,他与陆大人莫名其妙送我礼物,我心头惶恐,一直追问他原由,他这才在闲聊之下随口一说。" “只是我记在心里罢了。” "为何记在心里?”沈淮旭突然出声。 “啊?”柳锦棠一时没反应。 待她反应过来沈淮旭话里意思后,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若说是因好奇,那她未免好奇心太过。 若说是别的,那什么理由才能冠冕堂皇一些? “我就是好奇大哥哥会给二公主送什么礼物,若是大哥哥不愿意说,人家不问便是。” 少女小嘴撅起,欲四两拨千斤。 沈淮旭怎会依她。 “那为何好奇?” 计划失败的少女:“........” 真的是狡猾奸诈沈淮旭,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是关心大哥哥所以才问的,毕竟二公主非普通人,她若是对大哥哥有意,大哥哥前途无量啊。” 柳锦棠摇头晃脑的说着。 却没看见沈淮旭的脸色已是黑如锅底。 待她发觉时,已是晚了。 柳锦棠的笑意僵在脸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缩着脖子就想逃。 可马车小,她的小手还被沈淮旭握在掌心里,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沈淮旭只是轻轻一扯,她就被捏住了小脸动弹不得。 “大哥哥,我知晓错了,你别生气。”。 沈淮旭黑眸锁着她的小脸,语气森然:“错在何处。”。 “我错在随意议论大哥哥的私事,还揣测二公主的心思,我有错,我再也不敢了,大哥哥别生气。” “错了。”哪知沈淮旭却是冷冷驳回了她的话。 在柳锦棠扑闪的眸子中,沈淮旭身子缓缓凑近了她。 直到柳锦棠瞪大了眼睛,感受到他的呼吸,沈淮旭才停了身子。 狭窄马车之内,少女被男子圈在方寸之地,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小脸被抬起,身子被桎梏,唯有睁着一双剪水秋瞳带着些疑惑,带着些惧意瞧着他。 “你错在说了谎。” 沈淮旭的声音低沉的厉害。 柳锦棠的心也随着他的声音渐渐下沉。 她说谎?她哪里说谎了?。 “大哥哥?我没有,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柳锦棠以为自己态度不够诚恳,叫沈淮旭误会了。 但哪知沈淮旭指的根本不是这个。 沈淮旭的眸子幽深的可怕,捏着少女下颚的手摩挲着少女脸上柔嫩肌肤。 他眼尾的薄红未散,更衬面容妖冶邪肆。 薄唇紧抿,挂着的嘴角不知何时落了下去。 幽深的眸子内锁着少女挂着疑惑的小脸,更是把她身子锁在其中。 所以,承认在意他便如此困难是吗? 沈淮旭嗤笑出声,也不知在笑少女的心思单纯,还是在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他的手缓缓摩挲过少女软嫩红唇,指腹碾压在其上,眼神阴鸷的可怕。 他缓缓低头,再低....... 他本就离少女极近,如此一低头,二人呼吸交融,鼻尖相碰,只差毫厘,唇便可相贴。 “沈大人,养心殿到了。” 外面传来的声音让得马车内的二人身子皆是一僵,旖旎气氛烟消云散,剩下的唯有面面相觑,尴尬异常。 第318章 心神不宁 柳锦棠一把推开身前人,一溜烟的躲到了马车角落,一双眼睛瞪得极大,又羞又警惕的盯着沈淮旭。 她没有说话,可她抗拒的模样已然替她说了。 沈淮旭坐直了身子,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摆,他眉眼微垂,鼻梁高挺,侧脸线条凌厉的如刀削一般。 他就坐在那里,却透出无边的疏离感。 柳锦棠瞳孔缩了一下,这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初次与沈淮旭相处时。 他周身的冷漠,仿若与她从未认识。 “大.....”柳锦棠刚要出声,外面便又传来小太监的声音。 “沈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沈淮旭没有回答,只是放手于膝,转头看向柳锦棠。 黑眸沉的叫柳锦棠害怕。 “此番皇上召你入宫,乃是因药草一事,得皇恩有助于你日后行事,凡事有我,不必慌张。” 说罢他收了视线,起身欲走。 可身形才动,他回眸再道:“刚才之事不必放于心上,你发现朱钗乱了而已,收拾好在下来。” 沈淮旭出了马车,留下柳锦棠一人坐于马车之上,宫规森严,春文,千霜虽也随她入了宫,但却没有她得待遇,自然也跟不上她的脚程。 所以眼下,她只得自己整理妆容。 沈淮旭说她的朱钗乱了,柳锦棠伸手摸了摸。 果然发现后脑勺之上的一根珠钗有掉落的趋势,想来是刚才脱帽之时挂着了。 把那珠钗重新固定好,柳锦棠又整理了一下衣衫,确认无误后,这才准备出去。 手在碰到帘子的瞬间,柳锦棠身子迟疑。 想起刚才的事,柳锦棠咬咬唇,心道难不成真的是自己误解了? 沈淮旭只是想给她整理朱钗。 柳锦棠舔了下唇,暂时压下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她并不是要否认刚才那一幕,只是沈淮旭那样的人,真的会如她所想,做下那等冲动之事? 她宁愿相信是自己多想,也无法想象沈淮旭是她所想的那般。 玉手捞住帘子,柳锦棠提裙下马车。 沈淮旭与她说,此次召她入宫为的是草药一事,她得专心应付大殿内的人才是。 至于其它的,闲暇了再想也行。 可话是如此说,当踏上台阶,看见沈淮旭的背影,柳锦棠还是不由的跑了神。 直到站定在大殿门前,沈淮旭冰冷声音传来,柳锦棠才游魂归位。 “凡事有我,与上次一般,无需害怕。” 柳锦棠实际根本没有听清沈淮旭说的什么,才回神,便只听了一个“无需害怕”,她点点头,轻嗯一声。 瞧着少女眼神木讷,沈淮旭便知她刚才走神了。 他寒眸一动,想什么呢? 如此聚精会神。 “沈大人,柳小姐,陛下已在里边恭候多时,请进。” 大太监薛当快步走上前来,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灿烂。 沈淮旭俯身拉住身旁少女的胳膊往殿内走去。 惊的薛当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 “大哥哥?” 被拉着走的柳锦棠唤他一声。 前方高大人影没有回头,冷嗯一声算是回应。 “皇上为何知晓我有药材?” 她问完后快速垂了眸子,掩住眸底的不知所措。 她想问的根本不是这个,但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个。 沈淮旭回眸,睨了她一眼,随即转头:“我说的。” 实则就算不问,沈淮旭不说,柳锦棠也是知晓的。 但既然问了,那只能将错就错:“为什么?大哥哥分明可以自己邀功。” 沈淮旭没有说话,又走两步,他顿住身子:“我看着便像那样的人?” 沈淮旭转身,黑眸如渊,妖孽面容无甚表情,可却叫人莫名发冷。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柳锦棠知晓自己再一次说错了话。 实在是她脑子混沌,有些话根本来不及思考便说出来了,区区草药,哪里值得沈淮旭私藏邀功。 她此言说的好似沈淮旭在她心里就是这样一个人。 但是真的不是,是她脑子不清醒。 她想再辩解什么,但沈淮旭已是松开了她的手:“跟着我。” 他抬步离开,柳锦棠眼眶发红,但知晓这会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咬咬牙,赶紧跟了上去。 大殿之内不仅有乾顺帝,还有一位身着一品官袍之人。 柳锦棠没敢乱看,见到乾顺帝第一时间跪拜行礼。 杨广瞧着地上少女,上下打量一番。 还欲在细细瞧来,只觉一道冷光打在自己身上。 顺着视线抬头,他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立马收了视线,再不敢看地上少女一眼。 这也没听闻过沈淮旭宠妹如此,他不过打量了两眼对方便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此女,可是得罪不得。 “知道朕召你入宫所为何事?”乾顺帝笑问。 这是他第二次正儿八经的见少女,发觉少女似乎比上一次要圆润了些,看来因为瘟疫无法出府,也甚是无趣啊。 “回皇上,臣女知晓,臣女兄长已是告知了臣女。” 乾顺帝嗯了一声:“起来吧,朕有事问你。” “谢皇上。”柳锦棠乖顺起身,从始至终都垂着脑袋。 乾顺帝笑道:“把头抬起来,无需怕朕。” 柳锦棠缓缓的抬了眸子,偷偷的瞧了眼乾顺帝,却不巧的被乾顺帝看了个正着。 她赶紧收了目光,抬起头来,但视线却落在乾顺帝的肩头处,不敢直视他的脸。 乾顺帝瞧她这模样也是笑了,心道上次见这小丫头胆子还大的不行,此次怎么如此拘谨,可是他太严肃了,把人吓着了? 殊不知根本不是他的问题,而是柳锦棠感觉到了自己状态不对,害怕殿前失仪,这才拘谨了。 “听元祉说,你在瘟疫前就囤积了不少药材,你可知你那些药材药效?” 柳锦棠想也没想道:“臣女知晓,利湿化浊,清热解毒之药材。” “那你可知,如今你囤积的药材刚好是治疗瘟疫解药的主味药材?”乾顺帝声音低了些,带着探寻之意。 柳锦棠听出来了,但她丝毫没慌。 不论发生什么事,还有沈淮旭,何况沈淮旭既能把她囤积药材一事告知乾顺帝,就代表他有把握乾顺帝不会对她不利。 她只需要镇静应付,好生回答便是,她一个小姑娘,不论做了什么,在乾顺帝这里,都是没什么伤害性的。 乾顺帝叫她前来,估计也只是想确认当初她囤积药材的初衷,若是此事她处理的好了,估摸能得到意想不到的东西。 第319章 柳小姐可许配人家 柳锦棠杏眸一睁,很是诧异。 “臣女不知。”她语气糯糯,眼中些许迷茫。 随即抬头,略显惊喜:“那如果臣女囤积的药材是瘟疫所用之药,是不是代表臣女的药材可以派上用场,可以入药?” 说着,柳锦棠略显局促的瞅了乾顺帝一眼,想要装作大方,但女儿家的心思却是清激透明,一眼明了。 这屋子中站的人皆非凡人,岂能瞧不出来少女心思。 乾顺帝哈哈一笑:“怎么?怕朕白拿你药材?” 柳锦棠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臣女不敢。” “就是......." 柳锦棠面有迟疑,犹豫不决的搅着手中帕子,看的乾顺帝一阵蹙眉。 “就是什么?” 柳锦棠抬头,先是看了眼沈淮旭,又看了眼杨广,最后才看向乾顺帝:“就是这药材不是臣女一人囤积的,臣女没有那么多银子囤积这么多药材。” “臣女那一份药材可无偿奉出,但......"说到此处她又卡住了。 乾顺帝还从未跟人如此费劲的说过话。 俊逸面庞之上挂上一抹厉色:“但是什么?” “但是不是臣女的那一份,臣女无权做主。” 突然..... “哈哈哈哈。”乾顺帝大笑起来。 吓了柳锦棠一跳,不知为何他突然就笑起来了。 沈淮旭面色不变,看似面相前方,可余光却在旁边少女身上,把她古灵精怪模样尽收眼底。 唇角勾起,小戏精演起戏来,连他都能骗过去,何况他人。 “你这是在告知朕,想要你的药草,就必须得付你银子咯?”乾顺帝笑问。 本以为少女会点头,哪知少女却是摇头:“臣女不敢要陛下的银子,也不能要,动她人之物,自是要经过她人允许,还请陛下允我找人前去问问对方。” 沈淮旭本来平静的眸子泛起波澜,看向柳锦棠,黑眸幽光闪烁。 当初他派梅娘前去接近她,这药材应当是有梅娘一份银子在里边。 这小戏精,如此节骨眼还能记着梅娘,怨不得梅娘心头有愧。 “哦?不知对方是何人?”乾顺帝来了兴趣。 柳锦棠想了想:“一位苦命但却善良之人。” 这女子,年纪小小,胆子却大。 如此棱模两可的话,她也敢对皇上说。 杨广站在一旁,瞧着少女毫不慌乱的镇静模样,心头赞叹。 如此心性,没有几人能比拟。 视线掠过少女,落在其旁边高大男人身上。 沈淮旭虽从头至尾没有说话,可一直站在少女身旁,无形之中给她撑腰,做足了护人的姿态。 以往见沈淮旭跟那颜家女相处时,恨不能一个站东头一个站西头。 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不认识呢,眼下一对比,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既然如此,朕给你一天时间让你去知会她如何?” 乾顺帝的反应着实太过和蔼可亲,让得有所准备的杨广头皮一阵发麻。 皇上竟然真的应了此女的要求。 生怕乾顺帝反悔,柳锦棠立马利索跪下,朝之感激致谢:“臣女谢皇上,臣女回去就派人去问,绝不耽搁。” 见多了尔虞我诈,柳锦棠这种什么都敢说的性子倒是让他极为喜欢。 “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你怎么就如此巧囤积了一批瘟疫所用的药材,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小心朕治你的罪。” 说到此,乾顺帝脸上笑意便变了味,虽是笑得,可那笑中隐藏的肃寒之色,叫人一阵胆寒。 柳锦棠不怕是假的,她跪在地上,小手抓着裙摆,思索片刻后这才不慌不忙说道。 “臣女并不知晓那是瘟疫所要用到的药材,臣女想着,奉州大雨过后水灾泛滥,百姓长时间生活在潮湿之中,免不了受了潮气身子不爽利,加上水患定是毁了良田,药物紧缺,定要从别处采买。” “臣女这才去找了医馆,了解了药材药性,最后囤积了这一批药材。” 说到此,柳锦棠讪讪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皇上面前,臣女不敢自作聪明,臣女当初囤积药材的真实目的实则是想卖去奉州,挣些小钱,但后来瘟疫突发,臣女又一直在粥棚忙碌,药材一直没能出手,本以为砸在手中了,没曾想竟还能派上用场。” “臣女所说的与臣女一起囤积药材的那个女子,也是因为听闻臣女说能挣钱这才掏了银子。” 听她说着,乾顺帝绕至案后,坐下身来。 “你倒是怪机灵,有些经商的脑子,你堂堂一府小姐,还差银子用?” 这不说这个柳锦棠还好,一说这个,柳锦棠神色顿时落寞下来,微微叹息一声,虽动作很轻,极力掩盖,可哪里又能瞒得过乾顺的眼睛。 待柳锦棠再抬头时,脸上的落寞已是转瞬即逝,面上笑意璀璨如初。 她若不笑便也罢了,这一笑,倒越发显得她坚韧。 刚才分明很难过,可抬头时却如此开心。 她是在极力掩饰自己的不如意啊。 少女声音清脆,宛若黄鹂,在这大殿内悠悠响起。 “江宁比不得盛京繁华,但臣女爹爹曾经说过,富贵莫忘贫寒时,勿让浮华遮初心,自己若能挣些银子,遇事便也不用求人了。” “好!好啊!好一个富贵莫忘贫寒时,勿让浮华遮初心。”乾顺帝一拍桌案,站起身来,龙颜大悦。 看柳锦棠的眼神已然变了。 眼前少女年纪虽轻,所做之事却是很多人毕生无法企及之事。 寒冬腊月粥棚施粥,日日不断,丝毫不言艰辛。 分明是个爱财之人,却在得知囤积药材可用作瘟疫时,直接说可无偿奉出,爱财却不贪财。 对友,有情谊。 对民,有善心。 举止得体,性子灵动。 如此一个真善美之人,倒是叫他有些兴致。 “柳小姐可许配人家?”乾顺帝声音清冽,神色平淡。 可他此话出口,在场其余人却皆是面色一变,各有千秋。 第320章 慌神 首当其冲便是薛当,他作为伺候皇上的大太监,莫说皇上说话他能猜到其意思,就算皇上不说话,一个眼神他也是知晓其中含义。 皇上上一次问这句话,被问话的女子已是成了后宫最受宠的端贵妃娘娘。 此次皇上又问这话....... 薛当小心翼翼撇了眼少女旁边的男人,然后默不作声的低下了头。 心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还是尽量躲着点好。 杨广更是躲到了一边,生怕被波及。 柳锦棠心思单纯,可这殿中骤变的气氛也是让她感觉到一丝不妙,却不知这不妙感从何而来。 她看向身旁沈淮旭,想从他的面上找找答案。 可一抬眼,却被他眼底的阴鸷之色吓了一跳。 他妖孽面庞浮着一层黑气,人都不用靠近他,光瞧他表情都能被吓得腿软。 显而易见,他心情差到了极点。 未给柳锦棠开口说话的机会,沈淮旭上前一步把人挡在身后:“回禀皇上,家妹年纪尚小,不急。” 沈淮旭这黑沉面色谁又能瞧不见,乾顺帝知晓沈淮旭的性子,这么多年也唯有他身后的少女能让他如此上心,定是要护着的。 但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还能吃人不成。 乾顺帝蹙眉,正要发作。 一抬眼却恰好瞧见一双美眸从沈淮旭身侧探出,小心翼翼害怕却好奇的模样惹来乾顺帝眉眼舒展。 也是,年纪是还小,还调皮着,在养上几年也好。 乾顺帝摆摆手,没好气的回怼沈淮旭:“瞧你这样子,朕是又如何惹你了。” 沈淮旭抱拳:“陛下若是问完了话,臣还有事,便带人离开了。” 说罢,他转身,冷声对柳锦棠道:“还不走?” 慕名其妙被凶了的柳锦棠还未有所反应,胳膊便被攥住,一股大力扯着她往大殿外走。 “大哥哥,皇上。”柳锦棠看向案后的乾顺帝,见他笑着并没有因沈淮旭的举动而生怒时,这才冲其一笑挥手:“皇上,臣女回去就去问,你等臣女消息啊。” “聒噪。”沈淮旭冷冷出声,语气是能把人冻僵的冷。 一把把人扯到身前,挡住了少女的视线,也挡住了身后人的视线。 案后的乾顺帝同样抬手,朝其挥了挥,目送着二人离开了大殿。 杨广不敢久留,沈淮旭前脚走,他后脚也是抱拳告退。 待大殿内只剩乾顺帝,再无外人时,薛当这才战战兢兢的走上前来给乾顺帝添了杯茶。 小心试探道:“陛下,那柳小姐可是沈大人宠爱的小妹,奴才觉得,沈大人定是无意对方入宫的。” “再者,以沈大人对柳小姐的宠爱程度,他未必能愿意。” 乾顺帝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深邃眸子眯起,浅笑道:“无妨,元祉如今不愿意,不代表日后不愿意,他向来厌恶女子,宠爱就如昙花一现,待日后他厌倦了,自然就同意了,对方年纪小,朕不急。” 乾顺帝说的轻松,薛当看却是未必。 他瞧沈大人对那柳小姐可不像心血来潮,他家皇上,希望注定落空。 柳锦棠被沈淮旭扯着出了大殿。 他力气大,扯的她手腕生疼。 柳锦棠叫了他好几次,可都无用,直到她最后一次叫沈淮旭时,许是语气急了些,带了怒意,身前人才停了步子。 下一瞬,柳锦棠被一把推进旁边屋子。 她啊的一声惊呼,只觉肩头一痛,人就已经被抵在了门上。 这间屋子是宫内的闲房,屋内陈设雅致,却是干干净净,无人居住,却是有人打扫着。 柳锦棠呼吸急促,肩头,手腕火辣辣的疼。 沈淮旭双臂撑门,把她禁锢于他怀中。 他呼吸粗重,周身弥漫着冷松香,可却掩不住那无形寒气。 骇的柳锦棠不敢瞧他。 “你躲什么?看我。” 沈淮旭出声,声音如柳锦棠所料般的寒气逼人。 她缓缓的扭头看向他。 身后窗子透进来的光影在他背上晕开一层光辉,可落在他面颊上,却叫他的苍白脸色像是覆着一层将凝未凝的霜,连他肩头晕开的光,都带着拒人千里的锐利棱角。 忽而风起,窗棂吱呀作响,他抬眼望向透进冷雪的半开轩窗,眼尾微挑的弧度似出鞘的寒刃,深褐色瞳孔像是淬了毒的古玉,毫无温度地扫过然后收回。 喉结微动着吐出只言片语,声线低沉沙哑,犹如生锈的锁链在幽井下拖拽,字字透着刺骨寒意。 “想入宫?想长伴君侧?” 这是哪里的话,柳锦棠眼神从带着惧意转变为疑惑:“大哥哥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何时有这个想法了?” “那为何皇上问你是否婚配时,你不说话?”沈淮旭冷声质问。 柳锦棠仰头看他:“因为大哥哥替我回答了啊。” 她说的是实话,可是却不是沈淮旭想听见的。 只是他还没有再次出声,被他禁锢在怀中的少女却是眼睛一红,晶莹泪珠就滚落了下来。 "大哥哥怎能如此冤枉我,还弄疼了我,我现在手腕也痛,肩膀也痛,大哥哥却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我不知晓哪里做的不对,让大哥哥如此生气,我给大哥哥道歉还不行吗。" 少女说的委屈,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她生的白嫩,眼眶一红,泪水打湿了面颊,更显楚楚可怜。 她长睫被泪水打湿,眨动间带上小水珠,珍珠般剔透,一如她此刻清澈明亮似宝石的眼睛。 柳锦棠举起胳膊来,衣袖滑落,露出那被沈淮旭攥红的手腕:“大哥哥自己看,都红了。” 沈淮旭瞧着那白皙肌肤上的红痕,黑眸之内划过悔色,他并非故意弄疼了她。 只是想到乾顺帝对她有意,他便止不住的火气。 这小戏精倒好,半点没有察觉就罢了,他拉着她走,她还回头对乾顺帝道别。 她若真是那没有脑子的便也罢了,偏她对他时精明万分,对外却是愚笨的很,这点让他着实恼怒。 瞧着少女的眼泪,他满腔怒意最后化为一声轻叹。 罢了,他沈淮旭千算万算,算漏了这小戏精招人喜爱的本事。 此次确实不怪她,倒是他,成了个没长大的毛头小子。 第321章 若是食言我自有我自个的法子惩治你 沈淮旭伸手拉住少女的手,低头瞧着她手腕上的红痕。 “疼吗?”语气已然柔和。 柳锦棠的眼泪还在掉,小嘴撅的高高的,似有天大的委屈:“疼~” 沈淮旭剑眉皱起,拉着人出了屋子。 “大哥哥?去哪里?” 沈旭回首:“回家。” 大殿前的高台之上,一头戴金步摇的女子端手遥望远处二人,脸上浮现疑惑之色:“嬷嬷,那人可是沈大人?" 女子身后的嬷嬷眯眼仔细瞧了瞧:“是沈大人。” “他拉着的女子是何人?” 老嬷嬷凝眉:“这......老奴瞧不清,可要老奴去打听打听?” 女子点头:“去打听打听,若是颜家那位就不必汇报了。” 老嬷嬷应声:"是。" 出了宫,沈淮旭拉着柳锦棠坐上马车。 柳锦棠的眼泪早就不掉了,但是哭过的眼睛通红通红的,小嘴还是撅着,刚才受的委屈并没有随眼泪一起消失。 沈淮旭知晓小戏精一时半会儿怕是哄不好,平日受点小委屈都得跟他哭半天,更遑论如今她占理,他还弄疼了她。 “除了手腕还有哪里痛?” 刚才柳锦棠说肩疼,沈淮旭想确认一番。 柳锦棠把肩膀凑过去,可怜巴巴如墙角蜷缩的猫儿。 “这里疼。” 乃是刚才沈淮旭推攘之处。 沈旭黑眸一沉,抬手想要摸摸她的肩,可手悬于肩膀之上却迟迟没有落下,怕再弄疼了她。 紧接着他握拳收手,剑眉蹙着一直没有松开。 “待回府,叫方巡给你上点药膏。” “不要。”柳锦棠摇头:“我才不要方巡给我上药,我要大哥哥给我上药。” 沈淮旭喉头滚动,偏首瞧着她,声音嘶哑:“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柳锦棠抬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眨巴两下:“我知晓啊。” 少女举起手腕:“大哥哥弄疼人家,人家就让大哥哥上个药大哥哥也不愿意吗?” 少女手腕细嫩,红痕惹眼,沈淮旭冷笑一声,气笑了。 所以他与她说肩,她与他说手? 这小戏精,总有法子拿捏他的思绪。 "伤你非我本意。”沉寂片刻后,沈淮旭出声。 他拿出袖中帕子,侧身替少女擦着脸上泪痕,薄唇轻启:“你年岁尚小,不知这深宫乃是囚笼,美人化枯骨,屡见不鲜。” 柳锦棠仰着小脑袋,任由沈准旭为她轻轻拭去脸上泪渍。 她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联想到刚才一系列发生的事,柳锦棠终是醒悟。 所以沈淮旭如此生气的原因是因为怕她有入宫的想法? 怎么可能,她才不要入宫,她宁愿死在海棠花烂漫之处,也坚决不会把自己一生消磨在深宫之内。 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消沉一生。 "大哥哥多虑了,此生宁愿不嫁,也绝不入宫。" 柳锦棠的话说的决绝,倒像是小孩子在赌气,说话没个轻重。 沈淮旭勾唇冷笑,似在笑她天真。 皇城败美人,可美人亦纷纷前往。 富贵迷人眼,她如今年岁小不知富贵权势的厉害之处,待日后长大了,怕是会嫌今日想法天真。 但不论她是不是在赌气,亦或是在演戏骗他。 沈淮旭捏住掌中小手,紧紧的。 不论付出什么,他也绝不可能让这小戏精从他身边逃开。 “记住你今日这句话,若是日后反悔......”沈淮旭长睫抬起,黑眸如渊深不见底,看的柳锦棠浑身一阵发寒。 “大哥哥放心,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所言之语既能说出就绝不反悔。”柳锦棠倒也乖觉,立马就表明自己的态度。 沈淮旭剑眉一挑,眼神怀疑,神色略显怀疑:“哦?如此果决,若是食言又当如何?” 柳锦棠本就没有攀龙附凤之心,自然也就无所畏惧,扯着脖子就道:“如果食言大哥哥便捆了我的手脚,把我关在屋中,饿我个三天三夜,以惩罚我失信。” “如此大哥哥可信了?” 沈淮旭长指夹过少女肩头一缕秀发,长指碾着细细摩挲,眼底黑沉一片,掩住了其中精光。 他唇角微勾,似极为满意少女的回答,但从他那蹙着的眉头瞧来,似乎还有所不满。 瞧着少女青丝在自己指尖蜷缩,他笑着出声,分明是笑着的,但那神情硬是让柳锦棠缩了脖子,身子一片恶寒。 “若你食言,我自有我自个的法子惩治你,别怪我没提前知会你,届时吃了苦,受了难,莫要喊痛,也莫要在我跟前儿哭。” 沈淮旭抬手,指腹划过少女眼角。 少女眼角残留的泪水沾湿了他的指腹。 他不仅半点不嫌弃,长指放至唇边,舌尖裹走了指腹上的泪水。 柳锦棠看着他的举动,一张小脸瞬间就涨红如晚霞。 脑子里嗡嗡作响,沈淮旭尝了她的眼泪? 他疯了吗! 少女涨红的小脸与那美眸中的惊骇半点未遗漏的落入沈淮旭的眸中。 他不仅没觉得自己做法不妥,反倒一抬手把人自旁捞起,搁置于自己腿上。 柳锦棠身子僵硬似一块木头,愣愣的看向沈淮旭,就在刚才,她感觉自己仿佛从来不了解面前这个人。 她以往觉得他是个冷血之人,后来又觉冷血不过是他用来掩人耳目的手段。 她觉他是个孤僻之人,但他会带她去看烟花,也有襄王,陆星文这等挚友相陪。 她觉他是个残忍之人,但除了该杀之人,他从未滥杀无辜。 她以为他高高在上是那雪山之巅的寒冰,无法触及。 可当他站在梅林处,她为他簪花之时,她又觉他是那样的触手可及。 每次当她自以为了解沈淮旭时,自以为拿捏了他的想法时,他却总能出乎意料的给出她意想不到的结果。 柳锦棠从来不敢高看自己,她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身份,她心知肚明。 她能得到沈淮旭的庇护在她看来已是她此生最幸运之事,哪里又敢去奢求更多呢。 沈淮旭对她的好,与她相处之时的举止,在她以往看来不过是他心情好时,撒出来的糖果,瞧她满心欢喜,满眼讨好模样,使他愉悦,供他消遣罢了。 可眼下,柳锦棠却怀疑起来。 沈淮旭的所作所为当真如她所想那般,他真的只是把她当妹妹吗? 第322章 烙印 满腹心事回到沈府,柳锦棠入宫面圣一事,沈家众人皆知,也都伸着脖子等她归来。 特别是沈氏,做足了准备要好好审问她一番。 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被皇上宣召入宫,指不定干了什么事。 谁料沈氏盼了半天,最后却把沈淮旭一起盼回了家。 这下别说审问了,她还得装作一副慈母模样,体贴问问柳锦棠进宫可有吓着,可有失仪。 柳锦棠知沈氏是瞧着沈淮旭在,不敢放肆,便也装模作样的回答她。 至于她入宫所为何事,就算沈氏不问,为了安心,柳锦棠也是得给沈老夫人交代的。 当听闻乾顺帝召柳锦棠入宫竟然是为了瘟疫所用的药材,满屋子的人都是惊住了。 特别是柳锦棠竟然囤积了上千斤的药材一事,满屋子的人,除了沈淮旭,竟无第二人知晓。 就连沈老夫人都是诧异询问柳锦棠,怎么会囤积药材,还都是瘟疫所需之药。 柳锦棠自然不会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毕竟有些功劳在他人面前是功劳,在沈家人面前是麻烦。 有沈淮旭在前,自然是把什么事往他身上推便好,又能避免麻烦又能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何乐而不为。 所以自然而然的,沈淮旭便成了她的挡箭牌。 柳锦棠在把事情往沈淮旭身上推时,甚至都没想过对方是否会不悦,亦或是不愿意替她承担。 她本能的就觉得,沈淮旭一定会替她挡在前面。 加之他既然说了要庇护她,眼下需要用他的时候到了,沈淮旭自然得替她背着。 再说了,他弄疼自己的事她还没解气呢,此事他若替自己解决了,那她便也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他计较了。 柳锦棠心头的小九九可谓是算计到了极致。 沈淮旭站在一旁,把少女美眸中的光色瞧得真切。 真是个一点亏都不愿意吃的小戏精。 偏他明知她的小心思,却不得不护着她。 这小狐狸,真是让他认栽。 沈淮旭如了柳锦棠的愿,替她揽下了这“功劳”。 说他身份特殊,若以他的身份囤积未免不妥,这才让柳锦棠去囤了这一批药材。 听闻此话,屋中人有松一口气的,有妒忌的,有不解的,一时间所有人的表情都极为精彩。 沈氏自然是松口气的人,她就说那死丫头没有这个脑子,还能未卜先知的囤积那么多药材,原来是沈淮旭让她囤的。 就是便宜了这死丫头,还在皇上面前得了脸。 嫉妒的自然是沈诗婧了,周姨娘虽然禁了她的足,但眼下沈淮旭好不容易归家,自然是要放她出来的,反正禁足时间还长,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她满眼怨恨的盯着柳锦棠,就是不明白,如此好事,凭什么让她一个外来者做,怨恨柳锦棠的同时更是连沈淮旭都怨恨上了。 明明她才是他的亲妹妹,可沈淮旭宁愿让柳锦棠邀功都不愿意让她这个亲妹妹出头。 相比较沈诗婧的嫉恨,沈诗语淡然的多。 她腰间戴着那块兰花状玉佩,只要想起沈淮旭百忙之中还托人给她送了礼回来,如今更是在她及笄礼当日赶回,虽他什么话也没跟她说,她亦是开心。 “不知皇上怎么说?”沈老夫人问的是柳锦棠,想问的自然是要如何处置她那批药材,又要如何奖赏于她。 柳锦棠看了眼沈淮旭,见他没有说话,便知晓这问题得她回答了,于是恭顺道:“国家有难,自然是分文不取,陛下眼下还未说什么,但沈家的功绩陛下定是铭记于心的。” 不提金银,不提奖赏,反正柳锦棠表达的就一个理念,药材虽然是大哥哥让我囤的,皇上虽然召我入宫,夸我人美心善。 但功劳可不是我一个人独揽的,我是沈家的人,这功劳自然是沈家也有份的。 不仅如此,沈家的那份功劳可比我囤积药材之人还要大,毕竟皇上记的可是沈家的恩。 沈老夫人对柳锦棠这个回答那叫一个满意。 她欣慰的看着柳锦棠,夸赞柳锦棠是个识大体,懂事的好孩子。 柳锦棠乖顺的说这是她应当做的,实际心里默默的想,药材都还没给乾顺帝呢,哪里来的奖赏。 就算有了奖赏,那也得她一人独享,至于什么美名,有她一笔就行了,说的天花乱坠也是徒有虚名,谁爱要谁要吧。 沈淮旭难得回家一趟,沈老夫人想与他独处一会儿。 众人便识趣的散了。 柳锦棠出慈安院时,沈氏叫住了她,为的是冷嘲热讽她几句,让她莫要一时得利就目中无人,这沈家当家做主的还是她沈氏。 柳锦棠懒得与她多言,便装作乖觉模样应和她,沈氏见柳锦棠突然这么听话,一时得意,正要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周姨娘与孙姨娘从院内出来。 柳锦棠找准时机与她二人打招呼,吸引了她二人注意,然后趁着沈氏发作前溜了。 周姨娘与孙姨娘只要能有膈应沈氏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一人站左边,一人站右边,要与沈氏同行。 沈氏看她二人不爽,却还不得不装作大度模样应下,三人便同行离开了慈安院。 天黑下来时,沈淮旭也来了彩荷院,他拿出药膏,细细的给柳锦棠的手腕红痕上了药。 柳锦棠留他用膳,但沈淮旭却收了药膏表示还有公务,然后便走了。 柳锦棠没忘正事,托人去找了梅娘,问了药材一事。 如今天还冷着,今夜也无需学习礼仪,柳锦棠便早早上了榻,看着画本子,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天玄弯月,屋檐的角铃被夜风刮得叮当乱响。 雕花木门随冷风而开,一道高大身影自屋外裹着寒霜而入,眨眼间便出现在了榻边。 瞧着榻上睡颜恬静的少女,他缓缓坐下身来,伸手拿下少女脸颊边的碎发,手指勾起,缓缓划过少女柔嫩脸颊。 他指上的冷意叫睡梦中的少女轻轻动了动眉头,嘤咛两声继续沉沉睡去。 沈淮旭浅笑,从袖中掏出药膏,小心翼翼把少女肩头秀发取开,沉着眼拉下少女肩头衣裳,露出少女圆润却微微泛红的肩膀。 青白指尖勾些许乳白药膏,置于少女肩头,指腹轻轻推开,直至药膏隐没于那白嫩肌肤之上。 沈淮旭俯下身来,红唇轻吻少女肩头,虔诚的似在吻神圣不可亵渎之物。 而他亲吻之处,那里一抹咬痕“镶嵌”于少女血肉,融入少女骨血,烙印上属于沈淮旭的痕迹。 第323章 春分 这一夜,柳锦棠又做了那个梦。 还是那间黑的什么也看不清的屋子,还是那熟悉的哭声,可当她的肩膀被人撕咬时,她看见了一张与沈淮旭一模一样的脸。 与其说是与他一模一样,不如说是小时候的沈淮旭。 没有如今沈淮旭眉宇间的锋利,面容也不似他如今这般摄人夺魄。 小脸脏污,头发散乱,眼中满是恐惧,身子颤抖,似很痛苦,竭力的忍受着什么。 他怕极了,眼睛通红通红的,红的不正常。 他舔着他唇角的血,看着受伤的她露出野兽般的笑来。 梦里的她哭的嗓子都在发哑,怕的蜷缩在角落中紧紧护着自己。 但梦里的小沈淮旭还是如饿狼一般扑向了她。 柳锦棠吓得从榻上坐起,这不是她第一次梦见沈淮旭,上一次她也梦见了沈淮旭。 也是那间黑屋子,与这次不同,这一次扑向她的是小时候的他。 而上一次,是长大后的他。 柳锦棠耳边突然发出一阵嗡鸣声,她轻呼一声,痛苦的甩了甩脑袋。 春文听见动静跑了过来。 “小姐,你又做噩梦啦。” 柳锦棠晃了晃有些混沌的头,看了眼窗子:“什么时辰了?” “小姐,已经卯时了。” “该熬汤了,不然大哥哥该去上朝了。”柳锦棠掀了被子就要下榻。 春文蹲身把鞋子放在她脚边:“小姐,你睡糊涂了,大公子昨夜就走了。” 柳锦棠下榻的动作一僵,是啊,她睡糊涂了,怎么忘了沈淮旭很久没在府内过过夜了。 柳锦棠坐回榻上,这次一别,下次再见又不知什么时候了。 他那样忙,她就算想去寻人,也不知去哪里寻。 梅娘的消息是当日午间传回来的,只道药材是她囤积的,任由她安排。 梅娘的回答在柳锦棠意料之中,柳锦棠当即去信一封,让人送去了大理寺。 虽然她一直等着那批药材挣些银子,但国难面前,钱财又算得了什么。 信送去大理寺的第三天,皇宫来了圣旨。 表扬沈家五女柳锦棠生于幽谷,其香自远,明珠藏于沧海,其辉自生。 然其德更胜其貌,柔嘉维则,温婉贤淑。 圣旨之内更言她施粥于寒士,散衣于贫民,广行善举,泽被四方。 其心之仁厚,可比春日暖阳,其行之高洁,犹若秋夜朗月。 如此德容兼备之女子,实为闺阁典范,堪为世人楷模。 特赐锦缎百匹、黄金千两,以彰其德,加封奉宜县主称号,着礼部择吉日赐宴,以显皇恩。 就连皇太后都是派人送来了玉如意,表扬了柳锦棠的德行。 此圣旨一经出世,那送往沈家的贺礼几乎堆满了大堂。 瘟疫期间,众世家不好登门拜访,但夹在贺礼之中的帖子,却已是承包了柳锦棠后三年的所有大小宴会。 皇上亲封的县主,虽说自古今来也有不少。 但以往封的那些,要么是大臣有功,皇上褒奖。 要么是皇上有意利用其势力,赏这么一个封号。 像柳锦棠这样因自身功绩得到皇上赐封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一时间,柳锦棠三个字可谓是传遍盛京各大世家,沈家嫡女加上如此尊贵的身份,无人不想攀附。 沈氏得此消息后,气的直接见了红。 这个死丫头,如今真的踩在她头上了。 她本就追悔莫及带她入京,如今更是越想越气,找了个时机,就要上门去敲打敲打对方。 哪知平日里常常走的小道之上莫名结了一层厚冰,沈氏走路走的急,没有留意脚下,一脚踩上去然后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当即沈氏就觉腹部一阵剧痛。 在云姑姑的惊呼声中,沈氏瞧见自己的裙摆下渗出殷红血液。 “我....我的孩子。” 因为救治及时,沈氏肚子里的孩子暂且保住了。 但她本就月份小,如今又差点流产,大夫表示从今儿起一直到沈氏临盆,都只能卧榻保胎,绝不可伤身劳神。 她既卧榻,自是无法再管理府中事宜,沈老爷中途回家一趟,看望沈氏的同时顺带把掌家之权分给了周姨娘。 沈氏哭天抢地的不愿意,但最终也因身子原因不得不妥协。 消息传到柳锦棠耳朵里时,她正在制作香料。 瘟疫已经得到了控制,相信再过不久,就可恢复正常生活了。 她的铺子也该开起来了。 “小姐,夫人这下再也不会来找你麻烦了。”千霜有些幸灾乐祸,别的不说,光说沈氏这卧榻保胎,也够她们轻松好一阵子的。 柳锦棠赞同的嗯了一声,手中乳钵碾着干花:“但愿她能老实些吧。” 如果老实一些,恐还能保下这个孩子。 上一世没有她被册封县主一事,自然也没有沈氏摔倒见红一事。 上一世她腹中孩子是由周姨娘,孙姨娘联合起来害没得。 若是沈氏这一次乖乖的卧榻养胎,说不定能避免上一世流产的结局。 三月中旬,屋檐最后一抹冰霜在暖阳之下化作流水,滴答答的自瓦片中流走。 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又是一年好春光。 春分这日,朝廷传来好消息,因药材充足,感染瘟疫者得到及时的救治,阻止了瘟疫的蔓延。 如今盛京得瘟疫者不过区区数人,其它地方的瘟疫也得到了有效控制,最多一月,瘟疫便可彻底拔除。 且为了以防万一,朝廷还研制了一种能预防瘟疫的药丸,每人只需服用一颗,一颗是十个铜板。 上一世没有这个药丸,所以柳锦棠觉得这个预防瘟疫的药丸指不定就是什么补气丸,至于为何要说成是预防瘟疫的药丸。 一来给百姓们吃个定心丸,告知他们无需害怕。 二来十个铜板看似少,但若是人人十个铜板,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朝廷这是要准备回回血了。 虽然对朝廷这做法有些嗤之以鼻,但柳锦棠也能理解。 天灾人祸让得国库空虚,以此充盈国库总比增强税收要好得多。 虽然增大税收是不可避免之事,毕竟国库若是没有了银子,那打起仗来便先输一半了。 但愿朝廷拿了百姓这十个铜板,能少涨一些税收才是。 第324章 颜昭及笄宴 “小姐,今儿是你生辰,你可想吃什么?”千霜笑容满面的瞧着铜镜内的少女。 只见铜镜内的少女眉如远黛,眼若辰星,笑起来时脸颊两个梨涡极为可爱。 千霜越看越觉自家小姐有种脱俗之灵动,虽因年纪小,尚带几分稚气,可年纪小者数不胜数,却无一人有她家小姐这般容貌。 她家小姐长大后定是倾国倾城。 柳锦棠抚摸着自己胸前的秀发,看着铜镜内的人儿,不由自主脱口而出:“也不知大哥哥会不会回来。” 沈家人是不会给她过生辰的,世家女子除却在家中极为受宠者会在每年生辰为其举办宴会,绝大部分的世家子女除却及笄,其她时候的生辰都是悄悄就过了。 沈老夫人一大早就派人给她送了贺礼,意思显而易见,沈家并不会大费周章的给她举办生辰宴。 孙姨娘的贺礼是紧随沈老夫人之后来的。 “小姐放心,大公子那么宠小姐,小姐的生辰,他一定会回来的。” 春文把香囊挂在柳锦棠腰间,香囊上绣的是喜乐二字,春文瞧着极为满意。 生辰挂喜乐,一年皆顺遂。 才收拾好,便有人敲响了院门。 就当柳锦棠以为是周姨娘或是沈家其她人送来贺礼时,来人却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因为对方竟然是颜家的人。 “五小姐,这是我家小姐的邀帖,邀你今日午间前往颜家参加我家小姐的及笄宴。” 及笄宴? 春文与千霜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是露出了诧异之色。 颜昭的生辰竟然与她家小姐是同一天? 相比她二人的诧异,柳锦棠却是格外淡定。 她让春文接了帖子,笑着说道:“帖子我收下了,但今儿我还有些事,不一定能过去,晚一些我会派人前去颜家告知的。” 然后便让千霜把那送帖子的丫鬟送出了院子。 看着帖子内的邀词,柳锦棠敛眉沉思。 她在回忆,回忆上一世是否有这么一出。 可想来想去也没想起来什么,她只想起自己上一世的生辰好似是躲在屋中吃了两个鸡蛋。 至于颜昭的及笄宴,她根本不知晓有这么回事。 放下帖子,柳锦棠站起身来。 推开窗子,外面晨曦破晓,春风轻拂,预示着今儿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变了,她活了两世才知晓颜昭跟她同一天生辰,倒也是稀奇了。 上一世她没有参加颜昭的及笄宴很有可能是因为受瘟疫影响,这一世瘟疫明显比上一世控制的速度快。 便也给了颜昭摆及笄宴的机会。 上一世颜昭也许办了及笄宴,只是没邀请她罢了。 去,还是不去呢。 千霜回来,拿起那帖子瞧了瞧,有些疑惑:“这颜小姐早不送帖子,晚不送帖子,及笄宴当天送帖子是个什么意思,是诚心邀小姐前去吗。” 柳锦棠回身:“她不是非得今天送,而是直到今天,她才决定办这个及笄宴。” 春文不解:“为什么今日才决定?及笄乃是女子一生大事,如此大事定是要早早做准备才是啊。” 没等柳锦棠回答,千霜立马恍然大悟:“奴婢懂了,颜小姐是在顾忌,顾忌这瘟疫才过,她就大肆操办宴席,怕影响自个的名声。” 柳锦棠一笑:“是,也不是。” 她坐下身来瞧着铜镜中的自己,摸了摸脖子觉得少些什么。 “千霜,你去把大哥哥送我的那璎珞圈找出来,我今儿就戴那个了。” 千霜哎了一声,快快的去拿了。 很快璎珞圈就摆在了柳锦棠的桌案上。 “那小姐,颜家那位到底是为何到了节骨眼上才送帖子啊。” 拿完璎珞圈回来,千霜还没忘刚才的问题。 柳锦棠把璎珞圈拿起,细细抚摸着:“因为颜夫人。” “啊?”千霜与春文同时惊呼一声。 春文:“颜夫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就是因为死了,所以颜昭才不能大肆操办。”柳锦棠把璎珞圈放回锦盒内,让春文给自己挑一身搭配的衣裳。 “守孝期间,本就忌讳家中有喜,大操大办,颜昭得护着自己的名声,自然得低调。” “加之这瘟疫才过,朝廷还在想法子充盈国库时,颜家大举宴席,不就相当于在告诉皇上,我有钱,你快来查我嘛。” “颜老爷恐怕是不乐意办这及笄宴的,毕竟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千霜蹲在柳锦棠腿边,仰头看着她,做思考状:“所以颜小姐过不了颜老爷那一关,便把这及笄宴一拖再拖,可颜老爷既然一直不愿意松口,为何又在今天松口了呢?” “及笄可不是小事,以颜昭的性子定是不愿意就这么悄悄过去的,想来她是有什么理由说服了颜老爷,这才在今日广下邀帖。” “小姐,这身衣裳如何?配那璎珞圈定是绝美。” 春文拿着一身流萤缀珠衫配以绛绡云肩,窗子的光落在其上,闪烁如流萤,美轮美奂。 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太过惹眼。 “我记得大哥哥送给我的衣裳里有一条玉簪花绡裙,去找出来,就穿那条。” 春文想了想,有些惋惜,毕竟这流萤缀珠衫实在漂亮,大公子送给小姐后小姐一次也没穿过,今儿还是小姐生辰,春文私心的想让她穿一穿,定是漂亮极了。 但她又不敢忤逆柳锦棠的意思,便只好去换那条玉簪花绡裙去了。 “小姐要去参加颜小姐的生辰宴吗?但是......”千霜不想让柳锦棠去,今儿是颜昭的生辰,也是她家小姐的生辰,都同样是生辰,凭什么她家小姐得去给颜昭锦上添花。 颜昭怎么没说给她家小姐贺生辰呢。 柳锦棠知晓千霜不想让她去,但她思索后还是决定前去。 虽都是生辰,但及笄是女子的大事,本也没人给她过生辰,那她不如前去颜家热闹热闹去。 外加她被封县主还未参加过宴席,若是此次拒绝,难免被人说她摆架子。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去一趟。 说不定,她还能在颜家碰上沈淮旭呢。 第325章 三人都要平平安安 换好衣裳,戴好璎珞圈,少女不染脂粉,依旧漂亮的惊心动魄。 千霜在旁两句一小夸,三句一大夸,直把柳锦棠夸得咯咯直笑。 春文出了一趟屋子,回来后便扭扭捏捏,神色极其的不自然。 柳锦棠瞧出她的不对劲来,杏眸含笑:“春文,你怎么了?” 春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来,小脸红扑扑的,羞涩的把盒子递到柳锦棠手中。 “奴婢没有什么银子,买不起太过昂贵的礼物,这个礼物是奴婢挑选了好久才买下来的,奴婢想一辈子做小姐的丫鬟,想小姐生生顺遂,喜乐。” 柳锦棠看着手中盒子,满眼惊喜的打开来。 盒子里是一根狼毫,毛笔以青竹做笔身,笔身精细,毫毛整齐,上下端雕刻繁美图纹,若是女子攥着此狼毫书写,定是衬其手指纤细,姿态婉约。 柳锦棠喜爱极了:“我好喜欢,谢谢你春文,这是我收到的最漂亮的狼毫。” “真的吗?”春文眼睛一亮,再无一开始的惴惴不安,围着柳锦棠叽唧喳喳的像个孩子。 “太好了,我就知晓小姐一定喜欢,奴婢想着小姐马上就要进宫伴读,到时一定得用到这些,小姐会在宫里用奴婢这根毛笔吗?” 她满脸期盼的望着柳锦棠,柳锦棠捏了下她的小脸:“会用,上学第一天就用好不好。” 春文立马开心的蹦跶起来。 柳锦棠与千霜在一旁看着她笑的不行。 “小姐,这是奴婢的礼物。”千霜不知何时也拿出了一个盒子来。 柳锦棠笑嘻嘻的接过来:“让我猜猜,你送的是什么。” 千霜顿时也有些扭捏起来:“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小姐莫要嫌弃。” “心意值千金。”柳锦棠轻晃两下盒子,抬眼看着千霜:“我猜这盒子里是个木偶人。” 千霜眼睛顿时瞪大,满是不可置信:“小姐你怎么知晓?” 她明明雕木偶人的时候那么小心,就是害怕被发现,她甚是惊奇柳锦棠怎么知晓的。 柳锦棠打开木盒,里边躺着一只两掌长的木偶小人。 小人雕的栩栩如生,眉眼绰约,笑容明媚。 身上的衣裳轻盈,就连木雕的发丝都根根分明,精致的叫人赞叹。 木偶人还被上了色,头发是黑色,衣衫是粉色,眉眼点了朱红,一瞧便是柳锦棠的模样。 “好漂亮的木偶人,千霜姐姐,你何时雕的这个木偶人,我竟然不知晓。” 春文伸出手想要摸摸那木偶人的发丝,又怕弄脏了,收回手来,只一个劲的赞叹。 柳锦棠合起木盒,拉过千霜的手,只见她的指尖上满是伤痕,细小的,大的,密密麻麻。 “你当我不知晓?梳发时总刮我头发,傻丫头,下次不许了。”柳锦棠让春文拿来药膏,给她涂上。 千霜眼睛红彤彤的:“小姐,奴婢以后一定给你补一个更好的生辰贺礼。” 她来盛京晚,身上没有什么银子,只能做自己擅长的东西给柳锦棠。 但千霜暗暗下定决心,明年,她一定会准备一份极好的礼物,庆贺她家小姐及笄。 柳锦棠拉着她的手,又拉住春文的手,三人的手叠在一起:“我此生所愿,你二人平平安安,幸福安康的陪在我身边就好,若是以后你们二人有了意中人,能有个好归宿便更好了。” 春文与千霜二人几乎同时异口同声道:“奴婢才不要离开小姐,奴婢要永远陪着小姐。” 她二人声音着实整齐,叫的柳锦棠哭笑不得。 摸了摸她二人脑袋:“好,若是不想嫁,便一直陪着我吧,届时成了老姑娘,可别说我不叫你二人走啊。” 春文摸摸鼻子:“只要能一直陪着小姐,就算成了老姑娘,奴婢也愿意。” 三人嬉笑一阵子,柳锦棠梳妆打扮好,带着她二人出门,打算先去慈安院给沈老夫人请安,再去颜家赴宴。 一出门,周姨娘却来了。 手中还端着红布盖着的锦盒。 “妾身见过五小姐。” 如今柳锦棠是有封位的人,周姨娘自是要见礼的。 “五小姐穿的如此漂亮是要出门啊。” 瞧着柳锦棠身上的锦衣华服,周姨娘嘴角的笑更甚了。 如今眼前少女身份可是不得了,封了县主不说,还得了皇上青眼,有沈淮旭在身后当靠山,可以说是这世家贵女第一人了。 那颜昭如今的身份都没眼前少女身份尊贵。 她当初果然没走眼,没有招惹对方。 “周姨娘早,颜姐姐给我下了帖子,邀我前去颜家贺她生辰,我准备先去慈安院给祖母请安,在去颜家。” 虽然沈诗婧惹人嫌,但是周姨娘是个聪明人,与聪明人说话,直白些,彼此都懂。 周姨娘神色一变,喃喃道:“这颜大小姐今年也十五了吧,难不成今儿是她及笄宴?” 见她反应,柳锦棠就知晓颜昭的邀帖没送去沈诗婧那处。 “是颜姐姐的及笄宴。”柳锦棠笑着回答。 周姨娘啧啧两声:“也是巧了不是,这颜大小姐的生辰竟然与你是同一天,届时待她嫁入沈家,这宴席都能一起摆了。” 周姨娘不知晓颜昭与沈元思有染一事,所以自然不知晓颜昭已是无嫁入沈家的可能。 柳锦棠没说什么,只是笑着。 “知晓五小姐你不缺什么,妾身我呢,也是个俗人,那好东西再好,也比不得真金白银来的实在,此乃妾身小小贺礼,不成敬意,五小姐莫要嫌弃妾身偷懒才是。” 周姨娘笑着,她身后嬷嬷便上前一步,掀开了那锦盒上的红布。 打开锦盒,满满当当一整盒金锭子。 金闪闪的,闪的春文不自觉的闭了闭眼。 “周姨娘这可不是小小贺礼,未免贵重,我不能收。”金子谁不爱,柳锦棠爱死了好吧。 但是该矜持的时候自然是要矜持的,总不能见到金子就走不动道,那可不行。 加之对方这盒中金锭子可不少,若只是为了贺她生辰,大不用如此多。 对方送她这么一份厚礼,怕不单单是为了庆她生辰。 第326章 离谱它奶给离谱开门 周姨娘给身后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立马上前把那盒子递到彩荷院的小丫鬟手中。 那小丫鬟本就是个看门的,站在旁边充个门面,哪知对方一上来就给她塞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她惊慌抬头,看着柳锦棠不知所措。 柳锦棠瞧着这一幕,并未责怪那小丫鬟。 周姨娘知晓东西若递给春文,千霜,二人是绝不可能收的,便塞给了那没回神的小丫鬟。 对方也是她院子里的人,塞给对方也相当于是塞给她了。 那小丫鬟没有预料的收下也是情理之中。 “既如此,便谢过姨娘厚礼了。”柳锦棠笑着致谢。 周姨娘嘿嘿一笑,紧接着眼珠子一转添了句:“若是五小姐不嫌麻烦,妾身想劳烦五小姐一件事。” 柳锦棠唇角勾起,早有预料:“姨娘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办到,定不会推拒。” 周姨娘眼神略微躲闪,似知自己的请求有些不妥,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周姨娘抬眼:“五小姐若是不嫌麻烦,去颜家参加宴席可否带上你四姐,你放心,她绝不会给你惹麻烦,让她露露脸便好。” 柳锦棠轻笑,丝毫没有犹豫,一口应下:“怎么会麻烦呢,我先去慈安院给祖母请安,姨娘前去知会四姐姐一声,届时我在府门口的马车上等她。” “行,行,我现在就去。”周姨娘没想到柳锦棠应得如此利索,笑的眼尾都炸了花,给柳锦棠道别后就匆匆往沈诗婧的院子走,赶忙去通知人去了,生怕柳锦棠反悔。 “小姐,为什么要带四小姐啊,她老是与小姐你作对,今儿肯定也得作妖。”春文不喜欢沈诗婧,自然的也不想柳锦棠带她。 柳锦棠笑着看了眼那小丫鬟手中的锦盒。 为的自然是金子。 收人钱财,哪有不办事的道理,何况周姨娘只是让她把人带去宴席,又没说要全程管着她。 她只需要完成任务即可,至于沈诗婧想要翻出什么浪来,都是她的事。 这一次,柳锦棠还真希望沈诗婧安生些,别整什么幺蛾子。 周姨娘为了她这个扶不起的阿斗煞费苦心,柳锦棠虽然不喜欢沈诗婧,却也希望她莫要辜负周姨娘的一番苦心才是。 去到慈安院,一进门,未曾想沈诗语竟然在。 “见过五妹,五妹也来给祖母请安。” 沈诗语见到柳锦棠的一瞬间,有片刻明显的怔愣,但只是一瞬,立马就笑着起身迎了上来。 一如既往的温婉如玉,不论何时见都是笑嘻嘻的,给人亲近之感。 若不是她曾拦下柳锦棠与她说过有关沈淮旭的一番话,亦或是柳锦棠没有见过她及笄那日与外人针对自己,她可能会一直认为她是一个知性又温婉的大姐姐。 眼下她虽笑着,可谁又知晓她暗地里打量她几遭呢,毕竟她刚才进门后她的怔愣她可是瞧见了呢。 “二姐安。”柳锦棠向其福身回礼。 “听闻今儿是五妹的生辰,我本准备来给祖母问安后去五妹的院子的,既然在这遇见了,那正好把生辰贺礼送给五妹。”沈诗语笑着说着。 她的丫鬟檀云在她说完后就上前递给她一个盒子。 沈诗语接过,顺手递给了柳锦棠:“此乃我珍藏良久的宝玉,送于五妹,愿五妹窈窕无双颜如玉,此生欢愉。” "谢过二姐,我定好生珍藏此玉。"伸手不打笑脸人,沈诗语装的如此亲和,柳锦棠自然也不会自找没趣。 沈诗语微笑着看着她,如此温馨场面,倒真像姐妹情深,叫人动容。 沈老夫人欣慰的瞧着二人,对她姐妹二人的相处很是满意,一家人就得如此和和气气的才是。 沈诗语回身坐下,伸手摸了下腰间玉佩。 刚才柳锦棠就注意到了,她腰间挂着的兰花玉佩乃是她送的那个,沈诗语随身佩戴她送的兰花玉佩? 倒是有意思了。 “二姐腰间的玉佩真好看,兰花,花如其名,风华绽放春光里,兰花精美似仙姿,与二姐甚是相配。”柳锦棠笑着夸赞道。 沈诗语垂首看了一下自己腰间的玉佩,面上划过一抹娇羞。 这抹娇羞落在柳锦棠眼中让她不由的挑了下秀眉。 这沈诗语定不会因为她一句夸赞就露出如此神情,除非她因为自己的这番夸赞想到了别的人。 思及此柳锦棠便似无意的问了句:“二姐可喜欢这玉佩?” 沈诗语自是喜欢的,若是不喜又怎么会日日佩戴呢。 “喜欢,如此漂亮的玉佩怎么会不喜欢呢。”沈诗语抬眸看向柳锦棠,却见柳锦棠把肩头发丝顺至耳后,露出了脖颈上精美的璎珞圈来。 她还是第一次见柳锦棠戴这璎珞圈,遂问:“这璎珞圈真是雅致,以前没见五妹戴过,不知是何人所送。” 柳锦棠抬手摸了下脖颈上的璎珞圈,瞧向一旁的沈老夫人,见她也是笑着看着她,笑了笑道:“是大哥哥所送,恐是知晓今儿是我生辰,早早就派人送回来了。” 她的生辰,沈淮旭送回贺礼,倒也没什么不对的。 沈老夫人喝着茶,并没有什么反应。 倒是沈诗语在听见这话后神色凝滞了,手摸着腰间玉佩不知在想什么。 就当柳锦棠以为探不出什么消息时,没曾想沈诗语抬头突然说着:“大哥向来如此,外人只看到了大哥的冷漠,但他细腻心思却是很难被人探觉。” 柳锦棠本正垂首喝茶,闻言眼皮一抬,眼神奇怪的看向沈诗语。 沈诗语爱不释手的把腰间兰花玉佩摸了又摸:“我及笄时大哥虽未曾回府,却派人给我送回了这块兰花玉佩,我喜爱兰花一事从未对外言说过,大哥有心,也不知从何打听来的。” 柳锦棠一口茶水呛住:“咳咳咳。” 千霜赶紧递上了帕子。 柳锦棠帕子掩唇,满眼震惊的看向沈诗语,离谱它奶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啊。 所以搞半天,她送的礼被沈诗语当成沈淮旭送的也就罢了。 瞧沈诗语的模样,对这玉佩的喜爱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了。 若是她知晓这玉佩是她送的....... 柳锦棠无法想象,那她的表情得有多精彩。 第327章 这里可有因为别的原因想我 出了慈安院,沈诗语表示要回院子梳妆打扮,约柳锦棠晚一些同行去颜家。 柳锦棠不想与她同行,表示自己答应了周姨娘要带沈诗婧一同前往,现在人已经在府门口等她了。 沈诗语听闻周姨娘前找柳锦棠帮忙,却没找自己时,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毕竟周姨娘与孙姨娘乃是表姐妹的关系。 她与沈诗婧的关系自小就亲密。 周姨娘如今却不找她帮忙,找了柳锦棠,她自是多想。 没有理会沈诗语不自在的神情,柳锦棠转身离开。 出门赴宴哪里能两手空空,她也得回院子备份厚礼才是。 回程路上,走过九曲回廊,迎面走来两个人。 身着青衣者是沈元思,他旁边走着的玄衣男子,柳锦棠觉得眼熟,却不认识。 对方年纪与沈元思一般大,身形挺立,长相俊逸,手拿一柄折扇,君子之姿浑然天成。 回廊没有分叉路,眼见对方也瞧见自己,柳锦棠也不好再避,只得迎面走上去。 沈元思与身旁人说笑着,走到柳锦棠近前后顿了步子,眼中划过一抹惊艳,他以前就觉少女生的软糯可人,今儿少女穿这一身,更是灵气逼人,灵动不可方物。 “五妹妹这是去了祖母院子?”沈元思笑容灿烂,语气亲昵。 柳锦棠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冷淡的回了一个:“嗯。” 很明显的,柳锦棠不想理他。 但沈元思似瞧不出来似的,偏身对柳锦棠介绍身旁人:“五妹妹,这是丞相嫡子,杨公子。” 丞相之子。 柳锦棠终于想起来为何此人眼熟了,此人不就是沈诗语及笄宴上被众人簇拥着的那个蓝衣男子。 她不想留意都难,毕竟当日对方可是风光。 她后退一步朝之福身见礼:“见过杨公子。” 杨宏羽亦是拱手,眼睛明亮,从始至终未从柳锦棠身上挪开。 上次见她她已是明艳动人,如今时隔月余,却更加灵动了。 “见过五小姐,听闻五小姐其心若玉壶冰心,其行如芝兰济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客套话罢了,柳锦棠并不会往心里去。 “谢杨公子夸赞,不过是皇上垂怜,我所做的,都是我应当做的。” 杨宏羽折扇轻摇,本就对柳锦棠有所好感,见她分明如此优秀,偏半点不张扬,心头好感更甚。 “五小姐谦虚,上千斤的药材也得上千两金子,隔着常人,怕是难有那份魄力说送就送。” 杨宏羽乃丞相之子,对瘟疫时药材的药价自然清楚。 柳锦棠那批药材若她不给朝廷,莫说上千两黄金,卖出去怕是得翻个三倍不止。 他爹在他面前浅提过柳锦棠面圣那日的情形,只道此女日后前途无量,细问却是不愿意说了。 但不论是她日后如何,光她这份慈悲之心,就已经彻底叫杨宏羽蛰伏。 人人可能都认为自己能做到柳锦棠这般,但若真的换了人,却真的不一定能做到。 柳锦棠只是笑着没有说话,看看天色,怕耽误太久,门口的沈诗婧闹腾,于是便福身道别。 “五小姐这是准备前去颜家?”杨宏羽问。 柳锦棠点头:"是。" 杨宏羽拱手:“既如此,那杨某便不耽搁五小姐了,我与沈兄也准备前去颜家,届时颜家再会。” 柳锦棠轻笑,带着千霜,春文二人从旁走过。 再会? 又不熟,再会什么再会。 回到院子,柳锦棠思来想去,最后翻出一对景泰蓝红珊瑚耳环。 她如今屋子里的东西,绝大部分都是沈淮旭送的。 他说东西送给她便由她处置,珍稀物件她都是收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还有一些是封县主时,皇上赏赐的。 皇上赏的不能动,都是死物,顶多撑撑脸面。 这副景泰蓝红珊瑚耳环不是沈淮旭送的,也不是皇上赏的,是簪娘徐秋水做的。 本来是打算等铺子开了,放到铺子售卖,但眼下送礼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景泰蓝常见,红珊瑚却稀有,若不是剩下的都比这金贵,她也不会送这个。 把贺礼包好,柳锦棠又检查了衣着,确认不会喧宾夺主这才出了门。 出了院门,门口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想着要与沈诗婧同坐一辆马车,柳锦棠还是有些无奈的。 但谁叫周姨娘给的太多,能忍则忍吧,反正沈府离颜府也不远。 深呼吸一口气,柳锦棠提裙上了马车,本垮着的小脸在进到马车,见到马车内坐着的人时犹如变脸,瞬间喜笑颜开。 “大哥哥。”柳锦棠钻入马车,一屁股坐到沈淮旭身旁,拉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然后夹了眉头:“大哥哥怎么又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沈淮旭肩宽窄腰,面容硬朗,坐在那里亦是身姿端正,衬其身形壮硕。 他身材极好,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今儿身着一件玄色织金流云纹广袖长袍,腰间系着一条月白螭纹绦带,束出劲瘦腰肢。 光是瞧那劲瘦腰肢,不难想象若是动起来的力道。 半点也没有柳锦棠所言的又瘦了。 月余不见少女,沈淮旭黑眸一刻也难以从少女身上挪开。 见她今儿的穿着打扮,皆是他送去的,他唇角勾起,暗叹自己眼光不错,这衣裳首饰果然极为配这小戏精。 往后得多给她送些去才是。 “可想我了?”沈淮旭伸手,白指纤长拂过少女脸颊,温柔的替她把耳边发丝拢至耳后。 柳锦棠使劲点了两下脑袋,生怕沈淮旭瞧不清般:“可想可想了。” 一句可想可想了,叫沈淮旭的寒眸化作一汪春水:“想我什么?” “自然是想大哥哥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冻着,有没有热着,有没有累着自个,反正就是想了。” 柳锦棠自认为自己的回答极为完美。 毕竟她若是在外,也定是希望有人牵挂自己的,而牵挂无非是嘘寒问暖,一日三餐。 谁料沈淮旭却并没有表现的太过开心。 妖孽面容挂着浅笑,捏了捏柳锦棠的脸颊:“还有呢。” 柳锦棠眼珠子一转:“还有就是想着大哥哥什么时候回家,我最后做的梅花糕大哥哥都没有吃上呢。” 沈淮旭黑眸之中光色一变,长指捏住了少女下颚,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 柳锦棠眨着一双星眸不解看着他:“大哥哥?怎么了?” 沈淮旭笑着,手指从她下颚划至脖颈,再从脖颈划过肩头,继续往下...... 就在柳锦棠僵了身子准备随时拍打沈淮旭的手时,对方的手指却停在了肩头下方,心脏的位置。 长指轻点两下,冷声起:“除了你说的这些,你这里可有因别的原因想我?” 第328章 生辰喜乐 马车空间不大,柳锦棠离沈淮旭又近。 他的长指此刻顶着她心口位置,勾着一双妖精般缠人的眸子,马车内热度升腾,气氛旖旎。 莫说是柳锦棠,此刻就是那贞洁烈女前来,也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大哥哥一回来就拿我打趣。”柳锦棠撅嘴拍开沈淮旭的手,气他总是有事无事戏弄于她。 若不是她二人是兄妹,就他这个模样,谁能不多想,说他对自己情根深种亦有人信。 瞧着被少女拍开的手,沈淮旭冷笑一声,不开窍的玩意儿。 “我何时拿你打趣了?”沈淮旭面色略有不悦,似想到什么,想到前几次少女在他撩拨之下反过来与他说那些耳红心跳的话。 原来这小戏精都当他是在打趣她? “大哥哥没有打趣我?也没有故意戏弄我?”柳锦棠却是脖子一伸,仰着脑袋眼睛大大的瞧着他:“若不是打趣戏弄,大哥哥总是对我做这些叫人误会的动作,与我说这些叫人遐想的话做什么?” 说到此,少女瞳孔一缩,一副恍然大悟模样。 看的沈淮旭的眉头一挑,沉了眸子。 柳锦棠凑近沈淮旭,小手扒上他的肩头,下巴同样放在他肩头之上,眸子亮的如一汪碧泉,其中倒映着沈淮旭的妖孽面容。 她吐气如兰,声音压低了几分,略显魅惑:“难不成大哥哥喜欢我?嗯?” 见沈淮旭沉着一双眸子没有反应,柳锦棠继续不怕死的说着。 “如今想想,大哥哥所做的一些事,确实有些超脱兄妹范畴,莫不是真如我所想,大哥哥对我.......” 后半句话柳锦棠没有说出来,她是故意如此说的。 就允许沈淮旭一回来就打趣她,她还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她这样一说,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打趣她了。 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虽然她不会往心里去,可谁能架得住他总是这样。 但沈淮旭却并没有像柳锦棠预料那般板着脸说她胡闹。 也没有恼羞成怒。 反倒是偏首,垂眸,面上挂着浅笑,一双深眸灼灼看着她,锁着她的身影。 “如果我说就是你想的那般,你又当如何?” 只见少女的笑容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自嘴角,眼角散去,最后隐没在柳锦棠满脸的冷漠与二人拉开的距离之中。 “大哥哥不要开玩笑了,一点也不好笑。” 柳锦棠眼中透着疏离,更多的却是怀疑,怀疑沈淮旭话的真实性。 她盯着他的脸,不敢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幻,但从始至终,她也没从沈淮旭的脸上看到她想看到的戏谑神情。 “你怕什么?”沈淮旭伸出手,笑的格外好看:“过来。” 似是没有瞧见柳锦棠那满身疏离与冷漠,亦或是根本不在意,沈淮旭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仿佛不论少女做了什么,对他是何种态度,于他而言都不重要。 若是以前,柳锦棠定是开心的把手放到他掌心内的,但这一次她没有。 “大哥哥还没有回答我,大哥哥是不是在与我开玩笑。” 沈淮旭抬眸,黑眸深邃:“很重要?” 柳锦棠眸光略有错愕,她不明白,怎么会不重要。 还是说,沈淮旭误会了她口中喜欢的含义? “大哥哥知晓我说的喜欢,不是单纯的兄妹间的喜欢吧。”柳锦棠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勇气,叫她再次重复了一遍。 瞧着她杏眸中的戒备,沈淮旭额角青筋跳了一跳。 这小戏精看似心大,实则最是心思玲珑。 不然就以他二人相处来看,若他二人只是普通男女关系,再笨的女子也能发觉不对劲了。 只是碍于她二人身份原因,才叫她不敢多想。 是他心急,露了破绽,才叫她发现端倪,有了今日这番情形。 距离她及笄还有一年,一年......却是上百个日夜....... 沈淮旭摩挲腰间荷包,眼底光色明灭不定。 上百个日夜,太久了,稍有差池,就是难以挽回的局面。 奉州水患惹出不少祸事,他许是要离京不少时日,如此节骨眼上,岂能打草惊蛇。 柳锦棠格外注意他的神情,自然知晓他在沉思。 不过一个是与不是的回答,需要沉思这么久吗? 柳锦棠心头不安,若沈淮旭真的对她有超脱兄妹间的感情,她该怎么办? 柳锦棠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眼下匆匆一想,却觉前路一片黑暗。 先不说世俗是否能容她二人,沈家这一关,就能扒她两层皮下来。 纵使她是县主又如何,违背道德伦常,天理不容,届时不止是她,就连沈淮旭都难逃一劫。 沈淮旭把手递到柳锦棠眼前:“手。” 刚才他伸手柳锦棠没有回应,眼下他又伸手,柳锦棠依旧没有回应。 只道:“大哥哥还没回答我。” 沈淮旭黑眸微抬,语气平静:“急什么,手伸过来,我就告诉你。” 柳锦棠半信半疑的看着他,瞧他不似骗人,便缓缓伸出了手。 小手才伸出,便被大掌一把攥住,然后往前一拉,使得柳锦棠不得不靠近了沈淮旭。 下一瞬,一只粉白琉璃海棠镶金手镯便扣在了她手腕之上。 手腕上端连接着一根金链,链子上方镶嵌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粉色琉璃海棠,链子末端连接着一个小小金指环,此刻被沈淮旭戴在了她无名指上。 “这......”柳锦棠摸着手腕上的镯子,没有女子不喜爱漂亮之物,这个海棠镯子不仅样子别致,制作精美,上方的海棠花瓣都是用宝石珍珠镶嵌而成,无光亦是熠熠生辉。 沈淮旭抚摸着她肩头秀发,目光极致的柔和。 “生辰喜乐。” 第329章 沈淮旭竟然咬她脖子 这不是柳锦棠今日收到的第一份生辰礼,但却是除了春文,千霜以外,第三份真心的礼物。 感动之余,柳锦棠却依旧没忘记正事。 “大哥哥不会以为送我生辰礼物便能把问题略过吧。”柳锦棠摇了摇手上的镯子:“我可还记得呢。” 少女如此执着的想要知晓他的答案,无非就是想要安心。 亦或者是早做打算。 沈淮旭不打没把握的仗,所以他道:“你说让我庇护你三年,我定庇护你三年,至于其它的,你莫要多想。” 沈淮旭这话一出,柳锦棠心头大石头立马下落了几分:“那大哥哥刚才那话是何意思?” “什么话?”沈淮旭看她,似不明白柳锦棠指的是哪一句话。 眼瞧着人开始跟自己装糊涂,柳锦棠的小脸一垮:“大哥哥可知,逃避也是承认的一种。” 话才说完,柳锦棠的小脸便被捏住:“年纪轻轻,懂得不少,不是你说的那样,莫要多想,三年期满,你我二人便恢复如初。” “恢复如初?”柳锦棠念叨有些不解这话的意思,她所理解的恢复如初,就是把一段关系恢复到认识之前。 虽然说有些残忍,但确实像沈淮旭能干出来的事。 她当初也跪在沈淮旭跟前这样求过他。 明明是自己盼望的回答,柳锦棠却不知为何心里空落落的,但顺着那空落感找寻过去,却发现没有尽头,也没有目标,她不知道这个空落感是因何而来。 摸着手腕上的镯子,柳锦棠扯出一抹勉强笑意来:“大哥哥就会吓唬人,我还以为大哥哥对我有想法呢。” 明明已经告诉她答案,这小戏精还在探他的话。 沈淮旭勾唇,上下打量柳锦棠一番。 他的视线灼热,嘴角还带着一抹坏笑。 饶是柳锦棠不想乱想,都被他瞧得红了脸。 她感觉自己被扒光一般,在沈淮旭的视线下无所遁形。 沈淮旭的视线在她平坦的身子上扫视两圈后,收回了眸光。 没有说话,但他的举动已经替他回答了。 柳锦棠从一开始的沮丧到明白沈淮旭眼神意思后的羞愤,小脸变的可是一个快。 “大哥哥!你欺负人。”柳锦棠双手叉腰小脸红扑扑的,没有暴躁,有的只是让人想蹂躏两下的可爱。 沈淮旭坏笑着挑眉:“哦?我如何欺负人了?” “你......你那样看人。”柳锦棠想把话说明白些,但说的时候却羞以启齿,憋了个脸通红却只是道了这么一句。 沈淮旭却是喜欢瞧她这气急败坏小脸通红的模样,真是可爱。 “我怎样看人了?”他语气低沉,脸上的坏笑叫柳锦棠越加羞愤。 使得少女不仅脸红如霞,就连耳朵,脖子都笼上了绯色薄纱。 她本就生的白皙,红晕像泼翻的胭脂在瓷白的皮肤上晕染。 连那半露在衣袖外的手臂都未曾幸免,泛起细密的粉。 若没有衣裳遮掩,少女此刻应当是通体都染了霞色。 她此刻就像是被三月的桃花雨淋透,连发旋都蒸腾出若有若无的热气,把耳边碎发都熏得蜷了起来。 看着这一幕的沈淮旭呼吸渐渐浓重,他立即皱眉,动了下喉头。 收了再戏弄少女的心思。 看着是在戏弄少女,实则折磨的是他自己。 “大哥哥不如不回来呢,一回来就惹人生气。”柳锦棠撅嘴背身,小孩子脾气尽显:“不理你了。” “当真不理?收了周姨娘的好处,不问问你四姐去何处了?”沈淮旭岔开了话题,感受着身体的平复,他蹙着的眉头才渐渐松开。 柳锦棠本背着身生闷气呢,说到沈诗婧,她才想起来正事。 对啊,马车内是沈淮旭,那沈诗婧去哪里了? 她立马回身,掀开帘子,发现马车早就已经离开沈府,眼下都快到颜家了。 “完了,我把四姐忘在府内了,大哥哥,快叫车夫回去,我收了周姨娘的金子,若是食言,就贻笑大方了。” 她懊恼自个怎么就把沈诗婧给抛之脑后了。 见到沈淮旭太过激动,忘了这茬了。 “不是不理我?”沈淮旭却是背靠马车,敛着好看眸子,静静地望着柳锦棠。 “大哥哥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理你,我理你还不成嘛。”柳锦棠探手抓住沈淮旭的胳膊摇了两下,软糯糯的朝之撒娇:“大哥哥别与我一般见识了,快回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或者大哥哥派个人回家把四姐接上也成。” 只要沈诗婧能平安到达颜家,她的任务完成就妥了。 “放心。”沈淮旭伸手捏了下她的脸:“我已经派人把她送去颜家了,眼下想必都在颜府内吃茶了。” 柳锦棠微愣,反应过来沈淮旭刚才是故意那样说时,一口银牙咬的紧紧的,今儿的沈淮旭真是格外讨厌。 她气的咬唇,下一刻不知是如何想的,一把抓起沈淮旭的胳膊,掀了他的袖子,啊呜一口就咬在了他胳膊上。 少女就像一只幼兽,咬他的力道就似挠痒痒般。 一双眼睛内都在冒火星星,沈淮旭轻笑,看来今儿把这小家伙气的不轻啊。 都动口了。 待柳锦棠发泄完火气,松开牙关后,沈淮旭的手臂上已是出现了两排整齐的牙齿印。 牙齿印整整齐齐,从其形状可瞧出少女皓齿也如她人一般精致。 而咬完人的柳锦棠才猛地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 她手中还抓着沈淮旭的胳膊,低头一瞧,对方胳膊上是她的牙齿印。 她顿时头皮发麻,刚才气极了,牙痒痒没忍住。 敢咬沈淮旭,沈淮旭不会拔了她的牙吧。 “咬了人知晓怕了。”沈淮旭捏过她小脸,俯首凑近了她。 柳锦棠故作镇静,明明怕的要死,偏还铁骨铮铮:“谁说我怕了,我才不,不怕。” 若她眼神没有躲闪,说话没有结巴,沈淮旭恐还真会被她这小模样唬住。 可惜,纸老虎罢了。 手上使劲,少女呜咽一声,小口被迫张开。 皓齿之中掩着小舌头,沈淮旭黑眸深沉,笑意扩大。 “小没良心的,如今都会咬人了,我这人暇眦必报你可知晓。” 柳锦棠小脸被捏住,眼睛水灵灵的。 她呜呜两声,艰难摇了下脑袋,表示她不知晓。 可待她脖颈处的发丝被捞开,本在她眼前的俊颜从她脸庞擦过,脖子上传来刺痛之感时,她眼睛瞪若铜铃。 沈淮旭竟然咬她脖子! 第330章 小戏精你在想什么我都知晓你骗不了我 “大哥哥,别。”柳锦棠伸手推搡,脖颈那等明显之处,会被人瞧见得。 可她没有推动,沈淮旭的身子坚硬如铁,她推上去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不仅如此,沈淮旭还一把抓住她推搡的手,高高举起,按在了马车墙壁之上。 “大哥哥,疼~” 疼是次要的,柳锦棠想用这种法子叫沈淮旭松口。 她是真不敢惹他了,她以为沈淮旭不会咬他,毕竟他这样矜贵的人怎么可能做这样有失身份之事。 可是直到沈淮旭真的咬回来,她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他是矜贵不假,但同时他也是个疯狗。 脖颈上传来舔舐之感,柳锦棠眸子睁大,身子剧烈颤抖一下,趋于僵硬。 这厮咬她便咬,做什么舔她啊。、 可是由于羞愤,柳锦棠并没有发觉埋首在她脖颈处的人呼吸比正常时要粗重不少。 在柳锦棠瞧不见的地方,沈淮旭眼尾勾着薄红,眼神如蛇,在眼睑垂下的阴影中散着危险光色。 他舌尖舔舐少女肌肤,少女柔嫩触感与浑身的淡淡幽香叫他心神不定,恨不能就此把人融入骨血之中。 她就像专门为他而研制的毒药,一旦沾染,就再难解毒。 不然今儿就摊了牌,把人捆在身边算了。 还未等沈淮旭把想法落实,头顶传来的少女抽泣声便叫他的理智渐渐回归。 沈淮旭松口,抬起身子,黑眸在瞧见少女脸上的泪痕时闪过一丝懊恼。 他确实用了劲,恐是咬疼了这小戏精。 “不哭,不咬你了。”沈淮旭拿出帕子替其温柔擦拭着泪水。 但少女就如水做的一般,他越是哄,眼泪掉的越凶。 直到沈淮旭一句:“哭的如此凶,可是因为埋怨我咬的不够对称?不如在另一边脖子也给你来一口如何?” 一直掉眼泪的人儿顿时就老实了。 沈淮旭拿着帕子擦了擦她的小脸:“怎如此爱哭。” 柳锦棠第一次见恶人先告状的,抽噎着指控他的罪行:“明明是大哥哥一口咬到人家脖子上把人家咬,咬疼了,还不让人哭,真的是好生霸道。” 实际沈淮旭咬她那一口固然有些疼,但还不至于把她疼哭,她哭是因为若不用这个法子,沈淮旭不知还会做出什么骇人之事。 他舔她那下让她头皮都发了麻,又羞又气愤,前一刻沈淮旭才说二人是合作关系,下一刻便对她又咬又舔,若不是戏弄她,那就是他在说谎。 沈淮旭何须对她说谎呢,所以,他还是在戏弄她。 柳锦棠想起沈诗语与她说的那句:【五妹不过是他无趣日子里的玩物罢了】 她也不止一次怀疑过她是否是沈淮旭的消遣之物。 以往总是仗着他的宠爱推翻这一想法,但从今日她二人聊过,他却依旧能这般自然的对她做出这样的举动瞧来。 他确实没有把她当妹妹。 没有一个哥哥会对妹妹做出这样的举动。 可她二人也没有普通男女那样情投意合的爱意。 她确实是供他消遣的玩意儿。 就如她做的那些木偶人,她会给它们做衣裳,也会给它们画上好看的妆容,甚至会在天气好时把那些木偶人摆出去,明知它们没有生命却还是想让它们晒晒太阳。 而她就是沈淮旭的木偶人。、 他心情好时逗弄她一番,心情不好时便按自己的心情对待她。 给她送衣裳,送首饰,带她出门,给她偏爱........ 不过是因为她有求于他。 柳锦棠闭眼叹息,可这也怪不得沈淮旭,毕竟当初是她先招惹的他。 这是她当初求他的惩罚。 “在想什么?”沈淮旭清冷声音使得柳锦棠回神。 一抬眼,柳锦棠便撞进一双黑眸之中。 黑眸似有漩涡,拉扯着她往里坠去。 柳锦棠赶紧别眼,不敢再看:“在想妆容都哭花了,脖颈上还有齿痕,一会子如何见人。” 下颚别捏,少女被迫再次抬头。 沈淮旭冷眸扫过她的面颊,望向她的眸子:“说谎可不乖啊。” 心思被窥破,柳锦棠却没有半点慌张,她回望着面前人的眼:“大哥哥怎知我说谎了?还是说大哥哥有特殊能力,能听见别人的心声?” 前一刻还委屈的少女,转眼间便如此淡定从容,沈淮旭勾唇,这小戏精从来不是表面看到的那般娇软天真。 心思深沉着呢。 可这样的她才鲜活,他沈淮旭最喜欢有挑战的事。 “你可知众人都唤我什么?”沈淮旭手指轻轻动了动,摩挲少女下颚。 语气低沉,眼眸带笑。 亦如刚才柳锦棠趴在她肩头那般,引人不由遐想。 柳锦棠自然不知晓,她只知世人都说他冷血无情,至于唤他什么,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听的称呼。 "是什么?"柳锦棠问。 沈淮旭一笑,没回答:“想知晓?” 他松开她的下颚:“可我突然不想说了。” 柳锦棠:“.......” 她就说他是个疯狗吧,有病。 不说就不说,谁稀得听一样。 马车停下,北云声音响起:“主子,五小姐,颜府到了。” 沈淮旭嗯了一声,侧眸看着身旁少女:“人的眼睛骗不了人,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说谎。” 他伸手替柳锦棠整理了一下脸庞发丝,温柔凝视着她:“小戏精,你在想什么我都知晓,你骗不了我。” 他叫她小戏精,他望着她时,眼神温柔却似淬了剧毒,叫柳锦棠喉头发涩,背脊僵硬。 他说人的眼睛骗不了人,但是柳锦棠却看不透他的眼。 也不知晓他是真的看出她内心想法,还是故意吓唬于她。 “我下车等你。”沈淮旭摸摸她的脸,起身出了马车。 柳锦棠呆坐在原处,直到春文千霜二人上了马车她才有所动静。 “春文,你可知大哥哥有什么别称吗?众人都唤他什么?” 春文想也没想道:“大公子的称呼多了,沈大公子,沈大人,两司都督,沈指挥使,小姐问这个干什么?” 柳锦棠微怔后却笑了。 她知晓为何沈淮旭能从她眼睛之中看透她内心想法了。 因为阅历。 她年纪轻,阅历不够,而沈淮旭不一样,在他眼中,她与孩子没有区别,什么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第331章 有何不可 “小姐,你的脖子。”千霜突然惊呼一声。 春文立马凑过去瞧,然后吸了口凉气:“小姐,是大公子咬的你.......” 柳锦棠摸了摸脖颈,她甚至不难想象这个齿痕的模样,定是明显极了。 “放心,我没吃亏,我也咬了他一口。” 千霜与春文对望一眼,眼里有着无奈更多的却是担忧。 她家小姐与大公子在马车里互咬? 她二人想了想,光是想都浑身都一阵恶寒,不敢想象大公子那样冷漠的人,咬她家小姐时的模样。 她家小姐细皮嫩肉的,大公子如何忍心下口的,瞧瞧,脖子咬的通红,想要恢复,估计得好一阵子呢。 春文埋怨着:“大公子真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下如此重口,小姐一定很疼吧,我瞧小姐眼睛都红了。” 千霜也是心疼的看着柳锦棠,对沈淮旭也颇有埋怨,大公子也是,怎么能咬人呢。 “没事没事,小伤都算不上,都没破皮,我咬他的那一口才重呢。” 柳锦棠不想她二人担心,所以一直重复她咬沈淮旭的那一口更重,想叫她二人安心。 但千霜与春文安心是不可能安心的,毕竟敢咬沈淮旭者,她家小姐定是第一位,这如今都动口了,接下来发生的只会比这更严重。 她二人如何能安心。 特别是千霜,她知晓沈淮旭对她家小姐的心思。 只盼着真到那一步时,大公子能对她家小姐温柔些,她家小姐身子骨弱,如何能经得起他的折腾。 脖子上的齿痕很明显,春文千霜想了好几个法子都无法遮盖。 齿痕的位置不高不低,正好在脖颈的正中间,衣裳遮不住,用脂粉掩盖也是无用。 就待春文二人着急如何是好时,本来下马车的沈淮旭再次折返而回。 “怎么回事?” 见马车上的人迟迟没有下来,他这才上来瞧瞧情况。 见马车内的少女不满瞪着自己,他便知晓是因何事了。 “大公子,小姐脖子上的痕迹遮不住。”千霜说出原因来。 沈淮旭冷嗯一声:“你们先下去。” 春文千霜不安的看了眼柳锦棠,柳锦棠点头示意她二人没事,她二人这才下了马车。 “大哥哥难不成有法子?”见人进来柳锦棠气嘟嘟的看着他。 都怪他,都让他不要咬了,他偏要咬,这下好了,遮都遮不住。 沈淮旭面上勾着邪笑:“有法子。” “什么法子?”柳锦棠急急问道。 沈淮旭长指摸了摸少女脖颈上的齿痕:“打道回府。” 柳锦棠:"........." "回府也得见人,大哥哥总不会想把我关在院子里吧?" 沈淮旭俯身:“有何不可?” 柳锦棠真的是服气,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闲心逗弄她。 “大哥哥别闹了,快给我想想法子。” 见小戏精确实急了,沈淮旭才得了趣,不知从何扯出一条白纱围在了少女脖颈之上,白纱围绕两圈后,他让少女转身。 紧接着在少女的后脖颈处把白纱打了个结。 柳锦棠今儿穿了绛绡云肩,白纱系在云肩之上并不会显得突兀,加之还有璎珞圈相配,但凡不知晓实情者,定会以为这白纱是特意用来装饰的。 “大哥哥哪里来的白纱?” 她很确定,刚才他下马车时没有白纱。 沈淮旭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甚是满意,他替少女正了下头上簪子:“怎么如此多问题?” 得,她多嘴行了吧。 柳锦棠秀眉一挑,站起身来,一条长腿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没好气道:“让一让,挡路啦。” 沈淮旭没有动静,少女也不恼,提起裙摆,抬腿越过,自顾自的下了马车。 身后沈淮旭瞧着少女气鼓鼓离去的背影,轻笑一声,有趣。 沈淮旭下了马车后,颜老爷刚好从府内出来,瞧见沈淮旭后,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沈大人,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按官位,颜老爷确实比沈淮旭低上一头。 但沈淮旭与颜家嫡女有婚约在身,所以按辈分,沈淮旭应当对颜老爷恭敬有加。 可颜老爷没有摆长辈的架子,沈淮旭也没有自降身份,其中缘由,只有知晓情况者才明白。 沈淮旭要与颜昭退婚,虽未对外公布,可颜老爷不是傻子,逢年过节沈淮旭也不见登门,找来颜昭一问,事情自然就明了了。 他可不敢找沈淮旭的麻烦,毕竟当年那事,他也是点了头的。 本以为天衣无缝,哪知这么多年后竟被对方查出了真相来。 以对方的身份铁了心要退婚又何须拖到现在,无非是顾及往日情分,念在颜家有丧,给颜家留些体面罢了。 但颜老爷从始至终没有点破这一点,也是存了私心。 三年足够改变太多事,他心有侥幸,万一这三年假戏成真呢,毕竟他的昭儿是盛京城最优秀的贵女。 只要是男人,无不喜欢。 沈淮旭也是男人,他相信只要昭儿在其身上下些功夫,沈淮旭定会摒弃前嫌,他颜沈二家的婚事照旧。 “颜大人无需多礼,我公务繁忙,本是无空前来,令媛邀了沈某家妹,沈某便抽空陪之一同前来。” 此话可以说是半点不客气,甚至可以说难听至极。 我来不是因为你颜家,而是因为我的妹妹。 你出来打招呼选错人了,你应该打招呼的是我的妹妹。 沈淮旭在给柳锦棠撑腰。 他敢指责颜老爷,但柳锦棠可不敢受颜老爷的礼,当即先一步福身见礼:“臣女柳锦棠见过颜大人,颜大人安。” 颜老爷本因沈淮旭一席话脸色难看,但见柳锦棠很是知礼,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在他看来,沈淮旭对他使脸色可以,因为对方有这个资格。 但柳锦棠一个丫头片子若是妄想借着其面子让他见礼,那就是不知好歹。 好在对方是个知晓礼数的。 “五小姐不愧是皇上亲封的奉宜县主,不仅生的冰清玉洁,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我与你父亲乃是挚友,按辈分,五小姐可唤我一声颜世伯。” 柳锦棠闻言立马福身笑道:“颜世伯好。” 颜老爷笑着看着她,看似和蔼可亲,可若没有沈淮旭在旁站着,哪里会有这一声世伯呢。 颜老爷亲自相迎,带着沈淮旭二人进了府。 第332章 奸计 颜昭的及笄宴虽然准备匆忙,可是装饰却半点不简陋。 颜府内,四处挂着女子喜爱的烟青纱幔,颜府下人皆换了新衣,四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还没走到后花园,柳锦棠就已经听见了戏曲锣鼓之声。 颜老爷本就不想如此大张旗鼓的办这及笄宴,听见这锣鼓声,怕沈淮旭多想,忙道:“昭儿这孩子日日在我跟前哭,说这及笄乃是女子一生之重,作为爹爹,实在不忍,想着既然办了,就办的热闹些,别委屈了孩子。” 实则若不是瘟疫水患等一系列的事让得颜老爷有所顾忌。 柳锦棠毫不怀疑,这颜昭的及笄宴定是得盛大空前。 可惜眼下各个世家为了不叫皇上拿捏住把柄,都是谨小慎微。 颜老爷也是顶了颇多压力才给她办了这个及笄宴,且瞧模样也并未太过委屈她, 尽管如此,想来颜昭还是觉的委屈。 沈淮旭没有应声,颜老爷见他不说话,便也没再多言,只要他不找事,其他人想来也不敢找他颜家的麻烦。 去到席上,时辰尚早,可已是来了不少世家。 沈淮旭向来是人群中的焦点,只要有他所在之处,那人群的视线必定是他身上。 柳锦棠以往连给他做陪衬都不够资格,如今得了县主之位,与他一同出现时,也能当一当陪衬的鲜花了。 有两位大臣一见到沈淮旭便热情的迎了上来。 此二人柳锦棠没见过,但瞧沈淮旭对他二人的态度还算温和,想来也是宫中老臣。 “柳小姐,我那里有位置,去我那里坐吧。”一位身着粉衣的少女笑嘻嘻的凑到柳锦棠身旁,指着一处空位邀请柳锦棠上座。 话音还没落,一红衣少女就把粉衣少女挤开:“你爹不过是五品小官,还好意思请县主去你那坐,县主要坐,也得是与我们这等贵女坐才是。” 不论有没有县主的身份,柳锦棠最讨厌的便是这仗着身份欺人者。 她没有理会那红衣女子的邀请,而是转头走向粉衣女子:“座位在哪?” 那粉衣女子本被人讥讽,有些羞愧,柳锦棠问她她还一时没有反应。 直到柳锦棠再问,她才反应过来,连忙指着空位:“那,那里。” 柳锦棠笑着走过去,直接坐下,全程没有给那红衣女子一个眼神。 红衣女子被气的跺脚,正想骂柳锦棠不识好歹,她的贴身嬷嬷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制止了她惹出祸事。 沈淮旭与老臣说着话,却是把刚才那一幕看在眼中。 见少女落座,他对北云使了个眼色,北云立马明了,走到距离柳锦棠不远的地方,确保她的安全。 由于时辰还早,不少宾客都没有到齐,所以众人都是各自闲谈。 柳锦棠看了一圈,发现颜家人几乎全在,可却不见颜昭身影。 想来是还在收拾打扮,毕竟今儿是她的及笄礼,确实得打扮的光鲜亮丽些。 “柳小姐,请喝茶。” 粉衣少女能邀到柳锦棠同桌,又喜又惧,喜的是对方竟然能给她这个小人物一点点的薄面,让她也长了脸面,扬眉吐气了一把。 惧的是从男宾席间传来的视线,沈大人的目光时不时就往她们这里扫,着实吓人。 “劳烦了。”柳锦棠笑着朝她道谢,端起茶来准备喝。 千霜上前一步低声提醒:“小姐,眼下是在颜家,万事需得小心。” 柳锦棠嗯了一声,却依旧喝了一口那茶。 粉衣少女不知千霜防备她,见柳锦棠喝了,立马又殷切的给她添上,这一次柳锦棠却没再喝。 距离开宴的时辰还有一会,好在有戏曲解闷。 颜家后院,颜昭闺房之中,沈元思站在其身后,搂着颜昭细软腰肢,一副餍足模样。 颜昭推开他,满脸不耐:“所以你可都准备好了?绝对不会出错?” 沈元思被推开,却立马又缠了上去,手也不老实的往其衣裳里钻。 “放心,绝对万无一失,那个药,再厉害的人沾染上也绝对控制不住,一会就看你的了,你的人可能靠得住?” 颜昭梳着发,瞧着铜镜中的天仙小脸:“放心,绝对靠得住。” 席间,柳锦棠正与粉衣少女一同赏着台子上的戏曲,只听一阵嬉闹声,沈诗婧,沈诗语还有不少贵女一同向柳锦棠围拢过来。 热情的邀请她去玩叶子牌。 叶子牌是一种贵女间消遣的玩意儿。 共有四十张牌,四人参与,依次抓牌。 大可以捉小,牌未出时为暗牌,正面反扣,出叶子后一律仰放,由斗者从明牌去推算未出之牌,以施竞技。 柳锦棠没玩过,只在上一世见别人玩过,她本推拒说自己不擅牌技,但沈诗语却说可以教她。 柳锦棠心想,自己被封为县主后首次参加宴席,若是总是拒绝她人,难免被人说架子太大。 她虽然并不在乎,但可以避免的事何必又惹出新的麻烦呢。 于是她点头同意。 “柳小姐,我也可以跟你一起去吗?”粉衣少女问。 柳锦棠点头:“一起吧。” 玩叶子牌的地方在一棵大树之下。 桌面上已经摆上了牌,只待玩牌者落座,游戏就可开始。 柳锦棠被人挤着半推半就的坐下,想找沈诗语,一抬头,人却没了踪影。 她只会皮毛,眼下说要教她的沈诗语没了踪影,她被场上其余三位贵女逼的节节败退,次次都是第一个输的。 玩了两把,其中一个贵女嫌没有意思,说要加个惩罚。 一共三个惩罚,输者选择其中之一即可。 第一个惩罚:罚酒三杯。 第二个惩罚:前去男宾席上问一位陌生公子索要一件贴身之物。 第三个惩罚:前去颜家后湖数一数湖上凉亭上画着的白鹤有几只。 而牌技不精的柳锦棠自然又成了输家。 三个惩罚哪一个她都不想选,但她输了,若是不选,就是玩不起。 重贵女都劝柳锦棠选第三个,毕竟这第三个惩罚完全就是专门给柳锦棠用来放水的。 不过去湖上数一下凉亭上的白鹤,又不是什么难事,再说这后湖距离后花园也极近,走两步就到了。 柳锦棠想了想,确实也只有第三个比较简单,其余两个都不妥。 她起身表示这个惩罚完成后她就不玩了,她牌技不好,还是把位置留给会的姐妹。 众人也都赞成,毕竟连输三把,众人也看在眼里,她确实不会。 瞧着柳锦棠领着丫鬟离开的身影,那桌上的三位贵女交换了个眼神,然后露出奸诈笑意。 第333章 有人想害你 "这些世家贵女也着实能折腾人,好端端的叫人去数后院湖中亭的白鹤,她们就是摆明了与二小姐联合坑小姐呢” 春文碎碎念着跟在柳锦棠身后,小嘴撅的可以栓头驴。 千霜脸色也不好看,她总觉有事要发生,一路行来她四下观望,但凡看见有可疑之人就会死死盯着对方,生怕对方有什么过激举动。 好在一路行来安稳无事,三人也是到了后院湖旁。 颜家后院的湖泊不小,中间有两座湖中亭,陈罚说的是数亭上画着的白鹤,却没说数几座亭子。 "小姐,这两座亭子都要数?"千霜瞅着那两座湖中亭,看模样那亭上画着的白鹤还不少,数也得好一会。 柳锦棠直接走向其中一座:“就数一座。” 这种明显针对她的手段,她能陪着她们玩已是足够的好脾气。 岂能在老老实实的去把两座亭子的白鹤都数了。 柳锦棠往湖中亭走,身后却传来奔跑脚步声。 千霜警惕转身看着来人,粉衣少女跑的气喘吁吁,停在距离柳锦棠三步外。 “柳小姐,我,我有事与你说。” 少女说话间眼神飘忽不定,似格外紧张。 千霜把柳锦棠护在身后,她看这少女可不像什么好人。 柳锦棠拍了下千霜肩膀:“没事,我有分寸。” 千霜这才让开身子。 柳锦棠上前一步看着少女:“不知司马小姐有何事要与我” 司马静茹有些诧异柳锦棠竟然认识她,毕竟刚才她一直没唤过她名讳,她因为紧张也忘了自我介绍。但这盛京世家之间的名册都是相通的,想来柳锦棠看过名册,知晓她的身份。 “此处不方便,可能移步?” 柳锦棠轻笑:“此处没有外人,司马小姐有话直说便好。” 司马静茹显然是有顾虑,一直在往身后看。 柳锦棠秀眉一动:“司马小姐是担心有人跟过来?” 司马静茹点点。 柳锦棠看了眼四周,她们所站位置确实有些惹眼。 “司马小姐随我来吧。”换位置可以,但换到哪里得她来选,这样也不怕对方有异心。 司马静茹赶紧跟了上去。 四人换到了岸边一棵树后,除非有人刻意监视,不然是无法发现她们的。 “此处隐蔽,司马小姐想说什么?” 司马静茹搅着手帕犹豫了一下这才道:“柳小姐,你今儿要小心,有人想害你。” 千霜春文吓了一跳,她们就知道。 柳锦棠也是皱了眉头:“你如何知晓有人要害我?” 司马静茹再次四下张望一圈,压低了声音:“就在刚才,柳小姐你离开席间后,那与你一同玩牌的三人同时漏出了坏笑,虽然我是没有听见别人说要害你,但是你我皆是生在贵胄之家,有些事都懂的。” “那些人若是没有加害你的心思,如何要那样笑,不论怎么样,柳小姐你都得留心才是。” 司马静茹乃为五品翰林院侍读之女,与这参加宴席的绝大部分贵女相比,身份可以说是毫不出众。 从刚才的红衣女子明目张胆的针对就可看出,她在这群贵女眼中也是个入不得眼的。 她若鞍前马后讨好那些贵女,说不定能融入她们,可她并没有那么做。 冒着会被那些贵女排挤的风险邀她入座,不是不自量力,而是哪怕知晓自己身份低微,也想争取上进的机会。 眼下感觉不对还前来提醒她小心行事,可见人品,此人可交。 “谢谢你司马小姐,我会小心的,你也是。”柳锦棠朝之感激道谢。 司马静茹立马福身:“柳小姐不用客气,若能帮到你,我也算做了件好事。” 从树后出来,四人正要离开,从天面降两个黑衣蒙面人。 变故来的太快,在场四人都不是练家子,反应自是没有那么快速。 没等春文千霜二人有所反应,便直接被敲晕了去。 “柳小姐,小心。” 司马静茹想要拉柳锦棠,帮她避开攻击,但手一滑没抓稳。 柳锦棠一回头便被黑衣人当头蒙下黑色布袋,对方是老手,袋子才阻隔其视线,一股迷烟便从袋子底部飘入,柳锦棠被迷晕了去,司马静茹随即也被迷晕。 “这两个小丫头怎么办?”其中一个黑衣人出了声,竟是女子的声音。 回答她的则是一个男人声音:“一起带走,留在此处容易暴露你我二人。” 说罢,那男子黑衣人扛起司马静茹与千霜就走。 女子黑衣人则扛起柳锦棠与春文,快步跟着离开了原地。 席上,沈淮旭正与一位老臣说着话,小丫鬟前来添茶却被人撞了一下,手中茶水尽数泼在了沈准旭的衣裳之上. 知晓闯了大祸的小丫鬓吓得脸色发白,跪在地上不停求饶。 沈淮旭没有生怒,反倒略显冷淡。 他站起身来:“带路。” 小丫鬟抬头一副迷茫神态。 一旁老臣看的捉急,这颜家丫鬟冒冒失失也就罢了,怎么还如此木楞。 “愣着做什么愣着,你家府内没有客房?还不领着沈大人前去换身干净衣裳?” 小丫鬟立马反应过来,想要起身带人前去,另一个年纪稍大的丫鬟上来训斥小丫鬟笨手笨脚的,紧接着接替了她的位置。 “沈大人,这个小丫鬟不懂规矩,奴婢带你前去。” 沈淮旭好脾气的没有拒绝。 后院厢房内,司马静茹缓缓转醒,一醒过来,她的丫鬟白鹭就扑了上来。 “白鹭?你怎么在这?”她有些头疼,她记得自己明明与柳小姐在后院湖旁说话,怎么睁眼就出现在厢房了? 她怎么晕过去的? “小姐,刚才颜家人来通知奴婢,说您与柳小姐双双晕倒在后院湖旁,奴婢便来找你了。” 司马静茹甩了甩脑袋,头重如铅什么也想不起来,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 “那我去瞧瞧柳小姐。” 白鹭拉住她:“小姐,你就别操这个心了,柳小姐乃是县主,关心她的人多着呢,你如今要做的是赶紧与奴婢回到席间,你忘了老爷交代你的事了?” “不行,我无论如何都得确认柳小姐的安危才是。”司马静茹坚持要去。 白鹭:“小姐,算奴婢求你,刚才老爷都催了奴婢两趟了,若你再不前去席间,老爷回去定要罚我。” 听见这话,司马静茹有瞬间的迟疑,但她依旧觉得她应该去瞧瞧柳锦棠,对方与她一起晕倒,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白鹭,你若是我的丫鬟就别拦我,不然不等爹爹罚你,我第一个不饶你。”司马静茹冷了脸:“你赶紧去问问柳小姐在哪间厢房休养,我要去看她。” 白鹭被司马静茹一凶,立马也老实了:“奴婢现在就去。” 第334章 害人终害己 丫鬟领着沈淮旭一路穿行,走到后院一处厢房后转身道:“沈大人就是此处了。” 文润摆手:“你先下去吧。” 那丫鬟福身后就离开了。 沈淮旭大步跨入,一入屋子就闻一股子花香味,不算浓,却不是什么常见的花香。 文润把沈淮旭要替换的衣物才放好,人就毫无预兆的倒了下去。 沈淮旭发觉不对,剑眉夹起,冷目扫向屋子四周:“滚出来。” 但屋内除了他的声音,并无动静。 直到他身体传来燥热之感,腿脚发软,他寒眸透出杀意,媚药。 门外传来说话声:“尤桃,柳妹妹就在这屋里?” 是颜昭的声音。 沈淮旭想要离开,可是一动身子便传来一股异样之感,他口中发出一声闷哼,额头因为隐忍爆出了青筋。 “是的小姐” “你在外面等我,我进去瞧瞧柳妹妹,若是来人,不要让人前来打搅柳妹妹休息。” 颜昭贴心的话儿传入,紧接着屋门被推开........ 后花园席间,那些贵女一直在等柳锦棠回来,可左等右等也没瞧见人。 沈诗婧与沈诗语坐在后面,沈诗婧吃着瓜子,丝毫没有瞧见旁边沈诗语惴惴不安的神情。 待她转头看过去时,沈诗语便收了不安之色,神色平静朝她一笑,端了瓜子供她拿取:“在吃些。” 沈诗婧不客气的抓了一大把,看着柳锦棠迟迟不归讥讽道:“不过就数个湖中亭的白鹤,要得了这么久嘛,摆什么臭架子。” 沈诗语没有说话,抓着帕子的手却是有些发抖,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沈二小姐,沈四小姐,柳小姐一直不归,姐妹们说要前去瞧瞧,怕出什么意外,你二人可要一同前去?” 身着彩色锦衣的女子上前唤沈诗语,沈诗婧二人一同前往后湖找柳锦棠。 沈诗婧自然是想去的,但是沈诗语却是面色难看的摇摇头:“我就不去了,我身子有些不舒坦,我在这里等你们便好。” “二姐你哪里不舒服?可我要去找颜家人给你唤个大夫来瞧瞧?”沈诗婧担忧询问。 沈诗语擦擦额头细汗:“没事,就是今儿有些热,我应当是热着了,休息会就好。” 彩衣女子笑道:“既然如此沈二小......” 话没说完,一道急匆匆的叫喊声传来。 “不好了,不好了,奉宜县主晕倒在后湖边上了。” 丫鬟的声音不小,席间人纷纷被这小丫鬟的声音引去了视线。 奉宜县主? 不就是沈大人的那位继妹吗,近日盛京风头极盛的那位。 颜老夫人本在与众夫人说话,闻言脸色大变站起身来呵斥道:“咋咋呼呼成何体统,平日教你们的规矩都忘光了?” 丫鬟立马匍匐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颜老夫人被婆子搀扶着走上前去:“你仔细说清楚,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晕倒了。” 那丫鬟头埋地,丝毫不敢犹豫:“回老夫人,我们发现柳小姐时,她就晕倒在湖边上,孤身一人,奴婢派人把其安置在厢房内休息,便马不停蹄的前来知会您了。” 若是此刻有知情人在场,便能听出这丫鬟的声音竟与那蒙面绑人的女子一样。 颜老夫人看了下周围,不少人被吸引都围了过来,她还不知情况如何,便对身旁婆子使了个眼色。 那婆子立马转身对那些贵客笑道:“诸位,不过是点小事,今日天热,想来奉宜县主受了热晕倒了,不用太过担忧,各位且在席间稍坐,我家老夫人前去瞧瞧。” 男客好奇之人也不少,但碍于面子,交头接耳几句便没了动静。 但女客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们同为女子,且柳锦棠还是如今京中风头最盛的贵女,她晕倒了,所有人都想借此机会前去关切一番,不为她,也为她身后的沈家。 颜老夫人见这些贵夫人打发不掉,又怕耽误事,毕竟晕倒的可不是什么闲杂人等。 便也不在坚持,去就去吧,想来对方也只是简单的晕倒罢了。 今儿是她孙女的及笄宴,府中护卫密布,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差池。 一行人外加一群贵女浩浩荡荡的就往后院走。 才走到厢房前就听见一阵男欢女爱之声。 在场人儿都是侵染后宅不知多少年的人,光是一听这声就知晓,今儿有好戏看了。 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贵夫人掩帕调笑:“这颜家哪个下人这么没规矩,青天白日做这伤风败俗之事,颜老夫人,你可得好好整治整治才是。” 颜老夫人气得脸都红了,看向那丫鬟:“不是叫你带路去瞧县主吗?来这污秽处做什么。” 那丫鬟却是又扑通一声跪下,吓得眼泪直掉:“回,回老夫人,县主,县主就在这屋中休息。” “什么!”颜老夫人身子一个不稳,婆子立马搀扶住她。 “天呐,县主若是在这屋里,那这声音是怎么回事?”众人掩面,皆是惊疑万分。 颜老夫人哪里不知晓,这是有人搞事啊,为何是今日,为何偏偏在昭儿的及笄礼上啊。 听闻这柳小姐似乎与她家昭儿有过节,难不成是想趁着今日是昭儿的及笄礼,特做下这等腌臜事羞辱她家昭儿?羞辱她颜家? 颤抖着手,颜老夫人推开屋门。 但是所谓的柳锦棠与人厮混模样并没有出现。 可当众人瞧见那衣衫不整,在榻上忘我纠缠的人,却比看见柳锦棠还惊骇。 因为榻上不是别人,竟然是颜家大小姐颜昭与沈家三公子沈元思。 众人明明已经进了屋子,可她二人却依旧难舍难分。 那场面,要多香艳有多香艳。 此行一起的有不少未出阁的少女,见到如此一幕羞得捂了眼跑出了屋子。 颜老夫人眼前一黑直接被这一幕吓得晕了过去。 可下一刻便在婆子的呼唤声中醒过来。 颜老夫人指着那榻上二人有气无力道:“去,去把所有人轰出去,把这两个不要脸的给我拖下来,荒唐,太荒唐了!” 第335章 颜老夫人可是在找小女 颜昭被拉开时,手还死死抱着沈元思的脖子,嘴里一个劲的喊着三郎。 她与沈元思的脸色皆不太对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颜老夫人立马找来了府医。 府医一查,发现二人皆中了分量不小的媚药,且不是常见的药物,若是常见药物他手中的清毒丸就可解,但二人吃了清毒丸后一点好转的反应都没有。 可见此媚药不是寻常之药。 那些被轰出去的夫人小姐被请到了一旁屋子落座,颜老夫人此举便是想要尽力换回颜家的面子,若是把人放走回了席间,指不定得传出什么难听话来。 她想隐瞒,这种大事,还有那么多人看见,哪里是能瞒下来的。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此事只待今日这些人踏出颜府的门,定是全盛京皆知。 没多时沈老爷,沈氏,沈老夫人皆闻风而来。 见到被五花大绑倒在地上的沈元思时,沈老夫人冷哼一声,丢出两个字:“孽子。” 沈氏脸色苍白,由云姑姑搀扶着,一进屋立马就寻了椅子坐下。 她前面差点滑胎,这些日子一直在榻上养胎,吃尽了补品与补药。 尽管如此,也只能勉强保住腹中胎儿,她自个的身子却是虚弱得紧。 若不是今儿这事事关两家颜面与交情,她也不会撑着这副虚弱身子前来,毕竟是沈家夫人,不出面说不过去。 沈老爷本就对沈元思不学无术的性子极为不满,但以往纵容着他,毕竟沈家家大业大,有沈准旭这个珠玉在前,也无需他做什么。 他花天酒地也好,不学无术也罢,只要不惹是生非,沈老爷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前一阵子他说要好生备考,沈老爷还特意吩咐家中人莫要打搅他学习,给他院子送去了不少好物件,鼓励他学习。 结果这孽子可好,学着学着竟然学到他自个嫂子榻上了。 “这个药许是有用。” 就在沈家人到了后,府医自外急匆匆的快步而入,手中拿着两粒青白药丸:“此物乃是宫中御药,能解天下奇毒,这媚药乃是最下等的毒,此药定是能解。” 颜老夫人一摔拐杖:“那还不赶紧给人喂下!” 府医不敢耽搁,赶紧扶着地上沈元思把药给他服下,剩下一颗则是让人送去了屏风后喂给颜昭。 静等了片刻,地上的沈元思身上潮红褪去,紧接着悠悠转醒。 可当他醒来看见沈家人全部坐在屋中,且全部面色严肃的瞧着他时,他便知晓完了。 没等沈老爷发火,他直接从地上跪起,头磕地上砸的砰砰作响:“爹,我是被陷害的,我是冤枉的,我被人下了药,做了什么完全不知啊。” “孽子,事到如今你还狡辩,你说有人给你下药,那你说是何人给你下的药啊。” 沈老爷越说越气,手死死抓着板凳,避免自己一巴掌甩在沈元思脸上。 结果下一刻沈元思说的人直接叫沈老爷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是大哥,大哥陷害的我!“ “闭嘴!你个不知伦理,不知廉耻的孽子,你犯了这滔天祸事还敢往你大哥身上推责任?好大的胆子你。” 沈老夫人已是彻底对沈元思失望了,若是可以,她只当她沈家从没有他这么一号人。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颜昭由丫鬟搀扶着白着脸走了出来。 她没有看沈元思,更没有看沈家人,眼睛从出了屏风后就盯着颜老夫人,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 还没走到颜老夫人跟前,她直接跪下,重重的在地上砸了两个响头。 “祖母,是孙女不孝,孙女清白已毁,无脸见人,但求离开颜家,上山为尼,青灯古佛了却残身。” 颜老夫人满眼泪花,这可是她颜家最有出息的孙女,自小她疼着宠着长大的。 不仅生的容颜貌美,更是知书达理。 哪怕是入宫亦是贵妃之资,可如今却被沈家这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给毁了。 “我可怜的孩子,你要去那种地方,是准备要老婆子我的命啊。” 颜老夫人握着颜昭的手,祖孙二人哭成了泪人。 "好孩子,你别怕,你有什么冤屈皆与祖母说,祖母一定给你做主,我颜家的孩子知书达理,可是得过皇太后夸赞的,绝对不是品性不端之人” 颜老夫人老眼一撇,这话骂的谁不言而喻。 沈老夫人没有开腔,可那握着拐杖的手紧紧的,便可知她也在忍着这口气,若不是因为她沈家眼下处在劣势,她岂能容这颜老太太在她脑袋上蹦跶。 旭儿不喜欢颜昭,本就执意与她退婚,这颜昭喜欢旭儿,如今又出了这种事,要她看,这里边水深着呢。 颜昭依旧在哭,颜老爷一拍桌子,怒吼道:“哭哭哭,哭什么哭,做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我要是你就一头撞死在这屋里。” 颜昭被他吓得身子一阵颤抖,缩在颜老夫人怀中小脸煞白。 "事情已经出来了,如今还是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保全两家名声才是主要。" 说话者乃是颜老爷的宠妾,她看似在帮颜昭说话,实则心头不知有多爽快。 颜昭身为嫡女,平日最是瞧不惯她们这等以色侍人者,结果她如今被人发现未出阁就失了清白,对方还是她未婚夫婿的弟弟,啧啧,别提多解气了。 “对,昭儿,你怎么会中了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颜老夫人追问:“你不要怕,有祖母在,定还你一个清白” 颜昭从颜老夫人怀中起身,咬着唇,做足了受害者模样。 “是因为柳妹妹,我,我本在屋中梳妆,有人去屋中知会我,说柳妹妹晕倒了,我担忧柳妹妹的安危,这才前去厢房探望柳妹妹。” 说到这里,颜昭顿住,本来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但是,但是我进入厢房后,闻见了一股异香,待我醒过来便是这副局面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好啊,这又扯上她沈家的人了,沈老夫人纵使脾气再好,这会也是忍不下去了。 "颜小姐,你说你是探望我家五丫头这才去了厢房,那你出了事,你所探望之人又在哪呢?去唤你的丫鬟总不能是我沈家的人吧。” 颜昭被沈老夫人如此针对,眼泪越发汹涌:“我,我没有骗人,那,那沈三公子也说害他之人是沈大公子,他是沈家的人,这又如何” “他是被妖精迷了眼,说的话当不得真。”沈老夫人冷冰冰的回道。 颜老夫人立马反驳:“沈老夫人未免太过刻薄,你沈家人说的话就是胡说,我颜家人说话就是撒谎?此事若是沈家不给我颜家一个说法,咋们就金銮殿上见!让圣上来评评理!” “此事若是能把柳妹妹找来,许是能知晓真相。” 事到如今,颜昭依旧不愿意让柳锦棠好过,她中了药,对方也绝对不会好过。 毕竟人可是正儿八经被绑了的,那迷烟对方也是切切实实吸了的,她被抗进熏了媚药的屋子也是她亲眼看到的,她眼下定是与她一样,清白尽毁,毕竟她可是为她寻了好几个大汉伺候呢。 一旦派人去找,对方必定已是残破之躯。 她变成如今这样,也得拉她垫背。 但颜昭唯一想不通的事是屋子里明明是沈淮旭,但她为何会与沈元思鬼混在一起。 那中了药的沈淮旭又去了何处? “来人,去把柳小姐找来,我要当面问问她。” 颜老夫人面露狠色,一府老夫人的威严毕显。 话音落,门口出现几道身影,少女清脆悦耳之声响起:“颜老夫人可是在找小女?” 第336章 恳请退婚 屋中所有人闻声回头,只见柳锦棠衣冠整齐,妆容精致,眼下端着手站在门口,贵女之仪浑若天成。 她面上挂着浅笑,抬脚迈过门槛进了屋子,见到屋中情形后略作惊讶,然后对沈老夫人等人见礼。 见到她这完好无损模样,颜昭似被寒冰冻住般愣在了原地。 怎么会? 柳锦棠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她明明中了媚药的啊,她此刻不是应该被人亵玩,狼狈不堪吗?为什么会如此精致的出现在这里? 这一连串的疑问叫颜昭面如土灰,她是贵女之首,还在宫里做过公主伴读,如何不知她是被人算计了。 但她依旧存有一丝侥幸,或许对方只是装的呢? “五丫头,颜小姐说你晕倒了?”沈老夫人开了腔,冷目盯着她,压迫感十足。 可即便面对她如此眼神,柳锦棠却丝毫没有慌张。 不明所以摇摇头:“孙女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 “不可能,丫鬟明明看见你晕倒还把你送入了厢房休息。”颜昭抢过话头:“柳妹妹,眼下屋中没有外人,你也无需隐瞒,不过就是晕倒,不是什么大事。” 柳锦棠不得不佩服颜昭这心理素质,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思劝她? “颜姐姐说什么呢?晕倒的本来就不是我,而是司马小姐啊,我一直在司马小姐的屋中照顾她,何时晕倒过?颜姐姐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被骗了吧。” 颜昭的心已经不知不觉间弥漫出无限的恐慌感,她刚才能那般淡定自若,是因为她一想到柳锦棠比她惨上万分,她就舒坦不少。 可是眼下对方不仅安然无恙,就连她脸上的笑容都像在嘲笑她自取其辱。 她心理防线崩溃,想到自己往后惨不忍睹的人生,她就想扑上去撕烂柳锦棠的脸皮。 是她,一定是她,是她将计就计害了自己。 她定是早就发现了不对劲,为了害她这才装模作样的引她走入陷阱。 她怎么能这么恶毒! “柳小姐,我家昭儿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骗的,我劝你从实招来。”颜老夫人一拍桌案,发出一声巨响。 长辈的架子摆了个十成十,以为能吓唬住柳锦棠,实则柳锦棠连眼睛都没动一下。 “颜老夫人,我尊你是颜家老夫人这才尊称您,但并不代表我怕你,也不代表你可以吓唬我,我有人证可证明我未曾晕倒,请问颜小姐有什么能证明我晕倒了?能证明她是为了前来探望我才遇了害?” “若是颜小姐今儿拿不出证据来,那想来我也得去陛下面前评评理,问问陛下这信口雌黄污蔑人看看是个什么罪。” “不用陛下告知,我就可以告诉颜小姐。”沈淮旭清冷到极致的声音从屋外传入,他一身玄袍衬身姿挺拔如山如松。 眉眼冷峻似雪山颠的寒莲,周身气势骇人,几米之外都叫人蹙眉。 看到他淡然自若的从屋外走入,颜昭的眼睛骤然睁大,眼底充血,宛若见鬼。 本该中药受辱的柳锦棠却安然无恙,本该是她榻上人的沈淮旭衣冠楚楚半点没有中药的模样。 她颜昭扔出去的刀,原来转了个弯,扎了个自己透心凉! 她最后一口气终是泄了,无力的垮了身子。 “大朝律法规定,诬告贵族乃是重罪,诬告者不仅本人要被凌迟处死,其亲属也会被株连,男性年满十六岁者一律处斩,女性及不满十六岁的男性则被收押官府为奴。” 他声音清晰,掷地有声,每说一个字,就能叫颜昭与地上的沈元思脸白一分。 待听见"凌迟处死收押官府为奴"这些字眼时,沈元思直接吓瘫在了地上,完了,真完了。 众人本以为到此就完了,可没想到沈淮旭停顿一下,眼睑一抬,一道寒眸落在了颜昭身上,看的颜昭神魂巨颤,头都不敢抬。 “沈某忘了说,如今的大朝律法惩治诬告者还加了一项,烙铁印字于脸,宣告世人,此人乃是诬告她人者,被烙印者,这辈子都只能带着烙印在牢狱中度过一生。” 沈淮旭刻意压低了声音,那道视线本就让得颜昭浑身冒了冷汗,眼下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宛若疯魔般。 颜昭一把拉住颜老夫人的手,哭着嚷嚷道:“祖母,是孙女错了,是孙女说谎,柳小姐从始至终没有晕倒过,是孙女与沈三公子两情相悦,这才犯了滔天的祸事。” 颜昭这前后态度转变太快,快的屋中人皆都没有反应。 沈元思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颜昭,眼中皆是看疯子的神情。 她承认的话,那他刚才说沈淮旭害他的话又算什么? 颜老夫人痛心疾首的看着她:“昭儿,你若是有难言的苦衷与祖母说便好,祖母拼了这老命不要也给你做主,你何苦委屈自己。” 沈淮旭的冷笑在屋中响起:“说起来,刚才我的人在颜家府内顺手抓了一男一女,此二人身着黑衣鬼鬼祟祟,看着不像是什么好人,颜小姐,可要我把人带过来给你瞧瞧,看看是不是那二人冤枉了你,带你走错了厢房?” 颜昭背脊一僵扑通朝着沈淮旭跪下:“沈大公子,我自小爱慕于你,你从不正眼瞧我,算我求你,看在以往我对你痴心一片的份上,此事就莫要在追究了。” “昭儿?你.......”颜老夫人是何人,又如何看不明白颜昭的意思。 此事难不成是昭儿害人不成结果害了自己? 沈淮旭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俯视着她:“颜小姐,你知晓我想要什么。” 颜昭心如死灰眼角划过两抹清泪,她身子不停颤抖,缓缓抬眼看向沈淮旭,眼中有恨意,有不甘,有惧怕,也有决绝。 “我颜昭自知行事不端,与君婚期未至,却心生他念,与沈家三公子互生情愫,做出有愧于君之事,辜负了颜家与沈家的信任与期许,更让两家蒙羞,如此不忠不义之身,实无颜再嫁入君家。” “今特奉还信物,恳请退婚,愿君忘却妾身,寻得良配,恕罪则个。” 第337章 葬送 说完这话,颜昭便再也提不起半分气力,彻底瘫坐在了地上。 她一时鬼迷心窍,彻底葬送了自己。 为了嫁入沈家,嫁给沈淮旭,她做了那么多,甚至不惜亲手害死了自己亲娘。 可是最后她得到了什么呢? 清白尽毁,一朝从天堂跌入地狱,而这一切,都拜地上的沈元思所赐! 颜昭恶狠狠的看着沈元思,若不是她,她不可能会如此凄惨。 是他说此次计划天衣无缝,绝对不会出问题。 她怎么就鬼迷心窍的信了他的话。 沈元思自然也感受到了颜昭的眼神,但是这件事中他虽然也是受害者,可相比颜昭的凄惨来说,他却是要舒坦的多。 颜昭如今只能嫁给他,能娶颜家嫡女,对他而言是好事。 可沈元思却忘了,颜家不可能咽下这口气,而颜昭也不会甘心下嫁给他。 颜昭知晓沈淮旭手中可能捏有她今日犯事的把柄,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 对方很早就想跟她退婚,她也只能随他所愿。 但是她颜昭绝不可能轻易认输,哪怕嫁不了沈淮旭,她也要嫁一个谁也得罪不起的存在,而非沈元思这个草包。 “你沈家未免欺人太甚!”颜老爷拍案而起,怒视沈淮旭:“沈大人,小女自小爱慕于你,大家有目共睹,虽说她有错在先,但在场逼其退婚,是否太过薄情寡义?” 说罢颜老爷指着地上的沈元思:“你沈家从头至尾都在找我儿之错,那你沈家人的错又当如何?我儿青白已毁,你们沈家不会以为我颜家会就此善罢甘休吧。” 沈老爷从位置上站起:“那你想要如何?” 颜老爷双手抱拳举至头顶,眼睛炯炯有神,横眉怒竖:“自然是禀明圣上,让圣上辨是非,还我儿清白。” “老爷不可。”颜老爷的宠妾低声在他后面提醒:“此乃家丑,老爷这样做,叫大小姐往后还如何做人?” 颜老爷面目黑沉,但不如此做,他这口气实在难出。 颜昭一听颜老爷要把这事捅到金銮殿上,立马双腿跪着挪到了颜老爷脚下:“爹,不可,此事万万不可捅到皇上面前。” 她边哭边看着沈淮旭,害怕他下一刻就把她所做之事抖出来,若真是那样,那她不仅清白毁了,名声也得一败涂地,再无翻身之日。 “此事女儿有错,女儿愿意出家为尼以赎罪过,但求爹爹不要对外声张。” 颜老爷是气的心肝脾胃皆在疼,他失望的看着抱着他腿的少女,生的貌美如花,姿色动人,今儿本是她的及笄宴,她应该是风光无限好,谁知天意弄人,叫她成了这副模样。 他颜家是造了什么孽啊。 颜老爷一瞬间恍若老了十岁。 是啊,就算他今儿告到金銮殿上又有什么用呢,颜昭的清白也再也回不来了,他颜家所受的耻辱也无法消散。 众人是真真切切瞧见了颜昭与沈元思的丑事。 今日过后,估计他颜家得成为整个盛京城的笑柄。 若是一个人看见了想法子杀了便是,但如此多的人看见,总不能全杀了吧。 柳锦棠站在沈淮旭身后,瞧着颜昭跪在地上泪眼婆娑模样,却是没什么表情。 但这并不代表她同情颜昭,或者要做什么慈悲心肠之人。 若不是沈淮旭,此刻跪在地上唉声怨道的便是她,她不会有半点同情颜昭,反倒极为畅快。 她不笑只是眼下不适合笑,不然她定是大笑两声,骂一句话该。 颜昭想把事情推给柳锦棠,但说法不成立。 沈淮旭一出面,更是叫颜昭二人不敢乱说,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沈老爷也不想家中其她人掺和进来,确认没有柳锦棠的事后便找借口把她支了出去。 至于沈淮旭,他是当事人,毕竟沈元思碰的可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子,他自然得留在屋中。 出屋子前,柳锦棠看了眼沈淮旭, 沈淮旭朝她一笑,是叫她安心的意思。 柳锦棠知晓接下来的事对他不会有任何影响,便也放心去了。 待柳锦棠路过颜家安置各家夫人小姐的屋子时,她停顿一下,紧接着转了身,进了屋子。 屋子中,各家夫人小姐本在窃窃私语,听见脚步声立马安静了下来,转头看向来人. 见是柳锦棠赶紧上来打招呼。 沈诗婧坐在一旁瞧着人群里风光的少女气的一双眼瞪得都泛了红:“瞧把她风光的,不就是被封了个县主嘛,得意什么得意。” 沈诗语没有回应她的话,看到柳锦棠安然无恙的站在此处,她比见了鬼都要害怕几分。 几乎不用多想,沈诗语就知晓,颜昭的计划败了。 知晓她不仅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沈诗语后背冒了一背的虚汗,因为害怕颜昭在审问之下把自己供出去,若是沈家人知晓她联合外人陷害柳锦棠。 那她就完了。 “二姐,我在与你说话,你怎么......”沈诗婧看自己说了半天没人理自己不悦转头,结果在看见沈诗语额头的细汗时愣住了:“二姐?你怎么出这么多汗?很热吗?” 沈诗语立马拿帕子擦擦额头,扯出一抹勉强又难看的笑来:“我没事,就是有些热,你不热吗?” 沈诗婧奇怪的摇摇头:“不热。” “这闷得慌,我出去透透气。”沈诗语起身慌慌张张的出了屋子。 沈诗婧瞧着她那急匆匆的背影陷入沉思。 按理说她哥与颜昭发生了那样的事,该紧张慌乱的是她才是,而不是沈诗语。 可相比她来说,沈诗语这种局外人的慌乱明显有些不正常。 刚才在席间也是,听见柳锦棠晕倒,她也是这样的神情,还借口说自己身子不舒坦。 眼下不过春分时节,哪有那么炎热,怕是心里有鬼才是。 沈诗婧的目光落在了被人群包围的少女身上,然后轻嗤一声,就算是沈诗语做了什么事又如何,她也没理由帮柳锦棠。 说不定他哥与颜昭的丑事都是她一手策划的,她永远不知道才好呢。 沈诗婧想到此便也起身追着沈诗语出了屋子。 殊不知人群中的柳锦棠却是把她二人举动看在眼里,更是没错过沈诗语那心虚的神情。 她眼底浮现一抹冷色,她果然也有参与。 第338章 事落 家中毕竟还有不少贵客在,颜昭与沈元思的事也没耽搁太久。 颜家人见事已至此便决定让颜昭与沈元思成婚,对外宣称二人情投意合已久便是。 但前一刻说对沈元思情根深种的颜昭却是怎么也不同意嫁给沈元思,最后的结局是以颜昭一头撞在柱子上晕过去结束。 颜老爷没有法子,他在最初的激动后,想要缓和与沈家的关系,本想着颜昭嫁给谁不是嫁,嫁给沈元思一样是嫁给了沈家人。 但颜昭这么一撞彻底是撕破了颜家与沈家的交情。 沈家扔出话来,颜昭不愿意嫁,沈家便也不强人所难。 颜昭虽说身为女子,此事对她影响颇大,可此事也不是她沈家人强迫颜昭做的,也不是她沈家人迫害她的。 大家都是受害者,她若嫁,那他沈家八抬大轿的娶,她若不嫁,那他沈家也不能强迫着她嫁。 至于沈元思,若是颜老爷想要教训,便把人留在颜家,若是颜老爷不愿意自己动手,那沈家便自己带回去处置。 颜老爷也知此事无法挽回了,他留着沈元思只能徒增怒气,自然是叫沈家人把人带走,但是至于沈家是如何处置的,他要知晓结果。 他对外宣称颜昭与沈元思受了奸人迫害中了媚毒,这才情不自禁的做下了错事。 颜家与沈家皆是受害者,他们也会不惜一切捉拿凶手。 至于颜昭与沈元思的婚事,自然就不做数了,但是颜昭也不会嫁给沈元思,待春暖花开之日,颜昭便会前往静心庵出家,从今往后断绝红尘往事,再也不掺和尘间之事。 说到最后,颜老爷还当着所有贵客的面加了一句。 “此事虽说是颜家与沈家的私事,但凶手一日未抓,这事便一日难得安宁,诸位今日赏脸前来参加我儿及笄宴,发生此事,我颜某也是深表痛心,望诸位离开颜府后,谨言慎行,若是看见有那嫌疑人等,可随时前来颜家告知,协助抓住凶手,颜沈两家定厚礼感谢。” 话说的好听,可是在场人听见皆是沉了脸。 颜老爷这话里的威胁警告之意实在明显,他在告知众人,此事虽然是颜家与沈家的丑事,可是发生此事时诸位皆在场,所有诸位都有可能是凶手。 颜家今日放诸位离去不是因为我颜家不追究,而是因为我颜家与沈家要慢慢的查,一家一家的查,谁若是在外乱说,被我们知晓,那我们就先抓谁。 届时被抓,可不要说我没有提前警告过你们诸位。 一场及笄宴众人开开心心的来,最后却是不欢而散。 司马静茹全程跟在柳锦棠身后,直到出了颜家都是懵的,她晕倒时的记忆丢失,苏醒后前去找柳锦棠,发现柳锦棠与沈淮旭同处一室正在吃茶。 二人见到她不仅没有半点诧异,反倒还邀她一起。 直到此刻出了颜家,她都没明白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锦棠往她手中塞了一粒药丸,并吩咐她回去再吃。 司马静茹便捏着药丸迷迷糊糊的上了马车。 上马车后她迫不及待的把药丸吞下,结果眼前一黑,在醒来时,丢失的记忆全部回来了。 她怎么晕倒,怎么出现在厢房,她全想起来了。 结合颜昭与沈元思的事,她浑身一阵恶寒,所以差一点,她就成了陷害柳锦棠的凶手了。 若是柳锦棠真的出了事,与她一起晕倒的自己此刻还能安然无恙的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吗? 送走司马静茹,柳锦棠在府门口等了一会,不见沈淮旭出来,又怕撞见沈家人,于是柳锦棠便带着春文千霜上了马车,准备先回府。 马车上,春文迫不及待的追问柳锦棠到底发生了何事。 毕竟她与千霜被打晕后与柳锦棠并没有关在一起,北云找到她二人时,柳锦棠已经跟大公子在一起,并且二人都极为清醒,中途发生了什么事她二人根本不知晓。 柳锦棠喝了口水,轻笑:“这若说来,就有意思了。” 实际上她从早间踏出沈府,与沈淮旭见面后,今儿会发生什么事,沈淮旭便告知她了。 沈元思与颜昭的计划若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确实是天衣无缝,可她二人错就错在,找的是鹊华楼的人。 鹊华楼是什么地方,沈淮旭的地盘,沈元思找鹊华楼的人对付沈淮旭,那跟把自己计划说给沈淮旭听有何区别。 沈元思从鹊华楼买了三种药粉,一种是柳锦棠与司马静茹吸入的迷烟,俗称忘却散,顾名思义吸入后会忘记吸入前后半个时辰内的事,没有解药的话,丢失的记忆便永远无法找回。 一种是叫人间快活的媚药,此药光听名字便知不一般,用了此药者,会陷入到一种忘我之境,满脑子只有欲望,莫要说接触到异性,哪怕是母的,一样来者不拒。 同样的,想要解此毒只有释放与解药两种途径。 而剩下一种则是下在茶水之中,单喝没有关系,但是闻见迎春花香后便会发作,会使人身子发软,身体燥热,算是一种简单的媚药。 沈元思与颜昭的计划很简单。 找颜昭熟悉的贵女邀请柳锦棠玩游戏,要玩柳锦棠不会的,让她输掉游戏。 为了防止柳锦棠不玩,所以颜昭便找了沈诗语,希望她能帮帮自己,她们同样讨厌柳锦棠。 沈诗语想起沈淮旭,便决定帮忙。 她先是连同那些贵女找柳锦棠玩叶子牌,又扔出三个惩罚,笃定柳锦棠会选去湖中亭数白鹤的那一个。 紧接着便是沈元思找的人出手。 但是这中途却多出个司马静茹,虽然她并没有起到什么关键性的作用,但是她冒着危险提醒柳锦棠这件事,柳锦棠很是感激。 柳锦棠被迷晕后,按沈元思的计划是他自个前去轻薄对方一番,毕竟他对柳锦棠这个继妹可是喜爱的紧,早就想一亲芳泽了。 但人还没走到对方厢房门口便被打晕了过去,打晕他的则是北云。 北云扛着沈元思把人关到了距离客房极近的柴房。 席上颜昭安排的丫鬟撞翻了添茶丫鬟的茶水,泼了沈淮旭一身,再由颜昭安排的丫鬟带着沈淮旭前往客房换衣裳。 那茶水里被下了药物,客房内也熏了迎春花熏香,所以按计划,沈淮旭会中招。 席间沈元思找来的女杀手打扮成颜家丫鬟模样前去通知众人,说柳锦棠晕倒在后院,把众人引去客房。 而众人前往后院的时间,早就准备好的颜昭从旁边屋子出来,打着探望柳锦棠的幌子,进入到沈淮旭的屋子。 届时众人前来探望柳锦棠,看见的是颜昭与沈淮旭在榻苟合,二人的事就成了。 虽然不光彩,但是颜昭要的是结果,过程不重要。 这是颜昭与沈元思的计划,可惜,沈淮旭早就将计就计,打乱了她们的计划。 柳锦棠被送往厢房后,意图轻薄她的沈元思被北云打晕扛走。 颜昭安排的大汉则是被东阳全部抓了起来。 沈淮旭进了屋子后吃了解药,趁着颜昭进屋的瞬间敲晕了她,给她喂下了人间快活药把她放在了榻上。 北云从柴房扛来晕厥的沈元思,同样灌了药后扔到了榻上。 这便有了后来之事。 柳锦棠从头至尾都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后吃下解药坐在屋中正与沈淮旭喝茶,没曾想司马静茹担忧她的安危找了过来。 沈淮旭的目的是退婚,所以只要颜昭老实的退婚,他留下的人证物证自不会拿出。 也算是看在两家旧情的份上,留了份面子。 但帮着颜昭的人,他虽在颜家没有追责,可不代表他会就此善罢甘休。 第339章 飞来横醋 柳锦棠的马车才行了没一会,突然就被叫停了下来。 柳锦棠正奇怪呢,以为是颜昭的事还没有处理完,被人拦下了。 下一瞬马蹄声传来,沈淮旭出现在了马车旁。 柳锦棠掀了马车帘子抬头看他:“大哥哥事情处理完了?要随我一同回府吗?” 沈淮旭见柳锦棠笑眯眯的模样,丝毫没有被颜家的事影响勾唇笑道:“想吃什么?” 他一说吃,柳锦棠肚子立马咕噜噜叫了两声,光顾着避开颜昭的算计了,都忘了她们还没用午膳呢。 本来可以在颜家吃顿好的,如今出了这档子事,颜昭的及笄宴都取消了,哪还有午膳吃。 “大哥哥?想吃什么?”柳锦棠把问题抛回给了沈淮旭。 沈淮旭轻蹙眉头:“我先问的。” 柳锦棠大眼睛眨巴两下:“既然如此,那就摘云居如何?” 摘云居做的菜很不错。 沈淮旭一拉缰绳,往前而去,扔出三个字:“跟上我。” 柳锦棠本来以为沈淮旭是同意了她的提议,但是当马车停在鹊华楼的门口时她却愣了。 “大哥哥不是去摘云居?” 沈淮旭翻身下马,伸手握住马车上柳锦棠的小手,搀扶着她下了马车。 “今日先吃鹊华楼,明日陪你吃摘云居。” 柳锦棠自然没有意见,只要能填饱肚子,吃哪里都无妨,是刚才沈淮旭让她选,她才选了摘云居,也不是非吃不可。 随着沈淮旭进了鹊华楼,如今瘟疫才过没多久,可楼中客人却是不少。 大堂中的莲花台上,舞姬正扭着腰肢衣厥飞舞,面带金纱看不清容貌,可从那双勾魂的眼睛也不难瞧出对方的容貌绝佳。 而那舞姬的旁边,一位身形壮硕的男子同样面带金纱,赤裸着精壮上身,身上画着金色图腾,身着外域的服饰,正配合着那舞姬扭动。 男子与女子不同,女子有股子阴柔之感,男子却是多了几分阳刚之气,二人配合着,身子如水,似蛇般轻柔,有种别异的美感。 看的入神,柳锦棠没注意看路,连前方人何时停了都不知晓,一头就撞在对方怀中。 待捂着鼻子抬起头时,只见沈淮旭正蹙着剑眉,羽睫轻动垂眸瞧着她。 “好看吗?” 柳锦棠以为他问的是他好不好看。 便毫不犹豫的点头:“好看。” 哪知她话才落,沈淮旭的脸却是一沉,又问一遍:“好看吗?” 柳锦棠一头雾水:“嗯......好看还是不好看?” 长指伸出,捏住她的小脸,沈淮旭俯身,语气低沉又嘶哑:“他好看我好看?” 什么跟什么啊? 柳锦棠一时疑惑,可当她的脑袋被沈淮旭的长指捏着转向那赤裸上身的男舞姬时,柳锦棠眼睛蓦然睁大。 原来沈淮旭问的好看问的是这个。 沈淮旭俯身,俊脸停在少女脸畔,发出一声不悦之声:“嗯?” 柳锦棠浑身汗毛竖起,立马答道:“自然是大哥哥好看,没有人能与大哥哥相比,大哥哥是天下第一好看的人。” 脸畔传来灼热呼吸,沈淮旭磁性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当真?” 柳锦棠的脑袋重重点了几下,僵着身子回答:“嗯,当真。” 若是此刻有一面镜子,柳锦棠便可瞧见她与沈淮旭的距离有多近,她与其动作有多亲密。 她站在阶梯之下,沈淮旭站于阶梯之上,二人本就有体型之差,眼下显得少女更加娇小。 台阶上的男子俯身时,少女就犹如被他裹在怀中,男人俯身与她说话时丝毫没有上位者的高傲与冷漠,为了少女甘愿俯身低头。 甚至似乎嫌这样说话不方便,男人迈下台阶,直接抱住少女的腰,往上一抬,二人方向调转,站在台阶下的少女已经站在了台阶之上。 她们二人这一番举动,自然是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二人生的不俗,气质也非常人可比,站在一处甚至比那莲台上的舞姬还要惹眼些。 “大哥哥。”柳锦棠感受到了四周投来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害怕有人认出她二人,然后添油加醋乱说,拉了拉沈淮旭的袖子低声道:“我们走吧大哥哥。” 沈淮旭却是拉着她的手看向那莲台:“无妨,看一会再走。” 柳锦棠:“.......” 她不就多看两眼嘛,这人怎么还不依不饶起来了,不想别人看,那他别脱啊。 脱了不叫人看,这不是耍流氓嘛。 但这话柳锦棠可不敢对着沈淮旭说,想着可能刚才自己看的太投入,还撞在了沈淮旭身上,对方便以为她喜欢,眼下就想让她看个够。 “大哥哥,我不想看,我饿了,想吃饭。” 柳锦棠撅了小嘴,两个大眼睛湿漉漉的,无辜极了。 沈淮旭冷哼一声:“不看了?” 明显是不悦的语气。 柳锦棠立马点头:“不看了不看了。” 沈淮旭这才拉着她的手往楼上走,可那蹙着的眉头却没有松开。 这时商央笑着从楼上下来,快步走上前想要殷勤一番。 可沈淮旭却是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商央冷汗立马就冒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刻,商央把自己这辈子做的坏事都想了一遍,发觉自己做的那些坏事好像都是主子让他干的,他也都是利索完成任务,不应该会惹主子生气才是啊。 何况他与主子都快两月没见了,不应该啊。 “楼下的舞姬你安排的?”沈淮旭冷声道。 商央立马往楼下看了一眼,以为是舞姬出了什么事:“是属下安排的。” 沈淮旭冷眼扫过他:“哪里找来的?” 商央一脸苦瓜相:“这......” 他想说这舞姬不是一直都在楼中吗,但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回主子,可是那舞姬有不妥之处?属下这就派人把人拿下。” 沈淮旭黑沉着脸目视前方:“把那男舞姬换到别处去。” 他眉眼一敛,冷飕飕的看向商央:“别再让我瞧见他。” 商央只觉脑袋凉飕飕的,立马哈腰:“属下遵命。” 待沈淮旭牵着柳锦棠上了楼,商央站在原地擦了擦额头虚汗,回看向楼下。 这男舞姬本来是负责在雅间之内给贵客取乐用的,他心血来潮把人放在了大堂,结果差点葬送自己的命。 下次再不敢自作主张了。 第340章 主子会让你留下的 柳锦棠瞧着沈淮旭的背影,咬咬唇。 若不是她正儿八经问过沈淮旭,亦或者她二人的身份让她有所顾虑。 沈淮旭的这番做法,着实太像醋了。 没等柳锦棠多想,沈淮旭已经停在了雅间门前。 随着文润推开屋门,屋内站着的人叫柳锦棠愣住。 “五妹妹,我等你等的黄花菜都要谢了,你可算来了。”襄王折扇打着哈哈走上前来,却被沈淮旭周身冷意骇开。 “谁是你五妹妹?”沈淮旭冷冷瞧着他。 襄王向来没脸没皮,嘿嘿一笑,探身看向沈淮旭身后的柳锦棠:“元祉兄你的五妹妹便是我的五妹妹,咱们二人谁跟谁啊,你说是吧五妹妹。” 柳锦棠轻笑起来微微福身:“见过襄王殿下。” 襄王摇摇扇子:“五妹妹别这么客气,以后见我,无需多礼。” 面对王爷不见礼,可以说是很大的殊荣了,襄王敢说,柳锦棠可不敢应啊。 “柳小姐,生辰喜乐,区区薄礼望你喜欢。”陆星文这时走上前来,把手中贺礼递上。 柳锦棠错愕抬眼,有些不相信自己的想法:“你们在这里,不会是为了等着给我过生辰的吧?” 不会的,柳锦棠心头否决自己的这个猜想,她何德何能,能让襄王与陆星文这两位大人物给她过生辰。 “那是自然。”襄王却是爽快的应下:“本来早间就让元祉兄带你出来,午膳前我还想跟五妹妹你对弈两盘呢。” “哪知颜家那位与你同一天生辰,我与子修便只能在此处等了。” 襄王说的委屈,柳锦棠却是奇怪:“颜家摆宴未曾邀请襄王殿下跟陆大人?” 这绝对不可能,颜家连她这个小小的县主都邀了,不可能没邀请陆星文跟襄王这样的人物。 襄王不屑的嗤了一声:“颜老头在金銮殿上口口声声说他颜家要与大朝共患难,结果掏银子时却哭穷了,连一个小小六品小官都掏了一千两纹银出来,结果颜家那么大一个贵胄之府才掏了七百两纹银。” “转头却办起及笄宴了,这不是自个打自己脸是什么。” 陆星文接着襄王的话道:“本来他颜家若是早几天送帖子,我与襄王殿下许还能考虑给个面子前去,偏他颜家开宴当天送帖子,他颜家无礼在先,也怨不得我们。” “何况元祉兄说了今日要在颜家处理点事情,不想我二人牵扯其中,我二人便未曾前去。” 柳锦棠点点头,恍然大悟:“原是这样,我就说以颜家的性子,不可能不邀请二位。” 襄王冷笑讥讽道:“他巴不得我二人前去,却不瞧瞧我二人稀不稀得去。” “坐下说吧。”沈淮旭出声,众人落座。 “先不说颜家了,五妹妹,你快瞧瞧我给你备的生辰礼你可喜欢。”襄王屁颠颠的拿出自己准备的贺礼来,推到了柳锦棠面前。 柳锦棠实在受宠若惊,毕竟他二人在沈诗语及笄宴那天才给她送过贺礼,今儿又给她送礼,她都有些不好意思收了。 “襄王殿下,陆大人,这礼物我不能收,我才收过你二人的礼物,如何能再要你二人东西。” 襄王立马就急了:“五妹妹,你这就见外了啊,上次的礼是上次的,这次的礼是这次的,二者又不冲突,如何收不得。” 陆星文也是笑道:“柳小姐,上次的礼物是新年的贺礼,此次是你生辰礼物,你是元祉的妹妹,无需与我们客气,何况此次瘟疫能这么快过去,多亏了你的药材,你就当这礼是我们替大朝百姓感谢于你,放心收下便是。” “这......”陆星文这番话说的实在让柳锦棠没有拒绝的余地,她看向沈淮旭。 沈淮旭把礼物取过直接给了身后文润,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二人财大气粗,给你拿着便是,襄王府中不少珍贵宝贝,你若喜欢,改日我带你去转转。” 柳锦棠捂唇笑了起来:“那便谢过襄王殿下与陆大人了。” “嘎吱”一声,屋门被推开。 春文自外而入,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到柳锦棠身边,低声与她说了两句什么。 只见柳锦棠的脸色稍稍变得凝重,但转瞬即逝。 “我知晓了。” 春文退了出去。 沈淮旭把剥好的橘子放在柳锦棠手中,随意问了句:“有事?” 柳锦棠吃着橘子摇摇头:“没事。” 但是橘子还没吃两口,柳锦棠就找了个借口出了屋子。 沈淮旭没有阻拦她,吃着茶笑意森森。 这小戏精开店的事还是不打算告知他,看来得找个法子点破才是。 柳锦棠出了屋子,快步下了楼,随着春文到了一间雅间,推门进入。 可屋里并没有人:“人呢?” 她话才落,屋门便被推开,一道人影自外而入。 女子生的娇艳,身姿婀娜,娥眉横翠,粉面生春。 半含笑处樱桃绽,缓步行时兰麝喷,遍体幽香。 “梅姑娘。”柳锦棠甚是惊喜,快步上前拉住她。 自从瘟疫后,她与梅娘已是许久未见,一直都是书信往来,她本想着等这两日麻烦事都过了,在邀她出来一聚,却忘了她本就是鹊华楼的人。 “柳姑娘。”梅娘也同样回握住她的手。 二人虽说是萍水相逢,但这么久的接触,还有这么久的书信往来,情谊自然比不得从前,二人以后还要合伙开店,可以说算是知心好友了。 “知晓今儿是你生辰,我这才冒险叫你出来,诺,给你准备的生辰礼,你可不能嫌弃。” 梅娘把自己准备的生辰礼拿出来,是绒花簪子,绒花是柳锦棠最喜欢的海棠。 “这是你自己做的?”柳锦棠摸了摸那簪子上的花朵,因为是绒花,粉嘟嘟的,毛绒绒的,圆乎乎的,极为精致可爱。 梅娘得意的嗯了一声:“闲来无事,与秋水学的,快戴上叫我瞧瞧。” 柳锦棠立马把簪子插入发间,梅娘欣赏一番,满意的说出一个字:“妙。” “谢谢你梅姑娘,这个礼物我很喜欢。”柳锦棠小心翼翼的把簪子取下,放入盒中,怕弄坏了。 她与梅娘没有闲聊太久,柳锦棠不知梅娘与沈淮旭的关系,害怕把梅娘介绍给沈淮旭会给梅娘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与梅娘见过面后,便匆匆的赶回了雅间。 而梅娘在柳锦棠走后,面上笑意消失,东阳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怕她知晓实情?” 梅娘没有回头,却是难得没有怼他:“主子让我接近她,却没说该如何道别,你说如果有一天主子不让我留在她身边,我该怎么跟她说?” 东阳板着脸,良久后道:“那就不离开,柳小姐喜欢你,主子一定会让你留下的。” 第341章 你不许叫我卿卿不许你叫 回到雅间,饭菜已经上齐。 柳锦棠乖乖走到沈淮旭身边坐下,沈淮旭递给她一个帕子:“擦手。” 他就像一个无微不至的好兄长,让柳锦棠有一种被宠溺的错觉。 陆星文瞧着这一幕,只是笑着没有说话,反倒是襄王啧啧两声探长了身子。 “五妹妹我给你说,以前的时候元祉别说递帕子给人擦手了,那添茶的小丫鬟靠近他他那脸都能拉二里地,也就只有你,能叫他这样心甘情愿服侍了。” “不过。”襄王话锋一转,笑眯眯的盯着柳锦棠那张漂亮小脸:“如果我也有五妹妹这样一个妹妹,我定也是成日捧在掌心里宠着,谁叫五妹妹这么天真可爱呢。” 沈淮旭长臂一伸,把他脑袋推开了去:“说话就说话,离这么近做什么,找死啊。” 襄王被这一推,顿觉在柳锦棠面前失了面子“唰”的一声合起折扇:“五妹妹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别人为何不能离近了?” 沈淮旭挑眉:“我说不能就不能。” 襄王吹鼻子瞪眼:“那你说怎么才能,你出个条件。” 沈淮旭手指把玩着茶杯:“打赢我我就让你离近些。” 襄王脑子一热脱口而出:“好,什么时候打,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如何。” 陆星文头疼扶额,却是对此见怪不怪:“襄王殿下,你可想好了。” 美人面前岂有反悔之理,只要不怯场,他虽败犹荣. "想好了,就现在。" 沈淮旭喝了口茶,缓缓起身:“好,老地方?” 襄王:“老地方。” 说着他就仰着脑袋出了屋子,那模样,不像是去比武,倒像是赴死。 “大哥哥,我也能去吗?”柳锦棠问沈淮旭。 沈淮旭看了眼陆星文:“你在此处等我,瞬息就好。” 说罢他离开了屋子。 柳锦棠只得坐回位置上,看着满桌子菜直咽口水。 “你若饿了便先吃,无需等他二人。”陆星文体贴笑道。 柳锦棠赶紧摆手:“无妨,还是等等他二人吧,我就是有些奇怪,这好端端吃着饭,怎么就打起来了。” 柳锦棠看着陆星文:“看陆大人这个样子,似乎也不奇怪。” 陆星文和煦喝着茶,俊逸面庞挂着浅笑:“待你与元祉兄在多待些时日,便也会随我一样淡然了。” 柳锦棠捧着茶:“他二人经常如此?” 陆星文抬眸:“柳小姐似乎很是诧异。” “毕竟大哥哥性子冷淡,天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我很难想象他会经常与襄王殿下如此。” 陆星文放下杯盏:“我以为你不会觉得元祉冷淡,毕竟他在你面前从未冷淡过。” 柳锦棠怔了一下,以前沈淮旭是什么模样,她是见过的,陆星文说的没错,沈淮旭在她面前除了最开始,之后就再也未曾冷淡过。 可她为何会觉得他冷淡呢? 是不是因为在她心里,一直都对他有所隔阂? 沈淮旭没有骗她,说是瞬息真是瞬息,她与陆星文才说了几句话,一杯水都没喝完,二人就至外而返。 襄王捂着屁股进了屋子,本来皱成一团的脸在看见柳锦棠的瞬间立马舒展开来。 想来是屁股受了伤,走路不太对劲,偏要装作没事的模样,强撑着走到桌前,一坐下却是疼的哎哟直叫。 柳锦棠憋着笑,看样子是挨打了。 “襄王殿下都负了伤,想来战况很是激烈吧,不知战局如何?” 柳锦棠笑盈盈的瞧着他。 襄王本想夸大其词一番,可一抬眼瞧见沈淮旭那张臭脸,立马老实了:“这一场瘟疫在府中闲来无事吃胖了许多,待我在减上二两肉,定能赢过元祉兄。” 柳锦棠立马点头附和摆上台阶:“大哥哥寒冬腊月亦是刀剑不离手,襄王殿下又非武将,自然是打不过大哥哥的,加上襄王殿下这瘟疫胖了,这打不过也是正常。” 襄王不想在谈论这丢人事,捂着肚子嚷嚷着说饿了,众人便也心照不宣的提起了筷子,揭过了这一茬。 吃饱喝足,沈淮旭等人还有公事,把柳锦棠送回沈府便随着襄王等人进了宫。 一入沈府,一个婆子便叫住了柳锦棠。 柳锦棠认识这个婆子,沈氏屋中的。 “五小姐,夫人有请。” 对方端着手,躬身对着柳锦棠笑着,态度很是温和。 若是以前,这些婆子哪有如此态度,不过是惧她县主身份罢了。 “不知我娘找我所为何事?”柳锦棠问。 “这老奴就不知晓了,想来夫人想念小姐,想叫小姐去屋中坐坐也不一定。” 婆子的话说的好听,柳锦棠只当她放了个响。 沈氏想她? 想她滚远点差不多。 “带路吧。”虽然不知道沈氏找她是要做什么。 但她向来“听话”,前去看看也无妨。 随着婆子到了沈氏院子,一进屋,浓重药味叫柳锦棠蹙眉。 她很久没来过沈氏院子了,并非是她不想来,是她每次来,沈氏都以身子不适为借口把她打发了去。 害得她每次做好的江宁糕点都无用武之地。 沈氏躺在榻上,瞧神情,很是疲倦。 听见动静,她睁开眼来,她那双眼黑黢黢的,什么光色也没有,不似活人。 看着柳锦棠时,纵是柳锦棠有所准备,还是被她这眼神盯得毛骨悚然。 沈氏自从保胎后,便鲜少见到人影,今日在颜家见到她,柳锦棠还有些诧异,因为她不止瘦了一圈不止,连精气神似乎都被吸走了。 若不是她也是沈氏生的,柳锦棠真要怀疑她怀的不是孩子,而是别的东西了。 “娘,你找我。”柳锦棠搁在五步的距离站定,朝沈氏福身见礼。 沈氏伸出白骨似的手,气若游丝:“你来。” 柳锦棠不想去,但沈氏已经朝她伸了手,她没理由不过去。 柳锦棠往前走了两步:“娘,你有事找我,不如直说?” 她与沈氏也不是今日才变成这样,眼下没有外人,沈氏装作这慈母样子,不知道给谁看的。 “卿卿,你可怪我?” 卿卿二字一出口,柳锦棠瞳孔立马瑟缩一下。 卿卿是她闺名,沈氏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虽然她上一世曾不止一次的希望能听见沈氏唤她一声卿卿。 可重活一世,她没有喜悦,只想作呕。 柳锦棠手握成拳,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眼眶因为愤恨都泛起了红色。 “你不许叫我卿卿,不许你叫。” 第342章 自己选的路结局是什么样都得受着 “卿卿,娘以前只是没想明白,揣着那可怜的清高对谁都不愿意低头,哪怕是自个的孩子。” 沈氏眼泪掉了下来:“但是这些日子娘想了很多,以前是娘气你爹爹走的太早,把你丢给我,剩咱俩孤儿寡母得看别人眼色过活。” “如今我想通了,你是个好孩子,是为娘把你逼成了这样,娘向你道歉,娘不应该以你为耻,处处针对你,但是娘是爱你的,不然娘也不会千里迢迢把你从江宁带来盛京对吧。” 沈氏手扒着床榻边沿,另一只手探出,想要去拉柳锦棠:“卿卿,你原谅娘亲一次,从今往后,咱们娘俩好好地,娘是沈家的大夫人,娘保护你好不好。” 柳锦棠的眼眶发涩,眼眶之中有些光色,但却没有眼泪落下。 她袖中的手死死握着,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榻上的人。 她想从沈氏的脸上看到算计,看到谎言,看到她在骗自己。 可偏偏她看见的,都是真的。 柳锦棠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笑了:“娘你在说什么呢,你我是母女,何来原谅一说。” 柳锦棠扯着唇,分明是笑着的,可那笑没有半点感情:“女儿从来没有怪过母亲,母亲也不必说这些话,显得......“生分”。” 没等沈氏再说话,柳锦棠福身:“我还有事,便不打搅娘了,娘好生休息。” 说着柳锦棠转身离开,没给沈氏挽留的机会。 她一走,沈氏立马收了眼泪,云姑姑搀扶着她躺好。 沈氏一边擦泪一边问:“这个法子确认可行?” 云姑姑帮她盖好被子:“不行也只能试一试了,若不从五小姐这里入手,待春日宴时,夫人估计都没机会入宫。” “还有近些日子奴婢去厨房要补品,杨婆子说大公子交代了,夫人虚不受补,不让厨房给补药,大公子这是在为五小姐出气呢,夫人你如今最要紧的是腹中的孩子,至于别的,暂时放一放吧。” 沈氏摸着自己的肚子,也不知是她错觉还是别的,总觉她腹中胎儿有些问题,她怀孕三月有余,按理说胎儿虽小也应该有所动静。 但她腹中孩子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找了大夫,大夫说是正常现象,毕竟月份太小,她如今还在保胎,孩子不活跃属于正常。 可也不知是做了母亲的直觉还是身子给出的反馈,她总觉腹中胎儿不对劲。 “你这两日,派人去问问京城内有孕的妇人,问问她们月份小时胎儿在腹中的感受,记录下来回来禀报我,顺带着打探打探这京城中可有出名的稳婆,若是有,把人带来。” 云姑姑知晓沈氏担忧腹中孩子,点头应下。 柳锦棠出了屋子,拐过长廊,行至一棵树下时,终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上一世,她多希望沈氏能唤她一声卿卿,与她说不要怕,以后她来保护自己。 可是直到死,沈氏也没出现,也从未叫过她卿卿。 这一世,她早就对沈氏的亲情不抱任何希望,可偏偏就在这时候,沈氏唤她卿卿,说要保护她。 若不是有利可图,那这便是最大的讽刺。 千霜与春文站在柳锦棠的身后,知晓她在流泪,二人都默契的没有出声。 “春文,你去问问厨房......” 话没说完,柳锦棠突然顿住。 “算了,我自己前去问吧。” 柳锦棠转身往厨房走去。 杨婆子本在厨房忙着弄晚膳,一听下人通报柳锦棠来了,立马擦了手笑盈盈的迎了出去。 自从柳锦棠想法子帮杨婆子救出她孙女并给了她孙女的卖身契后,杨婆子对柳锦棠是马首是瞻,忠心耿耿。 每日熬汤的事,都不用柳锦棠说,她会替其备上最新鲜的食材,一大早就帮其熬上。 送去彩荷院的膳食也是数一数二的好,都是别的院子没有的规格。 有时候厨房来了珍稀玩意儿,杨婆子也是第一个送去彩荷院给柳锦棠品尝,可以说如今柳锦棠叫她做什么,她都会做。 “五小姐,这会儿厨房正在做晚膳,烟灰大,屋里说,免得脏了你衣裳。”杨婆子把柳锦棠引到一旁屋子落座。 柳锦棠问她:“我娘那边近日可出什么事?” 杨婆子给柳锦棠倒了杯茶:“没什么事,夫人吃的膳食都是清淡为主,翻来覆去就那几种。” 柳锦棠摸着杯子,略微思索:“只吃清淡的膳食,不吃补药?我娘如今卧榻保胎,想来这补药定是不能落吧。” “说起这个。”杨婆子神色变了变:“前一阵子文管事前来知会我,说夫人身子虚不受补,不能吃太多补药,像人参,灵芝这样的珍稀补品,已经停了有一阵子了。” 果然是有利可图。 柳锦棠冷笑一声。 虚不受补是实话,可是沈氏却不是真的虚,她腹中还有孩子,若不吃些有营养的东西,母体如何有营养供给腹中胎儿。 怨不得沈氏脸色那样难看,想来是这些日子吃的太素,身子扛不住了。 沈淮旭这不动声色的停了沈氏的补药是她没想到的。 她以为他不喜掺和这内宅之事。 问了话出来,春文追问:“小姐,大公子停了补药,不是还有老爷吗?再不济还有老夫人,夫人为何要找小姐你啊。” 柳锦棠没说话,千霜替她做了回答:“因为夫人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此次是药材,那下一次是什么谁也不知晓,夫人估计从这件事也明白了,若一日不与小姐冰释前嫌,大公子便会针对她一日,待日后孩子生下来,便会针对她的孩子,夫人这是在为腹中孩子做打算。” 千霜看着柳锦棠的背影,为她家小姐感到委屈:“想来是今日颜家之事叫夫人怕了,这才打定了主意。” 明明都是同一个肚子里出来的,但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柳锦棠端着手,目视前方坚定的往前走着。 她没有任何表情,只一双杏眸亮的吓人。 沈氏为了给她腹中孩子铺路,不惜向她这个讨厌的女儿低头,母爱真是伟大啊,让她都有些感动了呢。 柳锦棠扯起嘴角来,沈氏,你最后葬送了你我母女之间那仅剩的,可怜的一点情分。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结局是什么样,你都得自己受着。 第343章 登门赔礼 今儿的沈府注定不会太平。 沈元思闯了大祸,沈老爷要打断他的腿给颜家一个交代。 周姨娘知晓后,寻死觅活的阻拦。 但最终还是没阻止铁了心的沈老爷。 沈老爷下手极重,一棍子下去,打断了沈元思的一条腿,这下莫说是科考入仕,就算是买个小官也只能去偏僻处了,身有疾者,有碍容瞻。 去到哪里都不受待见。 但事情并没有因为沈元思断了一条腿而平息。 周姨娘一气之下在沈府内大闹了好几天,最后还是沈老夫人出面,才叫周姨娘安静下来。 此事若是换成孙姨娘,沈老爷骂她几句,在恐吓她一番,自然就老实了。 但周姨娘乃是商户出身,性子本就泼辣,平日里谁惹她不顺心了,她都能闹上一番,何况是这种断她儿子腿的大事。 周姨娘娘家富硕,沈老爷官途之上难免要用到钱财,他对周姨娘做法不满,可又不敢真的苛责于她。 随意训斥几句无果后便把事情扔给了沈老夫人,自个躲到府外去了。 其实周姨娘当时只是气极了,昏了头,事后经过老夫人一说,她便为自己大闹沈府的莽撞行为感到后怕。 沈元思干的是乱了伦常的混账事。 敢碰自个未过门的嫂嫂,往前走几年,那是要阉割了送去宗人府受刑的。 而沈元思由于是中了药才与颜昭有染,虽然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之错,可凶手未抓,颜昭还说与之两情相悦,倒也减了些他的罪责。 即便如此,那也应该受鞭笞之刑,那衙门的鞭子牛皮做的,又轻又软,可上方绑着荆棘的藤条,打上去不疼不痒,但抽鞭子时藤条上的刺往下一剐,轻的留下一道伤痕,重的带走一块肉。 一通鞭笞下来,去了半条命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与断腿相比,断腿算是很温和的处罚了。 周姨娘事后一想,觉得沈家能留沈元思一条性命已是开恩,即便心在滴血,也不得不认了。 而当初在颜家,帮助颜昭一起算计柳锦棠的贵女,近些日子不是落水就是突发恶疾,连带着其家中长辈仕途都不顺。 在朝中处处被针对便也罢了,那八百年都赶不上一回的苦差事硬是叫他几人赶上了,皇上还指名点姓的要他们前去。 都是在官场摸爬滚打不知多少年的人,世上哪有那么倒霉的事,无非是他们被人针对了。 这整个朝堂之中,能左右皇上决策之人只有两人。 一位是当今丞相,一位是大理寺的那尊大佛。 结合家中之事,这几位老臣下了朝立刻马不停蹄的回了家,叫出自家子女训话。 小到近日吃喝拉撒睡,大到出行遇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事无巨细盘问了一遍。 心中无鬼的自然是对答如流,但在颜家联合颜昭坑害柳锦棠的几位贵女说白了也只是未出阁的少女。 做了亏心事本就心虚,近日身上又发生了许多不好的事,便以为是报应来了。 盘问之下,丝毫不敢隐瞒,一问便全招了...... 这她们不说还好,一说顿时吓得那几位老臣脸都白了。 他们是怎么也没想到,平日自家乖巧的女儿,竟敢瞒着他们联合颜家那位做出这等滔天祸事。 招惹谁不好,招惹新晋县主。 最主要的是对方身后可是沈家,可是那位让人闻风丧胆的沈煞星啊。 近日朝中都在传,说冷心冷情的沈大人宠妹如宝,她们这是不惹事便不惹事,一惹事就惹个大事来啊。 几位老臣凑在一起,合计着商量了一番,第二天一大早,几人带着闯祸的自家闺女前往沈家,亲自登门赔礼道歉。 这几人也是聪明人,知晓颜家之事未曾殃及柳锦棠,所以上门也不说是因颜家事情前来,只说小辈间发生了点不愉快,特带人前来赔礼。 消息传到柳锦棠院中时,她正翻看着一本有关制香的古籍,乃是沈准旭从宫中带出来,供她观摩学习的。 她简直爱不释手,除却吃饭睡觉,有空就端着瞧。 听见有人找,她头也不抬的摆摆手:“不见不见,就说我忙着呢。” 春文有些不好意思的瞧了眼那站在门口面色尴尬的李婆子,赶紧低头唤了声:“小姐,是李妈妈。” 一听是李婆子,柳锦棠这才抬了头,看向李婆子。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起身:“实在抱歉李妈妈,不知晓是你来,可是祖母找我?” 李婆子瞧了眼那被柳锦棠放在桌案上的书籍,看模样是个有关女红类的书籍。 她笑道:“五小姐勤奋好学,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是老奴来的不是时候打搅了五小姐学习,只是这贵客登门,一定要见五小姐您,老奴这也是奉命前来,没法子。” “贵客?要见我?”柳锦棠觉得有意思:“不知是何人要见我?” 李婆子笑道:“工部侍郎李大人与李大小姐,詹事府詹事杨大人与杨大小姐,顺天府尹山大人与山大小姐。” 一听这几位的名讳,柳锦棠顿时知晓对方找她所为何事了。 李大小姐,杨大小姐,山大小姐....... 这三人正是那日颜家缠着她要跟她玩叶子牌的人,也是她三人下了惩罚,联合颜昭把她骗去后湖。 当日在颜家为了不引火烧身,便未曾寻这几人的麻烦。 但是她几人心术不正,当日不寻她们麻烦,不代表就放过她们了。 若是日子舒坦,估摸着这些人也不会来找她。 想来是沈准旭出手了,只是不知他做了什么,能叫这三位大人亲自放下身段,前往沈府见她一个小丫头。 “麻烦李妈妈帮我带句话,就说我受惊身子抱恙,不便见客,帮我回绝了吧。” 柳锦棠的回答在李婆子意料之外,但李婆子只在瞬间诧异后,便会意笑道:“既然五小姐身子不舒服,那老奴就不打搅五小姐休息了,五小姐安心歇息,老夫人那里老奴会向其解释。” 柳锦棠福身:“那就劳烦李妈妈了。” 第344章 两日不见脾气见长 送别了李婆子,柳锦棠回到屋中继续看自己的制香古籍。 春文与千霜跪坐在一旁,桌上的茶壶之中滚着一壶果茶,随着热气蒸腾,果香随着茶香四溢,带着果子自身的甜香,还未入口便能知晓这壶果茶的美味。 三人都没有被李婆子的到来而影响,春文把茶壶提起,给柳锦棠倒了满满一杯。 “这果茶好喝是好喝,就是太烫了,若是冬日喝着尚觉暖意融融,现在这个天儿喝难免燥热。” 春文喜凉,这才开春的天儿,早间与晚间都还凉着,她却是早早就脱了棉裤,并且从不喊冷。 反倒是天一热,她就嚷嚷着热。 这会儿千霜捧着杯盏轻轻吹着杯中热气,与春文的想法截然不同:“我倒觉得这个时节喝上这一杯热热的果茶最是舒服。” 柳锦棠赞同千霜的话,从古籍中抬眸嗔怪的看向春文:“你啊,葵水来时嚷嚷着肚子痛,如今才好就忘了,在吃这么多凉的下次肚子痛可别在我跟前哭了。” 春文立马摇头:“不吃了,奴婢再也不吃凉了。” 千霜与柳锦棠对视一笑,她能记住才怪呢。 “不过近日怎么不见萧夏?”柳锦棠突然想起好一阵子没瞧见萧夏在她院子里晃悠了。 春文喝着果茶含糊不清的嘟囔:“大公子说有件事要他去查,所以他离京了。” “春文妹妹,你怎么知晓?谁与你说的?我怎么都不知道?”千霜瞪着两个大眼珠子盯着春文,嘴角略带调侃之意. 春文一口茶堵在嗓子眼,瞬间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咳咳,那个......嗯......那日值夜,恰好,恰好碰到他。” 千霜往她跟前凑了凑,脸上笑意越发浓重:“哪一夜啊?” 春文眼神躲闪:“就是,就是那一夜....”。 柳锦棠瞧着春文脸上红晕轻笑,春文这傻丫头与萧夏就是一对冤家,见面除了吵架便是斗嘴。 殊不知有时候感情往往就是吵闹之中产生的。 她并不希望这两个小丫头一直待在她身边,若是她们能找寻到属于自己的幸福,那自是最好。 但她也不会强求什么,感情这种东西,向来难以捉摸。 春文如今尚不明了自己的感情,她们外人说多了,只会影响她的判断。 突然的柳锦棠脑海中浮现起沈淮旭那张人神共愤的脸来。 她猛然惊醒,赶紧拍拍脸颊,真的的是奇怪,好端端想他做什么,喝茶。 一杯茶还没下肚,屋门被敲响。 以为是慈安院又派人来了柳锦棠便给千霜使了个眼色,千霜立马会意的放下杯盏准备去把人打发了。 哪知走到门口后却没了动静,隔着一道屏风柳锦棠也不知情况,便看了眼春文。 春文立马唤道:“千霜姐姐,是谁啊。” 但是千霜没有回答。 感觉不对劲的柳锦棠立马起身,才越过屏风,却差点扎进来人怀中。 松香味袭来,柳锦棠惊喜唤道:“大哥哥,你怎么来啦。” 说着柳锦棠往门口瞧了眼,千霜正站在门口苦哈哈拉着一张脸,看向柳锦棠的眼神似乎在与她诉苦。 不是她不说话啊,是大公子的眼神太可怕,不叫她说啊。 大公子就想叫她家小姐起身迎接他,她前来开门时,大公子站在门外本笑着的脸在瞧见她得一瞬间立马就黑了下去。 那模样,仿若她前来开门是犯了天条一般。 被大公子那双眼瞧上一眼,莫说说话了,就是一个音都是吭不出来的。 柳锦棠知晓千霜的性子,便也不难联想到刚才情形,朝她一笑,打算晚一些给她些好吃的糕点,安慰她受了惊吓的小心脏。 “瞧什么呢?”沈淮旭随着柳锦棠的视线回眸,却只瞧见千霜关门的背影。 柳锦棠撅着小嘴:“大哥哥还说呢,一来就吓唬我的婢女。” 沈淮旭扭头,妖孽俊脸之上从容自若:“莫须有的事。” 这是不承认了。 沈淮旭一撩衣袍坐下,春文早就在沈淮旭进来的瞬间溜出去了。 “男子汉大丈夫,大哥哥敢做不敢当。” 柳锦棠叉腰誓要为千霜讨个公道。 “嗯?”沈淮旭眼皮子微微一抬,把少女娇憨举动收入眼底:“两日不见,脾气见长。” 柳锦棠哼的一声扭过头去,直接耍起小脾气来。 沈淮旭唇角缓缓勾起,伸手取过茶壶自顾自倒了杯果茶。 闻着果香,他瞧了眼那桌案,打了个响指,北云翻窗而入:“主子。” “去,把从宫里带来的含桃取来。” “是。” “含桃?那不是御贡之物?”柳锦棠不仅是个小财迷还是个小馋猫,听见吃的,便把刚才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颠颠的跑到沈淮旭对面坐下,眼巴巴的望着他。 沈淮旭勾起的唇扩大,声音却依旧低沉:“是御贡之物,今日正好在宫中办事,瞧见了便带了些出来。” 刚才沈淮旭就说了是从宫里带出来的,只是被柳锦棠忽略了。 若是以前沈淮旭自是一个冷眼扫过去,如今却是能耐着性子与她在解释一番。 两句话才说完,北云端着一盆红艳艳的果子进了屋子。 青白玉碗之中,红红的果实颗颗晶莹饱满,散发着诱人光泽。 凑近了闻,还能闻见淡淡的清香味。 “这便是含桃吗?我以往只在画中见过。” 活了两世这是柳锦棠第一次见这样珍稀的水果,含桃与妃子笑一样,都是极其稀有的御贡水果。 这两样果子她以往都只在画中瞧见过,如今正儿八经瞧见了含桃,她还有些不相信自个的眼睛。 “尝尝。”沈淮旭拿起一颗放在她掌心。 柳锦棠捧着那颗含桃擦了擦,却是舍不得下口,这碗中细细数去也就二十来颗,吃一颗少一颗,她舍不得。 瞧出她的不舍,沈淮旭拿起一颗,放入自己口中。 柳锦棠没有因为他吃了一颗而心痛,而是满眼期待的看着他:“怎么样大哥哥,好吃吗?” 沈淮旭没有说话,只是挑着一双剑眉看着她,似乎在说,想知道?那你自己尝尝。 于是柳锦棠咽了咽口水,把手中含桃小心翼翼的放入了口中。 紧接着她小脸顿时皱成一团,浑身一阵颤栗。 “哇,好酸。” 第345章 牛鬼蛇神快走开 瞧着少女因为酸涩皱在一起的小脸,沈淮旭却是愉悦的笑了。 紧接着他吐出口中含桃,喝了口果茶压了嘴中酸涩。 柳锦棠顿时知晓自己被骗了,张牙舞爪的扑了过去,啊呜一口咬住沈准旭的胳膊,那模样,活脱脱一个发了怒却没什么威慑力的小兽。 沈淮旭眯着一双妖孽眸子,漫不经心的瞧着她:“不怕我拔了你的牙。” 柳锦棠松开牙关,瞧着对方胳膊上被她咬出的齿痕这才开心了不少:"若是要拔,上次大哥哥就已经拔了,岂能等到现在,啊~你拔吧。” 柳锦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张个大嘴,伸着脑袋让沈准旭拔她的牙。 瞧着少女贝齿白白,小舌头如这碗中含桃一般红艳,沈淮旭眸光一沉,捏着她的脸强行叫她闭上了小嘴。 “如今的胆子是越发大了,是笃定我不敢拔你的牙。” 柳锦棠呜呜两声拍开他的手,捂着小脸反驳他:“大哥哥一来吓唬我婢女也就罢了,还骗我吃这倒牙的含桃,如今还吓我要拔我的牙,分明是大哥哥如今变坏了,还怪人家胆子大了。” "倒是我的不是了。” 沈准旭捏捏她小脸,举起胳膊凑到她眼前,胳膊之上两排整齐的牙印透着水光,瞧那力度,少女也是没留情。 “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沈淮旭突然说了一句。 柳锦棠疑惑啊了一声,没等她有所反应,横在她眼前的胳膊猛地拐了个弯,箍住了她后脖颈,把她身子往前一拉,柳锦棠猛地栽倒在了沈淮旭怀中。 她手扶着沈淮旭硬邦邦的胸膛,整个人都是懵的。 紧接着面前男人俯身低头,一口咬在她脖子上。 回忆如潮水汹涌而来。 柳锦棠悔的肠子都青了,她怎么忘了这厮暇眦必报,上次她咬他一口,他还她一口,结果他那一口把她脖子都咬青了,好几天才消下去。 今儿她一怒之下忘了这茬,这下后悔也来不及了。 待沈淮坦退开身子后,柳锦棠从凳子上窜起,直奔铜镜前,待瞧见自个脖子上的红痕时,她差点哭出声来。 身后人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声音低沉透着坏笑:“下次可还敢咬我?” 柳锦棠咬牙切齿的回头:“大哥哥故意的。” 沈淮旭挑眉:“是又如何。” 柳锦棠:“......." 得,谁叫她没本事,不敢跟沈准旭硬碰硬,她认栽还不行吗。 下次不咬了,她可不想总在脖子上留个红印,万一被人发现可不得了。 “那下次大哥哥前来不要吓唬我的婢女,我就不咬大哥哥。” 沈淮旭从她肩头勾起一缕发丝,邪肆眉眼裹着朦胧雾色瞧着她:“你咬我我便咬你,至于吓唬还是不吓唬,自是要看我的心情." 潜意思就是,你说你的,听不听是我的事。 柳锦棠是彻底不想与他说话了,撅着的小嘴已是把自己的不开心写在了脸上。 万恶的恶势力。 “听说有贵客登门找你,怎么没去?” 沈淮旭轻轻理了理少女发丝,由于今儿没有出门的打算,少女只简单束了发,没有精致的装饰,可却如早春枝头冒出的嫩芽一般稚懒清雅,他的小海棠花,真是好看。 说起这个柳锦棠便收了情绪,看向沈淮旭:“大哥哥可是做了什么事?这些人若是没有遇到阻碍,岂能登门拜访。” 沈准旭拉着她回到桌前坐下:“做了点小事。” 他喝了口茶:“那三个老狐狸倒是比我想的要机灵些。” 沈淮旭说做点小事,定是不会小的. 官场之事,柳锦棠不知晓其中弯弯绕绕,但那三位大臣也非等闲之辈,能叫他三人一同登门,事情小不了。 柳锦棠扒拉开沈淮旭作乱她发丝的手,拿起一个果子来咬了一口,至于那倒牙的含桃,已是被她推到了一边去了。 见少女反应平平,沈淮旭不由侧目:“没什么想说的?” 柳锦棠咬了口果子含糊不清的摇摇脑袋:“没有。” 沈淮旭捏着茶盏的青白指节缓慢摩挲两下杯壁,黑眸深邃,加了一句:“这三个老狐狸可不是常人。” 柳锦棠嗯了一声,赞同了他的话,却依旧没有说其他的。 摩挲杯壁的长指不知何时已经箍紧了杯盏,沈淮旭的声音也是沉了一些:“好吃吗?” 柳锦棠大方的拿了个果子递给他,是个巴掌大的梨。 少女岂会不知沈淮旭的习惯,他向来雅致平日吃果都得下人切好摆盘才会吃上两口。 眼下她却刻意递给他巴掌大的梨,就是明知他不会吃,刻意整蛊他。 “好吃,可比大哥哥带回来的那个含桃好吃多了,这玩意儿这么酸,皇上真的喜欢吗?” 她兴冲冲的说着,全程都没敢直视沈淮旭的眼睛,生怕自个的小心思被窥破。 瞧着手中果子,沈淮旭宠溺勾唇,这小戏精以为装作懵懂模样他就瞧不见她眼底的坏光,殊不知她眼眸深处的坏笑都要藏不住了。 若是搁在往日,听闻他出手,定是要扑上来像只小麻雀般唤着他真厉害。 还以为她今儿转了性子,原来是气性上来了。 前一刻因为少女平淡反应而有所吃味的男人,此刻却是宠溺笑了。 擦了擦少女递来的果子,沈淮旭一口咬了上去。 而他这一口直接叫柳锦棠咬着果子愣住了,大眼睛里都是震惊。 沈淮旭竟然就这么水灵灵的吃了? 果子没切也没洗,甚至还那么大一个,沈淮旭就那么一口咬下去了? 她身子往后仰了仰,紧接着手忙脚乱的从自个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个符篆来,那是当初在清净寺求的平安符。 一把扔了口中果子。 柳锦棠直接把那符箓按在了沈淮旭的胸膛之上,口中大喊:“我不管你是谁,赶紧从我大哥哥身上下来,我手中的符箓乃是清净寺开过光的,你若不识相,我便用此符打的你魂飞魄散。” “妖怪还是妖精,鬼怪还是别的东西,劝你老实些。” “阿弥陀佛,嘛哩嘛哩哄!” 少女跟个神棍一般口中念念有词。 下一刻脑袋被敲,柳锦棠哎哟一声捂住额头,眼泛泪光可怜巴巴的望着眼前人:“大哥哥,你打我做什么啊。” 沈淮旭捏住她小脸,凑近了她,眼神暗沉,声音喑哑:“我可不是你大哥哥,我是那妖怪妖精,鬼怪还有别的东西。” 小心思被窥破,少女小脸一红,却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恐惧。 眨巴两下眼睛,天真一笑:“嘿嘿,大哥哥,开个玩笑,别当真嘛。” 第346章 院子正巧差个主人 沈淮旭再次咬了一口手中果子:“以前查案时,风餐露宿能吃饱已是幸事,哪有如此多的讲究。” 柳锦棠的笑缓缓的僵在脸上,因为她从未听沈淮旭提起过他以前的事,这还是第一次。 她的面色也裹上了些许认真:“别人都说大哥哥是开朝功臣,与皇上情谊非比寻常,我以为大哥哥一直都是这样。” 沈淮旭挑眉:“什么样子?” 柳锦棠伸手比划了一下:“嗯......高高在上,权势滔天?” 沈淮旭笑着放下手中果子,拿着帕子擦了擦手,似对什么不满,他剑眉轻蹙。 柳锦棠立马捕捉到了他这细微变化,吩咐春文去打盆水来。 知晓这小戏精很会察言观色,但是当手放到水中的瞬间,沈淮旭脸上的笑意却是柔成了余晖。 人总会对自己上心的人多一些用心。 小戏精只从他的神色便能知晓他想要洗手,怎么不算是关注着他呢。 人这一生会遇见很多人,经历很多事。 但最大的幸事莫过于身边的爱人同时是你的知己与挚友。 他与小戏精之间有种难言的,与他人之间没有的默契,与这小戏精在一起,他总觉欢心。 擦干净手中水渍,沈淮旭拧干了帕子走到少女身前,拉过她的小手摊开她的掌心替她温柔擦拭。 “小傻子,一步难以登天,皇上也不是生来就坐在龙椅之上。” 感受着手中温凉触感,柳锦棠抬着小脸,瞧着沈淮旭那难得温柔的眉眼,却有些心酸。 虽是只言片语,可这只言片语却无法道尽他一路行来的不易与艰辛。 他许是如传闻一般因护主有功,办事得利,以雷霆手段,残忍心性得到圣人赏识。 可若换一个人来,却不一定能成为第二个沈淮旭。 “是我狭隘了,以往觉得大哥哥矜贵无比,定是不会做粗鄙之事,但人皆是血肉所筑,岂能没有七情六欲。” 柳锦棠扯开明媚笑意,眼睛亮晶晶的:“但是我很高兴能见到真正模样的大哥哥,大哥哥能不能与我再说些你以前的事?” 莫名的,柳锦棠就是很想知晓沈淮旭的过往。 沈淮旭把她脸颊的发丝抚至耳后:“下一次,我细细说给你听。” 柳锦棠脑袋一歪:“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沈淮旭勾了下她鼻尖:“等你过完下一次生辰。” 柳锦棠耸了耸鼻尖,下一次生辰就是明年的春分,她有些不乐意了:“那岂不是还要等一年,大哥哥为何不能早些与我” 沈淮旭却是莫测一笑:“秘密。” 他突然这般不正经柳锦棠还有些不习惯,以前的沈淮旭哪里可能嬉皮笑脸的与她说这些话啊。 柳锦棠瞧他如今没有说的想法,便也作罢了。 明年说就明年说嘛,真的是吊人胃口,早知晓不问了。 经此一闹二人互咬与沈淮旭骗她吃酸含桃的事便也被柳锦棠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待一壶果茶喝完,天也到了正午。 柳锦棠正想问沈淮旭要吃什么午膳,李婆子再次敲响了她的屋门。 春文带着李婆子进了屋子,待李婆子瞧见桌前的沈淮旭时吃了一惊,大公子何时回了府,竟然未曾前去慈安院与老夫人请安,倒是先来了五小姐这处。 李婆子知晓沈淮旭宠爱柳锦棠,却不知对方宠爱其竟到了这个地步。 那桌上玉碗中的果子若她没瞧错,应该是含桃,那等稀有的御贡之物,大公子竟然拿回来第一个叫五小姐尝鲜。 李婆子越想越觉心惊,没有告发的想法,满脑子都是如何与柳锦棠处好关系。 “李妈妈,贵客走了?”柳锦棠从玉盘中抓出一把含桃,走上前塞到了李婆子手中,笑道:“有些酸,但胜在此物稀有,你偷偷吃,千万别被外人发现了。” 李婆子那叫一个受宠若惊,连忙躬身谢恩。 “几位大人与小姐已经离开有一个时辰了,但是四小姐半个时辰前哭着去找了老夫人,说是要与五小姐您换个院子住。” 换院子,上一世也经历过的事。 但是这一次却是迟到了许久。 本以为此事不会再发生了,不成想却还是发生了。 “劳烦李妈妈在院中等我片刻,我梳妆打扮一下就来。” 李婆子赶紧福身退出了屋子。 沈淮旭起身,柳锦棠坐在妆奁前回头:“大哥哥你要去忙吗?” 沈淮旭瞧着少女的眼,从那双杏眸中瞧见了自己想瞧见的神色,这才勾唇道:“外面等你,一同前去慈安院。” 柳锦棠这才开心笑了:“好,那大哥哥等我片刻,我很快就好。” 沈淮旭抬脚往外走去:“不急。” 慢慢来。 李婆子站在屋外的台阶下,数着手中含桃,足足有七颗之多。 此物可比黄金还金贵,黄金好歹外面能见着,此物却是除了皇上赏赐普通人一生难见,何况是她这等下人。 若是拿着去卖,这一颗卖一两银子都有人买,毕竟谁不想尝尝这御贡的玩意是何味道,银子可以挣,但这或许是她们这辈子唯一一次尝鲜的机会。 李婆子正盘算着留几颗,卖几颗,突觉背后凉飕飕的,回头一看,吓得手一抖,手中大半含桃掉至地上,她也顾不得心疼,立马福身见礼。 “奴才见过大公子。” 沈淮旭瞧着那滚落至地上的含桃,眉眼间冷漠一片:“因何换院子。” 问的便是沈诗婧要换院子的理由。 李婆子哆哆嗦嗦的回答:“四小姐近些日子总是梦魇,身子消瘦了一大圈,周姨娘去寺庙,那寺庙高僧说四小姐要住南朝向的院子,且院子中必须要有一棵梧桐树,而整个沈家,唯有五小姐的彩荷院有一棵梧桐树。” 沈淮旭冷嗯一声,手不自觉的摸上腰间佩剑。 黑眸幽深,如渊深不见底。 如此正好,他给小戏精收拾出来的院子正巧差个主人,从江宁运来的海棠花也栽种上了,小戏精若是知晓定是欢喜。 第347章 成人之美 柳锦棠梳妆打扮的很快,少女本就生的貌美,不点胭脂而艳,身着一件粉衣,更如初绽的桃花般灵动。 她走出屋子,瞧着台阶下等待的沈淮旭,提着裙摆就往下冲结果太过兴奋踩住了裙角,整个人往台阶下扑去。 “小姐!”千霜春文吓得大叫一声,可惜二人反应不够快,抓不住她。 一道残影闪过,那扑下台阶的少女已是被人揽在了怀中。 柳锦棠抓着沈淮旭的衣襟,吓得脸都白了,但在确认自个没有危险后,她还嬉皮笑脸的朝沈淮旭扯起嘴角:“我的这个惊喜,大哥哥可喜欢?” 不出所料,少女小脸被长指捏住,力道不大,却是叫少女委屈喊疼。 “疼?”沈淮旭揽着她腰叫她站好:“这会知晓疼了,若是从这台阶上摔下来,会更疼。” “我若没有接住你,你这小脸就要开花了。” 柳锦棠嘿嘿一笑:“那大哥哥不是接住我了嘛,开不了花的。" 二人这亲昵的举动叫身后的李婆子瞧的是瞠目结舌,心道,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大公子吗? 整理好衣裙,一行人便往慈安院去。 到了慈安院,屋子里却不止沈诗婧与沈老夫人二人。 周姨娘,孙姨娘,沈老爷都在。 这倒是有些出乎柳锦棠的意料。 不过转念一想,她如今乃是县主,换院子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换她的院子,定是要一个合理的她无法拒绝的理由。 近日沈家出了太多的事,沈老爷也不想在出差池,不然换院子这样的事,他也不可能亲自坐镇。 怕的是她有所不满,闹出事来。 柳锦棠看见屋中坐满的人很是诧异,屋中人瞧见她与沈淮旭一同走进屋子更是一愣。 没收到消息说沈淮旭回来了啊。 “旭儿,你何时回的府。”沈老夫人朝沈淮旭招招手:“来,来祖母这处,叫祖母瞧瞧,怎么两三日不见又瘦了。” 沈淮旭并未上前,只是在屋中央站定,拱手朝沈老夫人见礼:“孙儿见过祖母,衙门无事便回府了。” 沈老夫人见他不来,便以为是屋中人多,加上他与沈老爷的关系并不融洽,当他是不想离沈老爷太近,也不强求,只叫下人给他搬了凳子添了茶。 柳锦棠也随之坐下。 她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坐在她对面的沈诗婧。 李婆子没有说谎,沈诗婧确实消瘦了不少,眼下都有了乌青。 柳锦棠觉得自个熬两个大夜似乎也是这个模样,但沈诗婧骄纵是骄纵了些,却很少会拿自个的外貌开玩笑。 想来做噩梦一事是真的。 噩梦是真的,但这换院子的事是谁的主意,是无心还是另有所图,还有待考量........ 她心宽,换院子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若是沈诗猜真的被梦魇所扰,需要她这个院子方能转好,那她是乐意给她的。 毕竟梦魇之症的折磨,没人比她更清楚。 但若是像上一世因为沈诗婧喜欢她那个院子,想要强占,那她定是不能给她的。 “五丫头,今儿叫你来主要是因为你四姐。”沈老夫人一口茶喝完,终于是要步入正题了。 柳锦棠坐的端正,面有担忧之色:“刚才我就想问,四姐这脸色怎么差成这样?可是出什么事了?” 柳锦棠这一提,周姨娘竟然开始掉眼泪。 沈老夫人瞧她哭了立马垮了脸:“哭什么哭啊,这不是正要与五丫头商量嘛,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实在是沈老夫人近口被哭的烦了,周姨娘这眼泪就像哭不完一样,她如今是瞧见就怕。 沈老夫人寻摸着这几日她也得去庙中拜拜菩萨,这家中近日不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周姨娘帕子擦泪,止了哭声,知晓眼下正事要紧。 沈老夫人瞧她不哭了这才继续道:“你四姐近日总是做噩梦,庙中高僧说需得找有梧桐树的院子居住方能解了魔障,这沈家唯有五丫头你的彩荷苑有一棵梧桐树,今日唤你来也没别的事,就想与你商量商量,看看你能否与你四姐换个院子。” 柳锦棠闻言表现的颇为诧异,她起身走到沈诗婧跟前。 沈诗婧正神情恹恹的吃着果子,她根本不想跟柳锦棠换院子,她做噩梦也只是因为她近日看多了画本子的缘故,可她姨娘瞧她精神不好,结合她哥断腿一事,偏要去庙中算一算。 这才有了换院子的事。 她不敢说自个做噩梦是因为看了画本,毕竟周姨娘愁的一夜之间都白了发,而她还有心情在这种多事之秋看画本,若是让周姨娘知晓,定是要在她跟前诉苦的。 因为她哥的事周姨娘一双眼都要哭瞎了,在哭下去,保不齐就真瞎了。 反正就是换个院子,在哪住都是住,说不准那彩荷苑真的是块福地,不然柳锦棠一个继女怎么如今顺风顺水的. 沈诗婧还神游天外,柳锦棠已是到了她跟前。 没等她反应,柳锦棠一把抓起她的手,吓得神情恹恹的沈诗婧一个激灵的僵了身子:“你做什么你。” 由着被吓,沈诗婧语气不是很好,周姨娘的面色有些难看。 她瞪了沈诗婧一眼,对柳锦棠不好意思道:“抱歉啊五小姐,你四姐她这两日受了惊,脾气不好,你别与她计较。” 沈诗婧可不是这两日脾气不好,她的脾气是一直没好过。 “没事的,我也梦魇过,知晓那种感觉,瞧着四姐姐这眼底的青黑,想来好久都没睡过好觉了。” 柳锦棠在这边说着,周姨娘那边作势又要掉泪,但她忍住了,只是心疼的瞧着沈诗婧。 瞧着这一幕柳锦棠眼中亮色微微沉了些,周姨娘可以为了沈诗婧有机会抛头露面拉下面子讨好她给她送银子。 也能在沈元思要被沈老爷打断腿时不要命的大闹沈家。 她虽为妾,身份低贱,但她对孩子的爱却是很多人都无法比拟的。 柳锦棠这一生也没享受过被沈氏如此护着操心着,她本来还在考虑要不要给出院子,见此一幕她愿意成全周姨娘的一番爱子之心。 而沈诗婧根本不知柳锦棠的想法,她的手被柳锦棠拉着,整个人都很不自在。 瞧柳锦棠不注意,便一个使劲的抽出了胳膊。 结果她打错了算盘,以为柳锦棠是故意拉着她绝对不会放手,所以她抽手时使出了吃奶的劲。 可她不知柳锦棠根本没有使劲,她这猛不丁的使劲没叫柳锦棠受惊,倒是把她自己扯了个人仰马翻。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又没有外力拉扯她,导致她整个人连带着椅子往后倒去,在一声惊呼声中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而站在沈诗婧跟前的柳锦棠还没反应过来,沈诗语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过去搀扶地上的沈诗婧。 她满脸心疼的唤着四妹妹,因为慌张都顾不得自个的形象了。 随即她抬头,责怪的瞧着柳锦棠:“五妹,你不想换院子不换便是,做什么推四妹,这人若是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第348章 漏网之鱼 看着沈诗语脸上的苛责之色,柳锦棠突然想起,她好像忘了一件事呢。 沈老爷与沈老夫人瞧见的只有柳锦棠站在沈诗婧跟前,没一会沈诗婧就往后倒了过去。 并没有看见沈诗婧是如何倒下的。 但瞧地上沈诗婧龇牙咧嘴模样,结合沈诗语的话,便先入为主的认为是柳锦棠推了沈诗婧。 沈老爷不满看向柳锦棠:“不过一个院子,你若不想换说出来,无人会逼迫你,但你何故把气撒在你四姐身上。” 沈老夫人没有说话,但从她那垮着的脸也能瞧出,她也把错归在了柳锦棠身上。 这换院子一事换谁谁也不愿意,但不愿意可以商量着解决,这动手推人,不论有什么理由,都是不对的。 瞧沈老爷开始训斥柳锦棠,沈诗语的眼底闪过一抹得逞之色。 柳锦棠不慌不忙的转身,乖顺的朝沈老爷福身回道:“爹爹可是冤枉我了,二姐又不坐在四姐跟前,怎就笃定是我推的。” “爹爹若是不信不妨问问四姐,看看她摔倒是我推的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沈淮旭坐在一旁喝着茶,一副看戏模样,就待时机成熟帮腔一把,把人塞到他准备好的院子里就成。 至于她会不会被欺负...... 有他在,谁能欺负她。 眼下她有兴致玩耍,便叫她自个应付就是,待她处理不了,他在出面就好。 若是搁在往常,沈诗婧自然是要联合沈诗语诬陷柳锦棠一番的。 但今儿她有求于对方,若是搞砸了,还是那句话,周姨娘得在她跟前把眼哭瞎了。 对方怎么说也是她亲娘,她再不懂事,也不能不分时宜的胡闹。 再说了...... 沈诗婧的视线自沈淮旭身上扫过,没敢多看,只一眼就感受到了对方那骇人的压迫感。 她这大哥早不回家晚不回家,偏今日要换柳锦棠的院子时回家了。 说是巧合她都不信。 沈淮旭指不定是回来给柳锦棠撑腰的。 真是气人,一个继女偏偏就能得到沈淮旭的青眼,她这个亲妹妹还不如一个继妹。 沈诗婧难得聪明一次,却是只猜对了一半。 沈淮旭坐在这屋中,确实是给柳锦棠撑腰来的。 但这换院子的事,确实不在沈淮旭计划之内,今儿回来也是碰巧。 他觉得有意思的是,他正愁怎么把这株小海棠挖到他布置好的院子里去时,就有人递来了锄头。 连天都在助他啊。 沈老爷看向沈诗婧,沈诗婧已经从地上爬起,拍打着身上灰尘。 沈老爷问:“可是你五妹推的你?” 沈诗婧立马抬眼看了柳锦棠一眼,见她神色平淡的望着自个,不知为何有些心慌。 “回爹爹,不是五妹推得我,是我想要挪一下凳子,结果没控制好力度,摔倒了。” 本以为沈诗婧会跟自己穿一条裤子,联合对付柳锦棠,毕竟以前她们都是如此做的。 但当听见沈诗婧替柳锦棠说话后,沈诗语替其整理衣摆的手僵住,然后缓缓退开了身子,眼眸之中皆是错愕。 沈诗婧此举在沈诗语眼里与背叛无异,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柳锦棠的县主身份,因为柳锦棠如今是县主,身后还有沈淮旭撑腰,所以沈诗婧想要讨好她。 为了讨好对方,不惜与她交恶。 这时周姨娘也站了出来,表示沈诗婧摔倒是意外,她在旁边瞧得真切,与柳锦棠并无关系。 所有人都在替柳锦棠说话,沈诗语站在原处,眼眸底的得逞之色变成了自嘲。 这一刻的她就像一个跳梁小丑般难看。 沈老爷转眸看向沈诗语:“你瞧见你五妹妹推人了?” 沈诗语哪里还能说推了,垂首福身,语气沉沉回道:“事发突然,女儿瞧得并不真切,这才误会了五妹。” 她抬头,朝柳锦棠扯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难看至极。 “五妹,实在抱歉,是我错怪你了。” 柳锦棠面上挂着冷淡笑容,嘴角勾起,满是讥讽与不屑,说出的话也是半点不留情面:“若是这世上所有的事都可以在做错后用一句抱歉解决,那要大理寺,要那天牢,慎刑司做什么?” “有一件事我一直忘了问问二姐,当初在颜家,那些贵女邀我玩叶子牌时,二姐在旁说会帮衬于我,但游戏开始后二姐便没了踪影,二姐是去干什么去了?” 沈老夫人立马蹙眉开腔:“还有这事!” 她冷眼瞪向沈诗语:“你帮着那些贵女为难你五妹了?” 沈诗语没想到柳锦棠会突然提起颜家的事,心下顿时慌乱。 她以为那日的事已经过去了,事发后她提心吊胆了好久,每夜都心神不宁的难以入眠,直到确认这事告一段落后才稍稍好转。 谁料今儿再次被柳锦棠提起,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孙女,孙女没有。”沈诗语在初始的慌乱后稍稍镇静:“五妹,那日确实是我不对,不应该说要教你玩牌却突然离开,主要是我席间茶水喝的太多,这人有三急,便也顾不得跟你打招呼了。” 此话便是在向沈老夫人解释,她没有帮着外人欺负柳锦棠,她是因为要如厕所以这才食言了。 “原来是这样啊。”柳锦棠笑着点点头:“二姐原来是去如厕了,我还以为二姐帮着那些贵女想见我出丑呢,如此倒是我心胸狭隘,把二姐想的太过不堪,我与二姐说声抱歉,二姐千万别往心里去才是。” 颜家的事已经过去了,这种糟心事沈老夫人也不想再提,于是挥挥手打断了去。 沈诗语回到位置上,看似淡然的坐在凳子上,可无人瞧见她袖中的手因为用力,指节都泛了白。 她瞧着柳锦棠,满眼愤恨,她不过就误会她推了沈诗婧,她倒好,直接把当日颜家的事扯了出来。 如此心机深沉一个人,大哥到底是瞧上她什么了? 沈诗语瞧着柳锦棠满腹抱怨,对面一双寒眸把她眼中的怨恨光色瞧的一清二楚。 沈淮旭冷哼一声,这有个漏网之鱼,该如何处理呢。 第349章 耀棠居 "五丫头,你来."沈老夫人面色有所缓和,朝柳锦棠招招手。 柳锦棠不是沈淮旭,没有那么大胆量敢不上前,她略微迟疑后便行上前去,拉住了沈老夫人的手坐在了她旁边. "祖母。” "五丫头,这换院子的事确实有些为难人,但是你四姐的身子状况你也瞧着了,你放心,祖母不会亏待于你,这府中还有不少好的院子,比彩荷苑好的院子比比皆是,你可随意选一间你中意的。” 沈老夫人说完后见沈老爷没说话,立马将目光转向他,想让他表个态。 在沈老爷看来他能来亲自坐镇已是给了柳锦棠天大的脸面,眼下还让他对着一个小丫头说好话劝解,他哪里能乐意。 他垮着脸没开腔,柳锦棠咬唇眼中蓄了水光,怯生生的看向沈老夫人:“祖母,孙女愿意将院子让给四姐。” 沈老夫人知晓她是见沈老爷没说话以为对方对她不满,拍拍她手背:“你父亲只是不善言辞,你莫怕。” 而沈老爷本以为柳锦棠会辩驳几句,没曾想她回答的如此利索。 想起刚才自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数落她一番,也是有些愧色:“你是个好孩子,这沈家的其它院子,你想要哪个选一个便是。” 柳锦棠咬唇,她根本没想过要住哪个院子,来之前她本以为今儿不会把院子让出去的。 但刚才沈诗婧的反应与周姨娘的反应都不似作假,不过一个院子,让了便让了,就当是谢过周姨娘那日送来的黄金了。 “不然.......”沈老夫人想说慈安院不远有个空闲的院子,刚好让柳锦棠搬过去。 那个院子位置好,也宽敞,距离慈安院也近,算是变相的照拂她了。 “耀棠居还空着,你不是喜欢海棠花,此院名也合你心意。” 一直喝茶默不作声的沈淮旭突然开了口,引来众人侧目。 “耀棠居?那是哪里?”沈老夫人一时奇怪,她在这府中住了如此久,怎么不知这府中还有个叫耀棠居的院子? 沈老爷向来不管府中事宜,这各个院子,除了常住的有人的他能知晓,其它空闲的院子,他也不会花费心思去记。 沈淮旭瞧了一眼李婆子。 李婆子一怔后立马俯身在沈老夫人旁边说道:"老夫人是后院的一间院子,空闲了好多年了,因为太偏僻一直没有人住。” 她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能在沈老夫人身边伺候,沈淮旭一个眼神,她就明白大致的意思。 说完后她还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沈淮旭,见他没有意见,便知晓自个说对了话。 “后院,那太偏僻了,旭儿,换院子这事本来就是委屈了你五妹,你怎么还把人安排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 沈老夫人是真心觉得此事委屈了柳锦棠,要安排也是安排个好院子,至少不能比彩荷苑差。 周姨娘等人也没听过这所谓的耀棠居,这沈家的院子都是有数的,连她们都没听过的院子只能是小院子或者是偏僻的不能再偏僻的院子。 周姨娘心头思绪百转,沈淮旭最是宠柳锦棠,怎么突然要把人送去一个小院子住,不像他的作风啊。柳锦棠也是没听过这耀棠居,她转眸看着沈淮旭,对方也正巧抬头看她。 他妖孽面容之上并无多余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只那双深邃眸子含着浅浅笑意。 柳锦棠瞧此轻轻动了动秀眉,轻声道:“劳大哥哥挂心,知我喜爱海棠花。” 说罢柳锦棠朝着沈老夫人,沈老爷福身,乖顺的不像话:“祖母,爹爹,这院子再大,所需不过一张三尺木榻,能有遮风避雨之檐便足够了,耀棠居这个院名我很喜欢,不然就依大哥哥所言,搬去耀棠居吧。” "这……"沈老夫人很是踌躇。 一来这换院子本就有亏于柳锦棠,对方还格外乖顺,几乎没叫她们多费唇舌就答应了,这叫沈老夫人更是觉得应该补偿她。 二来耀棠居这个院子她听都没听过,指不定在沈府的哪个犄角旮旯里,一个县主住在小院子里,不符合身份。 “祖母。” 就待沈老夫人准备驳了柳锦棠的决定时,沈淮旭站起身来。 “孙儿觉得,这换院子,换到何处还得五妹自己决策,彩荷苑的去留由不得她定夺,搬去哪个院子,我们也不能左右她的想法。” 话虽如此说,但他刚才一句搬去耀棠居已是左右了柳锦棠的想法。 柳锦棠本来也没有确切的去处,沈淮旭一开口,她便知晓对方有所安排。 除了他说的耀棠居,她不信沈淮旭还能让她去别处。 沈老夫人一句话噎在喉中,只因沈淮旭说的在理。 她看向柳锦棠最后询问了一遍她的想法:“这耀棠居是你大哥给你选的,院名确实雅致,但位处偏僻,你可愿意?” 柳锦棠福身点头:“孙女愿意的。” “五小姐,妾身谢谢你,耀棠居中若是缺什么,少什么,你与妾身说,妾身愿效犬马之劳。” 周姨娘感激之色溢于言表,她今日本来都做好准备不论用什么法子都得求得柳锦棠松口。 没曾想对方竟这般大度。 她一双儿女已是废了一个,若是沈诗婧在出事,她可能也活不下去了。 “姨娘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柳锦棠温柔笑着,这一刻她身上所散发的气度,饶谁瞧了,都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 沈诗语看的眼红,不由出声:“这院子名字一听就是个风景秀丽之处,五妹,不知我可有这个荣幸能去你的新住处观仰一番。” 柳锦棠转头:“自然是可以的,不如就明天如何?二姐一定要早些来啊。” 柳锦棠如此爽快的应下沈诗语总觉有些不对劲。 只要一想到对方的院子是沈淮旭亲自挑选的,她心头便酸涩难掩。 但转念一想她的院子是个名字都没听过的别院,她便又舒坦许多。 沈家风景好的,位置宽敞的院子都有了名字,耀棠居听着好听,却谁也没听过这个院子,定是个偏僻又荒芜的小院。 “好,那我明儿去彩荷苑找五妹。”沈诗语笑道。 柳锦棠勾唇一笑,来吧,正巧明儿她搬院子缺人手,过来给她干活。 第350章 海棠果瞧着就好吃 既然说好了要把院子给沈诗婧,柳锦棠回去后便开始收拾东西。 实际也没什么要收拾,除了她后屋里晾晒的花瓣与研制的香料,屋中的衣裳首饰除了常穿的,其余的都收在箱子中,一抬就走了。 天色稍暗时,沈淮旭回了府,柳锦棠随他简单用了晚膳,沈淮旭问她想不想去耀棠居瞧瞧。 说起这个耀棠居,她根本没什么印象,沈家有很多的院子,她所有院子都知晓名字,唯独这个耀棠居是第一次听说。 “这个耀棠居在何处?”柳锦棠问。 沈淮旭抬眸勾唇:“你去了便知晓了。” 如此神秘? 柳锦棠更是好奇了。 随着沈淮旭往耀棠居走,越走柳锦棠觉得这条路很熟悉,直到看见不远处的院子,她惊疑出声:“这不是大哥哥你的院子吗?” “我们不是要去耀棠居吗?” 可就在柳锦棠问完,越过一棵桂花树后,眼前豁然开朗的瞬间,她瞧见了与青灯居并排的院子。 那院门上高挂的牌匾崭新又惹眼,灯笼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 牌匾上方三个大字让柳锦棠顿住了脚步。 【耀棠居】 柳锦棠以为是天色太暗,她眼花了,赶紧揉了揉眼睛。 但重新看去时,耀棠居三个字却更加显眼了。 柳锦棠惊骇又错愕的看向沈淮旭:“这耀棠居......竟然在大哥哥院子的隔壁?” 青灯居旁边竟然是有院子的,她以前怎么从来没留意过? 那一处原本长什么模样柳锦棠也记不起来了。 沈淮旭伸出手:“来,我带你去瞧瞧。” 瞧着眼前人的手,柳锦棠只迟疑了一瞬便抬手放了上去。 沈淮旭牵着少女往耀棠居而去。 走近了耀棠居,柳锦棠发现院门口的地是重新填过的,铺着整齐的青石砖。 雕花的海棠纹木门半开半合,大门两侧围着篱笆,里边种着不少鲜花,有柳锦棠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许是才栽种的原因,有些垂头丧气的。 但柳锦棠不难想象,若是这些花儿活了,开的茂盛,会是一番多么美丽的景象。 越过崭新的门槛,柳锦棠迈入了院子。 踏入院子,蜿蜒的鹅卵石小径旁,梨花压枝如雪,花瓣随风轻舞,飘落在青砖缝隙间,与新生的青苔相映成趣。 往里走,中庭处立着一座汉白玉的八角凉亭,亭角悬着小巧的琉璃风铃,微风拂过,发出清越的声响。 凉亭西侧是一汪月牙形的碧池,池边有一片林子,瞧那树的形状,柳锦棠的心猛地漏掉一拍。 她不自觉的松开了沈淮旭的手,提裙快步朝那片林子跑去。 沈淮旭笑看着她往那海棠林子跑去,抬脚大步跟了上去。 跑到近前,柳锦棠缓缓伸手,当摸到那树枝上露出的嫩芽瞧与透出艳色的花苞后,她噗嗤一声喜极而泣。 “是海棠花!”她回眸,眼中萤光闪烁:“大哥哥,是你为我种的吗?” 沈淮旭站在少女身后,瞧着她因为太过兴奋而流出的眼泪,心涨涨的,这小戏精,总是有法子牵动他的思绪。 不过就几棵海棠树而已,便也能高兴成这样。 他伸手勾住少女眼眶掉落的水珠,垂眸与她对视:“没出息,几株海棠便叫你落泪了。” 他收手,薄唇掠过指尖,感受着少女喜悦,他心头亦是愉悦:“喜欢吗?” “嗯嗯嗯嗯!”柳锦棠小脑袋不停的点:“喜欢,真的真的特别喜欢,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我拥有一院子的海棠,不曾想梦成了现实,大哥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柳锦棠抓起沈淮旭的手放在自个的脸上:“快大哥哥,你快打我一巴掌,这一定是梦,快把我打醒。” 少女这可爱举动叫沈淮旭轻笑出声,使劲捏了下她的小脸,瞬间疼的柳锦棠哎哟叫。 “不是梦,是真的。”柳锦棠开心的像个孩子,冲进海棠树林中这也瞧瞧,那也瞧瞧,看不够般欢喜异常。 而沈淮旭就站在原地笑看着林中少女左右奔走,身上的衣衫随风摇曳,她就像个小仙子般,在给这片海棠树林灌注仙法。 耀棠居因为有了她,才有意义。 而这片海棠林,也因有了她,才有了归属。 看完自己的海棠树,柳锦棠奔出来,站定到沈淮旭跟前仰头望着他:“大哥哥,从江宁运来海棠树定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吧,这耀棠居可不像一日建成的,大哥哥莫不是早就想叫我搬来的,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吧。” 少女从雀跃的小仙子变成了皱着眉头的小疑惑包,沈淮旭却是越瞧眼眸的光色越深。 越瞧,越是喜欢她。 “宫里已经有了成熟的移植方法,除却山高路远费了些功夫,倒也还好。” 沈淮旭三言两句说的轻松,可无人知为了这一片海棠林,他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快马加鞭跑了上百里路程,去到平邑山中,寻找上任上林属花木局都监,向他求得移植海棠树的方法。 又不惜耗费大量人力财力,从江宁购买了上百棵上好的海棠树苗。 百忙之中亦是不辞辛苦的写了上百封信件,不停跟进询问树木转运途中的状态。 尽管如此,江宁距离盛京实在太远,海棠娇贵,吃着江宁雨水长大,到了别处便耍起了小性子。 上百棵海棠树苗,待真的到了盛京,活下来能栽种的不过三十多棵,死了近一大半。 为了不叫最后这三十多棵也牺牲,沈淮旭不惜再次去了平邑山,请出了上林属花木局都监亲自打理。 若不是他,这三十棵海棠树也活不下来。 “大哥哥,我会好生照顾这片海棠林的,过不了多久海棠树便会开花,再过不了多久就能结果,大哥哥吃过海棠果吗?酸中带甜,可好吃了。” 沈淮旭勾着少女发丝轻轻把玩,眼眸中闪着少女小小身影:“海棠果......瞧着就好吃。” 第351章 必须要与卿卿相似 “嗯?”柳锦棠左右瞧了瞧,然后纠正沈淮旭:“大哥哥,现在还没有海棠果,你如何瞧得见。” “你应该说想想就好吃才对。” 沈淮旭黑眸如渊笑着没有说话,此果非彼果,他想吃的,是眼前的果子。 “那是秋千吗?”柳锦棠眼睛再次一亮,提着裙摆往池的另一边跑去。 青色藤蔓裹缠的秋千精致的连旁边的吊绳都缠绕着锦绣花朵,藤编的座椅上垫着柔软的湘绣软垫,柳锦棠喜笑颜开的坐至其上,小脚一蹬人便随着秋千荡漾起来。 似嫌弃秋千荡的不够高,柳锦棠想也没想便对沈淮旭道:“大哥哥,快推推我,把我推高一些。” 北云与东阳还有文润几人站在不远处的八角亭下,瞧着远处欢声笑语的二人,皆是默契的挪开了视线。 如今五小姐喊他家主子做什么他们都不会稀奇了,他家主子在五小姐这处,没有底线可言。 而相比较北云几人的无奈,春文与千霜却是牵着手,满脸幸福的瞧着远处荡秋千的二人。 “千霜姐姐,小姐笑得真开心。”春文感动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大公子对小姐真好。” 千霜认同的点点头,沈淮旭第一次找到她,说要给她家小姐一个锦绣前程时,她还抱有怀疑态度。 可她家小姐后来越来越好,笑容也越来越多,如今在瞧大公子为她家小姐种的这满院海棠树,她再无任何顾虑。 只要她家小姐能幸福开心,她什么都愿意做。 玩的累了,柳锦棠拉着沈淮旭去到八角京亭之中,与他并排而坐。 春文端来茶水与果子,二人边吃茶边赏月。 微风徐徐,带来清凉之感,柳锦棠双手托腮,笑看着身旁沈准旭。 月色柔和,余晖落在他妖孽面庞之上,叫他面如冠玉,更似吸收了日月精华成了精的妖孽。 柳锦棠不止一次的想,沈淮旭这副皮囊生出来的孩子得多好看。 想来定是粉雕玉琢与他一样漂亮。 沈淮旭转眸,与少女眸光相撞:“在想什么?” 柳锦棠冲其甜甜一笑:“我在想大哥哥以后生的孩子的模样。” 沈滩旭的喉头不由滚动一下,捏着茶杯的手指也用力收紧,他声音低沉,似不经意的问:“是什么模样。” 柳锦棠瞅着他,细细描述起来:“定是有着跟大哥哥一样的发丝,一样的眉眼,一样好看的嘴巴跟鼻子,生的白白嫩嫩,也会与大哥哥一样的有气质。” 沈淮旭挑眉:“男孩?” “男孩怎么了?”柳锦棠支起身子凑到沈淮旭跟前,大眼睛炯炯瞅着他:“大哥哥不喜欢男孩?” 沈淮旭微抬眼睑看向少女,少女小脸粉扑扑的,白里透红嫩的能掐出水一般,沈淮旭伸手,手指轻轻摸了摸少女脸颊,感受着少女肌肤柔触感,他眸子又黑又沉:“男孩女孩都好,唯有一条不可变。” 柳锦棠问:"什么?” 沈淮旭勾起嘴角,笑容邪气:"必须要与卿卿相似。” 柳锦棠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红的如煮熟的虾子,直接蹦哒起身。 “大哥哥太讨厌了,又拿我打趣,不理你了,明儿还要搬院子呢,我要回去睡觉了。” 说罢柳锦棠提裙就往院门口去,那模样不似气着了,反倒像在逃似得。 “小姐,等等奴婢。”春文千霜赶紧朝沈准旭福身,紧接着去追柳锦棠。 文润走上前来,替沈淮旭添了茶水:“主子不去追五小姐吗?” 他话音才落,北云飞身离开。 好吧,是他多嘴。 "小戏精这会儿在气头上呢,今晚有事暂且不便陪她。” 否则定是要逗她一番的。 “主子可是要去见一见那人?”文润面色严肃起来。 沈淮旭手指轻敲石桌,周身寒意不知不觉间蔓延开来:“拖得够久了,他若在不识相便杀了,省的碍眼。” 文润颔首,没有做声。 “明日的事可安排妥当?”沈淮旭冷声问道。 文润立马回道:“主子放心,已安排妥当,五小姐明儿准能顺利住进耀棠居来。” 沈淮旭嗯了一声站起身来,往暗处看了一眼,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原处。 柳锦棠一口气跑回彩荷苑,直接把自个摔进了榻中。 在榻上打了三个滚后,她顶着个鸡窝头起了身。 等等....... 沈淮旭刚才叫她卿卿? 他怎么知晓她闺名的? 柳锦棠努力的想,使劲的想,想破了脑袋也没想起自己何时与沈淮旭介绍过自己的闺名。 但是她也没有太过纠结,毕竟沈淮旭是什么人,他想查,什么都能查到。 她得闺名虽说只有她爹爹叫过,但是也不是什么秘密。 她就是气沈淮旭总是喜欢逗弄她,说的话还叫人难以理解。 真是叫人苦恼。 简单洗漱收拾后,柳锦棠就睡下了。 夜晚的彩荷院格外幽静,月光伴随清风掠过檐下,带起檐角风铃轻轻作响。 院子墙头不知何时坐了一少年郎,一身黑衣宛若夜中使者,若不仔细瞧,大眼瞧去还以为是院外的树枝冒了头。 萧夏瞧着那紧闭的屋门,檐下的春文正坐在席上打着盹。 待春文感觉到不对劲猛地惊醒时,抬眼看去墙头上早已没有了萧夏踪影。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沈诗语如约而至。 身着一袭白衣,婉约又可人。 她到彩荷院时柳锦棠正好在抱架子上的宝瓶,见到她立马后立马嚷嚷道:“二姐你来了,快快快给我搭把手。” 沈诗语本想说你的丫鬟呢,一瞧屋子里,大家各自忙做一团,唯有她是个闲人。 虽然不乐意,但沈诗语还是走上前去帮柳锦棠搭了手。 但柳锦棠是谁,直接顺势把手中宝瓶递到了她怀中,在沈诗语的不解眼神中,她笑道:“真是谢谢二姐了,一大早就过来帮忙。” 话音才落,屋门口传来沈老夫人和煦笑声:“哈哈,二丫头,你竟然如此早就来帮你五妹了,好啊,姊妹间就是应该如此互帮互助。” 沈老夫人进了屋子,瞧着沈诗语手中抱着的宝瓶很是欣慰。 柳锦棠立马上前挽住沈老夫人的胳膊,撒娇道:“祖母,我想叫二姐留下来陪我,刚好能帮帮我,人家这么多东西,下人们都笨手笨脚的,我怕给我弄坏了,祖母你就叫二姐留下来帮我吧。” 柳锦棠很少与沈老夫人撒娇,这搬院子一事沈老夫人本就有愧于柳锦棠,这点要求自然不会拒绝。 她点点头,对着沈诗语道:“也好,你与你五妹刚好趁着今儿这机会接触接触,彼此亲昵后,昨日那种误会也能少一些。” “二丫头,你今儿就留下来帮你五妹吧,晚一些来慈安院用晚膳,可明白?” 沈诗语瞧着柳锦棠三言两语就把她套在了坑中,一口银牙咬的作响。 心里千百个不愿意,可说出口的话却是:“孙女听祖母的,会留在五妹院子里陪她的。” 第352章 挖坑 得了沈老夫人的允许,柳锦棠使唤起人来就毫无顾忌了。 安排着沈诗语把一柜子的瓶子罐子搬到木箱中放好,又让其把屋中字画书本也一同搬去。 沈诗语以前哪里被人如此使唤过,知晓柳锦棠是故意整她,一气之下把手中抱着的卷轴一股脑的扔在了地上,待柳锦棠闻声赶出来时,她坐倒在地上,红着眼说自个不是故意的。 心里却是在得意,这是你让我抱的,我身娇肉贵没有干过这等粗活,摔你几幅字画算是给你长些记性。 哪知柳锦棠瞧见那摔在地上已经破了的字画时,却是惊的大叫一声,根本顾不得摔倒在地的沈诗语,直接冲到那字画跟前。 捡起那地上字画满脸惊惧之色:“二姐,你怎么如此不小心啊,这可是御赐的字画,每一幅都是皇上亲笔的,你这可是损坏圣物,若是被他人知晓,是要砍头的。” 御赐之物已是珍贵,更别说这些卷轴还是皇上亲自画的,沈诗语立马得意不起来了。 满眼唯剩惊慌。 "这......这些全部都是御赐之物?" 柳锦棠小心翼翼的把地上散落的卷轴捡起来,也不知是心疼的还是怕的,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 “这若是被人知晓了,二姐你我都难辞其咎,我便罢了,好歹有个县主的身份,二姐你呢,损毁御赐之物,是对圣上不敬,名声毁了是小事,若是牵连了沈家......” 柳锦棠还没说完沈诗语直接起身跑到她跟前一把拉住她胳膊。 “好妹妹,是姐姐错了,此事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瞧这几幅卷轴就坏了一幅,只要你不把此事宣扬出去,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柳锦棠自然不会依她:“二姐你别与我开玩笑了,这是御赐的圣物,若是我替你隐瞒,被发现后你我二人都得受处罚,我可不想陪你受罚。” 柳锦棠抱着损坏的卷轴就要往外去。 “五妹,五妹。”沈诗语急的额头冒了一层的虚汗,眼泪也控制不住的流,是急的也是怕的。 “五妹,求求你,以往我做的那些事都是我不对,我与你道歉,我没求过你什么,这一次,只这一次,只要五妹你这次替我隐瞒,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说着沈诗语就往地上跪,已是顾不得什么。 她如今满脑子都是千万不能叫沈家人知晓她毁坏了御赐之物,如今沈家的事已经够多了,若是叫爹爹知晓她又闯出如此祸事,恐怕再也不会信任她了。 柳锦棠似乎被她说动了,面有犹豫。 沈诗语见此赶紧道:“五妹不是要我帮忙吗,今日不论五妹说什么我都做,以后五妹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只要一句话,我定不叫五妹失望,近日府内糟心事已经够多了,五妹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在惹得家中不得安宁吧。” 柳锦棠眉头一簇:“二姐这是什么话,家中不得安宁又不是因为我,我怕什么,知情不报才是大罪,二姐还是放开我,让我去找祖母定夺此事吧。” 见自个说错了话又惹得柳锦棠不满,沈诗语死死扯住柳锦棠的裙摆挽救:“五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咱们都是沈家人,应该是要为沈家着想,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其实只要五妹与我不说,也无人会知这卷轴坏了。” 眼见柳锦棠的脸色更难看了,沈诗语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要五妹能消气能原谅我这一次,五妹说什么便是什么。” 沈诗语举手怼天发誓:“如我违背今日承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恐是她那一番话引得柳锦棠沉思,亦或是她怼天发誓表情太过诚恳,黑脸的柳锦棠面容渐渐恢复平和,犹豫一会后把手中卷轴交给了春文,紧接着扶起了跪地的沈诗语。 “二姐,此事并非我刻意为难你,实在是御赐之物损坏,我也是又惊又怕,但我仔细想了想二姐说的话,确实也有几分道理。” 柳锦棠面露为难:“虽然此事可大可小,但毕竟东西赐给了我,日后若是出事也得找我,但我这两日得赶紧把院子腾出来给四姐,毕竟比起这死物还是四姐的身子重要,所以就得二姐多帮帮我了。” 柳锦棠这话说的和煦,明白人都能听懂。 无非就是说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两日搬院子,可能就需要劳烦你受累了。 沈诗语听懂了,知晓柳锦棠算是松了口,也是又惊又喜,忙不迭的点头:“五妹放心,我这两日正好也没什么事,刚好可以帮忙。” 柳锦棠朝之轻轻一笑:“那可就麻烦二姐了。” 瞧着那从屋子里抱东西往外走的沈诗语,春文给柳锦棠剥着果子问:“小姐,那卷轴真的是皇上御赐的啊?” 主仆三人躲在偏屋,随着那半开的窗子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柳锦棠吃着果子,看着沈诗语一趟趟往外搬着东西,笑道:“坏的那幅不过是普通字画罢了,御赐之物珍贵如斯,自是要好生护着的。” 春文诧异:“那小姐不怕二小姐查看?那岂不是露馅了?” 柳锦棠笑道:“坏的那幅不是御赐的,但是她摔得里边却是有一幅御赐的画,只不过我用卷筒包裹住了罢了,就算她真的查看,摔了就是摔了,她也辩驳不了,何况我先入为主,扰她心神,赌的就是她不会查看。” 千霜上前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小姐把自己县主的身份摆了出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柳锦棠关了窗子,回到桌边坐下,拿起画本子悠哉吃着果子:“千霜你且去盯着,虽然我是借名义使唤沈诗语,但也保不齐她心怀怨恨动手脚。” 毕竟狗急了还会咬人呢。 第353章 夸人 千霜本也不放心,柳锦棠这一说,她立马就出去盯梢去了。 "小姐,这是早间大公子送来的含桃,奴婢冰在水中,差点都忘了。" 春文端上来一碗含桃。 柳锦棠本来不想吃,毕竟这玩意儿又酸又涩。 但春文笑道:“大公子说,上次那个是个意外,这一次,保准小姐喜欢。” 柳锦棠半信半疑的看了春文一眼,在看一眼碗中红彤彤的含桃,最后选择相信沈淮旭一次,拿起一颗放入口中。 顿时一股清甜香气弥漫口腔,果肉丰沛,咬下去还爆汁。 她眼睛顿时就亮了:“好吃,大哥哥果真没骗我。” 柳锦棠分了几颗给春文,春文也说好吃。 柳锦棠一颗接一颗,没一会就把一碗含桃吃的见了底,剩下的一些她留给了千霜,心道上次果然是沈淮旭故意戏弄她。 她就说嘛,皇上怎么会喜欢吃那又酸又涩的玩意。 她若是皇上,谁给他送那玩意儿吃,她定砍对方脑袋。 没多时千霜匆匆而回,表示院子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柳锦棠擦擦手起身:“走吧,去新院子。” 春文跟在其后念叨:“这二小姐最是嫉妒小姐你得大公子喜爱,若是知晓小姐你要搬去的院子在大公子的旁边,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上一次沈诗语拦住柳锦棠跟她说的那一番话千霜与春文都是知晓的,若不是嫉妒她家小姐,对方何须煞费苦心的说那些。 近日还总是给她家小姐使绊子,反正不是嫉妒她家小姐,就是因为大公子。 如今她家小姐要搬去大公子院子旁边的耀棠居,且那耀棠居内还布置的那般雅致,二小姐指不定得想什么呢。 柳锦棠却是丝毫不担心,轻笑道:“她闹不出幺蛾子来。” 不仅闹不出来,她还得让她给她的新院子好生打扫一番。 出了屋子,沈诗语正与自个的丫鬟站在檐下休息,见到柳锦棠出来,沈诗语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恨,但掩藏的极好,待柳锦棠走上前来时,她恢复了那个温婉的沈家二小姐性子。 “五妹,你屋中的东西给你搬完了,可还有事?” “真是辛苦二姐了,春文快去拿些水来叫二姐解解渴。”柳锦棠吩咐着。 春文还没动,沈诗语就摆手拒绝道:“我不渴,若是五妹没有事了,我......” 要走的话没出口,柳锦棠一把挽住她的胳膊:“二姐不是想瞧瞧我的新院子吗,我带二姐去瞧瞧。” 沈诗语确实是冲着这个来的,但是却一不小心栽进了坑里,她气却是无可奈何,心想反正活都干完了,那便去瞧瞧吧。 但她却是不知晓,她会极为后悔此刻自己的决定。 当瞧见柳锦棠的院子就在青灯居隔壁时,沈诗语的身子僵直了一瞬。 但当她走入耀棠居,瞧见耀棠居内的布置,更是眼睛都红了一圈。 月牙形的碧池,海棠花树林,八角凉亭,还有那藤蔓秋千....... 无一不在无声宣告,布置院子的人对柳锦棠的偏爱。 檀云瞧着眼前景色,担忧的看了眼自家小姐,见她那双眼中的不甘与愤恨,便知她家小姐定是很难咽下这口气了。 柳锦棠叫沈诗语来不是单纯欣赏院子的。 瞧她欣赏的差不多了,就拜托她把那装好箱子的御赐之物在拿出来放好。 屋子里的架子她特意没叫下人打扫,专门给其留的,她这么想看看她的院子,今儿她就让其看个够。 沈诗语见柳锦棠如此使唤她,摆明了就是故意针对她,心头也是有怨气,但是一想到那被她摔坏的字画,便又哑了声。 谁叫她有把柄捏在柳锦棠手里,便只能认栽了。 把摆在箱子里的字画又小心抱出放好,擦干净了架子,沈诗语又马不停蹄的把那些御赐的宝瓶摆好。 弄完后柳锦棠夸赞她干活细致,然后顺嘴又把屋中扫灰的活计交给了她。 沈诗语一口气堵在心口怎么也出不来,若不是害怕柳锦棠把她损坏御赐之物的事捅出去,她何须受这个气。 最后咬着牙帮着柳锦棠打扫好了屋子,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前前后后忙了几个时辰,沈诗语的身子都要散架了。 以前娇生惯养的哪里吃过这个苦,哪怕今儿的活有檀云帮她,可绝大部分的活也是她自己亲力亲为干的。 不是因为想干,而是只要檀云一上手,柳锦棠就会冒出来,表示下人手脚不细致,御赐的物件她不放心下人动,就得沈诗语来她才放心。 所以沈诗语只得硬着头皮把活全干了。 早间沈老夫人说晚上让她二人去慈安院用晚膳。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柳锦棠便拉着沈诗语往慈安院去。 沈诗语已是累的手软腿酸,想挣脱开柳锦棠都没了气力。 到了慈安院,沈诗婧也在屋中。 见到沈诗语后她开心的迎了上来,当瞧见对方那疲惫的脸色与脏污的裙摆时,她错愕道:“二姐,你这是怎么了?衣裳怎么都脏了。” 沈诗语憋屈了一天,眼下被沈诗婧一问,眼睛立马就红了,作势就要掉泪。 柳锦棠不慌不忙的笑道:“四姐有所不知,二姐知晓我是为你腾院子,今儿一早就来给我帮忙了,还说她记挂你的身子,想要你早些搬进彩荷院,忙了一天都不得闲呢,我让她歇一歇喝口水都不愿意,二姐对你可是真心一片呢。” 沈诗婧一脸的不相信:“二姐?真的吗?” 沈诗语咬着唇,抬眼看向柳锦棠。 柳锦棠冲她一笑,似乎就在说,你不用感谢我,你累了一天,这是你应得的。 沈诗语扯了扯嘴角,在一瞬间就想通了怎么选择对自己最有利。 于是她顺势承认了柳锦棠的说辞,拉住沈诗婧的手,宛若一个贴心的姐姐:“只要四妹能好好的,我受点苦累算什么呢,你这两日还做噩梦吗?” 沈诗婧点头,脸色却是有些难看。 她前几日做噩梦确实是因为看画本子,但是她这两日也没看画本子,依旧在做噩梦。 她心想那高僧说的难不成是真的。 看来她还是得早些搬进彩荷院才是。 第354章 想他好想他幸福 “正好,你五妹把彩荷院给你腾出来了,你用过晚膳我派些人帮你把能搬的东西先搬去彩荷院,你先住下,明日一早在收拾其它东西。”沈老夫人出了声。 沈诗婧却是松开沈诗语的胳膊跑过去抱住了沈老夫人的胳膊,撒娇道:“祖母,要不我过来跟你住一夜吧,有祖母在,邪祟定然是侵扰不了我的。” 沈老夫人咯咯笑着没说话,李婆子在旁笑道:“老夫人年纪大了,可经不起四小姐这般折腾,若那邪祟真找上老夫人,这沈家可没有第二个彩荷院了。” 李婆子这话说的极为有意思,柳锦棠没有感觉,但是占了柳锦棠院子的沈诗婧面色就有些难看了。 柳锦棠喝着茶眼中带了笑意,李婆子这嘴,不愧是她祖母身边的人。 沈老夫人没好气的瞪了李婆子一眼,显然是嫌她多嘴。 李婆子赶紧俯身退后。 但经她嘴这么一说,沈诗婧也没在提要与沈老夫人住的话。 几人默默用了晚膳,沈诗婧还要搬去彩荷院便先走了。 柳锦棠与沈诗语陪着沈老夫人饭后消食,前往慈安院后花园转一转。 走在慈安院的青石板小路上,沈诗语摸着道路两侧的梨花不经意说着:“这梨花与五妹耀棠居中开的一样漂亮。” 沈老夫人瞧着那雪白梨花笑着:“你去瞧了你五妹的新院子,如何?位置可偏僻,环境可雅致?” 沈诗语瞧着那俯身闻梨花的柳锦棠,眼中光色一变笑道:“五妹的耀棠居环境雅致至极,有山有水,还有一片海棠花树林,特别是五妹院子里的藤蔓秋千,很是漂亮。” 沈老夫人笑着点点头,并没有因沈诗语这番话产生多大的反应:“那便好,这样也不算委屈你五妹。” 沈诗语见沈老夫人态度这般云淡风轻,缴紧了手中帕子又道:“祖母还未去过五妹的耀棠居,若是去了,定会吓一跳的。” 她此话倒是引起了沈老夫人的兴趣:“哦?为何如此说?” 这时柳锦棠也从梨花树前直起了身子,听见沈诗语的话却无半点惶恐之色,只挂着轻笑看着她,似乎与沈老夫人一般,对她接下来的回答很感兴趣。 沈诗语见她如此神情,心不由提起,她即将说的话明明对柳锦棠不利,她不可能不知晓,为何却半点慌张之色都没有? 沈诗语一时语塞,不知该不该说。 “二姐?你怎么不说了?我的院子怎么了?为何会吓祖母一跳?” 柳锦棠见她不说,畜生催促。 她这一催促,沈诗语更是不敢说了,身子一软,就往下倒。 下人赶紧扶住她,沈老夫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晕厥吓了一跳:“二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沈诗语想强行站起来,却是未果。 “祖母,我身子有些不舒服。” 她声音虚弱,略带疲惫。 沈老夫人摸摸她额头,也没有发热,但瞧她那无精打采的样子也不似作假,便叫下人扶她回院子,交代她好好休息。 沈诗语走了,便只剩柳锦棠与沈老夫人。 见少女娉娉婷婷之姿,沈老夫人感叹道:“五丫头你初入沈府时,瘦弱的像个小毛猴子,这区区一年时间不到,竟然像变了个人一般,叫老婆子我都晃神,以后长大,定是个漂亮孩子。” 一语双关之话柳锦棠如何听不出来,但她只是笑着,乖顺回答:“若非是府内风水养人,孙女怎么能有如此大的变化,有祖母,爹爹,母亲,大哥哥这样才貌双全的人在前,孙女就算是块泥巴,也是那贴在宫墙上的泥巴。” “哈哈哈,你这毛猴子,小嘴怪会说。”沈老夫人开怀笑着,李婆子也在其身后笑出了声。 又走了一截路,沈老夫人止了步子:“行了,今儿就走到这吧,我也乏了,五丫头,扶我回屋歇息吧。” 柳锦棠立马搀扶住她,没有半句怨言:“祖母小心脚下。” 瞧着少女恭顺面容,沈老夫人轻轻笑了。 从屋中离开,直到屋门闭合,柳锦棠脸上的笑意才收了下去。 出了慈安院,千霜在旁说着:“小姐,奴婢总觉得今夜的老夫人有话要对小姐说,但她却从头到尾什么也没说,是奴婢的错觉吗?” 柳锦棠看着被灯笼照亮的前路,眼神晦暗不明:“不是错觉,她的确有话想对我说,只是没说罢了。” 春文惊呼一声:“小姐,老夫人不会是知晓你使唤二小姐的事,想要训斥于你吧。” “应该不是沈诗语的事。”柳锦棠摇头:“应该是与大哥哥有关。” 柳锦棠多少了解沈老夫人一些,这整个沈家,能让她上心的人只有沈淮旭。 只是不知她今日想说又没有说的话是什么。 慈安院内,李婆子给沈老夫人换好睡觉穿的衣裳,扶着人上了榻。 沈老夫人半靠在软垫上,神色有些不好。 李婆子端了杯安神茶来递到其手中,帮着沈老夫人拉了拉锦被:“老夫人可是在想大公子与五小姐的事?” 沈老夫人叹息一声,放了手中茶盏:“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我是在担忧旭儿那孩子,我想了好久也没想明白,你说旭儿为何会把五丫头安排到他院子旁边?我知他偏爱五丫头,但会不会有些太过了?” 沈诗语想要告诉沈老夫人耀棠居在沈淮旭院子的旁边。 她不知的是沈淮旭一大早就派人前去慈安院知会过沈老夫人了,沈老夫人早就知晓了耀棠居在何处。 李婆子笑道:“老奴觉得老夫人多心了,大公子这样做以老奴看,实际是不想老夫人您为难。” 沈老夫人看向她:“此话何讲?” 李婆子说出自己的见解:“老夫人忘了昨日五小姐因为搬去哪个院子而左右为难的时候了?大公子不想让老夫人心头有愧又不想让五小姐心有怨念,便只好择了这两全其美的法子,把人安排到自个院子旁边,这样谁也说不了什么。” “这.......”沈老夫人觉得这个说法有些太过牵强,旭儿那孩子的性子她是知晓的,他自个要是不愿意,谁也左右不了他的想法。 “你可听见二丫头的话了,那耀棠居里有一片海棠树林,盛京没有海棠,旭儿那孩子早就有打算了。” 李婆子没有出声。 沈老夫人叹息一声:“旭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我沈家的希望,我想他好,想他幸福,又如何能看着他走上歧途,这个恶人,除了我,没人能做啊。” 第355章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今夜起了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檀云端着水盆进了屋中,来不及整理被风吹乱的发丝,蹲下身子替沈诗语小心翼翼的脱了袜子洗脚。 沈诗语的袜子才脱掉,她就疼的轻呼:“你轻点。” 檀云看着她脚上的水泡,面色难看道:“小姐,这水泡得用针挑掉然后上药,不然这几日都会折磨你,一走路就疼。” 说着檀云就起身去拿了银针,返回来后还端来了蜡烛替银针消毒。 沈诗语瞧着那明晃晃的尖针心头一阵战栗:“你小心点,别弄疼我。” 檀云也是紧张,擦了擦额头的汗:“奴婢会小心的。” 说着她便拿起沈诗语的脚给她挑水泡。 一只脚上有两个水泡,另外一只脚上有一个水泡。 才跳了一个,沈诗语就嚷嚷着痛,待第二个水泡挑完,她直接一脚踢开了檀云怒道:“你会不会干活,让你轻点轻点,你想疼死我啊。” 檀云从地上爬起,跪在其身前那叫一个委屈:“小姐,奴婢已经很轻了,在轻这水泡破不了。” 沈诗语瞧着脚上那被挑破的水泡,问道:“会留疤吗?” 檀云道:“应该不会。” 还有一个水泡没破,沈诗语咬咬牙把脚伸了出去,檀云也没迟疑,快速把最后一个水泡处理了。 看着脚上伤口,沈诗语满眼愤恨:“若不是柳锦棠我不可能会遭这个罪,都怪她!” 檀云瞧着沈诗语那狰狞面色,有些害怕。 她家小姐向来温婉,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只要是有关大公子与五小姐的事,她便宛若变了个人。 “小姐,奴婢给你上药。” 檀云想要用上药为借口岔开话题,哪知药一上脚,刺的伤口更疼了,沈诗语便更气了。 “檀云,你说若是没有柳锦棠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沈诗语突然来了一句。 檀云吓了一跳,只这一瞬间,后背便起了一层冷汗。 她知晓说平常的可能劝不了她家小姐,想了想于是道:“小姐,奴婢觉得大公子定是不会让你碰到五小姐一根毫毛的,而且小姐你也会因此彻底葬送自己的前途,跟颜小姐一样。” 檀云说的直接,也知自己说完此话后会遭到沈诗语的怒骂或毒打,可只要能叫她家小姐不做傻事,受点毒打又算什么。 果不其然,檀云此话一出,沈诗语当即变脸,扬起手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怒斥道:“你到底是谁的丫鬟,竟然替那人说话。” 檀云捂着脸跪倒在地:“小姐,奴婢只是想劝小姐别做傻事。” “我不听,你就是在帮柳锦棠说话,你给我出去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起来。” 沈诗语怒吼。 檀云捂着脸起身,默默地走到院子中跪下。 是夜,风越刮越大,暴雨随风倾盆而下,下了整整一夜。 而檀云,则跪在雨中,被暴淋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此事传至柳锦棠耳中时她正用着早膳。 并不奇怪沈诗语的举动,只是可怜檀云,那是个好丫鬟,可惜跟了一个不正常的主子。 以往柳锦棠觉得沈诗婧是最蠢的那个,毕竟沈诗婧不分场合的胡乱说话,做事也不过脑子,想到什么便是什么。 但如今她发现,沈诗婧不过是被宠坏的孩子,骄纵了些,但心地算不得坏,除了清净寺那次想要推她入水毁她清白,之后所做之事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而她这位二姐姐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做的事却是叫人不得不提防。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沈诗语的花花肠子可比外表看上去多得多。 用完早膳,柳锦棠去了趟青灯居,沈淮旭不在,她便派人只会了沈老夫人一声,坐着马车出门了。 瘟疫一过,街上恢复了热闹。 柳锦棠叫马车停在了福顺堂门前,紧接着春文掏了几个铜板给那车夫,叫他去吃茶听曲,晚一点再来福顺堂接她们。 车夫自然是乐意的,跟沈家所有主子出来都没有这个待遇,感激收了铜子吃茶去了。 瘟疫一过,福顺堂的生意好了不少,只因瘟疫之时盛京绝大部分的医馆药堂都关了门,生怕感染瘟疫,唯有几家老医馆还坚持开门问诊,而福顺堂就是其中一所。 杨老如此大的年纪,瘟疫之时还坚持问诊瞧病,这瘟疫一过,种下的善因便得了善果。 柳锦棠走进药堂,里边的大夫多了些生面孔,想来是瘟疫过后杨老新招的弟子。 瞧见柳锦棠来,有小药童前来招呼:“这位贵客请问是看诊还是买药?” 柳锦棠笑着在堂内扫视一圈:“我找杨老先生。” “咦?”两颗小脑袋从柜台后探了出来。 紧接着一道脆生生又带点奶气的声音欢快响起。 “菩萨姐姐!” 随着声音望去,只见一扎着冲天小辫,身着白袍的小娃娃兴冲冲的朝柳锦棠跑来。 小家伙白嫩又圆乎,跑起来时像个肉丸子,可爱极了。 “福宝。”柳锦棠蹲身接住他,小家伙一点都没停顿的直接扎入柳锦棠怀中,好在柳锦棠早有准备,不然定被撞得生疼。 “菩萨姐姐,福宝好想你啊,你怎么才来看福宝啊。” 几个月没见,福宝长高了不少,也圆了不少。 当初瘟疫第一个死的便是福宝的娘亲,他年纪小,在难民那处也没有依靠。 虽说都是奉州而来,但大家亦是难以存活,哪里还能再养一个孩子。 福宝这孩子嘴甜,与柳锦棠关系也好,柳锦棠也不放心别人养他,思来想去,便把他送到了福顺堂,给杨老做个小药童。 一开始杨老是有些抵触的,他觉得福宝年纪太小,容易添乱,加上福顺堂里都是男人,也没人能照顾福宝。 但福宝可能是知晓柳锦棠的苦心,也知晓福顺堂恐怕是他日后的归宿,竟然异常的听话乖巧。 他本就机灵,杨老拿杯子他就跑过去倒水,杨老提笔他就研墨,杨老给病人看诊,他就乖巧蹲在旁边,也不吵也不闹,还能给杨老打下手。 时间一长,杨老对他也是格外喜欢。 毕竟又乖巧又懂事还机灵的小福宝谁能不喜欢呢。 如今福宝已经混成了福顺堂的小团宠,格外讨药堂内的人喜欢,甚至不少前来看病的婶子都会给其带好吃的,不然也不能变得如此圆润。 第356章 玉棠春 “乖福宝,姐姐前面都在忙,这一忙完啊就立马来看福宝了,快让姐姐瞧瞧福宝可长高了长胖了没有。” 柳锦棠抓着福宝的胳膊上下打量他一番。 福宝咯咯直笑:“福宝长高了,杨爷爷一直说福宝高了,今早儿才说过呢。” "是吗?"柳锦棠笑着:“确实是高了呢,咱们福宝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长大啊。” 福宝小脑袋一扬,扯住柳锦棠袖子:“福宝会好好吃饭的,等福宝长大了,福宝要娶菩萨姐姐当妻子。” 小药童站在福宝身后,他比福宝大了不少,可终归也是个孩子,听见福宝说要娶柳锦棠当妻子立马纠正他:“福宝你不能娶柳姐姐当妻子,你比柳姐姐小,等你长大柳姐姐都老了。” 福宝年纪小,很多事情都不知晓,他只知晓人长大后就可以娶媳妇,但不明白为什么柳锦棠老了他就不能娶她了。 “福宝就要娶菩萨姐姐当妻子。”他小嘴一撅不乐意了。 小药童道:“你娶不了柳姐姐,等你长大后就知晓了。” “哇。”的一声,福宝直接大哭起来,声音引来药堂内其他大夫的注意,都纷纷围了过来。 “这是谁惹我们福宝不高兴了啊?”一位年轻的大夫把福宝抱起来,想给他擦眼泪。 哪知福宝不让他抱,挣扎着从他怀里挣脱非得要柳锦棠抱他。 柳锦棠轻轻一笑,也没蹲身抱住他,温柔的替他擦拭眼泪。 柳锦棠不知,自己看着福宝的神色太过温柔,加上她可人外貌,让的那围过来的年轻大夫都看直了眼。 有认识她的看一眼就挪开眼去,告诫自己不要痴心妄想。 不认识柳锦棠的则是想着这是哪家的贵小姐,生的如此漂亮,若是能有幸相识,那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福宝?”这时杨老沧桑的声音从后传来,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就见身着一袭灰袍的老者拄着拐杖从后院慢慢的走了出来。 见到柳锦棠的瞬间,杨老怔了一下,刚要行礼,柳锦棠快步上前搀扶住了他:“杨老先生不必多礼,堂内人多,去后面说。” 杨老点头,刚要转身突然想到什么,于是看向那哇哇大哭的福宝:“小福宝,来,来爷爷这。” 福宝擦擦眼泪,走上去一手拉着柳锦棠一手拉着杨老,乖得叫人心疼。 柳锦棠瞧他这模样,在看看牵着自个手指的小手,眼眸含笑,这莫要说杨老了,她都要被福宝这举动暖化了一颗心。 更何况是杨老这以药为生,甚少体验亲情的老人,福宝的到来对他而言可谓是寡淡孤单生活中的一束光。 她无比庆幸当初做了这个决定,让这老小都有了寄托。 直到柳锦棠都进了后堂没了踪影,还有那年轻大夫瞅着她离开方向不肯挪眼。 有知晓柳锦棠身份的见他们如此,直接不客气的泼了盆冷水上去:“别瞧了,对方可是堂堂县主,知晓她的兄长是谁吗?鼎鼎大名的沈大人,劝你们死了那条心吧。” 光是县主一条都能叫人打退堂鼓,加上沈大人三个字,那盯着柳锦棠离开方向年轻大夫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罢了,有那福气相识,也得有那命享福才行啊。 对方什么身份,他们什么身份啊,还是赶紧干活别做梦了。 前堂发生的事柳锦棠丝毫不知,她随着杨老前往后院客房坐下。 此次前来福顺堂她也没有别的目的,一来看看福宝,二来探望杨老。 三人在后院叙旧一番后,见时间差不多了柳锦棠便起身要离开。 福宝吵着闹着拉着她,不想让她走。 不论柳锦棠如何哄都哄不好,最后还是杨老把人抱在怀里哄了一番后,福宝才松开柳锦棠的衣袖。 见此柳锦棠也是于心不忍,看着福宝哭的红红的一双眼睛,答应他只要他乖,往后每隔两日就来看他。 还与福宝拉了勾,福宝这才破涕为笑放她离开。 出了福顺堂,柳锦棠直接找了辆马车到了铺子前。 她们的铺子已经开门做生意了,只是还未正式开张,柳锦棠挑选的良辰吉日是在三日之后,所以今日前来,是来做最后的准备。 因为没有挂牌匾,铺子里的物件也还没齐全,铺子中没有客人。 柳锦棠到时郭晚照与徐秋水正在铺子里忙活着打扫角落里的灰尘。 听到有动静,二人皆是一同停下手中活计,热情唤道:“欢迎贵客光临。” 瞧见是柳锦棠,二人笑开了花:“柳掌柜,是你啊,好久不曾见你,又漂亮不少。” 柳锦棠无奈一笑:“又打趣我。” 郭晚照与徐秋水相视一笑,徐秋水道:“柳掌柜,你快瞧瞧这铺子还有哪里需要收拾,这两日我二人一同打扫了。” 柳锦棠上下打量一番,没有着急安排活计,反倒叫春文去泡壶好茶。 “你二人先把东西放下,坐下歇会。”柳锦棠对着二人道。 郭晚照与徐秋水没有问怎么了,都是听话的放了手中工具,洗了手坐下。 刚坐下没一会,后屋传来动静,一股香风随着来人笑声一同飘入屋中:“咯咯咯,大家都到了?看来我来晚了。” 千霜关了铺门,四人再次聚首。 柳锦棠拿出三张纸,梅娘奇怪的看着她:“这是什么?” “这三张纸上是我们店铺的名字,往后我们四人便要携手经营这个铺子,我觉得应该让大家一起挑选。” 郭晚照受宠若惊:“柳掌柜,我们只是干活的人,这铺子名如此大事,我便不参与了吧。” 徐秋水也是附和,说这种大事还是柳锦棠与梅娘定夺为好。 柳锦棠却是坚定的看着她二人:“这个铺子不是我一个人的铺子,没有你二人,便没有这铺子里摆放的精美物件,往后这个铺子我与梅娘不在,你二人便是主子,你二人在我眼中从来不是活计,而是我与梅娘的好友,伙伴。” 说着柳锦棠拉着她二人的手,真挚的看着她二人:“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这个铺子不是我与梅娘的铺子,而是我们的铺子。” 二人被柳锦棠这番话感动得眼泪都要溢出来,忙不迭点头表示会尽心尽力的。 三个铺名,分别叫:绮棠居,玉簟春,瑶环阁。 徐秋水最先给出建议:“我觉得瑶环阁好,瑶环本指美玉环佩,与咱们铺子所售卖之物甚配。” 郭晚照却说:“绮棠居好,咱们铺子虽说售卖美玉,但主要还是以掌柜的香为主,绮字寓意好,棠还是掌柜的名,比瑶环阁好。” 梅娘没有说话,柳锦棠问她:“梅掌柜,你有何见解?” 梅娘挑起她那好看的远山黛眉魅惑一笑:“我觉得这三个都不好,不如叫玉棠春如何?” “玉棠春.......玉可指美玉,棠与堂相近,意指奢华,春可象征美好之物,甚妙!”郭晚照惊艳道。 徐秋水也是连连夸赞。 柳锦棠举杯:“那好,我们的铺子,就叫玉棠春!” 第357章 猜疑 准备了如此之久,店铺之中已是不缺什么,如今最后的店名也确认下来,就待三日之后开张了。 这两日柳锦棠安排郭晚照与徐秋水不要开店门,待正式开张后在开门做生意。 从铺子出来,柳锦棠邀请梅娘前去用午膳。 二人站在铺子门口说话,旁边铺子的红姐瞧见了柳锦棠,立马兴奋的上来给其打招呼。 “卿卿姑娘啊,好久不见你啊,如今瘟疫过了,正是做生意的好时节啊,你还不开张啊?” 柳锦棠轻笑:“过两日就开张了,红姐这些日子生意如何?” 一说到生意,红姐立马喜笑颜开,不言而喻,生意很不错。 瘟疫时众人都不敢出门,这铺子自然也没生意,瘟疫过了便都出门花钱了,生意自然好了起来,但也不过是这一阵子罢了,过了这一阵子热度便消下去了。 柳锦棠笑着道了句恭喜就要与梅娘离开,结果红姐却一把拉住她,神秘兮兮的把人拉到一边,盯着梅娘问柳锦棠:“卿卿姑娘,你可知那人是谁?” 柳锦棠随着她的视线瞧去,见她问的是梅娘,刚要回答是她家姐,话到嘴边柳锦棠思绪一转,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太熟。 一见柳锦棠说不熟,那红姐神色立马就变了,看着柳锦棠的眼神就恍若在说我就知晓你不熟。 柳锦棠瞧着她此刻神色,突然想起以前在江宁时坐在河边洗衣的大娘,往她们跟前一过,皆是如此神色,蹲在旁边一听,唠的都是谁家媳妇与谁家汉子有染,谁家姑娘与谁家少年郎眉来眼去,就连镇上的狗生了几只都能从她们嘴里过一遍。 “卿卿姑娘,你可瞧见那姑娘身上的衣裳了,哪有好人家穿那样的衣裳的,婶子我在这一片做生意好多年了,以婶子的经验瞧啊,那姑娘应当是楼中的人,再不济也是哪个老爷养在外面的外室,你可是好人家的姑娘,千万别跟下九流的人沾染到一起了,以免惹一身晦气。” 这是柳锦棠第二次见红姐,第一次对她印象还不错,觉得是个和蔼可亲且眼力见厉害的。 眼下见她只因对方衣着外貌便说出这番言论,柳锦棠对她好感顿时皆无。 “红姐看我像正经人家的姑娘吗?”柳锦棠问。 红姐立马上下看看柳锦棠,笑成了一朵花:“那必须的啊,卿卿姑娘一瞧就是好人家的姑娘,瞧这衣着瞧这气质,常人可模仿不来。” “那按红姐这话,刚才红姐说的那位“不正经”的姑娘是否换身衣裳,端起架子就成了好人家的姑娘了?” 红姐没想到柳锦棠会这么问:“这………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柳锦棠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红姐开门做生意,以外物取人我可以理解,看在红姐是好意提醒我的份上,我也送红姐一句话。” 红姐见柳锦棠突然变了脸,便知自个的行为触及了对方反感之处,她有些懊恼,本来想拉拢一下关系,毕竟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谁知弄巧成拙。 “卿卿姑娘要说什么?” 柳锦棠盈盈笑着,眼中却满是冷色,她沉着声音把下半段话补全。 “红姐开门做生意,小心祸从口出啊。” 说完后,柳锦棠就随着梅娘一同上了马车,红姐站在门口懊恼的一拍额头,面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她这嘴怎么就学不乖呢,卿卿姑娘与那漂亮姑娘一同从铺子里走出来的,就算不熟也是认识,许是对方口中的家姐也说不定。 她当着卿卿姑娘的面说对方坏话,这分明是结仇啊。 哎,她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呢。 坐在马车上,梅娘挑着一双媚眼瞧着柳锦棠:“那大娘可是说我坏话了?” 柳锦棠正掀了马车窗子的帘子往外瞧,闻言放了帘子回首“梅娘,你当真不考虑离开那里?” 梅娘脸上媚色变为苦笑:“我离开了那里又能去哪呢。” 柳锦棠俯身拉住她的手:“哪里不能去?你不是发愁铺子无人打理所以才找到我吗,你离开那里做幕后掌柜,打理铺子,实在不行我如今也有一些银两,给你在城内买一小院,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比伺候那些权贵来的舒坦。” 梅娘迟疑,她本来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妓子,只是在鹊华楼内有个妓子身份比较好打探消息罢了。 她抬眼看向面前少女,刚才那大娘说的话她听的不清楚,但也知晓不是什么好话,不然也不能叫面前人有如此反应。 “我并不以我身份为耻,它让我在最难的时候吃饱了肚子,有了容身之处,柳小姐不必为我忧虑。” 柳锦棠却是难以理解她:“梅娘,当人走至绝境时,为了自救做什么都是正确的,但人不能一直在深渊待着,眼下你面前就有一根绳子能拉你出深渊,你为何不抓住呢?” 梅娘不知该如何说,若她真的是以妓子为生,能有从良的机会她自是要死死抓住的。 但问题就在于她不是以此为生,离开鹊华楼无法在楼中打探消息,对主子失去了利用价值,她不知前路如何。 她不敢赌,也不想赌,能维持现状她就很满意了。 “梅娘,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柳锦棠神色变的严肃,她总觉梅娘有事隐瞒于她,但又怕是自己的错觉。 梅娘伸手撩了下发丝恢复了先前媚色:“我能瞒你什么,银子都给你了,瞒你也只能瞒些没价值的事,俗话说的好,银子在哪里,心就在哪里,我这颗心,你还不明白吗. 梅娘反手握住柳锦棠的手往自己胸口放,那软糯触感叫柳锦棠脸直接红透了,一把缩回手:“你,你正经些。” 梅娘却是软着语气凑近了她,媚眼如丝,勾人得紧。 “我本来就不是正经人,如何正经些。” 柳锦棠听着她这语气想到了沈淮旭,心道他不正经就罢了,怎么连他手下的人也这么不正经。 当即板了脸:“在这样我可生气了。” 瞧她似真要翻脸,梅娘立马收敛了:“哎呀,开个玩笑嘛,怎么还害羞了。” 柳锦棠没好气的白她一眼,在梅娘没瞧见的地方深深呼了口气。 梅娘不愧是鹊华楼的花魁,勾人的本事着实厉害。 她亏得不是男子,若是男子,就刚才她那一眼自个都得交代了,也怨不得不少权贵一掷千金就为得其一夜,若是她,也无法招架啊。 第358章 死胎 选了个盛京有名的酒楼,柳锦棠做东点了好几道好菜,刚要准备叫春文二人坐下一同用膳时,雅间的屋门被敲响。 春文拉开屋门,门口站着的人竟然是一个生面孔。 对方穿着一袭桃红衣裳,梳着丫鬟发髻,面容清丽,端着手的模样让柳锦棠微微动了动秀眉。 宫里的。 春文出声询问:“请问你找何人?” 那小丫鬟带着微笑朝春文表明来意:“请问奉宜县主可在?” “不知你家主子是哪位贵人?”春文没说柳锦棠在,也没说不在,对方既然知晓她家小姐封号,定是相熟之人,既是相熟,问一句身份倒也不失礼。 “春文。”柳锦棠在身后唤她:“让她进来吧。” 春文得了令,避开了身子把人放入屋中。 那小丫鬟迈着莲步进了屋,走至柳锦棠身前停下,盈盈福身:“奴婢竹香见过奉宜县主。” 柳锦棠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竹香探身,把一个令牌放到了柳锦棠身前的桌子上:“我家主子让我问问县主,可还记得当初的约定,若是还记得,便拿着这个令牌前去找她。” 柳锦棠看着那桌案上的令牌,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只道知晓了,就叫千霜送客。 她则是把那令牌收入了袖中。 梅娘自然是认得刚才那令牌的,不止令牌认得,来的人也是认得。 但她什么也没有说,毕竟有时候知晓的太多并不是件好事。 柳锦棠一行人在酒楼中开心的用着午膳,有人开心有人愁。 盛京郊的尼姑庵中,一位身着尼姑道袍,皮肤白皙,面容妍丽的女子正坐在屋中与一男一女密谋着什么。 “爹,二表妹,这个法子当真有用?能让我从这个鬼地方出去?获得荣宠?” 颜昭口中的二表妹乃是她过世母亲妹妹的小女儿,也就是她姨母的女儿。 去年入了宫封了昭仪,位份不算高,却因有着一副好嗓子颇得圣上喜欢,在宫里也有了些人脉与势力。 王昭仪点头,声音压低:“表姐有所不知,太后娘娘每年春日宴前都会召集一批佛门中人入宫诵经祈福,保佑来年平安顺遂,那些寺庙的和尚男子之身入宫不便,此等差事自然就落在尼姑的头上。” 王昭仪说话间,额中间的血红美人痣惹眼极了,那嗓音,就算不唱曲也能听出婉转来。 虽然容貌气质比不得颜昭,可她有的,颜昭也没有。 “这个尼姑庵的关系已经打通了,表姐只需好生准备,届时入了宫得了圣上荣宠,自然就能离开此处,以表姐的容貌性情,宫里那些俗物岂能是表姐对手,用不了多久,贵妃之位必是表姐囊中之物。” 颜昭闻言却是不屑冷哼:“贵妃之位?不过是个贱妾,我要做就得做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贵妃尚且是贱妾,那昭仪还在贵妃之下。 颜昭这话是只顾着自个痛快,完全没有管王昭仪的感受。 颜老爷倒是瞧见了王昭仪难看的脸色,但他身为长辈,岂能前去劝解一个小辈。 对方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 从屋子出来,王昭仪回头看了眼那闭上的屋门。 颜老爷与颜昭还在屋中商量入宫事宜,王昭仪收回冰冷目光扭头就走。 “去,给颜家那位宠妾传个话,把颜昭要入宫的事告诉她。”王昭仪交代身后婢女。 婢女应是。 王昭仪垮着的嘴角这才微微勾起,我的好表姐,你风光了一辈子,如今你的报应已经来了。 颜昭准备入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颜家后院。 颜老爷的宠妾得知这个消息后直接从贵妃榻上坐了起来,颜昭若真的入宫,东山再起,那她生的孩子又当如何。 好不容熬到颜夫人死了,颜昭废了,眼见她就要顺风顺水了,这个时候定是不能让颜昭有出头的机会的。 “快,准备纸笔,我要写封信。” 她就算不能阻止颜昭入宫,也定要拉着她不叫她往上爬才行。 颜家不太平,而沈家沈氏的院子里,眼下也是一片愁云惨淡。 云姑姑蹲在沈氏跟前满脸担忧的安慰她:“夫人,要不然奴婢再去找两个大夫前来,给您在瞧瞧,那稳婆与那大夫定是在说瞎话,夫人腹中孩子分明很健康,不可能是她们口中那样。” 沈氏背靠榻上软垫,眼神空洞,手抚摸着肚子想要摸出哪怕一点点的动静来。 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没有胎动,没有声音,她甚至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存在。 别人可能不知晓,但孩子在她肚子里,这种感觉只有她知晓,她腹中的孩子,已经死了。 “云姑姑,给我准备一个小棺材,要金楠木的。”沈氏缓缓说道。 云姑姑的眼泪顿时就夺眶而出,她拉着沈氏的衣摆:“夫人,夫人奴婢不如把这事告诉老爷,让老爷给夫人请个御医来瞧瞧吧,小公子定是好着呢,夫人你别如此轻言放弃啊。” “我与你说话你没听见吗?我要一副金丝楠木的小棺材。” 沈氏红着一双眼,满脸愤恨,那模样,与厉鬼只一步之遥。 云姑姑被她此模样吓着,僵着身子点头:“奴婢,奴婢这就去交代。” “云姑姑。”就在云姑姑起身要去办事时,榻上的沈氏突然叫住她。 云姑姑立马回首跪下:“夫人,奴婢在。” 沈氏侧首看着她,那双眼睛空洞洞的,配合着沈氏脸上麻木愤恨的表情,直把云姑姑瞧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会背叛我吗?”沈氏冷冷出声。 云姑姑立马连磕三个响头:“奴婢对天发誓,若有背叛,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沈氏阴恻恻的笑了:“好,那我需要你帮我去做一件事。” 云姑姑瑟缩了一下身子问:“夫人要奴婢去干什么?” 沈氏拿出给孩子准备的小衣裳,轻轻抚摸着:“去把知晓我身子状况的人都杀了,我腹中怀的是死胎这件事除了你我,决不允许有第三个人知晓。” 第359章 何事这么开心 天色将暗,沈老夫人把柳锦棠,沈诗语,沈诗婧三人叫到了慈安院。 表示五日后的春日宴准备带她三人前去参宴,并分别交给她三人一本册子,上面记录着宫中的规矩与各个贵人的身份,叫她们定要牢记,别进了宫失了规矩。 沈诗语做过公主伴读,对宫里各个宫的主子嫔妃都是极为熟稔的,这种事自然难不倒她。 沈诗婧有些苦恼,毕竟她最是厌烦读书写字,这种死记硬背的活她更是头疼,吊着个脸苦哈哈的。 前面周姨娘嫌她惹是生非禁了她的足,她当时还寻死觅活的不愿意,如今拿着这册子,她还真就不想去了。 她哥一出事,周姨娘把所有期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她如今是不去也不行了。 柳锦棠拿着册子简单翻看两下,内容倒是不繁琐,就是五日要把这些全部记下来怕是有些难。 但好在她这几日除了店铺的事,倒也没有别的事要忙。 “这三幅头面是我精心为你三人准备的,你三人各挑一副喜欢的带回去。”沈老夫人说着,下人端上来三幅头面。 一套烧蓝珍珠样式的,一套缤纷簪花模样,剩下一套则是金玉样式。 三套头面皆精致又华美,只是风格不同,各有千秋。 “我要这个金玉的。”沈诗婧开心的冲上去就要选。 沈老夫人一个冷嗯发出,沈诗婧兴奋之色立马降了大半。 “你是姐姐,让你妹妹先选。”沈老夫人喝着茶冷幽幽的说。 沈诗婧立马忿忿不平的看向柳锦棠,柳锦棠却是朝她轻笑,走上前来在三套头面前站定,故作犹豫:“嗯......选哪一套呢。” 沈诗婧撇着嘴故作不在意,可眼睛却忍不住看向那金玉头面,祈祷着柳锦棠千万别选那一套。 但柳锦棠就想看她气极模样,于是故意把手指向簪花头面,看着沈诗婧庆幸模样,她却是轻挑秀眉指峰一转转向那金玉头面:“祖母,我要这一套。” 瞧着沈诗婧那黑透的脸色,她却是满意的勾了唇。 原来做坏人感觉这么好。 沈诗语选了烧蓝头面,剩下的簪花头面自然就是沈诗婧的了。 柳锦棠带着头面高高兴兴的出了慈安院,沈诗婧却是气冲冲的拦住了她的去路:“你站住,你明明知道我喜欢那套金玉头面,你为什么要跟我抢。” 柳锦棠端着手瞧着她,一脸淡然:“四姐,如今我有封号在身,你见我理应要与我行礼,对我说话不敬就是藐视天家,前脚刚拖了我的光住进彩荷院,后脚就又来找我麻烦,四姐未免有些过河拆桥了。” “你......”沈诗婧被柳锦棠一番话说的哑然,神色尴尬 柳锦棠却是步步紧逼,紧追不舍:“怎么?我难道说错了?以我如今的身份,四姐见到我都得行礼叫我一声县主,我没有说四姐失礼已是开恩,四姐还敢质问于我,谁给四姐的胆量?” “五妹,都是自家姊妹,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沈诗语自后而上,俨然一副好姐姐模样。 “二姐既然说我咄咄逼人,那我不坐实了这咄咄逼人四个字岂不是白白受冤枉。”柳锦棠脸上笑意顿时敛去,气势全开:“难道二姐也要我提醒?见到我需尊称一声县主?” “五妹,你我都是一家人,说这话未免有些过分了。” 沈诗语没想到柳锦棠这样强势,一时也是有些不知所措,除了拿辈分压人,也不知该如何应答。 “是二姐说我咄咄逼人,我不能白白受了这个委屈,今儿二姐四姐按规矩都要与我见礼,称我一句县主,不然我们就到祖母爹爹面前让他们来评理,看看她们会说我咄咄逼人还是会训斥二姐四姐没有规矩。” “我......”沈诗婧怒目圆睁,一副要吃人的凶狠模样,但在柳锦棠看来,纸老虎罢了,她根本不带怕的。 眼见慈安院内亮了灯,有人似乎听到外面动静要出来查看。 沈诗语有些急了:"别闹了五妹,这都是小事,何必呢。" 柳锦棠好笑的看着沈诗语:“既然二姐,四姐不愿意,那我们就去找祖母吧。” 说着柳锦棠转身就往院里走。 一开始沈诗语跟沈诗婧还赌柳锦棠不敢进院门,可眼瞧着她就要进去,二人都是急了。 “五妹。”二人异口同声叫住她。 背对着她二人的柳锦棠缓缓勾唇,转身时勾起的嘴角却不知何时垮了下去。 “怎么?二姐四姐想通了?” 沈诗婧不服气的咬咬牙,朝着柳锦棠福身:“对不起五妹,是我失礼,不应该质问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与我计较。” “四姐你放心,我最是大度,又怎么会是斤斤计较之人,你说对吧二姐?” 沈诗语瞧着院门口的柳锦棠,一双眼睛透了不甘,但就如柳锦棠所言,她虽辈分大,但柳锦棠如今是有封号在身的,她刚才那话,是不敬。 柳锦棠若不计较便也罢了,若计较,祖母等人绝对不会偏向她。 不想惹事,沈诗语只得咬碎了银牙往肚子里咽,僵硬的扯出一个笑来,朝柳锦棠福身:“五妹说得对,是我失礼说错了话冤枉了妹妹,五妹别往心里去。” 柳锦棠脸上笑意扩大:“二位姐姐放心,妹妹不会往心里去的。” 沈诗语与沈诗婧没有讨到便宜还吃了闷亏,怕在与柳锦棠待下去在出幺蛾子,柳锦棠说完话后就各自离开了。 瞧着她二人逃窜身影,柳锦棠满意一笑。 永远学不乖的两个蠢蛋。 她二人一走,柳锦棠便也往自个院子走。 由于教训了沈诗语二人,所以少女心情大好,回去的路上哼着小曲,声音轻轻,却是悠扬好听。 没走一会,上长廊的台阶前,一个高大身影静静站在夜色中,身后的灯笼烛光照亮了他的下半身,叫他衣裳上的金麒麟在夜色中熠熠生辉,玉叶金柯,光彩可以射人。 他磁性声音随风飘荡而起:“何事如此开心,与我说来听听。” 第360章 致命的诱惑 “大哥哥!”柳锦棠像个小喜鹊一般,直接扑了过去。 沈淮旭伸手接住她,避免她摔着。 扑到近前,柳锦棠眼尖的瞧见了他腰间的八结虎首玉带钩,开心笑道:“这不是我给大哥哥送的玉带钩吗,从来没见大哥哥带过,我还以为大哥哥不喜欢呢。” 今日的沈淮旭身着暗紫锦袍,腰系一根同色锦带,锦带两端用八结虎首玉带钩相连,一抹紫间唯此一抹亮色,倒是相得益彰。 “喜欢。”沈淮旭回道。 柳锦棠知他惜字如金,对他这简短回答倒也不生气。 “我当初就说这玉带钩极配大哥哥,如今瞧来,果然如此。” 柳锦棠满意的瞧着,觉得自个眼光真是不错。 殊不知,此物沈淮旭甚是珍视,平日放在匣子中不舍佩戴,怕有磨损。 今日犹豫了半晌才决定拿出来佩戴,这不,戴上后就赶紧来给少女瞧了。 “好看?”沈淮旭问。 柳锦棠点头,肯定的嗯了一声:“好看。” 沈淮旭勾唇,牵起她的小手往院子走去:“那以后我日日佩戴。” 柳锦棠自然高兴,赶紧殷勤道:“那我下次遇见好看的玉带钩在送给大哥哥,这样大哥哥就能换着戴了。” 沈淮旭垂首,深深看了少女一眼,想着再过不久就得离开这小家伙不短时日,眼神有些幽冷下来。 “今日似乎很开心,说来听听。” 一高一矮的二人并排走着,二人走的很慢,两盏灯笼光芒闪烁照亮前路,少女仰着脑袋,美眸灼灼,高大男人低头看她,眼神柔和。 “祖母送了我一套头面。”少女软声道。 沈淮旭轻嗯一声,等她下文。 “但是这幅头面是四姐喜欢的,祖母让我先选,我便抢先要了这幅头面。”柳锦棠慢悠悠的说着。 沈淮旭剑眉一动:“怎么挑了副别人喜欢的?” 柳锦棠狡黠一笑:“我是故意的,就是大哥哥没有瞧见四姐见我选了那副头面后的表情,可精彩了,我呀,也算变相出了口气。” 让沈诗婧往日欺负她,还有换院子的事,对方真是半点恩情不记。 若是搁成别人,被沈诗语这样对待,指不定要如何惩治呢。 而她不过小惩大诫,只是拿了她喜欢的头面,难为她跟自己道了歉,已经算好了。 要她说啊,她还是心善。 “明日可有安排?”沈淮旭看向她。 少女还在感叹自己的纯善品性,突闻沈淮旭如此问,摇摇头随即想到什么又赶紧点头,拿出一个册子。 “有,明儿要把这册子上的人与规矩全部记下来。” “这是什么。”沈淮旭伸手取过,随意一翻,直接扔给了身后北云。 “哎,大哥哥怎么给我扔了,这里边记得可是宫里与各个世家的信息,待我入宫参宴要用的。” 柳锦棠急匆匆的想要抽手去拿,沈淮旭却把她小手攥的更紧了一些。 “那种死物浪费时间罢了。” 柳锦棠一双美眸忽闪忽闪的:“大哥哥难不成有别的法子?” 沈淮旭好看眉眼带笑:“法子没有,但是有个人。” 柳锦棠脑袋一偏:“嗯?” 回到耀棠居,柳锦棠换了身轻便衣裳便坐在院中的八角亭中煮茶等着沈淮旭过来。 如今二人院子相邻,串门都不能用方便形容了。 可以说是简便至极。 没多时,沈淮旭自外而入,身上的衣物从暗紫锦袍换成了白色轻衫,他鲜少穿这样鲜亮的衣裳,眼下穿着这白衫,衬他挺拔如松,眉眼冷峻,失了不少煞气,更显君子温润。 "大哥哥来的真巧,这茶刚煮好大哥哥就来了,可是算着时间的?" 柳锦棠倒了杯浓茶放到沈淮旭跟前,沈淮旭勾唇坐下,不疾不徐的端起杯盏来浅尝一口,入口香茶醇厚,煮茶火候适宜,保留的茶的浓香也不显得苦涩。 “好喝吗?”柳锦棠眼巴巴看着沈淮旭,像个讨赏的孩子。 沈淮旭放下杯盏,轻嗯一声。 难得得到他的肯定,柳锦棠那叫一个高兴。 沈淮旭的挑剔柳锦棠是见识过得,他能夸她一句煮的茶好喝,简直如太阳西起东落一般,不能用罕见形容,应该说破天荒头一回。 “大哥哥多喝些。”柳锦棠屁颠颠给其添茶。 沈淮旭瞧着少女开怀模样宠溺一笑。 二人吃茶说笑一会,北云带着一位妇人走进了院子。 那妇人年岁不大,身着一袭暗青麻衣,头戴一根银簪子,手腕上的碧绿镯子引起了柳锦棠的注意。 此人衣着朴素,长相亲和,看似只是一个普通妇人。 可对方见到沈淮旭时神色没有半点慌张,不卑不亢,见礼周全。 加上她胳膊上那上好的玉镯,柳锦棠心里有了数。 “大哥哥,这是?”柳锦棠出声。 妇人转身朝柳锦棠见礼:“奴婢如容见过奉宜县主。” “如容?”柳锦棠念叨,这个名字好耳熟啊,她是不是在哪听过? 文润在旁笑着给柳锦棠介绍:“如容姑姑乃是夫人的贴身婢女。” 柳锦棠顿时茅塞顿开,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上一世的某次家宴,沈老爷提过这个名字。 因为当时沈老爷把此人与先夫人扯到了一起,所以她有一些印象。 如容姑姑是沈淮旭她娘的婢女。 柳锦棠几乎没有犹豫的站起身来,朝如容姑姑福身:“见过姑姑。” 她并未因对方是下人就有所轻视,不论是以前对杨婆子,李婆子还是如今的如容姑姑,一直如此。 况且对方也不是普通的下人。 对方是沈淮旭娘亲的贴身婢女,她对其恭敬便是对过世的先夫人恭敬,这点道理她还是懂得。 “如容姑姑是我娘的人,对宫里宫外的事都轻车熟道,上提笔能赋阳春白雪,下执针可绣江山万里,我把她送给你,有她助你,何须那册子。” 柳锦棠美眸闪烁,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大哥哥要把如容姑姑送给我?” 如容下跪,朝柳锦棠磕头:“奴婢如容往后就是县主的人,生死相随,绝不背叛。” 柳锦棠却是惊的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她回神,立马上前把如容姑姑搀扶起来,并给她包了一个大大的荷包。 也没有矫情,拉着她的手略有些紧张的道:“有姑姑在我身边辅佐乃是我的福气,大哥哥割爱把你送到我身边,我不会辜负大哥哥的期望,也望姑姑多多担待才是。” 如容对眼前少女的印象从最初的怀疑,到后来的稍有好感,到此刻的信任。 她有些明白,为何大公子那样清冷的人也会对着少女露出那样温柔的笑意。 因为少女身上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她笑起来时格外漂亮灵动,与人为善,那种善意不是伪装出来的。 大公子生在世家,出入朝堂,见多了算计与尔虞我诈。 少女这朵不染尘埃的白莲,对他家大公子,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第361章 遗忘不是良方记起是否能解忧 沈淮旭把如容姑姑送给柳锦棠的目的很简单,如容姑姑什么都知晓,心思也细腻,还是他所信任之人,留在柳锦棠身边,对她只有好处,而他也放心。 北云与东阳提来一个大箱子,打开来全部都是画轴,打开画轴,上面画的是栩栩如生的人像。 文润依旧在旁做解:“这里边的画轴,画的皆是宫内有身份的贵人与盛京各个世家家主,夫人与小姐,有了这些卷轴,小姐过一遍眼便什么都记住了。” 如容姑姑笑道:“县主放心,我会随县主一同入宫,就算县主记不住,有奴婢在,也无需太过担心。” 柳锦棠听她一口一个县主,着实不习惯:“姑姑不必如此客气,以后就唤我小姐吧。” 如容姑姑轻笑:“奴婢遵命。” 柳锦棠打开卷轴,看到一张熟悉面庞:“这是二公主。” 如容姑姑出声:“二公主乃是淑贵妃所生,自小......” 如容姑姑耐心给其讲解这卷轴上所画人物的身世,柳锦棠听的认真,时不时还提出自己的问题。 而如容姑姑都是一一给回答了。 沈淮旭静静坐在一旁陪着她,时不时给她添个茶水,剥个果子。 不知不觉天暗星疏,夜风穿亭而过,少女的眼皮子开始打架,手撑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檐下犯困的奶猫,明明困得不行,偏要强撑着。 沈淮旭看了眼如容姑姑,如容姑姑立马会意,噤声退后。 沈淮旭放下杯盏,拿出帕子擦擦手,紧接着起身靠近少女,俯身把人拦腰抱起。 如容姑姑有些错愕,想要出声提醒这样似乎不太合乎礼仪。 但一瞧文润等人竟然没有反应,便知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想了想她便也未出声。 “大哥哥?我困了,想睡觉。”少女揉揉眼睛,拉着沈淮旭的衣襟埋头在他怀中,上一刻还在与他说话,下一刻就发出了轻微鼾声。 沈淮旭低头瞧去,少女已是在他怀中睡熟,恬静睡颜之上铺上一层皎洁月光,衬少女细腻肌肤吹弹可破。 推开屋门,沈淮旭径直走向床榻,把人轻轻放在榻上,拉好被子。 他并未离开,而是坐在榻边看着少女,眼底是一片柔和的汪洋。 “别咬我,别咬我……” 突然,少女睡梦之中皱起眉头,额头冒出一层细密汗珠,小手抬起在半空挥舞,似乎是想要赶走什么可怕的东西。 沈淮旭抓住她的手,蹲身在榻边,温柔安抚:“卿卿,我在。” “别……别咬我。”少女却根本听不见他的安抚,额头冷汗不减反增,沈淮旭凝眉,准备把人叫醒。 “爹爹,疼......”少女惊恐的呓语变成了软糯的委屈之声,勾着可怜的尾音,叫人心头一刺。 沈淮旭伸手摸过少女眼角清泪,薄唇浅尝,果然不开心的梦,连泪水都是苦的。 榻上少女安静下来,呢喃两声,激动情绪慢慢消散,转了个身安静睡去。 沈淮旭拿着帕子小心翼翼的为少女轻擦额头汗渍,而她脸上的泪水,则是被他福身吻去。 卿卿,如果遗忘并不是良方,那记起来,你是否能摆脱梦魇呢。 身躯挺拔如松的男人就那么半跪着在榻边陪着榻上少女。 直到后半夜,确认她不会再做噩梦,这才起身离开。 屋外文润等人还在等待,见沈淮旭出来,皆是低了头等待吩咐。 沈淮旭冷目扫向如容姑姑还有春文三人:“好生伺候着,莫把人吵醒了。” 春文与千霜赶紧福身道是,如容姑姑福身:“恭送大公子。” 沈淮旭带着北云等人离开。 回到青灯居,沈淮旭沐浴更衣后并未歇息,坐在案后看着卷宗。 文润给其添了热茶送到手边,温声劝着:“主子,时辰不早了,要不属下去把榻铺一铺?” 沈淮旭抬起眼睑,面色又沉又暗,冷冷看他一眼:“聒噪,滚出去。” 可怜唧唧的文润灰溜溜的滚了出去。 门口守门的北云与东阳见他灰溜溜的出来,顿时幸灾乐祸的笑道:“被主子骂出来了?文管事你都跟了主子这么久还不了解主子的性子?主子那点温柔,只有五姑娘能享受,其余人,只有找骂的份。” 文润瞪他一眼,还没说话,屋内传出沈淮旭凉透的声音:“滚远点。” 顿时三人都老实了,一个二个都噤声不敢再发出半点动静 心里却是奇怪,主子这在隔壁耀棠居时分明好好地,怎么一回来就变脸了? 难不成主子与五小姐在屋子里时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屋子中,沈淮旭放下卷宗,从桌案下拿出一个锦盒来。 打开锦盒,里边放着的皆是女子的旧物。 少女的帕子,画本子,簪子…… 足足有八九样之多。 沈淮旭拿起帕子来,帕子上还带着少女独有的海棠香,他把帕子缠绕掌心,合上了匣子。 烛光昏暗,他背靠太师椅,摇曳的烛光照亮他一半面颊,剑眉下黑眸幽深,神色更是讳莫如深。 “奉州,江宁,时家........” 他缓缓念着,骤然一抬眼,眼中狠厉之光迸发而出,竟叫那晦暗烛光都稍显黯淡。 第二日没什么事,柳锦棠起了个大早做了鲜花饼,心道这春日景色难得,不应如此浪费,不如叫上沈淮旭外出踏青去? 自从春暖花开后还没有出过远门呢。 因为是心血来潮,突然想到这一茬,柳锦棠担心沈淮旭要上值,没空陪她,提着鲜花饼到了青灯居,正巧碰上沈淮旭练完剑,站在院中休息。 他身躯魁梧,身材精壮,不着上衣,可清晰瞧见那血脉喷张的腱子肉,不仅肌肉硬朗,就连线条都是格外的好看。 不会叫人觉得害怕,反倒想上手摸一摸,感受一下那力道。 特别是这会儿,他才练完剑,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叫身躯之上如镀光晕,他生的白皙,配上他那张妖孽面容,只一眼,柳锦棠耳朵就红了。 这人,既然练完剑了能不能把衣裳穿上。 第362章 去踏青吧 “给我。”沈淮旭伸出手。 柳锦棠便自然的把手中食盒递了过去。 沈淮旭放下宝剑,打开食盒,入眼之物却是叫他一怔:“今日没熬汤?” 柳锦棠嘿嘿一笑,爽快邀约:“今日不喝汤,大哥哥忙了这么久,今日可得闲?我们去踏青啊。” 少女眼睛明媚如朝阳,灵动笑意就如晨间的微风,沁人心脾。 瞧着那食盒中还透着热气的鲜花饼,沈淮旭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只一口,他便知是少女的手艺,这小戏精知他不爱吃甜,做的糕点甚得他心。 “好,去哪?” 今儿他本就打算陪着她,踏完青,正好去挑头面。 “我对盛京不熟悉,大哥哥可有踏青的好去处?” 沈淮旭思索一下:“那便去五彩峡如何?” 柳锦棠不知晓五彩峡是哪里,但她知晓只要是沈淮旭说的,点头就对了。 她甜甜一笑:“好。” 沈淮旭回屋收拾,走的时候宝剑却落在了桌上。 待他出来,就见少女正趴在桌前看着他的宝剑出神。 连他走近都未发觉。 “看什么呢?” “大哥哥,我发现你宝剑上有一道裂纹,在这里,你瞧。” 沈淮旭却并未惊讶,取过长剑插入剑鞘:“旧伤,不碍事。” 柳锦棠知晓沈淮旭很珍视这柄剑,以前见他,总能瞧见他细细擦拭。 爱剑之人如何能见自己珍视的宝剑剑身带伤,唯有此伤对他有特别的意义。 “大哥哥,那个裂纹从何而来啊?” 若是以前,柳锦棠不会问这样私密的问题,沈淮旭也不见得会搭理于她。 可如今不同往日,柳锦棠敢问,并且她有三成把握沈淮旭会回答她的问题。 而也就如柳锦棠所想,沈淮旭并未隐瞒她。 但陈年旧事说来话长,若是说起,想来几天几夜也难说完,那便也不是沈淮旭的风格了。 他说的很简洁:“此剑乃是我娘所赠,剑伤则是因为保护皇上,它叫承影,算算年纪,可能比你还大一些。” “承影,蛟龙承影,雁落忘归,它的名字可是从此而来?” 柳锦棠想起自己看过的一本册子,里边有这样一句词,承影与之倒是相配。 沈淮旭捏捏少女脸颊:“聪明如卿卿,正是由此而来。” 沈淮旭叫她卿卿时,声音又柔又欲,似咬着她耳朵说一般,让柳锦棠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大哥哥又是从何处知晓我的闺名的?” 沈淮旭放开她小脸,感受着指尖软腻触感,有些意犹未尽。 “何时准备开张?又准备何时告知于我?” “什么?”柳锦棠还没反应过来沈淮旭这话的意思,可片刻间柳锦棠的眼睛便瞪大了:“大哥哥知晓了?” 怨不得他突然叫她卿卿。 只因她曾经告诉红姐,她叫柳卿卿。 沈淮旭知晓她开了铺子,自然也知晓她对外说出的这个名字。 这便合理了。 沈淮旭勾起她一缕发丝,缠绕把玩,黑眸中却是勾着不太愉悦的光:“我不说,你便不打算说?” “如此大事,隐瞒于我,胆子不小啊。” 沈淮旭手指轻轻一勾,缠在他指尖的发丝一紧,带来轻微痛感,叫少女轻呼求饶。 “大哥哥,我错了大哥哥,这不是想着等店铺开张挣了银子在与大哥哥说嘛,万一人家四处宣扬后,结果创业半道而崩殂,那多丢人啊。” 柳锦棠一开始还担心这个铺子是经过沈淮旭的手的,见他这个反应便也彻底放心,看来这个铺子确实不是沈淮旭的手笔。 “不信任我?嗯?”沈淮旭眸光变得危险,少女发丝被勾着,为了不吃疼,只得借着力朝着沈淮旭靠去。 眼下沈淮旭俯身垂头看她,她仰着头,二人呼吸交融,柳锦棠感觉自己的鼻尖都碰到了他的鼻尖,抿着唇不敢说话,就怕动作太大唇瓣相触,那才叫一个尴尬。 许是瞧见她刻意躲避,亦是怕她仰着头受累,沈淮旭在几息之后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柳锦棠得了自由,立马退开几步,小嘴却是裹了蜜般的哄着:“怎么会不信任大哥哥呢,在盛京,不,这世上,除了大哥哥,没有人能叫我信任,我只信任大哥哥的。” "只是有一件事我要跟大哥哥坦白,这也是我为何一直没有告知大哥哥铺子的原因。" 沈淮旭轻嗯一声:“说。” 柳锦棠迟疑了一下,想起那日在马车内与梅娘的对话,她出声:“不知大哥哥可知晓鹊华楼中有一位叫梅娘的人。” 话一出口,柳锦棠就后悔了,她太莽撞了,如此问沈淮旭,万一他派人去查,知晓了梅娘与她得事,可能容的下梅娘。 她怜梅娘不易,可梅娘毕竟身世不光彩,沈淮旭是否能接受她跟一个妓子往来? 不行,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眼见沈淮旭的面色渐冷,柳锦棠急中生智赶紧拉住他道:“大哥哥若是知晓她,定要替我好生感谢她才是,若没有她,我也无法开起来这个铺子,治疗瘟疫的药材,也有她得一份。” 说到这里,柳锦棠神色稍暗:“可惜,就算她做的再多,在很多人眼里,她都不过一个伺候人的妓子。” “所以,你与她是什么关系?”沈淮旭问。 柳锦棠想说熟识,但觉不妥,想说挚友,也觉不妥。 思索再三,说了句:“志同道合之人。” 她与梅娘都想要挣钱,想要更好的前途,怎么就不能算是志同道合之人呢。 “你想让我放她自由。” 沈淮旭勾唇冷笑一声。 柳锦棠确实有此意,但那也只是心里想的,今儿她完全没表现出这个意思。 她错愕的盯着沈淮旭,不明白他是怎么发现的。 沈淮旭抬手,指尖微凉轻轻摸过她得眉眼:“卿卿,你的眼睛从来不会说谎,你在想什么,你的眼睛全部都告诉我了。” 柳锦棠浑身一抖,一股莫名恐慌弥漫上心头。 她一把抓住沈淮旭的手,声音有些颤抖,杏眸看着他,不敢放过他面上一丝半点的变化。 “大哥哥,你别,你别伤害梅娘,她什么也没做,也从来没有伤害过我,她只不过是给了我些银子,与我见过几次面,你若不喜,我不见她便是了,你别伤她。” 第363章 往后年年岁岁他皆要 “呵。”的一声冷笑,让的柳锦棠牙关发颤。 沈淮旭往往这样笑,就代表他心情不太好。 而她似乎又说错话惹着他了。 沈淮旭阴晴不定的性子并没有与她关系拉近而有所改观,依旧是那个臭脾气。 “大哥哥,我若说错话,你罚我骂我都好,别这样,我害怕。” 柳锦棠怯生生的说着认怂的话,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避了避,却被男人一把拉回来。 这小戏精嘴上说着软话,可行动却能把人气的心肝疼。 “我瞧你一点都不怕。”沈淮旭咬着牙,声音低沉:“嘴上说着信任的话,身子往后退的倒是利索,下次再退,打断了腿,便再也退不了了。” 柳锦棠看着他,眼睛湿漉漉的,也不知是怕的还是故意的。 “大哥哥又唬我。” 他才不会打断她的腿。 沈淮旭摸摸她的脸:“下次试试,便知真假。” 她才不要试呢,要不是他神色骇人,她哪里能后退,如今还吓唬她要打断她的腿,也怨不得她往后躲。 “大哥哥别气了,说好踏青的,在耽搁就热起来了,我突然想起有东西忘在屋子里了,大哥哥马车上等我,我去去就来。” 少女眼睛透亮透亮的,神色却是鬼灵精怪的透着小狐狸一样的狡黠,眼见说不过就要跑,哪里学来的招式。 沈淮旭一把拉住少女衣领,将少女脚底抹油的招式扼杀在他的魔掌之下。 “去把你们主子落下的东西取上。”沈淮旭冷眼扫过旁边两个小丫鬟。 春文,千霜脖子一僵,苦丧着脸看向自家小姐。 见自家小姐如被拎小鸡一样被大公子拎走,她二人是看着着急却帮不上忙。 只求大公子温柔些,她家小姐细皮嫩肉的,千万别伤看了。 柳锦棠被沈淮旭拎着扔到马车之中。 可怜吧唧的往马车角落里一窝,眼巴巴的看着他。 沈淮旭长腿一迈进了马车,一撩衣袍坐在了少女旁边,见少女眼巴巴望着自个,他勾唇伸出胳膊。 柳锦棠瞧着眼前绣着金纹的衣袖,咬咬唇,探手附上。 沈淮旭黑眸透笑,一把揽住少女腰腹把人从地上抱起,搁于自己腿上:“那人若是对卿卿有恩,我并非不能放她自由。” 柳锦棠刚要抱怨他粗鲁,一闻这话,话在嘴里拐了个弯:“大哥哥当真能放梅娘自由?大哥哥真好,大哥哥最最最好了。” 反正不管真假,先说好话总是没错,毕竟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嘛、 “但卿卿,此事是你求我,求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沈淮旭敛目看向那抱着自己胳膊欢欣雀跃的少女。 只见她脸上笑意慢慢褪去,却并未完全消散,从她那亮闪闪的眼睛里,沈淮旭都能猜到她此刻的内心想法。 定是在盘算此事对自己的利弊,以及接下来他会说出什么样的要求。 若是不利于她,这小戏精恐怕就得打退堂鼓。 “什么代价?”柳锦棠试探问道。 不是怕沈淮旭提的代价太大,而是怕她没什么能给的。 毕竟她一穷二白,好不容易挣得那点银子估计都不够买沈淮旭库中的一颗夜明珠的。 沈淮旭摸着少女柔软发丝,眼底是隐藏起来的精明算计。 放长线方能钓到大鱼。 “卿卿想什么呢?我怎么舍得为难你,给我绣两条帕子我就给你那志同道合的好友自由,这个买卖可划算。” 这个买卖已经不能用划算来形容了,可以说是白给。 柳锦棠害怕有诈,仔细瞧了瞧沈淮旭,缓缓伸出指头:“大哥哥与我拉钩,不许反悔,眼下没有纸笔,这便是你我二人的白纸黑字,谁若骗人,谁是小狗。” 少女神情严肃,明明是认真的样子,可沈淮旭瞧着,却是骄纵极了。 明知他不舍动她,偏装作一副畏惧样子,那些委屈可怜都是装给他看的。 眼下得了利,立马伸出自己的小尖爪子。 沈淮旭舌头顶了顶后槽牙,看着少女那双漂亮眸子,小家伙没吃过亏,不知白纸黑字也得看画押人是谁。 契生契毁不过一念之间,约束他不行,捆住这个小家伙却是可以的。 沈淮旭伸出手长指勾住少女细嫩手指:“好,谁若骗人,谁是小狗。” 梅娘的事出乎柳锦棠意料的顺利。 今儿去踏青本来心情就高兴,又误打误撞意外的解决了梅娘的事,她更是雀跃。 梅娘可能并不会感恩她,但去留皆是她得选择,她为她争取到自由,若她依旧要在那深渊沉沦,不过再把卖身契抵了鹊华楼便好。 她只图一个问心无愧。 得了好处,柳锦棠也乐意说些好话哄着沈淮旭。 一句一个好哥哥,把人夸得飘飘然,沈淮旭不是耳根子软的人,也最是厌恶恭维话。 但唯有小戏精说的,不论什么,他都喜欢。 那嘴甜的似抹了蜜,他终有一天得尝尝。 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到了沈淮旭说的五彩峡。 此处风景优美,还有一条蜿蜒长河,站在高处不仅能瞧见山间风景,感受山风,看山花烂漫,还能瞧见那山间袅袅炊烟,与那小院中走动的人影。 “此处竟然有人家。”柳锦棠惊奇。 沈淮旭站在她身旁,看着少女目光所至,轻声道:“既然来了,可想尝尝山中美味?” 柳锦棠仰头:“但我做了鲜花饼,还带了一些别的吃食。” 少女看了看那升起炊烟的小院,她虽然也想尝尝,但今日前来踏青,主要还是想要看看风景,哪怕是坐在山头吹吹山风也好。 少女心思不难猜,想来那深宅大院着实无趣,把人闷坏了,既如此,今日随她,改日再来便好。 “好,依你。” 寻了处凉爽又宽阔的地,千霜二人拿出准备好的锦缎凉席铺上,柳锦棠当即脱了鞋子就蹦跶了上去,哪有半点女孩子家的羞怯模样。 沈淮旭瞧着被她甩到一旁的绣花鞋,小小两只绣花鞋,就如她小脚一般精致小巧。 绣花鞋染着海棠花般漂亮的浅桃色,鞋尖一朵白色毛球,上方绣着精致的莲花戏荷。 他蹲身捡起,指尖提着绣花鞋走到凉锦缎席旁摆好。 瞧着那盘腿坐在席上摆弄食盒的少女,他眉眼轻柔,唇角勾起。 实则他若是个满足的,就这样陪着少女,陪着她长大,出嫁,为她铺平前路,看她幸福美满,此生倒也无憾。 可偏他是个不满足的,不仅不满足,隐藏在心底深处的罪恶想法就差在某日破壳而出,拽着他与她堕入深渊。 别说看她嫁人,光是想,他都无法接受。 今日他要少女陪着他坐在这个山头赏景,往后年年岁岁,他皆要。 第364章 开张 柳锦棠不拘小节,坐在席上两腿一盘吃着鲜花饼,赏着美景,只叹这才是人该享受的生活。 沈淮旭向来雅致,虽也是盘腿坐在席上,可那身形与气质,却比旁边少女要矜贵多了。 主子踏青,下人也难得放松。 千霜二人端着柳锦棠赏的果子坐在不远处的树下,边吃果子,边闲聊着。 如容姑姑则是坐在一边拿着绣品绣着,春文见状凑上去瞧了瞧,惊叹道:“姑姑,你这绣技都快赶上正儿八经的绣娘了,绣的真好。” 如容姑姑笑道:“那正好,有空我教你,过不了多久你就能与我一样厉害了,顺便还能带带小姐。” 最不爱学习的春文:“.......” 她就是想来拍个马屁,哪知马屁没拍好,拍马屁股上了。 这下好了,把自个搭进去了。 "怎么突然哭丧个脸?不想学?"如容姑姑哪能不知她此刻想法,但县主往后必定是要往高处走的,身边的丫鬟哪里能什么都拿不出手,早些学,往后也能为县主分忧。 春文虽然不爱学,但也知晓技多不压身的道理。 何况如容姑姑的话她不敢不听,福身应着:“奴婢听姑姑的,一定好好学。” 如容姑姑满意笑了,还算是个聪慧的丫头。 相比较千霜等人的悠闲,北云,东阳就没那么轻松了。 一人蹲一个树头,保护地上一群人的安危。 “大哥哥,这个山为何要五彩峡啊?”柳锦棠捧着一个果子咬了大大一口,想起来这个五彩峡的名字,问身边人。 沈淮旭喝着茶,闻言一笑:“想知道?” 柳锦棠点点头。 沈淮旭抬起手,手中青竹玉杯在阳光之下清透的无半点瑕疵,只有杯中剩余的半杯茶水晃荡。 “看好。” 沈淮旭出声,长臂一扫,手中玉杯内的茶水被他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 柳锦棠望着那在阳光下折射出的五彩水珠,惊的瞳孔睁大。 水珠落下,半空中留下五道彩色如虹拱桥,虽只存在了瞬间,却美的让柳锦棠来不及反应。 “是虹霓。”柳锦棠念叨,惊喜的看着沈淮旭:“大哥哥,是虹霓,我只在雨后瞧过,大大的五彩斑斓悬挂于苍穹之上,但刚才分明没有下雨,为何也有虹霓?” 书上说虹霓乃是一对,色鲜盛者为雄,雄曰虹,暗者为雌,雌曰霓,虹霓喜雨,所以才在雨后出现。 可是刚才沈淮旭泼的明明是茶叶水啊。 沈淮旭一时不好与她解释,只道:“五彩峡的由来便是因此而起,泼水可成五彩,遂称五彩峡,卿卿口中的虹霓,虽与之相像,但毕竟形成条件不一样,是两种东西。” 柳锦棠虽然不知天文地理,但也知这世上玄妙东西极多,宫里就有一个司天监,负责观察天文,稽定历数。 凡日月星辰之变,风云令色之异,卒其属而占候焉。 更甚者还能根据天象占卜吉凶。 可见这也是门极其深奥的学问。 柳锦棠自个不钻研这一块,所以便也没有多问,只要知晓这五彩峡泼茶可成五彩就够了。 缠着沈淮旭又给表演了几次,直到茶水见底柳锦棠这才施施然作罢,看看天色她们也得往回去了,不然待她们回去天该黑了。 走的时候,柳锦棠意犹未尽的说下一次还要来,早点来。 沈淮旭在旁点头,赞同笑道:“好。” 回来时,路过首饰铺子,沈淮旭叫停了马车,让柳锦棠挑一件。 柳锦棠不想要,沈淮旭给她送的首饰就算每日换着戴都能几月不重样了,她自己卖的就是首饰,不想花这个冤枉钱。 沈淮旭没有坚持,但回到府内没多久,一顶蝴蝶戏海棠宝玉花冠就送到了她的手上。 柳锦棠嘴上说着不要,但收到这样漂亮的发冠依旧是两眼放光,开心的在屋中来回踱步,瞧着铜镜中的小人儿,来回摆弄头上的宝玉花冠。 她知晓昨日她选了沈诗婧喜欢的发冠叫沈淮旭记在了心里,怕她受委屈,特送她此发冠。 柳锦棠抚摸着发冠,轻轻一笑,决定四日后的春日宴就戴这个发冠前去。 沈淮旭回府后换了身衣裳就匆匆离府,走时交代她晚膳无需等他。 柳锦棠撇嘴,心道我也没准备等你,但到了晚间用膳时,却难免想起他,想他是否饿着肚子。 意识到自个神游天外,总想沈淮旭,柳锦棠只觉好生奇怪。 但只把原因归于二人白日相处,用了晚膳洗漱后便早早歇下了。 两日时间转眼而过,这日晴空万里,鸟语花香。 三月二十九,吉神宜趋,黄道吉日宜开张。 随着一阵鞭炮声起,柳锦棠捂着耳朵与春文几人笑看着烫金牌匾缓缓升起。 瞧着那高悬于门框上的【玉棠春】三个大字,柳锦棠心头说不出的感觉。 隔壁的红姐提着礼登门道贺,表示上一次那番话是她鬼迷心窍,叫柳锦棠别往心里去。 祝贺她开张大吉,生意红火。 不然说红姐这人是做生意的呢,凡事拿得起放得下,端的起架子也放得下身段。 柳锦棠也并非斤斤计较之人,上次的事后想必红姐自个心里也是有点数的。 开门做生意,伸手不打笑脸人,柳锦棠欢喜接了贺礼,还回赠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荷包。 那荷包是特意用来回礼的,样式虽简单,但却精致,哪怕市面上买也得一两银子朝上。 柳锦棠送给红姐时,红姐还甚是诧异,摸了摸然后便欣喜的揣入了兜里。 柳锦棠开铺子这事没有与任何人提及过,所以除了红姐这些街里街坊前来道一句恭喜,再无其余人登门道贺。 铺子开张后,由着是新店,不少人都好奇这铺子里卖的什么,所以一时间铺中挤满了客人。 柳锦棠不方便露面,所以站在角落看着徐秋水二人招呼客人。 铺子中的物件价格不便宜,看的人多,买的人少,卖的最好的是精致又小巧的荷包,不贵,但也得二两银子。 至于那摆在案台上的头面与熏香,虽然精美华丽,但价格之高让所有人望而却步。 柳锦棠见此也不着急,她开店前对店铺的定位就很明确,她要挣得是哪些人的银子。 这些物件,不是价格高,而是她们的主人还没出现罢了。 春文匆匆走来:“小姐,大公子,襄王,陆大人来了。” 知晓沈淮旭会来,但也没想到他来的这般迅速,还带来了襄王等人。 “去把我准备的物件拿上。”柳锦棠交代。 每次都收襄王等人的礼她也不好意思。 便趁着今日机会,回个礼吧。 第365章 开业大吉 楼下熙熙攘攘,怕吵到贵客,如容姑姑把人安排在了二楼往里的雅间之内. 柳锦棠到时,陆星文与沈淮旭正端正坐在桌前喝茶,而襄王撅个屁股不知在瞧什么。 听到门的动静,陆星文最先转眸,当瞧见一袭青衣的少女走进来时,他眼底掠过一抹惊艳,可又怕这抹惊艳被对面男人发觉,他极快的收好了眼底思绪,在抬头时,已是恢复了平和之色。 “大哥哥,陆大人,襄王殿下。”柳锦棠进了屋子一一福身打过招呼。 对于自己排在第一位,沈淮旭很是愉悦,拾眸看着少女,见少女今儿一身穿着后,眸中愉悦又散了些。 这小戏精穿戴的竟然不是他送的,怎么?是他送的不好看?不合她心意? 陆星文俊朗面庞之上挂着温柔笑容,起身回礼:“柳小姐。” 他话音才落,那在后面不知看什么的襄王冲上来挡在了他身前,笑嘻嘻的冲柳锦棠道:“五妹妹,你那香烛样子别致,味道也是罕见,你快给我说说,是用什么制成的,我得买上百八十个,把我王府的香烛全换了。” 柳锦棠掩唇轻笑:“就是用普通香料制成罢了,襄王殿下若是喜欢,我手下还有些存货,明儿就给襄王殿下送去府内。” “那多不好意思啊。”襄王笑着,那嘴都快咧开花了。 沈淮旭冷幽幽瞪他一眼:“一根香烛十两银子,拿了多少根香烛记得把银票备好。” 襄王立马笑不出来了:“五妹妹都没说话。” 柳锦棠眼见这二人要吵起来,赶紧出声扯开话题:“襄王殿下,陆大人,平日承蒙照拂,今日还来庆贺我铺子开张,我备了点薄礼,不成敬意,希望二位喜欢。” 说着春文千霜一人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掀开托盘上的红布,里边摆着五六样精致的物件. 襄王凑上来,想要上手,又怕自己太粗鲁,伤了上面这些精美绝伦的小玩意儿,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这是镂雕羊脂玉白鹤套球?”陆星文瞧着那托盘中央一个拳头大小的小玩意眼睛发亮。 那小球通体乳白色,上方开了三个小孔,整个球身皆是雕刻着白鹤踏祥云,数量之多,一时难数,偏又不显杂乱,仿佛是天庭有宴,白鹤齐聚。 而从那三个小孔之内,可见里边并非是空的。 里边竟然还套了一个小球,小球上也雕刻了精美花纹,从哪一个小孔往里看,瞧见的花纹皆不同。 而里边的小球上也有三个小孔,小孔内还有一个小球,同样刻着繁朴花纹。 以此类推,大球套小球,小球还套球,用手轻拨,里边的球体还可随意转动,竟然数不清到底有几层。 “真是套球,瞧这里边的小球,转动流畅半点没有阻碍,球上的花纹也雕的精致,比之皇宫里那个龙纹套球,竟还要华美的多。” 襄王拿起那套球在手中拨弄把玩,除了赞叹这镂雕羊脂玉白鹤套球精美外,还不忘拿其跟宫里的对比。 东西再好,也比不过宫里的东西的,柳锦棠可不敢接这话。 “襄王殿下谬赞,此物不过十二层,但宫中的龙纹套球可足足有三十二层之多,不论是材质还是其上图腾,都是我这白鹤套球比不得的。” 柳锦棠谦逊,但陆星文与襄王可不会认为这个套球是个俗物。 普通工匠要做这样一个镂雕套球出来都需月余,且做出来还没有如此精美的效果。 他们眼前摆放的这两个套球不仅图案精致,料子也是上等,定是花了心思与时间的。 且这两个套球大小适中,不论是把玩还是佩戴都极为合适,少女心思细腻,全部都考虑到了。 别的不说,光这份心意,千金难买啊。 “五妹妹,你放心,这么贵重的玩意儿,我定好好珍藏。” 襄王对这个白鹤套球是爱不释手,拿起来后就一直在手中把玩,都不愿意放下了。 见他喜欢,柳锦棠自也松了口气。 襄王与陆星文给她送了不少礼,平日也多加照拂于她,她纠结了好久才决定做了这个。 她自小跟着她爹爹学习雕刻,虽然没有学会他爹爹全部本事,但也是手拿把掐。 这两个白鹤套球她一个人定是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出来的,还多亏了郭晚照的帮忙,才能完工。 她剑走偏锋,做了这种稀奇玩意儿。 本来还担心襄王与陆星文这样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不喜欢,此刻是彻底放心了。 除了准备这镂雕羊脂玉白鹤套球外,柳锦棠还根据襄王与陆星文的喜好各备了些其它东西。 比如襄王爱扇,柳锦棠便给他准备了一把金丝棕竹折扇,虽是裸扇,可金丝棕竹材质难得,扇面柳锦棠特意留白,让襄王自个发挥。 襄王那是一个喜爱,直说柳锦棠往后就是他亲妹妹,有什么需求只管张口。 虽然只是一句口头上的承诺,但对柳锦棠而言,襄王这句承诺说不定在哪一日就真的派上了用场,自然是福身谢过。 而给状元郎的自然得是文房四宝,且不能是一般的文房四宝,全部凑齐,柳锦棠自然是没那个实力的,思来想去,挑了块砚台。 砚台名为丛星砚,乃是以砚身下上百根石眼研磨成的小柱子而得名。 此砚台乃是柳锦棠花重金从盛京墨宝斋买来,用的则是上次周姨娘托她办事的金子。 陆星文喜爱之色溢于言表,亦是表示会好生珍惜。 除却这些珍稀物件,柳锦棠还给他二人备了店铺中的熏香,香烛等物,看似是送礼。 实则也是在为铺子打算。 他二人可是矜贵之人,身边也都是些王公贵族。 若是用的好了,随便向别人提一嘴,那她铺子何愁没有生意。 现成的人放在这里,比她想法子宣传有用,白用白不用。 柳锦棠送了礼,襄王与陆星文也毫不吝啬的送出自个的贺礼。 纯金与青玉打造而成的金蟾蜍一拿出来就闪的人眼花。 襄王笑道:“五妹妹,祝你诸事顺遂,吞财进宝,生意兴隆。” 陆星文不甘示弱的掏出自个准备的玉桂金树,通体白玉制成,上方挂着的树叶皆是铜钱模样的金片,树身之上镶嵌着各类宝石玛瑙之物,珠光宝气齐聚。 陆星文笑容温柔,说话时声音如三月春风:“柳小姐,愿你千秋生意千秋盛,万载财源万载长,开业大吉。” 第366章 是元祉兄心不静 沈淮旭坐在一旁,无人瞧见他的脸色已是越来越黑,直到周身寒气已经叫屋中几人察觉,襄王哎哟一声:“元祉兄,这是谁招惹你了,叫你脸黑成这样?” 柳锦棠本来正与陆星文说着那套球的制作法子,一听这话,赶紧转头看桌案前的人。 偏不巧的她一转头,就与沈淮旭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对方阴沉着脸,黑眸深不可测,如有暗潮涌动般直勾勾的盯着她。 柳锦棠后背涌起一股难以描述的寒凉,大眼睛一转对陆星文道:“以陆大人的聪明才智,这套球原理想来定是不到你,陆大人若是真心喜欢,我回去画个图纸给您。” 陆星文轻笑点头:“好,那就劳烦柳小姐了。” 柳锦棠说完就转身朝沈淮旭而去,没注意到陆星文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脸上越发僵硬的笑容。 可少女没注意,不代表桌前的男人没注意到。 沈淮旭瞧着陆星文那僵在脸上的笑意,黑眸更暗了,待少女走到他身前时,他的语气因着心头火气带了些寒:“礼物?” 虽然相比较陆星文等人,他收了少女不少礼物,自个做的,外面买的皆有。 但他与别人能一样吗,别人没有的,他沈淮旭必须有,别人有的,他沈淮旭也得要有。 瞧着横在她身前的大掌,柳锦棠心头念叨,张口就两个字,的确很沈淮旭了。 也亏得她对他了解,不然这会还真是要左右为难了。 柳锦棠盈盈一笑,俯身对沈淮旭卖起了关子:“大哥哥闭眼。” 沈淮旭瞧了眼襄王与陆星文,见他二人皆好奇的看着,心头冷笑一声,闭上了眼睛。 见沈淮旭真的听话的闭了眼,柳锦棠说不诧异定是假的,她本以为沈淮旭不会闭眼,那样她与他拌两句嘴再把礼物掏出来也不会显得单调。 但眼下他竟听话的闭了眼,柳锦棠还有些不知所措了,但短暂的慌张后,柳锦棠快速镇静,从袖中掏出自己备好的物件放于掌上。 瞧着沈淮旭那如扇长睫,柳锦棠忍住了想要伸手拨弄的冲动。 他闭眼时,掩去了黑眸中的冷厉,妖孽面容恢复了几缕柔和,从柳锦棠的方向瞧去,只觉他五官漂亮的不像话,薄唇透着一抹红,那挺拔的鼻梁都像是墨客笔下的画作,唯有画中人可有。 真实无时无刻不在勾人,死妖精。 柳锦棠吞了口津液没忘记屋中还有外人,不敢叫自己看的太久,出声道:“大哥哥睁眼吧。” 随着那扇子般的睫毛抖动,柳锦棠莫名的止住了呼吸,当那双黑眸印出她手掌中物件影子时,柳锦棠僵着身子笑着:“这是我特意给大哥哥准备的,大哥哥可喜欢?” 相比较陆星文与襄王的不满意,柳锦棠不知为何更怕沈淮旭不喜欢。 “镂雕羊脂玉白鹤套球。”沈淮旭嗤笑一声,从少女掌心取走那颗小球,抬眸时,眼底是道不明的晦暗之色:“有心了。” 沈淮旭分明是笑着说的这话,但柳锦棠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别人不知,但她知晓。 沈淮旭只有心情极其不好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他对自己送的礼物,不满意。 柳锦棠正要解释,襄王却冒头出来:“五妹妹,这套球如此难做,你竟然做了三个出来,当真了不起啊。” 襄王这一冒头,也叫柳锦棠惊觉眼下不是与沈淮旭解释的时候。 反正也不急这一时,柳锦棠便先紧着客人。 转身与襄王笑着解释说这套球并没有他想的那么难做。 沈淮旭手中把玩着那颗套球,见少女冲着襄王巧笑嫣然的模样,他唇角勾起,看似在笑,但那笑意却不及眼底。 陆星文走上来坐在他旁边,看了眼他手中套球,似并不知晓他此刻情绪,无意说着:“元祉兄有柳小姐这样一个妹妹,当真羡煞旁人。” 妹妹二字刺红了沈淮旭的眼睛,叫他眼尾怒现薄红。 他没有应声,只是默默看着少女,她笑的越发灿烂,他喉头苦涩感便加重一分。 “元祉?”陆星文见沈淮旭走神,唤他一声。 沈淮旭收了视线,垂目端起杯盏来。 陆星文再次开口:“元祉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 沈淮旭喝着茶,勾起的嘴角笑意扩大,自然在想如何惩罚这没眼力见的小东西。 “在想这天为何这般热,叫人火气都上来了。” 陆星文一愣,感受了一下这屋中温度,然后笑了:“恐怕不是这天气热,是元祉兄的心不静吧。” 与柳锦棠说着话的襄王此刻哈哈大笑起来,相比较桌前黑脸的男人,那心情简直不能用好来形容了。 “元祉兄,时辰不早,刚才五妹妹说想吃盐水鸭,走啊,用午膳去。” 沈淮旭抬眼看着少女,似笑非笑:“想吃盐水鸭?” 柳锦棠站在原地,被沈淮旭看的身子僵直,其实从刚才她与襄王说话时就觉背后有道冷光在注视她,只是她一直没有回头,眼下见沈淮旭那似笑非笑的妖孽俊脸,僵硬的点了点头:“嗯。” 用膳不过是个借口,目的是送走这几尊大佛,这三人随便胆拎出来一个她都得罪不起,偏沈淮旭还要跟她闹脾气,她总不能当着陆星文二人的面哄他。 眼下只得先去用膳,送走陆星文二人后,在哄沈淮旭。 想到晚一点又得对着沈淮旭讨好卖乖,她就心累,她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可是他能不能不要明明不开心,还要装作没事的样子,真的很吓人。 沈淮旭起身,整理一下皱了的袖摆,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笑意:“好,那就去吃盐水鸭。” 第367章 多吃些 一顿饭吃的心惊胆颤,柳锦棠坐在沈淮旭的旁边,他周身的寒意冻得她夹菜的手都打哆嗦。 往往这个时候,沈淮旭就像没事人一般,夹上一块鸭肉放入她碗中,朝她笑着说:“多吃些。” 柳锦棠感觉他那话就像在说,吃吧,反正是最后一顿了,吃完了好上路。 没滋没味的吃完饭,柳锦棠感觉跟在院子里狂奔八百里一样累。 襄王表示盛京新开了一家梨园,里边的旦角近日在盛京城出了名,想看他的曲儿,得提前半月排队。 他身为王爷,面子大,昨日就约好了,要带柳锦棠去瞧瞧。 柳锦棠小心翼翼的瞥了眼旁边沈淮旭,见他冷着脸没说话,不知他是何态度,是想让她去还是不想。 思索一下摇摇头:“襄王殿下,今日已是沾了你光,吃上了盐水鸭,岂能在让你破费,这听曲,不如改天去?” 柳锦棠说完,站在旁边没开腔的沈淮旭出了声:“你若想去,去便是了。” 并不想去的柳锦棠:“.......” "我......." 她刚想说她不想去,襄王却以为她是害怕沈淮旭不让她去,这才推拒,立马横在她与沈淮旭中央。 惹来沈淮旭剑眉一蹙,恨不能立马把他丢出去。 “五妹妹,你想去就去,做什么看别人脸色,元祉他就这个臭脾气,一说看戏听曲就板个脸,跟谁欠他钱似得,咋不理他,咱们听咱们得。” 襄王的话逗乐了柳锦棠,柳锦棠掩嘴轻笑,想起第一次见襄王时,沈诗婧落水,他直接跳水相救。 救起来后却对沈淮旭说,他是不会娶沈诗婧的,休想让他负责。 说起来,襄王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却迟迟没有娶妻,家中有没有通房柳锦棠不知晓,但光没有娶正妻这一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王权的巩固与加持离不开联姻,就像沈淮旭与颜昭订婚,若是二人真的成了,那沈家与颜家便拧成了一股绳。 颜家靠沈家的势力能再上一层楼,而沈家也能靠颜家在别的地方巩固权势。 大臣尚且如此,王室只会过犹之而不及。 听闻二王爷益王体弱多病都娶了五个,一位正妻乃是大阁士的庶女,剩余四位宠妾也分别都是朝廷大臣之女。 襄王身强体健的,至今未娶,若不是身有隐疾便是心有所属。 况且他性子幽默风趣,但凡是个女子与之接触,定是会喜欢他这好性子的,一个时刻能逗你笑的人,可比一个总是冷着脸的人要强多了。 当然这与柳锦棠没什么关系,但是她与襄王如今也算相识,难免好奇罢了。 沈淮旭垂眸看着襄王,语气不善:“襄王殿下说他人坏话时,莫不是忘了我还站在此处,听得见。” 襄王一收折扇,嘿嘿一笑:“元祉,你宰相肚里能撑船,这种小事就莫要与我计较了,走走走,听曲去,去晚了可不赶趟了。” 襄王驱赶着众人往外走。 柳锦棠只得半推半就的走了出去。 坐在雅致的雅间之中,青铜炉里点的雪中春信萦绕整个屋子,梅花淡淡幽香使得柳锦棠昏昏欲睡,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 瞧着少女一点又一点的脑袋,沈淮旭黑眸沉沉,身子缓缓凑近了少女。 少女仿佛是受到某种指引一般,在沈淮旭身子靠过来时,脑袋就稳稳的落在了他的肩头。 无人见沈淮旭勾起的嘴角。 也无人见少女另一旁那靠近又僵住的身子。 “锵锵锵......” 一阵响亮又清脆的锣鼓声打破了屋中寂静的氛围。 柳锦棠嘤咛一声睁开了眼睛,显然是被这锣鼓声惊醒了。 睁眼发现自己正靠着沈淮旭的胳膊,她剩下那点睡眼朦胧顿时烟消云散,直接坐起身子,正襟危坐。 心头懊恼,自个怎么就这么困,襄王一片好意邀她出来看戏,她如此做,岂不是拂了襄王面子。 而且她连什么时候倒在沈淮旭肩上睡着都不知晓,她摸摸嘴角,庆幸自个没有流口水,不然才是丢人丢大了。 咿咿呀呀的戏曲声随着越发快速的锣鼓声传来。 柳锦棠只见一条细人影自屏风后而来。 身着云肩层层叠叠堆着孔雀蓝缎面,金线勾出的蝶穿牡丹在转身时骤然舒展,仿佛有羽翼自肩头振起。 对方莲步轻移,月白色百褶裙裾扫过台面,绣着兰草的裙摆如浪涛翻涌,每一步都踩在鼓点的空隙里,像是踏在云端般不着痕迹。 当她抬臂亮相,水袖忽的抛向空中,腕间翡翠镯子撞出清越脆响,与裙摆上缀着的小银铃相和。 腰身款摆时如弱柳扶风,却在亮相的刹那骤然定住,眼波流转间,鬓角那朵红绒花颤巍巍的,倒比襄王的赞美声更先一步泄了风情。 怨不得襄王说想看此人的戏得自大半月前排队,此等身段容貌,开口若百灵鸟的嗓音,就是放眼整个盛京城,都是百里挑一的好。 襄王眯眼,极为享受的道了句妙。 转头看向柳锦棠:“五妹妹,如何?我没骗你吧,这莫说是盛京城,就是皇宫,也能见如此模样的角儿。” 相比较襄王的沾沾自得,陆星文却是有不同的看法。 “此人台风稳健,功力了得,倒不像名不见经传的小角,如此角儿,以往怎么没听说过?” 柳锦棠对戏曲并非没有兴致,只是以往连存活都难,又哪里有心思关心这些,不知全貌她也不好插嘴,只得在旁默默听着。 襄王既然能前来听曲,自然是了解过对方身世的。 “子修,这边是你小心眼子了。”襄王一笑:“此等角儿,若非身不由己,岂能如今才冒头。” “这话是何意思?”陆星文不解。 “他的意思是,此人并非名不见经传之人。”沈淮旭冷幽幽出声。 陆星文看了眼上方甩着水袖的人:“可是他名唤珺恩,这名角之中确实没有珺恩一人。” 沈淮旭喝了口茶:“子修,你认识的人中,珺是何人的字。” 陆星文皱眉,看了眼沈淮旭,又看向襄王。 顿时面色一变,再看台上人时,眼神也变了:“难不成,此人以前是他的人?” 襄王挑眉一笑,转过身继续听曲,沈淮旭也没在说话。 陆星文皱起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不知在想什么。 柳锦棠听哑谜一样的听着他们三个说着你我他。 珺恩,珺恩,珺....... 王带君,珺,唯有皇室敢用此字。 此人难不成是皇上的人? 柳锦棠此想法一出便被她否决了去。 皇上那后宫能容下上百个珺恩,此人若真是皇上的人,就算关在冷宫,也绝对不会放他出宫的。 看来这个珺,另有其人。 第368章 心绪不宁 听完戏曲从楼中出来已是傍晚,襄王念叨几人再去用个晚膳,这一次沈淮旭出声拒绝了。 表示大理寺还有点事需要处理,今日耽搁了不少时辰,改日再聚。 襄王虽有些不情愿,但他也知公务为重,便没坚持,与几人浅浅约了下次时间,又邀柳锦棠闲时去襄王府玩,被沈淮旭冷眼瞪了后,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沈淮旭安排了马车要送柳锦棠回府。 陆星文的马车还未到,便与沈淮旭二人一同等候。 等马车时,一位小贩挑着做好的糖人路过,陆星文叫停了对方,买下了一个花瓣糖人递给了柳锦棠。 柳锦棠受宠若惊,并未第一时间接下糖人,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陆星文:“陆大人为何突然给我买糖人?” 陆星文轻笑一声,并未觉得自己的做法哪里不妥。 “柳小姐不是喜欢糖人?” “这......”柳锦棠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喜欢糖人不假,可是无缘无故送她糖人,难免叫人多想。 见柳锦棠迟迟不接,陆星文笑意淡了不少:“柳小姐可是在担忧什么?” 他俊逸面容上的笑又温柔又和煦,那大方模样,倒显得柳锦棠的行为畏首畏尾,想法太多。 当初她初识陆星文与对方还不熟悉的时候,对方也会看她不高兴与她说哪里的糖人好吃,给她指路。 也会让沈淮旭给她带回来海棠花样的糖人,当时她都没多想,眼下对方不过正好瞧见有糖人卖给她买了一个,她怎么就胡思乱想了? 思及此,柳锦棠伸出手,接过那糖人,朝之谢道:“谢谢陆大人的糖人。” 陆星文开心一笑:“区区一个糖人而已,柳小姐何须与我如此客气。” 二人说笑模样落在一旁沈淮旭眼中,叫他握着剑柄的手骨节发白,这一刻他仿若局外人,这种感觉叫他心口如堵了一块大石。 眼尾的薄红预示着他极差的心情,偏少女的视线被陆星文挡住,并未第一时间察觉到。 马车到了,陆星文与二人道别。 临走之际还贴心的让柳锦棠快些吃掉糖人,以免天儿太热,糖人化掉。 出于礼貌,柳锦棠表示会快快吃完的。 直到目送陆星文的马车离开,送柳锦棠回府的马车也到了。 柳锦棠转头看向沈淮旭,见他面色越加黑沉,以为他还在为礼物生气。 思索一下,柳锦棠决定上马车后与他解释,事情并非他想的那样。 但当柳锦棠进入马车,等待沈淮旭时,左等右等却不见人。 直到马车动起来,也不见沈淮旭的人。 她赶紧掀了车帘,外面哪里有沈淮旭的身影,她又赶紧探头到门帘外,外面坐着千霜与车夫。 见到她露面,千霜吓了一跳,马车还动着,这一不小心栽出来可怎么办:“小姐,你怎么出来了?小心些。” “大哥哥人呢?”柳锦棠问。 “大公子骑马走了,奴婢看他往大理寺方向去了。” 是了,沈淮旭说有公务,想来是去忙了。 柳锦棠缩回身子,坐在马车内心头却总是不安。 太久了,她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明明沈淮旭也不是什么事都会与她说,以前冷脸对她时,她除了害怕,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坐立不安。 可眼下沈淮旭只是不辞而别,她为何心头如此慌张? 细细想来,从铺子出来,他便没怎么说过话,除了用膳时给她夹了几次菜,之后便没有在与她搭过话。 她本想着等与他独处时解释,可他也不给她这个机会。 想起沈淮旭那黑沉脸色,柳锦棠知晓,他这次气的不轻。 “哎。”柳锦棠叹息一声,有些无力。 她以为她如今是沈淮旭宠爱的妹妹,在他跟前不说多骄纵,却也能耍几分性子。 平日他不论是气了还是有别的情绪,她只要察觉,定是会哄着,也会做好自己的本分,献好自个的殷勤。 她求他庇护,这一点,她不会忘。 沈淮旭对她好,她也很感激,私下不论是如何相处,她也从不会肖想不属于自个的东西。 对方送她金银细软,为她解决困难,她无以为报,毕竟她能力有限,不然也不能求他护着。 但她会日日熬汤给他,也会熬夜给他做荷包,做帕子,看到好看能买下的物件,也会毫不犹豫的买下送给他,以报答他的恩情。 她二人五彩峡踏青的相处还历历在目,柳锦棠以为,就算她二人不是真正的平等,沈淮旭也一定能懂她几分的。 襄王与陆星文对她而言是外人,比不得她与沈淮旭相处时那般没规矩。 对方看在沈淮旭的面子上给她送礼物,对她多加照拂,她借着开张给他二人回礼,本就在情理之中。 柳锦棠有一点不明白,沈淮旭为何会因为她给了他与襄王,陆星文一样的礼物而生气。 他为兄长,她二人私下往来甚多,礼物交换也不少,在柳锦棠看来,也不差这一日,也不差这一个礼物。 况且她还早有准备,考虑到了沈淮旭,所以备礼之时还特意多备了一个。 为了做他手中那个套球,她指腹划出不少细口,襄王,陆星文手中的套球还经了郭晚照的手,而他手中那个,皆是她一刀一刀,亲手雕刻出来的。 她其实还为他备了其它的礼物,只是没当着陆星文与襄王的面拿出来,想着晚一些给他。 结果这阴晴不定的人就开始不高兴了。 柳锦棠拿出袖中的荷包,荷包绣着高山青松,下方还坠了一块圆形玉佩,玉佩之上雕刻着焰火图腾,凑近了瞧就像一个太阳正在灼灼燃烧。 再次叹息一声,柳锦棠把荷包收入袖中。 罢了,沈淮旭的性子一直都是如此,心思难测,性子更是喜怒不定,她也不是第一天知晓。 哄一哄便也好了。 看来往后在送礼,不能给他准备与对方一样的礼物了,得备一份不一样的,真是难伺候。 柳锦棠安慰自个不与沈淮旭计较,等他回府后再与他好生说一说。 可她并不知晓,她想着回府等的人,此刻正在府内等着她。 第369章 卿卿当着我的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回到府内,黄昏已至,如霞斜阳远挂天际,府门口还停着几辆眼生马车。 问了问才知,是周家的马车,今日前来,是上门提亲的。 提亲之人是谁,自然是她二姐,沈诗语。 柳锦棠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沈诗语不是什么好人,那周家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什么锅配什么盖。 “小姐,看那。”往后院走时,千霜却眼尖的瞧见了什么,叫柳锦棠瞧。 柳锦棠抬眼一看,是沈诗语跟周家公子坐在亭下谈笑。 不知那周家公子说了什么,惹着沈诗语探头去瞧,结果那周家公子仰头在女子脸颊亲了一口,惹来沈诗语惊呼,紧接着红着脸跑开了。 “这周家公子怎么如此孟浪。”千霜见此一幕,羞红了耳朵,偏头念叨,很是不耻对方如此行径,好歹避着点人啊,毕竟二人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周家嫡子,礼部侍郎之子配沈诗语这个庶女的身份,绰绰有余。 沈诗语定是早就衡量过利弊的,否则就以她得性子,岂能让对方如此亲密触碰。 “走吧,换一条道。”往前走指不定会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她可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换了条不常走的小道,虽也可以通向后院,但因为路比较偏僻,所以柳锦棠很少走。 但今儿主路被人挡了,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春文这时快步跑了上来:“小姐,糖人。” 刚才下马车时,柳锦棠把糖人顺手递给了春文,结果给忘了。 眼下春文追上来,她看了眼那糖人,没有接:“我现在不想吃,你先拿着吧。” “小姐不吃这糖人就要化了。”如今天气热,糖人这样的零嘴最是怕热,眼下已是往下淌着糖水了。 柳锦棠想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糖人,总归是陆星文的一片心意,她还是吃两口吧。 “小姐,你若实在不想吃便罢了,小心这糖水弄脏衣裳。”千霜在旁提醒。 柳锦棠摆手表示没事:“他人心意,怎么能随意糟践。” 春文嘿嘿一笑,看着四下无人,于是道:“说起来,当初大公子拿回来的第一个糖人还是陆大人送的呢,当时陆大人与小姐还不熟就能如此上心,陆大人是不是喜欢小姐?” 眼下如容姑姑不在,春文才敢说这话。 如容姑姑跟了柳锦棠后,她们都规矩了不少,几乎没在与柳锦棠这般打趣过。 千霜立马反驳:“我不觉得陆大人喜欢小姐,陆大人分明就是因为大公子这才对小姐好的,就像襄王殿下,也是因为大公子才对小姐另眼相待,如何谈得上喜欢。” 春文挠挠脑袋,有些委屈道:“我也只是猜测罢了,毕竟哪有人会无缘无故给女子送糖人啊。” 柳锦棠听着她二人的话,口中糖人甜的发腻,斜阳已落,她看着那垂暮天际停下了步子。 眸色变了变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晌后突然出声:“其实若是陆星文的话,也未尝不可。” 她身后二人一愣,极为整齐的抬头看她。 什么? 柳锦棠转身看着她二人,问:“你二人觉得,以我的身份,可能嫁给陆大人?” 千霜与春文被这话吓了一跳,二人互看一眼,都没说话,二人眼中都透了些惧意,不是怕柳锦棠把主意打到了陆星文身上。 而是怕沈淮旭知晓她家小姐的想法。 “小姐,你,你怎么突然有此想法?”春文出声:“大公子若是知晓,定不会允许的。” “为何?”柳锦棠反问于她:“我明年便及笄了,就算及笄之年不许人家,往后也终归是要嫁人的,大哥哥为何不允许。” “小姐......”直觉告诉春文,此事定是不能让大公子知晓的,但又觉柳锦棠的话没有问题。 大公子对她家小姐是格外偏宠,也如所有护着妹妹的兄长一般对所有接近她家小姐的外男抱有敌意。 但就如她家小姐所言,她迟早有一日是要许配人家的,与其被家中人安排给不喜欢的人,不如趁现在挑一个喜欢的,早做打算。 相比较春文的纠结,千霜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决不能叫柳锦棠的这个想法叫那人知晓。 若是沈淮旭知晓,她不敢想象以他那性子,她家小姐会遭受什么。 可惜,这人越怕什么便越来什么,千霜提醒的话都还没出口,一道高大的身影便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柳锦棠的身后。 柳锦棠背对于对方,自是瞧不见身后之人。 可千霜与春文看见了,看的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一时间,二人都是呼吸一滞,脸如苦瓜,心头闪过一个词:完了。 她二人这般齐刷刷的变了脸,但凡不是个傻子,都能知晓有问题。 何况她二人眼睛看着她身后,宛若见了鬼一般,柳锦棠背后的冷汗顿时也是冒了出来。 不会吧,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不敢转头,甚至连身子都僵住不敢动。 抱着侥幸心理,柳锦棠看着春文与千霜扯出一抹难看笑容:“你们看什么呢?” “小,小姐.....”春文大气都不敢喘,笑甚至比哭还要难看:“大,大公子......” 这一下,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彻底灰飞烟灭了。 知晓沈淮旭在她身后的一瞬间,柳锦棠就觉周遭温度降了下来。 不用转头她都能感觉到一道寒冰般的视线打在她的后背之上。 她满脑子都是,她与春文二人说的话,沈淮旭听去了多少,是全部听见了还是只听见最后两句。 虽说与春文二人说的时候她很是硬气,但不知为何,一想到会被沈淮旭知晓她的想法,她就没由来的畏惧。 话都问出了口,一直背对着对方也不是个事,柳锦棠咬咬牙,硬着头皮转过了身子。 天际最后一丝余晖已是掩入了云层之后,天色暗了下来,没有点灯,可柳锦棠却能清晰的看见男人指尖转着的,那枚成色极佳的羊脂玉扳指泛出的冷白光色。 抬眼看去,对方唇角是弯着的,甚至连眉头都是舒展的,但往下,那双墨黑的眸子却像结了冰的深潭,半点暖意也无。 “卿卿让我好等。”他慢悠悠说着,尾音拖得有些长,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可那笑直叫柳锦棠牙关打颤。 他迈开长腿,朝少女走近,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即将到达少女身前时,他忽然松开手,玉扳指“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清脆的破碎声在廊上炸开。 惊得柳锦棠身子猛地打了个哆嗦,他却又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倒让周遭的空气都冷了几分:“刚才说什么呢,我没听清,卿卿当着我的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第370章 疯狂在无人窥探的角落肆意蔓延 “大,大哥哥.....”柳锦棠牙关发颤,一句大哥哥音不成音,调不成调:“你,你不是去,去大理寺了吗?” 若不是知晓他去了大理寺,柳锦棠哪里敢肆无忌惮站在廊下讨论她的终身大事。 陆星文是沈淮旭的挚友,她把主意打到对方身上,沈淮旭会如何想。 想她不知足,有他庇护还嫌不够,还想借着他的关系,攀龙附凤? 她从不在沈淮旭面前隐藏自己的目的与不堪,也正是如此,此刻的她才觉赤裸裸般,连块遮羞布都没有。 沈淮旭抬手,指尖微勾,划过少女脸盼,勾唇笑着:“我应该庆幸我未曾前去大理寺,不然,我岂能听见卿卿的真实想法。” “想嫁给陆星文?嗯?” 柳锦棠最怕见到的,就是沈淮旭此刻脸上的笑意。 就是他分明是笑着的,但那彻骨的寒意却从始至终的笼罩着你,叫你似乎是与外界隔绝了一般,感觉不到半点温度,只能感觉到寒意森森。 “我,大哥哥,你听我解释。”她不想让沈淮旭误会她对他身边人目的不纯,也不想被他看成是一个不正经的女子。 她还未及笄,却已经在想嫁人一事,确实有些操之过急。 可柳锦棠不知晓的是,沈淮旭发怒的点并非是因她想的太多,而是因为她所考虑的那个人,不是他是别人。 当怒意占据了理智时,哪里还有道理可言,哪里还听得进去半句解释。 沈淮旭抚摸少女脸颊的指尖不知何时已经攥住了少女的下颚,他凑近了少女,与她鼻尖相抵,呼吸交融,看着少女杏眸挂上水雾,他却再无半点怜惜。 只想让她哭出来,他在狠狠碾碎她的泪珠,让她知晓,没有他的允许,她的眼泪都不能完整的落在地上,遑论她想嫁给她人。 “觉得我无法庇护你?”沈淮旭薄唇轻启,声音发冷。 柳锦棠身子僵硬,不敢有大的动作,只因对方离她实在太近,她头只要一动,二人的唇便可相贴。 “不,不是。”就连回答时,柳锦棠都尽量避免唇齿有所动作。 “那卿卿是觉在这沈府受了委屈?”沈淮旭又问。 柳锦棠这次迟疑了一瞬才回:“不委屈。” “为何迟疑?”偏这一丝迟疑被沈淮旭捕捉,刨根问底。 “嘭!”的一声,不知何处的石块掉落,发出巨响。 柳锦棠心神一颤,惊觉二人眼下所站之处,心慌异常:“大哥哥,你先,你先放开我,这,这处惹眼。” 虽说此条道路偏僻走的人少,可人少不代表没有,若是哪个下人从此路,她二人站在如此明显的位置,鼻尖相抵,传出去,她该如何解释。 “呵。”的一声,沈淮旭冷笑抬起身子,只是攥住少女下颚的手却没有松:“此处确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沈淮旭沉眸,看着那惴惴不安的少女:“咱们换个地方。” 柳锦棠正在叹沈淮旭为何这般好说话,下一瞬她便被沈淮旭拉着,强行推到了廊下的假山后。 而廊上的千霜春文二人则是被东阳北云拦住,红着眼看着她,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只看了一眼,柳锦棠的视线便被挡住,冷幽松香无时无刻不在侵袭她的感官,柳锦棠告诫自己要冷静。 冷静下来,好好哄一哄沈淮旭这个疯子,解释清楚了,他便不会如此了。 “给你个机会。”沈淮旭没给柳锦棠开口解释的机会,先一步开了腔。 柳锦棠一愣,不明所以抬起头看着他:“什么机会?” “一个可以自由的机会。”沈淮旭声音沉了几分。 此刻的天已彻底暗了下来,假山后的光线更是有限,被禁锢在沈淮旭双臂之中,除却闻见他身上的松香与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寒意外,柳锦棠已是瞧不清他此刻面上的表情,与眼底的光色。 “我......”柳锦棠怕有诈,沈淮旭岂能如此好心给她自由的机会。 但她又私心的想要抓住这个机会,万一是真的呢? “大哥哥别捉弄我了,我是沈家的人,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谈何自由。” 最终,柳锦棠还是决定保稳一些,与其揣测沈淮旭的心思,不如选个不会错的回答。 少女眼中的挣扎之色如何瞒得过沈淮旭的眼睛,他心头冷笑,语气却是无甚变化:“机会只此一次,当真不要?” 沈淮旭继续引诱。 但少女如狐,发觉了不对劲,便不会再迈入陷阱,于是她再次选择了不要。 沈淮旭不急,他摸摸少女脸颊,又摸摸她唇瓣,他微凉指尖让得少女身躯轻颤,不自在的想要躲避,可他偏不遂少女的愿,不论少女往哪里躲,他的指尖亦是在她唇瓣游离。 “你终归有一日是要嫁人的,你若喜欢陆星文,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沈淮旭声音低沉又清冷,仔细听还带点笑意。 柳锦棠瞧不清他眼中神色,自然也不知他此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三年之约一到,无人护你,你的确也该寻个依靠,若是子修,想必定能好生对你,我也放心。” 他的声音趋于平和,就像一位兄长在与妹妹闲谈,柳锦棠抬着脑袋,被他柔和声音蒙蔽。 “大哥哥当真如此想?”柳锦棠一步步朝着沈淮旭设好的陷阱靠近。 沈淮旭黑眸闪过一丝冷意,夜色掩盖了他发红眼眶,偏他还装作大度模样装模作样回道:“卿卿不必怕我,只需与我说句实话,是否真的想嫁给陆星文?” 说着,他轻轻摸了摸少女脸颊补上一句:“刚才卿卿的话我都听见了,明年卿卿就及笄了,婚姻大事,早些考虑也好。” 柳锦棠最后一丝疑虑也随沈淮旭这话飘散,陆星文确实在她考虑之中,若是能嫁给对方,便彻底摆脱了沈氏的控制,于是她拉住沈淮旭的袖子,点点头:“大哥哥,我想嫁给他。” 话音没落,少女的脸被狠狠捏住,腰肢之上缠上一只强有力的臂膀,把她死死地按入怀中。 带着松香气的薄唇泛着丝丝冷意狠狠地落在了她红唇之上,堵住了她即将宣之于口的惊呼。 第371章 卿卿你可想好了 柳锦棠脑子嗡的一声,眼睛瞪如铜铃。 身子僵如木头难动分毫。 看着眼前那闭眼吻他之人,柳锦棠甚至以为这一切是自己的错觉,她是不是在做梦还没睡醒? 不然沈淮旭为什么会亲她? 可若是梦,岂会有这般真实的触感。 沈淮旭的唇就如他这个人一般清冷又薄凉,贴在她的唇上,除却那极具侵略性的松香气,柳锦棠只感觉到了从头到脚彻骨的寒。 当红唇被舌尖舔舐而过,柳锦棠头皮一阵发麻,当意识到这一切是如何荒唐时,她张口死死的咬住了对方的舌尖,没有留半点余地,顿时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充斥二人口腔。 而她眼前那闭着的双眸,也缓缓睁开。 如沉睡的野兽苏醒,柳锦棠在那双黑眸之中,瞧见了自己惊骇又无措的眼。 一股叫人心悸的危险从那双黑眸传递到柳锦棠全身,她下意识的想要逃,双手抵住身前人的胸膛,想要把他推开。 被吻住的唇也发出呜咽的低鸣声。 但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她的推拒就像调情,欲拒还迎的邀请男人品尝。 未等柳锦棠的推拒有所成效,男人眼中划过一抹厉色,软舌强势的破开少女贝齿,侵入她的领地。 口中的血腥味像是兽性的催动剂,迫使男人红了眼,不要命的啃咬着怀中人。 狂风暴雨般的吻强势落下,少女就宛若被暴雨压折的海棠枝,摇摇欲坠,无处可逃,只能被迫承受着。 柳锦棠感觉自己的唇刺痛刺痛的,舌头被啃咬的发麻,那无边的羞耻感快要把她淹没,让她无法呼吸,快要溺死。 “够了!”不知从何爆发出的力气,在男人舌尖缠上她软舌的瞬间,柳锦棠一把把人推了出去,抬手就要给男人一巴掌,可惜,手在半空被男人大掌拦截。 柳锦棠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一双美眸因为羞愤泛起了红血丝,她盯着面前高大男人,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沈淮旭擒着一双妖孽凤眸,盯着少女愤恨小脸露出了冷笑,他缓缓舔过嘴角,似在回味什么,惹来少女越加羞愤的目光。 “你无耻!”柳锦棠已是羞愤到了极点,什么也顾不得,什么也想不到,只觉眼前人就与那登徒子没有两样。 一只手被攥住,她便要抬另一只手打他。 如另一只手一样,才抬起便被大掌攥住,沈淮旭一只手便可捏住她两只手腕,高举过头顶,把她抵在了假山上。 后背咯着坚硬石块,柳锦棠吃痛的闷哼一声,却倔强的咬了唇,不想露了怯。 “你疯了?你我二人的身份,若被发现,你独善其身,我还不想死。” 这一刻的柳锦棠想起往日与面前人相处的种种,后知后觉的汗流浃背。 那些亲密的,被她理解为兄妹之情的接触,如今看来,沈淮旭从来没有把她当做妹妹对待过。 可她与沈诗语她们一样,除了是后来者,凭什么他如此糟践她。 沈淮旭空闲的手摸着少女那透着血色的唇瓣,眼神晦暗,声音更是喑哑:“怕什么,不是有我。” 此话一出,柳锦棠彻底心死,所以沈淮旭不是心血来潮,他在吻她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她二人将来的走向。 他难不成要让她做他见不得光的情妇? 不要,她不要。 柳锦棠红着眼盯着沈淮旭,眼中是不解,迷惑,羞愤与迷茫,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咆哮,只淡淡的问他:“所以你今日突然如此,是因为我说我要嫁给陆星文,让你不悦?刺激到你了?” 少女突然如此镇静,倒叫男人来了兴致。 沈淮旭嘴角笑意未减,摸着少女唇瓣的手缓慢的挪到了她脖颈处。 细嫩脖颈只他一手便可捏住,不知是偏爱其上的触感,还是想故意吓唬少女,他手在其脖颈上挪移,感受着少女的颤栗,他轻笑着回答她:“卿卿猜错了,在给你一次机会,若在猜错,有罚.” 哪知少女却是冷嗤一笑:“你休想骗我,你就是因为我说我要嫁给陆星文,叫你吃了味,发了狂,我不要什么机会,你若说我猜的不对,那你便把答案给我,否则我就当你在骗我。” 唇瓣被指腹撵住,沈淮旭笑得薄凉:“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了解子修,他性子温润,可遇事容易迟疑不决,小事他可向你,大事却不一定能庇护你,嫁给他,不如跟着我。” 少女与他挑明了说,沈淮旭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 他不是什么好人,在强吻了少女后自也不会装作是一时激动。 少女那张小嘴他早就盯上了,他说了,他迟早要尝尝有多甜。 今日一尝,甜倒是甜,就是没尝够。 也尝不够。 何况他本就没打算叫少女嫁给他人,虚伪的大度,不是他沈淮旭的风格。 除了他身边,柳锦棠哪也去不了。 “大哥哥恐怕忘了,我是你妹妹,大哥哥要如何让沈家人认可我?让世人接纳你我二人身份?大哥哥势力不小,但想来也没大到可不顾世俗与道德的地步吧。” 柳锦棠了解沈淮旭,他已是露出了獠牙,哪有那么容易死心。 她如今心乱如麻,也没有好的法子,但她知晓,她不能遂了他的愿。 万劫不复的深渊,一旦迈入,再难回头。 未等沈淮旭有所反应,柳锦棠“啪”的一声拍开他的手,冷冷盯着他:“何况我对大哥哥只有兄妹之情,没有男女之情,我不愿意,大哥哥莫不是要强人所难?” 一句我不愿意,激的男人喉头发甜。 少女说要嫁给陆星文的话还回荡在耳畔,沈淮旭阴沉着脸,想要伸手触碰少女,却被少女偏首躲过。 他手僵在少女耳边,指尖动了动,然后握拳收回。 一声轻笑响起,沈淮旭退身放开少女。 “原是你不喜。” 柳锦棠握着发疼手腕,警惕的看着沈淮旭。 她想求一线生机,而不是从深渊迈入地狱。 她贪念沈准旭的好与宠爱,可她也清楚的知晓二人身份,她与他,云泥之别,世俗注定了她们不可能。 她不想在与沈准旭独处下去,也害怕听见他的冷嗤与看见他面上那不明的神色。 她只想逃离此处,去哪都好。 柳锦棠转身就往外跑。 才跑出假山,就闻身后人道:“卿卿,你可想好了。” 柳锦棠的身子僵住,哪里能不明白此话的含义。 她与他的三年之约恐怕要作废了。 他在威胁她。 她与虎谋皮,却忘了虎终归是虎,收起獠牙与利爪,也是猛兽。 但前是悬崖,后是地狱,她没得选。 “我想好了。”少女声音随着夜风冷幽幽的飘过,她背对着身后男人,自是瞧不见,对方眼中闪过的痛色。 真是个狠心的小家伙。 第372章 讨不到趣过段时间对她的兴致便也散了 沈淮旭笑了,眼尾猩红让他整个人宛若魔化,透着邪气。 看着少女逃似的离开。 他俯身捡起地上那被少女遗落的珠花,紧紧的攥在掌心之中,珠花旁的叶子刺入他的掌心,猩红血色自掌心缝隙流下,可他却似感觉不到痛意。 他理解小戏精所惧怕之事,他与陆星文身份不同,如何能相提并论。 不过是他私心作祟,就想少女心中有他罢了,哪怕是威胁,哪怕是强硬的闯入进去....... 他以兄长的身份亲近于少女,如今也是受到了反噬。 说白了,是他贪心,自私的要捆绑少女在身边,可站在少女角度,她似小舟孤零零漂流,而他如巨浪,把她卷入旋涡,看似护着她,实则旋涡的尽头,是死路。 她看不见生的希望,所以才要逃离。 沈淮旭摊开手掌,海棠珠花躺在他的掌心,花瓣沾染了他的血色,却似活过来般,透着灼眼的艳色。 他轻轻用袖子擦干净海棠花瓣上的血水,再小心翼翼的揣入怀中。 黑眸勾笑,一切尽在掌握。 他沈淮旭注定是要坠入万丈深渊的,只要最后站在他身旁的人是他想要之人,背负骂名与不理解又如何。 只是如今打草惊蛇,往后就得更为上心才是。 今日把那小家伙吓得不轻,往后估摸要躲着他了。 沈淮旭轻捏眉心,冷笑勾唇,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冲动了。 谁叫那小家伙说要嫁给陆星文,那般古板无趣之人,哪里配得上他的小海棠。 他的小海棠,当只有他才最相配。 柳锦棠一口气跑回院子,锁了屋门,任由春文与千霜如何拍打屋门,她都无动于衷。 如容姑姑刚才不在场,见此便问出了什么事。 千霜,春文二人不敢说实话,也不敢隐瞒,但也没说实话,只是说柳锦棠见了大公子后便这样了。 如容姑姑是个聪明人,不知全貌却已是猜到了什么。 她吩咐千霜春文不要打搅柳锦棠,让她自个静静。 她自己也没有打搅柳锦棠,而是去备上了鸡蛋等物,想着之后应该能派上用场。 黑黢黢的屋子中,柳锦棠抱着被子蜷缩在床榻角落,黑夜之中,她的一双美眸却亮的惊人。 但若是离得近了,便可发现,那发亮的并非是她的眼睛,而是她眼眶中夺眶而出的泪水。 她无声的抽泣着,有委屈有害怕,也有对未知将来的迷茫与惧意。 一切分明都在往好的方向走,为何会这样。 她真是个傻子,她应该想到的,沈淮旭对她那些亲密的举动根本就不像兄长对妹妹所有的,他那般心高气傲之人,如果不是有所图,又怎么会低头。 柳锦棠抹了一把眼泪,把脑袋往被子中埋了些,虽说她最早的时候确实对沈淮旭有过非分之想,可那也是因为想要报复颜昭,粗略一想罢了。 就算跪地求沈淮旭庇护,她也没想过要做他枕边人,撑死做他最难忘的妹妹,要他时时刻刻想着她,凡事为她考虑而已。 而沈淮旭会喜欢她这件事,她连想都不敢想。 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沈淮旭会对她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 柳锦棠摸上自己的唇,刺痛的叫她轻嘶一声,不用照镜子柳锦棠都能知晓,自己此刻的唇是何模样。 沈淮旭像头野兽般的咬她,那般力道之下,唇定是又红又肿。 真是个疯子,这一切也是道不尽的荒唐。 沈淮旭性子古怪,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今日他未曾如愿,定是记恨在心,他最后问的那话就是在探她最后的态度,而她选择了逃离。 她二人之间哥哥妹妹的温情假象已是被捅破,想到明儿还要见他,往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柳锦棠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期盼过自己大病一场,卧榻在床。 可惜,有方巡前期药方的温养,她如今身子健壮如牛,别说大病,平日就连小风寒都是不曾有了。 事情已然发生,可日子还得继续,相比较前一世的困境,她已经走得很远了。 柳锦棠缓缓倒在榻上,任由泪水打湿身下锦被。 她紧紧抱着被子,背靠墙壁,把自己围在这一方角落中,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一丝踏实与安全。 眼神无神又空洞的望着那扇雕花窗子,上面倾泻的月色与这满屋黑暗不同,是那样明亮又皎洁。 这老天爷真是爱作弄人,她当真以为,她得到了偏爱,上天才赐给她沈淮旭这样好的兄长。 可她却忘了,她重活一世这件事已经花费了她所有运气,她哪里还有好运在如愿以偿呢。 沈淮旭吻她,与她说那些话,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因为占有欲作祟想要捉弄她,柳锦棠已是无心在想。 她身心俱疲,倒在榻上哭了不知多久,直到哭累了,这才闭眼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而哭了大半夜造成的后果便是,柳锦棠第二日顶着两只又大又肿的核桃眼,吓坏了春文千霜二人。 如容姑姑却是早有准备,拿着早就冷透的鸡蛋前来给柳锦棠滚眼消肿。 柳锦棠怕出门会遇见沈淮旭,所以连着两天都躲在院子里没有出过门,直到第二日傍晚,确认不会碰见沈淮旭的情况下,她出门去了趟杨老那里,看望了福宝。 第三日便是皇宫举办的春日宴,沈家除了沈元思与姨娘,其余女眷与主子,都在受邀之列,为了这个春日宴,沈老夫人早早就给她们准备了头面,可见重视。 柳锦棠一大早就起榻梳妆打扮,当春文捧着那蝴蝶戏海棠的头冠前来要给她佩戴上时,柳锦棠却拦住了她。 “怎么了小姐?” 柳锦棠看了眼那蝴蝶戏海棠宝冠,别开眼:“换成祖母送我的那顶金玉冠吧。” “可是小姐前面不是说.....” 春文话没说完便被千霜打断,眼神示意她不要多话,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 春文立马会意的闭了嘴:“奴婢现在就去换。” 带上金玉宝冠,铜镜中的少女娇艳又惹人。 柳锦棠的目光落在铜镜中少女的唇瓣上,下一刻便羞愤的挪开了眼。 经过这两日她也冷静了许多,知晓躲着不是长久之计,没了沈淮旭的庇护,她也得生活。 顶多就是回到一开始难熬的日子罢了。 她如今也有了封号,还开了铺子,再坏也不会坏成上一世的模样。 柳锦棠深呼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自乱阵脚,今日若是碰见沈淮旭也不要躲避,该行礼行礼,该打招呼打招呼。 他那样的人,讨不到趣,过段时间对她的兴致便也散了。 一切都会好的,一定会的。 第373章 见过大哥 瘟疫之后,皇宫首次举办宴会,前往的都是盛京的权臣,贵胄,世家名门。 那华丽的轿子马车从早间就不间断的从街道穿过前往皇宫,引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平日虽也能瞧见贵人出行,但一人与一群人,那感觉可不一样。 许多女子收拾打扮后站在街道两旁瞧着热闹,遇见那骑马的郎君还会扔个帕子以夺关注。 许多人听闻有热闹可瞧,也是纷纷扔下手中活计跑上街上,整个街道之上热闹的仿若过节。 柳锦棠听着千霜说着外面的热闹景象,也是不由想象一下,看来今儿的宫宴定是有趣。 梳妆打扮过后时辰差不多了,柳锦棠小心翼翼的出了院子,瞧着隔壁紧闭的院门后,她提裙快步离开,心里想着要从容,可是当现实摆在眼前,她还是下意识的想逃避。 她不知再次见到沈淮旭会是什么场面,所以能避则避吧,如果注定躲不掉,那就让下次见面的时间长一点,给她点准备的时间。 本以为在院门口碰不上,今日她多留心,也能避免碰见。 但一迈入慈安院屋子,她不想碰见的人,正端正坐在屋中,青白长指拿着羊脂白玉的茶杯,垂目品茶。 男人身着一袭紫袍,劲瘦有力的腰间束的是金丝玉带,扣得是她所送的带钩。 腰间垂挂的,是她送他的荷包与玉佩。 头戴金紫发冠,矜贵雅致的同时却更显冷漠疏离,难以近身。 他身形挺拔,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好,什么衣裳穿在他身上都好看。 加上他那张妖孽俊脸与那漫身冰寒气势,想不叫人注意都难。 人群之中,亦是耀眼的存在,何况是这小小屋子。 柳锦棠往里迈的腿就那么僵在了原地,整个身子也是不受控制的一抖。 她明明还未靠近沈淮旭,可已是闻见了他身上的冷松香气。 脑海中浮现出那夜他把她压在假山上强吻的画面。 唇上似乎又出现了刺痛感,鼻尖飘过的松香让柳锦棠不由咬唇,想到的是沈淮旭吻她时唇上的微凉触感。 似乎是察觉到少女的视线,那垂目喝茶的男人缓缓抬眸,看向了屋门前的少女。 他的视线扫来的一瞬间,柳锦棠感觉呼吸都凝滞了。 不似以往的含笑柔和,这个视线更多的是冷意与打量。 柳锦棠能从他的眼神中感觉到他不悦,是因为自己躲着他让他不开心了? 还是因为自己见到他时的反应? 亦或是因为别的,比如对方也不想看见她? “五丫头,你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叫祖母瞧瞧你今儿的打扮。” 沈老夫人的声音打破了柳锦棠与沈淮旭间的僵持,柳锦棠僵硬身子渐渐回暖,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算不得好看的笑容来,缓步走了上去。 沈淮旭就坐在沈老夫人的下首,为了避免与他过近接触,柳锦棠停在了距离沈老夫人五步开外的地方。 沈老夫人眉头轻轻动了动,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五丫头,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往前来,来。” 柳锦棠迟疑一下,又往前走了两步,已是到了沈淮旭跟前。 对方明明垂首喝茶没有看她,但是柳锦棠就是感觉有一道视线在打量自己,浑身的不自在. "孙女见过祖母。” 柳锦棠福身见礼,见完礼后她才想起还没跟沈淮旭见礼,于是又转身朝他见礼。 "见,见过大哥。” 一声大哥,喊得屋中几人神色各异。 李婆子抬眼看了少女一眼,然后低头不语,心头却是暗道奇怪,这五小姐每次都喊大公子大哥哥,今儿怎么喊大哥了。 沈老夫人笑容和煦瞧着柳锦棠,可眼底的打量之色却是掩不住。 她看看少女又看看旁边坐着喝茶的自家孙子,直觉她二人之间有事发生。 她浑浊眼中透出精光来,这二人若真就这样生疏下去,倒也好,她也省了不少麻烦事。 至于沈淮旭,在听见少女一声大哥后,放了杯盏站起身来。 他阴蛰眸子扫过少女头上的金玉宝冠,发出一声极低的冷笑来。 只是柳锦棠离他近,哪里能听不见。 她本以为沈淮旭会说点什么,可沈淮旭只是对沈老夫人抱拳:“孙儿还有事,先行一步。” 沈老夫人摆摆手,沈淮旭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从头至尾没有与柳锦棠说半句话,更别说与她道别。 他这般冷淡态度,对如今的柳锦棠而言应该是最想看见的才是,但不知为何,她心头却似堵了什么一样,难受的叫她喉头发苦。 心情不佳,面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沈老夫人见她面色难看,便朝她伸手:“五丫头,你来,到我跟前来。” 柳锦棠牵住她的手,乖巧的坐在了她身旁,怕自个的情绪惹来沈老夫人的猜疑,柳锦棠还勾起嘴角,带起了一抹浅浅笑意。 可惜,少女心思瞒不住老谋深算的沈老夫人,对方越是这般,便代表有事发生。 沈老夫人不动声色的瞧瞧柳锦棠今儿装扮,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少女生的娇软可人,小脸不点胭脂而艳,皮肤白皙细腻,无丝毫杂质,就像一块莹润的美玉。 睫毛如羽,眼眸如星辰,这样漂亮的孩子,莫不说男子,就是她们这些长辈,也总会生出些偏爱来的。 “与祖母说说,你与你大哥哥,可是吵架了?” 似慈爱的祖母在开导心情不好的晚辈,沈老夫人的语气让柳锦棠鼻子一酸,有种想要与之诉说委屈的冲动。 但柳锦棠很清楚,在沈老夫人的心里,孰轻孰重。 她的确是一个好的祖母,但不是她的。 若说没有吵架,以她与沈淮旭今日相处瞧来,谁也不会信,与其辩解,不如承认。 “嗯,与大哥哥闹了些别扭。” “因何事啊?” 沈老夫人打破砂锅问到底,柳锦棠总不能说是因为对方强吻了自个,思索一下道:“是孙女没有眼力见,做错了事,惹了大哥哥不悦。” 沈老夫人眯了下眼,少女的话是真是假她不好分辨,但以她对自个孙儿的了解,若只是区区小事,二人定不会生这般大的气。 可少女不愿说实话,她问到底也问不出什么,只想着私下派个人去查探一下。 第374章 祖母让她为沈淮旭留心好的贵女 “你大哥在一众姊妹中,最是偏爱你,你可知为什么?” 沈老夫人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柳锦棠的手背,和煦笑容淡了些。 柳锦棠知她不会无缘无故这样问,想了想轻嗯一声:“因为我当初救过大哥哥。” 当初沈淮旭受伤,她放血为他治病,事后沈淮旭跟沈老夫人说是因为有刺客,而因为她的帮助他才未曾被刺杀。 也用这个羁绊把二人捆绑在了一起。 所以柳锦棠猜测,沈老夫人要说的也是这个。 沈老夫人认同的点点头:“你是个聪明孩子,你大哥因你当初挺身而出对你多加照拂,你也得知分寸才行。” 柳锦棠知晓沈老夫人是在告诉她要知晓自个的身份:“孙女知晓。” “哎。”谁知沈老夫人突然叹了一声。 “说起来,来年你也就及笄了,入府之时你比如今矮不少,如今却也快到我肩膀了。时间一晃真快呐。” “当初念着你兄长早些成亲生子,结果好端端的发生了那样荒唐事,你大哥的婚事便也作废了,今儿春日宴,去了席上,你可得好好在贵女中瞧瞧,看可有品性好,样貌佳的女子,为你兄长留心才是。” 说起来也是好笑,这整个沈府跟中了诅咒一般,家中几个子女到如今没有一个成家生子。 虽说沈淮旭作为长兄,没有成婚,家中其余人也得等一等。 但此要求对女子约束较小,毕竟女子是嫁为人妇,哪怕生了孩子,也影响不了沈府的血脉传承。 对男子约束较大,但沈府除了沈淮旭就只有沈元思一位二少爷。 如今被打断了腿成了废人,想要成婚,恐怕不知多少年后了。 沈淮旭就不用提了,只要他不想,家中又有谁能逼着他成婚。 但他等得起,女眷可等不起。 所以沈老夫人与沈老爷等人盘算一下,打算先叫家中女眷嫁了。 这沈府好事将近,沈老夫人便难免惆怅。 沈诗语是她孙女不假,但她最想看见的还是沈淮旭成婚。 柳锦棠心道沈淮旭的婚事你都做不了主,还叫我这个做妹妹的给相看,说的她看上了沈淮旭就会娶一样。 当然想归想,柳锦棠面上还是乖顺的应了下来:“祖母放心,我会留意的。” 沈老夫人一直在偷偷观察少女神色,见她除了目有犹豫外,并没有表现出其它一样情绪,这才放心下来,甚至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心思过于敏感,难不成二人真的什么也没有? 不然少女表现的如此平静,半点伤心难过都没有? 沈老夫人哪里知晓,柳锦棠眼下正是躲避沈淮旭的时候,连自个的心思都没捉摸透呢,又岂会因她这八竿子没一撇的话伤心。 待她会伤心之时,已是晚了。 陪着沈老夫人坐了一会,下人通传沈氏来了。 随着下人音落,门帘被掀开,沈氏扶着腰走进了屋中。 她今日身着一件烟霞色蹙金绣鸾鸟纹褙子,内着月白色素绫袄裙,袄子领口绣着缠枝玉兰花。 髻顶插一支累丝镶珠金鸟钗,珠下缀着金箔剪成的流苏,随步履轻摇。 腕间一对翡翠手镯,通透得能看清内里的絮状纹理,镯身光素无纹,只在边缘处有一圈极细的弦纹。 这般装扮,于庄重中见巧思,于华贵中显内敛,衣袂翩跹间,珠翠叮当,恰是世家主母应有的风范。 但也不知是不是太久不见沈氏,柳锦棠瞧着她只觉她似乎瘦了不少,衣裳一般都是量身制作,哪怕因她怀有身孕改大了腰围,可这也大的太多了,柳锦棠连她腰身都瞧不出来了。 不过柳锦棠也没多想,沈氏如何,与她何干,她只要不找她麻烦就好。 “儿媳见过母亲。”沈氏进屋与沈老夫人见礼。 柳锦棠起身:“女儿见过母亲。” 沈氏看她一眼:“今儿宫宴,你不要离我太远,凡事都要注意规矩,莫要冲撞了贵人可知?” 她难得的慈母模样,惹来柳锦棠心头警铃大作。 沈氏从不会关心她的死活,今日却破天荒与她说这些? 她想起那日沈氏拉着她说要与她摒弃前嫌的话。 她来了兴趣,想瞧瞧她这副慈母姿态后,所图的到底是什么。 “女儿知晓了。” 沈氏嗯了一声,这才坐下身与沈老夫人说话。 没多时沈诗语,沈诗婧二人也陆续而来。 今日的二人一人身着水绿色软罗烟罗衫,罗衫上绣着数不清的五瓣花瓣,每片花瓣的边缘都用银线勾出细巧的轮廓,远远望去,仿佛有无数只蓝翅银边的蝴蝶停驻在衣上,美不胜收。 一人身着鸭黄色杭绸襦裙,裙摆上用浅灰色丝线绣着几枝疏朗的竹枝,竹叶舒展,姿态潇洒,没有过多的装饰,却尽显清幽雅致。 二人不论是妆容还是穿戴,都是相互映衬,这番装扮哪怕是在一群莺莺燕燕之中,亦有亮点。 想来是下了不少功夫。 想来也是,那样的场合,谁都想做耀眼的存在,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以理解。 人到齐后,沈老夫人便安排马车出发。 沈氏与沈老夫人一辆马车,柳锦棠,沈诗语,沈诗婧三人一辆车马。 坐在马车内,柳锦棠一直瞧着窗外,却惹来沈诗婧不满。 “五妹,你能不能把帘子放下,飘进来的风把人家发髻都吹乱了。” 沈诗婧不针对她仿佛就过不去日子般,柳锦棠呵的一笑,转过头来,却没有放下帘子,反倒一把把遮挡窗子的竹帘掀开。 一股劲风随着马车移动闯入马车内,吹得沈诗婧哎哟一声赶紧捂脸:“你做什么啊你,我让你放下帘子,不是打开帘子。” 柳锦棠哦了一声,这才放下帘子。 没了风作乱,沈诗婧赶紧去整理那散乱的发丝,还问身边的沈诗语自个的发髻有没有乱。 沈诗语也埋头整理着,听闻后抬眼敷衍一句:“没有乱。” 柳锦棠就坐在那看着她二人,她是故意的沈诗婧二人岂能瞧不出来,但碍于她得身份也不敢训斥于她。 知她已不似从前那般好欺负,沈诗婧也乖乖的不再招惹她,怕她又整什么幺蛾子,破坏了她精心打扮的妆容。 如今进宫参加春日宴才是主要的。 第375章 益王回京 马车行驶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宫门前,皇宫之内,马匹禁行。 但今日皇宫邀宴,总不好叫贵客步行入宫,毕竟这宫门距离正儿八经设宴之处还有不短的距离。 都是各家身娇肉贵的小姐夫人,若真是顶着这天儿走到赴宴的地方,怕是膳也不用吃了。 所以宫门前备好了轿辇,只待各个世家抵达宫门前后,换乘即可。 柳锦棠一行人到时,宫门前已是有了不少人。 望过去,一片花花绿绿,身着锦衣华服之人正含笑闲聊着。 瞧见沈家马车到达,不少人都神色变幻,紧接着便朝沈家马车围拢过来。 沈氏搀扶着沈老夫人下马车后,瞧见围拢在马车旁等待的人,脊背不由的挺直了些,微扬下鄂满是春风得意。 更是在一声声的沈夫人中笑逐颜开。 也更笃定了自个的计划,不论是用何种代价,她也绝对要稳坐沈家大夫人之位。 哪怕沈老爷已经月余没进过她的院子,哪怕她感觉到沈老爷对她之爱已不似当初,哪怕她听闻府外那位就是沈老爷的姘头,肚子里怀的也是沈老爷的孽种。 但她只要一日坐在沈夫人的位置上,谁也休想取而代之。 今日事成之后,她就派人去拿了那贱人肚子里的孩子。 而柳锦棠如今身为县主,自然也是少不了被世家贵女追捧,一下马车便被各家贵女围成一团,又是夸她今日妆容好看,又是夸她衣裳颜色漂亮。 柳锦棠性子随和,但凡是夸赞她的,她都-笑着回应,身为沈家嫡女,又是皇上亲封的县主,没有半点架子,为人低调,很快就与众贵女打作一团,谈笑风生。 反观那站在一旁的沈诗语与沈诗婧,除却以往交好的几位贵女与之打了招呼,剩下的贵女根本没人搭理她们。 沈诗婧以往借着沈家女的身份,都是众人追捧的对象,何曾被这样冷落过,气的脸都绿了。 而沈诗语则是受不了这样的折辱,丢下沈诗婧去找沈老夫人了。 这时一阵马蹄声从街头传来,众人纷纷抬眼瞧去,只见两匹高大骏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人一袭紫袍宛若带着烈风,煞气逼人。 头顶金冠,面容邪肆俊美难掩,偏又带着一身的肃寒之气,叫人敬而远之。 另一匹骏马之上,襄王身着玄色锦袍,头戴玉冠,相比紫袍的沈淮旭,多了些柔和,看见熟识之人,还会笑着朝之点头。 二人策马自人群中穿过,在路过沈家人时沈淮旭勒马俯身与沈老夫人说了几句什么,沈老夫人笑得开怀,连带着沈诗语二人都笑着与之说了些什么。 与沈家人说完话,沈淮旭收了笑意,再未停留,策马离开。 行至宫门前,御林守卫眼疾手快的打开了宫门,放二人入宫。 宫内马匹禁行,可他二人竟然能骑马入宫,如此行径,当看的有人眼红有人愤懑。 但不论说什么,这份殊荣,确实可看出二人在皇上跟前的分量。 “哎呀,我可真羡慕县主有这样一个兄长,我如果有这样一个兄长就好了。” 其中一个贵女瞧着宫门方向满眼羡慕的叹着。 引来其余贵女纷纷附和。 “就是说啊,我若有沈大人这样的兄长多好啊。” “那一日我还瞧见沈大人陪县主出门逛街呢,沈大人真是个好兄长,如此宠爱县主。” 其中一个贵女聊得兴起,便说了如此一句。 其余贵女立马抓住话头,纷纷问柳锦棠沈淮旭是否如传言中那样,性子冷淡,不好相处。 虽说沈淮旭无情名声在外,可如今这盛京都传他极为宠爱家中五妹,这可不是空穴来风,瘟疫之时,沈淮旭把少女带去大理寺一事,可是有大臣亲眼瞧见的。 以前世人说他无情,加上他的所作所为,众人也都没怀疑过他的性子。 可如今被说无情之人却也会偏宠她人,众人便开始怀疑起沈淮旭真正的模样了。 是不是世人所说的无情不过是他伪装出来的,真正的他实际是个温柔又善解人意的? 这些贵女的心思不难猜,沈淮旭身份重,模样好,又洁身自好从没有传出过什么不好的流言。 如今他又与颜家退婚,可谓是一块香的不能再香的香饽饽了。 谁都想咬一口,可谁都不敢咬。 若能证实冷漠无情是他的伪装,那这些贵女定是要蜂拥而上了。 柳锦棠心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般,叫她心口沉沉的。 她不由自主的想,若是以前遇见这样的情形,沈淮旭会如何做,会不会下马与她打招呼,亦或是在今日出门前交代她需要注意哪些事宜。 应当是会的,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他从不吝啬对她的好。 袖中的手不知何时已死死攥在了一起,待她回神松手时,掌心已是被自己的指甲抠出了几道深深的月牙。 掌心传来的刺痛,暂时驱散了她心头沉闷之感,耳边是贵女们的询问之声,柳锦棠轻笑:“兄长确实性子清冷,但并非外界传言那般冷血无情,兄长也是有血有肉之人,外界那些言论,不可全信。” 柳锦棠这话说的保守,先是告诉众人沈淮旭确实性子冷淡,外界传言亦真亦假,至于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便要她们自个分辨了。 她其实完全可以说沈淮旭并非传言那般,但她私心的不想让众人知晓他的真实模样,可又不想世人误会他。 说的菱模两可,让众人猜去吧。 就在众女还想追问些什么时,又一阵骚动传来。 众人再次纷纷把视线转向动静传来处,只见一辆朱漆马车辚辚而来,青铜兽面衔环扣着车门,兽目钳着翡翠,在日光下泛着幽光。 车顶盖着明黄绫罗,绣着云纹瑞鹤,四角垂着玉铃铛,随着马车行动,发出清脆铃铛声响。 待马车走近了,众人看见,那车轴竟然缠着缠枝连纹的银饰,行时似有流光,欲把盛京的繁华都碾在轮下。 “这是何人的马车,竟然如此大胆,敢用明黄绫罗做顶,不怕掉脑袋啊。”站在柳锦棠身旁的贵女幽幽念叨。 有人听见,随即道:“我猜定是皇室之人,恐是哪位公主也不一定。” 柳锦棠瞧着那马车,虽未瞧见马车内的人,心头却已是有了猜想。 “是益王殿下。” 当今天子的二弟,那位因病离京三年的益王爷。 上一世柳锦棠在家宴之上见过一次这个益王,对方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极度的高调与奢靡,当时她还满眼艳羡,如今在瞧,却没了艳羡之感。 皇上为尊,众人称臣。 襄王手握兵权,实权在身。 他身为二王爷,上如不自个哥哥,下不如自个弟弟,其中滋味自是难以言说。 便也只能在这种享乐之事上下点功夫,满足心头虚荣,也不叫众人小瞧了他。 第376章 说不定真能娶了五妹妹 “益王殿下?他怎么回京了?我前两日听我爹爹说近日会有大人物回京,想来就是他了。” “是啊,我爹爹也说了,还叫我近日出行小心些,别惹了不该惹的人,听闻这益王殿下可不好惹,今日宴席上,诸位姐妹得多注意才是。”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丝毫不避讳柳锦棠。 但她们也并非是不过脑子说这话,说这话时也一直在观察柳锦棠的反应,见她并不在意这才笑了。 就如当初颜昭与山蓉蓉等人一样,这些人也是有着自个的圈子,她们想要拉拢柳锦棠,却又怕她与她们并非同路人。 若是柳锦棠对她们所说的话厌恶亦或是反对,那她们往后便只在其面前说客套话。 但柳锦棠并没有不满意,也没有反驳,这些贵女便知,她们能成为好友。 可惜她们不知晓的是,柳锦棠并非对她们的话没有意见,单纯的不想惹麻烦罢了。 与她们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女比,今日她能与她们并肩站在此处,是她自己努力求来的结果。 她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与事,再次让自己跌入深谷。 听她们说几句难听话不会死人,但若是她们说的难听话牵扯到了她,那就另当别论了。 本来众人都以为益王也会跟沈淮旭二人一样直接入宫,可益王的马车却被拦了下来。 益王的下人大骂那御林军放肆,王爷座驾都敢拦,可那御林军却丝毫不怕他。 只道除非有圣上金牌,否则必须乘坐宫内轿辇入宫,请益王下来换乘。 宫门口的动静不小,惹去不少目光。 就在所有人猜测那马车上的人会发火时,木门推开,一道消瘦修长身影从马车内钻了出来。 不比乾顺帝的俊朗丰神,也不似襄王的风流倜傥。 这个益王,瘦的脸颊凹陷,眼底青黑,从那清瘦面容不难看出以前应该是个俊逸的,但如今瘦的脱了相,更多的是叫人害怕。 柳锦棠远远的瞧着他那身子骨,都怕他从马车上下来骨折了。 益王从自个华丽马车换成了入宫的轿辇,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视野之中。 他一走,众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纷纷拱手抱拳结束了闲聊,坐轿辇入宫了。 众人心思不难猜,这盛京最有权势的几人已经相继入了宫,去的晚了坐不上好的位置,岂不是少了交好的机会。 刚才还站在宫门前闲聊之人,只顷刻间就走了大半。 沈家人也坐上轿辇入了宫。 到达席间,偌大的御花园内十余张梨花木圆桌沿着蜿蜒的石子路铺开,桌上铺着明黄色的云锦,在阳光下泛出柔和的光泽。 穿湖蓝色比甲的小太监们端着托盘快步走过,托盘里的水晶碗盛着切成薄片的哈密瓜,旁边银碟中堆着蜜饯金橘,甜香混着花香在空气中弥漫。 柳锦棠找了一处坐下,正要休息会,那在宫门外围着她得贵女们便又凑了过来。 嚷嚷着御花园莲花池中有那金黄的锦鲤,非要邀她一同前去瞧瞧。 柳锦棠看了眼站在她身旁的如容姑姑,如容姑姑立马会意,俯身对柳锦棠轻声道:“县主,夫人身子不便,叫你不要乱走,以免她寻你时找不见人。” 柳锦棠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那些贵女道:“实在抱歉诸位姐姐们,你们也听见了,有责任在身,不好乱走,不如诸位姐姐去吧,瞧见什么好看的,好玩的,回来说给我听啊。” 沈家夫人怀有身孕一事不是什么秘密,入宫后比不得家中,哪里都不方便,想要叫人陪在身边也属正常。 贵女见此也不好坚持,只得讪讪离开。 沈淮旭从少女出现的那一瞬间视线就定格在了其身上,他未曾入席,此刻与襄王等人站在御花园后的高塔之上往下俯瞰,从他的位置,正好可以把少女的一颦一笑收入眼底。 “元祉,那不是五妹妹吗,我家五妹妹就是好看,光是坐在那里都那般光彩照人。” 襄王摇着柳锦棠送他的扇子,看着那院中少女满眼喜色,怎么瞧少女怎么好看,怎么瞧怎么喜欢。 “元祉,你当真不考虑把五妹妹嫁给我?我身为王爷,坐拥家财万贯,王府清净,更没有婆媳矛盾,五妹妹嫁给我,只需在家享清福,你作为兄长,怎么半点不为五妹妹考虑。” “五妹妹明年就及笄了,你难道不怕她被沈夫人许了人家?” 沈淮旭的手抓握着栏杆,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见一身着蓝衣的少年朝园中少女走去,他敲击木栏的手指猛地顿住。 看见少女抬首与其说话,眉眼间没有半点戒备,他黑眸沉了下来,二人竟然认识。 不知那少年与少女说了什么,但见少女掩唇轻笑,眉眼之中的星光灼伤到了沈淮旭,放在木栏上的手死死握紧,爆出几条青筋来。 “那不是杨大公子吗,上次见这小子就盯着五妹妹瞧,如今一瞧,果然不安好心。”襄王也是瞧见了底下情形,抓着木栏瞪直了眼。 沈淮旭偏首看他:“杨广的儿子?” “不然还有谁,瞧见那小子腰上的玉佩没,麒麟送子,那可是此子降生时杨广亲手给戴上的。” “杨广对他这个儿子可是宝贝的不行,此子也厉害,三岁能诗,五岁能武,学识渊博,就连皇上都是夸赞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今年科考,此子可是拿了名次的,只因年纪小,少了些阅历,再过上几年,可是第二个子修,他这样的身世,若是真心喜欢五妹妹,二人年纪也相仿,说不定真能娶了五妹妹。” 第377章 他的爱 襄王话音还没落下,站在他身旁之人转身就走。 襄王赶紧喊他:“元祉,我说的事你考虑一下啊,肥水不流外人田,五妹妹嫁给我总比嫁给外人好啊。” 但沈淮旭根本不搭理他,黑着脸下了高塔。 襄王站在原处,折扇拍手,满脸不解:“这人怎么回事,谁又惹他了。” “听闻柳小姐是江宁人,我曾经去过一次江宁,独爱那里的水,盛京哪里都好,唯独没有江宁的温婉与那漫山的海棠花,若是有机会,我还想再去一次。” 少年生的俊朗,逸气凌青云,说笑间那透出的温和之感丝毫没有丞相之子的架子,叫人不由感到亲近。 柳锦棠诧异看他:“杨公子也喜海棠花?” 杨鸿羽借势坐下,自然地叫人看不出端倪来。 “难不成柳小姐也喜欢海棠花?”他反问道,似乎也没想到柳锦棠喜欢。 实则为了了解柳锦棠的喜好,他可是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也就只打听到她喜欢海棠花这一条。 这不,趁着机会赶紧来验证了,看见柳锦棠说起海棠花眼睛都亮了,心下也是激动难掩,消息无误。 柳锦棠点点头:“嗯,江宁盛产海棠,我喜欢海棠不止因为开放时漂亮,也因花败后还会结果,杨公子吃过海棠果吗?” 少女的眼睛漂亮的没有半点污秽,杨鸿羽愣住,他看着少女的眼,心突突直跳,这不是眼睛,这是一汪碧泉,是闪闪发光的宝石,是夜空里耀眼的星辰。 亦是落在他心田上的耀眼光芒。 他没忍住的起身,想要凑近些,看清楚些。 可身子才有所动作,肩膀却被人狠狠一拍,他顿时吃痛,坐回原位。 柳锦棠看着来人,身子一僵,笑意也是凝滞在脸上。 席间有人看见沈淮旭出现,立马端着茶盏上来讨好,皆被沈淮旭冷眼吓退了去。 杨鸿羽只觉整个人笼罩在了一片寒气之中,僵硬抬头看见沈淮旭那张脸后,他脖子一缩,立马老实了。 “沈,沈大人。”就连说话都不自觉结巴起来,不是因他胆子小,而是对方气场实在太强大。 沈淮旭的手还放在杨鸿羽肩头,别人看不出什么,以为沈淮旭只是轻轻搭着他。 但杨鸿羽能感受到那手掌之上传来的力道,极重,压得他肩膀生疼。 “杨公子在此处与我家妹说什么呢?可介意让我听听?” 沈淮旭冷声说着,长腿一迈坐在了杨鸿羽与柳锦棠的中间。 他身上独有的冷松香气就如他这个人一般霸道极具攻略性,只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叫人遍体生寒。 柳锦棠想要起身见礼,身子刚动,桌上的手却被男人按住。 她悚然一惊,快速缩回放在桌上的手。 沈淮旭冷笑,黑眸灼灼看着少女:“你我什么关系,何须见礼。” 柳锦棠埋着头没有说话,杨鸿羽受不了沈淮旭周身煞气,蓦的站起身来,抱拳道:“那个沈大人,柳小姐,我突然想起还有事,便不打搅您二人了。” 说罢杨鸿羽就想走,可又觉这样走似乎不太男人,于是又硬着头皮对柳锦棠说了句:“柳小姐,再会。" “嗯?”沈淮旭锐利视线扫过去,没想到这厮胆子这么大,当着他的面说再会? 他的眼神如尖刺般扎的杨鸿羽头皮发麻,在不敢停留,转身就溜。 待人走后,沈淮旭起身:“跟我来。” 柳锦棠坐着没动。 沈淮旭回头:“要我抱你?” 柳锦棠抓紧了袖子,掩住了自己的慌张:“我不能乱走,母……” 她还想用刚才对付贵女的那套说辞糊弄过去。 话没说完便被打断。 “卿卿,我不是那些贵女。” 沈淮旭妖孽眉眼不怒自威,勾起的唇角却并未叫他冷硬面庞有所柔和。 柳锦棠咬咬牙,知晓他的性子,虽不愿,却也被迫起身跟了上去。 眼下是在宫内,她赌沈淮旭不敢乱来。 可她却赌错了对象,沈淮旭向来视规矩如泥尘,血腥之中爬上来的人,更愿意相信的,是自己的本事。 随着沈淮旭走过御花园的一条林荫小道,前一刻还在她身前之人,下一刻就突然消失。 柳锦棠吓了一跳,不明白这人怎么就消失了。 “大哥?”她唤着。 可是没人理她,她又唤一声:“大哥哥?” 下一刻她胳膊被攥住,整个人被大力拉入了林荫之中,后背抵上树干,整个人被男人胳膊死死禁锢在怀中。 低沉又嘶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沈淮旭呼出的热气撩动她鬓间碎发,使得她耳朵又热又痒。 “卿卿还是叫我大哥哥要动听些。” 说罢,男人越发低了身子。 当柳锦棠意识到即将要发生什么的时候,已是来不及了。 松香随着沈淮旭的薄唇渡入她唇齿之间,男人强势的破齿而入. 那游走的舌尖没有给少女躲避的机会,柳锦棠感觉自己的舌头都被缠的发麻,想咬男人,但男人先一步察觉了她的动机,抬手捏住了她的脸,叫她用不上气力。 纠缠中,宫女的声音从旁传来,说的是今儿御膳房做的菜,并未发现她们。 可这短短时间,少女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随着宫女声音渐渐远去,少女羞愤又惊惧,抬手又狠又重的扇了下去。 巴掌稳稳的落在了男人脸上,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身前男人的脸被她狠狠扇偏了过去。 柳锦棠愣住,顾不得手上发麻的痛。 她本来以为沈淮旭会躲,就像上一次一样,他不会给她落下巴掌的机会。 却没想到自己的巴掌会这么稳当的落在沈淮旭的脸上。 这一次,他没有拦她,任由她打了上去。 “你……为何不躲?”不知是羞的还是怕的,柳锦棠的眼眶发红,眼角滚下泪珠。 沈淮旭摸摸被打的脸,勾唇抬首,黑眸幽深的似覆了一层黑色面纱,透不进去半点光亮。 可他并没有生怒,反倒笑得温柔至极。 但他发红的眼尾让柳锦棠知晓,他的温柔,不过是表象罢了,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不说,没人猜的透。 “若是卿卿打一下便让我亲近一下,那卿卿想打多久都可以。” 说出的话却是叫少女仅存的愧疚也消散,羞红了脸发怒的推开他就要走。 沈淮旭一把拉住她:“喜欢那人?” 她又喜欢谁了? 柳锦棠红眼转头,死死看着他。 从最初的畏惧到后来的依赖,到如今的愤恨,柳锦棠眼泪流的更凶,讨好一个人需要很久,但毁掉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原来真的只要一瞬间。 她不想回答沈淮旭这个无厘头的问题,也不想去想这段畸形又荒唐的关系,她甚至不想去猜沈淮旭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想管他是不是抽疯,她快不能呼吸了,她想要新鲜的空气,没有沈淮旭身上冷松香的空气。 柳锦棠甩开沈淮旭的手,提裙快步跑开。 沈淮旭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手,脸颊上还散发着火辣辣的痛,他嗤笑一声,抬眼间眸子猩红。 他说了,他已经堕入地狱了,罪孽深重他亦受着。 他是个恶人,可他的爱不是。 第378章 皇太后的反常 跑回席间,柳锦棠的狼狈模样叫如容姑姑大吃一惊,怕被人发现,赶紧拉着柳锦棠找借口离开,去了为客人准备的厢房收拾了一番。 收拾期间,柳锦棠的身子还在微微颤抖,虽未流泪,可那发红的嘴角与那明显哭过的眼睛,却在告诉如容姑姑,她经历了什么。 如容姑姑来柳锦棠身边时日短,一开始她不太喜欢少女,觉得少女身上少了些端庄。 面对她家公子时,毛毛躁躁的,没点规矩。 可跟了少女后她发现,少女的古灵精怪只是表象,更多时候的表现是过于的沉稳,不像一个豆蔻少女应该有的性子。 就比如现在,本受了委屈,若是平常人,定是已经开始哭闹诉苦了,可少女却一言不发,什么也不说。 也许这一件事上少女是有自个的担忧,她不是少女的心腹,少女不信任自己,缄口不言她能理解。 但不仅仅是这一件事,很多事上,少女都是自个承受,从不会麻烦或是无理取闹。 除了在她家公子跟前会有少女的性子,其余时候,很难瞧见少女的另一面。 “小姐与公子吵架了?”如容姑姑替其整理好衣摆,少女后背上有些木渣,她看在眼中,默默地替其清理干净。 柳锦棠在发呆,听见她的话,下意识的嗯了一声,嗯完之后才反应过来,与她说话的是如容姑姑,便又赶紧摇摇头:“没有,我没有与大哥哥吵架。” 如容姑姑帮她把脑袋后的珍珠发簪摆正:“小姐不用隐瞒奴婢,奴婢既然跟了小姐,便是小姐的人,不会做服侍二主的事。” 如容姑姑此话便是在表明立场,她是柳锦棠的人,不会背着她跟沈淮旭乱说话。 柳锦棠知晓如容姑姑此话是真,她是沈淮旭娘亲的人,人品定是没有问题,她不会与沈淮旭乱说,但她与沈淮旭的事,又怎么能说出口。 这种乱了纲常之事,又有几人能接受。 “我知晓姑姑忠诚于我,我也没有骗姑姑,我与大哥哥确实没吵架,只是发生了点事罢了。” 柳锦棠垂下眼睑,掩住眼中伤怀之色,她现在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段关系。 沈淮旭瞧模样是对她势在必得,但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吸引了他。 她什么也没有,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是全靠他的托举。 她们的关系是绝对不能名正言顺的,她这么努力的想要寻求出路,最后难不成要成为他人身下玩物吗? “公子的性子看着冷。”如容姑姑点了点柳锦棠的心口:“实则这里热着呢,自从夫人去后,公子对谁都冷淡,可公子能把奴婢送给小姐,说明小姐在他心头分量定是极重的。” 如容姑姑真心劝着:“奴婢不知小姐与公子出了什么事,但奴婢希望小姐与公子能好生谈一谈,当然,不论小姐做出什么决定,奴婢都是支持小姐的。” 知晓是安慰的话,但柳锦棠亦是感激。 她与沈淮旭的事,她需得好生想想。 这不仅关系她自己,还关系着沈淮旭,关系着她身边所有人。 回到席间,沈氏却找到她,让她与她坐在一起,不要乱跑。 沈氏每次这样做的时候,柳锦棠都知晓会有事发生,她心头敲响了警钟,告诫自己要时刻留心沈氏的动向。 以免她栽赃陷害自个。 四下张望一圈,没有看见沈淮旭,柳锦棠垂眸,想起打他的那一巴掌。 沈淮旭恐怕长这么大也没被人如此打过,她那一巴掌,也不知会惹来什么样的后果。 柳锦棠剥着花生,还在走神,一位身着宫装的嬷嬷走上前来,表示皇太后请沈家人前往宁寿宫一叙。 沈老夫人赶紧起身,不敢耽搁,领着沈氏,柳锦棠,沈诗语,沈诗婧四人跟着嬷嬷去宁寿宫面见太后。 今日来了这么多世家,可皇太后独独要见沈家人。 这不仅仅是因为沈家位高权重,也因沈家出了柳锦棠这位县主。 而且皇太后与沈老夫人可是旧友,这叫沈家人过去,也是为了叙旧。 当今皇上是个孝顺之人,皇太后的宁寿宫庄严肃穆而又奢华。 宫殿坐落在层层高台之上,汉白玉的台阶光洁如镜,两侧雕刻着精美的龙凤呈祥图案,那龙凤仿佛在云雾中翱翔,栩栩如生。 殿内的布置更是奢华无比,皇太后腿脚不便,皇上便派人在大殿内铺上柔软的地毯,上面是上百位绣娘赶至半月绣出的山鸟图。 殿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金色宝座,宝座上镶嵌着无数颗宝石和珍珠,在灯光的照耀下璀璨夺目。 宝座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面写着“母仪天下”四个大字,彰显着皇太后的尊贵地位。 她们一行人才迈入宫殿门,一位身着暗青锦衣的嬷嬷便快步而来,领着她们往殿后去。 穿过金丝楠木雕花拱门,后面的屋子竟是一个佛堂。 此时的皇太后正在给菩萨上香,听见动静,不疾不徐的把香插入香炉,这才笑眯眯的转身。 “臣妇见过皇太后,皇太后万福。” “臣女见过皇太后,皇太后万福。” 皇太后由宫人搀扶着走上前,先是与沈老夫人笑着打趣几句,又叫柳锦棠抬起头来瞧瞧。 柳锦棠抬头后,皇太后却是一怔,当即问了句:“你今年什么年纪?” 柳锦棠没有犹豫,当即告知自个的年纪。 皇太后听见她年纪后,又问她出生在何处,家母是何人。 按理说哪怕柳锦棠是县主,皇太后对她要上心些,可这些问题也有些过了。 这般盘问,不像关心,倒像在打探什么。 众人都感觉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只当皇太后见到柳锦棠喜欢她,这才问的多了些。 柳锦棠一一回答了她的问题,听见柳锦棠出生江宁,其母为沈氏时,她眼中的神色变了变,拉过柳锦棠的手笑道:“我与你这孩子有眼缘,难得入宫,距离开宴时辰还长,你便陪着我坐坐,顺便与我说说瘟疫你购买药材一事,可好?” 此等殊荣,柳锦棠求之不得,当即应下:“臣女遵命。” 第379章 特别是那双眼睛像极了 皇太后要留柳锦棠陪她闲聊,沈老夫人等人便也沾了柳锦棠的光留在了宁寿宫内,由宫人同候着吃茶赏曲。 只是对沈老夫人,柳锦棠而言,这是殊荣,是好事,可对沈诗语,沈诗婧等人来说却是煎熬了。 沈诗婧坐了没两盏茶的功夫就开始浑身不自在,可碍于在皇太后宫殿内,不敢失了规矩,只得咬牙忍着。 皇太后想听柳锦棠瘟疫送药之事,柳锦棠并非傻的,皇太后想听什么她知晓,哪怕瘟疫送药之事并非她所说的那样伟大,但也决不能说她当初买药是为了挣钱。 想着法子在不歪曲事实的情况下,柳锦棠把如何有购药材的想法直到如何把这药材送出去,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 柳锦棠说完后,不仅皇太后被她当初魄力折服,就连沈老夫人等人都是有不同的看法。 起初柳锦棠因为施粥一事得了皇上褒奖时沈老夫人并不在意,只觉柳锦棠是运气好,那种情况都能撞上皇上。 后来册封县主的圣旨送到家中,沈老夫人吃惊之余也对这个孙女有了些不一样的看法。 一个豆蔻年纪的孩子,能在水患初期就想到药材会短缺一事,还让旭儿去囤积了那么多药材,这不仅需要勇气与智慧,更需要有远见才是。 她瞧着那坐在皇太后身旁的少女,对方分明是第一次面见皇太后,可是却淡然处之,毫无慌色。 上位者的威压可不是开玩笑,普通百姓见到皇上,皇太后,能被吓得站不起身来。 哪怕她与皇太后是旧识,见面亦是感觉不自在。 沈诗语,沈诗婧二人更别说了,从刚才开始那脑袋就没抬起来过,规矩虽无错,但却略显僵硬,显然也是被皇太后身上的气势震住了。 可反观少女,皇太后说要她陪着闲聊,不仅没有害怕,还乖顺的点头应下。 此刻坐在皇太后脚边,与她侃侃而谈瘟疫一事,淡然的不似十四的少女。 皇太后是个什么性子,沈老夫人最是清楚不过,表面看着亲切和煦,实则最是无情帝王家,能坐上皇太后位置的人,又岂能是泛泛之辈。 就连颜昭风光之时,亦不曾得皇太后如此亲近。 柳锦棠能得对方如此对待,可见皇太后对其喜爱程度。 沈老夫人喝着茶,眼中满是思索,少女太过淡定,这不对劲。 皇太后太过热情,也不对劲。 她回去得好好问问五丫头,看看能不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在沈老夫人这处,她自认为自己掌握着沈家的一切,却不知她所知晓的,都是他人想让她知晓的。 而她也注定问不出什么。 上方的皇太后还在夸赞柳锦棠是个勇敢孩子,心地善良,品性如明珠皎洁无瑕。 开心的大手一挥又送她不少金银细软,看的底下嫉妒的沈诗婧等人更是妒忌的红了眼。 若是以往,柳锦棠得了如此殊荣,沈氏定是要出面露露头的,凸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但今儿她腹痛难忍,下身湿腻一片,她知晓自个身子的状况,担心会败露,光顾着思虑该如何处理自身问题,自也没空关心柳锦棠如何。 又一阵撕搅般的腹痛,沈氏额头起了细密冷汗,却是硬咬着牙没叫自己表现出任何异常。 若是她在此处表现出腹痛或是不适,太医眨眼间便会出现在她眼前。 届时对方给她一把脉,她腹中死胎一事绝对藏不住,那所有计划便都毁了。 为了掩饰自个的慌张,也为了转移腹痛,沈氏只得一个劲的喝茶,一口气喝了两壶茶后她表示要前去方便。 由着她喝了两壶茶宫人也没怀疑什么,带着她前往恭房。 宁寿宫是皇太后的地界,那恭房自然也比不得别处,偌大的屋子半点异味都没有,沈氏进了屋子后便宽衣解带,可当瞧见腿间的猩红色时,她一个不稳扶住桌子。 待稳住身形,她没有丝毫迟疑的从袖中掏出一玉瓶来,打开抖着手在手中倒了七八粒黄豆般的红色药丸。 没有水,她便就那样把药丸塞入口中,忍着黄莲般的苦涩味,嚼碎了咽了下去。 这药是她找的秘方制作而成,作用是让她的脉象保持着与怀孕时无异,但骗一骗不懂的大夫便也罢了,宫中御医一摸就能发现异常。 其次此药能延缓她流产的时间,并且流产之时不会叫人发现端倪,事后也很难叫人看出问题来。 而且此药还能减轻她得腹痛,比如现在,她一吃这药,原本疼的要炸开的肚子瞬间就不疼了,效果很是显着。 虽然制作此药的药材价值不菲,但为了达到目的,沈氏便也觉得值了。 但沈氏只想到此药价格昂贵,却没想过如此霸道的药服用后所带来的后果。 直到后来知晓后,后悔已是太晚了。 不敢耽搁,吃了药止了痛后,沈氏赶紧找布子擦了腿间污秽,又怕染血的布带被发现暴露,她索性把染血的布带藏入袖中,整理了衣襟没事人一样的出了屋子。 沈氏并未直接回宁寿宫,她给嬷嬷说想要透透气,嬷嬷知晓她怀有身孕,便也多加通融,并未为难于她,还领着沈氏去了宁寿宫后的后花园逛了一圈。 待沈氏回来时柳锦棠与皇太后已经说完了话,按规矩,她们该返回席间了。 皇太后还有些不舍的看着柳锦棠,但也知晓她们该去席间了,她也得收拾收拾去席上见客了。 所以也没有强留她们,挥手叫她们去了。 瞧着沈氏与柳锦棠一前一后出了宫殿,皇太后和煦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她身旁的两位老嬷嬷同时俯身,似乎已经预知了皇太后的动作,俯身听她说话。 也就在这两位老嬷嬷俯身之后,皇太后开口了。 “像不像?”是个问句,但她语气中已是带了两分笃定。 两位老嬷嬷几乎没有迟疑的点头:“像,特别是那双眼睛,像极了。” 皇太后伸出手,两位老嬷嬷赶紧接住,搀扶着其往殿后走。 “当年那事牵连了不少人,也牵连了皇上的母妃,如今皇上对时家是恨之入骨,哀家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能不能挺到真相大白的那天。” 两位老嬷嬷面露苦涩,她家太后的身子看似硬朗,实则都是补药在撑着,御医说,最多三月。 “太后吉人自有天相,定是能如愿以偿。” 皇太后一笑,也不知是笑她们这话还是在笑别的:“皇室血脉不容混淆,虽像,但未查明前也不允许走漏风声,派人去查吧,但愿我能坚持到那一天。” 第380章 哄不好我我叫我父皇砍你脑袋 出了宁寿宫,柳锦棠在前走着,沈诗语与沈诗婧在后跟着。 沈诗语手中帕子不停搅动着,搅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她面色难看,看着柳锦棠的背影都快盯出一个窟窿,心头盘算着怎么才能杀一杀柳锦棠的威风。 “二姐,你想啥呢?”这时,沈诗婧撞了上去。 沈诗语眼神一动,帕子掩面,哎了一声,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在想五妹既然想到了水患后药材会紧缺,为何不告知家中人,偏自己悄悄囤了药材邀功。” “她总说你我姐妹二人苛待于她,可她呢,可曾拿你我二人当过姐妹对待,可见她也并非表面那般和善。” 沈诗婧心头是不赞同沈诗语的话的,扪心自问,她若是有这个脑子,想到了这个,也断然是不会告知她人的,让她人抢自个功劳。 何况她们以往对柳锦棠确实说不上好,对方不告知她们也在情理之中。 见沈诗婧没有像往常一样暴躁的去找柳锦棠的事,沈诗语又煽风点火低声说:“四妹恐怕还不知晓吧,当初你被罚去庄子时,周姨娘可是花了一大笔银子给五妹,让她把你早些弄回来,可最后她收了你姨娘的银子却没办什么实事,你回京之事还是祖母开的口。” “这么算,五妹那买的药材还有四妹你一份呢,没有你姨娘的钱,她哪里来的银子买药材,如今得了势却半点不记你姨娘的好。” 提起这个沈诗婧顿时想到那一日周姨娘托柳锦棠带她去颜家赴宴,周姨娘说她办妥了,柳锦棠会亲自带着她前去颜家,结果呢,就一辆马车把她送到了颜家。 此刻一想,也是来气。 她怒气冲冲的瞪向柳锦棠,然后一个箭步上前,把柳锦棠挤到了一边,自己则跑到了她前面。 见那被沈诗婧撞得差点摔倒的柳锦棠,沈诗语勾起一抹得逞笑意来,沈诗婧这个蠢货,也不瞧瞧眼下是什么地界,三言两语就能激的她如此,没有周姨娘,她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差点被沈诗婧挤倒在地的柳锦棠秀眉一挑,看傻子一样的看向前方的沈诗婧。 不明白她又哪根筋搭错了。 待她稳住身子,也没惯着对方,跨步上前,二话没说把前面还得意着的沈诗婧猛地撞开。 沈诗婧没想到柳锦棠会来这么一出,整个人被柳锦棠撞得往旁边踉跄了两三步才稳住身形。 被她撞开的柳锦棠没有说话,她倒是先吼上了:“五妹这是得了太后娘娘的欢心,目中无人了,我走的好端端的,你撞我做什么。” 她声音不小,顿时惹得前面的沈老夫人与沈氏回头。 沈氏垮脸厉喝:“什么事非得在此处说?教你们的规矩全忘了?成何体统。” 沈诗婧任性惯了,沈氏不比沈老夫人,沈氏的话她虽也听,却还没到畏惧的程度,所以见沈氏如此说她也没收敛,反倒说:“嫡母,五妹她撞我。” 柳锦棠拍了拍衣袖,似要拍去脏东西一般,满脸嫌弃:“四姐说话前记得先过过脑子,做事前也得过过脑子,免得被人当猴耍了都不知晓。” 后面还在看戏的沈诗语眼底笑意僵住,看着柳锦棠无意识扫过她的目光,结合她刚才那句话,沈诗语知晓,对方知晓了此事因她而起。 但她不知晓,对方是如何在沈诗婧没有提及她的情况下,知晓是她得。 “你说谁是猴呢,你还骂我。”沈诗婧叫唤的凶。 惹得后面宫人都纷纷抬头看来。 柳锦棠不想与她这样没脑子的人说话,越过她就走。 沈诗婧想要拉她,被柳锦棠躲过。 沈老夫人回首瞪了沈诗婧一眼,只一眼,沈诗婧立马老实了。 柳锦棠瞧着后面的沈诗语,见她不发一言,只是瞧着,嗤笑一声。 自己不敢来,却出言刺激她人达成自己的目的,卑鄙。 出事后冷眼旁观,无悔过之心,只想撇除责任,冷血。 表面姐妹情深,背后给你一刀,虚伪。 这样一个人,也确实适合周家,适合周家嫡子。 周家夫人是出了名的难伺候,周家嫡子也是出了名的风流看,与她那断了腿的三哥有得一拼。 她这样的人,的确该好生磋磨磋磨才是,让她太舒坦,反倒是叫她占了便宜。 回到席间,沈氏叫柳锦棠陪她坐在一起,随即又叫了沈诗语二人,所以柳锦棠也没乱想。 沈氏在不喜她这个女儿,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合也是不会乱来的。 只是从坐下开始,柳锦棠就总是闻见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 她喜欢制香,对气味甚是敏感,虽然血腥味很淡,可她还是能闻见。 但是找了一圈却没有见异常,柳锦棠奇怪的挑了下眉,难不成是她鼻子出了问题? 这周围都是贵女,王宫贵胄,她闻不见那满园的花香脂粉,反倒闻见了血腥味? 她把腰间裹着香薰的荷包拿到鼻尖熏了熏,再挪开,果然好了不少,但那股淡淡血腥气味却还是萦绕在她周围。 柳锦棠留了个心眼子,总觉不对劲。 宾客已是到齐,贵妃,公主也是陆陆续续而来。 见到熟悉的面孔,柳锦棠想起那日宫女送给她的令牌。 对方说让她拿着令牌去找她家主子,眼下对方就在她眼前,她决定一会就去跟对方碰个面。 但她想的是一会去见对方,可对方一瞧见她,立马就走了上来,没准备等。 待少女一身锦衣走到沈家桌前时,沈家众人纷纷起身:“见过二公主。” 柳锦棠也起身见礼。 可二公主却什么也没说,直接走到柳锦棠跟前,撅嘴埋怨她:“你怎么能骗人呢,说好三天后带我去集会看皮影戏,结果这三个月都过去了,你都没个音信,还有你不是钦天监五官灵台郎柳家人吗,害得我写了无数封信去钦天监五官灵台郎柳家,结果你是沈家人。” “给你令牌叫你来找我,结果你也没音信,你好大的胆子啊,我生气了,我不管,你自己看怎么办吧,哄不好我,我叫我父皇砍你脑袋。” 第381章 早有预料 柳锦棠诚惶诚恐立马跪下。 沈家众人面面相觑,很是诧异,不明白这柳锦棠为何又认得这二公主。 而场上的其余世家贵女也是瞧得眼热。 二公主因身子原因一直在外休养,回宫还未半年,且一直深居简出,不少贵女想要拜访都无果,结果这柳锦棠竟然认识对方,且瞧二公主这模样,似乎二人很熟。 沈诗语本来还为二公主认得柳锦棠而吃味,眼下听二公主的话,立马乐了。 二公主的脾气可不好,与三公主的刁蛮任性比,她若生气,那是真会砍人脑袋的主。 沈诗语在三年前见过一次二公主,当时正值新年宫宴,一位大臣之女因口无遮拦惹怒了二公主,二公主当即就把事情捅到了皇太后跟前,皇太后当即大怒,命人打了那位世家女二十大板。 直接把人打残了去,就在去年年初,因为身子残废,终日只能躺在榻上,那位世家女已在某日夜里,一瓶毒药撒手人寰了。 所以沈诗语听见二公主杜知鸢要砍柳锦棠脑袋时,沈诗语没有丝毫担心,反之还有些幸灾乐祸。 因为她似乎已经看到了柳锦棠脖子分家的惨状了。 可惜,她想的太多了。 当年那位被打残的世家贵女也并非是无辜的,若她只是口无遮拦,二公主哪里会生气的把事情捅到皇太后那里。 皇太后那样精明的人,又如何会只因少女的斗嘴就把人打残了去。 沈诗语不知实情,也注定希望落空。 “公主息怒,您就算要砍臣女脑袋,也得让臣女死个坦荡清白不是,臣女并非不想赴约,而是瘟疫爆发,臣女不能赴约,若是因臣女让公主染上恶疾,臣女砍一百次脑袋也无法偿还。” “而且臣女并非没有联系过公主,臣女瘟疫期间写过一封信给公主,但宫中禁严,信送不进去,臣女也怕再送会给公主惹去麻烦,遂才作罢。” 柳锦棠说的淡然,二公主却是仰个脑袋,哼的一声尽显娇嗔:“我不听,你说送了就送了?我怎知你是不是骗我。” “再说了,你瘟疫时送信送不进皇宫,那你不是进宫见过我父皇,你为何不趁此机会给我送信?我看你就是没把我放心上!” 二公主说到激动处,声音又拔高两度。 这下,场中所有人都知晓柳锦棠惹了二公主不满,看似不经意的围了上来,想瞧瞧二公主会如何处置这位新晋县主。 沈老夫人瞧着这一幕,自然免不了为柳锦棠说情。 但二公主丝毫不为所动。 毕竟是自家孙女有错在先,沈老夫人也不敢说公主的不是,只叫柳锦棠给公主认错道歉,莫要说那些有的没的。 柳锦棠也听话,恭恭敬敬对着二公主行礼认错。 也不再说那些辩驳的话。 她不解释了,二公主更不满了:“你光行礼认错做什么,你倒是解释啊,你如今是连敷衍都不愿敷衍我了?” 沈老夫人瞧着,感觉不对,这二公主不像是找茬的,怎么像是讨说法的? 不确定,再瞧瞧。 柳锦棠抬头,颇有些无可奈何:“公主已是在心里默认我是那不守信用之人,臣女说再多也是无用。” 说着柳锦棠从怀中掏出一块用红布包着的锦囊,还有当初二公主托人送给她的令牌,放置于地上:“臣女知晓臣女失约在先,所以私下为公主备了歉礼,臣女确实有苦衷,还望公主饶恕。” “噗嗤”一声,也不知是谁笑了出来。 显然是嫌柳锦棠备的歉礼太过寒酸,场中响起丝丝窃语之声,所说的不过是柳锦棠身为县主,备的歉礼却这般小气。 说她就算成了县主,也不过是小地方出来的,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声音虽小,话也听的不真切,可那只言片语中,也不难猜出她们所讨论的是什么。 “五妹,既然是要送给公主的歉礼,怎么也得好生准备才是,你这小小一块薄礼,岂不是叫她人笑话,也叫祖母与沈家跟着你丢人。” 沈诗语说着就要上前充当好姐姐的角色,想帮柳锦棠把地上的东西收起来,以免丢人现眼。 但下一刻二公主便在她的奚落之中走上前,把柳锦棠放在地上的东西捡起。 打开红布,一块半透明的凝脂色暖玉在阳光下泛出莹润光色,像是含着一汪活水。 二公主见过不少的好物件,可也是被此物抓住了眼。 她摸了摸那暖玉,发现这暖玉触手竟如新生儿的肌肤,细腻得不见半分肌理,指腹划过的瞬间,像是掠过凝结的晨露,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染上几分温润。 把那暖玉举起,对着光看时,能瞧见内里游动的细密光点,像是把辰星揉碎了封在里面。 瞧着瞧着,二公主咦了一声,把那玉凑到眼前,惊奇的发现,她指腹捏过的位置,竟由白转粉。 她又把玉握在手中握了片刻,摊开来,玉身泛起了层层叠叠的桃花晕,起初是浅粉如胭脂水,渐渐晕染成绯红,最后竟成了熟透的樱桃色,连带着玉中隐纹都变得鲜活起来。 “这竟然是块暖玉。”有人认出此物惊诧出声:“埋在雪山上三百年方能得一块暖玉,此玉可非俗物啊。” 那些说柳锦棠上不得台面的声音顿时消失了去。 这小小暖玉可是比绝大部分物件都贵重了,至少这中间不少世家贵女只听过暖玉,却从未见过。 今儿也是托柳锦棠的福气开眼了。 沈诗语站在原处甚是尴尬,她怎么能想到柳锦棠那不起眼的红布里会包裹着这样贵重的物件。 她刚才的指责似乎成了打自己脸的巴掌,叫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极为精彩。 “这样贵重之物,你从何而来。”二公主看向柳锦棠,她打听来的消息,说她没有银子,凡事都得靠沈淮旭接济。 这样一块暖玉,并非有钱能得到的,何况她还没钱。 柳锦棠也没藏着掖着,直言道:“为了买下此玉,陛下赏我的金银全部搭了进去,但能得公主一笑,便也值了。” 二公主知晓柳锦棠被封县主时她父皇送了她不少金子作为赏赐,可那些金子想要买此物也绝对不够的,况且此物稀有,钱是一回事,门路又是另一回事。 没有路子,想要买这种东西,只有被宰的份。 她甚至想到了柳锦棠不辞辛苦的到处奔走的模样。 顿时哪里还有火气,本来也没真的生气,这下反倒还觉得自个小题大做了。 第382章 有我在小妹莫怕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二公主搀扶起柳锦棠来,把那块暖玉放回她掌心。 “真的是,本来想吓唬吓唬你,结果你上来给我塞如此厚礼,弄得我眼睛酸酸的,反倒成坏人了。” “我知晓你并非刻意失约,这一次便原谅你了,这暖玉太贵重,你还是收好吧,好不容易在我父皇那挣些银子,可不是叫你这样败家的。” 后半句话杜知鸢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柳锦棠与她能听见的声音说的,惹来柳锦棠轻笑一声。 这个暖玉她本就是为杜知鸢准备的,当初答应杜知鸢带她去看集会一事她一直放在心上,只是比去看集会,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所以这块暖玉确实是歉礼,也算为她的失约付出代价了。 她已是当众把这暖玉送出去了,万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于是又反手把暖玉送回到杜知鸢手中。 “公主若是不收,就是还未原谅于我。” 只一句话,叫杜知鸢被迫收下了暖玉。 前一刻二人还剑拔弩张,二公主嚷嚷着要砍柳锦棠脑袋,后一刻她就挽着柳锦棠的胳膊笑颜如花,亲密的宛若一对姐妹花,这个反差,叫的场中众人都快惊掉了下巴。 那些讨论说柳锦棠上不得台面的贵女直接躲到了后面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柳锦棠反应过来找茬,也并非查不出来是谁在后面嚼舌根子。 “皇上到!” “皇太后到!” 随着太监尖锐嗓音响彻御花园,众人纷纷才从刚才的闹剧之中回神,赶紧整理衣襟准备迎接圣驾。 “一会用完膳,你来找我,皇祖母定是要带你们去赏花,无聊的很,我带你去我宫里瞧些好玩的。” 二人冰释前嫌后,二公主再一次表现出了初次遇见柳锦棠那般活跃性子。 柳锦棠并未第一时间应下,只说若是情况允许,她就去找她。 毕竟这宫里比不得外面,她哪里能随处乱跑,要走也得经过皇太后同意才是。 眼见自个父皇与皇祖母要到了,二公主也是罕见的露出点慌色,又与柳锦棠说了两句便转身离开。 沈诗语还站在原处,二公主从她旁边过,夹眉瞪她一眼,把对沈诗语的不喜表现的淋漓尽致。 同是沈家人,差别怎么这么大,自个姊妹被她人议论,她不帮着说话就罢了,还落井下石。 二公主见多了她这样的人,与那些高门贵女一样,表面和善,内心却是发臭腐烂了。 她也最是不屑这样的人,连看她一眼都觉晦气。 二公主眼中的厌恶之色看的沈诗语浑身不由颤栗。 死死捏着手,想叫自己表现的从容一些,可眼中倾泻出的恨意却是掩不住。 柳锦棠瞧着她这模样,走上前去笑道:“二姐刚才若是不说那话,自是不会惹得公主厌恶,二姐何时竟变得与四姐一样莽撞了?” “五妹觉得自个能得意到何时?”沈诗语不服气的咬牙回怼。 柳锦棠不在意的一笑:“能得意到何时都行,至少我得意过,不像二姐,连得意的时间都没有呢。” “你.....”沈诗语瞪目圆睁。 柳锦棠却是眼神一瞟,面色大变,赶紧福身见礼:“参见皇上。” 沈诗语面色一慌也赶紧转身,连身后情况都未看清就随柳锦棠一样见礼:“参见皇上。” “噗嗤”一声柳锦棠笑出声来。 沈诗语抬眼,发现自己跟前哪有皇上的影子,只有满脸不可思议看着自个的沈诗婧。 “二姐?你这是?”沈诗婧正要随沈老夫人去恭迎圣驾,结果没想到自个成“皇上”了。 沈诗语脸黑如墨,知晓自个被柳锦棠耍了。 她转身看着一脸坏笑的柳锦棠,恨不能上去撕烂她的脸,叫再也笑不出来。 柳锦棠探头对沈诗婧笑道:“四姐,我与二姐闹着玩呢,你想加入吗?” 沈诗婧刚才已经在柳锦棠这里吃过一次亏,眼下瞧柳锦棠在二公主的埋怨下都能全身而退,哪里会上赶着找不自在,何况皇上来了,她得赶紧去恭迎圣驾呢,摆摆手逃似的走开了。 柳锦棠正要说话,眼神陡然一变,她立马福身,满脸恭顺:“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诗语瞧着她故技重施,冷哼一声:“还想骗我。” 可下一刻,在场所有人皆恭顺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诗语在转身,发现满御花园,唯她鹤立鸡群般的站着。 而距离她不远处,皇上与皇太后正站在高位,满面笑意的看着众人。 当皇太后的目光扫到她时,沈诗语吓得顾不上福身行礼,直接弯腰,把自己隐入了人群中。 姿势虽丑,但也确实有效果,皇太后竟真的没发现不对劲。 待皇上笑着叫众人平身后,沈诗语愣了一瞬才直起腰来。 经这一吓,她脸色煞白也无心跟柳锦棠在斗嘴了,沈老夫人一个眼神瓢过来,柳锦棠笑着迎上去,沈诗语则是缓了好一会才慢悠悠的走上去。 “皇祖母,今年入宫伴读之人,孙女想选县主,您今儿在场做个见证,我提前给你说了,谁来也不能跟我抢。” 柳锦棠才走上前,二公主便一把拉住她,把她拽到了皇太后跟前,嚷嚷着要选她当伴读。 这皇上与皇太后还没坐下呢,诸位王宫贵胄也都瞧着,二公主这行径直属实是不成体统,当即呵斥道:“此事晚一些再议。” 柳锦棠偷笑一下,却没有出声,此时出声,无异于把自己推于风口浪尖。 二公主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松开柳锦棠的手朝她笑笑。 柳锦棠福身退下,从始至终都规矩有礼。 皇太后瞧着,不动声色的一笑。 在回到位置上,本来不见踪影的沈淮旭却阔步而来,然后自然的坐在了柳锦棠的旁边。 柳锦棠一僵,不由自主的想往旁边挪,但身子才动,桌下的手却被大掌拉住。 对方根本不给柳锦棠挣脱的机会,死死的握住她的手。 柳锦棠愤愤抬眼,沈淮旭却是含笑看着她:“小妹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没等柳锦棠回答,他挑眉恍然:“哦,倒是我的疏忽,忘了小妹头一次参加宫宴。” 他勾唇笑起来,笑意灼眼:“小妹早些说,正好我接下来无事,有我在,小妹莫怕。” 第383章 强词夺理沈淮旭 柳锦棠抽手抽不出来,只能被迫坐在沈淮旭身边无法挪移。 一张圆桌,只有她与沈淮旭坐在后面,沈老夫人与沈氏四人坐在前半段,沈诗婧本来坐在她旁边的,一见到沈淮旭来了,她立马就跑开了去。 沈淮旭明知她眼下怕他怕的要死,偏还要说这种话,分明就是故意的。 “大哥身为男宾,坐在此处不合规矩。” 柳锦棠咬牙提醒沈淮旭,但沈淮旭既然能坐在此处,又怎么会担心合不合规矩。 “此桌之上,皆是我的家人,我非外男,怎么就不合规矩了,小妹无需担心。” 见此招对沈淮旭无用,柳锦棠又急又气,偏又一时没有别的法子打发他。 “大哥,喝茶。” 偏在柳锦棠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时,沈诗语还笑盈盈的凑上来献殷勤。 柳锦棠的身子骤然一僵,生怕被沈诗语瞧见她桌下与沈淮旭手牵手。 她尽力保持镇静,脊背挺的笔直一副毫不心虚的模样。 可桌下与男人大掌相握的手却是起了一层薄汗。 “嗯。”面对沈诗语地上来的茶,沈淮旭一如既往的冷漠,只冷嗯一声表示知晓了。 可即便如此,沈诗语却肉眼可见的开心与激动,自从颜家一事后,沈淮旭对她比以前更加冷淡。 以前好歹会因她是他妹妹,而有所包容,但如今再见,再无半点以往神情。 沈诗语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害怕沈淮旭因颜家一事对她心生芥蒂,从今往后在不会搭理她。 但没曾想今儿对方竟然应答她了。 虽然只有简单的一个嗯,那也宛如天籁之音。 “大哥,我……”沈诗语看着沈淮旭身旁位置是空的,就想问问他自己能不能坐下。 但话还没说完整,沈淮旭就冷眼扫过去,意思很明显,不能。 沈诗语被沈淮旭的眼神吓到,身子僵如木头,也不敢再说坐下的话,讪讪的回到自个的位置坐下。 可那眼睛却不停的往后瞟,柳锦棠瞧着,怕她发现,再次抽手,依旧没抽出来。 也怕动静太大惹来后面人的注意,努力几次无果后,柳锦棠只能任由沈淮旭握着。 少女终于老实,沈淮旭勾唇,捏捏她掌心,然后发现少女虽瘦,可掌心却软糯糯的,那掌心上的软肉就像小猫的肉垫,捏的时候软软的,手感极好。 “大哥不要太过分了,被发现对你对我都没好处。” 手心传来的痒感从手攀上柳锦棠的肩,传至她全身,羞耻伴随痒意,叫她耳尖不由泛起了红。 沈淮旭目视前方,身姿挺拔如山,似正人君子一般风光霁月,可谁又知他桌下的手正抓着自己继妹的小手把玩呢。 少女咬牙切齿的话在他听来,就如才长牙的小兽,虽然能唬人,却没什么攻击性。 “小妹身子单薄,御花园树荫太凉,我见其脸色不好,抓手替其渡送暖意,情理之中,不是吗?” 柳锦棠头一次知晓沈淮旭还有如此强词夺理的一面。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没脸没皮。 钟鼓之声敲响,午时已到,宫人鱼贯而入开始摆膳。 这来来回回的宫女使得柳锦棠如坐针毡。 大家尚在静止状态便也罢了,这从她身旁来回走过,保不齐哪位眼尖的宫女小太监就看见她与沈淮旭桌下牵着的手,届时会如何想她? 纸又岂能包得住火? 一时间柳锦棠额头上起了一层细密薄汗。 又一位宫女离开后,柳锦棠再也忍不了,她欲起身,用如厕为借口,结束这煎熬。 才动了动屁股,沈老爷却突然到了桌前。 这下柳锦棠是真的大气都不敢出了,沈老爷距离她二人不过寸厘,只要低头便能看见桌下情形。 柳锦棠不动声色的回扣了一下沈淮旭的手,无声示弱。 沈老爷不似别人,这不是闹着玩的,饶是柳锦棠不想像沈淮旭低头,可也不得不为大局考虑。 沈淮旭却是勾勾唇,手指又紧了两分。 他丝毫不慌张,偏首看向柳锦棠:“小妹安心坐着便是。” 不仅不慌还能淡定安抚于她,这份心性,柳锦棠真是望尘莫及。 “老爷。”沈氏见到沈老爷立马笑着起身相迎:“老爷怎么满头的汗,可是热着了。” 沈氏这一出声,沈老夫人也是抬头看向沈老爷:“你这从何处赶来的,快坐下。” 沈老爷本来上来是要与沈淮旭说话,见家中人如此关心自己,便也不急这一时,马上开膳了,便准备用完膳再说。 他离开柳锦棠二人身边,在沈老夫人身旁坐下,柳锦棠不由松了口气。 抬眼间,见沈淮旭似乎早就有预料的模样,柳锦棠垂眸,这一刻她突然生出了一股子无力感。 沈淮旭对什么事都尽在掌握的模样叫她很是害怕。 害怕自己困在他为她编织的大网之中,难以逃脱。 就拿今日这事来说,她全程都提心吊胆,坐立难安。 可他明明是做了坏事的人,却淡定的仿佛她才是那个恶人。 这种无力感,柳锦棠不喜欢。 她承认,她能走到如今与沈淮旭的托举脱不了干系,都说吃水不忘挖井人,她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沈淮旭对她的好,她都记得。 可记得不代表她就得忍受他这样的对待。 当初她能为了活下去,活的更好不惧艰险的去攀附沈淮旭,如今她也能为了不成为他的玩物而选择自己的道路。 身旁少女突然安静,沈淮旭挑眉转眸看去。 发现少女低垂着脑袋,小手轻轻摩挲着脂白的杯沿,似乎在思考什么。 沈淮旭看不见少女神色,但莫名的,他就知晓少女在想有关他二人的事,以他对少女的理解,这小狐狸不知又起了什么歪心思。 沈淮旭黑眸含笑,让他猜猜,这小狐狸此刻是在想如何摆脱他呢,还是在想该怎么结束这段关系呢。 不过既然已是走到了这一步,他似乎也该与这小狐狸好生谈一谈了。 不然这小狐狸若真跑了,他想抓回来,还得费点功夫。 第384章 偏不如他的愿 “旭儿,一会用完膳,随我走一趟,有些公事,需要与你商量。” 沈老爷回首对沈淮旭说着。 沈淮旭没有说话,但也不曾拒绝,沈老爷全当他默认了,对他这个儿子,他是又气却又没辙,谁叫儿子比老子有出息。 “元祉兄,你坐在这处做什么,今儿宫宴难得高兴,走走走,陪我与子修喝几杯去。” 襄王已是在席间找了沈淮旭好几圈,始终不见他踪影,这抬眼一瞧,人竟然在女人堆里坐着呢,当即凑上来叫人。 “襄王殿下。”沈诗语,沈诗婧二人慌忙起身见礼。 沈老夫人,沈老爷三人也起身向襄王见礼。 所有人都起了身,柳锦棠也心慌的要抽手起身。 沈淮旭却随着她一同起身,柳锦棠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在顾不得其它,一脚踩在沈淮旭脚背之上,趁沈淮旭没有防备的吃痛之际,把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少女力气不大,踩在脚背上实则不算太痛,但少女的行为叫沈淮旭愣了一下,也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少女就已经把手抽了出去。 “见过襄王殿下。” 柳锦棠得了自由后,第一时间做的就是往旁边挪了几寸身子,远离沈淮旭。 确认安全后,她才微笑着朝襄王见礼,动作一气呵成,谁也没有发现端倪。 只有如容姑姑把一切看在眼里,默不作声的垂了脑袋。 “五妹妹,要不要随元祉一同去我那边坐坐,子修等一下就来,咱们四人一醉方休啊。” 襄王一句五妹妹,喊愣了沈家所有人。 沈氏不敢置信的看向柳锦棠,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好大的本事,连襄王都攀附上了。 而沈老夫人与沈老爷则是用审视的眼神看着柳锦棠,襄王何等身份,他唤柳锦棠五妹妹唤得这般顺口,说明私下里可没少叫。 沈老爷尚不觉得有什么,柳锦棠与襄王关系好,对沈家而言是好事,毕竟多少人想要与襄王攀关系都攀不上,沈老爷喜笑颜开,很是愉悦。 而沈老夫人则是在最初的震惊后,也扯出一抹笑来,可那笑里却没多少愉悦之色。 柳锦棠与襄王关系如此之好,却从未听她提起过,她更加笃定柳锦棠有事瞒着她。 沈诗语与沈诗婧就不用说了,那嫉妒之色都快掩藏不住,差一些就要从眼眶中溢出来了。 凭什么啊,凭什么大哥喜欢柳锦棠,就连襄王都对她如此好。 沈诗语想起上次自己的及笄宴,襄王,陆星文二人前来,也是对柳锦棠客客气气的,她不明白柳锦棠到底哪里好了。 一个穷乡僻壤来的,不就是生的漂亮些,襄王等人根本没有看见她真正的模样。 柳锦棠看见了众人的目光,她也知晓大家是如何想她得。 但是她与襄王清清白白,任她们如何想都可以,况且她眼下这种情况,她们想多些对她也不一定是坏事。 “襄王殿下邀约臣女理应前往,但是今儿宫宴,皇上,皇太后娘娘皆在,饮酒怕是不妥,何况襄王殿下与大哥等人男子相聚,我一女子在场也不合礼仪,便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愿襄王殿下今日尽兴。” "哈哈哈,行行行,那就改天再单独约五妹妹小酌。"襄王豪放大笑。 按规矩,襄王说了这话,柳锦棠就得避嫌,孤男寡女相约小酌,这可不是光彩的事。 但柳锦棠却没有避嫌,反倒笑盈盈的福身:“襄王殿下快去吧,这马上就开膳了。” 少女灵动的声音落在沈淮旭耳中,叫他勾起的唇当即垮了下来。 他转眸看向少女,想要看她到底是如何想的。 但少女却故意低了头,不让他看。 沈淮旭眸光一暗,冷嗤一声,冷嗤声如带了冰碴子,叫柳锦棠身子一抖。 他不高兴了。 柳锦棠却一反常态的没有畏惧。 反倒露出些得意之色来,她是故意的,她要让沈淮旭知晓,想掌控她,休想。 沈淮旭随襄王离开,柳锦棠暂时缓了口气。 沈老夫人叫柳锦棠去她身边坐,柳锦棠以为她会问她些事情,可沈老夫人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宫宴开始后,舞姬鱼贯而入翩翩起舞。 大臣端着酒杯上前给皇上敬酒,说着国运昌隆的好听之言,瘟疫已除,水患已治,永朝百姓安居乐业,乾顺帝皇权稳固,见此太平盛世,他自是乐的开怀。 哈哈大笑着举杯连饮了好几杯。 益王这时端着酒杯走上前来:“皇兄,皇弟敬你。” 看见益王,乾顺帝含笑的眼眯了眯,面色有片刻变幻,可随即便大笑着站起身来,摇晃了两下身子走下高台,一把搂住益王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肩膀。 “二弟啊,身子如何了?朕拍着你壮实不少啊。” 益王随着乾顺帝的步子往高台上走,在距离那龙椅只有两个台阶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 乾顺帝见他不走了转看看他:“走啊,怎么你不走了。” 再往前,是龙椅,益王如何能走,他又如何不明白乾顺帝的意思。 对方在试探于他,他与襄王不一样,可不得他这位皇兄的信任。 益王没有迟疑,当即跪于台阶之上,举高了杯盏表明意图:“皇兄,此次皇弟进京一来是探望太后,二来是探望皇兄,三来报个平安,过两日后,皇弟便会启程回封地。” 乾顺帝居高临下看着他,虽未说话,可帝王之威压却是尽显无虞。 他面上笑着,眼底却是从头到脚的审视了一遍益王,然后在益王的余音之中哈哈大笑两声,把他搀扶起来:“朕都知道,你那信里不是都写着,两天怎么够,你离京数载,好生玩玩在回封地也不迟。” 益王端笑:“臣弟还有一事想求皇兄。” 乾顺帝如何不知他想做什么,看着他没说话。 皇太后出了声:“皇上,益王难得回来一次,就让他见见吧,此一别,今生恐无再见之日。” 乾顺帝的疑虑被皇太后此话打散,迟疑一下后,对身旁太监道:“带益王去冷宫。” 益王立马后退一步,下跪朝乾顺帝谢恩,紧接着起身随着太监往冷宫走。 第385章 牛头不对马嘴 琼浆玉液入口,却无甚滋味,沈淮旭的视线穿过重重人群精准的锁定正埋头用膳的少女。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看自己,少女抬眸,杏眸灼灼的四下瞧着,随后二人视线交错。 沈淮旭抬起杯盏,朝少女一笑,隔空与之碰杯。 满是张扬与轻狂。 柳锦棠本来已经冷静下来的情绪在这一刻又不受控制的翻涌。 她下意识的想要低头避开沈淮旭的视线,可才垂眸,心里却有个声音喊停了她。 那个声音在与她说,你若想一直被他如此戏弄,那你便低着头,一直低着。 沈淮旭想要看见的就是你的躲闪,你越慌张,他越得意,你不能叫他得意。 对,她不能低头,人想要低头太简单了,可想要抬起来,却很难。 他不是要与她隔空碰杯吗。 柳锦棠端起手边的茶杯,笑盈盈的举起,冲着远处的沈淮旭轻轻挑眉,狡黠的眸子亮的惊人。 沈淮旭微微怔了怔,随即黑眸之中浮现出愉悦笑意。 果然是个小狐狸,有意思。 “元祉,你瞧什么呢?”襄王上来坐在沈淮旭身旁,朝着沈淮旭的视线瞧去,瞧见了远处那一群花枝招展的贵女。 他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露出贼笑来。 “我当元祉兄不喜女色,原来不是不喜,是没瞧见心仪之人啊,说吧,那裙贵女之中,元祉兄喜欢哪一个,只要元祉兄开口,明儿我就把人给你拿下。” 襄王拍着胸脯,那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似乎这世上就没他办不成的事。 “是吗?”沈淮旭也没恼,笑看向他。 他不笑还好,这一笑,襄王顿时汗毛直竖,他赶紧后撤了身子,嬉皮笑脸变成了警惕防备。 “那啥元祉,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当真。” 沈淮旭什么都还没说,他已然怂了,因为以他跟沈淮旭这么多年的关系,对其不说十成了解,也有个三分了解,这人这样笑,绝对没好事。 “我当真了。”沈淮旭低头喝了口酒,烈酒入喉,一直烧到心口:“你可知如何能得女子喜欢?” 这么多年,这是沈淮旭第一次有求于自己。 襄王那叫一个激动,他心头哈哈大笑几声,心道你沈淮旭也有求我的这天。 可面上却是故作深沉的夹了眉头,掩唇咳嗽两声。 还欲在故弄玄虚一番。 可沈淮旭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冷幽幽的视线扫去:“你若不知晓便罢了。” 这是不准备听了。 襄王这好不容易抓住一次机会,让沈淮旭有求于自己,哪里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当即就本性暴露装不下去了。 “哎哎哎,谁说我不知晓的,元祉你也是,想得美人芳心怎么这点耐性都没有。” 襄王虽说喜欢漂亮女子,也叫不少女子芳心暗许,但风流却不滥情。 比之沈淮旭这样对情爱根本不上心之人而言,他对如何讨女子欢心那一套,还是颇有心得的。 “常言道,男人不坏,女子不爱,女子不爱老实人,元祉兄你若喜欢对方,直接上手大胆示爱,以元祉兄的容貌,恐怕世间没有哪个女子能抵挡如此诱惑啊。” 沈淮旭冷笑,偏那小家伙就不喜欢啊,分明说他是世间最好看的人,可事发之后,她的眼中除了恐惧,哪有半点喜欢。 可见襄王说的这法子,不管用。 “换一个。”沈淮旭冷声道。 襄王还在絮叨,一听这话,人都愣了。 换一个?这可是他亲身实践而来,他竟然不信? 若是平常人,他都不乐意教呢。 但沈淮旭跟前他也不敢耍脾气,想了想,还真换了一个。 “给她花钱。”襄王仰头灌了口酒:“但凡是人,没人不喜欢金银珠宝,特别是女子,簪子,首饰,胭脂,元祉你就送,送一个不满意,那就送到她满意为止。” 花钱…… 沈淮旭剑眉一挑,妖孽眉眼之中精光烁烁,那小狐狸确实是个小财迷,若按襄王这话,那便是他送的还不够多。 从襄王那要来的铺子虽说以梅娘的名义送给了对方,但在那小狐狸那处,记得是梅娘的好,与他可没有半点关系。 平日送她的首饰衣裳也不值什么钱,沈淮旭喝了口酒,已是有了主意。 “继续。” 这一个法子,可没法拿下那小狐狸。 襄王冷嘶一声,眼神疑惑:“不是,谁家的贵女叫元祉兄你如此上心,快快快,给我指一指,我甚是好奇啊。” 两个法子都不够,襄王着实好奇。 这满盛京的贵女,以他瞧来,除了丞相家的嫡女可与沈淮旭比肩,其余贵女都不值得对方如此上心。 公主与五妹妹除外。 但刚才襄王大眼一扫沈淮旭所瞧之处,也没瞧见有哪位公主的影子,沈淮旭若是喜欢他那两个侄女,岂能等到现在才露出马脚,这公主的选项可以排除。 但丞相嫡女不是早嫁人了吗? 但刚才那群贵女之中,似乎有丞相的嫡女啊。 襄王脑洞大开的联想到什么,当即面露错愕之色。 “元祉兄,万万不可啊。” 沈淮旭莫名瞧他:“什么万万不可?” 襄王放下酒杯,凑近了他,脸色焦急,全是对沈淮旭的担忧:“这夺人所爱之事,万万不可做啊。” 沈淮旭冷笑:“我夺谁所爱了。” “丞相家那位啊。” 沈淮旭脸色当即黑了下来,想到在高塔之上瞧见的那一幕,浑身煞气弥漫:“他算个什么东西。” 摒弃杨鸿羽是丞相之子这一重身份,无官无爵,又哪一点配的上他的小海棠。 夺人所爱…… 他夺得就是他人所爱! 沈淮旭这话一出,襄王脸色也是大变,这话虽说没有直接承认,但也变相承认了。 襄王自然而然的以为,沈淮旭这骂的是娶了丞相嫡女之人。 他赶紧左右瞧了瞧,确保他二人对话无人听见。 “元祉兄啊,你这……哎!你说你这样的身份,如此天神之貌,喜欢什么样的没有,怎么就非得在这事上犯糊涂。” 沈淮旭仰头再灌一杯烈酒,面颊之上浮现微微红晕。 他视线落于远处少女身上,少女正偏首与如容姑姑说着话,侧脸轮廓柔的似从树荫洒落的晨曦,叫沈淮旭不由滚了滚喉头。 见沈淮旭眉目紧锁,借酒消愁的模样,襄王叹息一声。 无奈坐下:“谁叫你我二人是兄弟,你既喜欢,我便支持你,只是对方身份特殊,元祉兄你注定无法与其在一起。” 襄王实在想不明白,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喜欢谁不好,喜欢他人之妻? 只是不知那丞相嫡女喜不喜欢他啊。 襄王喝了口酒,决定为兄弟两肋插刀,这事,他去替沈淮旭办了。 若是二人两情相悦,那就叫丞相嫡女与现任夫君和离,只要元祉不介意对方已为人妻,他人怎么说那都是他人的事。 若是对方不喜元祉,那他就得劝元祉歇了这个心思,毕竟毁人姻缘,天打雷劈,这种有损阴德之事可不能做。 第386章 回廊遇女子啜泣益王心生怜悯 二人一人说东,一人说西,却偏又对得上号,谁也没有多想,都以为对方所言是自个理解的意思。 陆星文姗姗来迟,近日翰林院不仅要修整史记,还得把瘟疫源始,奉州水患等大事编纂入册。 皇上钦点陆星文负责此事,他自不能掉以轻心。 这些文籍都是要供后人赏读的,不仅代表的是乾顺帝的脸面,也代表他陆星文的脸。 毕竟典籍的最后都得备注他的署名。 陆星文前来第一件事便是拜见皇上,与皇上推杯换盏两杯之后才落了座。 一落座众多大臣都围了上来,众人都对这新科状元郎很是看好,毕竟从陆星文入朝为官以来,皇上次次早朝都得夸赞一番。 此次瘟疫此人随沈大人忙里忙外,颇得沈大人赏识,前途不可限量,早些交好,若对方真的平步青云,也能念一份旧情。 陆星文初入朝堂,对众大臣都极为客气。 也是性子使然,不论何时面上都挂着浅笑,举手投足间温润君子之姿尽显,哪怕此刻众臣前来灌酒,他也是尽数接下。 只是一连喝了七八杯,他也是有些力不从心,本想推拒,可那大臣却是不依不饶,非得与其碰杯。 在旁没有出声的沈淮旭冷眼扫过去:“李大人想喝,我陪李大人喝如何。” 那被沈淮旭称为李大人的大臣哪里敢让沈淮旭陪作陪,连忙摆手,紧接着笑哈哈的对陆星文道:“既然陆大人不胜酒力,那便不喝了,在下突然想起还没给丞相敬酒,便先告辞了。” 说着那人随着剩余几位大人向沈淮旭见礼后,一溜烟的走了。 陆星文摇摇有些发晕的脑袋,苦笑一声:“还得是元祉兄啊,若没有元祉兄替我出头,今儿估摸着得被人抬着回去。” “你啊,就是性子太柔和,这些老东西最会看人下菜碟,若不想下一次喝多了酒出了洋相,记得能推则推。” 襄王说话间又倒了杯酒放在陆星文手边上:“这一杯,是罚你来迟了。” “这......”陆星文哭笑不得:“刚不是才叫我能推则推。” 襄王瞪眼瞧他:“那是对外人,我与元祉是外人吗,快喝,这是规矩,来迟的人得自罚三杯。” 陆星文瞅向沈淮旭,见他没有说话,无奈摇头,自知理亏,只得端起杯子来一饮而尽。 才放下杯子,清酒便又添满了。 陆星文无奈再次端起一饮而尽。 当第三杯下肚后,他脸红如潮,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 这入席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已是有了醉意,赶紧坐下缓酒,真怕自个醉了。 “你这酒量越发差了。”襄王自顾自倒了一杯饮下,瞧着那已经眼神迷离的陆星文,在瞧瞧那端坐着慢悠悠喝着酒,眼神清明的沈淮旭。 他心思一转,想给沈淮旭碰一个。 沈淮旭在他杯子凑上来的一瞬间挪开了杯子,叫襄王即将碰上的杯子扑了个空。 “元祉,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襄王不满。 “既然人都到齐了,岂有你我二人独自喝酒的道理,是吧子修。” 沈淮旭声音落在陆星文耳中如厉鬼索命,叫他无奈又想笑:“元祉啊元祉,你这是盯上我了?” “怎么?区区几杯就不行了?”沈淮旭却是剑眉一挑,无声挑衅。 陆星文瞧在眼里,立马直起了身子,男人岂能承认自己不行。 “既然元祉兄今儿有兴致,子修便奉陪到底,来,不醉不归。” 襄王乐呵呵的把酒杯凑了上去:“不醉不归,我们三兄弟忙活这么长一阵,难得放松,开心些。” 沈老爷本来还叫沈淮旭宴后与他走一趟,结果站在远处一瞧三人架势哪里还敢上前叫人。 一位襄王殿下,一位朝中新贵,此刻若是上去扰了三人兴致,沈淮旭不说话,襄王都得叫他难受一阵子。 索性摇摇脑袋入了席,暂时搁置了事情,自个也喝酒去了。 太监领着益王往冷宫走。 才走过几个回廊,还未入冷宫地界,路过一处花园后山,突然听见女子啜泣。 太监没有停步,益王却是止了步子。 太监回首,就见益王冲着那啜泣声处伸长了脖子看。 “益王殿下,这边走。” “嘘。”益王摆手让他噤声,须臾后问:“你难道没有听见女子的哭声?” 太监自然听见了:“许是哪个宫里的小宫女受了委屈躲在此处哭吧。” 益王听过不少女子哭泣,但没有一位女子的哭声能让他如此揪心。 初时只是喉间溢出细碎的呜咽,像被秋雨打湿的蛛丝,在寂静的廊下轻轻震颤。 转瞬又化作绵密的雨,落在人心上就如针尖似的难受,把益王周遭的空气都浸得发潮。 “你在此处等着,本王去瞧瞧。” 说着益王就往出声处走去。 太监想拦却没那个胆子,他不过一个小太监,如何敢与堂堂王爷作对。 何况益王虽说离京数载,但身为宫中太监,又如何不知这益王之事。 益王喜爱女色,后院有七八个宠妃,此女子的抽泣声估摸让其心生怜悯,这才想要去瞧上一瞧。 总归此处僻静,能躲在此处哭的女子也定不是宫中妃子,益王若是有兴致,只要不被人发现,他既交了差也不得罪人,何乐而不为呢。 思及此,太监往那假山另一边退了几步,静静候着。 第387章 还有法子 摸索着走进假山,树荫之下遥遥看去,只见一袅袅婷婷背影,如丝黑发垂下,勾勒出盈盈一握纤细腰肢。 对方身上穿着灰布麻衣,背对着益王,看不清容貌。 但犹若琵琶半遮面,有时候看人却不一定要看脸。 光对方那背影,微微抽动的肩头,还有跪坐地上那裙摆下隐隐若现的绣花鞋,都在无形之中勾着益王。 他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他后院宠妃不少,都是美若天仙之貌,可此女她连容貌都未瞧见,只一个背影,都被勾的心痒痒的。 这也更叫益王来了兴致,笃定了要一睹芳容的心思。 听见身后脚步声,女子啜泣声突然断了。 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眸,但从她那僵住的背影不难看出,她已是知晓背后来人,也知自己扰了别人。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处哭泣?”益王出声询问。 他不出声还好,出声之后女子身子不由一抖,似乎很是害怕。 “贫尼可是扰了贵人清净,贫尼这就走。” 女子说着起身就要走。 恐是在地上坐的太久,起身时腿脚发软,她惊呼一声眼看就要脸朝地栽倒出去。 “小心。”益王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把人揽入怀中。 一股幽香随着女子柔软身子跌入怀中,益王喉头一紧,身子本能的有了原始反应,他赶紧后撤了下半身,生怕被怀中人发现端倪。 一低头,却见一双含水秋眸,如珠唇瓣泛着樱红色泽,诱人想要一亲芳泽。 女子肤色白皙,柳眉如黛,看着你时露些羞涩,眼底是无边惶恐与害怕。 不看你时,眉眼婉转,一动一眨眼间皆是风情。 益王脑海之中闪过一个词,人间尤物。 “你……是何人?为何穿着尼姑的衣裳?” 益王此刻发现女子美则美矣,但身上穿的,却是尼姑才穿的灰色袍子,尽管如此,灰旧的衣裳依然掩不住女子的美丽。 反倒似明珠蒙尘,更加明艳动人了。 颜昭躺在益王怀中,看着益王那张脸,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她不由往偏僻处瞅了一眼,那里的角落中,一点艳色裙摆被人扯入了暗中。 颜昭心慌异常。 心道不是说是皇上吗?这怎么变成益王了? 迟疑一下,颜昭手扯衣裳,咬唇又掉几滴清泪,没有说话,可却把委屈诉说的淋漓尽致。 益王本就好女色,何况是如此绝色,虽不知对方身份,为何而泣,但已是心生怜悯。 颜昭此刻是又慌又急,她想勾搭的是皇上,可不是这个没什么实权的王爷。 她作势害怕挣扎出了益王怀中:“贫尼法号静心,感激贵人出手相助,贫尼得赶回去诵经了,贵人慢走。” 说着颜昭朝益王福身,逃一般的匆匆要走。 “哎,你等等。”益王却是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她。 “贵人。”颜昭受惊后退,一双眼睛闪着害怕的幽光。 “你别怕,本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见不得美人受委屈,何况还是你这样不知为何沦落于此的美人。” 益王伸手递出一块玉佩:“本王会在盛京待上一阵子,此乃本王的信物,你若需要帮助,随时可拿此物去鹊华楼寻我。” 颜昭没有去接,她刚才还做着一副不想与益王扯上干系的样子,此刻若主动接了玉佩,那她刚才的举止岂不是装模作样了。 “贫尼不能接,贫尼乃一出家之人,如何能受贵人如此大礼。” 按规矩,颜昭眼下已是出家,莫说与男子有如此亲密接触,就是话,也不应该说的如此棱模两可。 但她心思不纯,想要勾搭皇上,又怕勾搭皇上不成没了退路,看这益王对她有心思,心头想法也活络起来。 益王见她不收,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毕竟她眼下确实是出家之人,哪里能光明正大的收了他人物件。 于是把玉佩放于一旁假山之上,拱手做君子之态:“此物本王已是给了你,你要还是不要,此物都在这里,告辞。” 说罢益王转身离开。 颜昭看着益王消失在视野之中,又看了一眼那假山上的玉佩,想了想,没拿。 大概过了半炷香,一位小宫女匆匆而来,在假山附近四下摩挲寻找,直到看见那放置于假山上的玉佩后赶紧揣入怀中,眼睛看了看周围,确保无人瞧见自己,弓着身子几步间就没了踪影。 芙蓉宫内,王昭仪坐在贵妃榻上喝着香茶,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颜昭双眼通红的怒瞪着她。 “你不是说来人是皇上吗?为何变成了益王,你是故意的。” 王昭仪放下杯盏,接过宫女递上的葡萄,无奈看向颜昭:“我的好姐姐,是那宫人打探错了消息,我可是无辜的,若是知晓来人是益王,妹妹我是万万不能让姐姐去的啊。” “不过……”王昭仪话锋一转轻笑:“姐姐若是想一想,这也并非是件坏事不是。” 颜昭咬牙:“怎么就不算坏事了?那益王是何人,宠妾无数,在盛京还没有实权,就是个闲散王爷。” 王昭仪眼神一暗,心头冷嗤,你还嫌弃别人是闲散王爷,也不瞧瞧自个是个什么东西。 非清白之身便也罢了,做出那等丑事还被送进了尼姑庵,益王在知晓真相后能接受都算你烧高香了。 还妄想攀龙附凤,痴人说梦。 心头所想自不能摆到明面上说,王昭仪叹息一声,走上前,坐至颜昭身旁,苦口婆心道:“我的好姐姐,没人逼着你与那益王在一起,这事已经发生了,那益王也对你有意,既然如此,何不把他当做退路?” “益王再不济,也是王爷之躯,你要知晓,益王妃身子不好,保不齐两年后就没了,以姐姐的本事……” 王昭仪笑说着,手拍了拍颜昭手背,想表达的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颜昭在短暂的思索后,哼的一声把手从对方手心抽出:“你倒是会做人,办不了的事就别应下,说好的皇上换成益王,你当我好糊弄,待我回去我就给我爹爹说道此事,亏我与我爹如此信任你。” 王昭仪眼中闪过怨毒之色,你不过有个好爹,不然你眼下敢坐在此处跟我叫板。 抬眼却是含笑间带点畏惧,畏惧的是谁,自然不会是颜昭。 “好姐姐,你莫气,这不过是个意外,皇上那处我还有法子。” 第388章 秋后蚂蚱一窝窝 “还有法子?”颜昭看向她:“什么法子?” 王昭仪眉眼一低,摆摆手叫屋中人下去。 待屋中只剩她与颜昭后,她凑到颜昭耳边道:“春日宴后皇上照惯例得沐浴更衣前去诵经祈福,我托人把表姐送进皇上沐浴之处,剩下的就看表姐了。” “这......”颜昭面色沉重,她本是尼姑,穿上宫女的衣裳接近皇上,就算得了皇上宠幸,事情也难免败露。 若被发现,皇上会不会龙颜大怒是另说,还会牵连家中人。 这个法子太过危险。 “表姐所担心之事,同样也是我担心的,但是据说皇上在宴席上醉了酒,宗祠太远,估摸不会去了,眼下也没别的法子了。” 王昭仪再次无奈一叹:“若是表姐害怕,就算了,毕竟送表姐进去,我也是刀架在脖子上的,搞不好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颜昭生在世家,自然知晓想要见皇上有多难。 别说她如今是尼姑,就算以前是贵女,入宫时没有公主,她也是见不到皇上的。 眼下她也不知该不该信任王昭仪,但是机会就在眼前,她又怕放弃后再没有机会了。 毕竟尼姑庵那种地方,你想碰见皇上的概率,可以说是没有。 “那我要如何脱身?”颜昭觉得,王昭仪既然能想出这个法子,定是有脱身的法子,不然就像她说的,此事会把她二人全部拖下水。 王昭仪却是摇摇头:“没有法子,我能想出这个法子也是顶着项上人头的,表姐你也知晓,我只是一个小小昭仪,但我相信表姐啊,以表姐的才识美貌,还怕拿不下皇上?” 此话对颜昭极其受用,确实如她所言,没有出事前,她是盛京出了名的贵女,不仅才识排在第一,就连美貌气质也是不遑多让。 如今虽犯了错沦落至此,可才识与美貌没有消失。 只要能留在皇上身边,哪怕先从一个小小昭仪做起又如何。 “表姐怎么想?”王昭仪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颜昭的神色。 见她从一开始的迟疑不定到后来的坚定,她就知道,颜昭定是有了决定。 “好,就听你的。”颜昭看着她:“但你若是在耍花招,我定不会饶你。” “妹妹不敢,那妹妹现在就派人去准备,不然一会撞到皇上脸上就不妙了。”说着王昭仪召进来一个嬷嬷。 对着她吩咐几句,那嬷嬷会意点头,走向颜昭:“颜小姐,请随老奴前来。” 颜昭起身,王昭仪却叫住她:“表姐。” 颜昭转头。 王昭仪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看到那玉佩,颜昭脸顿时就黑了,怒视王昭仪:“你跟踪我?” “姐姐明知我的人在那里的。”王昭仪没有狡辩:“此物表姐没收,是因表姐有骨气,但妹妹我担心姐姐,所以自作主张把这玉佩找了回来。” “不为一万只怕万一,你我同为一家人,表姐过得好是我最想看见的事,此物,表姐就当给自己留个退路,但我相信以表姐的能力,定是用不上的。” 王昭仪举着那块玉佩,满是真挚的瞧着颜昭。 颜昭本来是觉王昭仪此举是在折辱于她,可听了她后半句话后,火气顿消。 可又抹不开面子,依旧没有去接。 王昭仪岂会不了解她,直接伸手拉过她得手,也不顾颜昭的挣扎,硬把玉佩塞到她手中。 “时辰不早了,表姐快去吧,妹妹我殿里还有事,便不送你了。”王昭仪笑道。 颜昭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拿着玉佩走了。 而王昭仪的笑脸在殿门关上的那一刻消失在了脸上。 她接过嬷嬷递来的帕子,把碰过颜昭的手统统擦了一遍。 颜昭,想入宫?想成为皇上的宠妃?哼,门都没有。 今夜你就会彻底死了这条心,然后滚去跟益王求救,做那永远上不得台面的玩物。 午宴结束,皇太后邀请一众世家夫人,贵女前往御花园后的花房欣赏百花争艳。 二公主翘首以盼等着这一刻,皇太后一张嘴,她就立马上去要人,问她柳锦棠能不能不去赏花,表示自个要带柳锦棠去欣赏她宫殿内的稀奇玩意。 皇太后知晓她宫里近日收集了不少民间好物,眼下找到人分享,自然是迫不及待。 本来想要拒绝,但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点点头同意了。 二公主高兴坏了,立马找到柳锦棠,拉着人就要走。 沈老夫人等人瞧着想要阻止,可等叫停了二公主后,却只对着柳锦棠道了句:“宫里不比家中,凡事注意规矩,莫给沈家丢人。” 此话意思太广,柳锦棠听得明白,福身应是,跟着二公主去了。 沈诗婧与沈诗语气的牙痒痒,但谁叫二公主只叫了柳锦棠一个人。 最后只能随着大部队去赏花。 乾顺帝喝了不少,但晚上还有晚宴,一会还得去祈福,所以在最后一杯下肚后便由大太监搀扶下去了。 至于男宾,自然留在御花园内,赏曲喝茶,此乃皇宫,乱跑被抓,罪不至死,但出了事,哪怕不是你做的,株连九族都是有可能的。 陆星文坐在桌前,满脸酡红,襄王手撑脑袋,醉眼迷离,再看沈淮旭,依旧衣冠整齐的坐在原位之上,只是那脸颊之上浮现的两抹红晕也预示着他喝了不少。 虽比陆星文二人好一些,但也是有了醉意。 席间不少大臣都喝醉了,为了不影响晚间宫宴,由太监伺候着搀扶着人去了距离御花园最近的厢房,灌了醒酒汤,让人在屋中歇息。 沈淮旭让人把陆星文与襄王抬下去休息,襄王还不愿意走,嚷嚷着要跟沈淮旭在喝三百回合。 沈淮旭没有搭理他,就他那酒量,莫说三百回合,三十回合都够呛。 席间陆陆续续被抬走不少人,最后留下空荡荡的一片。 这时一个小太监走来,附在沈淮旭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沈淮旭冷笑更好,不过是只秋后蚂蚱,蹦跶去吧,也蹦跶不了多高了。 第389章 老熟人 颜昭跟随嬷嬷换了宫女的衣裳,又简单梳妆打扮一番,顿时就从一个灰头土脸的尼姑变成了明媚动人的美人。 嬷嬷瞧着少女那泛着光的巴掌小脸,心头暗自惊艳。 这颜家小姐的确生的不俗,若是没有出这档子事与沈大人也算般配。 凭借这副美貌,就算不嫁沈大人,想要入宫为妃也是使得的。 可惜,好端端的美人如此想不开,干那未出阁就丢了清白的腌臜事。 若是有了悔过的心思,好生在尼姑庵中待上几年,凭借尚书嫡女的身份也能有个好的归宿。 可惜如今又生了这攀龙附凤的心思,注定要成为她人的踏板之石。 “颜小姐,这药乃是昭仪特意为你准备的,以备不时之需。” 嬷嬷往颜昭手中塞了个药丸,那药丸散发着异香,不用多问都知那药丸是作何用的。 颜昭剐了一眼那嬷嬷:“当我是何人,何须用这样下三滥的玩意儿。” 那嬷嬷赶紧俯首躬身道:“以颜小姐的美貌,自是用不到这个玩意儿,昭仪也是怕有意外,这才为颜小姐准备了这个药丸,毕竟此事不容有失。” “畏首畏尾如何能成大事。”颜昭想到王昭仪的举止,心头鄙夷,做事如此小家子气,怪不得入宫这么久还是小小昭仪。 颜昭说完从那嬷嬷手中拿过药丸,虽拿了,但那脸色却是极为不情愿,似乎是逼不得已才拿的。 嬷嬷也没多话,见颜昭拿了药丸后赶紧道:“快走吧颜小姐,在晚就赶不上皇上沐浴更衣了。” 颜昭再次剐她一眼,冷嗯一声。 乾顺帝漫身酒气的回到养心殿,宫女端来醒酒汤服侍他喝下,又喂了皇上一颗清心丸这才退下。 乾顺帝卧在榻上小憩了片刻,被大太监薛当叫醒。 “陛下,该沐浴更衣了,得去金宝殿了。” 金宝殿乃是专供皇太后念经修心的佛堂,供奉着几位菩萨,乾顺帝也偶尔去上个香。 今儿春日宴,一年之计在于春,他自是得去一趟,以求一年风调雨顺,得个心安。 “朕睡了多久?”乾顺帝睁眼,有些头疼的揉揉太阳穴,好长时间不曾这样喝过酒了,这竟然还有些不胜酒力了。 薛当把披风给乾顺帝取下:“回陛下,睡了一炷香了。” “朕竟然睡了这么久。”乾顺帝起身:“沐浴更衣吧,别叫皇祖母久等。” 养心殿后殿内,偌大的池子之中龙头吐水,热气升腾间白雾飘摇,满室生香。 乾顺帝躺在池内,闭目养神。 恍惚间感觉有一双柔弱无骨的手在他肩头游移,他未曾睁眼,只觉今儿这服侍他沐浴的宫女小手异常的软。 只是手软是手软,却不太会按摩,连他肩头哪里最不舒坦都不知晓。 “今儿第一次伺候?”乾顺帝又感受了一番,确认了今儿伺候他的是个手生的宫女。 “奴婢是第一次,可是哪里叫陛下不满意了?”身后传来的声音娇柔似水,婉转之中带着丝丝怯色。 乾顺帝眉目一动,声音好听,但总觉在哪听过。 但他并未睁眼查看,毕竟身为皇上,见过那么多人,女子声音大同小异,说不定此女跟哪个妃子宫里的小宫女声音相像也不一定。 “手儿挺软,以前在哪个宫伺候的?”乾顺帝冷声询问。 身后静了一瞬,才响起小宫女娇滴滴的声音:“奴婢以前在三公主宫里伺候的。” 话音才落,只听乾顺帝疑惑的冷嗯一声。 猛地攥住那游走在他肩上的手,紧接着在少女的惊呼中,把人一把扯入了水中。 “救命!救命皇上,我……我不会……唔……”颜昭在水中连喝了好几口水,呛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乾顺帝瞧着那在水中扑腾挣扎的人,眼中泛着冷光,没有伸手,转身阔步上了岸。 大太监薛当立马送来披风,扫了眼那水中扑腾的颜昭,派人把其捞了起来。 乾顺帝裹着明黄龙袍倚倒在榻上,手撑檀木做的龙头,居高临下瞧着那被人打捞起来,狼狈异常的女子。 那双透着精光的眸子压得颜昭抬不起头来,浑身颤抖着扯着衣裳不停咳嗽。 还未等颜昭缓过神来,两个嬷嬷走上前一人压着一条胳膊把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啊。”颜昭何时被人如此粗暴的对待过,头皮的拉扯疼的她失声尖叫。 待她那张脸暴露在光线下后,薛当悚然一惊:“陛下,是礼部尚书之女颜昭。” 乾顺帝冷嗯一声,他就说声音为何这么熟悉,原来是老熟人啊。 乾顺帝直起身子,嬷嬷把人押到了他跟前。 少女精致的妆容此刻因在水中扑腾一番,已是没眼看了。 红的白的全部晕染开来,头发散乱贴在脸上,眼睛通红好不狼狈。 “颜小姐这不好生在尼姑庵待着,怎么跑到朕的寝殿来了?”乾顺帝声音冷淡,透着讥讽。 颜昭这一刻只觉羞愧难当,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不明白自己已经刻意压了嗓子,乾顺帝也没转头看她,怎么就突然把她扯入水中,发现了她的身份。 这一扯把她所有计划都扯乱了,她原是准备借美人计博取乾顺帝同情,在用些手段把其推倒。 男人嘛,想的无非就是权势与美人,皇上再厉害也是男人,还是个醉了酒没有彻底醒酒的男人。 美人在怀岂能坐怀不乱。 颜昭对自己的美貌向来很有信心。 但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乾顺帝这突然一扯。 她在水里只顾着求生,哪里还顾得了形象了,眼下这模样,别说用美人计了,乾顺帝能跟她说话已是开恩了。 不然挂上刺客的罪名关入天牢,找个日子砍了,谁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臣女……臣女是被人陷害的。”颜昭知晓,这会绝对不能把王昭仪扯出来,若是把王昭仪扯出来,难免对方狗急跳墙扯上颜家。 “若是洒家没记错,颜小姐如今是入了尼姑庵,出了家吧,在自称臣女恐是不妥当了。”大太监薛当在旁提醒:“还有,见到皇上为何不见礼?” 颜昭脸色发青,湿透的身子冻得她牙关打颤,却也没有此刻羞耻感来的心冷。 “贫尼静心,参,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390章 无路可退 “你说有人陷害你?”乾顺帝笑了:“不知何人能陷害你能让你脱下尼姑袍穿上宫装到朕的身边?” “朕很好奇,你给朕说说。” 颜昭小脸煞白,她不知道怎么说,可她知晓,今儿若是不说个所以然出来,此事不会轻易罢休。 她抽了抽鼻子,泪珠像断了线的玉珠子,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砸在她交叠的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她媚眼如丝瞅着乾顺帝,眼底存了三分畏惧,三分委屈,剩下四分,皆是透着若有若无的魅惑光色。 薛当瞧着她那作态,不明白堂堂尚书之女怎么能露出似那楼中姬子一般的神色。 看来尼姑庵的生活不太如意啊,冒着这砍头的风险都要入宫接近皇上。 “皇上,臣女有罪,臣女并非是遭人陷害才在此处,臣女是因爱慕皇上,所以这才偷溜进来,想要见皇上一面。” 乾顺帝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爱慕朕?你偷溜进来的?” 他这养心殿的守卫何时如此松懈了?什么人都往里放。 他剐了一眼薛当,薛当的皮一紧,伺候皇上这么久,哪里能看不出来对方的意思。 赶紧垂首擦擦额头冷汗,这颜昭好端端的过来给他惹事,这养心殿的人,全不能用了。 颜昭点点头,使劲挣脱开那桎梏她手臂的嬷嬷,双腿跪着挪到乾顺帝脚边。 她小心翼翼的扯住乾顺帝脚边的衣裳,见他没有拒绝这才鼓着勇气继续道:“陛下,臣女什么也不要,不要名分,不要位份,不要金银财宝,臣女只求一个留在陛下身边的机会,只要能留在陛下身边,臣女做什么都愿意。” 做什么都愿意? 乾顺帝冷冷凝视着她,除却这狼狈模样,颜昭的相貌确实是盛京贵女里最好的。 论才学,论样貌,她是贵女的典范。 但他啊,独独不喜她这样的。 乾顺帝脑海中浮现一张娇俏明媚的小脸,对方笑起来时眼睛亮亮的,小脸上还有浅浅的梨涡。 她就算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周身似也带了光晕,惹人挪不开眼。 想起今日席间,当别的贵女都为了保持仪态而小口小口用膳时,少女却拿着水晶糯米卷一口一个。 若不是当时有大臣在他面前向他敬酒,他都想上去尝尝,看看那水晶糯米卷到底有多好吃。 光是想起,乾顺帝都有了笑意。 但乾顺帝这抹笑意落在颜昭眼中却是有了别的意味。 她以为她的话起了作用,她以为皇上对她也是爱慕的。 于是她大胆了些,胳膊往上抬了抬,从抓着乾顺帝脚边衣物到手掌上了他的膝盖。 就在她还想再往上去的时候,薛当厉喝一声:“大胆,皇上龙体也是你能触碰的。” 颜昭吓得立马缩了手,委屈又怯懦的看向乾顺帝,那眼神似乎在祈求他的庇佑。 乾顺帝不满的瞪了薛当一眼:“小声些,瞧把人吓得。” 薛当立马后退一步:“是奴才多言了,皇上恕罪。” 颜昭见此立马喜上眉梢,皇上竟然真的帮她了,那是不是代表皇上有意留她在皇宫? “皇上,臣女愿为皇上鞍前马后,伺候皇上。”颜昭语气娇柔,那落在乾顺帝身上的眼神恨不能拉出丝来。 乾顺帝伸手,摊开掌心,一颗黑色药丸正静静躺在他掌心中。 隔了这么远,颜昭依然能闻见那药丸传来的异香,她赶紧摸了摸袖子,这才发现她袖子中的药丸没了。 “此物是在拉扯颜小姐下水时无意间滚落到我手中的,可是颜小姐的东西?”乾顺帝笑着问道。 只是那笑.......叫颜昭再也高兴不起来。 “不.......”她本想否认,可是突然想到刚才已是骗过一次乾顺帝,乾顺帝没有跟她计较,此刻若在说谎,乾顺帝怕是不能饶她第二次。 无奈,颜昭咬咬牙应了:“是,是臣女的东西。” “此物散发异香,一闻只觉头昏昏沉沉的,颜小姐是否能告知,此物是什么药丸?” “是......是.......”颜昭连说两个是没说出所以然来,她定是不敢告知乾顺帝此物是助兴用的,那样岂不是说她接近乾顺帝目的不纯,所谓心仪他都成了笑话。 “是臣女近日身子不舒坦,找大夫拿的药。” 颜昭随意编造了一个借口,她心想不过一个药丸而已,乾顺帝想来不会大动干戈为了一颗药丸还找御医前来吧。 她就是在赌乾顺帝不会如此做。 乾顺帝也确实如她所愿没有那样做,可他听了颜昭的话后却是连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了。 “欺君之罪你可知后果。”乾顺帝的声音不复前一刻的柔和。 颜昭身子僵住,她还在故作懵懂:“臣女,臣女不知陛下在说什么,陛下为何突然发火?” “薛当。”乾顺帝突然冷喝。 薛当应声出来:“奴才在。” 乾顺帝把药丸扔给薛当:“把这药丸给颜小姐喂下去,她既说是身子不舒坦,就得按时吃药才是。” “奴才遵旨。”薛当拿过药丸,对着那两个嬷嬷使了眼色,两个老嬷嬷直接抓着颜昭按在了地上。 反转来的太快,颜昭再一次被按在地上后,她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 喊得全部是皇上饶命。 那助兴的药丸下肚没有人解的话,她会变成什么样子根本不知,若是被乾顺帝丢进军中,那她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可她得哭喊根本无济于事,两个老嬷嬷的力气极大,薛当的气力也是极大,任颜昭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直到药丸入口,薛当一碗清水灌下,确认她把药丸吞下这才放开她。 颜昭被丢在地上,她顾不得其它,赶紧去抠自己的嗓子眼,但除了吐出两口清水,什么也吐不出来。 王昭仪不知道给的她什么药丸,入肚不过顷刻间,就已是让她浑身燥热难耐,四肢像有蚂蚁在爬。 “好难受,好难受啊,皇上救救我。”颜昭想要去拉乾顺帝,可是乾顺帝腿一缩,避开了她袭来的手。 在颜昭痛苦的哀求声中,只听乾顺帝冷冷道:“你不是愿意为了朕做任何事,那你去找益王,朕要你留在他身边,做朕的眼线,你若不愿意,朕就把你丢去天牢,让你受尽折磨而死。” 颜昭哭着摇头,又被人塞入一颗药丸。 “此乃十绝丹,你若听话为皇上所用,每隔一月就能拿到解药,若是三月不吃解药,就会全身七窍流血而亡,你想好了吗?”薛当问。 颜昭点头,眼中早没了希冀。 她没有后路了,不想死,就只能去投奔益王。 第391章 让他在寒夜之中也有一盏明灯相伴一生 当颜昭被喂了药扔去给益王的消息传到沈淮旭这处时,他毫不意外的把杯中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 蚂蚱这下,难蹦跶了。 他起身,理了理袖口往御花园外走。 无人敢阻拦他,也没有人会担心他会做什么。 沈大人生的如天上神祗,那往上贴的女人趋之若骛滔滔不绝,可这么多年,从未有关于沈大人的流言传出,便可见其对女色没有半点兴趣。 这后宫的女人都是皇上的人,沈大人瞧不上眼。 二公主的寝宫之内,柳锦棠坐在桌前,看着二公主摆弄她那些不知从何处弄来的小玩意儿。 有皮影人,有会叫的皮老虎,有空竹....... 反正只要柳锦棠见过的小玩意儿,都被二公主搜罗全了. "你可有闺字?"二公主摆弄手中小东西抬头问坐在她对面的柳锦棠。 柳锦棠看着她:“臣女未及笄,还未有正式的字,但臣女爹爹以前给臣女改过一个字,名叫知棠,臣女也有闺名,唤卿卿,但除了身边亲近之人唤过,便无她人唤过了,公主若是......” “卿卿,那我唤你卿卿如何?” 二公主眼神奕奕的看着柳锦棠。 叫柳锦棠后半句话咽于口中。 她本想说让二公主唤她知棠,毕竟卿卿显得太过亲近,她怕二公主多想,以为她有攀附的心思。 可二公主既然不介意的直接唤了她卿卿,她便也没有在多言,点点头:“只要公主不介意便好。” 二公主无所谓的一笑,拿着手中一个鱼状的物件挪到了柳锦棠身边。 “左右不过一个称呼,哪有那么多规矩,我母妃死的时候给我也取了闺名,叫燕婉,你叫我阿婉便好。” 柳锦棠见二公主如此坦诚,也是朝之轻笑:“臣女遵命。” 一句臣女遵命直接把二公主逗笑了,她上下打量柳锦棠一番:“你怎么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你当真还未及笄?怎么瞧着跟那妇人一般,如此老成。”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自己老成,柳锦棠虽是重生一次,可女子对年纪总是在意的,天真无邪这样的词总是对应着花一般的年纪,老气横秋这样的词,看似是褒义的,但对柳锦棠而言,还是难免难受。 毕竟她可是及笄礼都没办呢,被人说老气横秋,可想心头得多郁闷。 她不由摸摸小脸,亮闪闪的眼睛里满是询问与担心:“真的吗?” 二公主却是噗嗤一笑,有些不可思议:“卿卿,你一直如此可爱?你多大年纪你不知晓?为何如此在意别人的话。” 柳锦棠一愣。 她为何如此在意别人的话? 可能是因为她比别人多活一世? 所以心事过重。 别人的话不仅要反复琢磨,跟沈淮旭待得久了,也习惯了察言观色。 “我......”柳锦棠想解释什么,还没说出口,二公主便把她手中的蓝鱼塞到了她手中。 “这是什么?”柳锦棠第一次见这样稀奇的玩意儿,鱼嘴开孔,鱼身上却没有空洞,只有尾巴有一条缝。 “卿卿,你吹吹。”二公主示意她吹鱼嘴那个孔洞。 柳锦棠半信半疑的瞧她一眼,然后轻轻朝那孔洞吹气。 “哗啦。”的声音从鱼身上传来,柳锦棠吓了一跳,赶紧把那蓝鱼拿远了些。 二公主却是哈哈大笑:“吓着你了吧,这是一个拟音哨子,可以拟出水流的声音,我这还有鸟的,蛐蛐的,小狗的,你都试试来。” 柳锦棠本是拒绝的,但是架不住二公主热情邀约,最后还是拿过了那个小鸟哨子。 凑到嘴边一吹,竟真的是鸟叫声。 她感觉稀奇,又把剩下的那些稀奇玩意全部玩了一遍。 别说,还真是挺有趣,她虽在民间长大,桌上的玩意儿她也都见过,但是见过与玩过是两码子事。 不少玩意儿今天是柳锦棠第一次玩,发现格外有趣。 柳锦棠不由想,小时候自己为了爬树偷鸡摸狗错过了多少有意思的东西啊,跟爬树比,还是这些好玩。 随着时间推移,柳锦棠本来紧绷的神经也在与二公主轻松的相处中放松下来,不多时,殿中便传出两道娇俏的笑声来。 如容姑姑站在大殿门外,听着里边娇笑声,也是开心的露出了笑容。 若是大公子瞧见小姐这般开心,定也高兴。 只是没想说曹操曹操到,就在如容姑姑抬眼之时,台阶上已是出现了一道高挑身影。 她诧异万分,赶紧福身见礼:“奴婢见过大公子。” "嗯。"沈淮旭冷嗯一声,抬眼看向那半闭的屋门。 “卿卿,你往这边点,你那小人儿的手都出去了。” 屋内传出二公主的说话声。 随即便是少女娇嗔:“这个皮影人儿好难操控,根本不听使唤啊。” “你往这边点,快,我给你挪位置。” ....... 少女的对话声透过半开的窗子传出门外,不难想象屋内场景定是生动有趣。 沈淮旭似乎都透过门楣看到了少女脸上明媚的笑意。 他眉宇间也是随少女笑意裹上了柔色。 “大公子,小姐这两日睡觉都不太安稳,常被梦魇惊醒,奴婢多嘴,小姐性子敏感,想的也比同龄之人多些,大公子要不好生与小姐谈谈?” 若是常人与他这样说,他定是一个冷眼过去,道一句找死不成。 但如容姑姑与常人不同。 她是看着沈淮旭长大的,还是沈淮旭娘亲身边的老人,与他说话便也少了几分忌讳。 沈淮旭对她也是保有三分尊敬。 闻言只敛眉嗯了一声:“我正有此意。” “可要奴婢做些什么?” 沈淮旭摆手:“不用,我自有安排。” 屋内笑声不断,沈淮旭勾唇:“好生盯着,无需告知我来过。” 如容姑姑福身:“是。” 沈淮旭转身离开,如容姑姑瞧着,微微一叹,眼中是化不开的愁思。 夫人,你若在天有灵,便保佑大公子如偿所愿,今后平安顺遂吧。 他一路行来风雨飘摇,实属不易,如今有了心仪之人,你便保佑保佑他吧,让他在寒夜之中,也有一盏明灯相伴一生。 第392章 你敢不敢 申时三刻,不少醒过酒,休息完的大臣,世家公子陆陆续续回到席间。 随皇太后赏花的贵女与世家夫人也赏花完毕回到了席上。 柳锦棠随二公主回到席间时,由三公主与其余人组织的游戏正好开始。 柳锦棠回到位置刚坐下,还没与沈老夫人说上一句话,二公主便跑上前道:“卿卿,她们在玩游戏,我们也去吧。” "我便不去了。"柳锦棠往那人群熙攘处瞧了一眼,光是瞧着她都觉头大。 “咳咳。”哪知这时身旁的沈老夫人突然咳嗽两声。 这早不咳,晚不咳,偏二公主邀她,她拒绝后咳,意思不用多言,柳锦棠自也明了。 她眼神一动,笑道:“但转念想想,这距离晚宴开始还早,坐着也无聊,我便与公主前去瞧瞧热闹吧。” 柳锦棠起身,沈老夫人还朝之交代:“小心些,凡事莫要争强好胜。” 柳锦棠微微一笑表示知晓了,便随二公主一同离开。 二公主回头看了眼沈老夫人,凑近了柳锦棠:“卿卿,看你似乎有些惧怕你祖母啊,你若实在不想去,不必勉强。” 她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哪知沈老夫人竟然逼迫着柳锦棠随她同去。 她一时间倒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柳锦棠摇摇头:“无妨,正如我所言,坐在那里也没事,你不是说我老成?正好玩玩游戏,让自己看起来天真些。” 二公主被她逗笑:“卿卿,有没有人说过,你说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柳锦棠秀眉微挑:“哦?不好笑?那公主为何笑了?” 二公主瞅着她,似要把她瞅出一个窟窿来,直到柳锦棠转头看她,二人才不约而同的笑了。 “二公主驾到,县主到。” 随着小太监的通传声,那围在一起的人纷纷转头,看见二公主与柳锦棠赶紧垂首让开了路。 二人畅通无阻的走到了中心,三公主此刻被一群贵女包围着,沈诗语与沈诗婧也在其身后。 她手拿一根羽毛箭,扬眉挑衅的望着她们。 “二姐,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二公主瞅了眼那摆在中央的两个箭壶,立马明白了这第一个游戏是什么。 投壶,老掉牙的游戏。 “我不来不就让你夺魁了,那我可是不乐意的。”二公主说着拿起一根羽毛箭来:“不知这夺魁者奖赏是什么啊?” “二姐好大的口气啊,与我比投壶,你绝对赢不了。”三公主哼的一声:“奖赏是一柄纯金打造的扇子。” 纯金扇子? 柳锦棠眼睛一亮,摩拳擦掌,那跟金锭子没什么区别啊。 “卿卿想试试?”察觉到柳锦棠的小动作,二公主把羽箭递上。 柳锦棠有意低调,可是一想到那纯金扇子,实在按捺不住激动,想了想,拿过了那羽箭:“嗯。” 试试就试试,这里绝大部分贵女都是养在深闺之中,这种游戏就算玩过也绝不擅长。 她自小就混迹在孩子堆中,这种游戏她得心应手,只是不知这么些年没玩会不会手生。 但为了那纯金扇子,拼了。 “本公主竟然不知奉宜县主也会这投壶的游戏。”三公主生的一副好样貌,肤色若雪,衬得那双丹凤眼乌黑发亮,身段纤瘦,腰腹被青色带子束着,盈盈可握。 她与二公主同父异母,二人性子与样貌也是截然不同。 与三公主这肆意张扬的性子比,二公主显然要内敛的多。 一位是盛开的芙蓉花,一位是清幽的山茶。 各有特色,各有各的美。 她此刻眼睛上下打量着柳锦棠,对这个新晋县主,她可是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沈家继女,菩萨转世,沈大人最宠爱的小妹,襄王都唤她五妹妹....... 诸如此类的话,三公主听都听烦了。 她早就想见见这柳锦棠,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三公主嗤的一笑,不就眼睛大些,皮肤白些,其余的也不见有什么过人之处。 “以前在江宁时玩过两次。”柳锦棠道。 “奉宜县主还挺清闲,有功夫玩游戏。”三公主冷嘲热讽。 二公主白她一眼,不耐烦的打断她:“我说三妹,你到底投不投壶了?你若不投,那就宣布散了吧。” 三公主被如此一说,脸上有些挂不住,本想反驳几句,可见众人也有些等不住了,便讪讪噤了声,宣布游戏开始。 心道就你话多,看她打的柳锦棠落花流水,狠狠拂了你的面子,你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见三公主吃了瘪,二公主心情顿时愉悦,她靠近柳锦棠叫她不要怕,输了也无妨,别自个为难自个。 柳锦棠点点头,在众人的围观之中,投出一箭,只见那箭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弧形的形状,然后落在了箭壶跟前,距离壶口还有一截子距离。 顿时一阵哄笑传开。 三公主也笑了:“奉宜县主,你若不会此刻退下我们不会笑话你的,你这就是不会啊,乱丢都比你丢的好。” 柳锦棠活动活动手腕,刚才那一丢她不过试试水罢了,毕竟这么长时间不玩,任谁也不可能一上来就投中。 但就刚才那一下,她已经有了感觉,最多两发,她绝对百发百中。 “见笑,太久不玩,手生了。” 柳锦棠再次拿过一根羽箭,笑看向三公主:“公主请。” 三公主冷嘲一声:“就你也想跟我比,别说本公主欺负人,本公主派个人跟你比,你若能赢她,本公主再加一个奖赏,来人,去把本公主宫里的夜明珠拿来。” “夜明珠,那可是稀罕玩意儿。” “是啊是啊,无价之宝,实属难得啊。” 众人议论纷纷,柳锦棠却没什么感觉,毕竟沈淮旭那一箱子夜明珠她都能不为所动,更何况这一个夜明珠了。 但若是能赢,便是她的东西,想想还是有些激动地。 激动归激动,柳锦棠深知这世间哪有天上掉馅饼的道理,于是笑问:“那若是输了呢?” 三公主看着她,又看看她身旁站着的二公主,说出真正的目的:“你若输了,便要替她向我下跪道歉,并说你错了。” “你敢不敢?” 第393章 全天下最坏的人 柳锦棠望向身旁的二公主。 那眼神仿佛在问,公主你可信我。 二公主本来见三公主如此仗势欺人想要好好与她辩驳两句,但瞧见柳锦棠这神色,便笑了:“卿卿,你若能赢,我便把我宫中那东海龙珠送你。” 所谓的东海龙珠,其实也是一颗夜明珠,只不过产地是在东海,遂叫东海龙珠。 二公主看向三公主,咬牙笑道:“好好给我挫挫某些人的锐气。” 三公主不屑的哼了一声,她可不认为一个箭都投不到壶跟前的人能赢。 “县主,请。” 替三公主上场的还是柳锦棠所认识之人,刑部管事李家嫡女李月怡,本来三公主是不准备叫她的,她为了表现,这才毛遂自荐。 三公主见她是刑部管事之女,心道她也 此人上次在沈家宴席上柳锦棠见过一面。 “县主先投,还是?” 李月怡对自己的本事还是很自信的,毕竟她爹是刑部,她自小也懂些拳脚功夫,拉弓射箭她都不在话下,这投壶不过是把箭投到壶中,她根本无需多学,看都看会了。 是的,这李月怡根本没有投过壶,她父亲月余前被提拔成刑部管事,以前她不过一个小臣之女。 小时候不懂,喜欢跟着其父射箭骑马。 后来长大了爱美了,便嫌马的缰绳粗糙,拉的她手疼,也嫌太阳大,会晒黑她白嫩肌肤,更嫌骑马颠簸,所以她父亲被提拔之前,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在舞刀弄剑过了。 若是她像柳锦棠一样,以前玩过这投壶,手生扔几下记忆也就回来了。 但她根本没玩过投壶,凭借自己会射箭的本事,她便以为投壶也轻轻松松。 也注定了结局。 “李小姐先投吧。”柳锦棠把这第一投让给了李月怡。 李月怡也没客气,拿着羽箭站于线外,自信一投。 结果她本以为十拿九稳会落在壶中的羽箭,莫名其妙的在半空中没了气力,砸到瓶口掉到了一边。 李月怡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去,这,怎么可能。 她不敢置信的看看自己的手,赶紧转头对三公主道:“公主,我这是太紧张了,没拿捏好力道。” “蠢货,你到底行不行?”三公主本以为李月怡毛遂自荐定是十拿九稳,谁知这第一投就没中。 这不是长敌人士气,灭自个威风嘛。 李月怡赶紧点头:“公主放心,下一投肯定中。” 三公主冷哼一声,没在说话,可对李月怡而言却无疑是致命的,因为她知晓,若是输了,面临的是什么。 这投壶怎么与她想象的不一样? 那箭完全不受控制啊。 她此时此刻还抱希望是刚才自己紧张,所以没中,眼睛也死死盯着柳锦棠,希望她也不要中。 柳锦棠拿着羽箭缓步走上去,紧接着深吸一口气,看着那中央的壶,身如木桩,手腕轻动,羽箭随她动作飞出,然后稳稳的砸入了壶中。 顿时,场中哗然。 从刚才的哄笑皆变成了赞叹之声。 柳锦棠这一投可谓是十全十美,可见是有些功底在身上的。 “柳小姐真厉害啊。”杨鸿羽在边上赞叹鼓掌,眼中皆是对柳锦棠的欣赏,没曾想到柳锦棠不仅人生的好看,连这投壶都这么厉害。 襄王扶着发胀的脑袋走到御花园时,就听一片嬉笑之声。 远远看去,只见不远处围了一圈的人,都兴奋的瞧着什么。 “那是什么?”襄王抓了个小太监询问。 小太监诚惶诚恐的俯首回道:“三公主与二公主正在玩投壶游戏。” 陆星文发觉了不对:“你是说三公主与二公主本人在玩?” 小太监赶紧摇头:“两方各派了一人出来。” “都是谁?” “是奉宜县主与刑部管事之女。” 襄王酒立马醒了,头也不疼了:“五妹妹。” 沈淮旭本来没有说话,闻言也是目有冷色的望向那人群处。 “襄王殿下到。” 嘈杂人群随着小太监的通报安静下来,柳锦棠正在把弄手中羽箭的羽毛,听见是襄王后她美眸中光色一闪。 抬眼看去,果然看见了沈淮旭的身影。 “是沈大人,沈大人真好看啊。” “刚才沈大人喝醉了酒脸红模样你没瞧见,那才叫好看呢。” 身后贵女的说话声传入柳锦棠耳朵里,叫她恍惚了一瞬。 沈淮旭喝醉了? 她都不曾见过他喝醉的样子。 柳锦棠抬头看向那站在她对面的高大男人,却与他投来的视线相撞,柳锦棠下意识的慌乱,想要避开他的视线,但心念一转间却直直的迎了上去。 她不能露怯,露怯便是随了他的愿,他更会变本加厉。 少女的眼神带着某种坚定之色,落在沈淮旭眼中叫他勾了唇角。 这小狐狸是准备迎难而上了。 她难道不知晓,越是有挑战的东西,越是能引起男人的好胜心吗。 瞧见沈淮旭那勾起的嘴角,柳锦棠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劲,可又不知不对劲在何处,只当他是在故意吓唬她,柳锦棠朝他做了个鬼脸,挪开了视线。 “呵。”沈淮旭被逗笑出声,陆星文转眸看他自是明白他在笑什么。 刚才少女与他的互动他都瞧见了。 陆星文的眸色暗了暗。 “那壶中已经中了一支箭,定是五妹妹的。”襄王瞧着那壶中羽箭,笑的愉悦。 沈淮旭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瞧着。 襄王三人一到,李月怡的压力倍增,这若是输了,那就不仅仅是被三公主惩罚了,面子也都丢尽了。 可眼下她自己上了案板,想在下来,怕是难了。 “卿卿,是你大哥。”二公主看着沈淮旭,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她一说话,柳锦棠才想起来,二公主似乎对沈淮旭有意。 于是问道:“二公主与我大哥很熟?” 二公主摇摇头:“不熟,我倒是想与他亲近些,可你大哥简直就像一块木头,根本不为所动。” 柳锦棠心道,他若好亲近,当初她何须跪在他跟前以求庇护。 他何止是一块木头,他还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狼,是那万年冰山。 也是全天下最坏......最坏......的人。 第394章 卿卿我的幸福可都靠你了 第二投,依旧是李月怡先开始。 她拿着羽箭站在线跟前,擦擦手,又动动脚,在原地磨蹭半天却没有投箭出去。 有人等的着急,出声催促,李月怡顶着一头冷汗,鼓足了勇气,死死盯着那箭壶。 紧接着手一抬,羽箭抛出。 众人的视线随着那羽箭在半空中划过,最后随着羽箭落入那箭壶之中。 李月怡停滞的呼吸在这一刻又重新恢复,她瞧着那箭壶中的羽箭只觉后背凉飕飕的。 中了,太好了。 柳锦棠笑着走上前去:“李小姐好手法啊。” 李月怡冲她扯出个笑来,在众人的掌声中,李月怡把位置让给了柳锦棠。 待她回到三公主身边后,三公主总算给了她一点好脸色。 “本以为你是个绣花枕头,不想你真有点东西,行了,只要为本公主赢下这投壶,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若是刚才听见这话,李月怡定是开心至极。 但此刻她除了慌张,没有半点兴奋,因为她知道,刚才那投进的一箭不是她得本事,而是运气。 但下一次有没有这个运气就不知晓了。 柳锦棠捋了捋箭尾的羽毛,几乎没有多加准备,手中羽箭就投了出去。 “哐当”一声,羽箭再次稳稳落入壶口。 “好,五妹妹真厉害。”襄王第一个拍手叫好。 一声五妹妹叫的场中所有人面色各异,紧接着都随着襄王拍掌叫好。 沈淮旭瞧着那巧笑嫣然的少女,黑眸掠过一道精光,这小狐狸连投壶都会,到底还有多少是他不知晓的。 这两投柳锦棠已经找回了感觉,渐渐有了手感。 李月怡硬着头皮再次上场。 但这一次她没有上一把的运气了,她那羽箭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才飞到半空中就直直掉了下来。 而柳锦棠的第三投却再次稳稳的正中虎口。 胜负已定,柳锦棠三局三胜,夺魁。 三公主当即黑了脸,怒看向李月怡:“你怎么回事啊你。” 李月怡浑身发抖:“公,公主,我,我身子不舒服。” “废物!”三公主想也没想,一巴掌就扇了上去。 李月怡被扇倒在地,泣不成声。 “三妹,你过分了,这不是你的悦星殿,你岂能说动手就动手。”二公主冷脸训斥:“皇叔,沈大人还有这诸多贵客在此,你怎么能丢了皇家体统。” 三公主刚才是被气昏了头,这才没忍住打了李月怡,打过后才想起襄王等人还在,虽然对二公主的训斥不满,但还是没有反驳的咬牙道:“来人,把李小姐搀扶下去,找个太医前来问诊。” 显然是不服气,三公主狠狠地瞪了柳锦棠一眼,想找回些场子:“县主这投壶如此厉害,第一投为何装作不会?是故意掩人耳目吧。” 见自己人被如此污蔑,二公主岂能坐视不管。 直接把柳锦棠护在身后:“三妹这是什么话,我若没记错,刚才县主可是说了自己在江宁玩过这投壶,三妹年纪轻轻记性如此之差,可要太医给你开些补脑的药?” “你骂谁没脑子呢。”三公主顿时发怒,恶狠狠的看向二公主。 二公主立马委屈掩面:“谁说三妹没脑子了,我是担心三妹身子,这才说让太医给三妹开点补药,三妹怎么含血喷人呢。” “你欺人太甚,我要告诉父皇去。”三公主眼见说不过二公主,哭着推开人群去告状了。 “记得把夜明珠拿来啊,还有纯金的扇子。”二公主却没放过她,朝着其背影喊道。 只见三公主的身子顿了一下,紧接着头也没回的走了。 柳锦棠有些担心:“三公主去找皇上了,皇上不会罚你吧。” 毕竟三公主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小公主,保不齐偏心。 二公主却一点不担心:“她有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得去找父皇告状,父皇都快烦死她了。” “何况我说的是实话,皇叔也在,她没理的。” 柳锦棠这才放心的点点头:“那就好。” 这第一局的投壶比试格外热闹,引的众人跃跃欲试。 下人端来了奖品,瞧着那纯金的扇子与两颗夜明珠,柳锦棠眼都直了。 “卿卿,说到做到,你替我长了脸,我把这颗东海龙珠送你。”二公主极为大方的笑道。 柳锦棠瞧着那夜明珠上纂刻的龙纹,便知这就是她口中的龙海龙珠,一看就价值不菲。 “二公主当真舍得?” 二公主故作心疼:“其实还是有点舍不得的,毕竟没了这夜明珠,我晚上都没法子躲在榻上偷看话本子了。” “哦,那这夜明珠我得收下,为了公主的眼睛着想。” 柳锦棠毫不犹豫的把那夜明珠收下,直接把二公主逗笑了。 “别人若是听见我这样说,定是诚惶诚恐的把夜明珠还回来,你倒好,直接收下了。” “我这是为了公主好。”柳锦棠笑道。 “我看出来了,你就是个财迷,什么为我好,都是你拿来哄我的。”二公主娇嗔剐她一眼。 柳锦棠也没掩饰的咯咯一笑:“这都被公主发现了。” 二公主对柳锦棠的性子第一次有了认知,怨不得她能得沈淮旭喜欢。 她这性子,谁又能不喜欢呢。 “卿卿,那个,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二公主在犹豫半天后突然说了一句。 柳锦棠抬眼:“公主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定不会拒绝。” 二公主拉住柳锦棠的手认真问她:“卿卿,你我现在算好友了对吗。” 柳锦棠犹豫一下,想了想与二公主的相处,觉得她是个可交之人,点点头:“是。” 二公主立马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她拉着柳锦棠往旁边躲了躲,看着那站在对面拿着羽箭的高大男人低声道。 “卿卿,你大哥现在没有婚配吧。” 沈淮旭如今没有婚配这事人人皆知,柳锦棠摇摇头。 “那他可有心仪之人?” 柳锦棠想起他把自个堵在假山吻,算心仪吗? “我不太清楚。”柳锦棠认真道。 “管他有没有,只要没有婚约,一切都有可能,卿卿,我的幸福可都靠你了,你想想法子,让我与你大哥一同用个午膳可好?就我跟他,你帮帮我。” “我.......”柳锦棠想说她哪有这个本事。 但二公主可怜吧唧的拉着她不停求她,堂堂公主如此低声下气求你,她不可能不为所动。 “那我试试吧。”柳锦棠无奈应下。 二公主开心的搂住她:“卿卿真好,我就知道卿卿一定有办法。” 第395章 让大哥陪着用个午膳罢了 “那卿卿是准备用什么法子?”二公主问。 柳锦棠的视线落于羽箭之上:“就用投壶吧。” 就算输了,那也有理由应对二公主。 毕竟与沈淮旭投壶,她能赢的概率不过两成。 二公主也是想到了这个,担忧道:“卿卿要与你大哥比投壶?能赢吗?” “公主不知我大哥的性子,你若上去与他说,他定是要拒绝的,就算是我,也不行,若是比试,还有一点希望。” 柳锦棠也没骗二公主,二公主也了解沈淮旭,毕竟若是对方是一句话就能与她共用午膳之人,那她也无需大费周章的求柳锦棠了。 “也是,那卿卿可有把握?” 柳锦棠摇摇头:“只有五成把握,剩下五成,听天由命了。” 那可是沈淮旭,可不是别人,她与对方比投壶简直与找死无异,但不试试谁知道呢,努力过,二公主看在眼里,事后也不好说什么。 “五成也行,总比没有好,那卿卿要如何跟你大哥说?” 二公主看向对面那风光霁月的男人,那身形,那气势,在一众锦衣华服的世家公子之中也耀眼夺目,就连那温润如玉的陆星文在其身边都有些黯然失色,其余人更是衬托罢了。 “自是直接说。” 说着柳锦棠就往沈淮旭跟前走。 来之前她还想着要如何躲着他,此刻却是主动迎上去,柳锦棠觉得自己的胆子也是练起来了。 沈淮旭与襄王说着话,襄王想要投壶,非得拉着沈淮旭与他比试,沈淮旭不愿意,襄王便与陆星文埋怨他。 余光扫见少女向自己而来,沈淮旭动了动喉头,心头活络,可却故作镇静没有转身。 “大哥,襄王殿下,陆大人。” 少女软糯声音响起,襄王立马探头:“五妹妹。” 其余世家公子见柳锦棠上前也是兴奋的眼睛都直了,刚才她那三投可是漂亮的很。 而且她又是县主,沈淮旭是她兄长,襄王喊她五妹妹,生的还如此娇软可爱,这世家公子都是各世家嫡子,所有事情在脑子里过一遍便都有了数。 眼下都是直了眼。 虽说沈三公子与颜家小姐的事上不得台面,但沈家只要有沈淮旭撑着,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好。 娶了柳锦棠,那才是风光无限,青云直上呢。 柳锦棠不知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就算知晓她也不在乎。 毕竟她的婚事如今不仅有沈氏这道难题,还有沈淮旭这头饿狼虎视眈眈,她可不信沈淮旭会轻易放她成婚。 沈淮旭转身,神色淡漠:“何事。” 声音好听,却也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意。 柳锦棠福身:“我想邀大哥与我比试投壶,大哥若输了,便答应我一个要求,我若输了我便陪大哥用午膳如何?” 沈淮旭冷笑一声:“为何我输就要答应你的要求,你输便是陪我用午膳?” “大哥是害怕会输吗?”柳锦棠不退反进,反问回去。 沈淮旭剑眉一动,瞧着少女狡黠眸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牙尖齿利。 正待沈淮旭准备另提要求之时,襄王却是急匆匆的自我推荐。 “五妹妹,元祉兄他不来,我来,我若输了,你想让我干什么都成,我若赢了,就按五妹妹所言的来。” 襄王左一句五妹妹,右一句五妹妹,喊得周遭其余人皆是心思各异。 沈诗语,沈诗婧二人早是恨得牙痒痒了,这风头都叫柳锦棠出尽了。 沈诗语红着眼转身离开,她实在不想再看下去,越看只会越提醒她,她不如一个继女。 “二姐?”沈诗婧看见沈诗语离开,两头瞧了瞧,最终也没舍得追上去,相比较沈诗语,她更想瞧瞧柳锦棠要做什么。 她还想看柳锦棠被她大哥打败的模样,仗着自个投壶投赢了李月怡,竟敢去挑战大哥。 她可真是不怕死。 本来襄王若不出头,沈淮旭脸色还好,他一冒头,沈淮旭顿时脸黑如炭。 “好。”沈淮旭直接应下。 柳锦棠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哥这是同意了?” 襄王也是转头看他:“元祉,你刚不是还不同意嘛。” 沈淮旭眸光带刺落在襄王脸上:“我现在同意了。” 襄王一瞧他那黑眸,顿时怂了,心里腹诽:明明刚才还不乐意的,就是不想叫他跟五妹妹比试,他怎么说也是堂堂王爷,配五妹妹绰绰有余,真不是兄弟。 表面却是:“行行行,好好好。” 柳锦棠轻笑:“襄王殿下若是想玩,等下我与大哥比试完可以与襄王殿下再来一局。” 襄王立马喜笑颜开:“瞧瞧,还是五妹妹心疼我。” 沈淮旭脸色更黑了,他看向柳锦棠,恨不能盯出一个窟窿来。 这小狐狸明知他的心思,这是故意气他? 回归正题,柳锦棠率先走到线外:“这第一投,大哥让我投如何?” 沈淮旭没有反驳,便是同意。 柳锦棠也没客气,直接抛出羽箭,正中壶口。 众人哗然,都是赞叹柳锦棠技艺了得,这壶口又小又细,常玩的人想要投中都得准备一番,她却根本没有准备,一投即中,可见是有些本事在身的。 沈淮旭轻笑,挑眉看向少女,手起箭落,落入壶中。 众人拍掌叫好,柳锦棠却是笑不出来了,沈淮旭能投中她并不意外,但他刚才分明没有看箭壶,却能正中壶口,谁会输谁能赢只这一箭便能看出来了。 柳锦棠虽然没有必胜的心思,但也不想输的太难看,沈淮旭是故意给她压力的。 她咬唇,决定不再看他,以免被她影响心绪,拿出一根羽箭准备投壶。 沈淮旭的声音却是幽幽飘了过来:“我让小妹一箭,小妹可能告知要求是什么?” 他喊她小妹,柳锦棠还有些不习惯,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称呼,经他的口却裹上了说不清的旖旎音色。 让她一箭...... 柳锦棠思索一下抬眼,杏眸闪闪,嘴角上扬,笑的晃人眼花:“一箭不够,大哥若是让我两箭,我可以告知大哥。” 坐地起价,胆子不小。 沈淮旭轻笑,不过他喜欢。 “好。” 柳锦棠抬手,抛出羽箭:“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让大哥陪着用个午膳罢了。” 第396章 有刺客 少女轻音落入耳中,沈淮旭有所凝怔。 午膳。 他眼眸底透出笑意来,说起来他确实很久不曾与这小戏精一同共用午膳了。 只是事出反常必有妖,突然约他用午膳难不成是有话要与他说? 沈淮旭勾唇,不过这正合他意,他正好也有话要对他说。 看着少女的羽箭落入壶口,沈淮旭问:“何时?” 柳锦棠转头看他,随即反应过来他话的意思。 二公主没说是何时,她也不好随意乱说。 “待我赢了我就告诉大哥,该大哥了。” 沈淮旭黑眸一闪,羽箭脱手,但本该落入壶口的羽箭却只差分厘,不小心打到了壶口边的吊耳,擦飞了出去。 襄王哈哈一笑:“元祉,你这投壶水平可是下降了啊。” 陆星文却是看出端倪来,笑着没说话。 二公主的喜色溢于言表,沈淮旭失误一次,卿卿的胜率便大一分,何况他还给卿卿让了两投,如果卿卿这两投全中,那她们就赢了。 “卿卿加油。” 二公主出声替她加油打气。 沈淮旭挑眉,卿卿? 他黑眸转向二公主,她二人何时关系如何好了,可以以闺名称之? 眼看机会来了,柳锦棠却没有想象中高兴,可她还是认真对待,毕竟答应过二公主。 她仔细看了壶口,这才投出。 第二发中。 第三发险中。 柳锦棠夺魁。 “五妹妹可真厉害啊,能打败元祉兄,这说出去,谁人不敬你两分啊。” 襄王可是感触颇深,能在沈淮旭手中讨到便宜,那比当皇上还难啊。 这么多年,柳锦棠可是唯一能打败他的人了。 就在刚才襄王都不看好柳锦棠,这反转来的着实的快。 “卿卿,你太厉害了,你赢了。”二公主的激动已经无法掩藏了,她扑上前抱住柳锦棠。 柳锦棠这莫名其妙就赢了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直到二公主抱住她,她才回神。 她看向沈淮旭,对方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但从他那勾着的嘴角可以看出,虽然输了,但他心情很不错。 柳锦棠拧眉,输了还如此开心? 是她对他从未真正的了解,还是他误会了什么? “那个......”柳锦棠想与沈淮旭说她得要求,但是这时锣鼓声起,是宴时到了。 太阳已经西落,西边的天上挂着一片如虹霞光。 沈淮旭背对着晚霞,似乎感觉到少女的视线,他抬眸看她。 柳锦棠与他视线相撞,他那深邃黑眸与那如妖容貌,都叫柳锦棠心跳加快。 这一刻,他身后晚霞都黯然失色。 “卿卿?你怎么发呆呢?”二公主这时推搡了柳锦棠一下。 柳锦棠愣愣转头:“我在看晚霞。” “走吧,先入席,晚上你回去记得与你大哥兑现承诺哈,我明儿想约他在鹊华楼用午膳,你可别说错了。” 柳锦棠被二公主拉走,她嗯了一声,转头看向身后,那里已经没了沈淮旭的身影。 入了席,沈淮旭没有前来与她坐在一起,找了一圈,发现他与襄王,陆星文二人坐在一起。 舞姬入场,乐声悠扬婉转,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场中舞姬的舞蹈吸引过去时,却无人看见那暗处闪过的黑影。 沈氏额头冒着虚汗,腹痛加剧,她已经吃了大半瓶的药却依旧压不住。 乐声停,舞姬退下。 皇上起身说话,众人举杯共贺春日宴。 待众人坐下,沈氏眼睛一动,拿起杯子对沈老夫人道:“母亲,儿媳想带五丫头去给皇太后敬杯酒,您意下如何?” 正在埋首喝茶的柳锦棠闻言抬头看沈氏。 仔细观察了一下她面上表情,却没什么不对劲,她这才稍稍放心,不过敬酒而已,沈氏想来也干不了什么。 沈老夫人嗯了一声,视线落于柳锦棠身上:“五丫头怎么说也是县主,敬个酒是应该的,但你的身子,可是不宜饮酒。” 沈老夫人瞧了眼沈氏的肚子。 沈氏立马托住肚子,笑道:“母亲放心,儿媳身子不便,以茶代酒想来皇太后不会怪罪。” “嗯。”沈老夫人点点头,朝柳锦棠招招手:“五丫头,来。” 柳锦棠乖乖走上前去:“祖母。” “你如今也是有封号的人了,理应去向皇上,皇太后敬酒,谢过皇恩,你母亲陪着你一同前去,你可愿意?” 虽是询问的话,可柳锦棠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沈氏与她已经决定好了,所谓这一问,不过是通知她罢了。 柳锦棠点头:“孙女愿意。” “好孩子,你年纪小本不该饮酒,但你母亲身子不便,已是以茶代酒,你若再以茶代之恐是不妥,这小杯中的果酒女子也可喝得,你便端着去吧。” 柳锦棠伸手接过:“孙女谢过祖母。” 沈氏慈爱笑着:“走吧。” 柳锦棠听着她这故作温柔慈爱的声音,都要作呕,不动声色的跟在她身后,往皇太后的方向走去。 并非是她要跟在沈氏身后,只是她直觉沈氏没有如此好心,走在她前面,身后没有长眼睛保不齐她要做什么,走在她身后,反倒能观察她得一举一动。 但这一路行来,沈氏都没有任何举动,柳锦棠心道,难不成真是她多心? “臣妇沈氏参见皇上,皇太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柳锦棠也跪下见礼。 皇上笑着摆手:“平身。” 沈氏扶着腰艰难起身,皇太后见此道:“身子不便,以后便不必跪了。” 沈氏致谢表明来意:“谢皇太后娘娘恩典,臣妇携女前来敬酒。” 柳锦棠向前一步,正欲说话,突闻破空之声呼啸而来。 她悚然一惊,一抬头,只见一道寒光划破天际,朝她而来。 她看见了,她身旁的沈氏自然也瞧见了。 还未等她反应,沈氏一把推开她,紧接着冲上去护住皇太后:“娘娘小心!” 柳锦棠被她推倒在地,一抬头,那破空而来的暗器却正中沈氏的肩头。 只听她啊的一声惨叫,身子直直的倒在地上,身下顿时一片血流成河。 “来人呐,有刺客,护驾!” 第397章 孩子没了 躲在暗处正准备伺机而动的时家杀手面面相觑。 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疑惑光色。 他们的人都还没动,这伏击皇上的显然是另一批人。 “撤。”对方已经打草惊蛇,他们反倒不好动手,只得先撤以免戒严难以脱身。 黑暗中埋伏的时家杀手全部撤走。 御花园已是被御林军与锦衣卫团团包围,就算是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沈氏受伤被抬了下去,她腹中还有胎儿,皇上召集了太医,命令不论费多大代价,必须要保沈氏无虞。 柳锦棠则第一时间被沈淮旭护在了身后,皇上与皇太后则是被襄王与锦衣卫护着。 由于事发突然,不少宾客都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沈淮旭寒眸掠过黑暗之处,那投掷暗器之人除了刚才趁人不备透出一发暗器,直到现在也未现身。 周遭安静的只有宾客的窃窃私语,可中心的几人却丝毫不敢松懈,警惕的审视着周围。 直到暗处发出一丝声响,沈淮旭寒眸顿时锁定声音来源处。 “别动。” 沈淮旭冷声一出,被她护在身后准备换个动作的柳锦棠身子骤然一僵。 “子修,护好她。”沈淮旭话落飞身而起,追着暗处动静而去。 陆星文飞身至柳锦棠身前,伸出手:“柳小姐,可曾吓到。” 柳锦棠望着近在咫尺的白净手掌却未曾附手而上,她自己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谢陆大人关心,我没事的。” 陆星文瞧着自个空空手掌,苦笑一下讪讪收回,瞧少女的视线一直往沈淮旭消失的方向瞅,便知她是担心沈淮旭的安危。 “无需担心,元祉本就是锦衣卫指挥使,纵是百人之中亦能脱身,何况暗处可能就一人。” 自己的心思被窥破,柳锦棠也是有无措,但她镇静的极快,沉着脸道:“这暗中人好大的胆子,敢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动手,就不怕失手?” 陆星文同样脸色暗沉,他往暗处看了一眼,此刻暗处已是被御林军的火把照如白昼,别说是个人,就算不是人也能被照的显形。 “对方的暗器明显是冲着皇太后去的,想来是早有准备,你与沈夫人,只是恰好被牵扯罢了。” “对方想来也埋伏了不短的时辰,一直没有好的机会动手,你二人上去后,阻碍了后方的视线,加之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这才叫对方抓住了机会。” 柳锦棠想起沈氏把她推开又扑上去护住皇太后的样子,明明一切都那么自然,可不知为何,她就觉得有问题。 沈氏似乎是知晓什么一样,一个有孕的妇人,动作竟那般敏捷? 但柳锦棠同时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毕竟她对沈氏有怨,看她自是哪里都不对劲,对方不护着她时她有所埋怨,对方护着她时她又怀疑对方别有目的。 她可真是不可理喻。 皇太后虽然不曾受伤,可刚才那番意外也是叫其受了不小的惊吓,加之她本就是信佛之人,瞧见沈氏那下身流出的血河,更是心悸难当。 此刻确认周遭没有埋伏后,便由宫人搀扶着回殿了。 “皇兄,元祉已是去追那暗中之人,此处虽已盘查无异,可难保对方还留有后手,皇弟护送你回宫。”襄王难得如此严肃。 乾顺帝却没有着急,摆摆手吩咐薛当把今日进宫参宴的宾客好生安排,这便是不打算放人出宫。 薛当自是明白,点头应下,前去安排宾客留宿宫内。 在刺客没有查清之时,这御花园所有人皆有嫌疑,自是要等沈大人回来后才能决定这些人的去留。 安排好后乾顺帝这才起身准备离开,但离开前,他突然顿住身子看向距离他不远的少女。 “柳小姐可否帮朕一个忙?”乾顺帝出声。 柳锦棠立马福身:“陛下请讲,陛下所言之事皆是臣女份内之事,何来帮忙一说。” 给皇帝帮忙那不能叫帮忙,那是恩泽,柳锦棠可不敢应。 乾顺帝哈哈一笑,本来凝重的气氛因他这一笑顿时缓和不少。 “那就劳烦柳小姐带着家中人去往锦绣宫,沈夫人在锦绣宫内疗伤,今夜你们便下榻于锦绣宫吧。” 柳锦棠:“臣女遵命。” 春日宴便这样散了,宾客都被薛当安排在厢房,由御林军统一看守,唯有沈家人是住在锦绣宫内。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一半去了皇太后的殿内,一半在锦绣宫内,两头皆不好过。 皇太后本就身子不好,经此一吓,出现了心律不齐,呼吸困难之症,几度昏死,又被太医抢救而回。 而锦绣宫的沈氏不仅中箭部位血流不止,下身也是止不住血,恐要将一身的血流干才罢休。 锦绣宫的太医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拼了命的想要护住沈氏腹中胎儿。 可随着一盆盆血水端出,奋战了一整夜的太医还是在黎明破晓前,对沈老夫人凝重的道了声节哀。 沈老夫人一夜不曾合眼,她眼睁睁看着那一盆盆血水端出,只求沈氏与她沈家血脉都要平安才是。 沈老夫人没合眼,柳锦棠,沈诗语,沈诗婧自然也不能睡,陪着沈老夫人坐了一夜。 “嫡母她......”沈诗语不敢置信的捂嘴,眼泪夺眶而出。 沈老夫人也是身子一晃,本就一夜没合眼,眼下又收到如此噩耗,承受不住的往旁边倒去。 “祖母。”柳锦棠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把她搀扶到椅子上坐下。 “嗯?出什么事了?”沈诗婧听见动静从桌子上抬起头来,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满脸疑惑的看着眼前一圈子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柳锦棠倒了杯热茶放至沈老夫人手中:“祖母先喝点热茶,容孙女好生问问。” 沈老夫人一瞬间仿若苍老数岁,没有说话,只是浑浊眼中透着水光,悲戚之色难掩。 一想到她那还未出世的孙儿便这样死了,她的心就揪着疼。 她虽不喜沈氏,可对方进了沈家的门便是沈家的人,若说人死没有感觉自是假的。 这一夜之间连着失去儿媳与儿孙,遭受的打击太大,沈老夫人也是失了心气。 第398章 出宫 “我能进去看看我娘吗?”柳锦棠走上前,看着那满脸愁容的太医问。 太医点点头:“自然。” 柳锦棠回头看了一眼沈老夫人,这才随太医进了屋子。 一入屋子,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饶是柳锦棠有所准备依旧被这血腥味与药味冲的掩住了鼻子。 地上的血已经被宫人收拾干净,所以进屋后并瞧不见骇人的血色,随着走近,柳锦棠瞧见了那躺在榻上面容苍白如纸的沈氏。 她呼吸微弱,若不仔细看都看不见她在呼吸。 柳锦棠的视线随着沈氏的脸往下,落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之上。 “我等已是尽力了,沈夫人身子薄弱,胎儿本就不稳,此次受伤让得夫人本就薄弱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孩子与夫人我等只能保一个,孩子月份太小,保下来也是必死无疑,所以.......” 所以只能去子留母。 柳锦棠刚才听太医的话,以为沈氏与其腹中孩子一同死了,但不知为何,她就觉沈氏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 进来一看果真如此。 就算身中一箭同时伴随流产,可她依旧还活着。 柳锦棠收回落在沈氏身上的目光,不论此事是否与沈氏有关,她若是能付出如此代价,不惜以腹中孩子与自己的命相搏,那之后她不论能得到什么,她都敬她两分。 是个狠人。 “祖母。”柳锦棠从屋中出来:“母亲还活着,只是.......” 沈老夫人本来坐在椅子上悲戚着呢,一听柳锦棠说沈氏还活着,直接站了起来,浑浊的眼中也是有了光亮:“什么?还活着?” 沈诗婧与沈诗语也围了上来:“五妹,你说嫡母与腹中孩子都没事吗?太好了。” 柳锦棠却是摇摇头,拉着沈老夫人的手,面色冷凝:“祖母,母亲没有大碍,但是.......” 后半句话无需多言,大家都懂。 人没事,孩子有事罢了。 沈老夫人有了刚才大悲之经历,眼下这个结果虽然也是噩耗,但她已是能接受了,只要人还活着,孩子还能再有的。 “哎,人还活着就行,走吧,进去瞧瞧。” 几人正要动身进屋子,一道焦急的身影便自殿外大步而来:“珠儿,我的珠儿何在。” 是沈老爷来了,身后跟着的是沈淮旭。 相比较沈老爷的焦急不安,他则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又冷静。 “父亲,大哥。”柳锦棠几人向其见礼。 沈老夫人一见沈老爷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儿啊,你这一夜都做什么去了,怎么现在才来。” 沈老爷面容憔悴,哀叹一声没有多言,只是一个劲的问沈氏状况。 沈老夫人让他有所心理准备,沈老爷已是猜到了结果。 他二话没说,抬步就往屋里去,沈老夫人由沈诗语搀扶着也赶紧跟了上去。 柳锦棠毕竟已经进去瞧了一次,所以并不着急,走在最后。 沈淮旭走在其身后,二人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大哥可曾抓到那刺客?”柳锦棠没有回头,但她可以确定自己的声音沈淮旭可以听见。 身后安静了一瞬,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未曾。” 柳锦棠步子一顿,侧首看他。 沈淮旭剑眉轻挑,黑眸沉的吓人,可依旧难掩那绝色容貌。 “大哥如此厉害之人,也有抓不住的人?” 沈淮旭轻笑一声,抬手一把攥住少女下颚:“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不一样抓不住小妹这只狡猾的小狐狸吗。” 柳锦棠脸“唰”的红了,眼下这沈家所有人都在跟前,只需回个头就能瞧见她二人的亲密举动。 他还说着这样的话。 柳锦棠一把拍开他的手,扭头就走。 她真是没事找事,做什么非得招惹他。 瞧着被少女拍开的手,沈淮旭却是缓缓勾唇,小狐狸如今胆子是越来越肥了,打他都如此顺手了。 以踏进屋子,便听沈老夫人的哭声。 沈老爷坐在榻边拉着沈氏的手眼中泛着泪光,不停喊着珠儿,可惜沈氏眼下还在昏迷,瞧不见也无法回应他。 太医把沈氏身子状况交代一番后,表示病人需要休养,最好是莫要打搅,沈老夫人与沈老爷这才依依不舍的退出了屋子。 沈氏这个模样是断然不可能回府的,但沈家其余人需得回府,要留一人作陪。 本来安排柳锦棠作陪,但沈淮旭却道:“让四妹留在宫内吧。” 被点名的沈诗婧啊的一声,显然没想到会留她在此。 她不想留在宫里啊,宫里规矩森严,还要跟沈氏同处,她才不要。 但沈淮旭发话,沈老夫人自也不会向着她,想了想点头,对着沈诗婧道:“你嫡母平日待你不薄,如今身子抱恙需要用你,你做什么表现得如此不情不愿的,你可知留在这宫里对你的好处。” 沈诗婧撇着嘴,心道留在这宫里哪有好处,哪里都去不得,宫里的嬷嬷都还凶巴巴的,沈氏醒过来得知孩子没了还不知道怎么闹呢,若说好处,便只有能见见皇上了。 可是她又没有入宫为妃的心思,见皇上对她而言也不算好事,还得下跪,说话也得注意分寸,反正就是不好。 “祖母,我做事冒冒失失的,怕照顾不好嫡母,不然让二姐留下如何?” “你还知晓你做事冒失。”沈老爷冷哼一声:“既然冒失就该好生学一学这宫里的规矩,看看宫里人都是如何行事的,这事就这么定了,你留下,其余人,回府。” 沈诗婧都快哭了,想闹却不敢,只得苦哈哈的看着沈家一行人离开。 今儿早间,皇上下令放宾客回府,昨夜刺客虽未曾捕获,可也能确认与前来赴宴的世家没有关系。 出宫的轿辇络绎不绝,所有人在得知能离宫后都是争先恐后的往宫外走,面上皆是惶恐与不安,与昨日进宫的兴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种事,搁谁都无法淡然,进宫赴宴一趟差点成为刺客,若是昨日皇太后与皇上有个三长两短,皇上一怒之下把他们都砍了也不是没可能。 这宫里如今可是是非之地,能走多快走多快吧。 第399章 要去跟小狐狸一起用午膳 才出宫门,一个小宫女拦住了柳锦棠的轿辇。 “请问轿中可是县主?” 柳锦棠从轿中出来:“你是?” 小宫女上前递上一封信外加一个锦盒:“奴婢是二公主殿下的人,这些是二公主让奴婢给县主的。” 柳锦棠看向旁边如容姑姑,如容姑姑立马会意上前拿过。 小宫女送完东西便退下了,柳锦棠拿过那锦盒,打开来是一根海棠花金簪子。 她又拿过那封信。 ——卿卿,我听闻你喜爱海棠花,所以特叫宫里的工匠做了这根海棠花簪子,算是谢谢你帮我邀到你大哥与我共用午膳。 你可别忘了跟你大哥说哦,我午时在鹊华楼等他。 ——杜知鸢 合起信,柳锦棠把信交给如容姑姑。 “一会回府劳烦姑姑去青灯居帮我给大哥带句话,就说昨日投壶他输了,要兑现承诺了,午时鹊华楼。” 如容姑姑看见了信中的内容,本想提醒两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算了,有些事得她们亲自经历方能明白,她人多言,有时候反倒帮了倒忙。 出了宫门,柳锦棠便径直回了府中。 如容姑姑也按其吩咐去了青灯居,沈淮旭未在,便让人捎了话去。 养心殿内,乾顺帝看着沈淮旭递上来的暗器,眼神凌厉:“是时家人吗?” “并非是时家人,那人身手不凡,倒像江湖之上替人卖命的亡命之徒。”沈淮旭冷声道。 乾顺帝把那暗器往桌案上一扔,冷哼一声:“何时能抓住人。” 沈淮旭眼神一暗:“明日。” “好。”乾顺帝大袖一挥:“朕等你的好消息。” 出了养心殿,下了台阶,一只信鸽飞来,大太监薛当伸手接过,紧接着递给了沈淮旭,自然地仿佛他本就是沈淮旭的人。 沈淮旭打开纸条,看见纸条上的话后,冷眸之中柔色闪现。 可当纸条在他手中化为碎片时,他眼中的柔色也随那纸条一同碎去。 薛当低声道:“主子,这边。” 沈淮旭没有出声,随着薛当往静辟处而去。 行至冷宫地界,薛当推开一冷宫殿门,随即领着沈淮旭进了屋子。 “主子,已经按你的吩咐办了,但那人嘴硬,撬不开。” “撬不开?”沈淮旭冷笑一声,惹来薛当头皮发寒。 “在我这处,就没有撬不开的嘴。” 下至地宫,一片腥臭腐烂味道传来,地宫不大,七八间牢房,中间一处行刑之处,摆放的刑具数量之多,叫人一眼看去心胆巨颤。 刑架之下,血色凝结的血痂厚厚一层,可见此处没少见血,也没少死人。 而此刻的刑架之上,一具浑身是血,分不清男女之人正被捆在其上,血珠从头上掉落“啪嗒”砸入地上。 “主子。”众人见到沈淮旭皆下跪见礼,东阳,北云本应在宫外候着之人,也在其中。 沈淮旭卷起袖子,伸出手去。 北云立马起身递上短刃。 沈淮旭走至那犯人跟前,短刃挑起其脸,是个男人,年岁不大,面上一道疤痕,哪怕如今已成阶下囚,可脸上那股子凶色却不曾褪去。 沈淮旭面色冷凝,手起刀落间,只听一声惨叫,刑架上的男人脸皮已是被划掉一块。 男人恶狠狠的瞪着沈淮旭,若是此刻他不曾被束缚手脚,定是会扑上去撕咬其血肉。 可惜,他是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沈淮旭指间把玩着短刃,刃上沾了鲜血,被他用帕子轻轻拭去,银亮的刃面偶尔闪过一丝冷光,映出他眼底深不见底的寒意。 “你可知千刀万剐?”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砸在青砖上,带着穿透骨髓的寒。 “你要杀要剐随便来,爷爷不是吓大的!”刑架上的男人啐出一口唾沫,纵然到了眼下地步,依旧嚣张无比。 “哦?”沈淮旭妖孽面容在火光照射之下,宛若地狱而来的修罗,透着血色。 他绕着男人走了一圈,紧接着短刃贴着男人的胳膊,又是一划。 皮肤一瞬间的刺痛让得男人呜咽一声,随后传来的痛感使得男人大叫起来。 沈淮旭却是派人堵了他的嘴,不让他叫,紧接着手起刀落在他身上落下数刀,每落一刀,一块鲜肉便随其刀一同掉下。 那场面,削萝卜一样,瞧的人头皮发麻。 而眼见那男人要疼死过去,沈淮旭便派人拖来盐水,直接一桶浇上去,从头到尾,盐水渗入受伤之处,激的男人眼睛发红,额头上的青筋一直贯穿到脖颈。 沈淮旭便站在一旁,一边擦拭短刃一边等着,等着男人那股子痛意过去,再次走上前去。 如此以往反复两次,第一次浇盐水,第二次浇烈酒。 直到第三次时,架上的男人早已没了起初的嚣张,血污糊住了他的眼睛,嘴唇哆嗦着吐出破碎的求饶:“饶......饶命。” 沈淮旭却并未停手,短刃在他手中就像索命的弯刀,在男人身上反反复复割着他的血肉。 薄唇之中吐出没有半点温度的话:“你知道一个人如果这样一片一片把肉割掉,需要割多少刀吗?” 沈淮旭绕至男人身后,男人惊恐无比,想要往后看,却怎么也转不过去。 沈淮旭幽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需要近四千刀,你觉得以你的血性,能撑到第几刀?” 话落,男人后背被狠狠削去一块。 他浑身痛得扭曲,一个劲的想要说话,但嘴巴被堵,他除了破碎的乱喊,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分明他已求饶,可沈淮旭依旧不紧不慢的割着他的肉,似乎真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玩上瘾了,就想要他的命。 认识到这一点的男人惊骇的顾不上疼痛,在刑架之上使劲扭动想要说话。 就在第三桶盐水落在他身后后,沈淮旭给了他开口的机会。 几乎没有迟疑,男人便大喊出:“是盛京世家,世家的人。” 沈淮旭冷笑看着他:“哪个世家?” “我,我不知道,但是那人给了我很大一笔钱,那,那笔钱若是取出,钱庄定,定是有记录,大,大人可派人去查。” “还有呢?” 男人不想死,所以他迟疑着想要谈条件。 可沈淮旭是何人,有这一条线索便够了,其余的有没有都不重要。 所以还没等男人出声,他便派人再次堵了他的嘴,在男人的嘶吼声下,他把短刃扔给了北云,拿着帕子擦擦手:“好生照顾着,别死了,此人还有用。” 北云奸笑一声:“是,主子。” 走出地牢,那股子血腥味却依旧不曾消散。 沈淮旭低头一瞧,自己的鞋子与衣摆上皆染了血色。 他蹙眉有些不悦,随即舒展开来。 回府换身衣裳,该去与那小狐狸一同用午膳了,得熏一熏香才是,免得熏着她。 第400章 沈淮旭啊沈淮旭你也有今天 回到府内,沈淮旭进院子之前特意瞧了眼旁边的院门。 见院门紧闭,微微勾唇,这小狐狸此刻在做什么,梳妆打扮还是已经去等他了? 他没有询问府中人柳锦棠的动向,问了无非也就去了与未去两个结果,反正一会总会见到。 入了屋子,文润已是准备好了沐浴之物,沈淮旭怕满身污秽染给柳锦棠,特吩咐用了艾叶。 以前他从不信这个,如今却不知怎得,突然信了。 沐浴完,屋中点了松香,他在香炉前转了两圈,确保身上爽利,这才开始净发穿衣。 他一开始本选了一顶墨玉龙纹发冠,但戴上的瞬间,他想起那小狐狸瞧着他怯生生的眼。 小狐狸骨子里是畏惧他的,不仅是因为他的无情手段与名声,也是因为他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与疏离。 今日既是解决问题的,自是要打扮的温润一些,也好叫那小狐狸放下戒心才是。 于是他放下墨玉发冠,让文润把他那江岫白的发冠取了出来。 又搭配一件石青色暗纹锦袍,金线织就的麒麟纹样盘踞胸腹,袖口收得极窄,里面杏色绫罗中衣搭配着蜜合色丝绦,让他冷厉硬朗的轮廓柔和不少。 腰间一根白玉锦带勾勒出劲瘦腰身,脚踩黑靴锦靴,贵气逼人。 文润也不少见他家主子穿这样亮色的衣裳,但莫名的,他就觉得今儿的主子非比寻常。 “如何?”沈淮旭出声询问。 文润嗯了一声:“主子穿这一身可谓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光彩可以射人。” 沈淮旭蹙眉:“那你若是女子,可会喜欢这个打扮?” 文润哪里敢迟疑,恨不能把脑袋点到地上去:“属下若是女子,定会为主子倾心。” 他可没说恭维话,毕竟他家主子不论是容貌还是权势,亦是身材,皆是万里挑一的好。 问问这盛京城的女子最想嫁的人是谁,定有大半都会选他家主子。 沈淮旭有些不自在,并非是因为问了文润这等奇怪的问题,而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如此精心打扮,只为一人。 甚至还怕那人不喜欢他的装束满心担忧。 他冷笑摇头,沈淮旭啊沈淮旭,你也有今天。 走出院子,隔壁耀棠居的院门依旧紧闭,沈淮旭眉宇挂笑,抬步离开。 刚走出回廊,沈淮旭却被人喊住。 “大哥哥。” 大哥哥三个字让他下意识回首,可当瞧见来人后,他眼中柔色瞬间转化成冷意。 因为来人并非他心心念念之人,而是沈诗语。 “大哥哥这是要出府?”沈诗语小跑上来瞧着沈淮旭这身打扮,心突突直跳,她从未见过沈淮旭如此打扮,只觉他着实俊美不可方物,不敢叫她直视。 “你叫我什么?”沈淮旭视线冰冷落于沈诗语身上。 沈诗语脸上的笑意骤然一僵,她感觉到了周身的寒意,自也明了沈淮旭不喜欢她称呼他为大哥哥。 “但是五妹不也.......” 她想与柳锦棠比,可沈淮旭显然是知晓她想说什么,沉声打断:“你与她比不了。” 如此直白的话使得沈诗语面露难堪之色,但随即她想起此次的目的便又恢复了笑意:“既然大哥不喜我那样叫,我便不叫了。” 沈淮旭还有正事不想与她耽误时间,抬步欲走,沈诗语却想要伸手拉他。 沈淮旭没动他身后的东阳却是抽剑挡住了沈诗语的手,语气不善:“属下劝二小姐老实些,毕竟属下这剑,可是锋利的很,若是不小心斩了什么不该斩的.......” 沈诗语立马缩回了手,在不敢轻举妄动。 东阳见此这才满意收剑。 “大哥,此物送你,是上次大哥送我及笄礼的回礼。”沈诗语面色泛起樱桃红来,自从上次收到沈淮旭送她的礼物后,她便一直在寻好的回礼。 她一直认为玉配骄子,在她心里,沈淮旭便是最适合佩玉之人。 普通的玉她自是瞧不上眼,这块麒麟玉佩是她多方打听,且花了她不少积蓄才得来的。 为了这块玉佩,她甚至动用了自己的嫁妆,当然,此事她没有告知孙姨娘,沈家所有人都不知晓。 "及笄礼?"沈淮旭瞧了眼她手中盒子,语气带了几分疑惑。 以为沈淮旭是公务繁忙不记得这些小事,沈诗语便拿出自己小心翼翼珍藏的兰花玉佩来:“大哥可还记得此物?是我及笄那日大哥托人送给我的。” 沈淮旭抬眼看她:“此物不是我送你的。” 说罢他在未停留,抬脚就走。 沈诗语呆愣在原地,良久之后才缓缓回神,手中的兰花玉佩还泛着柔和的光泽,一如其形,漂亮又雅致。 可她没有听错刚才沈淮旭的话。 他说此物不是他送的,但那日送礼之人明明说是家中主子给的。 除了他,其余人的礼物她都收到了,还能有谁。 突然,沈诗语的脑海中闪过一张俏脸。 她立马问身后檀云:“我及笄那日柳锦棠可曾送礼来?” 檀云作为她得贴身丫鬟对她得账目自是了解,仔细想了想这才道:“不曾。” 沈诗语面色顿变,她一把收回玉佩,提裙就往自个院子走,不可能,这个兰花玉佩不可能是柳锦棠送的。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大哥一定是在骗她,她得回去问问当日收礼的那个丫鬟,叫她把当日送礼那人找来对质。 一定是大哥送的,一定是的。 第401章 做了错事 鹊华楼内,二公主不停的在屋子里踱步。 时不时就问问婢女,自个的装束可有问题,自己的妆容可还妥帖。 来来回回确认了数次,婢女也不厌其烦的回答了数次。 “公主今儿的衣裳格外漂亮,公主的妆容也漂亮,公主就是这天下最漂亮的人。” 虽说知晓婢女这话是在哄她,但二公主心底也是借着此话在给自己打气。 但她只要一想到沈淮旭那张妖孽俊脸与其那冷淡模样,便又有些底气不足。 卿卿也不知怎么与沈淮旭说的,能叫他同意赴约,本来她都不抱希望的,但若不是卿卿,对方又岂会点头。 二公主正想着,便听门前传来脚步声。 她的心顿时提在嗓子眼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门口。 但门外人似乎只是路过,在停顿瞬息后便又离开了。 二公主当即吐出一口浊气,提起的心也落了回去,真是奇怪,她怎么惧怕比紧张还多,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甚至有逃走的冲动。 总觉要出事啊。 “你,出去守着,若是看见沈大人,提前来报。”二公主指着一个婢女交代道。 那婢女立马福身出门守人去了。 二公主转身倒了杯水,水刚喝到嘴里,屋门便被婢女急匆匆推开。 “公主,公主来了。” 二公主差点一口水喷出来,立马放下杯子,问旁边婢女:“快瞧瞧我发髻可乱了,妆容呢,妆容可有问题?” 婢女连忙给她检查:“好着呢公主,一切妥当。” 话落,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停在了门前。 二公主立马端手,挺直了身板,一动不动的对着门口,确保来人一推门就能看见状态最好的自己。 沈淮旭站在门前,想起商央的话。 “五小姐?属下没看见五小姐,只有公主在楼上。” 他黑眸幽深,知晓商央说的定是实话,但他还是决定亲眼确认。 屋门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二公主优美身姿。 沈淮旭剑眉蹙起,黑眸冷的凝了一层的霜。 他转身便走,让得屋中二公主笑容顿消,顾不得仪态立马追了出去。 “沈大人。”她小跑出了屋子,三步并两步的跑到沈淮旭面前,挡了他的去路:“沈大人留步。” 沈淮旭此刻脸色极为黑沉,偏那嘴角却又挂两抹淡笑。 若是不了解他的人会以为他心情还不错,可了解他的人知晓,这抹笑代表什么。 这不是开心时的笑意,而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有事?”他声音是冷冰冰的沉,二公主就算不了解他,也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怒意。 若是别人如此态度,她当即就可板着脸摆上公主的架子,不叫他人脱一层皮,难消她心头之气。 可沈淮旭是连她父皇都敢顶撞之人,她区区一个公主又岂敢在他面前端架子。 何况对方还是她心仪之人。 “沈大人为何看见我便走?是知鸢哪里惹到沈大人,让沈大人不快了吗?” “衙门还有要事,需得赶回衙门处理公务。”沈淮旭不欲多言,侧身要走。 二公主却再一次挡在他身前:“沈大人分明就是来赴宴的,可是瞧见知鸢便走,难不成知鸢不是沈大人想见之人?” 沈淮旭冷眸透出寒光,额角青筋直跳,心头无名之火升腾,但他硬是忍耐着与杜知鸢道:“既然公主知晓,便让路吧。” 二公主不动,沈淮旭也没心情跟她磨蹭,直接绕过她就走。 二公主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但这一次她没有阻拦。 她眼睁睁看着沈淮旭下了阶梯,头也没回的消失在她视野之中。 “哼!”二公主扭头也回了厢房,一进去瞧见桌上那红彤彤的果子与糕点,想也没想的就往嘴里塞。 直到塞不下了这才作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边艰难咀嚼一边生闷气。 小婢女瞧她那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吓得不行,生怕她把自己撑坏了,想要帮忙却无从下手,只得劝她小心些,慢一些。 好不容易咀嚼完了嘴里的东西,二公主又要伸手去拿,小婢女立马把东西全部撤了。 “公主,你这心情不好就乱吃东西的习惯何时才能改掉啊,还好今日嬷嬷不在,不然又该生气了。” 二公主气的不行,没忍住一边尖叫一边把桌子拍的哐哐作响。 小婢女怕她伤着自个,眼疾手快的把自己的手垫在其手下:“公主您打奴婢吧,别伤着自个。” 二公主瞧着她们把手垫在桌上,烦躁的挥手:“行了行了我不打了。” “公主,你别自个气自己,这事要奴婢说都怪县主,定是县主没有给沈大人说清楚,这才叫沈大人生气的。” 二公主瞪她一眼:“掌嘴!” 那小婢女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跪下不停掌掴自己:“是奴婢多嘴,奴婢该打。” 直到那小婢女的脸都被自己打的红肿,二公主这才出声让她停手。 二公主起身:“回宫。” “是。” 沈府耀棠居内,柳锦棠手撵着花瓣,但眼神却是望着一个地界失神。 直到手指上传来痛意,她才惊醒,自己失神间把手放入了石槽。 她扔下玉碾子,千霜第一时间发现异常,上来查看:“小姐,你这都砸红了,奴婢给你处理一下吧。” 柳锦棠轻嗯一声,千霜立马去拿药膏。 上药时,柳锦棠低垂着眉眼,情绪低落,千霜见她不高兴,思索一下跑开。 等回来的时候,她摊开柳锦棠的手给她放了一块小小的糖块。 “小姐尝尝。” 柳锦棠把糖块放入口中,一股橘子香味随着甜味蔓延开来。 “好吃吧。”千霜嘿嘿笑着:“这是奴婢亲手做的,小姐可是第一个吃的人。” 柳锦棠知晓千霜喜爱甜食,小时候也没少跟着她爹学这做糕点做吃食的手艺,这糖块做起来简单,但这小丫头能想着把橘子加入糖块中,如此巧思,当夸。 “好吃,这橘子的味道也好,还有吗?” 千霜点点脑袋:“有的,等一下奴婢就去给小姐多取一些来。” 柳锦棠笑了:“好。” 第402章 她不愿意 千霜瞅瞅她,又垂眸思索该如何说起,柳锦棠瞧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道:“想说什么便说吧。” 千霜:“奴婢只是看小姐不太高兴,小姐有什么心事吗?” 柳锦棠本想说没有,但又觉如果在千霜这里都要说谎,那她活的可真累。 “千霜,我觉得我似乎做了一件错事。” 千霜担忧看着她:“是接近大公子的事吗?” 柳锦棠摇摇头,站起身后,行至窗前,从窗边往外望,可以看见那一片海棠林,如今被她细心呵护着,已是长出了枝叶。 “接触大哥哥的初衷是为了寻回你,也为了摆脱我娘的桎梏,为的是有更好的生活,我本就一无所有,也不惧失去。” “小姐。”千霜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她感觉出了自家小姐很难过,但她除了陪着她,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我不后悔接触大哥哥,我甚至很感激大哥哥,因为没有他,便没有如今的我。”柳锦棠瞧着那一片海棠林微微一笑:“但是大哥哥对我产生了超越兄妹的心思,我害怕,不仅害怕自己无法脱身,也怕大哥哥会为此付出代价。” 千霜:“可奴婢能看出来,大公子对小姐是真心地。” 她从不怀疑沈淮旭的真心,但真心是会变的,她如今若点头跟了沈淮旭,便只能是他见不得光的情妹妹,一辈子无名无分的跟着他,他若真的爱她,喜欢她,又岂能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何况如今她都不知沈淮旭到底是什么想法,他说喜欢便喜欢,他说不喜欢便不喜欢,她似乎一直都在被他牵着走。 她怕。 “哎,如今我不能想这事,一想我便头疼。”柳锦棠摇摇脑袋:“我今日情绪不好,也并非是因为这个。” 千霜歪头:“那小姐是因为什么?” “我在想,二公主让我约大哥哥去鹊华楼用膳,可我却没有告知大哥哥邀他赴约之人是二公主,这件事是不是做的不妥,昨日我只想着完成任务,却忽略了二公主与大哥哥的感受,此事我是不是做错了。” 千霜认真想了想:“但是如今已过午时,就算不对,此刻大公子与二公主应该已经碰面了。” “哎。”柳锦棠再叹一声:“就是说啊,就算错了,眼下也是木已成舟,只能尽力弥补了。” “小姐,小姐。” 春文的声音随着推门声传入屋子。 千霜起身瞧她:“什么事这么匆忙?” 柳锦棠以为是沈淮旭回来了,手捏帕子担忧询问:“可是大哥哥回来了?” 这午时都还未过,他用膳不可能这么快,若是他的话,只能代表他根本没有与二公主共用午膳。 他这赶回家所为的什么,自也不用多言。 本来柳锦棠都做好面对沈淮旭怒火的准备了,哪知春文却摇摇头:“不是,不是大公子,是杨公子,他在府门口等小姐呢,说有事要与小姐说。” 杨公子? 柳锦棠思索一下,想到了杨鸿羽。 对方可是丞相之子,岂能让对方在府门口久等,她立马对春文道:“你且去府门口把杨公子迎进府茶水伺候着,我收拾一番便来。” 春文点头:“奴婢这就去。” 简单收拾后,柳锦棠便快步赶往前院,春文把人安排在大堂,柳锦棠到时杨鸿羽正坐在堂内喝茶。 “杨公子,久等了。” 一听见柳锦棠的声音,杨鸿羽立马放下杯盏起身,拱手回礼:“县主客气,是在下不请自来,多有叨扰。” 柳锦棠轻笑着走近:“我嫡母在宫内休养,祖母回府后因我母亲一事劳心劳神眼下正在休息,家中其余人都在院内忙活,恐怕只有我一人招待杨公子了,杨公子不会介意吧。” 杨鸿羽岂会介意,此举正中他下怀,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介意不介意。”杨鸿羽摆手,然后立马反应过来什么,对着自个小厮招招手. 小厮提着食盒小走上前。 “我家近日新招了一个厨子,是江宁人,今儿回去他做了这鲜花千层糕,说是江宁的特色,我就想起县主你了,想着你是江宁来的,在这边定是吃不上江宁的糕点,所以特带了些过来你尝尝。” 说着杨鸿羽打开食盒,鲜花千层糕的奶香味顿时弥漫开来,柳锦棠眼睛一亮,这个味道确实让她想起了江宁。 是江宁早集上千层糕的香味。 “你若喜欢,我日后便多送些来给县主尝尝。” 杨鸿羽说这话时不由观察柳锦棠的神色,见她没有拒绝,立马心头暗喜,赶紧把食盒往柳锦棠面前推了推:“县主尝尝。” 柳锦棠道了声谢谢,取过一块糕点尝了一口,紧接着惊咦一声瞪大了眼睛,眼中都是惊艳之色:“嗯!好吃。” 说着她又咬了两口,吞咽下去喝了口水:“这千层糕当真与江宁的一模一样,让我顿时想起了在江宁早集上奔走嬉闹的时候了。” 杨鸿羽见她喜欢,也是极为开心。 “我听闻县主喜欢木雕,这个木雕是我亲手雕的,送给县主。” 杨鸿羽拿出一个木雕,那木雕雕的是位女子,身形纤秾合度,衣袂似被风拂起,下摆处的褶皱如流水般层层叠叠,刀刃斜削出的阴刻纹路里还留着木材本身的细小结疤,倒像晨露凝在裙摆上。 木雕小人笑起来时眼睛大大的,纵是木雕也能瞧见那小脸上的光影,也能从其形态之间想象出少女明媚动人的模样。 “这是我吗?”柳锦棠有些不确定的问。 杨鸿羽有些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我是第一次学木雕,雕的不好,县主莫要怪罪。” 柳锦棠拿过木雕轻轻摸了摸:“第一次便雕成这样,你着实厉害啊,想想我第一次雕木雕的时候,可是雕的四不像呢,被爹爹好一顿骂。” “县,县主喜欢便好。” “但是你为何突然送我木雕?”柳锦棠抬头看向杨鸿羽,她二人不过几面之缘,他便雕了她得小像,她可不信他是心血来潮。 杨鸿羽耳朵瞬间弥漫起霞红,连着脸与脖子一同染了红。 似乎卯足了劲儿,也下定了某种决心,杨鸿羽抬首认真且严肃的看着柳锦棠:“其实我在第一面见县主时,就对县主一见倾心,多方打听得知县主未有意中人,这才敢接近。” “我知今日这些话多有冒昧,但若是不说,我怕有人捷足先登,县主这样至情至性,纯真善良的女子,定是人人惦记,我不求县主此刻给我答案,只想县主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彼此了解的机会。” 杨鸿羽看着柳锦棠:“不知县主可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柳锦棠愣在原地久久未曾回神,这番话来的突然,实在让她没有准备。 但在失神之后,她立马开始盘算。 杨鸿羽与她年纪相仿,又是丞相之子,若是他要娶她,沈氏定是拦不住的。 何况她接触过杨鸿羽几次,此人虽是世家之子,可举止得体,做事有度,是正儿八经的大家嫡子。 此人,是她的最佳人选。 柳锦棠几乎在瞬间就有了答案。 她一笑,朱唇轻启:“好。” “她不愿意。” 第403章 卿卿把我推给别人可曾问过我的意见 突然出现的声音使得杨鸿羽抬头看去。 待看见那门前的高大人影时,他脸色一变,立马起身拱手见礼,因为慌张,说话都有些结巴:“见,见,见过沈大人。 而坐上的少女却迟迟不见有动静。 沈淮旭没有回应杨鸿羽,只是一直冷冷的盯着少女的背影。 从杨鸿羽的方向看,正好可以看见少女那有些泛白的小脸。 他垂眸,以为柳锦棠是因与他说的话被听见,担心害怕,毕竟她是女子,二人之间说什么都好,但若是被家中长辈发现,还是难免畏惧。 于是杨鸿羽便心一横对沈淮旭道:“沈大人,此事不关县主的事,是我心仪县主,希望县主给我一个机会,并非是县主邀请我前来。” 沈淮旭冷眼扫过去,语气森寒:“我问你了?” 沈淮旭生气时的煞气就连襄王等人都无法抵挡,更何况杨鸿羽这等不曾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世家公子。 当即被其周身冷意吓得垂首后退,不敢再出声。 刚才那一瞬间,就在沈淮旭的目光扫过来时,仿佛有实质一般,他觉得自个的脖颈凉凉的,就像利器的锋刃贴着他肌肤划过,那种感觉让他浑身寒毛直竖。 丝毫不怀疑若是再多言,那种感觉便会变成真正的寒刃落在他脖颈处。 这时少女终于有了动静,她起身转过身来,没有看沈淮旭,只是福身道:“见过大哥。” 大哥? 沈淮旭差点被气笑了,他不是没有脾气的,真当他能一忍再忍? “我再给卿卿一次机会,叫我什么?”沈淮旭的声音低沉又沙哑,那落在少女身上的目光仿佛要洞穿她一样,冷的叫人不由发抖。 柳锦棠咬唇,思索着杨鸿羽还在,不好叫沈淮旭发怒,这厮一气之下会做出什么谁也不知道。 “大哥哥。”她乖巧的重新叫了一遍。 沈淮旭冰冷神色并未因她的改口而缓和。 因他清楚,她突然这般乖觉,为的是谁。 “来人,送客。”沈淮旭冷声下了逐客令。 这逐的是谁自是无需多言。 杨鸿羽脸色极差的看了柳锦棠一眼,欲言又止的想说些什么,但直到离开也没出声。 杨鸿羽离开后,大堂内便只剩柳锦棠与沈淮旭二人。 二人相顾无言,随着屋中冷凝气氛越来越重,柳锦棠这才开口:“大哥哥用午膳用的这般快,可曾吃饱了?” 见少女竟然这般自然的说起午膳一事,沈淮旭勾起唇来,徐徐吐出两个字:“饱了。” 但他可不是吃饱的。 又是一阵沉默,柳锦棠实在受不了这凝重气氛:“大哥哥无事的话我便先回了。” 说罢柳锦棠就要走,可路过沈淮旭身边时,她的胳膊却猛地被攥住。 下一刻只见门窗无风自动,“啪嗒”关闭,不留半点空隙,把她与沈淮旭隔绝在屋内。 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起,柳锦棠抬眼看向身前人,她的胳膊被攥着,沈淮旭握着她胳膊的手紧的她能感受到他手的颤动。 “你要做什么?这是大堂。” 这不是假山也不是后花园,一旦有人推门,她二人连躲都来不及。 沈淮旭垂首看着少女,往前一步靠近她,他嘴角挂着笑意,可那双黑眸却是又冷又暗,就像不见底的深渊,酝酿着一场恐怖的风暴。 “大堂又如何?你能与人在此互诉衷肠,我不能与你在此独处?” 柳锦棠咬牙:“我没有与人在此互诉衷肠,你别冤枉人。” 沈淮旭一把扯起少女胳膊,迫使她靠近自己:“我冤枉你?说好的不是你?” “我那并非是互诉衷肠。”柳锦棠眼睛发红,极力辩解:“我……唔?唔……” 只是话未说完,男人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攥住她后颈,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那块脆弱的骨头。 松香裹挟着男人的气息硬生生堵住了她的唇,把她的话全部堵在了唇齿之中。 柳锦棠的眸子瞬间放大,男人的吻很是用力,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噬,胸腔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挤出去,窒息感让她浑身发颤。 恐惧在瞬间被尖锐的屈辱感取代,让她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他怎么能总是这样强吻她,这还是在大堂里,万一有人来怎么办。 “你……放开……”柳锦棠使劲推攘身上的人,可是她那小猫力气别说推动男人,拳头砸在其胸膛上都能挠痒痒一般。 她只是砸了两下,男人便一把攥住她的双手禁锢在了她的身后。 手被禁锢,柳锦棠便开始用脚踢,不知踢到了哪,惹来男人一阵轻哼声。 紧接着柳锦棠便见沈淮旭缓缓睁开了眸子,那双眸子就似未餍足的猛兽,透着浓烈的欲望。 男人大发慈悲的放开她的唇,就当柳锦棠以为他要放她一马时,沈淮旭却是一把箍住她的腰,抬起往前两步,放在了桌案之上。 此刻柳锦棠坐在桌上,沈淮旭站在她身前,一手箍着她的双手,一手按着她的腰,整个人把她拢在怀中,可谓是没给她留半点逃离的空间。 这个姿势太羞耻了,柳锦棠被羞得眼泪直掉:“你无耻。” 沈淮旭抬手摸摸她的小脸,微凉指腹划过她柔软唇瓣,视线落在她泛着水光的唇上,黑眸越发暗沉。 “卿卿把我推给别人,可曾问过我的意见?” 沈淮旭声音很轻,可落在柳锦棠耳中却震得她浑身发僵发冷。 “我……”此事她确实有错,但他分明也没问啊,她从头到尾都没说自己要跟他用午膳,是他自己误会好不好。 “是我对卿卿不好?” “还是卿卿早就心有所属,有了心仪之人?” 沈淮旭的指腹在她唇间来回游移,柳锦棠想躲却躲不开。 突然门外传来说话声,是沈诗语的声音。 “不是说柳锦棠来大堂见客了吗?人呢?” 她的婢女战战兢兢回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去,去大堂内瞧瞧,看看人在不在里边。” 第404章 好才怪 柳锦棠听着那越发近的脚步声,整个人慌张的都忘了反应,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门口的方向,想起被发现的后果,她身子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抖。 “二小姐,今儿大堂里出现了老鼠,里边放了药,此刻正熏着呢,你若进去,小心中了毒。” 小厮这话直接让得沈诗语发出一声惊呼:“什么,老鼠?” 她顿时往后退了几步,顿时没了要进去的心思,她最怕老鼠了。 “你一直在这守着呢?可曾看见五妹?” 小厮表示未曾看见。 沈诗语道了声晦气,紧接着便是她离开的声音。 听见门口没了动静,柳锦棠这才松了口气,可一想到她为何会这般紧张后,羞愤瞬间就埋没了她。 “你放开我,放开我。”柳锦棠开始挣扎,可换来的是沈淮旭捧着她的脑袋狠狠地啃了她一口。 她猛地偏头挣扎,却被他更用力地按住后颈,骨头都在疼,却半点都逃不掉。 舌尖传来一阵刺痛,那是沈淮旭疯狂舔舐时带来的触感。 怒火像野火般窜上头顶,柳锦棠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咬住了那根放肆的舌尖。 铁锈味在口腔里炸开的瞬间,柳锦棠感觉到身上男人的动作猛地顿住。 她看着他缓缓睁开眼,眼中泛着难以置信。 眼底翻涌的偏执与疯狂凝固了一瞬,随即被更深的阴郁取代。 他没有退开,反而低低地笑起来,震动从相贴的唇瓣传过来,带着血腥味的震颤让柳锦棠胃里一阵翻搅。 “真是狠心。” 待沈淮旭松开柳锦棠的唇抬头时,柳锦棠看见他嘴唇渗血,猩红的血色在他红唇上晕染开来,衬他肤色又惨白了几分,就像那山野精怪,绝美却也危险。 不等她多看两眼,她的脸被狠狠扼住。 沈淮旭伸出拇指,轻轻蹭过少女被吻得红肿的唇瓣,将那抹血迹抹开,动作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 “咬我?”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可知伤我的人的下场?” 柳锦棠毫不惧他,一双杏眸死死的盯着他,无声的倔强使得沈淮旭垂首笑出声来:“还真是个不怕死的小东西。” “你到底要做什么?”柳锦棠盯着他。 “我想做什么卿卿不知道吗?”沈淮旭凑近她,高挺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子:“我想与卿卿在一起,一辈子。” “一辈子?”柳锦棠讥讽的笑出声来:“所以大哥哥是准备与我这样见不得人的过一辈子?” 她指着那紧闭的屋门:“今日是除鼠,明日呢?后日呢?大哥哥能用多少借口?能瞒多久?这便是大哥哥说的喜欢?” 沈淮旭勾着唇:“卿卿不信我?还是害怕面对这一切?” 柳锦棠眼泪顺着眼角滚落:“大哥哥喜欢时便能随心所欲,不喜欢时便能弃我如敝履,大哥哥喜欢我时我是你掌上明珠,大哥哥不喜欢我时,我一副残破的身子又该何去何从?” “大哥哥只顾眼前快活,可曾真正为我考虑过?你我兄妹,一旦事情败露只会为世间所不容,大哥哥权势滔天,可以轻易脱身,我呢?我可能像大哥哥一样明哲保身?” 沈淮旭只觉心头刺痛,并非是因少女这一番话,而是因少女的怀疑与不信任。 他沈淮旭在她心里,原来就是一个只顾快活而不顾她人死活之人? 是一个冲动不负责任之人? 他喉头泛起苦涩,手背的青筋因为怒意爆出血管。 可握着少女胳膊的手却保持着恰当的气力,不能伤她。 “卿卿,你会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边的。” 柳锦棠没有开心,她只是又笑一声:“那大哥哥现在带我去找祖母,就说你想娶我,把我的名字从族谱划去,我不是沈家人,待我年岁到了,你便娶我为妻。” 沈淮旭黑眸看着她,他不是不可以,但是他不能。 他有更好的安排,能让她风风光光,无忧无虑且不被任何人指手画脚的站在他身边。 而不是这样带着她去见祖母,在一片谩骂声与指责声中,娶她为妻。 他的卿卿不能被扣上任何难听的话,他不能,也绝不允许。 “你我之事我有更好的安排。”事情未定之前,他不能告知于她到底是何安排。 事关时家,她知道的太多对她并没有好处:“信我,等我。” 可他此话在此刻的柳锦棠看来就是在逃避:“大哥哥是有更好的安排,还是不敢?” 柳锦棠伸手,推着他的肩膀想要他离自己远一些:“我不想等大哥哥所谓的安排,大哥哥分明如此厉害,想要我不过是只言片语的事,偏要我等,等到什么时候?等到大哥哥订婚,娶妻,生子?” “我不等,我如今是县主,我有权做主自己的婚事,我不想被千夫所指,我想要嫁给我想嫁之人。” 沈淮旭想起她把自己推给别人,想起她对杨鸿羽殷勤的样子,心头酸涩难忍,眼眸更是透了猩红。 “你想嫁给谁?”沈淮旭根本不能想象,只要一想她会一袭红衣奔向另一个人怀抱他喉头便泛出一股子腥甜:“杨鸿羽是吗?还是陆星文?或者襄王?” “你宁愿嫁给这些人,都不愿意等我哪怕片刻?” “是啊,嫁给杨公子不好吗?他是丞相嫡子,能护我周全,陆大人不好吗?他是今科状元,与我这个县主刚好相配,还有襄王殿下,他很喜欢我呢。” 柳锦棠已是羞愤上头,说话只顾自己痛快,而不曾考虑后果。 “我嫁给他们三个哪一个都比嫁给大哥哥强,大哥哥能给我的他们也能给我,大哥哥不能给我的,他们一样能给我。” 沈淮旭笑了,笑的痛苦又凉薄。 平日里他对这小狐狸太好了,好的她已经忘了他并非一个好人。 “我说了,你若不乖,我便打断了你的腿,捆在身边,卿卿,你觉得我会让你嫁给他们其中任何人吗?” 沈淮旭摸摸她小脸。 他笑得太过渗人,语气冰冷没有半分感情,柳锦棠呼吸急促,不是激动,是有些害怕。 记忆被拉回初次见他,那会子她连看都不敢看他,因为她知道他的可怕,可如今她都敢跟他作对了。 是他对她的好让她忘了他本来的样子,他从始至终都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沈淮旭。 “我只想让你护我周全,我不想当你的阶下囚,也不想没有尊严的活着。” “大哥哥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放过? 沈淮旭唇齿间反复咀嚼这两个字,他怎么会放过她呢,他的小海棠可是要与他共生呢。 “我给卿卿两个选择如何。” 沈淮旭却是沉着冷静的过了头,他没有激动的质问少女,也没有因醋意大发而强吻少女,他只是在少女说任何人都比他好时给了她两个选择。 柳锦棠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第一个,三年之约作废,我与卿卿回到起点。” 明明是柳锦棠最期待的结果,可是听见这话她的心却咯噔一声。 “第二个,等我。” 沈淮旭手指从少女脸盼划过,眼神柔和:“选吧。” 柳锦棠望着他,脑海中是她二人相处的一幕幕,可是那一幕幕最终在世人的指点与谩骂声中消散了去,她要的是共进退的爱人,不是他人亵玩的玩物。 “我选一。” 沈淮旭眼中的光色慢慢消失,脸上的柔色也渐渐褪去,只余一片冷漠与寒凉。 他勾唇冷笑,退开身子与她保持了距离,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她,似在看不相干的人。 “好。” 才怪....... 第405章 一品诰命 自那日在大堂与沈淮旭不欢而散后已过去五日,这五日柳锦棠再未见过沈淮旭。 尽管二人院子只有一墙之隔,却从未碰面。 对柳锦棠而言,日子还在继续,只是心里一直不爽利,总也开心不起来。 四月初,是公主招取伴读的日子。 所有在花名册上的世家贵女皆要进宫参加考核,最后留下六人,二公主,三公主各三位伴读。 上次鹊华楼午膳一事,柳锦棠也知晓自己做的不妥,事后也托人去给二公主送去了歉礼。 二公主没有回应,柳锦棠便知她气着了,事后又亲手做了些小玩意给其送进宫去,甚至还亲自进宫一趟以表歉意。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二公主也算消了气,与她冰释前嫌。 但此事后,二公主也不知是受了刺激还是突然想开了,竟然不喜欢沈淮旭了,说他那样冷冰冰的人半点不值她的热情,并给柳锦棠说,相比较沈淮旭,她觉得陆星文更适合她。 柳锦棠很是喜欢她这种洒脱劲,不会委屈自己去迎合他人。 同时也羡慕她,因为身后有靠山,无所畏惧,所以才能这般随心所欲。 选伴读的流程很简单,无非就是琴棋书画。 世家贵女的才学品性很重要,但身份更重要。 所以所谓的选取其实就是走个过程,最后留下的都是早已定好的几人。 柳锦棠自然在伴读人员内,毕竟二公主可是早早就定好了她,要让她伴读的。 何况她还是县主,独一份的恩宠,其她贵女出身再好,在她面前也是低了一头的。 入宫伴读前一日,沈氏出了宫回了沈府,同时回府的还有苦哈哈的沈诗婧。 这些日子在宫内陪着沈氏,虽说不用干什么活计,也不用她忙前忙后照顾,但既然留在宫内,自也不可能是让她睡大觉的。 每日她都得守着沈氏,陪沈氏聊天解闷,陪她散步消食,沈氏头疼了她得替其按头,=腿疼了,她得为其按腿,就是如厕,她都得在外守着以免人出现什么不测。 这样的日子虽说身子不累,可心累,偏作为子女,这都是应该做的,半点怨言也不敢有,直到回府见到周姨娘,这才躲在屋子里抱着周姨娘好一顿诉苦。 入宫伴读当日,皇宫的圣旨送到了沈家。 皇上念沈氏救驾有功,并为了安抚她失子之痛,兹特封为一品国夫人,赐之诰命。 沈家已是世家之首,家中不仅有沈老爷在朝为官,也有沈淮旭这尊大佛镇守门楣,后期出了个奉宜县主,如今又出了个一品国夫人,可谓是荣宠加身,位尊权重,无人能与之匹极。 柳锦棠在得知沈氏被封为国夫人后,第一想法便是,完了。 沈氏若一直只是沈夫人,以她县主的身份,待她及笄,对方定是难以掌控她的婚事。 但如今沈氏被追封诰命夫人,不仅在沈家,甚至在皇上面前都有了话语权,皇上甚至会念她因救驾痛失爱子而有所优待,她若想对她的婚事下手,这沈家除了沈淮旭没人能帮她。 偏沈淮旭这条她曾经选好的路也出了岔子,这人不顺时,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 一连两天,柳锦棠都在为此事烦忧,上课之时总是走神,女官接连问了她几个问题她都没有回答上来,被罚抄书二百遍,惹来三公主一行人幸灾乐祸的偷笑,说的话也极为难听。 二公主反驳两句,这才凑近了柳锦棠:“卿卿,你怎么了啊?可是这学习太枯燥?我们一会下课去游湖如何?” 柳锦棠很是感激的看向二公主,她毕竟是二公主的伴读,代表了二公主的脸面,这刚上学没两日就被女官罚抄,叫二公主也被人哄笑,二公主不仅没罚她,还看出她心情不佳要带她游湖。 “只是这几日出了些事,并非是学习枯燥。” 柳锦棠只是觉得无力,明明才感觉日子好一些,这突然又坠回了深渊。 哎,何时是个头啊。 “卿卿,你我是姐妹,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便与我说,我是公主,权力大着呢,定能帮你。” 二公主拉着柳锦棠的手安抚她。 柳锦棠笑着回握住她的手:“我知晓,放心吧,只是一些小事,我自己能搞定的。” “当真?”二公主半信半疑的看着她。 柳锦棠嗯了一声:“真的。” 说着她还苦恼的挠挠额头,半开玩笑道:“相比于其它事,眼下最让我头疼的应该是那二百遍的抄书该怎么办。” 二公主毫不在乎的随口道:“那有啥的,我找二百个宫人来给你抄便是了。” 柳锦棠:“.……” 她赶紧打住二公主的想法,表示若被女官发现,那可不是二百遍抄书的事了,偷奸耍滑,可是坏名声的。 再辛苦也得自己熬夜抄写了,谁叫她上课不专心呢,该罚。 二公主也知自己的法子不靠谱,心虚的缩了下脑袋,紧接着眼睛一亮:“我还有个法子。” “啊?”柳锦棠看着她眨了眨眼睛。 傍晚,柳锦棠看着手拿三支笔的二公主在纸张上歪歪扭扭的写下那四不像的字,无奈苦笑。 她还以为二公主能有什么好法子,原来她的法子就是一只手拿三支笔,抄写一次相当于抄写三次。 这种歪门邪道的法子,也不知她从何处学来的。 二公主抹了把脸,从桌案前抬起身子:“卿卿,你来瞧,我写的如何。” 柳锦棠正在埋首抄书,听见她说话,便抬头看她。 这一抬头,待看庆二公主此刻模样,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二公主不明所以瞧着她:“卿卿,你笑什么?” 说着又抹了一把小脸,本来只有半张脸花了,这下直接涂抹均匀了,雨露均沾成正儿八经的花猫了。 柳锦棠拧了帕子递到到她手上,本想叫她擦擦脸,可瞧见她那黑乎乎的手无奈作罢。 这模样擦也擦不干净了,只能洗了。 二公主瞧见铜镜里自个那黑黢黢的小脸后直接一声尖叫,羞红了脸赶紧叫宫女打水洗漱。 瞧着那使劲搓洗自己手上墨汁的二公主,柳锦棠轻轻的笑了,可笑着笑着却又笑不出来了。 这本是她的事,也不应该叫二公主为她烦心,何况她如今总是胡思乱想,这抄书并非全是坏事,忙起来她也许就能不乱想了 第406章 配你大哥哥可妥 四月下旬,各贵女可归家探望家中亲人。 走时二公主依依不舍的拉着她:“卿卿,你要早些回来,没有你我吃不下饭的。” 柳锦棠点点头:“好,待归宫之日,我定早早就来。” 入宫伴读若无要事是不允许出宫的,这次归家也不过给了三日的假,三日一过还得回宫。 沈诗婧是三公主的伴读,本来三公主的伴读应当是沈诗语才是,但是沈诗语与周家嫡子的婚事已定,就在五月中旬,她得准备婚事,之后就得嫁为人妇,自是不可能在入宫伴读的。 沈诗婧坐在马车内,兴奋的不行,这一月不曾出宫,出宫自是开心。 宫内规矩森严,三公主又不似二公主那般和善,沈诗婧在其手下伴读舒心的日子定是少之又少,这一月磋磨下来,柳锦棠感觉她的性子都比以前沉稳了不少。 柳锦棠捞了竹帘,透过窗子往外看去,长街上熙熙攘攘,一片祥和。 抬眼看着长街尽头,那是沈府的方向,柳锦棠脸色变了变,放下了帘子。 回到府中,沈老夫人拉着柳锦棠与沈诗婧好一阵寒暄,问她们宫内的吃食好不好,住的好不好,公主好不好相处,俨然一副长辈关切晚辈的慈爱模样。 “祖母,宫里虽好,也没有家中好,孙女在宫内可想你了呢。”沈诗婧抱着沈老夫人的胳膊好一顿撒娇。 “哈哈哈,你啊,这么大了还是这个小孩子性子,宫里有宫里的好,家中有家中的好,待你将来嫁人,夫家便有夫家的好,可不能当着外人说这话,可知晓。” 沈诗婧点点头:“孙女知晓。” 这时婆子来报,沈氏与沈老爷来了。 柳锦棠转头看向门口,当看见沈氏时,她愣了一下。 相比较一月前沈氏的羸弱与憔悴,眼下的她可谓是容光焕发,光彩动人。 微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落在沈氏身上,衬得那张脸愈发莹润如玉。 鬓边赤金点翠步摇随呼吸轻晃,流苏上的珍珠却纹丝不动,眉峰如远山含黛,用螺子黛细细描过,尾端微微上挑,既不失世家主母的端庄,又藏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威仪。 一月不见,沈氏身上的气度都比一月前要重了几分,这有了诰命加身,腰杆子硬了就是不一样。 柳锦棠与沈诗婧一同起身见礼。 “见过母亲,父亲。” 沈氏的视线从柳锦棠身上扫过,泛着一丝冷意,但转瞬便化为乌有,面上唯有柔色。 “来,让娘瞧瞧,我儿可曾瘦了。” 她伸出手来,走向柳锦棠二人。 柳锦棠没动,以为她要拉沈诗婧,沈诗婧也以为沈氏要拉自个,手都递出去了,结果沈氏直接略过她拉住了柳锦棠的手。 柳锦棠与沈诗婧同时脸色一变,一个诧异,一个尴尬。 柳锦棠的手被沈氏拉住的瞬间,身上的寒毛都起来了,她所谓的慈母模样,在柳锦棠眼中就是恶鬼披着人皮,不知下一刻是准备害她还是另有目的。 “这手摸着怎么瘦了呢,可是在宫里吃苦了?”沈氏担忧的望着柳锦棠,眼中有着丝丝缕缕的心疼。 若不是知晓她的品性,柳锦棠还会以为她是真的关心自己。 “二公主对女儿很好,并未吃苦。” 沈氏依旧不放心:“若是宫里太苦咱们不去了,这手摸着不仅瘦了,人怎么也憔悴了呢。” 沈老爷走上来拍了拍她的肩:“孩子在宫内读书识字,难免受些苦,都是无法避免的,你也莫要太过担心。” 有了沈老爷的话,沈氏才松了口气,笑了笑:“老爷说的也是,是妾身忧心过重了。” 柳锦棠看着沈氏自导自演做着慈母模样,心头除了警惕无半点感动。 她到底想干嘛。 沈老爷落座后也惯例的问了柳锦棠二人宫中事宜,还教导她二人一番,要好生伺候公主好生学习,莫要给沈家丢脸。 柳锦棠与沈诗婧自然是乖顺点头。 过了没一会,周姨娘,孙姨娘还有备婚的沈诗语都收到消息赶了过来。 周姨娘一见沈诗婧,那模样差点哭出来,可见是想沈诗婧想的紧。 沈诗婧见到周姨娘也是红了眼,上前拉住她的手,周姨娘没说话,只是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没有太多的话,也没有太多的肢体举动,可那发红的眼与那轻拍手背的动作却是比沈氏说一百句关切的话要来的真心。 最让柳锦棠感到意外的是沈诗语的状态。 这要当新娘子的人不说红光满面,却也不应该是哭丧着脸才是。 她进屋后柳锦棠就发现,她就连笑都是勉强的,孙姨娘一直陪在她身边,神情也不好。 柳锦棠没有多问,只是留了个心眼。 又聊了一会,沈老夫人乏了便遣散了众人,却留下了柳锦棠。 沈氏走时对柳锦棠道:“为娘在院子里做了些你爱吃的菜,一会你便来为娘院子用膳吧。” 柳锦棠看着她,二人对视片刻,然后柳锦棠笑道:“女儿知晓了。” 待所有人都离开,屋中只剩柳锦棠与沈老夫人后,沈老夫人向她招招手:“来五丫头。” 柳锦棠上前,沈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紧接着从身旁的嬷嬷手中拿过一画册来。 打开后,上面画着的竟然是一娉娉婷婷,不施粉黛亦倾城的少女。 “这是?”柳锦棠看着那女子的脸,却不记得自己见过这号人。 “此乃英国公之女,昭阳郡主,此人家世斐然,是正儿八经的的书香门第之女,配你大哥哥可妥?” 柳锦棠愣住,这才反应过来沈老夫人留她下来的目的,是为了询问她的意见。 可这样的大事,她不是应该找沈氏,沈老爷商量吗,为何问她? “祖母,这样的大事,孙女以为应该问问母亲,父亲的意见。” 沈老夫人笑着说:“他们知晓,且都很满意,你大哥哥宠你,我便想着问问你,若你也满意,那我就走一趟,安排这两个孩子见一面。” 沈老夫人说着叹息一声:“你大哥也不小了,却迟迟不娶妻,这事业要紧,终身大事一样要紧,你大哥性子寡淡,却难得喜欢你,你也帮着劝劝,可知?” 柳锦棠垂着眉眼,握紧了手中帕子,看着画上那身姿翩然的少女,心头莫名的堵。 “孙女知晓了。” 第407章 心思 出了慈安院,柳锦棠心事重重的往自个院子走去。 在走到自个院子跟前时,她停住脚步往隔壁院子看去。 她看了良久,久到隔壁院子的院门打开,里边的人走出来,她才蓦然惊醒。 一月不见,沈淮旭周身的气势却越发冷淡骇人了,即便隔了这么远,她依旧能感觉到他周身丝丝缕缕的寒气。 对方似乎察觉到有人看他,抬眼望来。 二人眼神相碰的瞬间,柳锦棠身子僵住。 沈淮旭的眼神太冷漠了,冷漠的就如她们初见,给柳锦棠一种她们曾经种种是她一场梦的错觉。 仿佛她们从不曾开心过,亲密过,那雪中簪花,夜看烟火都只是她臆想出来的一般。 柳锦棠看见不远处的男人突然蹙了蹙眉,紧接着抬脚向她走来。 随着对方走近,她心慌的似要从嗓子眼中跳出来。 想也没想的扭头进了院子,手忙脚乱的关了门,背抵门板,委屈的红了眼。 从她这处,可遥遥看见那片海棠林,一片青绿,依稀可见其上粉色花苞,过不了多久,便能盛放出灼灼海棠花来。 如果一切都是她的臆想,那这片海棠林呢? 这处耀棠居呢? 这耀棠居内的八角亭,荷花池,秋千呢? 决绝的话是她说的不假,可是她没得选啊。 这上位者的心果然是寒冰做的,不论曾经多快乐,当收回的时候,半点情面都不留。 柳锦棠呼出一口浊气来,转身瞧了眼那紧闭的院门,抬脚往屋子走去。 此事她二人都已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眼下也是她想看见的结果,人不能太贪心,她已经求得了她想要的结果,自然要接受这种落差。 耀棠居院门外,沈淮旭瞧着那紧闭的院门忽的一笑。 北云东阳二人瞧见自家主子这笑后,身上的皮都紧了,又来了又来了,这一个月来,只要他家主子这样笑准没好事。 第一次他家主子这样笑,那困扰京郊数年之久的山匪贼寇被他家主子一窝端了,顺带还把那山匪头子扒光了衣裳游街示众了一番。 第二次笑,曾经为难过柳小姐的那几位大臣贵女在一朝之间全部被退了婚。 本来都是世家贵女,家中长辈也是朝中重臣,许配的人家也都是门当户对之人,可男方家不知听闻了什么,第二日天没亮就登门送回了帖子,哪怕是彩礼不要也要退婚。 那几日只要从其府门口过,都能听见府内女子的哭声,可谓是难过至极。 第三次,便是今日,不知他家主子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鹊华楼六楼雅间之内,一儒雅男子正等候炉前,青白手指拿着木勺,轻轻搅动着壶中乳白色的牛乳。 待壶中液体滚沸之后,他慢条斯理的把壶提下放置桌案之上,桌案上早已垫好了香樟木的桌垫,以免烫伤桌案。 他取过一陶瓷碗来,从一旁的壶中盛了些茶水,又从那刚滚沸的壶中舀了些牛乳。 牛乳入碗瞬间,与茶水相融,变成了黄褐色,散发出茶与奶混合后的醇香来。 也正在此时,雅间的房门被推开,一面容妖孽,神色冷峻的高大男人自外而入。 儒雅男人似乎知晓他会来,把手中混合好的茶水放在了桌案上,抬头笑道:“元祉,你来了,来尝尝我熬煮的茶。” 沈淮旭拱手:“恩师。” 说罢走上前,跪坐在了蒲团之上。 他端起那瓷碗来,先嗅后尝,紧接着慢品。 “茶混牛乳,倒是新鲜。” “此次周游各地,却阴差阳错的沿着水路去到了西疆,那里的人不爱吃茶,倒是喜欢喝这牛乳混茶,我尝过后,觉得别有一番风味,便学来了。” 儒雅男人轻尝着手中香茶,抬眼看向沈淮旭。 “你啊,总是这般,我说那臭小子的脾气跟谁学的,瞧见你我便知晓了。” 沈淮旭未曾说话,儒雅男人又道:“何时启程?” “后日。”沈淮旭放下瓷碗,黑眸闪过一抹精光。 “不准备告诉她?那丫头的性子与她娘一样,口不从心,你何时也这般小孩子性子了,一去半载,当真不担心?” 沈淮旭抬眼,勾起唇来:“所以这不是来找恩师了。” 儒雅男人无奈一笑:“就知你无事不登三宝殿,当初劝你不可为,你偏要为之,如今深陷其中,费多大的功夫,也是你应得的,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沈淮旭妖孽面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我需要恩师.......” “阿秋!”耀棠居内柳锦棠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千霜连忙上前关切。 “小姐怎么突然打喷嚏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柳锦棠揉揉鼻子:“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突然鼻子痒痒想打喷嚏。” “哎,这个我知道。”春文兴冲冲凑了上来:“小姐,定是有人在背后说你坏话,是不是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啊。” 千霜没好气的给了春文脑袋一下:“你啊,就不能念着小姐点好。” 春文捂着脑袋委屈巴巴:“那小姐以前打喷嚏也这样说自个啊。” “你还说。” 千霜作势还要出手,春文立马躲到了柳锦棠身后。 “小姐,你看千霜姐姐,如今越发凶了。” 柳锦棠失笑:“说这话是还想挨打?” 春文耸了耸鼻子:“奴婢开玩笑的,千霜姐姐一点也不凶,特别特别温柔。” 千霜对她这虚伪的马屁嗤之以鼻:“你啊,明知小姐要去夫人院子里吃饭还说这话,一点都不吉利。” 春文也知自个嘴瓢,赶紧拍嘴:“小姐别听我瞎说,呸呸呸,奴婢自个罚自个,夫人定是并不会为难小姐的,她若为难小姐,奴婢就冲上去护着小姐。” 柳锦棠轻笑:“不过就是一个喷嚏,想来是风吹到发丝发了痒这才打了喷嚏,别搞得如此紧张。” 她低头看看自个装束,为了这身衣着,她可是下了大功夫的。 一来要防止沈氏心生不满,二来又不能太过露怯,所以她选的衣裳与首饰都极为讲究。 确保没有问题她才道:“走吧,时辰不早,早去早回,至于是骡子是马,一会便知。” 第408章 城南员外郎 去了沈氏院子,饭菜早已摆好。 柳锦棠一入屋子,便见沈氏坐在桌前喝茶,那模样,可半点没有白日在慈安院的慈爱劲,有的皆是一品诰命夫人的得意劲。 “女儿见过母亲。”柳锦棠走上前恭敬福身。 沈氏这才放下杯盏看向她:“来了,坐吧。” 柳锦棠坐在了她的对面,桌上摆着七菜一汤,共八道菜,放眼望去色香味俱全,在定睛一看,全是她不爱吃的。 别的不说,光是这备菜就可瞧出,沈氏叫她来吃饭就不是真心地,若是真心叫她来用膳,岂能上的全是她不喜欢的。 “云姑姑,布菜。”沈氏出声。 云姑姑立马上前布菜,但却不是为沈氏布菜,而是为柳锦棠布菜。 她先是为柳锦棠夹了一道凉拌猪肚。 柳锦棠向来不挑食,但唯独不爱吃内脏等物,猪肚腥气重,爆炒都压不住腥味,更别说凉拌了,柳锦棠看着都没食欲。 “吃啊,怎么不动筷子,可是嫌我这处的饭菜比不上你那耀棠居?” 沈氏笑看着柳锦棠,可说的话却是带着不满。 柳锦棠知晓如今不能与她作对,只得夹了一筷子猪肚放入口中,猪肚一入口,腥臭使得柳锦棠直接吐了出来。 沈氏当即一拍桌子:“柳锦棠,你这是何意,我好心好意给你备膳,你吃一口就吐,可曾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中?” 柳锦棠拿着帕子擦擦嘴,看着沈氏那淬了毒般的眼,敛眸道:“母亲息怒,女儿出宫前才与二公主用了膳,眼下胃中堵得慌,这才没什么胃口。” 沈氏直勾勾的看着她:“你与二公主一同用膳?” 按规矩,伴读之人应该是与公主分开用膳的,防的是有心之人借着便利往饭菜下毒。 柳锦棠说与二公主一同用膳,这代表二公主极为喜欢她,沈氏有些怀疑。 柳锦棠点点头,神情极为自然,丝毫没有表演的痕迹:“是啊,从女儿入宫开始就一直与二公主一同用膳,二公主说与女儿一同用膳能吃的多些,格外有食欲呢,女儿出宫时二公主还让女儿早些回宫陪她。” 沈氏瞧着她,想起春日宴时,二公主似乎就与其走的很近,也就信了柳锦棠的说辞。 若这死丫头与二公主走得近,她倒还真不能太过难为她,毕竟她如今还在宫内伴读,若是出点什么事,指不定这死丫头怎么说。 她瞪了柳锦棠一眼,心头冷笑,无妨,这死丫头迟早有天得落在她手里,届时容她捏扁揉圆,看她如何跑。 “既然没胃口便算了,亏得我费劲心力为你准备这一桌子菜,都浪费了。” 沈氏有些惋惜的叹气。 柳锦棠这会子在看那桌上的菜,这才发现,这些菜竟然全是内脏做的。 鸡杂,猪腰,猪肚,猪肝,猪肺...... 柳锦棠觉得搞笑至极,这沈氏还真是费尽心力,费尽心力的做了一桌子她不喜欢吃的。 若非她聪明用二公主当挡箭牌提醒了沈氏她还得入宫伴读一事,沈氏指不定今日得把这些菜全塞进她嘴里。 想到这里,柳锦棠后背便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 “是女儿考虑不周,让母亲费心了。”柳锦棠装作愧疚模样,不敢看沈氏,看在沈氏眼里就是柳锦棠在害怕。 害怕她如今的身份,害怕她因这事为难于她。 沈氏很是得意,更加笃定了柳锦棠逃不出她手掌心的念头,沈淮旭马上也要离京,日后看谁能给她撑腰。 “算了,反正你从小就没叫我省过心。”沈氏摆摆手:“今日叫你来是想与你说说你的婚事。” 柳锦棠脑子嗡的一声,看向沈氏:“母亲的意思女儿不懂。” 沈氏笑着:“你这翻过年头便及笄了,可以许配人家了,为娘想着也该替你物色物色了,不知你可有中意人选?” 柳锦棠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沈氏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这样问她,她定是有了想法,此话只是在套她的话罢了。 “女儿没有中意之人。”她不能说有中意之人,说了沈氏会不会有别的想法谁也不知。 沈氏嗯了一声眉眼间挂上柔和之色:“你可觉得为娘操之过急?” 柳锦棠拿不准沈氏的想法,只得表现出羞涩,避过这个话题。 见此沈氏只当她不好意思:“也是,你这距离及笄还有一段时日,为你这些确实有些早了,罢了到跟前再说吧,你回吧,为娘累了,想歇会。” 柳锦棠起身:“女儿告退。” 看着柳锦棠出了屋子,沈氏脸上柔和笑意变成了冷笑。 云姑姑上前:“夫人,这些饭菜........” 云姑姑话没说完,沈氏便掩住口鼻退开了去,瞧着那些内脏做成的菜厌恶挥手:“赶紧把这些菜处理了,莫要恶心我。” 云姑姑立马吩咐人把饭菜撤了,又点了熏香熏了屋子,这才回到沈氏跟前伺候她。 “夫人突然问小姐可有意中人,夫人是有中意的人选?”云姑姑边给沈氏敲腿边与之闲聊。 沈氏手拿小玉轮滚着脸,吃着近下御贡的果子,舒畅的舒了口气:“确实有一位人选,不过眼下还未确认。” 云姑姑笑问:“不知是哪一家的公子?还是哪位世家大臣?” 沈氏呵的讥嘲一声:“都不是。” 都不是? 云姑姑敲腿的手一顿,五小姐年轻貌美,配世家公子最是妥帖,不济嫁给大臣,年岁虽大些,但也说的过去。 但若都不是,难不成是王爷? “夫人想让五小姐嫁给襄王殿下?” “就她?”沈氏讥讽勾唇:“那死丫头也配嫁给王爷,以她县主身份嫁给王爷,成了王妃,岂不是要坐在我脑袋上拉屎。” 这下云姑姑纳闷了,不是世家公子,也不是大臣,还不是王爷,那能是何人? 平头百姓? 老爷岂能同意。 见云姑姑瞪着眼睛琢磨着,沈氏骂了声蠢货随即道:“你可知城南那位吏部员外郎?” 云姑姑想了想,大惊失色:“夫人莫不是想......” 沈氏点头:“对,我欲把五丫头许配给他。” 饶是云姑姑是沈氏的人也是有些错愕了:“可那位员外郎据说家有十八房小妾,五小姐的身份嫁给对方,属于下嫁,老爷不会同意的,老夫人也不会同意。” 沈氏却半点不担心,利益面前,就没有嫁不了的人,那员外郎官职虽小,可却不是普通的员外郎,沈老爷不见得会拒绝,只是沈淮旭那里有些头疼,好在时间还长,她可慢慢规划。 第409章 沈淮旭要离京 出了沈氏院子,柳锦棠快步往自个院子去。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快到后来小跑起来,最后停在一棵树前干呕起来。 不止是口中的腥味让她作呕,还有沈氏的所作所为,她的话,她的眼神,都叫她作呕。 沈氏没有说要把她许配给谁,可是柳锦棠知晓,她定是要把她许给城南那个员外的。 柳锦棠直起腰来,擦了擦嘴。 如今她是县主,沈氏想要动她可能没那么轻松。 她也绝不可能让沈氏的计谋得逞,她休想。 休息了一夜,第二日柳锦棠去了趟铺子,送去了做好的香薰等物。 一月不见,郭晚照与徐秋水围着她不停的与她说铺子里发生的事。 梅娘的卖身契当初柳锦棠从沈淮旭手中要了过来,之后也送到了梅娘手中,梅娘对她不胜感激,但也没有完全脱离鹊华楼。 如今是鹊华楼与铺子两头跑,按梅娘的话说,她如今是自由之身,楼中规矩对她已经没了约束,她卖艺不卖身,在楼中吹拉弹唱一月下来也能挣不少银子,也能兼顾铺子,一举双得。 梅娘见惯了人情冷暖,也对名声这等虚名不看重,柳锦棠理解她,也支持她。 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她,毕竟当初梅娘找到她与她合伙开铺子是因为她可以管理铺子,如今她反倒成了甩手掌柜了。 “如今铺子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掌柜做的香可是深得那些夫人小姐的喜欢,为了得到掌柜做的香,不惜一掷千金,那些赠香都不够了,掌柜今日若不来,我们都得想法子联系掌柜了。”徐秋水缓缓说着。 郭晚照这时端着一本账本与一沓子银票走上前来。 “掌柜,这是铺子开张到今儿的营收,请您过目。” 柳锦棠道了声谢谢,取过账本翻看了两眼:“此处是多少钱?” 郭晚照道:“共三千一百两。” 柳锦棠想过那些世家夫人能砸钱,却也没想到区区一月,她们竟然砸了这么多钱。 这个营收,放眼这整条街都是叫人眼红的存在。 “掌柜做的那香就连兰香阁都做不出来,前一阵子兰香阁还派人过来打探消息,被我认了出来,搪塞了过去,可见小姐做的香熏等物有多好了。” 柳锦棠轻笑,对制香,她确实很有信心,不然当初也不能凭借此开了这铺子。 她知这世家夫人小姐不缺银子,缺的是稀罕东西,所以东西越稀罕,越能代表身份,哪怕价值千金,她们也会买,何况她那香还是只能买够银两才能获得之物,更是稀有。 “近日铺子里哪些东西卖的好,哪些东西卖的不好?” 徐秋水认真思索片刻,说:“香囊,发簪,口脂,胭脂等物卖的最好,发冠,扇子这些物件卖的不好。” 柳锦棠点点头:“发冠,扇子这些物件并非损耗厉害之物,买的人少也是正常,秋水,晚照,铺子的事你二人多费心,之后这账目的事就由梅娘管吧,我在宫内不方便,有事你二人找梅娘便是。” 郭晚照与徐秋水点点头。 柳锦棠又吩咐她二人取来三个荷包,三条帕子,备了一份女子用的口脂胭脂等物装好,又交代了她二人一些事宜,这才拿着银票出了铺子。 晚照说梅娘一般早间来铺子一趟,晚间来铺子一趟,所以柳锦棠打算存了银票,去鹊华楼找她。 存钱之时,柳锦棠想起了沈淮旭给她的玉佩,当初她问他借银子,他直接把取钱的玉佩给了她,这么久了,他也没要,她也差点忘了。 当初她拿沈淮旭的玉佩取了些救急的银两,如今也该还给他了,把借他的银两全部还给他,玉佩归还原主,她二人便真的没有瓜葛了。 拿着玉佩,柳锦棠不知为何又想起了昨日看见沈淮旭的一幕,又联想到沈老夫人给他挑选的婚配之人,心口又莫名的难受。 她不是三岁稚童,自然也明了自己总是一想到沈淮旭就难受是不正常的。 若说对他无情,那定是假的,但有情是亲情还是爱情,她却无法琢磨透。 她不曾爱过一个人,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爱情是何感觉,应该会有怎么样的表现她不知道。 她只知晓若要这样跟沈淮旭在一起一辈子,她不愿意。 但眼睁睁看他迎娶别人,她也说不出祝福的话来。 若是占有欲作祟,那随着时间推移会不会好些呢? 去到鹊华楼,梅娘与她小坐了一会。 如今梅娘恢复自由身,不用受楼中约束,笑容也比以前多了起来。 “卿卿,你近日与沈大人相处的如何?我听闻他要离京,恐怕要走好久,这事你可知晓?” 柳锦棠正喝着茶,闻言放下杯子:“你说什么?大哥要离京?” 梅娘嗯了一声:“上一次沈大人与襄王殿下前来吃茶,我偶然间听见的,说是奉州水患一事有人贪赃枉法,沈大人要前去查明,捉人回京呢。” 梅娘疑惑的咦了一声,奇怪的看着柳锦棠:“卿卿,沈大人与你不是最要好吗?这样的大事竟然不曾知会你?” 不想让梅娘知晓她与沈淮旭的事,也怕梅娘忧心,柳锦棠有些慌张的捧起杯子笑了笑:“我这入宫伴读,见不到大哥哥,想来他还没机会与我说吧。” 话虽如此,骗得了别人,骗不过自己,不是没机会说,是沈淮旭没打算与她说,不然这样的消息她怎么可能从梅娘口中得知,连春文千霜二人都不知晓。 还有如容姑姑,也没说这事,显然是不知晓的。 梅娘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又闲聊了一会,柳锦棠起身离开,铺子的事她与梅娘说了,对于梅娘,她是绝对信任的,毕竟没有梅娘铺子也不可能开起来。 至于存的钱,柳锦棠给了梅娘一块牌子,梅娘若是有需要,直接去取便是。 梅娘望着柳锦棠走下阶梯,眼中有不忍,有挣扎,更多的是心疼。 她迫切的希望少女能得到幸福,但是这条路注定崎岖,主子有他自己的打算,她也盼望,那一天不会太远。 第410章 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一路上,柳锦棠都在想梅娘说的话。 沈淮旭要离京去奉州,山高路远,他若离开,回来定是半载之后。 如此大事,他不可能瞒着家中人,但昨日沈老夫人也没提及,还要给他相看英国公之女,此事难不成是假的? 思索着马车停到了药堂门前。 春文的声音唤回柳锦棠的思绪,柳锦棠刚下马车福宝就开心的奔了出来。 一月不见,福宝又长高了不少,小脸也没那么多肉了,头发被扎起绑了青色布带,穿了一身麻衣,眼睛依旧大大的,笑起来时天真可爱。 “菩萨姐姐,你终于来看福宝了。”福宝如今又大了些,应该是杨老与之说了什么,他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往柳锦棠怀里扑,但依旧会扯着她裙摆,奶声奶气的喊她菩萨姐姐。 临去宫中伴读时,柳锦棠特意过来看过福宝。 毕竟当初答应他每隔两天就要过来看他,入了宫自是没法子兑现了。 若一声不吭的就不来了,福宝定是觉得她在骗人,不论是对福宝日后还是于她都不好。 当初本以为与福宝说完,福宝会哭闹,但这小家伙却是懂事的叫她照顾好自己,并说他也会好好照顾自己,与她约定出宫后来看他。 “对啊,当初答应了福宝出宫来看福宝,定是不能失约的,瞧,我给福宝带了什么。” 柳锦棠拿出提前为福宝准备好的礼物,一个她亲手雕刻的小马,福宝喜欢马儿,有一天他说他要当马夫。 柳锦棠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那样就能有好多好多的马。 柳锦棠又问,你要那么多马儿做什么,福宝说,有了马儿就能娶菩萨姐姐当我的新娘子了。 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单纯的,马匹很贵,在他瞧来,有了马儿就是有了银子,有了银子就能娶她。 却不知道马夫管马但那些马却不是马夫的马。 孩子的童言童语总是纯真,但也是因此,才弥足珍贵,可能长大以后他会因为当初这话而觉得害臊,羞涩,但对柳锦棠而言,却是曾经有一个孩子梦想是长大娶她。 她也是被重视之人。 “谢谢菩萨姐姐,这个马儿好好看,福宝好喜欢,福宝要把这马儿放到大马旁边,让它陪着大马。” “大马?那是什么?”柳锦棠疑惑道。 “大马就是大马啊,菩萨姐姐送我的是小马,神仙哥哥送我的是大马。”福宝摸着手中小马天真说着。 “神仙哥哥又是谁?”她不过一月没来,福宝这大马,神仙哥哥说的她怎么听不懂了? 福宝却是拉着她的衣摆:“福宝带菩萨姐姐去看福宝的大马啊。” 柳锦棠短暂的迟疑后点点头,随着福宝走入药堂,穿过药堂,进到后院,福宝拉着她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边的陈设很是简陋,除了一张桌子,四条凳子,一个架子,一张床再无其它。 “就是这个,神仙哥哥送给福宝的大马。” 一进屋子,福宝就急匆匆的奔到架子前,从架子最下面掏出一木偶马匹来,相比于柳锦棠给福宝做的小马,确实是大马。 而且是关节可以活动的大马。 不论是样子还是外形都极为精致,连马眼睛都雕刻的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出自老木匠的手。 “福宝,姐姐问你,这个神仙哥哥是谁?” 福宝抱着大马很是疑惑的歪头看她:“就是经常与菩萨姐姐在一起的神仙哥哥啊,菩萨姐姐不在的时候,神仙哥哥经常过来看福宝,还给福宝带好吃的,好玩的。” 是沈淮旭。 柳锦棠心口一时五味杂陈,他明明那样清冷淡漠一个人,竟然会在她不在时前来看望福宝。 柳锦棠甚至不能想象沈淮旭把这大马递给福宝时的表情,是笑的还是冷脸的? “菩萨姐姐,神仙哥哥说下次来会给福宝带糖人,糖人可甜了,福宝特别喜欢。” 福宝奶声奶气的声音让的柳锦棠思绪暂时回笼,柳锦棠摸摸他小脑袋。 “那福宝可得好好感谢神仙哥哥知不知道,把神仙哥哥哄高兴了,还有好多好多大马呢。” 福宝开心的拍手:“真的吗?” 柳锦棠捏了下他的小脸:“嗯。” 从药堂离开后,柳锦棠坐在马车上出神,马车到了沈府门口她都没反应,直到听见马车外响起春文的声音。 “奴婢见过大公子。” 柳锦棠一个激灵,竖起了耳朵,她刚才似乎听见春文二人叫大公子? 是她幻听了吗? 可下一刻沈淮旭的冷嗯声透过马车木板传进了马车。 柳锦棠身子僵住,手不自觉的抓住衣摆,她心头天人交战,下马车与不下马车难以抉择。 直到她不慎摸到了袖中玉佩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她得把玉佩还给沈淮旭,眼下在府门口,如此好的时机此刻不还更待何时。 于是她立马扶了扶头顶发簪,掀了帘子出了马车。 而沈淮旭此刻已是即将踏入府门。 他确实做到了不纠缠,但望着他背影,柳锦棠却酸的眼睛涩涩的。 她下了马车,急匆匆喊了句:“大哥哥。” 出于本能喊出的三个字让的柳锦棠与高大身影皆是一怔。 柳锦棠在最初的慌张后连忙从袖中掏出玉佩来,平复了一下思绪:“这是当初大哥放在我这处的玉佩,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 沈淮旭闻言缓缓转身,他眉目之间萦绕一层寒霜,黑眸似渊,视线落在柳锦棠身上时让她有种惊悚之感。 她努力克服着沈淮旭冷漠的眼神,可脑袋却不由的低了下去。 柳锦棠举着玉佩,二人隔着数步距离,没有人往前走,也没人往后退,僵持在了原地。 良久,就当柳锦棠举得手臂都有些发酸时,只听沈淮旭冷淡的声音徐徐传来。 “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玉佩送你便是你的,要留要扔随你心意。” 沈淮旭语气算不得和善,甚至带些笑意,可柳锦棠听在耳中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毕竟她可没蠢到在这种情形下,她还会认为沈淮旭是高兴的。 就当她以为沈淮旭说完了,她也准备收回玉佩时,沈淮旭却又出了声。 “难不成小妹这是在提醒我,要把收到的礼全部送还回去?不然为何要把我送出去的玉佩还回来?” 第411章 我做了些糕点前来送给大哥尝尝 柳锦棠难掩慌乱,支支吾吾半天不知该如何回答。 “并非,并非大哥所言,我,我只是想着这玉佩贵重,怕,怕我保管不当……” 柳锦棠举着玉佩的手已是有些颤抖:“是我考虑不周,此玉佩我会好生珍爱的,谢谢大哥割爱。” 既然沈淮旭不要,那她自然不能强还,白得一个玉佩傻子才不要。 何况他说的那话,明显就是不高兴了,她若要把玉佩还给他,他就得跟她清算她二人之间送过的所有东西。 除非她是不想在沈家过了,不然这样伤和气的事,岂能干的出来。 见她把玉佩揣回袖子,沈淮旭剑眉动了动,看了她一眼就要进府。 “大哥。” 谁知柳锦棠又叫住他。 沈淮旭身形未动,显然是在等她说话。 柳锦棠沉默一瞬看向他:“谢谢大哥替我去看望福宝。” “这……” 柳锦棠一时语塞,她本来也只是想口头感谢一番,可沈淮旭这突如其来的话倒让她有些手足无措了。 但她反应迅速,对方既然开口,不过一个谢礼,不是什么大事。 “谢礼不在身上,待一会回院子,我给大哥送过去。” “嗯。”沈淮旭冷嗯一声,抬脚离开。 柳锦棠站在原地,看着人消失在府门口,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来,狂跳的心缓缓平息。 不知为何,如今与沈淮旭说话,竟比当初求他庇护时还要紧张。 柳锦棠掏出袖中玉佩,脂白玉佩静静躺在她的掌心,小小一块,她却觉得重如千斤。 此玉佩并非是简单的玉佩,是当初她无助时沈淮旭给她的底气,对她而言自是意义不同。 她以为还了这玉佩二人便真的再无瓜葛,可如今玉佩没还掉,反倒又欠对方一个谢礼,这难道在暗示她什么吗? 暗示她永远也不可能与沈淮旭彻底两清。 也是,她二人怎么说也经历了那么多,又怎么可能两清呢,能一直维持现状就很好了。 沈淮旭走得很快,或许他根本没有回院子,柳锦棠只在府门口迟疑了一瞬,回院子的路途中就看不见沈淮旭的身影了。 畅通无阻的回到院子,柳锦棠又为谢礼发了愁。 翻箱倒柜一通也没找到好的礼物。 如容姑姑瞧她那一筹莫展模样,提醒道:“谁说谢礼一定得是物件呢,小姐不是会做糕点,这天色也不早了,大公子想来也饿了。” 柳锦棠当即道了声:“是啊。” 送吃食不仅体现了她的诚意,对方还能填饱肚子,一举双得啊。 “谢谢姑姑提醒,若不是姑姑,我都忘了大哥哥喜欢吃我做的芙蓉糕了,我现在就去准备。” 少女开心又雀跃,急匆匆的出了门。 如容姑姑瞧着少女雀儿般的身影,无奈笑了。 装作不在乎,实际连对方喜欢吃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恐怕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当说到对方喜欢吃芙蓉糕,她去准备时,那面上的表情有多开心。 青灯居内,沈淮旭坐在案后看着卷宗,文润进屋给其添茶。 见沈淮旭没有说话,他却是无意多嘴:“主子,刚才属下瞧见五小姐急匆匆往厨房去了,属下猜测五小姐是知晓主子没有用膳,特意为主子准备吃食去了。” 沈淮旭从卷宗之中抬眼,冷冷看他:“你很闲吗?” 文润立马僵直住身子,闭了嘴。 沈淮旭起身:“滚出去。” 文润立马拱手,逃似的出了屋子。 待他走后,沈淮旭却站在窗前,望着外面良久,紧接着他转身去了屏风后,待再出来,身上的衣裳便换了。 原本贴身的锦袍变成了宽松的玄衣,领口漏了大片不说,腰间的带子刚好勾出他精壮腰身,袖子半挽,肌肤白皙。 他取了发冠,黑丝倾泻而下,一根玉簪随意取了发丝堪堪固定,整个人摇身一变从清冷权臣变成了暗夜之内勾人夺魄的妖精。 一举一动间,胸口光色若隐若现,无不叫人口干舌燥,挪不开眼。 沈淮旭回到案后,拿起卷宗,可半天却都不曾翻动一下,若是仔细瞧他,便会发觉他虽拿着卷宗,可思绪却并不在卷宗之上。 直到屋外响起少女轻微的脚步声,北云与东阳二人的声音响起,沈淮旭才收回思绪,放了卷宗。 柳锦棠提着食盒,站在这曾经每日都会站的门口,却有些提心吊胆,怎么也不敢敲响屋门。 东阳瞧着捉急,嘀咕道:“五小姐这以前都是直接推门进的,如今怎么如此扭捏了。” 北云一个白眼瞪过去:“想死不成,闭好你的嘴。” 在门口踌躇半天,柳锦棠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敲响屋门。 她把手中食盒递到文润手中,对他笑道:“这个谢礼还劳烦文管事给大哥送进去。” 文润还没反应过来呢手就直接接上去了,待反应过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可是比烫手山芋还要可怕的差事,万万不能应啊。 今儿这食盒要么五小姐送进去,要么别人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没有第三个选择。 文润诚惶诚恐的把那食盒递还回去:“那啥,属下以为,这谢礼还是得五小姐亲自送才是。” 递出去的食盒再次回到了手中。 文润笑眯眯的走到屋门前,殷切道:“五小姐可是提着食盒敲门不方便,可要属下帮忙敲门?” 柳锦棠咬咬唇,正要点头,屋门却被人从内拉开。 一股子冷松香伴随冷风从屋内飘出,沈淮旭黑着脸站在门口,似谁欠了他银子一般。 文润瞧着自家主子身上那宽松衣裳,奇怪挑眉,咦,刚才他进去主子穿的是这件吗? 他怎么记得不是啊。 他家主子特意换了身衣裳? “聒噪。”沈淮旭瞧着门口少女,不悦的冷声道。 柳锦棠也知晓自己在门口磨蹭的时间有点长,心虚的福了福身:“见过大哥,我做了些糕点,前来送给大哥尝尝。” 说着她就要把食盒递过去,可沈淮旭却转身往屋里去,柳锦棠递出去的手只得缓缓收了回来。 她站在门口没动,沈淮旭扭头看她:“怎么?要我请你进来?” 第412章 等我回来娶你 柳锦棠不敢让沈淮旭请她,可是踏入屋子她却是有些担心。 抬眼间看见沈淮旭冷淡的神色,她又觉得自个太过杞人忧天,她与沈淮旭已经说清了,对方如今对她的态度与当初也截然不同。 她何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进了屋子,屋门关闭的瞬间,柳锦棠虽然安慰自己没事,但一颗心还是提了起来。 “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谢过大哥替我去看望福宝。” 柳锦棠把食盒放至桌案上,温声道。 外面天还没黑,但是不知是不是柳锦棠错觉,她总觉屋子里很暗。 沈淮旭坐在椅子之上,勾着一双桃花眼看着她。 他没有说话,可那灼热视线却盯得柳锦棠浑身不自在,耳朵也莫名泛了红,额头起了一层汗珠。 “那个。”柳锦棠觉得眼下这气氛着实诡异,她想走,可又觉得应该寒暄两句再走。 于是她问:“我听说大哥哥要离京?” 因为紧张,柳锦棠喊沈淮旭的称呼再次习惯性的变为了大哥哥。 可她并未发觉不对,也未瞧见沈淮旭眉宇间的寒意随着她这声大哥哥消散。 “嗯。”沈淮旭端起茶来,轻嗯一声。 柳锦棠搅了下手中帕子,得到了确认,可她心头却没由来泛起酸来。 所以消息是真的,可是她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大哥哥要走多久?” 沈淮旭放下手中杯子,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案。 那敲击声一下下的,仿佛落在了柳锦棠心上,让她迫切的想要知晓,却又害怕知晓。 “时日未定,可能三月,可能六月,可能一年。”沈淮旭眉眼轻抬,黑眸深沉。 他似乎在思索什么,随即起身走到桌案后取出一个东西来。 他把东西放在桌案上,往柳锦棠的方向推了推。 “此物乃是我为你准备的及笄礼,此去不知归日,便提前送了吧。” 看着那桃红绸缎包裹的锦盒,柳锦棠心跳不止,却难掩失落。 她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美眸灼灼的望着沈淮旭:“大哥哥说送出去的礼物没有收回的道理,及笄礼也没有提前送的道理,祝大哥哥一路顺风,早日归家。” 说罢柳锦棠朝沈淮旭福身:“还有功课未做,便不打搅大哥哥了。” 她转身要离开,胳膊却被人拉住。 柳锦棠身子猛地窜过一阵寒麻,她被男人压在假山强吻的一幕幕闪现过眼前,惊惧加上慌张让得她条件反射的开始挣扎:“不要大哥哥。” "什么不要?我想拜托你给我做些路上吃的糕点不要吗?"沈淮旭调笑一声。 柳锦棠瞬间镇静下来,紧接着脸色爆红。 她错愕盯着沈淮旭,反应过来是她过激了,连忙点头:“可,可以。” 沈淮旭松开她的手,柳锦棠抱住胳膊一时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她暗自懊恼自个反应怎么如此大。 “不知道大哥哥想要吃什么糕点?” 沈淮旭打开食盒,芙蓉糕的香味飘出,他道:“只要是卿卿做的,都可。” 柳锦棠几乎是逃般出了屋子。 文润见她出来赶紧前去打招呼,可对方直接小跑着越过他出了院子。 “这是怎么了?”文润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见屋门没关,他便前去关门,却见到叫人惊悚的一幕。 只见他家主子站在食盒前,取过食盒中的糕点,不吃只是拿在手中来回看着。 嘴角还挂着一抹笑意。 文润赶紧小心翼翼的关了屋门,全当没有瞧见。 疯了都疯了,五小姐不正常,他家主子也不正常了。 第二日一早,柳锦棠便起来做糕点。 既然是要带着路上吃,自然不能做太过水润的糕点,需得好保存的,长时间储存也能不坏的。 所以她决定做上三种,桃酥,花生酥与绿豆糕,好吃又易存储。 忙活了一天,午膳都顾不上用,柳锦棠终于在下午时做好了三样糕点。 她擦擦额头细汗,瞧着那灶台上那精致的糕点,满意的笑了。 只需今夜凉上一夜,明儿一早包了就好了。 鹊华楼内,东阳蹲在一雅间门前,时不时的抓抓耳朵,挠挠头,每次回首看身后屋门都带着烦躁,偏又不敢敲门打扰里边人。 直到屋内传来响动,他才惊喜起身。 还没有所动作,屋门被拉开,一条长腿直接往他肩膀踢来。 东阳眉目一冷就要还击,可当意识到对方是何人后,他立马背过了手,硬生生接了对方一脚。 闷哼声起,东阳被踢的后退了好几步。 他捂着肩头,抬眼看着屋内女子,眼底皆是不舍:“梅娘,我要走了。” 梅娘翻了个白眼,手臂环在胸前冷嗤一声:“走就走呗,又不是死了,不送。” 东阳望着她,面上挂起可怜光色:“梅娘,你当真如此狠心,我在你屋门前蹲了这么些天,你当真不请我进去坐坐?” 梅娘一记冷眼扫过去:“你当老娘还是这楼中姬子啊,老娘我如今可是自由身,想进屋,行啊,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绸缎数匹,金银百箱,到了那时,老娘自然让你进屋。” “当真!” 本来梅娘说这话是为了吓唬东阳,毕竟他们的身份是什么,她二人都很清楚。 他们确实挣了不少银两,可也都是享受当下。 刀口舔血之人,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谁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儿的太阳。 绸缎数匹,金银百箱,就是要了东阳的命,他也凑不够。 “你兴奋什么?你有吗你就兴奋,金银百箱,少一箱老娘都不会嫁你。” 东阳站直身子,神色认真的盯着梅娘。 “梅娘,你放心,只要有你这句话,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定准备好绸缎与金银,你就在此好生准备,等我回来娶你为妻!” 东阳低头,从腰间取下一块墨色玉佩来:“此物是我贴身玄玉,从我很小的时候便一直戴着,今儿我把此物送给你,当是定情之礼,此去一别危险重重,不知归期,梅娘,我若死了,今日你我二人所言你就当放了个屁,别放在心上。” 东阳把自己刚才被梅娘踢到的肩膀拍的砰砰作响,仰着脑袋豪气道:“但是我东阳是何人,死,定是死不了的!梅娘,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娶你。” 第413章 你就不能帮帮我吗 东阳的身影逐渐远去,梅娘瞧着手中玄玉,嗤的一笑。 “骗子。” 她转身回了屋子,砰的一声关了屋门,把所有声音隔绝在了门外。 第四日一早,柳锦棠天未亮就起了,小心翼翼打包好糕点,柳锦棠却在去送还是不去送间为难起来。 最后想起今儿答应了二公主早些回宫,她还得给沈老夫人熬汤,最后还是决定把送糕点的差事交给如容姑姑。 如容姑姑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可最终也只说了一句:“小姐,大公子这一走数月,你当真不去送一送?” 柳锦棠摇摇头:“不去了,一会还得回宫呢。” 如容姑姑轻叹一声,终是没在说话。 今儿的沈家格外的寂静,柳锦棠去慈安院送汤时,沈老夫人也是早早起了。 见其面色柳锦棠便知,沈淮旭要离京一事让她很是忧心,一夜之间鬓间白发都多了些。 沈老夫人拉着柳锦棠,与她埋怨沈淮旭离京之突然。 她分明已经约好了英国公之女,就待沈淮旭休沐之日见上一面,如今倒好,人竟然要离京,而且一走数月,再回都不知何时了。 柳锦棠在旁静静听着,时不时说两句宽慰的话,至于其它,她不知说什么,也不能说。 又陪着沈老夫人坐了一会,柳锦棠起身离开。 一出慈安院却碰上前来请安的沈诗语。 这临近婚期,她不仅没有半点即将出嫁的喜悦,反倒眼底青黑,脸色憔悴,泛着蜡黄。 柳锦棠回府第一日就发现她不对劲,当时只觉不对,今儿在碰上,心头疑惑更重,但她并不打算多管闲事,她自己都是自身难保,哪有闲心管别人。 “五妹早。” 二人已经面对面,想要避开自然是不可能的。 沈诗语向她打招呼,柳锦棠则也福身回礼:“二姐早。” “五妹今日就要入宫了吗?” 柳锦棠微微一笑:“是的。” “真好,本来我也应该随五妹一样,入宫伴读的。”沈诗语苦笑一声,似是无意般说着。 按正常而言,当一个人如此说时,听者都会问一句:为何如此说? 沈诗语此话分明就是在抱怨什么,只是没挑明是何事罢了。 可柳锦棠本就不想管她的闲事,自然也不想多问,何况她还得赶紧回院子收拾,也没有多余的闲工夫与她闲聊。 “二姐即将嫁做她人妇,自然是婚事要紧,妹妹得赶紧回院子收拾物件了,便不与二姐多聊了,待二姐出嫁那日,妹妹定早早回来,送二姐入婚轿。” 柳锦棠福身,往耀棠居而去。 “五妹。” 就在柳锦棠与沈诗语擦肩而过之时,沈诗语叫住了她。 柳锦棠偏首看她。 沈诗语也同样看向她,有些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可又难以启齿一般,犹豫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柳锦棠秀眉轻轻动了动,沈诗语这个纠结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也不知是何事,能把她为难成这样。 “二姐有事?” 见她一直不张口,柳锦棠也失了耐心,开口问她,如果沈诗语说没事,她就走。 沈诗语在短暂踌躇后竟红了眼,转身面相柳锦棠:“五妹,你能不能去求一求大哥,让他帮帮我,我不想嫁给周家嫡子。” 柳锦棠后退一步,神色错愕:“二姐你这太抬举我了,此事兹事体大,又如何是你我三言两语就能决定的,我帮不了你。” 沈诗语听柳锦棠竟这般果决的拒绝了自己,当即慌了:“五妹,你与大哥向来亲密,若你去求大哥,大哥定会听你的,你就不能帮帮我吗?” 柳锦棠似乎听见了什么笑话,好笑看着沈诗语:“二姐怎么好意思向我张嘴的?二姐做的那些事,哪一件值得我帮你?” 沈诗语的脸因为柳锦棠这话变得青一阵白一阵,很是无地自容。 回首想想,她对柳锦棠确实算不得友善,今儿若非走投无路,她也不可能求到她这处来。 但不论她做过什么事,她二人是姐妹,手足之间相互帮助不是应该的吗? “以前是我对不住五妹,但如今性命攸关,五妹又如何能见死不救?” 总归是有求于人,沈诗语还是收敛了性子,可说出的话却依旧带着指责。 柳锦棠听得发笑,求人都没有求人的样子,她的生死又与她何干。 若非沈淮旭,当初她帮着那些贵女陷害她时,她的一辈子就死在颜家后院了。 因果循环,她的无助也是时候让她感受一下了。 “二姐真是好搞笑的话,不过就嫁个人,那周家嫡子又不是吃人的妖怪,还能吃了你不成,二姐一嫁,对方便是你的夫君,你眼下这般说,若是传到周家耳中,周家可能善待二姐?” 柳锦棠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掩住唇边那浓烈的讥嘲:“时辰不早了,二姐赶紧去给祖母请安吧,我得进宫了。” 没有给沈诗语说话的机会,也没有理会身后那啜泣之声,柳锦棠头也没回的走了。 檀云看着自家小姐憔悴伤心模样,越看越心疼:“小姐,别哭了,在哭好不容易化的妆又要花了,一会见到老夫人又要被老夫人说了。” 沈诗语擦擦眼泪,止不住的哽咽:“檀云,我不想活了,我如何能嫁给那样一个人,我如今一想到他我就恶心。” 檀云知她委屈,同样也为其感到愤怒,但婚事迫在眉睫,沈诗语又是个姨娘生的,如何能做得了主。 怕她想不开做傻事,檀云劝道:“小姐,你可千万别跟自个过不去,人只有活着才能逆风翻盘,怎么说你嫁去周家也是大夫人,身后还是沈家,那周公子再混账也得给你三分面子,忍一忍日子总会好的。” 沈诗语没有说话,也不知有没有把檀云的话听进去,反正最后也没哭了,整理了一下思绪,进了慈安院。 柳锦棠回去院子后便让春文去打听一下,看看沈诗语出了什么事。 结果这不查不知晓,一查倒是查出一大瓜来。 她说这沈诗语怎么如此憔悴,原是那周家嫡子风流无度,在花楼玩人被沈诗语瞧了个正着。 不仅如此,对方还怕沈诗语乱说,派人把其绑了,扒了沈诗语的肚兜当做筹码,警告她若是她乱说,他就拿着这肚兜游街,说她沈诗语不检点。 这周家嫡子柳锦棠知晓德行,但没想到如此恶劣,比之沈元思过之而无不及。 第414章 他是真心疼你这个妹妹 出了沈府,柳锦棠坐上前往宫内的马车。 一路上她坐立难安,时不时的往外瞧,分明知晓瞧不见什么,偏又不知在期待什么。 直到马车停在宫门口,柳锦棠一下马车就看见了二公主的轿辇。 她最后四下瞧了眼,便走向了二公主。 “卿卿,我给你说,你不在的时候我去御花园,遇到一只会说话的鹦鹉,这才三日,都会说吃饭了,等一下你一定要瞧瞧。” 轿辇上,二公主喋喋不休的与柳锦棠讲述着她不在时发生的事。 转头一瞧,二公主神色变了下:“卿卿,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你在走神啊,在想什么?” 柳锦棠回神,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她笑道:“抱歉,刚才在想功课呢,女官留的功课太难了,我有很多都不会做。” "不可能,卿卿骗人,你如今可是女官的得意门生,女官每日上课都得夸上你三遍,那些作业我都会做,你不会?好生说到底在想什么。" 柳锦棠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似乎自己的谎言被窥破,很是不好意思。 “什么事都瞒不过公主的眼睛,实则我在想家中之事。” 二公主立马坐到柳锦棠身边:“卿卿,你是不是因为你大哥要离京而伤怀呢?” 柳锦棠一愣:“公主也知晓此事?” 二公主神秘一笑,得意扬了扬脑袋:“那是,你也不瞧瞧我是谁。” 柳锦棠神色有些难看,她不知晓二公主怎么知晓的,若不是梅娘,她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一想到沈淮旭本打算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她是又气又心酸。 二公主自顾自说着:“昨晚我吃完晚膳去找父皇检查功课,刚好碰见沈大人与我父皇在说离京之事,我也是吃了一惊呢。” 知晓二公主是如何知晓的,柳锦棠酸涩的心稍稍好了些。 她抬眼:“今日是大哥的离京之日,我本打算不去送他,可这一路上总觉不妥,二公主以为,我应该去送送我大哥吗?” 二公主想也没想,大声道:“废话,肯定得去送啊,你大哥不是最疼你,你怎么忍心啊。” 柳锦棠没想到她如此大反应,被她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 “但是......” 但是她心里莫名害怕,也不知是害怕看见沈淮旭,还是害怕看见他离开。 “哎呀,哪有那么多但是啊,卿卿,你大哥此去可谓是危险重重,你知道时家吗?” 二公主神色严肃。 柳锦棠点点头:“知晓一点,那个被冤死满门抄斩的。” 二公主凑近她,压低了声音:“我是偷听来的,我父皇说,时家要造反,在南下那一片组织了十万精兵,你大哥前去奉州只是一个借口,实际上是为查时家叛党造反一事。” 柳锦棠脸色大变,不敢置信的盯着二公主:“此话当真?” 二公主眼睛闪了闪,掀了轿辇的帘子朝外看了看,确认别人听不见,这才继续说道:“千真万确,我父皇叫我出去时,我特意留了个心眼子,这才听见他们说这事,恐怕此事满朝文武皆不知晓呢。” “所以卿卿,你大哥此去危险的很,你还是去送送吧,虽然你大哥脾气又坏,私下肯定也欺负过你,但我能瞧得出来,他是真心疼你这个妹妹。” 柳锦棠这一瞬间眼眶突然有些发酸,所以,沈淮旭不告诉她,是怕她担心? 但是若不是二公主偷听到了,谁又知晓他此去并非是查奉州水患一事。 沈淮旭就当真不怕此去出了意外,在无法相见? “停轿!”柳锦棠对外喊道。 二公主立马明了她得想法,掀了帘子吩咐宫人:“掉头,出宫。” 宫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都走到半截了为何突然要折返回去,但二公主吩咐,众人不敢不听,立马调头往宫门而去。 三公主宫殿之中,伴读的三位贵女皆已到齐,眼下正陪着三公主梳妆打扮,准备上课。 其中一位贵女把二公主走到一半突然调头返回宫门一事告知给了三公主,三公主梳头的动作未停,不屑笑着:“本宫那个姐姐,最是骄纵了,就与奉宜县主一样,想一出是一出,是吧沈四小姐?” 三公主的话锋落在沈诗婧身上,沈诗婧突然被点名,她瞬间明白过来这是三公主在二公主那里得了不痛快,眼下在她身上找痛快呢。 偏她还不敢反驳,只能点头应承:“是,在家中时,我那五妹就总与我作对。” 三公主很是满意她的回答,放下梳子起身:“既然我那二姐与奉宜县主不在,我们便早些前去学堂,向女官解释解释原由,以免女官惩罚她二人。” 说着三公主勾唇冷笑一声,带着人出了宫殿。 柳锦棠与二公主到了宫门口,沈家的马车刚好要离开。 春文,千霜眼尖的看见她出来,立马叫停马车奔向柳锦棠,朝二公主见过礼后赶紧问她:“小姐可是忘了什么东西?” 柳锦棠摇头,拉住千霜问她:“你可知大哥哥可曾出城?” 千霜看了眼二公主,二公主笑道:“你们两个小丫鬟,如此重要之事也不劝着些,你家大公子何时离京可知晓?” “知晓。”千霜想了想:“若是没记错,应该是辰时出发。” “千霜姐姐怎么知晓的?”春文疑惑道,她都不知晓。 千霜也没隐瞒:“是小姐临出府前,如容姑姑无意说的。” “辰时?”柳锦棠一惊:“快,来不及了。” 眼下已经辰时了,不快一点,赶不上了。 “卿卿。”二公主叫住她。 柳锦棠回头。 二公主朝她笑笑:“我就不去了,我不想看你大哥。” 柳锦棠知晓她得顾虑:“好,麻烦二公主与我跟女官请个假,我很快就回来。” 柳锦棠说着钻入了马车,掀了帘子朝二公主挥手:“我先去了。” 二公主也朝她挥手:“卿卿,替我给你大哥说一句一路顺风。” “好,我一定带到。” 沈家的马车渐行渐远,二公主站在宫门口无奈叹气。 又站了一会,她进入轿辇入了宫。 第415章 只盼簪在发间便绾往后朝朝暮暮 柳锦棠乘坐沈家的马车马不停蹄的赶往城门口。 可皇宫距离城门算不得近,饶是马夫把鞭子甩出了火花,也花费了近半个时辰才到。 城门口除了出城与进城的百姓,根本不见沈淮旭的身影。 她难掩落寞的站在城门口,片刻后她瞧见城门守卫,思索一下吩咐春文:“你去问一下,大哥哥可曾出城。” 春文快快去了,紧接着快步而回。 “小姐,他们说没见到大公子出城。” 春文话音刚落,身后传来马蹄声阵阵。 百姓惊呼声起,柳锦棠转身,却见马匹朝她直冲而来,速度如疾风,但凡撞上,不死及残。 “小姐,小心。”春文二人惊呼。 可柳锦棠却没有动,她看着那马背上的妖孽男人,似乎知晓他不会伤她。 果不其然,就在马匹靠近她时,沈淮旭飞身而起,脚点马头,朝之飞出。 在马儿即将到达的前一刻,沈淮旭揽住她的腰身,带着她落于安全之处。 “不怕死?”沈淮旭垂眸,语气森冷。 柳锦棠轻笑:“大哥都不怕撞死我,我怕什么。” 沈淮旭黑眸灼灼,神色冷淡,说的话也是带了冰碴子,一股子埋怨味:“不如撞死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也省的叫我烦心。” 柳锦棠哦了一声:“那刚才大哥就不应该救我才对。” 下一刻沈淮旭一把捏住她的脸,恶声恶气道:“你这口尖牙,也就敢在我跟前叫嚣。” 柳锦棠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我来送大哥,大哥又是吓我,又是捏我,是不想我来?” 沈淮旭冷哼一声放开她:“你敢把糕点托她人送来,还怕我吓唬你?” 说起这个,柳锦棠自知理亏,她扭过身子,偏故作镇定:“我今儿要回宫,所以才托如容姑姑把糕点给大哥送去,再说我眼下不是来送大哥了吗?我不像大哥,连离京的消息我都要从旁人嘴里听到,大哥有意瞒我,我来不来又有什么所谓。” “嗯?” 少女娇嗔惹来沈淮旭勾唇。 他俯身看她,柳锦棠往旁边躲,不叫他看。 “是小妹要与我划清界限,我此举不是正中小妹下怀?” “所以大哥要站在此处与我争论对错?” 沈淮旭轻笑:“小戏精,你是明知我今日得启程,整治不了你,所以才敢如此伶牙俐齿。” “五妹妹,你与元祉说什么呢,叫我也听听。” 襄王突然凑上来,吓了柳锦棠一跳。 “襄王殿下?你怎么?”柳锦棠诧异,看襄王的装束,他显然是要与沈淮旭一同前往,刚才光顾着与沈淮旭说话,竟然没有看见他。 “皇上有令,派我与襄王一同前往奉州。”沈淮旭道。 柳锦棠想起二公主所说的话,心头不由泛起担忧。 看来沈淮旭要查之事危险重重,皇上派襄王与沈淮旭前去,定不会是心血来潮,而是深思熟虑的。 毕竟襄王可是手握兵权之人,必要时,有大用。 “五妹妹,你瞧你一来,元祉这嘴角都勾起来了,你不知你没来时,他那脸,吓死个人,要我说,不然你随我们一同前往奉州如何,我带你赏景玩水,定是有趣。” 襄王满脸期翼,沈淮旭寒眸落至他身上,似那寒刺,刺的襄王立马缩了脖子闭了嘴。 “那啥,可惜此次并非是出门游山玩水的,五妹妹还是莫要随我们一起了,太危险了。” 柳锦棠掩唇轻笑,襄王就这点好,不论多大的事,在他这处都算不得什么,瞧他这乐呵呵模样,若不是知晓实情,柳锦棠会当真以为他们只是去查奉州水患之事。 这时马蹄声从街头传来,三人一同望去,只见一身着官袍,面容俊朗的男子策马而来。 见到他们几人,对方扯缰绳下了马,快步向他们走过来。 “元祉,襄王殿下,柳小姐。” 来人正是陆星文。 “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我还以为我迟到了。” “子修,你不地道啊,我与元祉出远门,你理应第一位到场相送,怎么还姗姗来迟。”襄王没好气的拍了下陆星文的肩膀:“你小子,等我与元祉回京,你自罚几杯说吧。” 陆星文擦擦额头因着急而冒出的细汗:“只要襄王殿下与元祉兄平安归来,几杯都无妨。” “哈哈哈哈,还是你小子会说,行,那就等我与元祉兄归来,咱们兄弟一醉方休。” “说起来,明儿春分,五妹妹就及笄了吧。”襄王聊着聊着突然来了如此一句。 几人皆是一怔,柳锦棠习惯性的看了沈淮旭一眼,点了下头:“劳襄王殿下挂心,确实明年及笄。” 襄王手拍折扇,满面愁丝:“哎,也不知能不能赶上五妹妹你的及笄礼。” “我相信襄王殿下的能力,明年春分之时,襄王殿下定能回京。” 晨曦破晓,朝阳落下,少女的笑容比之阳光还要明媚三分。 看的在场三人皆是一愣,襄王更是眼冒惊艳之色,欲要说些什么,却被沈淮旭直接横在身前,不仅挡住了他的身形,更是把他即将开口的话扼杀在开口之前。 “时辰不早,该启程了。” 沈淮旭深深看了少女一眼,转身拉着襄王就走。 “哎哎哎,我还有话要说。”襄王还想要说些什么,沈淮旭根本没给他机会。 沈淮旭翻身上马,周身气势骇人,襄王无奈也只得爬上马背。 “祝襄王殿下,元祉兄,此去顺利,平安归来。”陆星文拱手。 沈淮旭嗯了一声,看向少女,似乎在等她说话。 柳锦棠想了想,抬眼看向马背上的人:“祝大哥与襄王殿下一路顺风,凡事小心,早些归家。” 沈淮旭好看眉眼冷意化成柔色,一句早些归家,足以抚平这些天来心头所有郁结。 “好。” 他定早些归家。 随着一声驾,马匹如离弦之箭飞出。 襄王转头对陆星文与柳锦棠道了句保重,也紧随而去。 柳锦棠看着那越来越远的身影,咬唇红了眼。 沈淮旭连一句话都没留就这么走了?亏得她还跑来送他,真是自作多情。 她气冲冲的想要走,一阵马蹄声传来,是北云折返了回来。 “小姐,这是主子让属下带给你的,还让属下给你捎句话,主子说:照顾好自己,若是想我,写信交给鹊华楼的人,我便能收到。” 北云说完把手中东西递给柳锦棠,朝陆星文抱拳见礼后,上马离开了。 柳锦棠看着手中锦盒,打开来,是一根竹木簪。 沈淮旭送她竹木簪? 柳锦棠不知何意,沈淮旭送给她不少簪子,却唯独没有送过她竹木簪,看这木簪的质地,也不像买来之物。 抬眼看向城门口,想要问,却已是没了问的人。 陆星文瞧见了那盒中木簪,神色有瞬间僵硬,紧接着他垂眸,扯出一抹苦笑来。 元祉啊元祉,你真是骗的我们这些兄弟好苦啊。 你这般清冷一人,竟愿挽袖为一人做簪。 簪以金丝老竹削成,不上漆,不钳珠,留三分青痕,七分拙意,竹有节,历冬不凋。 寻常簪子不经岁月,唯此竹木簪经霜沐露,不图一时鲜妍,只盼簪在发间,便绾往后朝朝暮暮。 第416章 转眼又至春分时节 五月,沈淮旭离京一月后,沈家有喜,沈诗语出嫁周家,朝中权贵皆来祝贺,大红绸缎铺满了沈府前的长街,锣鼓声中,沈诗语身着大红喜袍头盖红绸上了花轿。 孙姨娘在旁哭成了泪人,也不知是为沈诗语感到开心还是为其未来的遭遇感到无力。 七月,沈家出了大事,一位美貌妇女抱着孩子登门,自称是沈老爷的外室。 沈老夫人瞧见其女子怀中抱着的孩子,悚然一惊,紧接着大怒拍桌,让人叫回了在衙门的沈老爷。 沈氏闻讯赶来,瞧见跪在慈安院屋中的女子,整个人如遭雷劈,这凌瑶为何会找上门来,沈老爷不是说已经把人处理了吗? 沈老爷匆匆赶回家后,瞧见凌瑶抱着孩子可怜兮兮的跪在屋子中央。 而沈氏与沈老夫人皆坐在椅子上瞧着她,眼神恨不能要吃人一般。 凌瑶一声沈郎带着哭腔与无助,喊化了沈老爷的一颗心。 顾不得其它,上前把人护在怀中。 沈氏见此脸色大变,在忍不得,自家夫君当着自个这个大夫人的面对一个外室维护有加,让她颜面何在。 当即嚷嚷着要沈老爷给个说法,说当初她派人前去处理凌瑶,他赶来拦着,并说定不会让其肚子里的孽种降生,可如今孩子都抱到家中来了。 如此公然挑衅她沈家夫人的权威,若是不给一个说法,那就是舍了这诰命夫人不要,她也要得个公平公正。 凌瑶不停的哭,她怀中孩子也跟着她一起哭,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使得沈老夫人的脸皱成一团,脸色越发难看。 此事中间怎么处理的,柳锦棠并不知晓,但她收到沈老夫人病重的消息回府时,凌瑶已经成了沈家三姨娘,称凌姨娘,其子称沈家六小姐,养在沈氏膝下。 九月,沈老夫人病情越发严重,她身子本就不好,上一世早在开春时就去别庄养病了,这一世因柳锦棠干预,硬是到七月才有了病症。 拖到九月沈老爷为其请来宫中太医诊治,太医表示沈老夫人的身体需要静养,免操劳。 九月中旬,沈老夫人坐上前往别庄的马车,告别沈家人,交出手中所有掌家之权,前往别庄休养生息。 沈老夫人的病虽说前世也有,但这一世却来的突然。 柳锦棠事后想想,恐怕还是沈老爷养外室一事惹了她生怒,之后恐怕又与沈氏发生了什么,这才倒下了。 沈氏是个什么性子柳锦棠最是清楚,她能接纳凌姨娘与其子,定是沈老夫人答应了她什么。 不然她不闹个沈家鸡犬不宁,定不会罢休。 沈老夫人与沈氏不对付,让她这般骄傲之人低头向沈氏服软,可见有多气。 气病了也属正常。 柳锦棠在家中待到十月初,期间沈氏竟一次麻烦都没来找过,甚至还派人给她送过两次吃食,都是她喜欢的。 柳锦棠没吃,皆让千霜处理了。 入宫伴读前一天,沈诗语突然回了沈家。 自从她出嫁之后,这是柳锦棠第一次见她。 却是被吓了一跳。 短短五个月,一位妍丽清秀的贵女摇身一变成了眼袋下垂,眼底乌黑,满面憔悴的怨妇。 不像风华正茂的少女,反倒像个被生活蹉跎了半辈子的半老徐娘。 再见柳锦棠对方早已没了当初的得意与骄傲,行礼之间还透着些僵硬与畏惧。 瞧着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在瞧她那不经意露出的胳膊上的青痕,柳锦棠见她一人回府便问她檀云何在。 沈诗语说檀云在周家有事绊住了脚,所以没来,柳锦棠便也没有多问。 事后查了一下才知,檀云不是在周家有事没来,而是根本来不了。 周家那个畜生在沈诗语嫁过去一月不到就惦记上了檀云,想把檀云收入房中。 沈诗语自是不愿,可周家公子答应她,只要她同意把檀云给他当通房丫鬟,他以后便事事依她。 沈诗语信了周家公子的鬼话,也为了让自个往后在周家的日子好过些,她竟然亲手把檀云松上了自家夫君的床榻。 据说那日,屋子里檀云的惨叫声持续了一夜,之后檀云便如一具行尸走肉,彻底成了周家公子的玩物。 得知这个真相,柳锦棠除了愤怒,便只有对檀云的惋惜。 檀云是个好丫鬟,可惜跟了个不中用的主子。 沈诗语堂堂沈家二小姐竟被周家牵着鼻子走,可见蠢的没救了。 柳锦棠不欲管,可是沈诗语这样下去坏的是沈家的名声,她与沈诗婧都还没嫁人,那周家嫡子若是对外言说,他人如何想沈家女子,会不会以为她们与沈诗语一样没用? 柳锦棠写了封信,让人送去了鹊华楼,没过两日就收到消息,说那周家嫡子半夜花天酒地回家途中被匪徒打了个半死,好像还伤了命根子,恐怕下半辈子都无法同房了。 十一月底,初雪至。 柳锦棠与二公主在御花园赏雪时碰见了乾顺帝,与之围炉煮茶,赏了波雪景。 之后乾顺帝就时不时的前往学堂观看女官授课。 时不时还替柳锦棠等人指点迷津,可谓是和蔼又亲切。 大年三十,新年至,沈淮旭离京九月有余,期间柳锦棠给其写过两封信问候平安,对方回信只寥寥几字:平安,勿念。 柳锦棠赌气,便在未写过。 大年三十早,耀棠居的院门被敲响,是梅娘来了。 随着梅娘一同来的还有沈淮旭的新年贺礼,是一块极为漂亮的护心玉。 “商门主知晓我要来找你,特意叫我带来的,并让我告诉你,主子很想你。” 这话柳锦棠才不信,沈淮旭若想她,岂能回信只写几个字,梅娘这话定是骗她的。 陆星文也像往年一般,在午间时送来了贺礼,是一把小巧又精致的扇子。 柳锦棠留他用午膳,他以公务繁忙为由推拒了,可临走时还是回首邀柳锦棠过两日去看烟火。 柳锦棠思索一下同意了,可到了约定当日陆星文却没来,派人去问才得知,宫里出事了,皇太后在大年初二夜间逝世。 举朝哀痛。 是夜,冷风从窗子灌入,柳锦棠裹着狐裘坐于榻上,盯着窗子发呆。 直到千霜进来关了窗子她才有所动作。 “小姐,你该睡了,明儿是您的及笄礼,再不睡明儿该起不来了。” 是了,转眼又过两月,不知不觉春分已到,明日便是她及笄礼,时间真快啊。 相比较一年前,少女小脸越发娇俏,美眸如含一汪清水,哪怕烛光昏暗,依旧亮的惊人。 “千霜,你说明日大哥哥会回来吗?” 千霜上前替其拢好被子,宽慰道:“小姐安心睡吧,说不定一睁眼大公子就回来了。” 柳锦棠抓着被子偏首看她:“我让你去打听萧夏的事可有结果?他消失如此之久,可是出事了?” 千霜摇头:“前去查探的人还没有回来,若有消息我定第一时间告诉小姐你。” 柳锦棠呼出一口浊气,翻了个身,千霜灭了最后一盏烛火,卧在了榻脚下。 黑夜中,柳锦棠拿起那根竹簪,看了良久,最后塞入枕头之下,闭眼进入了梦乡。 第417章 今天绾发姑姑能给我绾吗 第二日一早,柳锦棠便被拉起来开始梳妆打扮。 只是国丧未过三月,谁也不敢大肆操办宴席,一切从简倒也正合柳锦棠心意。 但从简归从简,该有的流程与规矩却半点不少。 因为及笄宴上需要绾发,所以柳锦棠也无需编发戴首饰,但光是沐浴,净面,妆容都折腾了她近两个时辰。 她起榻时天还没亮,她出门时,却已是太阳高挂。 一出门,云姑姑就在院子里守着呢,见到柳锦棠出来,眼睛都亮了。 一年前的五小姐虽漂亮,可略显稚嫩,如今身姿抽柳般越发亭亭玉立,脸也小了不少,只巴掌大小,精致的像个瓷娃娃。 这样的姿容,云姑姑想了一大圈,却发觉,眼前人的灵动劲,真的少有。 盛京漂亮贵女不少,比如颜昭,当年她可是盛京第一美人,还有三公主,那也是所有人公认的漂亮,家中四小姐沈诗婧,也算得上是个美人胚子。 可是这些人美则美矣,却无灵气,就像专为朱门而生,似死物。 可眼前少女不一样,她就算站在那处,不说话,你也能从人群中发现她的存在,那是一种其余贵女身上没有的灵气,吸引着人。 “云姑姑?”见人盯着自家小姐发呆,春文没好气的喊了一句。 云姑姑回神后,立马知晓自个失礼了,赶紧低头迎了上来。 “奴婢见过五小姐。” 柳锦棠看着她:“我娘找我?” 云姑姑瞧了眼柳锦棠身边的如容姑姑,态度不由又恭敬两分温声笑道:“是,夫人让小姐收拾好后去一趟,今早儿六小姐闹觉,夫人哄着呢,便让奴婢过来唤五小姐了。” 对自己亲生女儿爱搭不理,对别人的孩子却是格外上心,柳锦棠心头冷笑:“既如此,带路吧,别让母亲久等。” 云姑姑哎了两声,赶紧转身带路。 “小姐,你这头发长,老奴不然先给你绑一下?”如容姑姑怕柳锦棠散发路上被人瞧见不妥,遂提议道。 柳锦棠回头,朝之感激一笑,她倒是忘了这一茬,这披头散发的确实不妥:“劳烦姑姑了。” 如容姑姑笑着拿出一根绸带来,柳锦棠没有问她绸带从何而来,如容姑姑向来心细,办事妥帖,有些事她想不到,如容姑姑都能替她考虑到。 柳锦棠站住身子,如容姑姑在其身后轻轻取过她肩头发丝拢至身后,轻柔的用手顺了两下,温柔的动作,使得柳锦棠身躯抖了一下。 这一瞬,她甚至想不起来沈氏最后一次给她梳头是什么时候。 似乎从小沈氏就没给她梳过头,这样温柔的感受,她也从未在沈氏那里感受过。 “今天绾发姑姑能给我绾吗?”柳锦棠突然道。 如容姑姑为其绑发的手一顿,轻声提醒她:“小姐生母尚在,怎么也轮不到老奴为小姐绾发,就算没有夫人,还有沈家其他主子,老奴只是一个下人,不合规矩,也会叫众人笑话。” “但是姑姑是先夫人的贴身婢女,若是替我绾发应该也无人敢说什么吧。” 这时如容姑姑替其绑好了头发,柳锦棠转身看向如容姑姑,那眼神仿佛在说,为什么不可以,如果我非要呢。 如容姑姑无奈失笑,这小丫头刚才这神情,怎与她家大公子如此相像? 明知不可为偏要为之。 如容姑姑眼神扫向那距离她们不远的云姑姑,压低了声音:“刚才老奴不是替小姐绾了发吗,台上台下又有何妨呢,只要小姐愿意,老奴愿为小姐绾一辈子的发。” 经如容姑姑这般一说,柳锦棠便也笑了起来。 “也是,与其让如容姑姑顶着压力上台为我绾发,不如私下替我绾一辈子的发。” 柳锦棠也不再纠结这事,转身继续朝沈氏院子而去。 才到沈氏院子,就听院子里传来小孩咯咯咯的笑声。 “五小姐请。”云姑姑避开身子请人进院子。 柳锦棠深呼吸一口气,踏入了沈氏院子。 进了屋子,沈氏摇晃着拨浪鼓满面笑容的逗着襁褓中的孩子。 孩子笑得欢实,满屋子都充斥着笑声。 “女儿见过母亲。”柳锦棠恭顺福身。 听见她声音,沈氏立马招手:“来,卿卿,瞧瞧你六妹。” 柳锦棠神色不动的走上前去。 摇篮中的小婴儿水嫩的如豆腐,眼睛大大的,看见柳锦棠不仅没有半点害怕,反倒蹬着小腿,拍着小手笑得更欢了。 柳锦棠不喜沈氏但对孩子并没有意见,何况这摇篮中的孩子还是她救下的,她自是不讨厌。 她伸出手,小家伙就抬手想要抓她,小嘴吧唧吧唧的流着口水,可爱至极。 “多招人疼啊。”沈氏在旁笑着:“待你出嫁,过不了多久便也能有如此可爱的孩子,届时定比这孩子更招人疼。” 柳锦棠的手指停在小家伙小手上方一点,小家伙动作大些,便能碰到她的手。 柳锦棠缓缓直起身来,小家伙突然没了玩的,笑容消失,撇嘴要哭。 沈氏见状,斜看一眼云姑姑,云姑姑立马拿着拨浪鼓上前,抱起摇篮中的小家伙去了屏风后。 柳锦棠看着沈氏,似乎不明白她此话何意。 沈氏瞧她这懵懂模样,呵呵一笑,坐下身来,尝了口茶。 “五丫头,你今儿及笄,为娘叫你过来便是要与你说说你的终身大事。” 柳锦棠的心仿若要从嗓子眼跳出来般,她拼了命的压制才不叫自己失态。 沈氏不用张嘴她都知晓她要说什么。 可她还是抱着一丝期望问道:“不知娘亲想与我说什么?” 沈氏放下杯盏来,满眼慈爱的瞧着她,上下打量她一番,满意笑着:“当真是女大十八变啊,犹记当年为娘带着你从江宁前往盛京时,你又矮又瘦,瞧瞧如今,活脱脱的小美人了。” 她说这些话柳锦棠全当她放屁,一个字都不想听。 黄鼠狼给鸡拜年,哪能有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见她没反应,沈氏便直接说出了自个的目的。 “城南的那个赵家你可知晓?” “赵家人特别喜欢你,一直说要见你为娘都没让,听闻今儿是你及笄宴,对方可是准备了大礼前来祝贺你及笄,届时为娘介绍你认识认识。” 第418章 再见萧夏 说这么好听,赵家..... 柳锦棠差点冷笑出声来。 呵,沈氏直接说那赵员外对她有意不就行了,说的这般好听,给龌龊之事裹上一个好听的名头,到头来,扒开一看,里边都烂透了。 “若是娘说的赵家是我想的那个赵家,女儿怎么不记得那赵员外有一个与我同龄的儿子?还是女儿误会了娘的意思?” 柳锦棠欲要揭开这层遮羞布,可沈氏却笑着回驳她的话,面上没有丝毫慌张。 “你这孩子想什么呢,娘何时说赵家之子对你有意了,为娘说的是赵家人喜欢你,要来庆贺你及笄,这赵家对皇室有功,到时候可不能失仪了。” 柳锦棠蹙眉,不明白沈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一世的说辞跟上一世完全不一样,这是打着什么主意呢? 柳锦棠决定先静观其变,俯身道:“女儿知晓了。” “行了,找你来也没别的事,你赶紧回院子在收拾收拾,一会客人该登门了。” 从沈氏院子出来,柳锦棠一路上都是在想沈氏的目的,她如此大费周章,难不成这一世有变? 不可能,柳锦棠当即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若是有变,沈氏只会给她安排更过分的人,那赵员外十八房小妾不够,估摸着要给她安排二十房的。 沈氏......能是什么好东西。 回到院子休整一下,前院开始放鞭炮。 看看天色,估计宾客都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来了。 这时门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屋中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千霜出门查看,紧接着惊喜奔了回来。 “小姐,你看谁来了。” 千霜话落,一道修长身影从屋外而进,近一年未见,对方身上褪去了市井之气,裹上了经历风霜的成熟之感。 皮肤黑了些,清秀脸庞也少了些少年气,若非他身上那吊儿郎当的感觉一如当初,柳锦棠差点都没认出来。 “萧夏。”这真是个惊喜了,毕竟她近日一直在找他。 春文在萧夏进来屋中的一瞬间,眼睛就定在了对方身上,可不知为何,瞧着瞧着她就别过了身子,假装忙活,也不看他。 “县主,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萧夏抱拳,一年不见规矩倒是全了。 柳锦棠最近他,围着他绕了一圈,又伸手比划比划二人身高,有些郁闷道:“不是,为何同样都吃一日三餐,你这长高的速度却比我快?我记得最后一次见你时,你分明高不了我多少,如今却已经高我两个头了。” 柳锦棠没好气瞅他:“你是不是背着我吃什么长高的东西了,老实交代。” 萧夏带着笑意看着柳锦棠,假模假样思索:“确实吃了,吃了一颗万年老人参,一夜之间便拔高了七尺,厉不厉害。” “咯咯咯。”柳锦棠与千霜等人皆被逗笑。 “不与你闹了,你小子离开也不打个招呼,过年也没音讯,我还以为你出事了,还派人去找你。” 当初只知萧夏离开,具体离开做什么她并不知晓,也没想过他一走便是如此长的时间。 眼下人出现,自然得问问。 “你做什么去了?是大哥哥给你派什么任务了?” 萧夏摇头又点头,回答的含糊不清:“去查了点东西。” 瞧他这样子,柳锦棠便知他有顾虑便也不再多问,瞧人这模样,估计也没少吃苦受罪。 在沈淮旭手下,能走如此久,定是查什么不能让她知晓的事,她便也不多问了。 只道:“回来就好。” 萧夏嗯了一声,看了眼角落忙活的春文,掏出准备好的锦盒:“这是在下为五小姐准备的及笄礼,愿五小姐今后如春日繁花,岁岁芬芳,似潺潺溪流,顺遂安康。” 柳锦棠开心的接过萧夏手中礼盒:“萧夏小公子这出去走一遭就是不一样啊,这文绉绉的诗词张口就来,不像你的风格啊。” 萧夏如今虽成熟不少,但骨子里却还是带些孩子气,经柳锦棠这三言两语,有些不好意思偏强装镇静。 “这算不得什么,若是五小姐想听,在下还能说出许多来。” 实际上他最是讨厌这些文绉绉的东西,这段话还是背了一晚上才记住,若柳锦棠真较真让他多说两个,他真不一定说的出来。 本来吧柳锦棠确实想让他多说两句,可前院派人来唤,说宫里来人了,叫她前去见客。 柳锦棠便顾不得与其多言,让如容姑姑安排一下,给萧夏在宴席上安排个位置。 “你能露面见人吧?”柳锦棠突然想到萧夏的身份,怕他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 毕竟暗卫啥的都得隐藏身份嘛。 萧夏拿出一人皮面具来:“我有此物,可变幻容貌,无人能认出我来。” 柳锦棠点点头这才放心,除去萧夏身份,当初他还给沈氏办过事,若是被沈氏看见他,怕是要出幺蛾子,戴上面具更为稳妥。 柳锦棠着急去前院见客,便匆匆走了。 春文要跟出去时却被萧夏挡住了门。 春文看也不看他,只说:“好狗不挡道。” “我本就不是好狗。”萧夏没脸没皮回道。 春文不想理他,准备绕过他走,萧夏又横在她身前,春文走哪他挡哪,反复两三次,春文也气了。 怒冲冲抬头,恶狠狠瞪着他:“你有毛病啊,我得赶紧去找小姐,出了事你负责啊。” 萧夏被春文这一吼不仅没有生气,反倒笑了,他如今比春文高了不少,需得俯身才能凑近她。 “这才对嘛。” 春文伸手推他:“滚开。” 萧夏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还不要脸的摸了两下,春文脸色爆红,受惊般的缩了回来:“你,你找死啊你!” 说着就上手招呼,往萧夏身上打:“你是不是找死!敢摸你姑奶奶,打死你,打死你!” 萧夏被打也不跑,就那样站在原地让春文打,直到春文打累了,他才继续凑上前,嬉皮笑脸问:“打累了?” 春文知他品性,扭头不说话。 下一瞬一条金手链从春文眼前落下,春文眼睛瞬间瞪大。 “别气了,要事在身,也非我所愿,此物我从离京之日就买了带在身上,这一年半载南行北走,跋山涉水,此物都被我贴身带在身上,与你写信也不见你回信,此物便当给你赔罪,可喜欢?” 春文一把扯过他手中金链子,背过身去,喜爱的摸了摸那金链子,满是欢喜,可嘴上却道:“难看的要死,买也不知道买个好看的,不喜欢。” 第419章 乾顺帝画的画像 “不喜欢?”萧夏却是早已瞧透她的口是心非,故意逗她:“那你还我。” 春文一听这人才把礼物送给她就要让她还回去,当即火冒三丈,一把把金链子往他怀中一扔:“还你就还你,谁稀罕。” 萧夏手忙脚乱的去接那金链子却没守住门,眼睁睁瞧着春文气冲冲的跑走了。 院子里站着柳锦棠等人,他也不好去追,只得懊恼的哎呀一声,暗骂自己这张破嘴,只会捣乱。 春文出了屋子,见柳锦棠等人在院门口等她,羞红着脸跑了上去,心里把萧夏骂了个狗血淋头。 “奴婢让小姐等久了,小姐罚奴婢吧。”春文弱声弱气道。 柳锦棠瞧了眼屋檐下手足无措的萧夏,再看看眼前低垂着脑袋委屈巴巴,气冲冲的春文。 这两个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怎么又闹不愉快了。 “我罚你做什么,你家小姐我就是那种无缘无故罚人的人啊?”柳锦棠轻笑着:“走吧,别叫爹爹久等。” 她没有过多询问春文与萧夏的事,那是她二人的事,她自己对感情都是云中雾中,又如何能去帮助她人,还是顺其自然吧。 一路上小丫鬟小厮匆匆忙忙,手中端着糕点瓜果快步往前院而去。 见到柳锦棠,皆躬身行礼,退避一旁。 “小姐,有卢橘?。”千霜眼尖的瞧见一小丫鬟手中端着的金色卢橘,眼睛直勾勾的望着。 柳锦棠瞧此,对着那小丫鬟招招手:“你过来。” “小姐。”小丫鬟走上前。 柳锦棠对着千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拿碟中的卢橘。 千霜没敢动,她有些害怕如容姑姑。 柳锦棠瞧她这般磨叽,直接自己上手,把碟中的五个卢橘全拿了,春文,如容姑姑,一人塞了一个,千霜塞了两个,自己留了一个。 紧接着她摆摆手对那小丫鬟道:“下去吧,若张管事问起就说我吃了,让他有事来找我。” 小丫鬟赶紧福身:“奴婢遵命。” 千霜春文拿着卢橘开心的不行:“谢谢小姐赏赐。” 瓜果对两个小丫鬟而言不是必需品,有银子会花在刀刃上,不会买果子吃。 而且时蔬果子都贵,她们能跟着柳锦棠过过嘴瘾已是心满意足。 见她二人开心,柳锦棠也高兴,甚至在想下来后要不要多弄些卢橘来。 “姑姑,你吃啊,这个卢橘可甜了。” 柳锦棠对着如容姑姑笑着,开始剥自己手中的果子。 如容姑姑面带笑意,说了声好,也开始剥皮,并未对柳锦棠的所作所为表示不满。 柳锦棠见她如此态度,当即松了口气,说实话,她其实也有些敬畏如容姑姑的,毕竟对方是先夫人跟前的老人,对规矩甚是严苛。 她因为小丫鬟的一句话就做出那般莽撞举动,她其实很怕如容姑姑说她。 但还好,如容姑姑没有训斥她。 如容姑姑吃着卢橘,卢橘入口清甜,回甘有股子特别的清香,她笑,这卢橘与先夫人在时一样香甜。 到了前厅待客之处,柳锦棠以为会有很多人,但一进门屋中只有寥寥三四人,沈老爷坐在其下首,上方坐着的竟然是乾顺帝与二公主。 柳锦棠大骇,立马上前见礼:“臣女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过二公主,二公主喜乐。” “卿卿。”二公主已经好一阵子没见到柳锦棠了,宫中得五月才开学,她们最后一次见还是在她皇祖母的葬礼之上。 “卿卿,恭贺你及笄,我送了你一顶绝美的发冠,你绝对喜欢。”二公主指着角落中的红木箱子:“那可是我派工匠赶至乐一月赶制出来的,全盛京唯此一顶,绝无第二顶。” 柳锦棠不难从二公主的语气听出那顶发冠的稀有与貌美,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打开瞧瞧是有多漂亮。 “臣女谢过二公主,二公主的眼光想来绝顶,想必那发冠也是世无其二的美。” "那当然。"二公主仰起脑袋,对自己是颇有信心的。 “朕也准备了礼物给你。”乾顺帝出声,他拍拍手,薛当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幅卷轴,打开来,卷轴上画的竟是柳锦棠。 “这是我?”柳锦棠错愕不已。 卷轴甫一展开,便有桃花似的艳色漫出来。 画中人儿着一身桃红春衫,领口袖边滚着圈月白纱,像初绽的桃花瓣沾了点晨露,鲜嫩得能掐出水来。 她斜倚在雕花木栏上,鬓边插着支银质小簪,坠着颗米粒大的珍珠,随着画中人微侧的脸颊轻轻晃。 眼尾微微上挑,瞳仁黑亮得像浸在春水里的墨石,嘴角噙着半丝笑,似是刚听完句趣话,那点娇憨还凝在脸上没散去。 袖口松松挽着,露出截皓白手腕,腕间戴着海棠镯子一根金链子连接着细长手指,衬得肌肤赛雪。身下裙摆铺散开,桃红裙裾上绣着几枝缠枝莲,针脚细密,像是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整幅画瞧着,就像把春日里最明媚的那刻锁进了卷轴,风一吹,仿佛能听见她鬓边珍珠叮当作响,混着她银铃似的笑声,从画里漫出来,沾了满身的桃花香。 画中女子惟妙惟肖,若非那腕上戴的海棠镯子与身上穿的衣裳柳锦棠差点都没认出来,此人是她。 “朕画的可像?”乾顺帝笑问。 柳锦棠点头:“像,陛下此画如神来之笔,把臣女此等拙色都画的如此活灵活现,臣女叹为观止,只两个字可形容臣女此刻心情。” 乾顺帝眉头一挑,来了兴致:“什么?” 柳锦棠笑道:“神了。” “哈哈哈哈哈。”乾顺帝龙颜大悦,大笑不止:“沈爱卿,朕说你这女儿是个妙人你还不信,眼下可信了。” 沈老爷哎了两声连连附和,看着柳锦棠的眼神带了些审视与打量。 其实他一直不明白,他这个继女到底有什么本事,不仅让得他那个清冷的儿子捧在掌心护着,让得沈老夫人帮着说话,如今连二公主皇上都是极为喜欢她。 他瞧着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第420章 早些把定亲之事提上日程 皇上前来沈家一事并未对外言说,乾顺帝与二公主送完礼后与柳锦棠闲聊一会便起身回宫了。 沈老爷恭恭敬敬把乾顺帝从偏门送出,并非是他胆子大敢让皇上走偏门,而是乾顺帝不欲他人知晓,特此安排。 “卿卿,你想我了就给我写信,我就派人来接你入宫啊。”二公主趴在马车窗子跟前依依不舍的与柳锦棠道别。 如今她皇祖母才逝世,她不能乱跑,不然她定天天出来找柳锦棠玩。 但皇宫实在无趣,她便希望柳锦棠入宫寻她,却又不能明说,毕竟她父皇还在她屁股后坐着呢。 柳锦棠冲其摆摆手:“好。” 二公主不舍的缩回了脑袋,随着马车起步,柳锦棠与沈老爷一同出声:“恭送皇上,二公主。” 待马车不见了影子,沈老爷直起了身子,他看向柳锦棠:“你何时与二公主的关系这般亲近了?” 柳锦棠想了想笑道:“爹爹忘了?我是二公主的伴读,自然关系亲近些。” “那皇上呢?”沈老爷脸色沉了沉,他是过来人,皇上那眼神,可算不得无害啊。 但他可没有要送柳锦棠入宫的打算,沈氏与他说想把五丫头嫁给城南的赵员外,那赵员外家中富硕,其兄长乃是巡盐御史,要知晓,这盐可是块肥肉,谁咬谁知道。 且赵员外早年救过三公主的性命,皇上对其也是格外照拂,对方虽只有小小的员外身份,可不论人脉,权利还是金钱,都比盛京那些三品官员厉害。 况且他沈家权势已是滔天,若在攀个大官之家,皇上指不定心中如何想,这树大招风,下嫁不一定是坏事。 入宫的话,沈老爷有些迟疑起来。 若皇上喜欢五丫头,执意让其入宫,他还真没什么好法子,毕竟帝命难违。 五丫头入宫,对他沈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何况五丫头还是个不安生的性子,若是爬上贵妃之位,他这个当爹的见了她还得三拜九叩,万万不行! 看来得早些把定亲之事提上日程了。 “皇上?”柳锦棠愣了一下,随即道:“女儿与二公主关系好,在宫内时皇上经常辅导二公主作业,臣女在旁,时日一久,皇上便觉女儿口齿伶俐,也格外机灵,想必是二公主喜欢女儿,皇上爱屋及乌。” 柳锦棠思想单纯,她是从未想过皇上对她有非分之想,毕竟在她眼中,皇上更像个权势滔天,但却亲切的长辈。 可沈老爷看出来了皇上心思不纯,见柳锦棠没有发觉也没有告知,柳锦棠不知晓,便也正合他意。 再回到前院,时辰差不多了,宾客陆陆续续到齐,沈老爷不在,沈氏便前前后后招呼着客人。 如今沈氏可是诰命加身,不论是见到大臣还是世家夫人,周旋间都是多了几分从容与底气。 沈老爷回来后宣布开席。 司礼上台念贺词,贺词过后,柳锦棠上台与沈氏,沈老爷敬茶,再由沈氏梳发绾髻插簪,便算礼成。 柳锦棠跪在红布绸缎之上,身后是沈氏拿着梳子在与她梳发。 沈氏边给她梳发边说着:“今日梳罢这头,明日起便是大人了,晨起要早,睡前要省,凡事多替人着想,少计较得失。” “将来操持家务,管着中馈,眼里得有活计,心里得有盘算,可别让人说咱没教养。” “娘带你从江宁到盛京,不论多远多难为娘也不曾舍弃于你,娘知你心里有怨,但你也得为娘考虑考虑才是啊。” 沈氏后一句话声音极低,低到只有她二人能听见。 前两段话说给外人听,后一句话说给柳锦棠听。 沈氏的算计,柳锦棠瞧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这看似慈母般与她说着体己话,其实是在变相告诉她,她以为她寻好了夫家,叫她懂事些,体谅些,别叫她难看。 今日可是她及笄宴啊,沈氏作为她亲娘,怎么能如此冷血,半点真心都无? “有件事,我想请娘亲应允。”柳锦棠开口道。 沈氏笑着,以为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情还算愉悦:“你说,什么事娘都应你。” 柳锦棠转头,制止了沈氏绾发的动作:“还请娘帮我请如容姑姑上来,女儿想让如容姑姑帮我绾发。” 柳锦棠声音不小,此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交头接耳,讨论着柳锦棠为何不让沈氏绾发,而要让一个下人来绾发。 沈老爷脸色一沉,压着嗓子怒斥:“五丫头,你不要胡闹,如容只是一个下人,今儿是你及笄礼,哪有让下人给你绾发的道理。” 沈氏也是面色发窘,很是难看,她这个亲娘站在此处,结果自己女儿却当着如此多的宾客要求一个下人替代她? 把她放于何处了? 可就在气氛剑拔弩张,眼见沈老爷就要发火时,如容姑姑却缓慢走上台来。 她先是行礼见过沈氏与沈老爷,这才不疾不徐轻声说着:“老奴自十三岁起便侍奉在先夫人身边,接受过先皇太后教导,也受过皇太后褒奖,先夫人去后老奴侍奉大公子,如今大公子抬爱,让老奴伺候五小姐。” “五小姐性子纯真,说话直率,此乃良行,还望夫人老爷莫要怪罪。” "老奴深知身份卑贱,无权为五小姐绾发,但据老奴所知,先夫人及笄宴,也是其奶娘为其绾发,同为下人,老奴虽对五小姐无养之恩,但老奴愿在今日起誓,用余生照顾五小姐,直至生命消逝,还望夫人老爷同意,让老奴为五小姐绾发。" 本来窃窃私语的席间,这会子寂静的针落可闻。 若普通下人如此说,大家都会笑其不自量力,也不照照自个什么身份。 但如容姑姑这几句话,大家都听得真切,听完后谁也不敢说其不自量力。 先不说如容姑姑是沈大夫人跟前的老人,沈氏在沈大夫人灵位前都得自称妹妹,其留下的人代表的是沈大夫人的脸面。 其次这如容姑姑在沈大夫人去世后一直照顾着沈淮旭,沈淮旭是何人,整个沈家他跺跺脚都得抖三抖的人。 光这两点,如容姑姑的身份地位已是超越平常下人了。 如今沈淮旭把如容姑姑送给柳锦棠,目的,自是想让如容姑姑好生照顾柳锦棠。 既如此,绾发便也合理了,因为如容姑姑代表的可不止是她自己,还有沈大夫人,还有沈淮旭,谁敢不同意,便是对这二人有意见。 而整个沈家,谁又敢明着说对这二人不满呢。 第421章 他回来了 沈氏强颜欢笑,她看向沈老爷,似乎在等他拿主意。 如容姑姑这一口一个先夫人,当她不存在? 理虽如此,可她如今才是这沈府的主子,死人就该有死人的样子,死人就不应该被提及。 沈老爷自然是注意到了沈氏的目光。 若是眼下沈淮旭在场,他恐还会有所疑虑。 毕竟如容对他那个儿子有着特殊意义,若拒绝,指不定沈淮旭对他这个爹有看法。 但沈淮旭如今不在,自是要紧着眼前人。 “如容,你也跟着旭儿那么多年了,对这府中规矩甚是了解,及笄礼是女子一生中的大事,梳发一事则是需要至亲之人完成才合规矩,五丫头不懂规矩,你难不成也不懂?” 沈老爷板着脸,已是做出了抉择:“此事无需多言,及笄乃大事,岂能儿戏。” 沈老爷眼睛瞪向柳锦棠,板着脸严肃道:“继续让你娘给你绾发,莫要叫他人瞧了沈家笑话。” 柳锦棠咬着牙,没有应声,可那偏过去的身子却已是表明她的态度。 她不愿意。 沈氏见此顿时红了眼,面容划过一丝狰狞,转瞬即逝则被苦涩代替,她看着沈老爷,似不想让沈老爷为难:“老爷,如容是旭儿的人,为五丫头绾发也算不得失了规矩,妾身没事的。” 她眼眸裹着泪水看向柳锦棠:“五丫头,你若觉得母亲刚才那些话太过唠叨,母亲以后不说便是。” 柳锦棠真想让她收一收那假惺惺的眼泪,既然不是真心对她这个女儿,那绾发这种寄托着真心祝愿的事自是不能让她做。 沈氏哪有真心,让其为自己绾发,她都怕折寿。 “胡闹,你今日非得让为父难堪是不是,你信不信......” 沈老爷一句话没说完,突然从天而降一只狸花猫。 那猫受了惊,一落到台上,就恶狠狠盯着沈氏。 沈氏怕猫,当即吓得软了腿。 “来人呐,来人呐。”她大吼想要下人来把那猫赶走。 可下人却只敢在旁边驱赶,也不敢上前。 狸花猫炸着毛,龇牙咧嘴的冲其发出呜呜低吼。 沈氏慌神,拿着手中梳子就砸了过去,这不砸还好,一砸顿时把猫激的喵呜一声惨叫,直接冲着沈氏就扑了过去,一副要挠画她脸的凶残架势。 “救命。”沈氏大叫着,慌不择路,竟躲到柳锦棠身后去了。 “小姐。”顿时千霜与春文吓得白了脸,如容姑姑也是没想到沈氏竟然会躲到柳锦棠身后,她这个当娘的不说保护孩子,还往孩子身后躲,简直枉为人母。 就在那猫儿眼见着就要扑到柳锦棠身上时,一道黑影掠过,紧接着那发了狂的猫便被那人扼住后颈提在了手中。 柳锦棠小脸都被吓白了,那猫刚才就差一点,就一点就扑到她身上了,瞧那猫发了狂的模样,恐怕不挠她三道血痕是不会罢休的。 还未来得及平复受惊的心,待见到眼前人时,她鼻头一蹙,眼眶便泛起酸来。 一年未见,对方黑了些,壮了些,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除了眸子光色更为阴鸷,周身煞气更为浓重外,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着一身黑袍,袍身却染了尘,柳锦棠看着对方那黑靴上的泥土,便知他一路风尘仆仆赶回,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旭....旭儿?”沈老爷见到沈淮旭尤为惊愕,他没收到消息说其今日回来啊。 沈淮旭把手中猫儿递给一旁下人,说来也奇怪,那猫儿刚才还炸着毛要吃人的模样,在沈淮旭手中待了片刻就已是乖顺的如小兔子,耳朵都垂了下去。 沈淮旭掏出帕子擦了下手,走向柳锦棠。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女,一年不见,少女长高了不少,小脸也褪去了些奶气,下巴都尖了些。 跟他瞧见的画像比,画像连她三分灵气都未画出。 “吓着了?”沈淮旭阴鸷黑眸落在少女身上时却不带任何锐利锋芒,声音轻柔的也宛若一个好哥哥在关心妹妹。 柳锦棠直直的望着他,看他的眉眼,看他的鼻子,看他的脸,发觉他也并非没有变化,五官少了些阴柔,变得更硬朗了,这一年风餐露宿定是很苦。 “谢,谢过大哥。”柳锦棠本来想说自己没事,可嘴巴张口却莫名其妙的变成了致谢。 眼瞅着眼前人黑眸黯淡下去,她连忙又道:“我,我没事的,大哥何时回来的?” “呵。”沈淮旭冷笑一声,没有回答她,转身朝沈老爷抱拳:“见过父亲。” 可他却没有转身见过沈氏。 沈氏眼下慢悠悠的从柳锦棠身后挪了出来,恐也知自己刚才行为太过失态,这会只得装着受了惊吓捂着胸口由下人搀扶着坐回了沈老爷身边。 沈淮旭没有拜见她这个母亲,沈氏很是难堪,却也只能忍着,且还得装作大度慈爱模样问沈淮旭:“这一路风尘仆仆累了吧,要不要歇息?” 沈淮旭冷眼扫过她:“无妨。” 两个冷淡的不能在冷淡的字,在告诉沈氏他眼下极为不悦的心情,也在警告沈氏别来招惹他。 她刚才若非躲在小家伙的身后,他定会眼睁睁看着那猫挠花她的脸。 沈氏被沈淮旭如此冷脸对待,一腔恨意无处发泄,她紧紧攥着椅子扶手,直到指甲抠在椅身上发出刺痛感,她才松手。 “大公子,老爷,夫人,这及笄礼还未成,这马上要过时辰了,不吉利。”这时司礼上前提醒。 沈老爷这才慌张道:“对对对,这不知哪儿跑出来的野猫,差点坏了大事。” 下人搬来椅子,沈淮旭顺势坐下。 他未回时,满园气氛轻松和谐,如今他往台上一坐,刚才发生了那般闹剧,底下宾客却无一人敢交头接耳,生怕被沈淮旭瞧见,事后算账。 “我这受了惊,眼下身子不舒坦,老爷,便让如容替妾身为五丫头绾发吧。” 沈氏极会审时度势,刚才柳锦棠想让如容绾发,眼下出了这事,恰好沈淮旭也回来了,她自是顺水推舟把此事让给如容。 一来讨好沈淮旭,二来也坐实自己受了惊吓身子有恙,三来也不叫沈老爷为难,一箭三雕。 第422章 以退为进以舍谋得以屈求伸 柳锦棠对沈氏做出这样的决定一点不意外,沈淮旭出现的那一瞬间,她就知晓,今日给她绾发之人必定不会是沈氏了。 她乖乖跪在红绸上,如容姑姑拿着玉梳走上前。 柳锦棠朝她一笑:“劳烦姑姑了。” 如容姑姑满眼慈爱,取过她的头发为她梳发。 “今以吉辰,为尔加笄,发为身之华,笄为礼之始。” “梳此发兮,当梳心,发有文理,可束而成型,心有仁慧,当修而致远。” “女子之贵,不在珠翠满首,而在立身端正,愿你欢喜,不忘本真,不负韶华,此后前路漫漫,需自珍重,亦需自强大。” 三句话落,三梳毕,如容姑姑为少女簪上朱钗。 “礼成!” 随着司礼一声礼成,台下宾客纷纷鼓掌祝贺。 沈老爷与沈氏也送上来早已备好的礼物。 沈老爷送的是雕花金玉铜镜,寓意“以镜正容,以容正心”。 沈氏则送的是一对金玉福字耳环,寓意金玉福至。 沈老夫人人虽去了别庄休养,可柳锦棠的及笄礼却早早的由李婆子带了回来。 是一个青绿色的镯子,瞧质地就是老物件,品相极好,可见是用了心挑选的。 柳锦棠很喜欢,对李婆子道:“谢谢李妈妈,我那为祖母准备了些我亲手做的糕点,李妈妈要走时帮我带给祖母。” 李婆子点点头,笑着退下了。 如容姑姑与千霜等人也为柳锦棠备了贺礼,千霜今年为柳锦棠备的是海棠璎珞圈,璎珞圈身是羊脂玉造成,上方的海棠花则是染了绯色的金花,又富贵又贵重。 柳锦棠拿着礼物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抬头看着千霜:“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买这个。” 这个璎珞圈绝对不会少百两银子,这小丫头不会是把自己的积蓄全用了吧。 千霜红着脸不说,就问柳锦棠喜不喜欢,柳锦棠自然是喜欢。 千霜便道:“小姐喜欢就好。” 就是不说哪里来的银子买的。 事后柳锦棠找到春文问了才知道,千霜为了给她买这个璎珞圈,把她送给她得首饰全部当了,还问春文借了些银两才凑够钱。 春文说:“千霜姐姐说,去年小姐过生辰时,她没有银子,只能给小姐送木偶人,今年是小姐的及笄礼,她无论如何都要给小姐送个好的礼物。” 柳锦棠找到千霜典当首饰的那家典当铺,把千霜典当的首饰全部赎了回来,趁其熟睡,放在了她枕边,里边还包裹了她问春文借的银两。 这一世她能寻回千霜,已是万幸,小丫头对她真心,她自也不能苦着她,作为主子哪能让自己丫鬟为自己掏空口袋,心意到了便比什么都重要。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眼下见千霜不愿意说,柳锦棠也没逼问,收了礼物捏捏其小脸,表示晚上给她做些好吃的。 千霜笑的开心,春文立马凑上来问什么好吃的。 “你啊,小馋猫一个,小姐给千霜做好吃的,又没说给你做。”如容姑姑如今也能与她们一起打趣几句。 “啊?”春文挠挠脑袋,可怜兮兮看着千霜:“千霜姐姐能给我匀两口不?” 她这馋嘴样逗得柳锦棠呵呵直乐,趁着她们说笑之际,柳锦棠转身看向沈淮旭的位置,当瞧见那位置空了时,她笑意有一瞬间的僵硬。 四下看了看,却无他的身影,往席间瞧去,也没有。 柳锦棠咬唇,这人何时走的,竟也不打个招呼。 院外,北云跟在沈淮旭身后,瞧着自家主子背影,无声叹息。 他家主子策马连奔三日,从千里外的阳城跑死了五匹马才赶回盛京,为的便是不错过五小姐的及笄礼。 襄王知晓沈淮旭要回来时,还把人骂了一顿,说他疯了,三日千里,谁的身体也吃不消,可他家主子毅然决然的要回来。 但让北云想不明白的是,既然已经回来了,为何不多陪陪五小姐,主子离京一载,五小姐的画像却每月一幅从不间断的送到主子手中,别人不知,可北云知晓,主子甚是想念五小姐。 是对心爱之人的想念。 “你有何话直说便是。”沈淮旭突然站住身子,侧眸冷幽幽的看向北云。 北云当即垂首抱拳,不明白沈淮旭背对着他是怎么发现他有话想说的。 “属下只是,只是......” 北云想说自己只是想不明白为何主子千里迢迢跑回来,却只是待了这么短的时间,连话都没说上两句。 可话到嘴边,却没敢说,主子的私事,他们做下属的,本就不该多嘴。 “你想说我为何才回便要走?”沈淮旭却是一眼窥破北云的心思。 北云立马后退一步,脑袋更低了:“属下不应窥探主子的心思,请主子恕罪。” 沈淮旭却是一笑,并没有生怒的意思,他转身,看着不远处那挂着彩缎的院子。 "北云,你可知以退为进,以舍谋得,以屈求伸的道理?" 道理北云自然是懂,但是这与五小姐有什么关系? 沈淮旭勾唇一笑,北云懂不懂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法对那小家伙,很有用。 “你们快些,娘亲说爹爹要娶这家的小姐为妻,再晚就瞧不见了。”这时,三道身影从林中钻出,是三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北云拦住他们:“小孩,你们谁家的?” 三个孩子平日见得都是府中低眉顺目的下人,哪里见过北云这等高大的人,况且北云腰间还别着佩剑,那模样,凶神恶煞的,吓得三人立马抱做了一团。 年纪稍大的孩子鼓起勇气回他:“我,我,我爹爹,爹爹是赵,赵员外。” 北云夹眉:“那你们刚才说你爹要娶这家小姐为妻?娶谁?” 三个小孩瑟瑟发抖,被眼前的北云吓得不敢动弹,最小的孩子因为受不了惊吓哇哇大哭起来,声音顿时惊动了周遭下人。 当三个孩子的奶娘跑来时,本来看着吓坏的孩子很是生气,但一抬头看见沈淮旭二人,顿时怂了,开始低声哄那大哭的孩子,害怕孩子吵到眼前人。 “走吧。”沈淮旭抬脚离开,北云立马跟了上去。 "主子,那赵员外难不成要娶四小姐?"北云错愕不已,按长幼顺序,确实应该是嫁沈诗婧。 可沈淮旭却是目视前方面容冷峻:“不是。” 北云瞳孔一缩,不是四小姐,那便只有五小姐。 “主子,你早就知晓?” 沈淮旭没有说话,但那勾起的唇角却是让其妖孽面庞勾上了如妖邪气。 第423章 赵员外 柳锦棠这边还在忙活着与贵女说话,沈氏那边便上前拉住她的手,说要带她去见客。 柳锦棠知晓她要带自己去见谁,有些排斥,想找个借口留下,但环顾四周,却没有见到可以让她留下的理由。 她眉眼间裹了些失望之色,心道反正这一关迟早都得过,且跟着去瞧瞧沈氏到底想干嘛。 柳锦棠随着沈氏往园子角落走,在一棵大树之下,摆着一张圆桌,此刻那桌上坐了一圈人,可大眼望去,两大三小,一男一女外加三个小孩子。 若是常人从此过,定会认为这是一家人,夫妻俩带着孩子前来参宴。 可柳锦棠上辈子是见过这二人的,又岂会认不出来。 赵员外与他的美妾孙氏。 瞧着柳锦棠来了,赵员外那肥硕如猪头的脸上挂起笑来,因为起身慌忙,肚子撞到桌子,把桌子都差点掀飞,即便如此也是把桌上摆放的茶盏等物撞得撒了一桌。 下人赶紧上前收拾,孙氏搀扶着赵员外起身,关切的拿着帕子擦着其肚子上的水渍,温声说着:“老爷小心些。” 她说话间,眼睛却一直往柳锦棠的方向瞟,其中带着微微挑衅,柳锦棠皆看在眼中。 赵员外嫌弃孙氏碍事,擦了两下后便把人推到了一边:“哎,好了好了,一点点水而已,不碍事。” 说着离开桌前向柳锦棠二人迎了过去。 孙氏还是第一次被赵员外如此对待,立马气愤的跺了跺脚,她是赵员外的第十五房姨娘,因生的貌美,又会些花活,一直很讨赵员外的欢心。 不论是在外还在家中,赵员外都是疼着宠着她,向今儿这不耐烦的态度,还是头一遭。 孙氏瞧着那朝她缓缓走来的少女,恨得咬牙,却没有法子,她虽讨赵员外欢心,可家境贫寒,仗着赵员外整治下府内那些人可以,但想动眼前少女,怕是难。 “赵员外,久等,久等。”沈氏带着柳锦棠走上前,笑着把柳锦棠不动声色的往前推了推。 她力道不小,柳锦棠被迫往前走了两步,她看都没看那赵员外,更遑论见礼了。 沈氏皮笑肉不笑的咬牙:“卿卿,怎么如此没有规矩,见礼。” 柳锦棠没动,沈氏面子有些挂不住,正要再说什么,赵员外立马摆手替其说话:“没事,没事,五小姐见到生人害羞是难免的,以后熟络了便好了。” 柳锦棠嗤了一声,谁跟你熟络,看到你都倒胃口。 赵员外没有听见这声轻嗤,沈氏离得近却是听见了。 可她不仅没有生气,反倒笑了起来,瞧见柳锦棠如此不痛快,她痛快啊。 让这死丫头总是跟她作对,瞧她如今不好好整治整治她。 “卿卿,赵员外乃是皇亲国戚,性子柔和,你也莫要耍你的小性子,规矩些。” 皇亲国戚? 他算哪门子皇亲国戚,不过是沾了点亲带了点故,若不提及,皇上可知他这号人物不知。 还皇亲国戚,真是会给自己镶金边。 “哎呀,不过是早年对皇室有点贡献,得了个御赐的金牌,算不得什么,算不得什么。”赵员外的脑袋都快得意的扬到天上去了,嘴上却念叨着算不得什么。 眼睛盯着柳锦棠不放,想瞧瞧她是什么态度,哪知柳锦棠对他的话根本没有反应。 这人呐,特别是男人,都是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感兴趣。 对方越是讨厌自个,男人就越往上贴,赵员外想起自个府中的美妾,都是一个劲的往他身上贴,一开始确实觉得好,时间久了就难免无趣。 今儿瞧见柳锦棠这般不把他放在眼中的女子,他身为男人的征服欲顿时被勾起来了。 若是能让此等美人儿为他低头,想来定是快哉。 柳锦棠余光瞧见赵员外的表情,只觉猥琐异常,她怕在待下去会呕出来,转身就走。 沈氏叫了两声没叫住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赵员外:“实在抱歉,这孩子自小被我惯坏了,以后还得赵员外你多多管教才是。” 沈氏这话一出口,赵员外那脸都笑开了花。 连忙点头:“那是那是,五小姐年纪小,天真烂漫,我多让着她是应该的,应该的。” 沈氏笑着。 赵员外又补了句:“只是不知那婚书......” 沈氏掩唇一笑:“这个是大事,急不得,待明儿找个时间,咱们坐下好生谈谈。” 赵员外哈哈一笑:“沈夫人说的是,是我着急了,那咱们明儿再议?” 沈氏点头,笑的意味深长。 柳锦棠一口气奔回席间,不知是跑的太快反胃还是别的,她干呕两下,赶紧喝了口水压了压。 千霜见此忙问:“小姐,你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柳锦棠摆摆手:“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说着柳锦棠起身环视一圈:“你可看见大哥哥了?” 千霜摇头:“从刚才起就没再见到大公子。” “萧夏呢?”柳锦棠看了一圈也没瞧见熟悉的身影,虽说萧夏说自己要易容,可脸可以改变,身形无法变,这场中都是她认识之人,并没有陌生人。 千霜同样摇头:“奴婢一直没看到萧夏小公子。” “奇怪了,人呢?”柳锦棠念叨。 而被她念叨的萧夏眼下正紧着皮站在屋子中,他身前的桌案后,沈淮旭寒着脸缓缓擦拭着手中宝剑。 “猫是你放的?” 萧夏轻嗯一声。 沈淮旭抬眼,寒光摄人:“疯猫伤人,你又当如何?” 萧夏后背一僵:“属下就是瞧那沈氏欺负人看不下去,这才放了猫上去,没想到那沈氏竟然往五小姐身后躲。” “若是主子没出现,我也定会现身,不会叫五小姐受伤的。” 沈淮旭放下宝剑,眼睛冷幽幽瞧着他,瞧得萧夏生了一身冷汗。 “下去。”须臾,沈淮旭收了视线。 萧夏抱拳,退出了屋子。 北云自暗处而出,看了眼紧闭房门:“主子,你为何不告诉萧夏他的身份?” 沈淮旭继续拿起宝剑擦拭:“你当他不知晓吗?” 北云疑惑:“属下不明白。” 沈淮旭冷笑,没有说话。 门外,萧夏拿着玉佩往空中扔起,在接住,若是仔细瞧,便会发现那玉佩与柳锦棠当初给他的那块玉佩极为相像。 第424章 威胁 柳锦棠的及笄宴一直持续到太阳下山,宾客才散。 柳锦棠一直在席间与贵女周旋,待回到屋子只觉骨头都要散架了。 由千霜伺候着脱了衣裳,沐浴之后,主仆四人坐在屋中查看今儿收到的贺礼。 “小姐,这是司马小姐送来的贺礼。” 春文把与柳锦棠交好的几位贵女的礼物挑选出来。 柳锦棠拿过春文手中的锦盒打开,司马静茹送给她的是一对蝴蝶点翠发饰,轻轻点动蝴蝶翅膀,翅膀扇动,栩栩如生。 “真好看,这个发饰配小姐的那身水蓝锦袍定是漂亮。”千霜已经替柳锦棠想好了搭配。 柳锦棠也是喜欢,吩咐千霜拿去放好。 看着屋子中琳琅满目的锦盒,柳锦棠问:“这其中可有大哥哥送来的?”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齐摇了摇头。 柳锦棠咬唇,想起当初沈淮旭走时送来的那根竹簪,心道,那应当就是沈淮旭送给她的及笄礼,这样的话,他今儿没给她送礼倒在情理之中。 “不对。”柳锦棠眉头一凝:“陆大人可曾来过?” 三人又是一齐摇头。 柳锦棠这下感觉出点不对劲了:“那襄王可派人送礼?” 还是摇头。 不对,不对。 “梅娘呢?” 也没有。 柳锦棠直接从椅子上起身:“换衣裳,出府去鹊华楼。” “你要去哪啊?” 沈氏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屋中四人皆是一愣。 柳锦棠下意识的把千霜与春文护在了身后,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举动,但今儿她就是下意识的如此做了。 沈氏手中拿着一个红色锦盒,柳锦棠一眼就瞧见锦盒上扣着的漆,是梅娘的漆印。 柳锦棠第一反应是沈氏抓了梅娘,但一想不可能,梅娘这么久,为了不叫别人说闲话,从来不来沈府找她,她二人都是以信相约。 沈氏想必是从别处截了梅娘送给她的贺礼。 “为娘倒是不知,你在府外还认识了如此多下九流的人物。”沈氏把那锦盒直接扔到了柳锦棠脚下。 春文当即把那盒子捡了起来,揣入怀中,她知晓梅娘与柳锦棠的关系,自然也认得盒子上的漆印,哪里能让沈氏如此糟践梅娘送的礼物。 “来人,把这三人给我绑了。”沈氏冷声命令道。 “是。”应声走出四五个虎背熊腰的婆子,上去就抓人。 “你们要做什么,住手,不许动我的人。”柳锦棠想护人,可是随着沈氏一同前来的两个老嬷嬷却一把按住她。 二人力气不小,柳锦棠根本无力挣扎,只能看着几个婆子抓住春文三人堵了嘴往门口抬。 “春文,千霜,姑姑。”柳锦棠大喊,三人也是泪眼婆娑的望着她,被堵了嘴,无法说话,三人便不停挣扎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但很快三人的呜咽声便被紧闭的屋门隔绝在外。 “你做什么!你把她们带到哪里去。”柳锦棠红了眼,死死瞪着沈氏:“你若敢动她们,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沈氏走到一旁坐下,示意婆子放开柳锦棠。 婆子松开柳锦棠,柳锦棠起身就往门口冲,但任由她如何拉扯门,门都纹丝不动,无法拉开。 “你开门,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想关我禁闭,你就不怕父亲找你麻烦?” 柳锦棠回首瞪向沈氏,这一刻她确实有些慌了,沈氏此次不打招呼的就带走了她身边人,瞧模样,似乎要锁着她。 锁着她做什么自是不言而喻,她竟然想逼她就范,嫁给那个赵员外。 沈氏不慌不忙的拿着帕子擦拭着自个才染的蔻丹,轻笑着:“若没有你父亲默许,我岂会坐在此处。” 柳锦棠心头咯噔一声:“祖母呢?你不怕祖母怪罪,我是县主,无论如何也不应当嫁给那个赵员外。” 沈氏依旧笑着:“你祖母如今自身难保,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哪里有心思管你,待她知晓之日,便是你成亲出嫁之时。” 柳锦棠咬咬唇,搬出了最后的底牌:“那你也不怕大哥?” 沈氏却半点没怕,轻笑两声,似乎在笑柳锦棠天真:“你大哥今儿只是路过盛京,此刻想必已在百里之外了,何况就算他在,又有何妨,你爹问过他的意见,他并未反驳,这便是认可的意思。” “不可能。”柳锦棠冲上前,却被两个婆子拦住。 柳锦棠抓着那两个婆子的胳膊,冲沈氏怒吼:“你骗人,大哥不可能同意,你在骗人。” “我为何骗你?”沈氏直勾勾看向柳锦棠,眼神无半点闪躲:“其实你很清楚不是吗?以你大哥的能力,若非他默许,我也不敢动你。” 柳锦棠面如死灰,但她依旧不相信沈淮旭会默许,他今日分明还在台上维护于她,分明还救她免于被疯猫所伤,他路过盛京可依旧没忘她的及笄礼,赶回来看她。 这些分明都是在乎的表现,为何他会默许沈氏把她嫁给赵员外? 柳锦棠努力让自己平复了一下心情,她还有很多办法可以用,不一定非要沈淮旭。 她可以找二公主求助,也能找皇上兑现当初未完成的诺言,她不是没有法子。 “你不要想着找别人求助,从今日起,你这个院子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待明日赵员外来提亲,你便好生待嫁就是。” “我若是不从呢?”柳锦棠看着沈氏,眼神冰冷的与她宛若仇人。 沈氏露出嘲讽笑容:“你若不从,你那三个下人,便都为此送命,你若翻墙逃跑,我便打断你丫鬟的手,你若对外求助,我便打断你丫鬟的腿,你若不乖乖上花轿,我便拧了你丫鬟的脑袋,你自己选,是要跟我作对,还是要乖乖嫁入赵家。” “你敢。”柳锦棠恶狠狠怒视着她:“你敢动她们一根寒毛,我跟你拼命。” 沈氏起身走至柳锦棠跟前,眼神讥嘲的俯视着她:“别以为为娘是在吓唬你,你的丫鬟如今在我手上,你的态度与决定左右着她们的生死,你若不想看见她们的尸体,便好生听话,不然,为娘不介意让你瞧瞧什么叫残忍。” 第425章 与赵员外一同用膳 沈氏离开后,柳锦棠被锁在了屋内,任由她如何拍门都无济于事。 沈氏说的那些话她都信,但那也不代表她会坐以待毙。 门走不了她可以走窗户,实在不行还能打地洞,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柳锦棠快步走到窗子跟前,伸手去拉窗子,才拉开,一个婆子的脸就凑了过来,差点把柳锦棠吓死。 “五小姐这是要去哪啊,夫人有令叫老奴守着小姐,小姐还是安生些吧。” 柳锦棠“啪”的一声合起窗子,双手叉腰,往头顶望,但很快又打消了念头,先不说她能不能爬上房梁,这若是摔下来屁股也得开花。 柳锦棠总觉自个似掉入了一个看不见的大坑,坑边都是人,唯有她在坑中。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明明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你也早就做了几手准备,可偏偏前路后路皆被堵死,突然的你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院子里的丫鬟都是沈淮旭的人,不应该如此不中用才是,这也是她一直不担心沈氏的原因之一。 何况…… 柳锦棠在屋子里扫视一圈,低声喊道:“喂,有人吗?” 她喊完后静等了片刻,却并未有人回复她。 柳锦棠不死心的继续喊:“我知道你们在,出来吧。” 但依旧无人回应她。 柳锦棠心道,难不成是她多心? 最早的时候萧夏总是在她屋子周围晃悠,她从没发现过他,那时候她怀疑沈淮旭暗中安排了人,但却一直未得到证实,过去这么久,想必人已经全部撤走了。 柳锦棠坐在床榻之上,深感无力,分明一切她都考虑好的。 沈氏要把她嫁给赵员外,但她如今有了铺子,有了稳定的进账,可以拿钱买关系,买人替她办事。 她还有二公主,陆星文这样的好友,以他们的权势,赵员外想娶她,哪有那么容易。 再不济她还能逃跑,有了银子去哪里不行,没有沈家女的身份,她有银子依旧潇洒。 可人算不如天算,她如何能料到沈氏为了把她嫁给赵员外,会把事情做的如此绝,不顾世人指点,不顾亲情脸面,也把沈家的面子抛了,竟要直接囚禁到她出嫁。 还拿春文等人威胁她。 此刻柳锦棠杀人的心都有了,什么嫁不嫁的于此刻的她而言都不重要,怎么让沈氏得到教训才是她眼下最想知道的事。 在屋中被锁了五日,五日间柳锦棠的吃喝拉撒皆有专门的婆子负责,她要什么都给她,唯独就是不让她出屋子。 柳锦棠被关的这几日不知外面情况,怕自己有过激举动连累春文等人,她一直在等待机会。 被关的第八日,沈淮旭回家了,柳锦棠得到他回家的消息第一反应是开心,可对方迟迟不前来看她后,她便只剩担忧。 她一直抱着一丝侥幸,侥幸沈氏说的都是假的,沈淮旭只是离家太远不知她的处境,若他归家知晓她遭此劫难,定会前来救她,就算不为她考虑,也得为沈家名声考虑。 可是他的沉默就像巴掌拍在柳锦棠的脸颊上,打的她生疼。 偏坏消息接踵而至,说春文因担忧她茶饭不思,眼下发了高热,沈氏却没有给其请大夫的打算。 柳锦棠一脚踢开屋门,提着裙子就往外走。 婆子拦住她,柳锦棠也丝毫不惧的看着她们,直接从袖中拿出匕首来抵住了脖子,顿时吓得那些婆子大气都不敢出。 “我要见我的丫鬟,你们要么带我前去,要么我现在就抹脖子死在这里。” 她眼睛透亮,神情严肃,根本不像在开玩笑,婆子们不敢拿她的性命开玩笑,交换一个眼神,一个人前去知会沈氏,一人带柳锦棠去找春文等人。 春文三人并未被关的太远,依旧被关在耀棠居内,只是关在后院,距离前屋有一截子距离。 柳锦棠一路走来,发现自己院子的人全是生面孔,沈氏竟然这般大的本事,把她院子里的人全换了。 “就是这了。”婆子推开屋子的门。 柳锦棠想也没想的进了屋子,便见如容姑姑与千霜坐在榻前削着果子,榻上躺着脸色发红的春文。 见到她,三人都是又惊又喜,千霜直接扑上来拉住柳锦棠上下打量,瞧着瞧着眼睛就红了:“小姐瘦了,她们是不是欺负小姐了。” “我没事,春文呢?如何了?” 虚弱的声音从榻上传出:“奴婢没事。” “春文。”柳锦棠快步走过去拉住她的手。 入手一阵滚烫。 “怎么烧的这么厉害。” 柳锦棠转头叫人:“来人,叫大夫。” 婆子应声而入:“五小姐,夫人说一个贱婢熬一熬便过去了,想请大夫,得需小姐你与赵员外一同用膳才行。” “不,不行,咳咳。”春文拉着柳锦棠的手:“小姐,不要去,奴婢没事,你,你别跟,跟那个人吃饭。” 春文声音虚弱,因为发热,整张脸都通红通红的。 尽管如此她还是死死拉着柳锦棠的手,不让她去。 “好,我不去,但这个大夫我必须得给你叫过来。” 柳锦棠拍拍她的手,让她安心,紧接着起身就往外去。 “小姐。”如容姑姑叫住她。 柳锦棠回首看她,她似乎想说什么,犹豫一下说:“小姐的安危才是主要的,只要小姐好好的,我们没事的。” 柳锦棠知晓,她想说的定然不是这个,只是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柳锦棠点点头:“好,你们也好生照顾好自己,我娘不会动我的,你们也别担心。” 如容姑姑嗯了一声。 柳锦棠随即出了屋子,却恰好与前来的沈氏碰上。 见她从屋中出来,沈氏顿时笑了:“如何,只要你与赵员外一同用膳,我便给你那小丫鬟治病。” 本以为柳锦棠会拒绝,可沈氏说完后,柳锦棠却笑了:“好,我同意了,现在就安排大夫吧。” 她这回答的太过利索,沈氏都是愣了一下,狐疑的瞧着她:“你别跟我玩心眼子。” 柳锦棠神色自若,面上挂着微笑:“母亲担心什么呢?我丫鬟的命都在你手中,不是母亲说的,我若不从就让我知晓什么是残忍吗?我岂敢不从。” 见柳锦棠这话说的不似假话,沈氏笑了:“算你识相。” “我要看着大夫前来为我的丫鬟诊治,不然我不放心。”柳锦棠借此提出条件。 沈氏想了想,同意了,她想着这死丫头也不敢与她耍心眼子,派人去找了大夫。 大夫给春文诊治后,又给开了些药,表示只要按时吃,好生休息,待热退了,就无大碍了。 柳锦棠确认后这才放心。 第426章 老牛还想啃她这颗嫩草呸不要脸 从后院出来,沈氏安排了她与赵员外用膳的时间,就在今日晚间。 这速度,沈氏是生怕出差错。 沈氏让柳锦棠好生收拾一番,晚一些会派人前来接她。 回到屋子的柳锦棠坐在铜镜前,缓缓梳着发,眼神却望着铜镜内的人儿走神。 直到伺候她的丫鬟前来为她梳妆,她才回神。 小丫鬟给她绾的发髻皆是用彩绸系成,任何锐利簪子都未使用。 柳锦棠知晓,沈氏这是怕她奋起伤人。 但沈氏不知,想要伤人何须簪子,碎掉的瓷片一样可以割断人的喉咙。 隔壁青灯居内,沈淮旭站在窗前,黑眸暗沉看着隔壁院子方向。 文润与北云站在其身后不敢出声。 虽然他们都知这一切在主子的计划之中,可主子已经连着好几日黑沉着脸,周身寒意似能见水成冰,谁也不敢上前触其眉头。 文润心头无奈叹息,主子为了让五小姐知晓他的重要性,布下如此死局。 若是五小姐知晓此事有主子插手,怕是难以原谅。 “你二人出去吧。”沈淮旭冷幽幽道。 “属下告退。” 文润与北云抱拳退出屋子。 屋门闭合的瞬间,北云瞧见窗边的人微微偏首,黑眸黯淡,没有半点光色。 他轻叹一声,走至台阶下:“你说主子这是何必呢,以主子的身份什么样的人得不到,为何偏执着隔壁院子的。” 文润瞥了眼那紧闭房门,没有随北云一样叹气,可面色也不太好看。 “情之一事,最是折磨人的心智,主子这是要往深渊沉沦,谁拉都不好使啊。” 北云粗鄙的啐了一口:“若是我,她若不从,便直接绑了人,吓唬到她从为止。” 文润当即一个白眼瞪过去:“你当主子与你一样啊,那隔壁什么人呐,你是当真不怕死啊,说这话。” 北云说完后其实也有些后怕,毕竟他刚才最后那一眼瞧见主子面容似染了伤感之色,心头愤懑,这才口不择言。 但对隔壁那位主儿却是没有意见的,也庆幸自个离屋子远,刚才那话没叫主子听见。 否则他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下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果然情这个东西碰不得,还是一个人好。” 北云飞身上了屋顶,盯着那对面院子里陌生婆子,眼带杀意,若是杀了这些婆子能叫主子与五小姐在一起,那他愿意做这个恶人,把这些人全杀了。 文润瞅着房顶上那一身杀气的北云,挑挑眉,无奈一笑。 独身一人固然好,但能得一人相守相爱终生,谁又愿独身一人。 夕阳西下,斜阳落入天边山际。 柳锦棠被两个婆子从屋中带着走出。 她出屋的第一眼是看向了隔壁青灯居的方向,看不见光亮,柳锦棠不知此刻的沈淮旭是否在院子中,又是否知晓她即将去与那赵员外用膳。 出了院子,柳锦棠又看了眼青灯居的门,门是掩着的,似乎并没有人。 只一眼她就收了视线,此刻她还是要专注于今夜的计划才是,其余的,之后再说。 “主子,五小姐前去赴约了。”文润敲响主屋的屋门,下一瞬门自内打开。 文润走入,屋内黑沉,一道高大人影坐在案后,掩在黑暗中,除了那一阵阵冷意表明他极差的心情外,看不清他任何神情。 “主子。”文润抱拳:“我们的人已经暗中跟上了,绝不会叫那人碰五小姐一下。” 暗处传来一声冷哼,随即只见人影晃动,暗处的人已是走了出来。 “往何处去了。”沈淮旭的声音似结了一层寒气,不带半点温度,也没有半点情绪起伏。 “往花园去了。” 文润声音刚落,刚才还在他眼前的人已是没了踪影。 不用多想,文润都知人去哪了,不敢迟疑,飞身跟了上去。 晚膳安排在沈府花园,眼下花园内每隔五步就立了铜雀灯柱,点了灯,暖黄的烛光照着四周,伴随清风徐徐,竟有一种别样美感。 若柳锦棠此刻不是去见令自己厌恶之人,她恐会有心情欣赏一番这美景。 但一路行来,她满脑子只有怎么才能让那赵员外多吃些苦头,自也没心情欣赏这景色了。 往园中走了一截子,隔着老远柳锦棠就看见青石路的尽头摆了一张圆桌,沈氏与一膀大腰圆的男人正说着什么。 沈氏眼尖,柳锦棠一出现她便立马发现了,紧接着她低头与男人说了两句,男人转头朝柳锦棠看来。 不是赵员外又是谁。 他今儿特意打扮了一番,带了一顶员外帽,穿了一件玄色裹金边的袍子,腰间系了玉带,坠着两三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看似文质彬彬,有礼又谦逊。 但任他如何打扮,那浮夸如八月怀胎妇人的肚子,还有那比柳锦棠高不了多少的身高,那满身脂粉香都在告知他人,他伪装的再好,骨子里也是一个下三滥的货色。 这么浓的脂粉味,恐怕出门前还与员外府的姨娘温存了一番,否则岂能沾染这样浓的香味。 光是想起,柳锦棠都作呕,但同时庆幸自个早有打算,在锦袍内套了两件厚衣裳,一会也能避免这厮趁机占她便宜。 沈氏不是想让她顺顺利利嫁入赵府吗,她偏不,她今日就得让赵员外知晓,想娶她,那他的命得够硬才行。 “见过母亲,赵员外。” 柳锦棠乖顺见礼。 沈氏瞧她衣着有些不满,怎么穿的这样严实,但却没表现出来,瞧赵员外并无意见,便道:“饭菜都上齐了,就等你了。” 柳锦棠甚是愧疚:“是女儿梳妆打扮的时间长了些,让母亲久等。” 说着又转身向赵员外:“让员外久等。” 赵员外见到美人,早是一双眼都挪不开,一颗心都飞出去了,瞧美人这委屈模样,哪里能受得了,当即摆手:“无事无事,我也才来,没有久等。” 柳锦棠笑笑,绕过他落了座,沈氏与赵员外依次落座。 沈氏才坐下,柳锦棠却奇怪看向她:“母亲不走吗?” 沈氏一愣:“去哪?” 柳锦棠赶紧摇头,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强行辩解:“没有,女儿只是随口一问,母亲动筷吧。” 沈氏狐疑盯着柳锦棠,瞧她脸颊上的一抹红晕,心头乐了。 原是害羞了,也是,她在此确实不太好,影响二人独处。 沈氏起身,找了个借口:“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没有完成,赵员外,我先离开一阵子,让小女陪你用膳可妥?” 赵员外乐意至极,哪能说不妥:“妥,妥,妥。” 连说了三个妥,可见对此很是满意。 沈氏一笑,给了柳锦棠一个警告的眼神,便离开了、 瞧着她离开身影,柳锦棠咬着筷子冷笑一下,打发走了沈氏,她不把赵员外淹死在那荷花池中,也得要他半条命! 老牛还想啃她这棵嫩草,呸!不要脸。 第427章 棍打落水狗 “五小姐,吃这个。”赵员外格外殷切,本来坐在柳锦棠旁边,沈氏走后他便慢慢的,慢慢的挪到了柳锦棠旁边。 此刻夹了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放在了柳锦棠碗中。 本来柳锦棠就没什么胃口,这一块肉放到她碗中,她更没胃口了。 “赵员外也别光顾我,你也吃,我给你倒酒,来,多喝些。”柳锦棠强忍不适拿过酒壶给其倒酒。 赵员外早就乐的开了花,美人倒酒,岂有不喝之礼。 他拿着酒仰头就一饮而尽,喝完后笑眯眯的放下杯盏想去摸柳锦棠放在桌案上的小手。 柳锦棠顺势挪开手拿起酒壶为其斟酒:“赵员外难得来沈府用膳,今儿夜色又这般漂亮,赵员外多喝两杯,一会用完膳咋们去赏赏月色,荷塘月色,赵员外可听过?” 赵员外最爱风花雪月之事,荷塘月色这样风雅之事,自是知晓,但与美人同去,多少次也不会嫌多。 “五小姐也喝啊。”赵员外想与柳锦棠一同对饮。 柳锦棠有些抱歉的抬眼看向赵员外,扭捏道:“实在抱歉,这两日身子不舒服,喝不了这辛辣玩意儿。” 赵员外家中有十八房小妾,哪里不明白柳锦棠说的身子不舒服是指什么。 “是赵某考虑不周,这女子确实得少喝些,没事,我喝,有五小姐这样的美人作陪,这酒都香了不少。”赵员外嘿嘿笑着,端起杯子又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便这样来了四五回,赵员外的脸色也见了红,眼神也涣散起来。 他直勾勾盯着柳锦棠,笑得极其猥琐,视线一直往柳锦棠的脖子下瞟。 “五小姐年纪虽小,这身子倒是不错啊。” 他此刻已是有些醉了,本性暴露,竟丝毫不掩盖的说起荤话来。 柳锦棠恨不能把他眼珠子抠出来,此人如此模样,也不知他府中那些美妾怎么受得了的。 半夜睡觉翻个身,见到这张脸怕是都要以为见鬼了。 更遑论他这品性,迟早有一日被女色掏空身子。 强忍厌恶,柳锦棠起身:“月亮出来了,隔着这处不远有个荷塘,赵员外,我们去荷塘边赏月如何?” 少女笑起来时,眼睛亮亮的,赵员外看傻了,只觉仙女也不过如此。 慌忙起身,却因头晕身子不稳,差点坐倒地上。 但好在他一把掌住了桌子这才稳住身形:“好,我们去赏月,去赏月。” 明明走路都不稳当了,却还要坚持与柳锦棠去赏月。 并非是这赵员外重视柳锦棠,只是想趁机拉近与柳锦棠的关系。 赵员外心头打着小九九,想着月色荷塘,美景衬托之下,还能一亲芳泽,哪怕只是搂一搂,拉拉小手,此行也不亏啊。 柳锦棠在前方走,捏着帕子心想一会以什么法子能把人轻而易举推到池塘里还能全身而退。 赵员外摇摇晃晃走在她身后,本来他是要找下人搀扶的,但一想美人害羞,这难得独处,也不想找外人打搅自个,便只能强行撑着发重的脑袋随着柳锦棠往池塘走。 只有两个沈家的婆子远远跟在后面,确保柳锦棠不会逃跑。 才走了没几步路,赵员外就有些气喘,他掌着树稍作休息,前方柳锦棠发现他停了,遂担忧道:“赵员外是醉了吗?要不然我们别去赏月了,赵员外回去休息吧。” 一听不去了,赵员外第一想到的就是一亲芳泽的机会没有了,哪里能乐意。 他直起身来,擦了把额头冒出的虚汗,强装淡定:“没事,不过一点点酒而已,算不得什么,只是有些晕,刚才休息一下已经好了,能陪五小姐赏月,乃是赵某福气啊,求之不得呢。” 柳锦棠掩唇娇笑一声:“既如此,赵员外可要跟紧了,若是走丢了,可不怪我哦。” 赵员外咯咯直笑:“赵某这就来,这就来。” 走到后院池塘边上,柳锦棠特意找了个栏杆低矮处,朝赵员外招手:“赵员外,你来瞧,这水中似乎有鱼儿在游呢。” 赵员外根本没有多想,美人邀约自是快步走上前:“何处,让我瞧瞧。” “这里,你瞧。”柳锦棠指着那一团黑的水认真道。 分明什么也瞧不到,但她的神色却不似作假,似乎真的瞧见了鱼儿在水中游。 赵员外凑过去,眯着眼往那水中瞅,偏他瞅过去只瞅见一片黑,哪有什么鱼。 他不信邪的探长了脑袋,心道美人都说有鱼,定是他没瞧见。 “赵员外还没瞧见吗?你瞧,鱼儿都跑到水中央去了。”柳锦棠指着那池塘中央嚷嚷着。 美人在旁,一股股幽香使得赵员外心猿意马,也顾不得安危,当即踮起脚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往柳锦棠手指的方向瞧。 哪知他这边才探长脖子,伸直了腿,那边肩头就附上一只手,紧接着一股子大力传来,他措手不及,半截身子本就在栏杆外,一个不稳就往池塘中栽去。 只听少女一声惊呼,赵员外整个人就落入了水中。 三月的水冷的刺骨,赵员外一入水整个身子就被冻麻了,他会水,但是今日喝了些酒,头昏沉,加上身子肥硕,动起来不方便,水又冷,突然落水让他的人也失了镇静。 连着喝了好多口水想要爬起来,却连连失败,怎么也爬不起来。 好不容易抓住栏杆,少女说要拉他,他刚把手递过去,少女却直接哎哟一声抓了个空,害的他又跌回水中。 “赵员外,你没事吧赵员外,我帮你,你别急,我捡根棍子就来。”柳锦棠慌张大喊,然后快步跑到一旁小道边,从树脚下捡起一根半人高的棍子,快步又跑回池塘边。 说是救人,但她那棍子却一个劲的往赵员外的肩头顶。 赵员外好不容易从水中爬起来,她一个闷棍过去,又把人送回水中,口中还一个劲的喊:“赵员外你拉棍子啊,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呜呜呜。” 柳锦棠的声音带着哭腔,似被吓坏了。 赵员外一个猛子从水中坐起,整个人狼狈不堪,像个落水鸡一样,他看到了那一直在他眼前晃的棍子,伸手想去拉。 手才碰到棍子,棍子的主人就像受惊一般一个劲的戳他。 赵员外知晓柳锦棠害怕,所以想要安抚她,但话都没出口,岸上人一个尖叫,一把把那棍子扯了回去,紧接着一棍子戳到他胸口处。 力气不小,赵员外一个痛呼,身子蜷缩起来,痛意还没散去,脑袋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直接把他打蒙了,身子一抽,直挺挺的往水中倒去。 第428章 卿卿求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见时机差不多了,柳锦棠才放开嗓子大吼:“来人呐,来人呐有人落水了,救人呐。” 远远跟着柳锦棠的两个婆子最开始以为二人在打闹,便没当回事,毕竟天色太暗,她二人也看不清远处的人到底在做什么。 可一听见这呼救声,二人脸色都是一变,知晓出事了,想也没想的就奔了过去。 当瞧清水中没了动静的人时,两个婆子脸都吓白了,一个婆子想也没想的跳了进去,把那快要沉底的赵员外救了起来,但她一个女子,力气再大也拖不动赵员外这样的庞然大物。 好在是柳锦棠的声音够大,远处的小厮听见动静赶了过来,这才避免了婆子也被拖入水中。 救人的过程中,柳锦棠就坐在岸边,看着下人手忙脚乱的救人。 她先是笑,紧接着眼神暗了暗,起身拍拍身上灰尘,丢了手中棍子转身朝暗处走去。 对岸,沈淮旭把这一切看在眼中,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时隔多日,再一次透出了光色。 他先是勾了勾唇角,紧接着笑出声来,笑的高大身子都在颤动,那种愉悦,从所未有。 身后的文润无比欣慰,太好了,主子终于笑了。 苦日子要到头了。 柳锦棠从阴暗的小道之中走出,眼前出现一个分叉路,一条路通往前院,若是顺利,她便可直接出府,寻找帮助。 而另一条...... 柳锦棠抬眼,以前住在彩荷苑时,每日清晨她都会捧着汤盅从这条路走过,说的夸张些,这条路闭着眼她都能走。 是出府求人,还是府内求人,柳锦棠陷入两难。 出府求人固然有用,但春文等人的性命在沈氏手中,若回的不及时,不敢保证沈氏会不会发狂伤害春文三人。 但府内能求之人唯有沈淮旭,她与赵员外一事他分明知晓却坐视不理,求他未必有用。 思来想去,柳锦棠选择了出府的路。 她决定去找梅娘,让梅娘帮她办接下来的事,而她只需快去快回便好。 “夫人,就在前面池塘。” 就在这时,云姑姑的声音从前面的回廊转角处传来,随着她声音而来的还有沈氏带着怒气的声音。 “一群吃干饭的蠢货,一个丫头片子都盯不住。” 柳锦棠没想到在这能碰见沈氏,四下环顾,找能藏身的地界。 好在她才从小路出来,没走太远,提着裙子就跑回了小路,借着夜色躲在了树荫中。 她才藏好,沈氏等人便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柳锦棠大气都不敢出,屏息凝神抓着袖子,尽力隐藏身形。 沈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突然,就在靠近柳锦棠所在位置时,她顿了身子。 灯笼溢出的光透过树枝落在柳锦棠脚边,她不敢动,此刻哪怕是轻微的动静也能暴露她。 她不知晓沈氏为何停了步子,甚至怀疑沈氏发现了她。 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去,派个人去府门口守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出府,还有后门,也去给我守紧了。” 沈氏生冷的声音传进柳锦棠耳中,使的她本就僵冷的身子彻底没了暖意。 只能说沈氏不愧能当上沈家夫人,她的精明,不表现在明处,可不代表她就是个蠢货。 看来沈氏对她这个女儿并非完全不了解,知晓她想去搬救兵,先她一步堵了她的去路。 “奴婢现在就去安排。”一个婆子应声快步安排去了。 沈氏又与云姑姑交代了些东西,无非就是让人把能出府的地方把守好。 直到沈氏离开,柳锦棠等了一息才从树后走出。 她红着眼望着沈氏离开的方向,思索片刻没有犹豫的往后院快步而去。 柳锦棠跑似的冲到青灯居门前,不知是因着急还是因为走的太快,她额前发丝被汗浸湿贴在她脸颊上,小脸红扑扑的,像醉了酒。 她喘着粗气,抬脚走上前去,抬起的手两度抬起两度放下。 最后还是落在了门板之上。 敲响院门的瞬间,门便被人自内拉开。 开门的是文润,见到柳锦棠的瞬间,他脸色一变,快步迎了出来:“五小姐,发生何事了?” 柳锦棠站在门前,有些欲言又止,她往院子里瞧了一眼,这才出声:“文管事,不知大哥哥可在?” 她害怕沈淮旭不在,亦或是不愿见她。 若是如此,那她就得赶紧赶回池塘边,但之后若在想离开,难上加难。 文润立马道:“主子在屋中,五小姐可要我通报一声?” 柳锦棠想了想:“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大哥哥吧。” “哎。”文润应了一声,退开了身子。 柳锦棠抬脚迈入青灯居,缓步朝着主屋而去。 天色已然大暗,青灯居院内却没有点灯,唯有主屋窗子透了些光亮。 四周静的可怕,每靠近主屋一点,柳锦棠就的心跳就加快一些,伴随着紧张而来的是没由来的委屈与无助。 当她停在主屋门口时,她想,要不然回去吧。 她想,要不然嫁了吧。 她想,不行,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了春文,为了千霜,如容姑姑。 她想,她怎么如此没用…… 她想,也不是第一次求人,在求一次又如何。 所以她泪眼婆娑的敲响了屋门。 当屋门被打开,她迈入屋内的那一瞬间,闻见那熟悉的冷松香味,瞧见屋内那熟悉高大身影。 泪水如决堤,再也无法控制。 她走入屋子,朝沈淮旭跪下,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大哥哥,阿娘想把我嫁给城南的那个员外,我不想嫁他,求大哥哥帮帮我。" 沈淮旭转身冷眸微抬:“卿卿,求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 “你。” 第429章 卿卿与我在一起 “大哥哥?” 柳锦棠跪坐在地,仰着头怔怔的望着面前人。 “你……在说什么?” 沈淮旭蹲下身来,与少女平视,他抬手摸上少女脸颊,轻轻摩挲,似待珍宝。 “我说,我想要卿卿,留在我身边。” “不。”柳锦棠瞪大了眼,不由自主往后退去。 可沈淮旭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感受到少女身子轻颤,他眼眸划过一丝暗芒,可随即便被决绝压下去。 事已至此,只能往前走,岂有后退之理。 “此事由不得卿卿。” 沈淮旭一把把人扛上肩头,抬手摘掉少女的绣花鞋,转身把人扔到了榻上。 “大哥哥……”柳锦棠一落在榻上,就受惊的弹起,手脚并用的想要爬到角落。 还没爬到地方脚腕便被拽住,随着一股子大力拉扯。 柳锦棠啊的一声就被重新扯到了男人身前。 惊骇之余柳锦棠翻身面向榻边男人,直接用小脚抵住了男人腰腹,想要与他保持距离。 可她不用脚抵便罢,小脚抵上去更像是在与男人调情。 柳锦棠甚至可以隔着衣物,感受到衣物下男人紧绷的肌肉。 她当即就觉不对,想要收脚,可终归是慢了一步。 只见沈淮旭眉目一沉,嘴角勾起,黑眸带起一抹愉悦,在柳锦棠想要收脚的前一刻抓住了她的小脚。 他声音喑哑带些笑意,指腹轻轻摩挲少女脚腕裸露的肌肤:“原来卿卿喜欢这种,正合我意。” “不,不是……”柳锦棠被沈淮旭的眼神瞧得浑身发毛,挣扎着要收腿:“大哥哥,我还要去救我的丫鬟,求,求你放开我。” 沈淮旭却是愉悦一笑,坐在榻上,把人抱至榻上:“来人。” 一听他喊来人柳锦棠顿时慌了,她此刻被沈淮旭抱在怀里,岂能让别人瞧见。 她慌乱转头,拉扯着沈淮旭的衣襟:“大哥哥,别。” 因为羞怯,少女的脸色有些惨白,星辰眸子光芒闪烁却皆是期盼与祈求。 沈淮旭心头紧了一下,抬手制止了暗处人的现身。 他把少女脑袋轻轻按入怀中:“别怕,不叫他们看。” 柳锦棠小鸟依人般被圈在沈淮旭怀里,身子从头到尾皆是僵硬的。 她安静了一瞬后开始猛烈挣扎:“大哥,我们这样是不对的,我得赶回院子去救我的丫鬟,我不求大哥了,大哥就当我今日未曾来过。” 沈淮旭勾着的唇垮了下去,比柳锦棠小腿粗的胳膊死死环着她:“卿卿,今儿是你求到我这处的,上一次你求我,我放你离开,你当我沈淮旭是何人?” “那大哥想要什么?”柳锦棠泪眼朦胧,一念之差让她陷入如此境地,她到底是昏了头,怎么就想着来求沈淮旭。 她明知他非好说话之人,也明知他对她有着异样感情,她来求他,不是相当于羊入虎口,想要接近简单,想要脱身却困难。 “我要什么不重要。”沈淮旭宠溺的摸着少女秀发,俯身薄唇凑至少女耳畔,温声诱哄:“重要的是卿卿想要什么。” 柳锦棠身子一怔,呆呆的看着眼前人。 温良指腹在少女的脸畔游移,就如此刻她犹豫不决却迫切需要解决困境的心,需要一个停靠点。 “我想要谁都不敢动我身边人,我不想嫁给赵员外,以后也不想嫁给李员外,王员外,我的婚事我不想要任何人插手,我想随心选择自己喜欢的人,我不想看见沈氏,一辈子也不想看见她。” 柳锦棠喃喃说着,先前强撑的镇定终于绷不住,泪珠像断了线的玉珠子,一颗接一颗砸在身前人的衣襟上,洇开一片片湿痕。 暮色漫进窗棂时,沈淮旭揽腰把人提起,少女从侧坐变成了面向他。 他垂眸看着,没说话,只抬手轻轻抚过她颤抖的脊背,灼灼盯着她。 沈淮旭的目光太过炽热,柳锦棠又羞又臊,想躲却躲不了。 沈淮旭捧着她的小脸,直到又一滴泪要滑落时,他忽然微微俯身,温热的唇精准地接住那滴泪,带着点咸涩的湿意,轻触在她眼下。 柳锦棠浑身一僵,哭声戛然而止。 那触感太烫,像火星子落在雪地里,瞬间烧得她脸颊发烫。 待他抬头,柳锦棠看见她的眼泪染湿了沈淮旭的红唇,下一瞬他伸出舌头,把唇上的泪水裹入了口中。 只一瞬间,柳锦棠全身爆红,她不敢相信沈淮旭竟然吃她的眼泪。 “你……”她舌头打了结,脸颊烫得像要烧起来,连耳根都红透了。 这举动,亲昵之中带着情欲,太过狎昵,让她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羞耻感都挡不住那没由来的心悸,手忙脚乱地想去推他:“别、别这样……” 沈淮旭黑眸幽深,他却没动,只抬眸看她,眼底盛着化不开的浓情,喉间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点纵容的意味。 “卿卿,你是我的。” 他声音落下,少女瞳孔一缩,下一瞬少女的唇被薄唇堵上,带着掠夺一切的劲头,使得柳锦棠骤然失声,舌尖都被吸得发了麻。 “唔……放开……放……” 一句话说不完整,沈淮旭身形一转,少女就已被按在了榻上。 汹涌的冷冽气息裹缠柳锦棠,她神经猛的紧绷起来,这个姿势太危险了,危险到她这种没有经历过情事之人就感到害怕。 偏她根本无力挣扎,巨大的身形差与力气的差距让她宛若待宰的羔羊,只等恶狼张口,就落入狼口。 她还没有说话,屋门被敲响。 “主子,夫人往耀棠居去了。”是北云。 “春文。”柳锦棠惊呼就要起身,却被长臂圈回原位。 沈淮旭嘶哑带着冷意的声音响起:“把人护好,若是问起,便说人在我这里。” 门外北云应声道是,便没了动静。 “你说我在你这里,我娘定是要冲过来的,你让我起来。”柳锦棠害怕沈氏冲来看见不该看的。 拼命的挣扎要从榻上下去。 到嘴的鸭子没有让其飞走的道理,柳锦棠挣扎,沈淮旭抱着她的力气越大。 “大哥哥?不要。” “卿卿,与我在一起,从今往后无人敢欺你,辱你,留在我身边。” 第430章 明日给她定亲后日嫁出去 沈氏这边急匆匆到了池塘边,果真只看见赵员外狼狈的躺在地上,而少女却不知去了哪里没了踪影。 她先是派人安顿了赵员外,确认赵员外只是溺水没有生命危险后,她又急匆匆赶往耀棠居。 她赶往耀棠居前让云姑姑去问了守门的婆子小厮,问有没有人出府。 云姑姑来报,说没有任何人出府。 沈氏便以为人回了院子,于是她怒气冲冲的赶向耀棠居,一推开门却没有少女踪影。 她先是愣住,紧接着带着人前往后院关押春文三人的屋子。 走到门前,却没见守门的婆子。 “夫人?”云姑姑警惕的往前一步,把沈氏护在身后。 沈氏看着那紧闭屋门却道:“去,把门打开。” 云姑姑迟疑一下,上前一把推开屋门。 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下人提着灯笼小心翼翼进了屋子。 待沈氏瞧清楚屋子里的情形后,脸色煞白,气的浑身发抖。 屋子里并非无人,但本应该待在屋子里的人此刻却换成了她的人。 她安排守门的婆子眼下正被五花大绑的躺在地上,口中塞了布条,见到她呜呜呜的在地上不停挣扎。 云姑姑两步上前把一个婆子口中布条扯掉,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人呢?谁把你们绑在这里的?” 那婆子满眼惧色的看着云姑姑,唇齿不清道:“是,是一位公子,黑衣公子。” 沈氏皱眉:“什么黑衣公子?贼人还是公子?” 那婆子被沈氏吓得缩了脑袋:“是,是贼人,老奴没见过那贼人,他从天而降,一点动静都没有,功夫了得,三两下就把我们全部制服了。” “那人呢?那两个死丫头还有如容呢?”沈氏咬牙。 “那贼人把我们制服后,让如容带着那两个丫头出了屋子,至于去哪,老奴不知晓啊。”那婆子说话间声音确是一变,眼睛死死瞪向沈氏身后:“夫,夫人,是,是……” 沈氏转头,就见一道人影靠在门框上,环着手臂看着她们。 “你是何人?就是你绑了我的人,放了我的犯人?”天色太暗,沈氏看不清来人的容貌,可她却觉对方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来为何眼熟。 一道清澈少年声在暗中响起,带着几分嘲意与讥笑。 “我是沈夫人口中的贼人啊。”少年笑了起来,刻意压低了声音:“沈夫人带的这些人可不顶用啊,我这个贼人一只手就能让沈夫人随这些老奴一样,你说,这沈老爷得用多久才能知晓沈夫人消失了呢?” 沈氏后退一步,抓住云姑姑的胳膊强行压住自己心头的害怕,她死死盯着门口之人:“你到底是谁,是不是那死丫头掏银子雇你前来帮她救人的?” 此人一来便把春文三人救走,显然是冲着救人来的,除了是柳锦棠找的人,沈氏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天真。”沈氏冷笑:“她给了你多少银子,我出双份,你可能不知那丫头如今的处境,我是沈家大夫人,她如今闯了大祸,恐怕连银子都无法给你结清,你只需告诉我那三人在何处,我现在就能把银子给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沈氏话落瞬间,门口人便大笑起来。 沈氏脸色难看的看着他,不明白自己说的什么话那么搞笑:“你笑什么?” 门口少年往前走了两步,当光亮落在少年面庞之上,沈氏看清他的面容后。 沈氏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下眼。 当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沈氏整个面色精彩异常。 “是你,怎么会是你。” 萧夏吐掉口中青草,勾着嘴角笑看着她:“为何不能是我,沈夫人当初找我,不也是干的这种勾当。” “你胡说,我当初找你是因为担心我儿,让你盯着她,倒是你,拿了银子却没了踪影,我没去报官抓你已是仁善,你不知感恩便罢,如今还前来我沈府绑人,当真以为我不会找人抓你?” 沈氏自然不会让萧夏把脏水往她身上泼,不仅如此,她还得反咬萧夏一口。 萧夏从头至尾没把沈氏放在眼中,他嬉皮笑脸的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哎呀,沈夫人既然如此有本事,想必也能找到那三人,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去睡觉了。” 萧夏转身往外走:“睡得晚了脸会下垂的,沈夫人还是早些睡吧。” 说罢萧夏一个闪身没了踪影。 “来人!来人呐!”沈氏大喊。 小厮听见喊声匆匆赶来。 沈氏命令他们:“去,赶紧去追人!” 小厮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沈氏要让他们追谁。 “夫人?你让小的们去追谁?” “蠢货!蠢货!”沈氏走上前一人甩了一巴掌:“要你们做什么吃的,一群饭桶!” “夫人。”云姑姑上前劝慰:“那贼人一看就身手了得,这几个小厮就算瞧见了也不见得能追上,夫人莫要因此伤了自个的手。” 说到这里云姑姑压低了声音。 “奴婢派个人去府外找个厉害的,定能找到刚才那贼人的藏身之处,夫人意下如何?” 沈氏想了想,应了。 这府内都是一群蠢货,指望他们,不如花点银子省事。 “那死丫头去哪了?”丫鬟丢了,柳锦棠也不见踪影,这婆子都说无人出府,人定是还在府中:“派人给我挨着院子搜,待找到那死丫头,我慢慢与她算账。” “奴婢现在就去安排人。”云姑姑带着人快步出了屋子,同时带走了被萧夏五花大绑的几人。 沈氏站在屋门口看着耀棠居内景色,发现竟然比她的院子还要清幽雅致。 她缓步走到那片海棠林前,瞧着那透了绿芽的海棠树,眼中恨色无法掩盖。 她一把折断离她最近的海棠树枝,发誓这一次定要把那死丫头嫁出去,她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别怪她不客气。 本来打算等她与赵员外接触几次,有了了解再嫁不迟。 她既不乐意,那明日给她定亲,后日嫁出去又有何妨。 第431章 一会卿卿便知晓了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柳锦棠自男人眼中缓缓睁眼,一双美眸亮的惊人,周遭的松香层层裹袭着她,似铺天盖地的大网困着她,叫她逃无可逃。 她被圈在男人怀中,抬眼便是男人精致的锁骨与喉结,再往上,是男人硬朗下颚与那张妖孽俊脸。 从柳锦棠的位置瞧,可以瞧见对方那高挺鼻梁与长如扇的睫毛,沈淮旭这张脸,纵是世间最漂亮的女子也得逊色三分。 这老天爷也是偏心,沈淮旭这一瞧就是上天的宠儿,有权势便也罢了,连生都生的如此漂亮。 他安静睡着时少了些锋芒,多了些柔和,就连平日生冷的眉眼都温柔了下来。 柳锦棠正暗暗打量着,却不知那双紧闭的黑眸在不知不觉间缓缓睁开,好以整暇的瞧着她,眼底透着宠溺。 “好看吗?” 沈淮旭带着三分戏谑的声音响起时,柳锦棠才惊觉自己看的入神,连沈淮旭何时醒了都不知道,耳尖一红就要躲开。 却被沈淮旭一把捏住小脸抬头凑近了他。 柳锦棠小手才撑上沈淮旭胸膛,薄唇便印了上来,把少女惊呼堵在了口中。 “呜……” 沈淮旭的吻又急又猛烈,柳锦棠被吻的难以喘息,脑袋昏沉,身子更是软的一塌糊涂。 突然,她只觉身上一凉,带着薄茧的手触摸到她柔软肌肤时,她浑身一颤,铆足了气力推开了身上作乱的男人。 “大哥,别……” 别字音色没落,她的唇便被恶狠狠堵住,男人一手掌着她后脑勺,一手箍着她的腰,似暴风摧卷残云,不给她半点喘息空间。 柳锦棠被吻的快要窒息,想要呼吸,可一张口,唇齿间的松香却把她的空气吞咽。 “大……哥……”柳锦棠拍打沈淮旭的肩膀,想让他先退一退,她快要死了,她急需空气。 沈淮旭睁开黑眸,眸底满是溢出的滔天情欲,似发现少女的不对劲,他大发慈悲的放开少女的唇,一抹晶莹从二人离开的唇间拉丝,让沈淮旭喉头滚动,恨不能就这般沉沦在这欲色中。 “呼吸。”见少女脸色不对,沈淮旭轻轻捏捏她小脸,提醒少女可以呼吸了。 柳锦棠猛地喘了口气,新鲜空气涌入身体,她才又觉活了过来。 可没等她彻底缓过来,半张的小嘴再次被堵上,身子被男人箍在怀中,柳锦棠觉得自个腰都要折了。 片刻后沈淮旭半敛着眸子松开她:“叫我什么?” 他声音嘶哑低沉的厉害,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柳锦棠得了半息喘息时刻,顾不得回答他大口大口的呼吸。 沈淮旭见自己竟被忽视,黑眸一暗,再次咬上了那张樱桃小口。 就这样被沈淮旭抱着亲了不知多久,久到柳锦棠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也第一次感受到了唇舌麻木是何感觉。 这厮不仅强吻她,还咬她,吸吮力气之大,让她以为自己要被他吃掉般。 待沈淮旭放开她时,她衣衫散乱,香肩大片裸露,下半身的衣物早在推搡中堆积到了腰腹,此刻她光着小脚,着一件里裤,衣衫不整的躺在沈淮旭怀中。 任谁瞧,都会以为她遭到了欺辱。 而柳锦棠在知晓自己此刻模样后,也是泪如泉涌,抽噎起来。 沈淮旭瞧此默默把人搂入怀中,死死的,紧紧的抱着她,手轻轻的拍着少女的背部想要安抚她。 可少女哭着哭着便开始挣扎,后面就挣扎的越发厉害。 “你放开我!放开!”柳锦棠极力的想要摆脱沈淮旭的桎梏,以至于在沈淮旭松手想要摸她时,她抬手想也没想的便是一巴掌打过去。 “啪!”的一声,巴掌稳稳的落在了沈淮旭脸上,又准又狠,直接把他脸都扇偏了过去。 空气凝滞了一瞬,柳锦棠本能的感到危险要逃,可沈淮旭也是红了眼,按着人翻身把人压在了榻上。 为了不露怯,柳锦棠咬牙恶狠狠的盯着身上男人。 可她越是这样,越是激发了男人身体内的野性。 “卿卿这过河拆桥的本事用的当真是炉火纯青,要我时我是你心之所向,不要我时我比那路边杂草还要叫你鄙弃。” “你不想知道你那三个奴婢的行踪吗?还是说卿卿后悔前来寻我,也不在乎你那三个奴婢的死活了?” 柳锦棠瞧了眼窗外天色,听着外面虫鸣,知晓眼下已是后半夜了。 她自然在乎,不然她为何要求到沈淮旭这处来:“你不用吓唬我,我知晓她三人定是无事,至少如容姑姑的生死,你无法坐视不理。” 沈淮旭忽的一笑,瞧着少女强装镇静模样,爱死了她的天真。 “卿卿别忘了,如容如今是你的人,她的死活与我无关,与你有关。” 柳锦棠眸子光色一变,她看着沈淮旭,摸不准他的意图。 “卿卿如此机灵,不如想一想,此刻你娘在做什么?你若失了我的庇护,又会得到什么,卿卿,你的选择是正确的,这个世上,唯我能护你周全。” “我不想成为你的玩物。”柳锦棠愤恨看着他:“你实话与我说,此事你可曾推波助澜?” “大哥哥故意给我娘你同意我的婚事的错觉,为的就是这一刻吧,对不对?” 沈淮旭黑眸之中闪过一丝错愕,他知晓这小家伙聪慧,却没想她竟如此快的想到了这整件事的不对劲处。 他心思确实不良,也没有刻意遮掩,但他的卑劣可不止这些,自然也不能让这小家伙再往深处想。 “卿卿可是忘了一件事?”他摸了摸少女柔嫩小脸:“当初是卿卿要与我再无瓜葛,我可不是那庙中菩萨,慈悲心肠,卿卿不愿我插手,我自然没有管的必要。” “但……”沈淮旭俯身,与少女鼻尖相抵,勾起的薄唇让他整个人都蒙上了恶劣的味道:“卿卿既然求我,我自然做不到袖手旁观,但只是如此可无法叫我继续帮卿卿解决接下来的事。” 沈淮旭的眼神实在危险,柳锦棠下意识的想要护住胸前,可惜胳膊被压住,只能任由他打量。 “你休想,我绝对不会屈服于你的,我要把你的罪行昭告天下,你不要脸。” “呵。”沈淮旭一笑:“既然卿卿已经决定要做了,我不做些什么岂不是对不起自个。” “你要做什么?”柳锦棠瞧着沈淮旭那面上的笑容,知晓他动了真格。 沈淮旭伸手,缓缓摸到了少女腰间的系带,在少女惊恐眼神之中缓缓拉扯,他勾着薄唇,眼神暗沉,磁性声音催情发欲,叫人无法抵挡。 “一会儿卿卿便知晓了。” 第432章 哪怕是强行抢来的幸福他也觉满足 柳锦棠的气力抵不过沈淮旭,她本以为沈淮旭与她开玩笑呢,结果这厮竟扯了她腰间系带开始脱她衣裳。 柳锦棠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吓得小脸都白了:“大哥哥,你做什么,你当真要做那禽兽不如之事,我可是你妹妹。” 虽知这名头对沈淮旭而言犹如摆设,但这个时候柳锦棠也没别的路可走,外袍已脱,里衣若是脱了便只剩肚兜,与没穿没什么两样。 她怕沈淮旭真的对她做出什么出格之事,迫切的希望他能良心发现。 “卿卿既然说我是禽兽,我不做些什么岂不是白白受了冤枉。” 黑夜之中,五官被无限放大,柳锦棠不仅能听见沈淮旭话尾最后的笑声,也能感受到他身子正散发着滚烫的温度。 挣扎间,柳锦棠被什么东西咯到,她吃痛一声伸手就去抓。 碰到那坚硬东西的瞬间,柳锦棠发出一声变调的尖叫,整个人都如蜗牛,快速蜷缩起来。 若是此刻点灯,就会发现她浑身红如朝霞,整个人似熟透了。 “呵呵。”低沉的笑声响起,男人心情格外愉悦,透着些坏意。 柳锦棠恨不能直接捂住他的嘴叫他别在笑了。 她虽不曾有过男女之事,但画本子没少看,又岂会不知自己刚才抓住的是什么。 只是想起那个触感,柳锦棠心有余悸,不会是她抓错了吧,柳锦棠手不由比划一下,有可能吗?人? 沈淮旭俯身,柳锦棠吓得哇哇大叫:“你别过来,你别......” 少女那烧红的小脸还有那真是怕了的模样惹得沈淮旭笑声不断。 沈淮旭拿过抵在他胸膛的小手摊开掌心,吻了一口。 紧接着搂着少女软腰裹入怀中,扯下少女肩头衣裳,狠狠吻了上去。 柳锦棠只觉肩头刺疼,小时候被咬的经历浮现,她额头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不,不要咬我,不要......” 沈淮旭闭着的眸子骤然间睁开,他倒是忘了这一茬。 他松开少女肩头,只见白嫩肩头之上印着一道红色吻痕。 似在洁白无瑕的白纸之上留下了一抹属于他的痕迹,沈淮旭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紧接着拉过锦被把人抱在怀中。 “卿卿不怕。” 柳锦棠蜷缩在他怀中,无声哽咽,小时候的经历是她一生难以忘怀的梦魇,肩头的痛感使得她浑身发僵,似被拉回到小时候那一夜,那种恐惧从骨头里透出来。 柳锦棠只这几息间浑身便被冷汗打湿。 沈淮旭本勾着的唇缓缓落下,他有些懊恼自己的鲁莽,明知卿卿被小时候的事吓得日日梦魇,偏要去咬她的肩头,还是在眼下这种情况之下。 小家伙估计吓坏了。 他轻抚怀中人的背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更是柔和:“不怕,我在。” 柳锦棠颤栗身子在沈淮旭温暖的体温之中缓缓平息,她觉得好累,身子累,心更累。 沈淮旭搂着人儿轻轻哄着,屋外清风拂柳,时不时传来些沙沙声,调皮的风从窗子钻入,掠过榻边白纱,再偷偷溜走。 月上梢头,屋中被清冷月色照的一片森白。 沈淮旭感受到怀中少女清浅呼吸,低头瞧去,只见少女温顺又乖巧的窝在他臂弯之中,眉头轻皱着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刚才还担惊受怕的,眼下倒是睡得香。” 沈淮旭伸手刮了下怀中小人儿的鼻子,在瞧她身上散乱衣物,黑眸微动,抬手把少女外袍脱下,紧接着把人放入榻中央,自个披着玄袍下了榻。 “主子。”门外文润见人出来有些意外。 “打两桶井水来。”沈淮旭冷声道。 文润瞧着自家主子只披了一件单袍,在听他这嘶哑嗓音,哪里反应不过来:“属下这就去。” 文润办事利索,很快就提了两大桶井水放进了屋子。 春分的夜还透着凉气,井水更是宛若寒水般冻人,提进屋子时还冒着寒气。 文润有些担心,毕竟这井水实在太凉,刚才他打水时特意摸了一下,手都冻得有些麻木。 自家主子身子再好,这两桶水泼在身上,也是受不了。 “主子,可要属下去打些热水来?” 沈淮旭背对着文润,偏首冷眸扫过:“出去。” 文润当即垂首抱拳,快步退出了屋子。 听着屏风后的水声,榻上本应熟睡的人儿却缓缓睁开了眸子。 她没有睡,只是装睡罢了,毕竟若不这样,沈淮旭今夜定不会放过她。 毕竟那厮都把她衣裳脱了,她总不能奢望孤男寡女躺在一起,只是单纯睡觉吧。 沈淮旭能有那么好心? 他若那么好心,脱她衣裳做什么。 刚才他与文润的对话她也是一字不落的听见了。 虽然柳锦棠有些不明白沈淮旭为何要用井水冲洗身子,但他寒冬腊月亦是薄袍裹身,想来这井水也冻不着他。 只是他这癖好属实有些奇怪。 柳锦棠睁着眸子盯着屏风,只闻水声不见人影,她就那么看着,直到水声停止,她判断里边人快出来了,这才翻了个身,佯装睡着。 果真,就在她翻身没多久,榻边便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柳锦棠感觉到一股寒意带着水汽从榻边传来。 柳锦棠以为沈淮旭会直接上榻抱她,可是她猜错了。 沈淮旭在榻边坐了很久,久到柳锦棠真的有了困意,榻上才有了动静。 锦被被掀开,一只手臂伸来环住了她的腰腹。 想象中的冰冷并没有传来,沈淮旭环着她腰腹的胳膊不带半点凉意,是暖的。 柳锦棠被男人扯入怀中,沈淮旭很爱玩她的发丝,把她扯入怀中后还轻轻的顺着她耳边的碎发,有些痒,柳锦棠想制止他,又怕自己醒了惹来沈淮旭兽性大发,只得忍着。 黑夜中,她的呼吸伴随着他灼热呼吸一前一后吐息着,柳锦棠困意来袭,她告诉自己别睡,可是眼睛一闭便不省人事了。 沈淮旭把玩着少女耳边碎发的手缓缓停住,瞧少女皱着的眉头已然松开,他轻笑,小家伙是以为他发现不了她装睡? 真是天真的可爱。 今日不过是吓唬吓唬她,他也没想过要真的动她,虽然他很想,但还不是时候,他希望他的卿卿是心甘情愿的。 沈淮旭埋首进少女脖颈,深深吸了一口独属于少女的味道。 他喟叹一声,自顾自的笑了。 “真好啊。” 哪怕是强行抢来的幸福,他也觉满足。 第433章 若是可以她还是想要选择自己的人生 柳锦棠第二日是惊醒过来的,醒来后她还被沈淮旭圈在怀中,她想动都无法翻身。 一动还把沈淮旭吵醒了。 沈淮旭凤眸微睁,还没彻底清醒,就埋头到柳锦棠脖子中拱了拱,把人又往怀中圈了圈,嘶哑着嗓音呢喃道:“还早,卿卿在睡会。” 柳锦棠感受到脖颈处的温热呼吸,耳朵蓦然红了,这厮还是沈淮旭吗,这个举动让她想起江宁养的那条小狗,抱起它时它就爱往人怀中拱,沈淮旭这模样与小狗一般无二。 等等...... 柳锦棠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大耳巴子。 眼下是想这个的时候? 她眼下什么身份,在一个大男人的院子里过夜不说,对方还是她名义上的继兄,还被其搂在怀中衣衫不整的睡了一夜。 这若是被抓住,浸猪笼是不是还算温和的惩罚方式? 柳锦棠想也没想,一把薅住颈边人的头发把人扯了起来。 只听沈淮旭闷哼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待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后,沈淮旭直接翻身把人压在了身下,想也没想的强吻上去。 柳锦棠眼睛瞬间瞪大,这个登徒子! 她拳打脚踢的挣扎起来,这厮都未洗漱就亲她,虽说他唇齿间唯有松香麝香的味道,并没有什么异味,可没有洗漱还是不干净,她嫌弃他啊! “你....放开....放开......” 柳锦棠一边推搡身上人,一边用牙咬他。 拳打脚踢挣扎之中,柳锦棠不知自己踢到了哪里,只觉身上人身子一颤,闷哼一声,放开了她的唇撑起了身子。 沈淮旭红着眼,因为疼痛身子都在颤抖。 “卿卿,以后是不准备用了?” 此话沈淮旭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遇见天塌下来亦不会变色的他,昨夜加此刻已是三度变脸,这小家伙着实磨人。 柳锦棠此刻恐怕也意识到自己是撞到了不该撞的地方,可是谁让他一醒就耍流氓。 “大哥哥若不强行亲我,我岂会不小心......此事怪不得我,要怪就怪大哥哥自个。” 她伶牙俐齿把错往沈淮旭身上推,可沈淮旭又岂能惯她。 他一把捏住少女小脸,强行让少女看向他。 他俯身,勾着一双暗黑眸子眼尾挂着薄红俯身凑近她。 他上身只着了一件薄薄外袍,此刻俯身时,衣襟大开。 从柳锦棠的视角瞧去,能一镜到底,从他胸肌到腹部,到腹部之下,虽再往下瞧得并不真切,但还是叫柳锦棠唰的爆红了脸,赶紧挪开了视线。 登徒子! 察觉到少女视线,沈淮旭邪笑的勾起了嘴角:“卿卿若想瞧,便大大方方的瞧,何须这样遮遮掩掩。” “谁想瞧了。”柳锦棠羞愤难当。 她不过是被迫无奈看了一眼,又不是想看,不就二两肉谁没有似得。 “哦?不想瞧?”沈淮旭起身就要松腰间系带。 柳锦棠啊的一声尖叫捂住眼睛:“登徒子啊你,你不要脸你!” 一阵轻笑传来:“天亮了卿卿,该换衣裳起床了。” 柳锦棠安静了一瞬,并未上当:“那你可以去屏风后换啊,做什么在我眼前换。” 瞧着那捂着眼不露半点缝隙的少女,沈淮旭扯下了腰间系带:“昨夜卿卿摸都摸过了,眼下这般难不成是不想负责?” 负责? 负什么责? 柳锦棠回想了一下昨夜,明明是他强迫自个。 眼下却叫她负责,简直是倒反天罡第一人啊。 “大哥哥好生不讲理。”柳锦棠一怒之下拿开手就要与之理论。 结果一睁眼,整个人直接懵了,瞧见面前景色直接脑袋充血,把自个要说什么都忘了。 眼前春色冲击力实在太大,柳锦棠觉得自个鼻子热热的。 一摸,竟然流鼻血了。 沈淮旭愉悦一笑,起身下榻捞了袍子穿上,紧接着回到榻边把少女搂入怀中搁至膝盖之上,为她擦鼻血。 这小家伙如此不经勾引,不过是脱了衣裳罢了,怎么还瞧的流了鼻血。 不过沈淮旭同样愉悦,这说明他身材不错,卿卿看来是满意的。 柳锦棠真的是想刨个地洞钻进去,别的不说,她这不过看了点不该看的就流鼻血,未免太没出息。 解释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鼻血还没擦干净,屋门便被敲响:“主子。” 是文润。 柳锦棠小脚一缩一把抓住沈淮旭的胳膊:“春文!” 她虽然知晓沈淮旭会安排好春文三人,但文润这突然敲门她难免想到不好的,是不是出事了。 “不急。”沈淮旭轻轻抬起柳锦棠小脸,为她细细擦干净血渍,紧接着抱着她走到柜子前打开柜子,里边竟然都是女子的衣裳。 柳锦棠错愕的看着他,这些衣裳一瞧就是新的,他做这一柜子女子的衣裳做什么? “卿卿挑一件。” 沈淮旭笑着弯腰蹭了蹭她得小脸:“卿卿昨儿的衣裳不能再穿,总不能这样出去吧。” 柳锦棠低头一瞧,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她的梅花肚兜东倒西歪的挂在身上,身前春色半遮半掩比不穿还要诱人,腿上里裤不知何时已经卷曲到了小腿根,露出一截宛若羊脂白色,小脚蜷缩着,想要极力遮掩,却发现找不到藏身之所。 刚才在被子中她没发觉,眼下却是羞愤的没脸见人,直接扑进沈淮旭怀中把脸藏了起来,又觉不对,她眼下应该赶紧穿衣裳才是。 于是她想也没想的挑了一件枣红衣衫,谁知沈淮旭看了后却让她换一个。 柳锦棠奇怪,沈淮旭却是意味深长的笑着:“换一件卿卿,那一件我有用。” 有用?有什么用? 柳锦棠狐疑的瞧了他一眼,没有多问,换了一件青绿色绣柳叶的衣衫。 “卿卿可要我帮忙穿衣?”沈淮旭把她放下欲要帮忙。 柳锦棠却是拿着衣衫一把把他推出屏风外,愤愤道:“不要。” 屏风外传来沈淮旭愉悦笑声,柳锦棠抓着衣裳往身上套,咬着唇羞愤难当。 虽说沈淮旭不曾对她做什么,对她也是好的。 但她与他身份相隔,世俗不容,就算贪恋温暖,也不能因此沉沦。 若是可以,她还是想要选择自己的人生。 至少不要如此被动........ 第434章 大义灭亲 穿好衣衫从屏风后走出,沈淮旭不知何时已是穿好了衣裳,束起了玉冠。 身姿挺拔,眉眼邪肆,玉冠衬其君姿如玉,风袍卷其风骨如松。 柳锦棠只看了一眼便收了视线,怕多看一眼又惹来这人念叨。 沈淮旭走上前取过少女肩头长发轻轻为其梳理两下:“可知你娘找了你一夜?” 柳锦棠怎会不知,就算这一夜沈氏未曾找到青灯居来,青灯居内安然似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可一个小姐外加三个丫鬟丢了,沈家怕是都乱套了。 只怕眼下沈老爷都被沈氏叫了回来,就等她现身找她麻烦呢。 柳锦棠知晓沈淮旭说这话的意思,他昨夜分明可以放她回去,在另行整治沈氏,偏把她拘在屋中,不就是为了叫她求他。 眼下她除了抱着他这棵大树,哪里还有其他法子能过此关。 “大哥哥好生卑劣,就不怕我破罐子破摔?”柳锦棠一双杏眸带着怨气瞪向沈淮旭,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这般煞费苦心。 沈淮旭低低笑了起来,绕至少女身后,拿过少女的蝴蝶簪子为其绾发,他手法算不得娴熟,但少女的发丝在他手上却格外乖顺,只片刻,就已是绾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卿卿如此聪慧,倒叫我有些头疼了。”沈淮旭摸摸她小脸. 她知他在后推波助澜,也知此事由他一手掌控,可他分明并未露什么马脚。 柳锦棠的机灵沈淮旭是见识过的,但她如此快速抓住关键点,还是叫他意外。 但如此机灵一人,怎么就看不明白他的心意? “卿卿若是破罐子破摔之人,昨夜又岂会求到我这处。” 沈淮旭转身从桌案上拿起柳锦棠的朱钗为其插入发间,勾着唇角,声音低哑:“权衡利弊,不知我在卿卿的哪一环?” 看似是他掌控着局面,让少女无路可退只能求他。 但实际少女心思唯她知晓。 他想要她,而她也想借他之手铲除掉她憎恶之人。 沈淮旭捏住少女下颚,让她抬头看他的眼睛,少女美眸闪亮如星辰看似纯净,可眸底却隐藏着一抹小心机。 沈淮旭低低嗤笑出声,尾音卷着点说不出的懒,他微微俯身,薄唇轻吻少女红唇,蜻蜓点水,温柔一触随即松开。 柳锦棠耳朵烧红,愣愣瞧着他。 忽瞧那刚才才吻过她的薄唇半张,沈淮旭舌尖似不经意地舔过下唇,似故意给她看的一般,男人嘴角邪笑都沾染了坏。 柳锦棠耳尖的红蔓延开来,很快就红了整张脸,顺着小脸爬上脖颈往衣裳深处去。 沈淮旭爱死了少女这脸红模样,没忍住又亲了一口。 这下少女炸了毛,推开他就往门口去。 沈淮旭指腹擦过薄唇,上方残留着少女独有的馨香。 他笑着两步追上前拉住少女手腕。 在少女惊骇目光下拉着她走到屋门前,推开了屋门。 柳锦棠的心在门开的瞬间颤了一下,就怕这门一开,门外站着沈氏等人。 但是还好,门口除了文润与北云,并无外人。 见他们出来,文润与北云一齐行礼:“主子,五小姐。” 沈淮旭捕捉到了门开瞬间少女脸上的惊慌,抓着少女手腕的手变成了与她十指紧扣。 “卿卿若是怕,此刻求我还来得及。” 柳锦棠抬眸看他,半点不虚:“若我不求,大哥哥会眼睁睁看着我被沈氏折磨至死吗?” 文润与北云瞧少女如此问话,都是心头一紧。 敢这样与他家主子说话者,唯有五小姐了,换做其他人,文润二人甚至都能想象到那人的下场。 他家主子定会冷笑回答:是又如何。 毕竟折磨人,可是他家主子的爱好之一啊。 沈淮旭抓着少女的手轻轻摩挲了两下:“卿卿胆子大了,真不怕我袖手旁观?” 柳锦棠想也没想的就要抽手,异常决绝:“既然如此大哥哥放手吧。” 沈淮旭的笑意冷却,他死死抓着少女的手,防止她挣脱。 “气我你倒是挺有本事。” 这小家伙是拿捏准了他不会让她受伤害,都敢威胁他了。 柳锦棠脑袋一歪,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大哥哥当真好笑,把我困在屋中的是你,眼下说要袖手旁观的也是你,我怕你为难要独自面对,大哥哥还说我有本事,大哥哥怎么不说自个难伺候?” 沈淮旭俊眉一挑,捏着少女的脸就凑近了她:“你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在此处亲你?” 要不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呢,柳锦棠拿捏住了沈淮旭的心理,沈淮旭同样拿捏住了她。 知她最怕什么,此话一出,少女当即老实了。 笑意在沈淮旭眼底漫开:“怎么不说了?” 柳锦棠恨的牙痒痒,瞧着他那得意模样恨不能一口咬上去让他吃痛一下。 偏又怕自己一说话,这厮真的亲她,她还要脸的,可不想在文润等人面前丢人。 沈淮旭愉悦一笑,笑意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大笑。 文润鲜少见自家主子这般笑,但他能听出来,自家主子这是真的高兴。 他甚是开心,他家主子如今活的也有个人样了。 悲欢喜乐才是人之性情,像主子以往那样冷着个脸,不苟言笑模样,哪里像正常人,说是具行尸走肉也不为过。 “卿卿是我之命,唯我能欺负,走吧,送你回院子,去会会你娘去。”沈淮旭心情极好,拉着柳锦棠就往院外走。 柳锦棠跟在他身后,瞧着他高大身影,咬咬唇,眼底划过一抹暗色,然后缓缓低下了头。 她确实有着私心,想要借沈淮旭的手除掉沈氏。 她不仁,就休怪她不义。 她算是发现了,只要她活着,她就难有安宁之日,哪怕不送她归西,也得扒了她这沈夫人与一品诰命夫人的头衔,让她对她再无威胁。 沈淮旭定是瞧出了她的目的,不然在屋中也不会对她说那番话。 沈氏,你为我母,我为你亲子,你却待我草芥不如,以我婢女换取金银不够,还想置我于死地。 那你也休要怪我大义灭亲,不念情分。 第435章 女儿不知 随着沈淮旭刚走出院门,千霜与如容姑姑便迎了上来。 “小姐。” 见到她二人柳锦棠提起的心已是落了大半:“如何?我娘可有责打你们?” 害怕她二人在被关押时受了欺负,柳锦棠要问清楚好一并找沈氏算账。 如容姑姑摇头表示没有,千霜却撇嘴道:“怎么没有,送来的饭菜都是馊的,春文妹妹生着病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 “春文怎么没与你们一起?”柳锦棠刚才就想问怎么少了一个人。 如容姑姑道:“春文热还未退,大公子安排了屋子,眼下那丫头估摸睡得正香。” 柳锦棠闻言拧了下手中帕子,抬眼看向身旁人:“谢谢大哥哥。” 虽气他对自己做下的事,但他也确实帮了自己救了自己的丫鬟,她也不是不感恩的人。 “卿卿若真想谢我,今夜便好生表现。”沈淮旭勾着唇角,说出的话却是叫柳锦棠恨不能立马捂了他的嘴。 说什么混账话呢,如容姑姑与千霜还在,他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只是话已出口,想捂已是来不及了,如容姑姑倒没什么反应,千霜面色就精彩了。 有诧异,有迟疑,有些欲言又止,又有些心疼..... 沈淮旭此话已是在表明二人不当的关系,千霜又不傻。 柳锦棠知晓她为自己担心,但眼下却不是安慰她的时候,千霜也并非第一日知晓她与沈淮旭的关系。 待事情都处理完了在安慰她也不迟。 在柳锦棠看不见的地方,千霜咬着牙,抠着手指头,眼中有些后悔。 大公子当着她们这些下人的面对她家小姐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真有认真对她家小姐吗? 当初大公子说要给她家小姐一个锦绣未来时,她想着自家小姐在沈家步步为营,寸步难行,便同意为大公子做事。 虽然也不过是些报告自家小姐三餐与近况的小事,但她的心一直悬着,她对不起自家小姐,但想着若是自家小姐能自由开心,哪怕她背上骂名亦是值当的。 可是眼下她却是有些怀疑起来自己的抉择,大公子真的喜欢她家小姐,想要与她家小姐好生在一起吗? 还是说大公子只是一时兴起,对她家小姐更多的是玩弄心思? 小姐她......真的会快乐吗? 走进了耀棠居,沈氏已是等候多时,与沈氏一同等待的还有沈老爷。 今日并非休沐日,本该上朝的两个男人此刻却都没去上值,这若搁在别的世家,估计弹劾的折子都能堆满皇上的书案。 二人坐在耀棠居的八角凉亭之中,面色凝重,见到柳锦棠的瞬间,沈氏直接起身快步走了过来。 “你还知道回来?你闯了大祸了知道吗。” 女儿消失一夜,沈氏见到人的第一反应不是关心,也不是担忧,而是问责。 柳锦棠站在原地,面色平静,冷冷回了四个字:“女儿不知。” “哼!”沈老爷一拍桌子起身:“你与你娘说话是什么态度!真是无法无天了,未出阁的女子一夜未归,你要脸不要!” 沈淮旭面色一沉,眼见有发火之态。 柳锦棠却先一步开了腔:“父亲既然也在,女儿倒想问一句,未出阁的女子一夜未归不合规矩,那未出阁的女子私会外男可合规矩?” 沈老爷面色一变:“什么私会外男,赵员外上门即是客,不过用个晚膳怎么就成私会外男了。” 柳锦棠差点被沈老爷逗笑了,好啊,既然你不讲理,那就没理可讲了呗。 “那照父亲此话,我不曾出府,怎么就算一夜未归了?难不成有人瞧见我出府?这沈府不算我的家吗?” 沈老爷的脸都被柳锦棠这话气黑了,估计气血上头,身子都晃了一下,还是沈氏眼疾手快的扶住他。 “卿卿,你怎么与你父亲说话的,还不跪下!” 沈氏厉声喝道,颇有一副今儿不好生教训教训柳锦棠不罢休的气势。 沈淮旭往前一步,把人挡在身后。 他妖孽面容之上勾着冷笑,一双黑眸精光如箭直逼沈氏,把沈氏的尖锐目光挡了回去。 “我出门在外一年有余,竟不知这家变化如此之大,堂堂县主竟要委身一位员外,父亲是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若是如此,何不让出这家主之位,安享晚年呢。” 沈淮旭的声音清冷之间不带半点情绪,眼神冰冷宛若寒冬檐上冰锥,沈老爷望向他时,唯感受到了两个字:无情。 “我是你爹,你敢如此与我说话?” 沈老爷那张脸都因愤怒扭曲起来。 “老爷息怒。” 沈氏连忙安抚,为其顺气,沈老爷却一把推开他,向前走了两步。 “你自小就叛逆,忤逆我为你安排的前程,长大后更是不服管教,如今当着我的面你都敢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当真以为我怕你?我怎么说也是你爹,我今儿把你打死,那也是天经地义!” 柳锦棠印象里,沈老爷还是头一次气的这般厉害,脸红脖子粗不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般,极其狰狞。 他会发这般大的火,其实也能理解。 毕竟自个年纪大了,很多事本就力不从心,加之自己儿子比自个有出息,还不服管教,眼下又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就似皇帝老了不中用了,太子对其说要替代他一般,任谁听了都无法无动于衷。 只是沈老爷毕竟不是皇上,他若有真本事,又岂会怕沈淮旭。 柳锦棠多少对沈家的历史有些了解,沈淮旭未曾得势之前,沈家可没有这等地位。 沈家能走到如今借的是沈淮旭的势,沈老爷如今看似急了,也不过是纸老虎耍耍当爹的威风罢了。 沈淮旭冷眼瞧着他,就像在瞧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眼中尽是戏谑之色。 “你为我安排的前程?”沈淮旭冷冷一笑:“在何处呢?” 他虽笑着,但那眼中却满是讥讽:“父亲所言的前程,儿子可受不起。” 也不知是柳锦棠眼花还是别的,在沈淮旭说完这话后她似乎看见沈老爷的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柳锦棠秀眉轻挑,第一反应是沈淮旭小时候定是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之事。 但随即她又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但心头终归是种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第436章 祸水东引 “老爷,元祉他定是无心的,你消消气,咱们今儿要说的是五丫头的事。”沈氏眼见父子俩越吵越偏,赶紧出声把话题往正道上引。 沈老爷眼下被沈淮旭气的是心肝都在冒火,说起柳锦棠自然是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转眼就把火气撒在了沈氏头上。 “说什么?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一夜未归便也罢了,还敢顶撞长辈,强词夺理,你平日就是如此教导孩子的?” 沈氏这突然受了训,脸色也是青一阵白一阵,却不得不强行忍着做委屈状:“老爷教训的是,是妾身无能,没有管教好家中孩子。” 若是平时,沈老爷可能见沈氏这可怜样子还会心软几分,安慰几句,但今儿在沈淮旭这处受了气,急于在别处找回面子来,自然也就瞧不见沈氏面上的楚楚可怜之色。 “你平日在家清闲,却连家中之事都处理不好,怨不得母亲离开时让我多多上心,你若觉得掌管中馈打理后宅叫你力不从心,何不叫她人帮帮你。” “老爷?”沈氏哪里想过沈老爷突然说这话,震惊同时更多的是痛心。 她清闲? 偌大沈家,上下百口之人,她不仅要安排家中大小事宜,还得操心府上开支,忙前忙后处理府中事务便罢,还得抽空去应酬各个世家夫人邀约。 前得防外面的狐狸精,后还得宽容大度照顾沈老爷的面子里子,就连如今她都替其养着外面的孽种,还要她如何? “老爷这话是要分了妾身的管家权利?给谁?给老爷那个宠妾吗?” 沈氏越想越委屈,眼泪滚落,在她看来,沈老爷如今就是嫌弃她了,自从那个狐狸精进府之后,沈老爷去她院子里的时间就越发少了。 好几次听闻沈老爷回府,她前去叫人,结果下人回复说其去了那狐狸精的院子。 她心想对方不过是个妾,叫人玩弄的玩意儿,念在自个身份,大度不与之计较。 可这不计较不代表心里没怨,但只要沈老爷待她好,她忍忍也就过去了。 结果如今沈老爷却与她说这番话,那她何须再忍。 她本就一肚子火气,柳锦棠这事也叫她烦心,说的话自然也就难听了些。 沈老爷怒目圆睁,在儿子那受了气,本想在沈氏这处找些里子,哪知沈氏也半点面子不给。 瞧向沈淮旭二人,见其面露冷笑,沈老爷当即怒发冲冠,想也没想,抬手就是一巴掌打过去,直接把没有反应的沈氏打翻在地。 清脆的巴掌声宛若洪钟,震耳欲聋,伴随着沈氏倒地与惊呼之声,这戏剧性的一幕,差点把柳锦棠看笑了。 这二人约着一同找她麻烦,结果却互咬起来。 柳锦棠视线落在身前高大人影之上,想起他刚才那些话,原来一切都不是巧合。 是沈淮旭故意激怒了沈老爷,又精确的拿捏了沈氏想要找她麻烦的心理,这才祸水东引,把矛盾引到了沈氏身上。 柳锦棠敛眸沉思,沈淮旭越是这般轻易拿捏局势,她越是心惊胆颤,更觉自个那点雕虫小技好似班门弄斧。 “夫人。”云姑姑扑上前去:“夫人,你怎么样了?” 沈氏坐在地上,挨打的半边脸火辣辣的疼,脑子更是嗡嗡作响,尖锐的耳鸣之声叫她痛苦哽咽一声。 待坐在地上缓了片刻后,她慢慢清醒,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后,她眼睛充血,手抓云姑姑的胳膊从地上站起身来。 沈老爷那一巴掌不轻,沈氏的发髻都因那一巴掌歪斜到了一边。 云姑姑想要替其整理,沈氏却摆手制止。 “我乏了,想回去休息了。”难得的沈氏冷静异常,她半垂脑袋掩住了脸上神情,但柳锦棠依旧从她那半张脸上看见了愤恨之色。 所谓冷静不过是她的强装镇静罢了,沈氏太过清楚自己的身份丢弃不得,她今日确实可以与沈老爷大闹一场,但她除了一个一品诰命夫人的头衔,身后却是空无一人。 闹的大了,沈老爷自然也不会惯着她,哪怕不休弃她,冷着她亦是一种折磨。 与其大吵大闹,不如用冷漠的法子先冷落沈老爷,那样沈老爷还能对其多一丝愧疚。 柳锦棠微微勾了勾唇,她娘确实还是有些东西的,至少她这份沉着冷静,她还得向她多学学,挨了这样一巴掌还能如此淡定,搁着她,估摸做不到。 “珠儿……”沈老爷这一巴掌下去也是头皮发麻,他刚才太激动了,这才失了手,但是打心底是疼爱沈氏的,又怎么舍得打她。 不过是气过头了,又气她生为枕边人不理解他,这才动了手,并非是故意的。 只是他想解释,沈氏却未必想听。 没等他说话,沈氏已是带着云姑姑走了,就连柳锦棠的事也不管了。 沈老爷重重叹息一声,拍拍自己的手,懊恼自个怎么就动手打了人。 他抬眼看了柳锦棠一眼,反眼一瞪,甩袖冷哼:“你一夜未归之事别以为就能这样搪塞过去,为父会派人过来,你好生准备一下。” 柳锦棠眉头一皱:“父亲要派人过来做什么?” 沈老爷瞪她:“自然是给你检查身子,我沈家可不能出一个败坏门风之人。” “父亲!”柳锦棠错愕出声:“你怀疑女儿失了清白?” 沈老爷没有说话,可意思显而易见。 沈淮旭眼眸之中透出煞气来,折辱卿卿就是在折辱他,管他是何人,惹了卿卿不痛快,他就让其不痛快。 “父亲想要叫人检查女儿也不是不行,但若是女儿清清白白,父亲又当如何?女儿受此其辱,若不得个说法,不如投了后院池塘一了百了。” 柳锦棠看到沈淮旭发沉脸色,知若是他出手她此次定不会受此查身之辱。 但相比于沈淮旭出手平息此事,此事对她却有大用。 她要借此事让沈老爷对她与赵员外的婚事产生动摇,她要让沈氏孤立无援,在无法对她产生一点威胁。 第437章 乖乖在家等我 “你……”沈老爷眉毛倒竖:“你在威胁为父?” 在沈老爷瞧来,柳锦棠就算有沈淮旭撑腰也不过一个继女,他能不与她计较她推赵员外入水之祸事,也不惩治她夜不归宿之事已是开恩。 她不感恩戴德竟还威胁于他,当真是无法无天。 柳锦棠被沈老爷如此一说,小脸一垮眼睛一红,咬唇就落下两点晶莹泪珠子,那委屈模样任凡人见了都得心软几分。 她软着嗓音,夹着哭腔,似对即将到来的查身之事又恐慌又排斥:“父亲为何会说女儿威胁父亲?昨夜娘亲说赵员外前来家中做客,让我出面迎客,饭还没吃娘亲就因事离席,留女儿与赵员外独处。” “女儿不过一届小女子,与那赵员外又不熟悉,那赵员外却与女儿越坐越近,女儿担心招待不周让父亲母亲难做,硬是忍着惧怕陪赵员外用完了膳。” “那赵员外自个贪杯,女儿总不能拦着不叫喝吧,女儿深知待客之道,陪赵员外用完膳后见他兴致不错,还陪他前往后院赏月。” 说到此处柳锦棠的面色越发惊恐,身子都是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似乎昨夜发生了什么极为恐怖之事。 “但是那赵员外贪杯耍醉,见后院人烟稀少就对女儿动手动脚,女儿只能加快步子躲避,后他因逗弄湖中鱼跌落池塘之中,女儿又不会水,见他在水中挣扎吓破了胆,见下人前来救他,便准备跑回院子。” “可是……”一说到这里柳锦棠顿住。 沈老爷等了一会不见柳锦棠说话,遂黑脸问:“发生了何事?” 柳锦棠吊足了其胃口这才缓缓道:“可是女儿在跑回院子的半路上遇到了母亲,她带着一群人说要绑了女儿,说此事定是女儿所为,要绑了女儿给赵员外致歉。” 沈老爷瞧柳锦棠哭的梨花带雨,身子颤抖,便也不难想象昨夜发生那事之后,她一个少女多害怕与无助。 偏这时柳锦棠还在哽咽继续哭诉:“女儿本来就害怕,瞧见母亲这样说更加害怕,无奈只能去求大哥哥。” “但因实在惊惧,女儿见到大哥哥后就晕倒了,等女儿在睁眼已是白日。” 柳锦棠说完,扑通一声朝沈老爷跪下:“父亲若是不信,可以问大哥哥,女儿会骗父亲,大哥哥总不能包庇女儿吧。” 柳锦棠声泪俱下,仰头望着沈淮旭:“对吗大哥哥?” 沈淮旭瞧着她,见少女如此卖力表演,面上却无半点笑意,虽知这小家伙是另有打算,不得已如此。 但何须这样卑躬屈膝,只要她愿意,一句话他亦能为她摆平这所有事。 沈淮旭黑眸闪过一抹厉色,袖中拳头紧握,俯身把少女从地上拉起。 他没有正面回答柳锦棠的问题,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沈老爷:“堂堂县主下嫁员外,传出去,令人耻笑。” “父亲既然做不了正确决定,小妹婚事从今日起,便由我安排。” 话罢沈淮旭收回视线拉着柳锦棠往屋中去。 沈老爷站在原地不曾阻拦,毕竟这事看似他有理,实则他最是不占理。 他占得只有父亲这个身份罢了。 当柳锦棠哭诉的说出那番话后,他才惊觉,对方不过一个刚及笄的少女,被推出去面对赵员外那样的人,能陪着用完膳已是保全了沈家的面子。 若是搁在别人,怕是不大哭大闹难以消停,毕竟赵员外那模样,着实算不得好。 他只顾利益,却忘了此事带来的后果,柳锦棠嫁给赵员外确实对沈家有益,但如此下嫁,他如何面对同僚? 同僚可会笑话他卖女求荣?毕竟那赵员外的亲戚可是盐官,皇上也不是蠢笨之人,一想便能猜出他的目的。 沈老爷这脑子此刻突然清醒过来,前后利弊一对比,竟惊出一身冷汗。 这人嫁不得,就算嫁,也决不能嫁柳锦棠。 他刚才还要找人给五丫头查身,若是真的做了,传出去,五丫头如何做人,分明没有的事,如此做倒是像坐实了什么。 沈老爷叹息一声,再一想到刚才给沈氏的那一巴掌,沈老爷一个头两个大。 不仅要去处理赵员外落水之事,估摸与对方说这婚事不成之后,还得惹了赵员外恼怒。 这下好了,一念之差,事情成了一团乱麻。 顾不得那么多,沈老爷一拍手快步离去。 先去找沈氏再说接下来的事,此事若非是她煽风点火,他岂能点头,她若不识相与他闹,那他也不会惯她。 别家夫人相夫教子,打理中馈,为夫君出谋划策,助其平步青云,顺风顺水。 他念她势单力薄,多加宠爱于她,怕她辛苦,只需她打理好家中事务,处理好子女之事。 可是她入府之后,家中却无一日安宁。 先是元祉婚事出了问题,在是老三做了丑事被打断了腿,现如今他又差点听她所言把五丫头嫁给那赵员外。 娶妻娶贤,眼下沈老爷当真开始怀疑自己真的娶了个贤内助吗? 沈淮旭把人送到屋子门口,却没有进门。 柳锦棠回身看他,眼中透着些疑惑,似乎在问,你不进来吗? 沈淮旭看着她,伸手摸摸她小脸,指腹划过少女脸颊软糯肌肤,极好的触感让他心头燥意去了几分。 “想我进去?” 在正常不过的话,可是柳锦棠却听出点不对劲来,实在是他语气太过低迷,加上他嘴角那抹浅笑,柳锦棠都怀疑他这话有另一层意思了。 “大哥哥不进来想必是还有事,小妹便不送了,大哥慢走。” 柳锦棠正要关门,小脸却被猛地捏住,紧接着大力迫使她抬头,小嘴便被人凶猛堵住。 她都没来得及反应,薄唇便从她唇上挪开,柳锦棠愣愣看着沈淮旭,这厮又亲她!还是在屋门口! 她赶紧看了眼院中,还好沈老爷已经走了,没有外人,不然就完了。 “卿卿下次若再唤我大哥,不论何时,不论何地,我都会如此。” 沈淮旭帮少女把唇上的一根发丝取下,眼透宠溺:“乖乖在家等我,我去去就回。” 第438章 不过一副皮囊 柳锦棠烧红着脸后退一步,眼神躲闪,气道:“谁要等你。” 说罢啪的一声关了屋门。 只闻门外男人低低笑声,便是他离开的脚步声。 柳锦棠的脸还烧红着,半晌后依旧未消,她走到水盆前洗了把脸,这才舒坦了些。 沈淮旭出府不知所为何事,但是他离开对她而言却是好事。 柳锦棠快速冷静分析了一波眼下形势,紧接着带着千霜与如容姑姑去看望春文。 春文睡得很香,柳锦棠摸了摸她的脑袋,发现热已经退了。 “小姐,眼下我们怎么办啊,夫人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出了屋子,千霜担忧说着。 柳锦棠自然知晓沈氏不会善罢甘休,但好在沈淮旭已经发话了,她的婚事由不得沈氏做主了。 她眼下担心的是沈氏会找别的法子为难她,或者为难春文等人。 为了她的婚事,沈氏得罪了沈老爷,也得罪了沈淮旭,还得罪了赵员外。 如今更是因为她受了沈老爷一巴掌。 怕的是狗急跳墙。 “如容姑姑,你能帮我个忙吗?”柳锦棠递给她一块玉佩:“你拿着这玉佩前去钱庄取些银子,在去鹊华楼找些武功高强之人,我担心我娘会对你们不利,早有准备也能避免像这次这般被动。” “啪嗒。”一声,一块石子落在柳锦棠脚底下。 柳锦棠抬头一瞧,一道身影从房梁落下,是萧夏。 “五小姐要找护卫,找我啊。”萧夏口叼狗尾巴草,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柳锦棠这次没有与他贫嘴,而是极为认真的问他:“你手上可有能用的人?可信任之人?” 萧夏一笑:“主子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武功高强者,绝对忠心。” 沈淮旭的人 柳锦棠想了一下,点头:“你可能安排几个靠得住的,我有用。” 萧夏看着她:“没问题。” “还有一件事,不知你可能帮忙?” 萧夏取下口中狗尾巴草:“什么事?如此神秘,说便是了。” 柳锦棠左右看了一眼,凑近了他压低了声音:“我需要你找人帮我看着沈氏,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 她想要让沈氏彻底失去权势,就必须拿捏住她的死穴。 但是眼下她并没有能让沈氏彻底失去权势的把柄,找人盯着她,一来为了自个安全,二来若是发现什么,也好多一份筹码。 “没问题,此等小事,轻而易举。”萧夏得意仰头。 对他的本事柳锦棠自是不怀疑,只是瞧着他的模样,柳锦棠却美眸一眯:“萧夏,我被关的时候,你在何处?” 柳锦棠这话问的突然,萧夏前一刻还笑着的脸瞬间就变了。 似乎察觉到自己变脸太快,咳嗽一声立马又换了副疑惑模样:“五小姐被关了?何时的事?我怎么不知晓?” “咳咳。”如容姑姑被他这演技逗得差点笑出声,只得用咳嗽掩饰。 这演技也太拙劣了,她都瞧出来了,当小姐傻子呢。 “萧夏?”柳锦棠向前一步,语气骤然降了几度:“你这演技三岁小孩都骗不了还想骗我?” “你越是如此,越是代表有猫腻,你当我不知晓真相?” 萧夏眼见自个瞒不下去,索性不演了,一个闪身上了房梁,手背后脑勺,躺在了房梁之上:“五小姐不是都知晓,何须多问。” 虽有猜想,可得到答案时,柳锦棠的心还是不由一抽。 所以果然如她所想,这一切都是沈淮旭在暗中推波助澜。 “为什么?”她不由问道。 萧夏瞧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柳锦棠也没追问,她心头实际上有答案,只是她总是想不明白,她到底哪里值得沈淮旭这般大费周章,引她入局。 萧夏瞧着人走远,从房梁上跳下,而他的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你也当真狠心,就忍心瞧她在这泥潭中挣扎?” 萧夏收敛起笑意,目带厉光瞥了眼身旁人,冷冷说了三个字:“我信他。” 那人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都有自个的想法,我就不多嘴了,只是宫里那位,不见得能买账。” 萧夏皱眉:“当年之事错在先帝,时家不过是求自保罢了,他为君,若能化干戈为玉帛,他定是乐意的,只是族中那些老家伙,需要你多费心些,若是真的按他们的计划走,动起手来,你觉得能有几成胜算?” 那人沉眉,显然萧夏所言也是他所担忧的,若是报仇这么简单,这十几年来,他们早就动手了。 本以为时家再无后人,但如今接连找到两位时家血脉,他们要做的是保全时家这最后的血脉,而不是两败俱伤。 “他们那处我会多上心的,但是有一件事,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萧夏转头:“何事?” 那人沉凝片刻:“为了保险起见,我与你一同去见大公子,以他的能力,想必发觉什么。” 萧夏点头:“嗯。” 柳锦棠本想出府,可是走到门口就被拦下,一问才知,原是沈氏交代,不允许她出府。 柳锦棠又绕到后门,后门依旧有沈氏的人把守。 “千霜,给我找个梯子来。”柳锦棠走到偏僻处,瞧着那两人高的墙,准备翻墙出府。 如容姑姑拦住了她:“小姐若是有事,何不写信,找人送出去,这翻墙而出太过危险,何况眼下老爷还在气头之上,若是发觉小姐你偷偷离府,恐又要多想,那小姐一番苦心不是白费了。” 如容姑姑说的在理,柳锦棠回过味来,细细思索后发现自己眼下确实不宜出府。 “那行,回院子,写信。” 千霜跟了上来:“小姐是要给梅姑娘写信吗?” 柳锦棠嗯了一声:“写信报个平安,顺便抱怨一番。” 回了屋子,柳锦棠自个把自个关在屋中,写好了信,粘好了信封,递给千霜:“找个人送出去,靠谱些,多花些银子都无妨。” 千霜点头,拿着信快步去了。 柳锦棠抬头看天,似觉自己在这穹顶之下,渺小异常。 但她不甘心,总不能重活一世,依旧被人主导着人生。 只要能让沈氏得到教训,只要她能得到自由,不就是一副皮囊肉身,舍了又如何。 柳锦棠眼中透出决绝来,这一刻,何去何从,已是有了选择。 第439章 要变天了 皇宫内,乾顺帝拿着一幅画像眉头紧锁。 身旁丞相杨广端着手,静候一旁。 “这幅画从何而来?”乾顺帝合了卷轴看向他:“就凭一幅画像,就能确认那孩子活下来了?” 丞相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沈大人到。”这时太监通报声自外传来,殿门开,一道裹着风般的高大人影自外而入。 “参见皇上。”沈淮旭到了近前,抱拳见礼。 “元祉,你且来瞧瞧这画,这画中孩子的眉眼我瞧着怎么如此熟悉?” 乾顺帝朝沈淮旭招招手,沈淮旭看了眼丞相走上前去。 画中是一位身着锦衣华服的美貌女子坐在花园之中,她的怀中抱着一位一岁左右的婴童,女子眉目祥和,满眼慈爱,手拿一朵鲜花正在逗弄怀中孩子。 纵是没有看见画中场景,亦能从这幅画中感受到那日午后阳光璀璨,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花香,还有女子抱着孩子玩耍时的嬉闹之声,温馨又愉悦。 沈淮旭目光从女子怀中孩子身上挪开:“舒贵妃是先帝宠妃,这孩子与陛下眉眼相似也属情理之中。” “这倒也是。”乾顺帝认同的点头,同父异母,但也同父不是。 丞相瞧着这一幕,有些佩服沈淮旭,又有些汗颜。 刚才皇上的语气可不是这样的,那语气分明就是要发火的前兆。 他不敢回话也是害怕说错了话惹来皇上暴怒,毕竟谁都知晓时家前面还刺杀过皇上,皇上母妃也因当年时家之难而亡,皇上对时家旧党可没有包容心。 但沈淮旭就这么水灵灵的说出来了。 丞相着实汗颜,不愧是沈大人,这胆量,谁人能比。 “这画可是丞相奉上的?”沈淮旭转头看向丞相杨广。 杨广立马道:“正是。” “不知丞相是从何处得到的此画?”沈淮旭问。 杨广迟疑一下:“臣昨夜归家,此画就在臣的书案上摆着,臣打开瞧后发现是舒贵妃的画像,怕是有什么信息,便送来给皇上瞧了。” “送此画之人不知想表达何意,元祉,丞相说送画之人想告诉朕,这画中孩子还活着,你以为呢?” 乾顺帝再次埋首看向那画中之人,越看那孩子越觉眼熟,就是一种神似,可他偏想不起到底神似何人。 但这不过是一幅画罢了,这画中孩子若真活着眼下也长大成人了,这画师技艺在超群,也不可能让他透过这幅画,直接认出长大的孩子。 “臣认可丞相所言。” 沈淮旭抱拳:“此次臣出京收缴叛党,信中所言与臣所查出入甚大,有人借时家之势有起兵造反之态,想来真正的时家人得到消息坐不住了,怕陛下怀疑其之异心,特送来此画表明态度。” “态度?”乾顺帝抬头,有些不明所以。 丞相当即跟了一句:“臣认为沈大人所言即是,这时家在如何说与陛下也是血脉相连,若此画真如臣等所猜测这般,那时家此举怕是在投诚。” 沈淮旭嗯了一声,算是赞同。 乾顺帝起身,眉目紧锁。 他来回踱步,敛眉沉思。 大殿之内,只闻他来回脚步声。 良久之后,乾顺帝顿了身子,转眸眼神凌厉透着肃色:“元祉,你去暗中查查,看画中孩子可还在人世,若是还在,带来见我,还有那时家人,到底是何想法,查清楚来报,借时家之势欲要谋反之人留不得,若发现……杀之。” “臣,遵旨。” 出了大殿,丞相与沈淮旭并肩同行。 今日天阴,似要下雨,风裹着水汽,风雨欲来。 “这老天爷说变脸就变脸,刚才还晴着,眼下就变天了。”杨广抬头看天,语气凝重。 沈淮旭却是难得有笑脸。 “此事麻烦丞相了,以后但凡有用的上晚辈的地方,随时开口。” 是了,所谓出现在书案上的画轴,其实是沈淮旭交给丞相的,目的便是送到皇上手中,引出时家之事。 而沈淮旭敢如此铤而走险与乾顺帝说这时家之事,则是有把握乾顺帝不会追责。 丞相哈哈一笑:“沈大人客气了,能帮上沈大人杨某甚是荣幸。” 沈淮旭脚步一顿:“丞相可收到消息。” 杨广的笑都还没收回去就是一愣:“什么消息?” 沈淮旭瞧他这模样便也无需多问,这显然是不知晓。 “无事,丞相很快就会知晓了。” 杨广一头雾水,若是他人如此说,他一笑而过,管他三七二十一,只道关他何事。 但眼前人如此说,他莫名慌张。 想要追问,但抬眼人已经走远了。 他拍了下手,快速思索一下,快步跟了上去。 “沈大人,不知你所言的消息是何消息?” 他这会子因为追赶沈淮旭跑的有些气喘,瞧对方那双长腿他抹了把额头虚汗,也亏得他腿短跑得快,不然还真不一定能追上。 沈淮旭目视前方,笑而不语,直到上了出宫的轿辇才转身:“丞相可要同行?” 杨广哪里能拒绝,点着头就屁颠颠的跟了上去。 娇辇宽敞,沈淮旭与丞相对立而坐。 “也不是什么大事,丞相无需担忧。”沈淮旭冷声说着,语气平缓,倒真给人一种没有什么事的错觉。 杨广本还担心呢,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 他这心还没落到实处,沈淮旭又接了一句:“不过是传言益王在北南集结了一批谋士。” 丞相这落下的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处,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沈大人刚才说什么?益王集结谋士?” 这自古谋士出谋划策,军中厉害军师亦可一计破城。 益王召集谋士,还召集一批,这若说没有野心,鬼都不信。 “不应该啊,他安生了这么多年,怎么如今有了动静?” 在杨广看来,益王最好夺位的时机已经过了,眼下皇权稳固,又无外忧内患,他此刻谋权篡位,与找死无异。 “冷宫那位时日无多,他也再无后顾之忧。”沈淮旭冷笑一声。 杨广都是过来人,顿时明了:“原来如此,我说他怎么安生这么多年,原是忧心冷宫那位,此事皇上可知?” 沈淮旭勾唇,反问他:“丞相觉得陛下可知?” 杨广哑然。 实则他心里有思量,此事事关国本,陛下不可能不知,他问沈淮旭的目的也只是确认自己的猜想,那样也好有所准备。 这天,果然要变了啊。 第440章 梦碎了 杨广一脸沉重的告别沈淮旭,看着对方马车越行越远,他回首看向身后随从,冷脸道:“你刚才说什么?” 就在他刚才下马车时,随从上前与他汇报了一件事,他那时顾着与沈淮旭道别没有搭理,眼下却是沉了脸。 那随从见其面色不好,战战兢兢地道:“公子,公子他听闻沈夫人要把奉宜县主嫁给赵员外,嚷嚷着要娶奉宜县主为妻,眼下被夫人关在府中,大闹着呢。” 杨广那脸要多黑有多黑:“他是长本事了,想娶别人,也不瞧瞧自己的斤两。” 随从颔首,默而不语。 杨广一甩袖子:“回府!” 丞相府内,杨夫人站在一暗色雕花木门外,拍打着屋门:“羽儿,你给娘开开门,不是娘不叫你娶县主,你先听娘给你分辨分辨。” 屋内传来“嘭”的一声巨响,吓了门口美艳妇人一跳。 随着巨响声传来的还是少年的怒吼声:“我什么也不听,我是绝对不可能让知棠嫁给那赵员外的!除了知棠,我谁也不娶!” “混账!”一声厉喝从杨夫人身后传来,杨夫人刚一转身,杨老爷便上前一脚踢开了屋门。 “老爷。”杨夫人吓坏了,生怕这父子二人一言不合打起来,更怕杨老爷气的太过把杨鸿羽关起来。 屋内杨鸿羽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翻起来,满脸不服气的瞪着杨老爷。 瞧他这样,杨老爷气不打一处来:“你自个算什么,就要去娶沈家县主,你是封官,封爵了,还是有军功傍身?什么都没有,就要去送死,门就在那边,你若去,为父绝不拦你。” 对沈老爷这说词,杨鸿羽根本不屑一顾:“我年纪尚轻,封官加爵有权有势又有何难,何况我是丞相之子,娶县主也算门当户对,父亲不用吓唬我,不过是娶知棠而已,怎么会危及性命。” “哼。”杨广一甩袖子,手掌桌案坐下身来。 杨夫人倒了杯热茶放在他手边,也随他一同坐下:“羽儿,你好生与你爹说话,我与你爹岂能害你。” 杨鸿羽轻哼一声,把头扭到了天上去。 杨老爷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你是丞相之子很了不起吗?你要娶之人,母亲是一品诰命夫人,父亲是当朝权臣,兄长是何人不用我与你多言吧?就连你要娶的人本人都有封号,你一个丞相之子好大的威风啊。” 本来杨老爷不说杨鸿羽还没觉得有什么。 他这样一说,杨鸿羽顿觉自己一个丞相之子的身份确实有些不够看了。 但他依旧硬着头皮道:“那赵员外又有何本事,与我一比,他又算个什么东西,少年志在四方,我相信将来我定能给知棠荣华富贵,人人尊崇的身份。” 说到此处杨鸿羽红了眼,声音拔高几分:“父亲可知那赵员外家中有多少小妾,知棠嫁给他,这辈子就毁了,儿子不想看着自己喜欢的姑娘落入狼窝。” 杨老爷如何不知自己儿子的心思,为了喜欢的姑娘,什么也无所顾忌。 杨老爷不知想到什么,眼中怒色有所缓和。 “此事需要你操心。” 杨鸿羽怔住:“父亲此话何意?”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此事无需你操心,那沈淮旭宠妹如宝,岂能看着奉宜县主嫁给那等货色。” 杨鸿羽不信:“父亲此话当真?我的人打探来的消息说知棠被沈夫人关在家中,要强行把她嫁给那赵员外,沈大人可没有出面替其做主。” “要不然我让你娘拦着你不叫你出府是为什么,就因为我知晓你这脑子想的是什么。”杨老爷一拍桌子:“那是人家的家事,你一个外人,打探来的消息能当真吗?” “你这冲过去沈家,是打算跪在沈府门口说要娶那沈家丫头?” “你怎么知晓沈淮旭没有替其做主?你若真能打探到沈淮旭的消息,你爹我还拦你作甚。” 杨鸿羽扬起的脑袋不知何时已经低了下来。 杨夫人见此立马起身拉住他,把他扯到杨老爷身边:“羽儿,爹娘不会害你,那奉宜县主人生的漂亮,又机灵又灵动的,娘见过后也是喜欢的紧,但是,那沈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攀亲的,攀不好啊,咱们家都得出事。” “娘。”杨鸿羽望向杨母:“这整个盛京城,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娶知棠,为何那赵员外能娶,我就娶不得?” 他始终想不明白,明明二人门当户对,怎么就不能娶了? 那沈家就算是吃人的魔窟,家中子女也总是要嫁娶的,总不能留着吧。 杨夫人看向杨老爷,眼神意思很是明显,叫他好生说,别急。 杨老爷也知自个儿子的脾性,索性看了眼身旁凳子,准备与他好生说说:“坐下。” 杨鸿羽扭头:“不坐。” 杨老爷才降下去的火气立马就又上来了:“我让你坐下!” “坐下吧。”杨夫人立马半推着杨鸿羽上前坐下。 随即又娇嗔看了眼杨老爷,怪他又发脾气。 “你爹我是当朝丞相,沈家乃是皇上心腹,丞相府与沈家联姻的后果,你可想过?” 杨老爷见说理说不通,便用“权”来说话。 “自古帝王多疑心,沈家权大势大已是站在了青云顶上,再往上走,你知道是何处吗?” 杨鸿羽如何不知,青云顶再往上走便是天宫,天宫里住着的是神仙,不就是宫里那位。 “你一旦真娶了沈家那丫头,咱们杨家就会成为皇上的心腹大患,迟早有一日,杨家,沈家就会成为第二个时家。” 杨鸿羽瞳孔一缩,脑海中不由浮现一片人间炼狱。 杨老爷把手边茶水推到杨鸿羽跟前:“你若与沈家交好,暗中帮助那丫头,爹不拦着,但若是要娶……” 杨老爷起身,俯视着杨鸿羽:“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些年杨家就靠你了,话我只说到此,你好生想想吧。” 第441章 卿卿可是有事与我说 沈淮旭出宫后并未第一时间回府。 他前往大理寺处理了事务后,直到天色将暗这才动身回府。 骑马自长街而过时,却瞥见了街边的糖人。 他勾唇一笑,扯缰下马:“老人家,来个糖人。” “这位大人,想要个什么样子的糖人啊?” “要一个海棠花样的。” 暮色低垂,天际最后一抹霞光消散之际,少女提着灯笼站在院子门前翘首以盼。 “小姐,你已经在此处站了一个时辰了,要不然你进去坐坐,奴婢替你守着,大公子回来后奴婢进去通报你。” 从傍晚的时候柳锦棠就换好衣裳在门口等着了,这中途她连一口水都没喝过。 千霜看在眼中很是心疼,想着替她看一会。 柳锦棠却摇摇头拒绝了:“天已经黑了,大哥哥就要回来了,既要求人,就得拿出求人的姿态来。” 千霜默默的退了下去。 没多时,一道人影从远处走来,柳锦棠面无表情的脸上立马挂起笑来。 来了。 “大哥哥。”沈淮旭还未走近,少女就如雀儿般奔了过来。 清脆声音宛若林间鸟儿,悦耳动听。 他恍惚一瞬,似乎自从他向少女袒露心扉后,少女就再未如此对过他。 以前不论何时见到他,总会欢快的喊着大哥哥飞奔而上,而后来他只能看见她匆匆躲避的背影,哪怕碰见,她也是冷淡的喊他一声大哥,就连笑容都是冷漠的。 如今这模样,倒让他觉得二人又回到了以前,少女一心信任他的时候。 沈淮旭黑眸之中生冷褪去,换上温柔缱绻,笑看着少女奔近:“何事如此开心?” 柳锦棠正欲说话,鼻尖一耸,像个小狐狸一般探身闻了闻,美眸顿时瞪大,眨巴了两下眼睛:“大哥哥藏了什么好吃的?我都闻见味了。” 少女这副灵动模样,着实萌动怜人,沈淮旭嘴角笑意扩大,眼底是止不住的宠色:“卿卿猜猜。” 柳锦棠直起身子,极为认真的思考一番,紧接着一笑:“是不是裹了蜜糖的芙蓉糕啊。” 沈淮旭轻笑:“再猜猜。” “不是啊。”少女略微苦恼:“那是千层鲜花饼吗?” 沈淮旭如扇睫毛轻轻晃动,笑着把身后之物递到了少女眼前。 瞧着少女笑逐颜开的娇俏小脸,他眼中也随着少女笑容挂上了光芒。 “糖人。”柳锦棠欢喜伸手,把沈淮旭手中的糖人接过来:“大哥哥怎么知晓我好这口很久了,我已经好久好久没吃糖人了。” “是吗?”沈淮旭伸手摸了摸少女小脸,少女没躲,也没有戒备,他蜷缩的手指这才放松了些。 “大哥哥忙了一天定是饿了,大哥哥请我吃糖人,我请大哥哥用晚膳啊。”柳锦棠舔了两口糖人,甜滋滋的味道让她愉悦的眯起了眼睛。 “哦?”沈淮旭同样眯了起了眼睛,黑眸深处透出狐疑,这小家伙能如此好心,大变性子便也罢了,还特意做了晚膳邀他一起? 怕是不能。 但沈淮旭却没有直接戳破少女的小心思,嗯了一声,应下了。 与少女一起用膳,不论所谓何事,他亦欢喜。 “我做了大哥哥爱吃的菜。”柳锦棠带着沈淮旭往院子里走。 沈淮旭偏首:“我爱吃的菜?” 他怎么不知自己有爱吃的菜? 他向来挑食,什么都能吃,却什么都不爱吃。 柳锦棠却是笃定的点头:“对啊,大哥哥不是不喜辣,不喜甜吗,所以我亲自下厨给大哥哥做了一桌清淡的江宁菜,上一次在大哥哥院子里用膳时,见大哥哥对江宁的小炒很是喜欢,我今儿特意备了呢。” 上次? 沈淮旭回想了一下,这小家伙确实在他院子里用过不少次膳,江宁菜却做的少,他有些不确定少女是真的记得,还是刻意说出来哄他的。 “你怎知我喜欢?” 柳锦棠咬了口糖人,眼睛亮闪闪的:“因为大哥哥别的菜夹了两筷子,而有两道菜夹了四筷子,若是不喜欢,怎么可能会多吃两口。” 沈淮旭袖中大掌猛地握起,一股无名悸动从背脊爬上心脏,叫他的心快速颤动起来。 他黑眸灼灼锁着少女,丝毫没有怀疑少女的话。 因为他有个习惯,不论喜欢的菜还是不喜欢的菜,都会吃两口,若是喜欢便多吃两口。 但是与他用膳的人太少,至今都不曾有人发现,而少女却发现了。 不论少女是因何发现他这个习性,对他而言都是意外之喜。 若是不在乎,又怎么会发现,这是不是代表,这小家伙其实也在乎他,只是口是心非不愿承认。 “你倒仔细。” 柳锦棠娇俏一笑:“那是自然,有关大哥哥的事,我向来上心。” 虽是哄人的无心之言,可对现在的沈淮旭而言,与情话无异。 他眼眸含笑,眼中似盛了一碗星光,从未有过的璀璨绚丽。 有些事怨不得他费尽心力也想得到结果。 毕竟这样的小海棠,谁又能舍得放手呢。 进了屋子,桌上的饭菜摆了满满当当一桌。 “大哥哥坐这里。”柳锦棠贴心的为沈淮旭捞开了椅子,伺候他入座。 如此这般殷勤,若说没有所求,便不是小戏精了。 沈淮旭落座之后,柳锦棠却没有随之坐下,而是拿起酒壶倒了杯酒放到沈淮旭手边:“今儿有好菜,怎么能没有好酒,这可是上好的女儿红,大哥哥尝尝。” 他平日鲜少喝酒,这小家伙不可能不知晓,却特意备了好酒,这是准备灌醉他? 沈淮旭长指端起酒杯,笑了笑仰头一饮而尽。 无妨,他倒想看看这小家伙整这一出到底所为何事。 “如何?好喝吗?”柳锦棠紧张兮兮的看着沈淮旭,生怕他挑嘴说不好喝。 好在沈淮旭并未说难喝,只说:“年份太短,却也算佳酿了。” 柳锦棠立马笑眯眯的凑上来,给他续上杯:“那大哥哥多喝些,若是不够,我这还有。” 沈淮旭凤眸微斜,一把攥住少女手腕,轻笑:“卿卿可是有事与我说?” 第442章 做个交易 “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大哥哥。” 柳锦棠看着自己被握的手腕莞尔一笑。 “小妹确实有一件事要与大哥哥说。 沈淮旭拉着少女手腕,让她坐在自己旁边的位置。 顺手拿过她手中酒壶,递上了筷子:“不急,先用膳。” 柳锦棠本来已经做好了要说的准备,毕竟为了这一刻,她让自己今日在院门口罚站了一个多时辰,就怕自己临时反悔。 眼下沈淮旭如此说了,正合她意,哪料她正准备张口,这厮却让她先用膳。 恐是紧张作祟,也可能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柳锦棠自顾自也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端着酒杯就往嘴里灌。 沈淮旭见此蹙了下眉,伸手拿过她手边酒壶:“只此一杯。” 女儿红是烈酒,她酒量那么差,这一杯都能叫她上头。 喝多了第二日头疼,心疼的还是他。 “一杯而已,大哥哥别担心。” 酒刚下肚,柳锦棠没有反应,心想这酒不过如此。 半炷香后 “大哥哥,这个菜我还要吃“少女脸色酡红,醉眼迷离的指着那桌上左摇右晃的菜,扯着沈淮旭的袖子指使他给自己夹菜。 少女醉酒,身子发软,眼下整张小脸都倚在了男人胳膊之上,屁股坐在自个凳子上,歪着身子撒娇。 屋内下人都识趣的退了出去,眼下屋中唯有二人。 沈淮旭顺着少女手指方向看去,是一盘青菜,他伸手夹过放在了少女面前的碗中。 少女小嘴一垮,突然直愣愣坐起了身子:“啊~” 她张开小嘴,粘人的撒娇:“大哥哥喂我~” 沈淮旭难得见到少女这股子黏糊劲,黑眸看着她,伸手宠溺的碰了下她的鼻头:“好。” 说罢,在人前冷心冷情,不苟言笑的沈大公子,真的就按着少女所言,夹起了碗中的菜小心翼翼的送到少女嘴边。 少女一口咬过来,却连同筷子一同咬走了去。 沈淮旭怕她伤着自个,伸手去取,少女却偏头吐了口中筷子一把抱住他胳膊,在他俯身过来之时,小手拉住他胸前衣襟,探头吻上了男人薄唇。 天塌下来亦不会变色的男人,眼下却是变了脸色。 白皙面容上挂上不正常的潮红,喉头滚动间,黑眸中就铺上一层旖旎欲色,当少女无意识的嘤咛一声时,明显可见他额角青筋跳了跳,连掌着少女胳膊的大掌都是不由紧了紧。 少女满口酒气,吻技更是半点没有,沈淮旭睁着眼看着眼前闭着眼吻他的少女,纵使知晓她别有目的,但他也不得不夸这小家伙一句。 这一招,用对了。 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亲自送上门的猎物也没有不吃之理。 少女这吻技亲的可不过瘾。 沈淮旭一把卷住少女腰腹,提着她的腰就把人放在了自己腿上。 捏住少女小脸就吻了上去。 舌头撬开少女贝齿,引来少女呜呜呜咽,少女似乎有两分清醒,拍打他的肩膀要推开他,但沈淮旭又岂能让少女如愿。 不仅不放,还把人往怀中带了带,死死箍着少女的身子,凶猛的吻她。 柳锦棠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气了,口中作乱之物让她难受,她想闭口把那异物赶出去,但是不论怎么做都没办法驱赶对方。 窒息的前一刻,腰间的铁臂松了松,她口中作乱之物也离开了她的唇,让她得到了片刻喘息机会。 但也只是片刻,待她吸满新鲜空气后,便再一次被男人薄唇堵住了唇齿。 后来,柳锦棠被抛至雕花木床之上。 有人脱她的衣裳。 她仅剩的理智告诉她,绝对不可以。 于是她一边挣扎一边缩身往角落退去。 从她半抬起的眸子瞧去,昏暗灯光打不亮男人宽大身体,男人半跪在榻前,像一堵墙,几乎遮挡了所有光色。 “我我有话要要对大哥哥说。” 本能的危险让少女开始自我保护,而她混沌的脑子却依旧记得今日邀男人前来用膳的目的。 沈淮旭慢条斯理的脱着外袍,眼露魅惑光色的盯着角落中的少女,宛若勾引猎物上钩的猎人,纵使猎物在如何躲避,他亦能从暗处锁定她的身形。 他的声音嘶哑,在黑夜之中满是低迷:“卿卿要与我说什么。” “我” 柳锦棠甩甩脑袋,她要说什么来着。 关键时候脑子却突然忘了正事,她很是苦恼。 “卿卿想不起来了吗?”男人低哑磁性嗓音宛若魔音,让柳锦棠本就不灵敏的脑袋更加混乱。 她拍拍脑袋,想逼着自己记起来。 可越着急,反倒越想不起来。 沈淮旭此时已经脱了里衣,袒露着精壮胸膛迈腿上了榻。 他黑眸在夜里却异常透亮,柳锦棠看着,不由想起夜里见过的猫儿,此刻男人的眼就如那猫儿般,亮的吓人。 此人莫不是猫妖变成的? 柳锦棠脑子里突然浮现如此一句,下一刻她便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低低的笑声惹来男人兴趣。 脚腕被拉住,大力拉扯间,少女已经躺在了男人怀中。 柳锦棠手掌触摸之处,皆是男人硬实的肌肉,烫的让她缩手。 “卿卿笑什么呢,说来与我听听。” 醉酒的少女受不得半点蛊惑,闻言便乖乖交代了自个刚才的想法。 听见少女说自己是猫妖变成的,沈淮旭勾唇笑起来,他伸手帮少女整理了一下发丝,眼底暗潮涌动。 他若是猫妖变成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法力把少女捆绑在自己身边,除了爱他,心里在住不下别人。 “卿卿可想起来要与我说什么事了?” 床榻间,男人抱着少女,像哄孩子般把人圈在膝间,搂着她低声的问。 少女呜了一声,沉默了一下,紧接着一双软嫩胳膊环上男人脖子:“我想起来了。” “嗯。”沈淮旭掌着她的腰,避免她身子发软倒过去。 少女盯着眼前妖孽不可方物的俊脸,抬手戳了戳:“我要与大哥哥做个交易。” 沈淮旭任由她小手戳着自己的脸,凑过去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什么交易。” “我要大哥哥帮我打垮我娘,让她从高高在上的沈夫人的位置上下来,再也不能欺负我,也不能在主宰我的人生。” 少女说的这番话并没有让沈淮旭意外,但他并未答应,只问:“那我能在卿卿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少女戳他脸颊的手停住,仔细又认真的透过黑暗盯着他:“大哥哥不是想要我,只要大哥哥帮我,事成那一日,我便是大哥哥的人。” 第443章 袒露心事 万物皆因少女此话变得寂静。 沈淮旭能感觉到自己躁动的心在疯狂叫嚣。 叫嚣着想要得到她。 小家伙口中所谓的以后,他一刻都不想等。 “如何?这个交易大哥哥可愿意交换?” 少女小手还抓着他身前衣襟,问他能不能交换时的语气更是磨人心智的利刃,叫沈准旭身子紧绷,喉头发痒。 若是能,随时随地少女都能成为他的人。 但是太容易到手的猎物倒是显得意兴阑珊,这小家伙与他做交易,倒是勾起了他的兴趣。 既然她要玩,那他便陪陪她。 沈淮旭埋首进少女脖颈,蹭蹭她的肩窝:“好,这个交易……我同意了。” “嘿嘿。”少女傻笑两声,笑着笑着却突然没了动静。 沈淮旭奇怪,抬首看去。 却见少女咬着唇,红了眼,眼泪蓄在眼眶中,欲落不落,好不怜人。 沈淮旭夹眉,抬手间长指微蜷,指背划过少女眼睑下方,带走了一滴晶莹泪珠。 “哭什么?不是应了你了。” 少女摇摇脑袋,把头上簪子都晃歪了去,她撇着小嘴,委屈的紧。 “大哥哥,我是不是很坏?” 柳锦棠垂着眼,长睫毛上挂了点点亮色,颤巍巍的,像沾了露水的蝶翼。 开口才说了一句话,就已经哽咽起来,声音细的像根线,带着哭腔的尾音在空气里荡了荡。 沈淮旭沉着眉头,有些不懂眼前这小家伙脑袋里想的什么。 若论坏,他可比她坏万倍。 柳锦棠抽抽鼻子,下一瞬却毫无防备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沈淮旭的心都随着她这声哇抽动一下,圈着人,拿着帕子一边哄着一边给她擦眼泪。 少女掉着眼泪,嘴里絮叨个不停。 “大哥哥会不会觉得我没良心,特别狠心,连,连我娘都不放过。” “但是我也是没法子,她恨我,我也恨她,她分明是我亲娘,可是待我却如此狠心。” “那……那赵员外有……有十八房小妾,给我当爹我都嫌他年纪大,我娘却要把我嫁给那种人。” 少女哭的越发凶了,任由眼泪如断线珠子砸落,明明难受的紧,却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仿佛自己才是十恶不赦那个人 沈淮旭搂着人,黑眸之中却是一片冷色,并非是对少女,只是透过这深沉夜色,感受着少女的痛苦,对沈氏的冷意。 “我自小时,只要吃了香蕈(香菇)身子上便会起红疹子,但是我娘却从来记不住,有一次我生病,她派人给我做了碗面,里面放了香蕈,差一些我就死在了那次病中,虽捡回一条命,可也被红疹折磨的不轻。” “爹爹去后,她打我骂我,寒冬腊月的天让我洗衣裳,洗一天,但是我明明什么错也没有,冻得发了热,她却连大夫都不给我请,是我命大,硬扛过来的。” “爹爹临死前送给我的木雕全被她扔了,分明那船那么大,可她偏就容不得我那一箱木雕。” 少女缩在沈淮旭怀中,任由他搂着,慢悠悠说着以前的事。 沈淮旭没有打搅,轻手轻脚为她擦眼泪,听着她说话。 “我身子越来越差,她给我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差,我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样对我。” 少女哽咽的说着,埋首进了沈淮旭怀中,好似只有这般,她才能寻到些安全感。 “还有千霜……” 少女朦胧声音从沈淮旭怀中传出,然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没了动静。 沈淮旭便这样抱着她,待她彻底熟睡,都没舍得把人放下。 怨不得她入府时那么瘦弱,原是因为没有被善待。 他铺好被子,半倚靠在软垫之上,少女躺在他怀中,他就那么支撑着胳膊,借着淡淡光色看着少女恬静睡颜。 怕少女头上朱钗扰了她清梦,沈淮旭半挥着身子,替少女小心翼翼的取了朱钗。 少女发丝铺展在床榻上的那一刻,他的心也随之软下。 嘴角缓缓勾起,享受着片刻安宁。 但渐渐地,沈淮旭的笑被阴暗替代。 想起刚才少女嘤咛絮叨的那些话,他黑眸沉的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沈氏 笠日,当第一缕阳光破晓,从云层钻出来时,柳锦棠从梦中惊坐而起,她做了个梦,梦见昨夜自己在沈淮旭怀中哭诉。 往周遭望了一圈,却没有瞧见沈淮旭的身影,她拍拍有些涨疼的脑袋,庆幸还好是个梦。 梦里的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若是真的,真是丢人丢大了。 只是她脑袋怎么这么痛,她还依稀记得自己喝了一杯女儿红,这酒威力实在是大,一杯就把地撂倒了。 “小姐你醒了。” 千霜端着水盆进了屋,见柳锦棠醒了后赶紧走上前来。 “千霜,我头好痛。”柳锦棠感觉自己脑袋被人锤了一样。 千霜想到什么,快步走到桌子前,拿过桌上的玉瓶,又倒了杯水,重新回到了榻前。 “小姐,这是大公子离开时留下的,说小姐醒来定会头疼,让奴婢伺候小姐把此药吃了。” 柳锦棠伸出手去,千霜倒了两粒药丸到她掌心中。 药才吞下,柳锦棠却突然清醒过来,眼睛一瞪:“你刚说什么?” 千霜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想了想:“奴婢说这药是大公子走时留下的,让奴婢喂给小姐。” “大哥哥何时走的?他昨夜在我这处过得夜?”柳锦棠终于抓住了要点。 千霜点点头:“对啊,小姐不记得了?大公子晨间才走的,一个时辰前。” 所以 柳锦棠一把掀了被子,连绣花鞋都没穿就奔到了铜镜前。 待看清铜镜中自个顶着的那一双核桃眼后,她已经确认昨夜哭诉不是一场梦了。 不知为何,柳锦棠下意识的把衣领往下扯了扯,紧接着她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她脖颈往下,山峰往上一点的位置,七八个红痕跃然而上,纵使柳锦棠没有经历男女欢爱之事,也明白这个痕迹是从何而来。 沈淮旭那个登徒子,竟然趁她醉酒轻薄她! 不要脸! 柳锦棠一把拢起衣襟,气的小脸都发了红。 第444章 昨晚我与大哥哥说的事大哥哥还没回答我呢 等等,柳锦棠突然想起昨日的要事来。 她摆膳是为了与沈淮旭做交易,后面她醉了,那交易呢? 她说了吗? 甩甩头,柳锦棠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千霜,快给我沐浴更衣,我要去找大哥哥。” “小姐这么着急找大公子是有什么要事吗?”千霜看着她。 “千霜,昨日我清醒时,可曾对大哥哥说了什么?”柳锦棠眼下寄希望于千霜,希望她能知晓些什么,那样她也不用丢尽洋相后还要去见沈淮旭。 千霜摇头:“小姐当真不记得昨夜之事吗?小姐喝完酒后就醉了,一直闹腾大公子,大公子便把奴婢们全部遣散了,之后大公子只让奴婢进来送了盆水,发生了什么事,奴婢也不知晓。” “啧。”柳锦棠烦躁的抓抓脑袋,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能喝酒呢,这喝酒不是误事吗。 “算了,我还是亲自走一趟吧。” 怎么说也不能让对方白白占她便宜,沈氏,她必定是要拉她下台的。 京郊外的百里皇陵南墓门处,一辆马车缓缓停下。 守陵人瞧见有马车前来,快步上前。 马车帘子掀开,一位面容消瘦,身子薄弱如柴的男人从马车上下来。 紧接着他转身向马车上伸出手,只见马车之内伸出一只白皙纤细的纤纤玉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掌中。 随后一位美艳女子手扶腰部从马车内探出身子来。 若是此刻柳锦棠等人在此处,便会诧异出声。 毕竟这张脸,她在熟悉不过了。 “殿下,这不是皇陵嘛……我不去,我怀有身孕,此处晦气。” 益王小心翼翼的搂着她的身子,轻声细语道:“乖,你不是说待在家中无趣吗,今儿有要事,待我办完事就陪你好不好?此处埋的都是皇族,又不是那些平头百姓,不会冲撞孩子的。” “要妾身陪殿下去也行。”女子娇嗔一声:“回去后,殿下把那送出去的翡翠镯子要回来,送给妾身,不然妾身可不乐意。” “这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有要回来的道理。”益王有些不高兴。 女子见此,立马又道:“那殿下不要回来也行,后面半月,不许殿下去那狐狸精的院子。” 这女人争风吃醋代表对你的上心。 益王对此很是受用,不仅没有不高兴,反倒哈哈大笑两声把人搂入怀中。 “行,不去,但你如今这模样可能把本王伺候好了?” 益王瞧着女子的肚子,意思不言而喻。 女子羞怯的打了他一下:“殿下讨厌。” “哈哈哈哈,哈哈哈。”益王放声大笑,搂着人往皇陵地宫走。 守陵之人不敢迟疑,待人进去之后,快速关闭了地宫入口。 确认对方听不见后才叹了一句:“可惜了,曾经风光无限的颜家嫡女,如今也是成了他人胯下玩物。” 是了,刚才挺着大肚子与益王调情者不是别人,正是颜昭。 当初她在皇宫之中勾引皇上未果,被喂了毒药扔去了益王榻上。 皇上留她一条性命,要她留在益王身边,把益王的情报送往京城。 颜昭为了活命,不得不从。 她深知自己不是处子之身,恐惹益王暴怒,所以在爬上益王榻上时,她借口紧张,灌了益王不少酒,找了些血撒到了榻上,这才糊弄过去。 虽然事后益王知晓了她与沈元思之事,怀疑她并非完璧之身。 颜昭也是哭诉她当初只是被陷害,并没有与沈元思发生什么。 益王虽怀疑,但沉迷于美色,便也就没有过多追究。 颜昭费尽气力,入了益王府,得了益王青睐,成了其宠妾。 但颜昭不满自己被威胁,也不愿意帮皇上做事。 所以在得到解药后,她就向益王坦白了一切。 益王并未怪罪于她,甚至反将一军,要借她之手,传假的情报回京。 所以此次,他让颜昭传情报回京,说他在封地并无异动。 实际他早就偷偷带着人马到了京郊。 无人知晓皇陵南墓门处守陵之人是他的人,也无人知晓早在三年前,他就把此处皇陵打通,成了他养兵造武器的地下场所。 以往他不便回京,便派人看守,如今时机正好,他也得回来准备了。 打那皇宫中人一个措手不及。 他这么多年的蛰伏,招兵买马,准备充分,只要他想,就算是沈淮旭在,也无用。 何况他要出手前定是要把人支开的,待他出了京,走远了,他在动手。 待他回来,这皇位易主,他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无用。 柳锦棠收拾完毕,拿着最新一批香料出府,先去了铺子,补充了货物,又问了问铺子的近况,确认无碍后这才往大理寺去。 去的路上她喋喋不休:“现在去是不是太早了?大哥哥是不是还没下朝呢。” 千霜道:“不早了,眼下马上要午时了。” 柳锦棠:“那大哥哥应该要用午膳吧,我们是不是应该去鹊华楼摆上一桌去叫大哥哥用膳?” 如容姑姑问:“那奴婢现在要去准备吗?” 柳锦棠摆手:“不用,大哥哥想来也吃不了多少,摆一桌太浪费了,我们还是直接过去吧。” 说着她咬咬唇,又自顾自的说:“要不然我们别去了,回府等大哥哥回来吧。” 千霜与如容姑姑点头同意了。 但柳锦棠又反悔了:“不行不行,这昨天就等着他回来,结果误了大事,还是白天说好。” 晚上说指不定那家伙又对她动手动脚,还是直接去大理寺问他比较好。 千霜与如容姑姑互看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她家小姐这是要与大公子说何事,如此纠结。 行了没一会,马车停下,车夫声音传来:“小姐,大理寺到了。” 柳锦棠深吸一口气,伸手掀了帘子出马车。 说来也巧,她这刚一下马车,沈淮旭携一众大臣自大门而出,二人恐都没想到对方会出现,目光交错,都有些意外。 柳锦棠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站着,把拘谨表现的淋漓尽致。 众大臣也是眼尖,见此都是纷纷告辞,很快门口便只剩柳锦棠与沈淮旭二人。 沈淮旭阔步而上,还未张口,柳锦棠就抬头说:“昨晚我与大哥哥说的事,大哥哥还没回答我呢。” 第445章 卿卿何须勾引愿者自会上钩 “嗯?”沈淮旭闻言剑眉一挑,这小家伙昨晚可是搂着他与他做了交易,他若没记错,他也点头了。 现下却来问他 沈淮旭黑眸光芒一动:“卿卿饿了吗?” 柳锦棠还等着他的回复呢,闻言摇头:“不饿。” “但是我饿了,卿卿陪我用个午膳如何。” 说罢沈淮旭直接拉起柳锦棠的手往马车去。 眼下在大理寺门前,来来往往皆是人,她不敢与沈淮旭拉扯,只能任由他拉着自个上了马车。 “去鹊华楼。”上马车后,沈淮旭交代车夫。 马车动起来,柳锦棠坐在其对面望着他:“大哥哥还没回答我呢。” 沈淮旭却是一点不着急:“卿卿急什么。” 柳锦棠瞧他这模样,似乎是知晓自己在说什么,她眼珠子一动,看来昨晚自己是醉了不错,但醉了也没忘记正经事,把沈氏的事与沈淮旭说了。 只是沈淮旭应当没有正面答应她? 不然眼下不应该是这个态度才是,难道他就在等她清醒前来寻他? 柳锦棠越想越觉有这个可能,毕竟自己醉成那样,说什么也不可信,沈淮旭想要等她清醒也在情理之中。 柳锦棠扯了扯手中帕子,一时庆幸一时担忧。 庆幸是昨夜自己已经表明了目的,今日无需再因此而烦心,担忧的是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既然是交易,不拿出些诚意来,又如何能说服他人? 少女这纠结的小动作并未逃过对面男人的眼睛,沈淮旭黑眸微眯,窥探着少女心思。 不知这小家伙眼下在想什么鬼点子呢。 马车很快就到了鹊华楼,沈淮旭先一步下马车,伸出手要接车上的少女。 柳锦棠抬眼看向鹊华楼门前来来往往的人,犹豫一下,还是选择附手而上。 这若是以前,定是不可能发生的,但如今少女有心事,也有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 少女小手落入掌中的瞬间,沈淮旭便紧紧握住,生怕人跑了一般,妖孽俊脸之上也是不由挂上愉悦笑意。 商央早在门口等候,见沈淮旭前来,快步上前引路。 入了雅间,饭菜已是备齐,柳锦棠有些诧异,同时也对权势有了更深的认知。 以前随着沈淮旭前来鹊华楼用膳,向来都是顺利且周到的,她以为所有人,只要有钱便都是如此。 可入宫伴读后,听闻其她贵女说起鹊华楼,她才知晓,事实并非如此。 当初杨老给她的木质令牌,她以为至少能在鹊华楼得到一张席位,实际上,那不过是个门票罢了。 鹊华楼所有雅间,皆得一掷千金才能入座,就连大堂的席位,也得上百两银子才有一席之地。 就算如此,依旧是一位难求。 而且想入雅间,有银子只是其次,还得有身份。 半个月预定订不到也是常态。 二公主说,就连她想来鹊华楼用膳观舞,都得提前让宫人前去知会,否则当日去定是没位置的。 柳锦棠每次来鹊华楼,商央都会出门迎接,不论何时,都有雅间给她留着,本以为所有人都一样,突然听闻二公主如此说,她甚至以为自己与二公主去的不是同一处。 她问二公主被如此对待难道不生气吗? 二公主却道:“生气啊,本公主是何人,去他那处用膳是给他面子,他如此待我,狗胆包天!” “但是没法子啊,我闹到父皇那处去,父皇都不给我做主。” 二公主的话还清晰的响彻柳锦棠耳畔,皇上都动不了的地界,沈淮旭却是来去自如。 商央更是待他恭恭敬敬。 柳锦棠知沈淮旭权势滔天,却不知已经厉害如此,她的计划,能成功吗。 “卿卿想什么呢?”沈淮旭瞧少女眼神木愣,显然是在走神,伸手宠溺的刮了下她的鼻头。 柳锦棠回神,赶紧低头掩住眼底忧虑,在抬眼,便只有点点星芒闪烁。 “我在想,这桌上都是我爱吃的菜,大哥哥待我真好。” 这满桌的菜,都是江宁菜系,也全部都是她喜欢的。 她嘴上说着,手拿起茶盏,起身靠近了沈淮旭。 鎏金铜炉里燃着上等的金松香,混着满桌珍馐的油气,在雅阁里蒸腾成黏腻的雾。 “大哥哥杯子空了,我给大哥哥倒杯茶水。”少女刻意压低的声音透着几分撩人的旖旎。 她凑近男人时,藕荷色裙裾扫过他的膝头,带着股清甜的花香。 沈淮旭坐而不动,任由少女俯身为他添茶。 茶嘴之中茶水如小瀑飞下落在茶杯之中,荡漾出几点水珠。 忽的少女手腕微斜,本应落在茶杯中的茶水就那样猝不及防的挪移了位置,褐色茶水溅在沈淮旭的锦袍上,晕染出深色的水痕。 “哎呀。” 柳锦棠惊呼着掏出手帕,蹲身就给沈淮旭擦弄湿的衣袍。 “对不起大哥哥,我笨手笨脚的,弄脏了你的衣裳。” 她说着,拿着帕子的手已经落在了对方衣袍上,沈淮旭本就是坐着的,少女倒出来的水也恰好落在他大腿部位。 所以为他擦拭时,少女的手也不可避免的会擦过他的大腿。 沈淮旭正襟危坐,垂眸看着身前少女一脸急切的为他擦拭水渍。 少女月牙白的帕子上绣着桃红色的海棠花,擦拭过他的墨袍时,一明一暗的鲜明对比使得他额角青筋一跳,背脊不由挺了挺。 “大哥哥今儿还好穿的是墨色袍子,若是白色的,那才是闯了大祸呢。” 少女说着,仰头看着沈淮旭。 她眼眸似揣着一汪碧泉,波光灵秀,叫触及她美色之人都不由向她靠近,沉沦,再不想抽身。 少女的帕子还在他袍子上擦动,却仰着头无辜的瞧着他。 沈淮旭按住她的手,指腹碾过她腕间的玉镯,冰凉的触感抵不过她肌肤的暖。 下一瞬,按压少女的大掌猛地攥住她得手腕,少女腰间环上手臂,大力之间,本是半跪的少女就已经面向着男人,坐在了他腿上。 柳锦棠面色灼红,烫的她不用照镜,也知自己现在定是脸红的吓人。 “大哥哥。”少女羞怯轻呼。 “卿卿这是在勾引我?” 沈淮旭声音压在齿间,目光落在少女红透的肌肤上,指尖却不自觉收紧。 “卿卿何须勾引,愿者自会上钩。” 第446章 那我在家等大哥哥回来用晚膳 “我”柳锦棠想解释什么,可却意识到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她眼眶不知不觉间泛了红,紧接着在沈淮旭黑眸的注视下,俯身红唇落在他耳边。 浅浅的一个吻,分明一触即离,不带半点情欲,可偏落在沈淮旭耳边时,惹得他心神俱动,身子僵硬如木,呼吸都逐渐加重。 相比较沈淮旭的呼吸加重,柳锦棠更是心跳如擂鼓,心都仿若要从嗓子眼跳出来般,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她从未想过,她会有一天,这样坐在沈淮旭的腿上,还如此胆大包天的吻他。 她身体的麻木感,一则来自紧张与不安,更多则是来自心头那叫人颤栗的悸动。 那份悸动快要把她淹没,叫她快喘不上气了。 “大哥哥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纵是如此情形之下,柳锦棠依旧没忘自己的目的。 沈淮旭连呼吸都是滚烫的,少女如此清醒的状态下,如此对他,虽有目的,但对他而言,却依旧是逃不开的漩涡。 他也终是懂得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此刻就算少女往他心口插一把利刃,他亦怕伤着她的手。 沈淮旭握着少女腰腹的指节因为用力泛了白,盯着她殷红如血的唇瓣,喉间发紧:“卿卿可想好了。” 他最后一次确认。 柳锦棠知晓沈淮旭话里的意思,于是她犹豫一下后点头:“想好了。” 沈淮旭抬手捧着她的脸,黑眸灼热的盯着她:“若是卿卿食言,可知下场?” 柳锦棠想,无非就是如他所言,打断了腿脚关起来,或者拔了舌头让她生不如死。 那又有何妨,还是如当初她所想,死在他手上,惹来世人众说纷纭,也是趣事一件。 他能堵了她的退路,无法让她对外求援,只能求到他那里,任他摆布。 她为何不利用他的喜欢,把自己拔出泥潭,天高任鸟飞,她可是还有一个筹码没用呢。 “我知晓,所以我不敢。”柳锦棠美眸与他黑眸对视,人的嘴能骗人,但是眼睛不会。 沈淮旭最会窥探人心,柳锦棠想,与其让他猜疑,不如直接把让他安心的底牌亮出,那样十分猜疑,最后便也只剩五分了。 但柳锦棠这一招,确实对沈淮旭极其有用,不论是她刻意贴身而上,还是眼下这望着他眸子与他说的这句话。 无疑是给沈淮旭吃了一颗定心丸,给了他一种少女永远不会离开他的错觉。 因为不敢,所以不会。 沈淮旭妖孽俊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来,唇齿间也透出阵阵低笑,是自嘲,也是无奈。 他搂着少女,埋首在她脖颈之中,笑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少女是因为不敢,所以才要留在他身边,却不是因为爱他。 但只要少女能留在他身边,愿意陪着他,那爱与喜欢总会有的。 柳锦棠不知他为何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演技不够好,叫他看出了端倪来,心头慌张,却告诉自己镇静,不能自乱阵脚。 她搂着沈淮旭的脖子,任由他笑。 当沈淮旭停止笑声,从她脖颈处抬头时,柳锦棠看见了对方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明媚笑意。 她神情恍惚,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当她闭眼在睁眼,依旧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自心底透出来一般,那么开心与喜悦。 她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高兴。 “大哥哥笑什么?” 她猜不透沈淮旭的心思,所以她问他。 沈淮旭捧着她的小脸,在她眼角落下一吻:“卿卿会是我唯一的爱人。” 唯一 柳锦棠的心漏掉一拍,多么美好的词啊。 一生一世一双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夫妻恩爱,真诚以待。 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之事。 可是他的身份真的能做到唯一吗? 男人的话何时不能信来着。 柳锦棠想着书上所言,得出结论:何时都信不得。 所以她也不信他口中的唯一。 见少女望着自己没有回应,沈淮旭捏捏她小脸,虽知强迫,却依旧想要听她亲口说,于是问:“卿卿呢?我会是卿卿的唯一吗?” 柳锦棠本来有所安定的心在听见沈淮旭这句话后又快速跳动起来。 她的第一反应是不能说谎,凡事从心,何况是情之一事。 但在看向沈淮旭时,她却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是。” 见眼前男人因为她的回答而笑逐颜开之时,她却因为慌张,手抖了两下。 基于谎言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骗得了别人,但却骗不了自己。 她会有唯一的爱人,可那人会不会是沈淮旭,她并不知晓。 用完午膳,沈淮旭把她送回了家。 叫她在府中不要乱走动。 赵员外可不是大度的人,落了水,又吃了几棍棒,如今本来到嘴的鸭子也飞了,定是不会善罢甘休。 他有要事要处理,不方便带着她,家中有他的人,谁也动不了她。 柳锦棠觉得,既然已经给了对方甜头,再多给一些也无妨,只有彻底打消对方的顾虑,她的计划才能实施的天衣无缝。 于是在沈淮旭要走时,她扯住沈淮旭的袖子。 紧接着在他回首时,垫脚在他脸上落下一吻,红着脸道:“那我在家等大哥哥回来用晚膳。” 说罢就羞涩的跑开了。 好在府门前并无外人,守门的侍卫也是垂首的,马车遮挡了他们身形,这一吻除了沈淮旭与柳锦棠身边的亲信,并无他人看见。 北云是一会低着脑袋,一会抬头看天,反正就当没看见。 文润低头在笑,只是笑的很是隐晦。 如容姑姑与千霜没有表情,与沈淮旭福身告退后就去追柳锦棠了。 千霜提裙快要进府门时,脚步却是一顿,微微回首想要看一眼身后,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回头,快步入了府内。 沈淮旭感受着脸颊处少女唇间的温热,眸子含笑,勾唇翻身上马。 一声“驾”,马儿似箭冲出,带出一道残影。 他得赶紧去处理手头之事,毕竟他的卿卿还在家等他回去用膳呢。 第447章 赔礼道歉做梦 柳锦棠这边才回了院子,沈氏就带着人过来。 那日沈老爷给了她一巴掌后,不知怎么哄得她,今儿一见,红光满面,半点不见那日惨状。 柳锦棠正在院中打理海棠林,那日回院子,她便瞧见了沈氏折断的海棠枝,她气的恨不能立马就去找她对峙。 这批海棠树是沈淮旭不远千里运来的,花费代价颇大。 她辛辛苦苦照料才存活,她说折断就折断,虽只折断了一支,可她亦是把这笔账记下了。 眼下瞧沈氏往海棠林来,柳锦棠眼露敌意,扔了手中铲子就迎了上去。 “母亲。” 一句母亲才出声,沈氏抬手就要扇她。 柳锦棠眼疾手快的往后退了一步,沈氏的巴掌带着劲风从她耳畔划过,柳锦棠不敢想这一巴掌若真落在她脸上,会有多痛。 “死丫头,你敢躲。” 沈氏打空后,身子都是被劲带着趔趄一下,她本想着来个出其不意,给柳锦棠一点教训,没曾想人没教训到,差点把自己胳膊甩脱臼。 柳锦棠扶了下头上簪子,丝毫不怕她,望向她时,向来澄澈的眸子里竟带了些凶光:“母亲这教训女儿,女儿自是没意见,但母亲也不能无缘无故打我啊。” 柳锦棠说着摸了下自己小脸:“虽说我这张脸并无什么紧要的,但母亲这一巴掌下去,怕是难给大哥哥交代啊,女儿这不是在躲,而是在保护母亲啊。” 沈氏本来黑着的脸在听见柳锦棠这番话后变了变,可看着柳锦棠的神色依旧难看。 “你别以为有了沈淮旭撑腰便能为所欲为,我才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他沈淮旭见到我,也得叫我一声母亲。” 沈氏刻意以身份压人,以为能唬住柳锦棠。 柳锦棠面上不显,心头却冷笑,你若真能当这个家,当初沈老爷便也不会当着我们的面甩你一巴掌了。 你是坐着沈夫人的位置,可这个沈家,你说了却不算。 “来人,把东西拿来。”沈氏没有与柳锦棠过多废话,让下人把她带来的东西拿上来。 云姑姑端着托盘走上来,上面放着一套精美衣裙,衣裙虽精美,可布料浅薄,没有上身柳锦棠都能想象到这套衣衫穿在身上的模样。 绝非大家闺秀会穿的衣裳。 “换上这套衣裳,随我前去给赵员外赔罪。” 沈氏冷声命令着。 柳锦棠没有动作,沈氏知晓她不愿,往前一步,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道:“你别逼我,我是你娘,我有一千种法子叫你不好过,事情是你惹出来的,如今赵员外要找沈家的麻烦,你若懂事,就把衣裳换上。” 柳锦棠根本不会信沈氏的鬼话。 那赵员外何德何能,敢找沈家的麻烦,怕是找她沈氏的麻烦还差不多。 想拿她当挡箭牌啊,做梦去吧。 “今儿去不了。”柳锦棠看着沈氏说着。 沈氏眉头一皱:“为何今儿去不了。” 她怀疑柳锦棠在跟她耍什么花招。 “今日大哥哥说要与我一同用晚膳,母亲也不想惹麻烦上身吧。” 柳锦棠丝毫不怕沈氏不乐意,因为以她的能耐,根本奈何不了沈淮旭的任何事。 不仅奈何不了,为了不叫沈淮旭找她麻烦,她还得避着沈淮旭。 沈氏眯着眼打量着柳锦棠,确认她话里的真实性。 但柳锦棠是何人,面对沈淮旭时亦能心不跳气不喘,沈氏这区区吓唬人的眼神,又岂能看出她真实想法来。 沈氏也确实瞧不出来,柳锦棠在接触到她目光时,很是坦然,毫不避讳她的打量。 她想,若是假的,这死丫头绝不可能敢这般胆大的看她的眼睛,她说的八成是真的。 “行,今儿不去,明儿呢?事关沈家,我可等不了你七八日,你我受恩于沈家,得懂得感激才是。” 沈氏再次妄想用沈家出事压人。 殊不知柳锦棠不是三岁稚童,没那么好骗。 只是不愿意戳破她得谎言,静静看着她演戏罢了。 “女儿知晓,女儿明日就随母亲前去。”柳锦棠口头应下。 云姑姑把手中衣裳塞到如容姑姑手中。 沈氏警告般的眼神剐了柳锦棠一眼,随后带着人离开,表示明日这个时辰会再过来。 柳锦棠看着如容姑姑手中的衣裳,眼中却渐渐浮现恨意。 这一刻她当真开始怀疑,沈氏真的是她亲娘吗? 会有亲娘会不择手段的去打压自己的孩子,不盼望她半点好。 把她嫁给老男人便也罢了,如今更要在她受到惊吓后还要她穿这如妓子般的衣裳去讨好那赵员外? “夫人真是太过分了,这衣裳根本什么也遮不住。” 千霜在一旁摸了摸衣裳的料子,气的手抖。 “这薄如蝉翼的衣衫就是那屋中讨好人用的玩意儿,夫人此举当真过了。”一向沉着冷静的如容也是忍不了了。 柳锦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她身为沈家当家主母,怎么能让家中孩子去做这种丢人现眼之事,这不是把沈家颜面按在地上踩踏吗。 若柳锦棠真穿了这衣裳前去找那赵员外,指不定明儿这事就会传遍盛京,说盛京嫡小姐,奉宜县主以色侍人,与楼中妓子一般无二。 不仅毁了柳锦棠,更是毁了沈家。 这沈氏能坐上沈夫人的位置,当真是招笑。 “小姐,你不会真要去吧,这万万去不得啊。”千霜劝道:“就算是被夫人打死,小姐也决不能去。” 柳锦棠走上前,摸了摸那衣裳,然后拿起来仔细瞧了瞧。 “我不去。”她冷笑一声:“但这衣裳既然送来了,我也不能白白浪费我娘的一片苦心。” 柳锦棠把手中拿起的衣裳放下:“送回屋子里去,晚一些烧些热水,我要沐浴。” 千霜骇然:“小姐是想” 柳锦棠往海棠林走去:“去吧,别多问了。” 千霜咬咬牙,眼中划过不忍,却还是点头:“是小姐。” 回到海棠林的柳锦棠捡起铲子,蹲身继续除草。 等觉得草除的差不多了,她这才起身,看着这片海棠林,她擦擦额头的汗。 也不知能不能瞧上今年海棠花开了,若是瞧不见,回江宁瞧似乎也不错呢。 第448章 好看吗大哥哥 夕阳垂落之际,骏马携风停在了沈府门前。 高大健壮身影自马上落下,手中鞭子随手丢给了身旁人。 “派人盯着些。”他冷声交代。 北云抱拳:“属下遵命。” 说罢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文润跟在其身后,需得加快步伐才能跟上男人:“主子,东阳明日便能归京。” 沈淮旭目视前方,黑眸冷光如霜:“宫里可盯紧了?” “一切正常。” “东阳入京立刻安排其来见我” 文润应声:“是。” 走到耀棠居,沈淮旭本以为柳锦棠会像小雀儿般扑出来迎接他。 可是直到他进了院子,也不见人。 唯见屋门口的两盏灯笼随风轻晃。 他第一反应便是出事了,三步并两步到了门前,正要推门,屋门打开,千霜与如容姑姑一同走了出来。 见到他,二人一惊,快速转身关好屋门,上前见礼。 “奴婢见过大公子。” 沈淮旭看了眼她们身后紧闭屋门,夹了下剑眉,绕过她们直接推门进屋。 傍晚夕阳还未落尽,屋中窗子半开,光线不算太亮,却也没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暗。 西窗漏进最后一缕残阳,正恋恋不舍地舔过描铜镜的边角。 那点橘红在紫檀木梳妆台上漫开,像被揉碎的胭脂,混着帐幔垂落的阴影,在青砖地上洇出半明半暗的交界。 博山炉里的水沉香袅袅升空,烟雾缭绕间,那股子甜暖裹着蜜合花的淡香,顺着半开的雕花窗溜进来的晚风,漫不经心地缠上垂落的珍珠帘。 帘珠裹着白色纱幔随着风偶尔相撞,碎响珠音轻得像檐角风铃打了个盹,惊得帐前那盏银钩晃了晃,将素纱帐上绣的缠枝莲影投在墙上,活似谁在暗处伸了手,正一寸寸抚过斑驳的墙皮。 屋中桌上摆着几道可口小菜,只是与屋中香气,还有眼下这勾人氛围比起来,美食倒是最不值一提的存在。 沈淮旭冷沉着一张妖孽俊脸,缓步朝珠帘走去。 他揽起珠帘,在任由珠帘落下。 珠帘后是雕花木榻,只是眼下木榻两边的幔帐落下,遮掩了榻中情形。 沈淮旭缓步而上,他的脚步声在这寂静屋中,显得格外沉重。 靠近木榻,向来听觉灵敏的他却听不见幔帐内的声音,唯闻幔帐之上淡淡馨香,与少女身上的香一般无二。 他唇角勾起伸手去捞幔帐。 才捞起一片小角,一道俏影便自榻内扑出,往他怀中扑来。 一股独属于少女的甜香之气扑面而来,沈淮旭伸手把人接住,一手揽腰,一手托着其小屁股,谨防人因为飞扑掉到地上去。 少女却是顽皮的很,扑进他怀中第一时间不是害怕也不是搂着他,而是用小手蒙着他的眼睛,夹着嗓子低低问:“猜一猜,我是谁啊。” 少女声音软软的,细细的,似一根鸿毛划过沈淮旭心尖,叫他痒痒的,滚了滚喉头。 他大掌拍了下少女屁股,声音带了些嘶哑:“猜对可有奖励?” “大哥哥都没猜就要奖励,不玩了。”少女耍无赖,挪开了手。 当沈淮旭的视线落在少女身上时,他呼吸一滞,耳尖与眼尾都弥漫起了红来。 怀中少女身着一件浅桃色云纱,料子薄得像晨雾,唯有胸口处绣了花样,遮掩了春色,手触其上都能透过衣裳感受到少女温热体温。 晚风自窗子溜进来,掀起少女脚边料子,露出她莹润又白皙的小脚,因为凉意,少女微微瑟缩了下身子,可沈淮旭能感觉到他触及之处,少女肌肤慢慢变得滚烫。 “这料子……” 他哑着嗓音,甚至不能多瞧,身子的反应叫他背脊僵硬,加重的呼吸已是表明了此刻他躁动的心情。 柳锦棠已是羞涩的浑身都泛了胭脂色,可主意是她自个出的,眼下又岂有退路可言。 “大哥哥不喜欢吗?” 少女柔弱无骨的小手攀上他的肩,声音像天上软绵的云,勾着人叫人忍不住想要触碰。 “今儿白日我娘拿了这衣裳前来,叫我穿上去给赵员外赔罪,我心想便宜谁不是便宜,与其便宜那赵员外,小妹宁愿穿给大哥哥看。” 博山炉里的香灰簌簌落了点,混着晚风卷来的花香,在两人之间漫开。 沈淮旭伸手拂去少女肩头的一缕碎发,看着她白皙肩头的咬痕时,眸色沉了沉,指腹擦过她下颌,指腹带起的旖旎感,叫二人都是心头一跳。 柳锦棠甚至听见自己心跳撞在纱裙上的声音,“砰砰砰”的,很大的声音。 “卿卿说这衣裳是谁给的?” 沈淮旭的声音又沉了几分,已是带上了肃杀的冷意。 柳锦棠能听出他的怒意,但这正是她想要的。 “我娘啊,她让我今儿就去呢,我说我要陪大哥哥用晚膳,她这才作罢。” 柳锦棠说的都是实话,所以也不怕沈淮旭去探查。 她已经跟沈淮旭做了交易,所以在沈淮旭的心里,她已经是他的人了。 眼下沈氏这个行为无疑是触碰到了一个男人的底线,抛开交易不谈。 沈淮旭这样的人,又岂能让家中妹妹穿这样的衣裳去讨好一个男人。 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猪头”。 温馨旖旎的屋中却渐渐席卷上一股子寒意,柳锦棠穿的单薄,不由的往男人怀中缩了缩。 “大哥哥,好冷。” 话落瞬间,寒意褪去,沈淮旭抱着她一起倒在了榻上。 榻间弥漫起道不明的暧昧气息,花香裹着男人身上的松香,叫人呼吸不自主的加快。 突然,柳锦棠身子一僵,因为她的脚边,桃红纱裙下缓缓探进一只大掌,顺着她脚腕慢慢往上。 柳锦棠指尖掐进掌心,身子僵硬如木,不敢乱动分毫。 “大哥哥。” 她有些无助的低唤,抬眼时却撞进一双黑如墨夜的眸子中。 纱袖滑落半截,露出的肩头比廊下月光还要白。 霞光映衬下的一双影子早已交缠成一团,男人的手按在少女腰间,掌温透过薄纱渗进来,像团暖火慢慢烧。 窗外的桂树忽然落了片叶子,打着旋儿飘到窗台上。 少女正要开口,唇却被男人死死含住。 纱袖从肩头彻底滑下去时,她听见自己的嗔怪变成了细弱的喘息,混着他喉间的低吟,全被渐浓的暮色吞了去。 第449章 画本子都是骗人的 千霜站在门外,耳朵贴在木门上听着屋内的动静。 如容姑姑见此并未责怪于她,反倒随她一同贴耳听了听。 但是屋内并没有什么动静,可以说是安静至极。 还没听多久呢,风不知在吹动间吹落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巨响,吓得偷听二人身子一僵,做贼心虚的支棱起了身子。 确认不是屋内发出的动静,二人这才松了口气。 有了这突如其来的动静,二人也不敢在偷听。 如容姑姑指了指台阶下,意思不言而喻。 千霜点头,与之远离了屋门。 “我知你担忧小姐,但是你要相信公子的品性。”如容姑姑看着那紧闭屋门宽慰千霜。 话虽如此,可是这话她说的,自个都是有些虚。 虽说她是瞧着沈淮旭长大的,对他品性很是了解,但是面对感情,她也不敢保证对方真的能忍耐住。 少女穿成那个模样,别说是男子了,就是女子,也得脑热一番。 千霜死死盯着屋子,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姑姑,大公子他真的会对小姐手下留情吗?” 她分明知晓可能性不大,小姐穿成那样是为了惹大公子愤恨沈氏,但是大公子对她家小姐的举动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肉都送到嘴上了,哪有不吃之理。 她家小姐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对大公子太过信任。 刚才在屋内她就劝过一遍,可她家小姐却怎么也不听,还说什么富贵险中求。 未免冒险。 她咬咬牙,似下定了某种决心,提裙上了台阶,继续守在门前。 只要屋内响起她家小姐的惊呼声,就是丢了这条命不要,她也得冲进去,把小姐救出来。 如容姑姑叹息一声,她虽与沈淮旭感情深厚些,可是这些天陪在少女身边,对这灵动的小姑娘也是心生怜爱。 这女子清白可是大事,何况二人身份还为世俗所不容。 曾经沈淮旭与她所言还声声在耳,她只愿其能记得当初那些话,理智些,莫要犯了错后悔才好。 幔帐之中,春色一片。 少女扯着被子裹着身子,瑟瑟缩在角落之中。 而她身前,男人跪在榻上,一双黑眸幽深如狼,透着饿光盯着她。 男人上身不着寸缕,精壮腰腹与健硕背膀眼下绷的紧紧地,腰腹之下一条白色里裤遮掩了春色,可那透出的痕迹却叫人心惊。 “卿卿,过来。” 这话几乎是从沈淮旭牙缝里挤出来的。 柳锦棠泪眼汪汪的摇了摇头:“不要,大哥哥说话不算话,明明说好事成之后才” 才什么柳锦棠没说完,但是话又何须说的那么明白,他二人都懂。 沈淮旭头一次体验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无力感。 合着少女穿的这般诱人,只能看不能吃,当他柳下惠不成。 “大哥哥不会说话不算话吧。”柳锦棠声音带着哭腔,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瞅着榻边男人。 还好她刚才反应快,这厮一上来就扒她衣裳,她眼见形势不对,立马卷被子做乌龟状。 否则就以他这红眼架势,怕是在劫难逃。 沈淮旭黑眸之内狂风暴涌,喉头几度滚动,胳膊上的青筋顺着脉络蔓延胸膛以及腹部,可见忍得多么辛苦。 二人就这么对峙片刻,沈淮旭发出一声冷嗤,转身掀了幔帐下了榻。 柳锦棠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幔帐外的动静,却静悄悄的。 她有些奇怪,同样有些不安,遂开口唤了声:“大哥哥?” 可是却无人回应她。 人呢? 柳锦棠甚是奇怪,又等了片刻,见还是没动静,她心想要不然穿上衣裳下去瞧瞧吧,是她把人气走了? 结果她这边才掀了被子准备穿衣裳,一阵风却把幔帐吹开,一道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了榻。 一把把少女嵌入怀中 柳锦棠刚要放声惊呼,薄唇便堵了她的唇齿,把她惊呼尽数堵了回去。 略带着薄茧的手掌落在她脖颈下的肌肤之上,柳锦棠的瞳孔瞬间瞪大,一双小腿也不安分的蹬起来。 沈淮旭人高马大,她被圈在其怀中小小一条,任她如何挣扎,也躲不过对方上下其手。 柳锦棠急的眼泪从眼角滚落,生怕沈淮旭兽性大发。 “别动,不要你。”就在柳锦棠急的不知所措时,沈淮旭终是放开她的唇,嘶哑着嗓子在她耳畔低低说。 “但卿卿如此,也莫要想我无动于衷。” 沈淮旭发出一声低沉的笑,落在柳锦棠耳中却是心脏一跳,一股不好的感觉跃上心头。 “卿卿。”沈淮旭发出一声似兽低吼,柳锦棠双腿被推起并拢。 她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肌肤触感叫她白皙肌肤瞬间爆红。 这厮在做什么! 眼角的泪因为羞愤落得越发凶了,可是身上的男人却死死地抓着她的脚腕。 沈淮旭喉间发出几声低吼,黑眸一动不动的紧紧盯着榻上落泪少女。 见她因为羞愤而爆红的身躯,他俯身舔去她眼角泪珠,动作没断:“不哭,这才是开始。” 不是恐吓少女,而是真的。 就算不要她,他亦能用法子叫二人登顶。 一听这话,柳锦棠哭的越发凶了,推搡着身上人就要下榻。 可是男人又如何能让她跑掉,惹火时她是天真无邪,火起来了却容不得她装疯卖傻。 既然事实决定对方将来是他的人,眼下讨些便宜不算过分吧。 “饭菜都凉了大哥哥,我们先用膳吧。”少女还妄想用晚膳当借口。 沈淮旭勾唇,笑少女天真的可爱:“眼下我正在用晚膳,卿卿别急,等下便能用膳了。” 天真如柳锦棠,当真信了沈淮旭这句等下便能用膳的鬼话。 她以为只要他停下了,她们就能下榻去吃饭。 可是她却并不知晓男人口中的“膳”并非桌案上摆的膳食。 只是当她咬着唇,忍着羞耻等到沈淮旭停止时,她才明白,只是为时已晚。 从天暗到天破鱼肚儿白,她实在被折腾的没了劲,她第一次认识到沈淮旭的气力,也对他折腾人的手段有了认知。 甚至不敢想象当她二人真的行夫妻之实时,她会被折腾成何种模样。 这事与画本子上写的完全不一样,根本不快活,又累又费力,画本子骗人,她以后再也不信了。 第450章 就快了再忍忍 第二日日上三竿时,柳锦棠这才悠悠转醒。 醒来后只觉浑身哪哪都不得劲,哎哟两声艰难的从榻上坐起。 “小姐。”春文快步上前把软垫枕在其身后。 “春文。”柳锦棠本来不算愉悦的心情在看见春文时立马愉悦起来,顺势拉住她的手:“你好啦。” 春文点点脑袋:“多亏了小姐,不然奴婢哪能吃那么好的药,好的这般快。” “说什么傻话呢,只要能好,灵芝也是吃得的。” “小姐,奴婢熬了些参汤,你喝些吧。”千霜捧着瓷碗走进屋子,瞧见柳锦棠醒了,端着参汤就走了上来。 “好端端的喝什么参汤啊。” 柳锦棠看了眼那瓷碗中黑乎乎的汤汁,有些排斥,这玩意儿虽补,可却并不好喝啊。 炖老母鸡还差不多。 “小姐体虚,喝参汤可补气血。”千霜举着碗不为所动。 似乎柳锦棠不喝她就一直举着。 柳锦棠无奈只能接过参汤,一勺一勺的喝了个精光。 见她喝完,千霜这才满意,放了碗伺候她梳洗。 眼下时辰不早,柳锦棠确实也该起来了,如今沈老夫人去别庄养病,她无需早起熬汤,可不论何时,功课不可废,何况既有计划,早些准备总是没错的。 她没有问沈淮旭何时走的,他与她不同,他需得上早朝,定是天不亮就离开了。 一想起他,柳锦棠就恨得牙痒痒,想起昨晚他的所作所为,她是真有些怕了。 “小姐,你这!”就在柳锦棠起身穿衣时,春文却捂嘴惊呼,似乎看见了什么极为骇人的东西。 千霜本来在拧干净帕子,闻声回头,帕子却“啪”的一声掉落水中。 她红着眼走到柳锦棠跟前,看着她身上斑驳不一的红痕,扑通一声跪在了柳锦棠面前,霎时间泪如雨下。 “小姐,你打我吧,不行你骂我也行,是奴婢对不起你,奴婢错了。” 柳锦棠扯着衣裳遮住一身痕迹,不明白千霜这举动是何意思。 “千霜,你这是做什么?”以为是自己这身红痕让千霜愧疚,她立马道:“此事不怪你,我都无法左右之事,你又如何能帮得上我,路是我选的,我心里有数的。” “不是,不是这样的。”千霜摇头,哭的越发厉害,她脑袋不停砸着地板,砰砰作响,听的柳锦棠揪心,更是看的心疼。 她蹲身抓住千霜的肩膀,认真且严肃的瞧着哭成泪人的千霜:“有什么话好生说,别如此糟践自个的身子。” 如容姑姑似乎知晓千霜要说什么,转身闭了屋门,屋中便只留下了主仆四人,再无外人。 “小姐,奴婢背叛了你,奴婢该死。”千霜哽咽着说出这句话,说完后就又要朝柳锦棠磕头。 柳锦棠抓着她,没叫她如愿。 “你好生说,什么叫背叛了我?” 她不想千霜低声下气与她认错,她只想知晓真相。 “一年多以前,大公子找到奴婢” 千霜终是没忍住,把当初沈淮旭找到她的事说给了柳锦棠。 “奴婢当时见小姐太艰辛,这沈府上上下下也都是吃人的恶鬼,奴婢便想,若是大公子能对小姐好,那奴婢就是背上骂名,亦是不悔。” 柳锦棠从她表述中已是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盯着千霜,语气算不得好,却也没有过多责备:“那如今又为何与我坦白?” 千霜一个劲的掉眼泪:“因为奴婢奴婢” “因为你瞧见我身上的红痕,所以于心不忍?“ 柳锦棠替她回答。 千霜没有说话,只是点头,然后又摇头:“奴婢只是觉得小姐过的并不开心,这违背违背了奴婢的初衷。” 柳锦棠起身,垂首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千霜。 千霜低着脑袋,能感受到头顶上的视线。 她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小姐,你罚我,骂我,打我都成,是奴婢擅作主张,奴婢愿意做你院子的杂扫丫鬟,求你千万不要丢掉奴婢。” “噗嗤”一声,是柳锦棠笑出了声。 刚才的严肃与凝重仿佛只是吓唬千霜的,叫千霜都愣了。 “傻丫头。”柳锦棠把千霜从地上搀扶起来:“我千辛万苦把你找回来,怎么可能丢弃你。” 柳锦棠捏了下她小脸:“吓唬你的,不然你下次还敢。” 千霜连忙摇头:“奴婢再也不敢了,真的,奴婢对天发誓,若再背叛小姐,天大” 话没说完就被柳锦棠捂了嘴:“行了,别发毒誓了,你我二人自小一起长大,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虽说千霜瞒着她把她的事汇报给沈淮旭确实叫她有些生气,但是想一想,那个时候千霜才回到她身边,见她在沈家摸爬滚打,人人都可欺负,想必是又气又心疼。 只是叫她意外的是,沈淮旭竟然这么早就开始打她的主意了? 不愧是权倾朝野的沈大人啊,伪装这一块,他若说第二,谁敢称第一? “小姐”千霜感激又愧疚的盯着柳锦棠,似有千言万语要与她说,可最终只汇成了一句:“奴婢谢谢小姐,奴婢会一辈子陪着小姐,当牛做马,报答小姐的恩情。” “行啦行啦,一点小事,又是当牛又是做马的,只要你们好好地,比什么都好。” 这句话柳锦棠说的是真心的,除了她想得到的自由,她第二大心愿便是千霜与春文能一生平安健康的陪在她身边。 其实想想,若没有千霜,沈淮旭还会安排其她人到她身边监视她。 萧夏不就是沈淮旭安排的,只是他为男子,闺房之事他终归知之甚少,所以沈淮旭才会找到千霜,拿捏住了千霜护主的心理罢了。 都是过去的事了,眼下柳锦棠只想以后。 计划离开的事她谁也没告诉,毕竟沈淮旭的眼线遍布,告诉谁都有可能传到沈淮旭耳朵里。 她只需自己知晓,到时候万事俱备带着千霜等人离开就行。 柳锦棠一想到很快自己就能真的自由,连呼吸都是甜的。 就快了,再忍忍。 等沈氏下台那一日,她就能彻底离开这让人窒息之处了。 第451章 我的意中人是大哥哥那样的 用完午膳,梅娘的帖子从府外送来。 帖子里写:有事找你商量,速来。 柳锦棠本来想着再过不久沈氏便要来,没准备出府,可是看见这帖子又怕梅娘出事,放下帖子换了件衣裳就往府外跑。 梅娘约她在铺子见面,柳锦棠急匆匆就去了。 一路上柳锦棠想了不少可能,铺子出了问题或者梅娘出事,可是到了地方,只见梅娘身前放着两件鲜红嫁衣一脸惆怅。 柳锦棠愣住,缓步走了进去。 “卿卿,你可算来了,快来帮我选选,这两件衣裳哪一件更适合我。” 梅娘起身拉住柳锦棠的手,把她带到了嫁衣前。 “这是?”柳锦棠有些不明所以:“谁要成婚?” 梅娘脸上浮现一抹羞涩,娇艳小脸上也出现罕见的红晕:“卿卿,我要成婚了。” “什么?”柳锦棠诧异,这也怪不得她,毕竟这消息就宛若凭空而降般,她连梅娘的心上人是谁都不知晓,对方就要成婚了? “我能成婚都是因为卿卿,卿卿是我的恩人。”梅娘感激的握着柳锦棠的手,诚挚道谢。 梅娘的卖身契是她找沈淮旭拿出来的,所以梅娘说的恩人柳锦棠大概知晓是为什么。 但是,要娶她的是何人? “你的夫君是谁?”柳锦棠问,她为梅娘开心,这是喜事。 但她怕梅娘烟花柳巷处待得时间长了,得了自由身,会被某些有心人利用,毕竟梅娘未得自由时可没人说要娶她。 “你认识他的卿卿。”梅娘看着柳锦棠,难得表现出女子本来的羞涩感。 “我认识?”柳锦棠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她认识的所有男人:“娶你的不会是陆星文吧?” 话一出口柳锦棠立马自顾自否决:“不可能,不可能是陆星文。” 并非是她嫌梅娘出身不好,而是她二人是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陆星文家风严正,书香门第,梅娘自己也定是清楚二人身份差别,若是嫁给陆星文她绝不会笑的这般开心。 梅娘也是被柳锦棠这话吓了一跳,她何德何能能嫁给陆大人,对方可是如主子一般的人物,她望尘莫及。 “难道是文润?”柳锦棠突然又道一句,越想越觉有可能。 梅娘掩唇咯咯咯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卿卿,你这……怎么就能想到文管事脑袋上。” 她止住笑,做梅花指,魅惑的朝柳锦棠抛了两个媚眼:“我这貌美如花之态,怎么也得找个身子健硕,气力好的吧,怎么可能瞧上文管事那样的竹竿子。” 柳锦棠想了想,脑海中对比了一下文润与梅娘的身形与性子,发现确实有些不太搭。 文润也算是个俊朗人儿,就是太瘦,梅娘体态婀娜,身形高挑,而且梅娘的性子也不像会喜欢文润那样的。 那会是谁? 见柳锦棠猜来猜去也猜不对,梅娘也不卖关子了:“是东阳。” 柳锦棠:“……”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嗯……若是东阳,倒是符合你口中的身子健硕。”柳锦棠一笑,但笑着笑着笑容就没了。 她看着梅娘,小脸一拉:“梅娘,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她知梅娘是沈淮旭的人,但是她以为梅娘只是帮沈淮旭挣钱。 但梅娘与东阳成婚,这代表什么。 东阳是沈淮旭的左膀右臂,成婚是需要沈淮旭点头的,梅娘若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妓子,沈淮旭会点头同意这门亲事? 柳锦棠并非怀疑梅娘身份,她只是怀疑梅娘并非普通妓子那么简单罢了。 梅娘的笑容一僵,随即扯了扯嘴角:“我怎么可能会有事瞒着你。” 柳锦棠瞧着她,再次认真确认:“当真没有?” 梅娘笑着挽住她胳膊:“真没有,如今你也知晓我夫君是何人了,快给我挑挑衣裳,时间紧迫,一会我还得前去确认花样子呢。” 梅娘似乎极为怕她追问,松开她就举起嫁衣让她挑选。 柳锦棠也暂时放下怀疑,认真帮她挑选嫁衣。 确认下嫁衣后,二人捧着茶杯闲聊。 “不知不觉间,你竟然就要成婚了,东阳那个木讷性子,也能向你提亲?” 柳锦棠想起东阳平日的表现,拉拉个脸,凶神恶煞的样子,实在想不出来他向梅娘提亲时是何种模样。 梅娘笑着:“这人呐,都有人前与人后,这一点卿卿应该比我懂啊,毕竟主子那样的人,可不会对我们嬉皮笑脸。” 要说这变脸第一人,还是得看沈淮旭。 想起沈淮旭那前后变化,她确实觉得东阳倒也不算什么了。 “卿卿,你可有意中人?”梅娘瞅着眼前少女,似无意道。 柳锦棠愣了一下,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她先是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有些恐慌,随即她视线落在梅娘脸上,美眸掠过一道精光。 “我没有意中人。” 少女总是羞涩的,光是谈及感情一事都能叫其面红耳赤。 说自己没有意中人时,眼睑微垂,半点羞涩半点失望,情绪之中透出些期盼与不知所措的迷茫。 “卿卿身边那么多俊美郎君,就没有一个中意的?” 梅娘探了脑袋过去,试图看清少女掩藏住的眸色。 柳锦棠却是在她探头过来时,抬起了眸子,那被她掩住的眸光不过是羞怯罢了。 “那些都不行的,像陆大人,那是大哥哥挚友,襄王殿下是皇亲国戚,他们都把我当妹妹看待,我也拿他们当兄长的。” 梅娘叹息一声,不由低声说了句:“怕是你拿他们当兄长,他们却并非拿你当妹妹。” 由于声音太低,柳锦棠并未听清,于是她脑袋一歪:“什么?” 梅娘摇头:“没事,只是说主子那样的美貌也不能叫卿卿动心?” 似是无意的一句随口之言,柳锦棠并未因此生气,只是淡淡轻笑:“大哥哥不论是容貌还是别的都是顶顶好的,若大哥哥不是我的大哥哥,我定是喜欢。” “梅娘刚才不是问我意中人吗,我本来觉得这盛京男子都不过尔尔,眼下经梅娘这样一说,我决定,以后找夫君,就找大哥哥这样的,长的好看,又有权势,从不沾花惹草,只是不知那样的人还有没有了。” 第452章 吓跑沈氏 从铺子与梅娘分别后,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千霜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想说的说便是了,何苦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我。” 柳锦棠吃着刚才在街边买的炒黄豆,一颗一颗的往嘴里送,别提多香了。 若是忽略身旁千霜的表情就更好了,这丫头也不知想跟她说什么,张了好几次嘴也不见她蹦出一个字来,把人都要急死了。 见自个被发现了,千霜索性也不犹豫了,直接说道:“小姐刚才说的那些话是假的吧。” 柳锦棠吃豆子的嘴一停,抬眼先是看了如容姑姑一眼,紧接着看了春文一眼。 刚才她与梅娘说话时,她三人就在屋内,自然也是听见了她与梅娘说的那番话。 柳锦棠疑惑盯着千霜,然后伸手给了她脑瓜子一下。 “好啊你,都开始琢磨起你家小姐的心思了,你家小姐我那是发自肺腑的。” 千霜捂着脑袋缩了脖子:“奴婢错了,奴婢不该乱讲话。” 柳锦棠没好气的又点了下她的脑袋,这才继续吃自己的豆子。 孰真孰假,她自己知晓就好了。 回到沈家,才进耀棠居,沈氏就紧随其后的来了。 一见柳锦棠沈氏就嚷嚷着让她换衣裳。 柳锦棠不为所动,反倒慢悠悠的走到了八角亭中,端起如容姑姑倒的香茶,细嗅慢品,把沈氏晾在了院子中。 “死丫头。” 沈氏就知她不会这么乖顺,好在她也留了一手。 “来人,把人给我绑走。” 沈氏话音落下,身后就冲进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 这里边还有不少熟面孔,是上次绑走春文等人的婆子。 她想故技重施,可惜柳锦棠也早有准备。 但不到万不得已,她还不想让沈氏抓住她哪怕一点点把柄。 所以她没有动作,只是冷眼看着沈氏:“母亲当真要这样做?母亲这样做就不怕父亲知晓?” “事情因你而起,就必须得因你结束,我是这个家当家做主的,这样的小事,无需让你父亲知晓。” 沈氏看似说的底气十足,但若真有底气,又岂会瞒着沈家其余人。 想要逼良为娼? 当真是为了惩治她,什么也不顾了。 “母亲让我穿着那衣裳去赔罪,女儿实在做不到,母亲不要脸,女儿还想清清白白做人呢。” 柳锦棠喝了口杯中茶水,起身把杯子一放:“母亲若是逼迫女儿,女儿不介意把此事闹得人尽皆知,让这盛京的人瞧瞧,沈家当家夫人是如何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的。” “你当真是我娘吗?”柳锦棠第一次问出了这句话。 当着沈氏的面,众目睽睽之下,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话。 “放肆!”沈氏怒喝,眼睛发红恶狠狠的模样不知晓的还以为她盯着的是自己的仇人:“你敢如此与我说话,你知晓我为了你付出了什么吗?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质疑我,唯独你,不可以!” 她这模样与发疯无异,也着实吓人,柳锦棠都是被她吓了一跳。 沈氏恐怕也知自己情绪太过激动,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然后咬牙再次命令道:“还等什么呢?给我抓人啊。” 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跑上前就要去抓柳锦棠。 手都还没碰到人的胳膊,脑门上与脸上就各不相同的挨了石子。 打在她们脸上的石子虽小,可力道极大,顿时只听哎哟声一片,那些个婆子都是捂着脸跟脑袋连连后退。 惊恐的四处观望,生怕这叫人吃痛的石子再次袭来。 “谁,是谁鬼鬼祟祟的躲在暗处不敢见人,出来。”沈氏见有人坏自己的事,顿时气性更大,对着那空荡荡的天喊道。 “叫你姑爷爷做什么。”男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这声音,柳锦棠一听就知道是何人,所以表情也从疑惑变成了了然。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个贼人胆大包天,若是识相就赶紧出来。” 沈氏此话出口,四周传来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嘲讽与不屑。 “你是谁,你谁也不是。”那声音呸了一声,半点脸面没给沈氏:“你若识相就滚出去,否则我手中的石子可没长眼,你那张脸若破了相,我可不负责。” “你敢。”沈氏话虽如此说,但那微微后撤的肩膀已是露了怯,她眼睛盯着天上,半点不敢松懈,就怕一松懈,石子就砸了过来。 结果是她说完这话后,暗处的人再没了动静。 就待沈氏以为对方怕了时,“啪嗒”一声石子落地声音,惊的她原地跳了起来。 那石子如凭空出现一般从天而降,砸在沈氏脚边,沈氏瞧着那汤圆大小的石头子,吓得脸都白了,也明白这是那暗中人给她的警告。 她若不走,这石子说不定真得打在她脸上。 但若是这样灰溜溜的走,定不是沈氏的作风,所以她在对着柳锦棠一番恐吓后又对着那暗中人一阵怒骂,还让他若有本事就别走,这才带着人离开。 她一走,柳锦棠就立马让人去关院门,待她回头,萧夏不知何时双手环胸,靠在了八角亭的柱子上。 “我就知道是你。”柳锦棠刚才一听那声音就听出是萧夏了:“不过你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今儿怎么为我出头了?” 认识萧夏这么久,这厮十天有八天都找不到人,更别说帮她整治沈氏了。 一听这话萧夏不乐意了:“什么叫我今儿为你出头,上次也是我出头的好吧。” “上次?”柳锦棠狐疑瞧着他:“哪次?” 见她半点人情不记,萧夏那叫一个气:“没有我,你及笄礼上给你绾发之人就是你娘了。” 因为这事他还被主子好一顿训斥,结果眼前人竟然啥也不知道。 柳锦棠恍然大悟:“哦,原来那只野猫是你放的啊,差点抓着我呢。” 柳锦棠说到了萧夏心虚处,萧夏脸上的愤慨之色淡去了些。 柳锦棠见此噗嗤一笑:“逗你的,瞧你这模样,分明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上次的事谢谢你,这次也谢谢你。” “我娘虽走了,但她一定还会再回来的,你先走吧,等下若是叫她知晓是你打的人,她该对你下手了。” 第453章 卿卿的心愿 “怕什么,小爷我天不怕地不怕,还怕她区区妇人。”萧夏一扫衣摆,大摇大摆的往八角亭中一坐:“我就在这处等着她,她若敢来,我就敢打她。” “萧夏。”柳锦棠叫他。 萧夏抬头就见柳锦棠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你从此刻开始,在我心里就是这样的。” 萧夏本来刚喝了口茶水,见此烫着舌头,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春文嫌弃的皱眉:“你做什么啊,这些水果全是你的口水。” “咳咳咳……”萧夏因为一口水呛住,眼下还在咳嗽,春文过来收拾桌上东西,他赶紧起身躲避。 春文把喷上他茶水的果子等物全部抱走,这些果子定是不能给小姐吃了,便宜这厮了。 春文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柳锦棠也没想到萧夏反应如此大,她又没说什么惊天骇地的话,萧夏这一口水好险没喷到她脸上来。 萧夏也并非是故意如此,而是还从没人这样夸过他,他一时诧异,这才失了仪态。 眼下也知自己失礼,擦了下嘴,都顾不得说什么,闪身收拾去了。 “这人……”柳锦棠见这人奇奇怪怪的,不由笑了起来,想起第一次初见萧夏时的场景,只能说他真是一点没变。 而沈氏确实也如柳锦棠猜测的那般,她离开不是放弃,而是去找帮手了。 云姑姑跟在其身后,眼珠子一动还是走上前对沈氏道:“夫人,那人说的没错,五小姐如今可不是当初那任你拿捏的小丫头,不仅有县主封号傍身,大公子对其也是爱护有加,夫人何必与其硬碰硬,若是觉得碍眼,避着些便是了,终归是要嫁出去的。” 沈氏本就在气头上,闻言步子一顿,反手就是一巴掌落在云姑姑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随着云姑姑的惨呼一同跌倒在地,云姑姑立马起身跪倒在沈氏跟前,把脑袋磕的砰砰作响:“奴婢错了,奴婢多嘴,夫人息怒。” 沈氏冷眼恶狠狠的看着她:“连你也觉得我动不了那个死丫头?” 云姑姑继续磕头:“夫人息怒,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担心夫人。” “我是这沈家当家人,我还是一品诰命夫人,我还是她娘,我教训自己的孩子乃是天经地义,反倒是她,凭哪点顶撞我?”沈氏越说越激动,突然她想到什么,画着黛色眼尾一勾盯着云姑姑。 “我倒是从没留意过,这死丫头凭哪一点叫沈淮旭另眼相待?” 虽然很早以前沈淮旭就表现出对柳锦棠的不同寻常来,但此刻沈氏才有所惊觉,这沈淮旭那般冷淡一人,怎么就对那死丫头不一样。 那死丫头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吗? 她想了想,并未觉得对方有什么特别的,若非要说特别,那便是容貌了。 那死丫头以前年纪小,身子瘦弱倒是没有太过明显。 这两年入了沈府,那死丫头巴结上了沈老太婆,受了那死老太婆的照拂,条件好了,身子养的也圆润了些。 如今在瞧,哪还有当初的面黄肌瘦,俨然一个水嫩又貌美的花季少女。 “你说那死丫头不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吧。”沈氏眼皮子一沉,声音幽幽道。 云姑姑浑身一冷,颇为惊骇的俯身在地,她只觉沈氏疯了,哪有人会如此想自己的孩子。 她竟然觉得五小姐是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拉拢了大公子,这个见不得光除了男女之事还能有什么? 先抛开是否真有此事,她这想法就非为人母所能产生的想法。 云姑姑没说话,沈氏却还在自顾自的说着:“我就说那死丫头怎么能让沈淮旭另眼相待,若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那便说的通了。” 沈氏越想越觉可能性大,回顾以前见着沈淮旭与柳锦棠相处,发现了些端倪。 她视线落于跪倒在地的云姑姑身上:“你去找那人,就说我想查点事情,让他前来见我。” 云姑姑应声:“奴婢遵命。” 沈氏瞧她还跪在地上,不耐烦道:“行了起来吧。” “谢夫人不罚之恩。”云姑姑站起身来:“那夫人今儿还要去五小姐那里吗?” 沈氏转身继续走:“不去了。” 既然要抓人,自然不能打草惊蛇,否则蛇该警惕了。 “那赵员外那?” 沈氏冷哼一声:“他算个什么东西,找个借口回了便是了,再不济搬出沈淮旭的名头,他难不成还敢找我的麻烦?” “是,奴婢知晓了。” 本来柳锦棠都做好沈氏找麻烦的准备了。 可是等来等去沈氏没等到,反倒等到了沈淮旭。 对方到她院子时,衣裳都没换,一身暗紫官袍显得整个人威风凛凛,走路间都裹着风。 “大哥哥。”柳锦棠本在八角凉亭中坐着喝茶,见他回来了立马奔上前迎接。 沈淮旭勾唇浅笑着,长腿大迈两步,弯腰抱起靠近的少女。 这突如其来的抱抱让柳锦棠惊呼一声,赶紧抱紧了沈淮旭的脖颈:“大哥哥?” 她心虚的往门口瞧,怕沈氏突然到访。 好在沈淮旭应当早有准备,北云与文润守在院门口,院门紧闭,若是有人来,没他二人放行,对方也进不来。 沈淮旭抱着她走到八角凉亭坐下,把她圈在怀中,坐在他的膝上。 “大哥哥,你放我下去,我娘万一来了瞧见……” “她不会来了。” 话没说完便被沈淮旭打断。 柳锦棠不解眨眼:“可是她目的没达到,岂能罢休。” 沈淮旭拿起一个橘子,细细剥了皮,慢条斯理取下一瓣放至少女嘴边,柳锦棠也极为顺嘴的张嘴把橘子吃进口中。 汁水爆开,柳锦棠眯眯眼,有些酸。 “她找到了新乐子,眼下正蠢蠢欲动呢。” 沈淮旭察觉到少女眯眼,所以也丢了一瓣橘子入口。 发现有些酸涩,他夹眉不悦,放了橘子,甚至还放的远了些。 “什么新乐子?”柳锦棠不明白:“她是要找别的法子惩治我?” 沈淮旭瞧少女那懵懂可爱模样,没忍住俯身鼻子碰了碰她鼻尖,亲昵模样叫如容姑姑等人赶紧挪开了眼。 “她可惩治不了你。” 沈淮旭吩咐人传膳:“待她有所行动时,卿卿的心愿便能成了。” 第454章 她的帕子 沈淮旭这话不难理解,柳锦棠不知沈氏又整了什么幺蛾子,但她不论做什么都在沈淮旭的意料之中。 说起来也是可怕,沈氏估计此时还在沾沾自喜,完全不知自己的计划已在沈淮旭的掌握之中了。 晚膳是在八角凉亭中用的,沈淮旭中途去换了身轻便的衣裳。 他很少穿浅色衣裳,前一刻穿着暗紫色衣裳,下一刻突然换成了浅青色锦袍,少了些沉闷隆重之感,倒是与这傍晚微风极为相衬。 柳锦棠埋头吃着碗中的菜,下一刻一双玉白的筷子夹着一块红烧肉放到了她碗中:“卿卿在想什么?” 沈淮旭放筷子,伸手勾起她的下巴,黑眸扫着她小脸:“想什么呢?是饭菜不合胃口?” 柳锦棠抿着嘴唇,无辜眨巴两下眼睛,轻晃脑袋:“好吃。” “哦?”沈淮旭拿出帕子擦擦手:“不是饭菜不好吃,那为何走神?” 柳锦棠的视线落在他擦手的帕子上,越看越觉眼熟,直到某一瞬间看见了帕子角落绣着的海棠花。 她瞳孔一滞,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想要瞧瞧那帕子。 沈淮旭却是先一步把帕子揣入了袖中,抓住了她的手,愉悦笑着:“如此主动?” 柳锦棠看着二人十指相握的手:“” 她是这个意思吗。 她想抽手,抽了两下发现纹丝不动,这下她确认了,这厮就是故意的。 明知她想要看那个帕子,偏不给她瞧。 柳锦棠抬头看了看天,突然眼睛一亮惊喜道:“大哥哥,有星星!” 本以为沈淮旭会被她的话吸引转头,她也摩拳擦掌的准备去掏他的袖子。 可哪知她说完后,沈淮旭却是纹丝不动的含笑瞧着她,半点没上当。 柳锦棠:“” 这厮真无趣,这都不给面子。 沈淮旭瞅着少女脸上不服气的小表情,勾唇从袖中拿出那个帕子:“卿卿可是想看这个帕子?” 帕子近在眼前,但是沈淮旭却故意掩住了那帕子上的绣花,柳锦棠伸手想拿,他却挪开了手,把脸凑到了少女跟前。 沈淮旭没有说话,可是这举动分明就是讨亲呢。 柳锦棠耳朵一红,没想到沈淮旭会有如此举动。 她下意识的看了眼身后,如容姑姑等人不知何时已经低下脑袋了。 再回眸,沈淮旭的俊脸离她又近了些,淡淡松香混合着独属于男人的气息袭向柳锦棠,叫她耳尖的红慢慢的向脸上,脖颈蔓延开来。 她感觉到自己与沈淮旭紧握的手好似出了汗,黏腻腻的,身子也有些发热,她很不对劲啊。 也不是没亲过他,前面大理寺门口她都敢亲他,眼下在自己院子里怎么还如此紧张。 眼瞅着时间慢慢过去,柳锦棠咽了口口水,俯身亲在了面前俊脸之上。 一触即离,可依旧惹得男人愉悦笑出声来。 柳锦棠本就脸红的不行,他这样一笑,她小脸更是红的如盛开的海棠花,鲜艳又夺目。 “大哥哥又欺负我。”柳锦棠愤愤嘟囔,扭过身子闹了小脾气。 沈淮旭却是极为喜爱小姑娘闹脾气这羞愤模样。 他故作苦恼,颇为不愿的凑近少女:“既然卿卿不愿,那我还给卿卿便是。” “什唔” 柳锦棠一句什么都还没出口,小嘴便被猛地堵住。 暮色像浸透了墨汁的宣纸,在天边层层晕染开来,将整个院子裹进一片朦胧的昏暗中。 檐角的铜铃早已歇了声,只有廊下那盏灯笼还在慢悠悠地转,昏黄的光晕透过糊纸的灯罩,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摇晃的影子,如同被揉皱的碎金。 凉亭的四角挂着精致的山水描画纱灯,灯芯跳了跳,将亭中拥吻的二人影子拉得老长,交叠在爬满青藤的柱上。 晚风卷着院角鲜花的馨香,掠过少女垂在肩头的发丝,她刚要抬手将被风吹乱的鬓发别到耳后,手腕却突然被一股温热的力道攥住。 男人掌心温度烫得惊人,带着说不清的燥意。 薄唇暂时从她唇齿间挪开,沈淮旭黑眸幽深,探手帮少女把脸颊上的发丝别至耳后。 二人离得极近,柳锦棠只需微微抬首,二人的唇便可再次相触。 “帕子。”柳锦棠受不了这样暧昧又旖旎的氛围,想要借此转移沈淮旭的注意力。 “卿卿想要帕子,自个来拿。” 沈淮旭把帕子举过头顶,少女必须得起身才能够着。 柳锦棠总觉他不会这般轻易让她拿到帕子,狐疑盯着面前人,她一只手被抓,想走也走不了,这帕子眼下是非拿不可。 她屁股离开石凳,站起身来,刚要伸手,腰肢便被抱住,她惶恐低头,就见沈淮旭勾着一双邪气眸子笑着看着她,脸颊不知何时已经贴在了她腰腹之上,再往上一点 “卿卿怎么不拿了?”沈淮旭却还装作无害模样问她。 柳锦棠眼下是进退两难,只得赶紧去拿帕子,好早早结束这场闹剧。 她踮脚,伸长了胳膊,终是拿到了沈淮旭手里的帕子。 她想着沈淮旭还会在为难她一番,没想到对方轻易就松了手。 拿到帕子的瞬间,柳锦棠就打开那角落刺绣看起来。 待确认花样与那针脚走线后,她愣了,这不是她当初丢失的那条帕子吗? 她还找了好一阵子呢,当初她也怀疑在沈淮旭手中,可觉得不过一个帕子,他这样的人又不缺帕子,便打消了对他的猜疑。 没曾想竟真的在他手上。 “这大哥哥捡到了我的帕子,为何不还给我?” 虽知此话问的多余,可柳锦棠还是问了。 不过一个帕子,对方为何会藏着不给她? 沈淮旭把人扯到怀中,从少女手中拿走了帕子,似生怕帕子被少女收走般。 “此物是我偶然所得,便是我的,岂来还之一说。” 沈淮旭轻轻蹭了蹭少女小脸:“再说卿卿什么不是我的,何须分的如此明白。” “大哥哥这话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是,大哥哥鹊华楼那些夜明珠也能是我的。”柳锦棠任由沈淮旭在她脖子间乱蹭,沈淮旭看不见的地方,美眸却是闪闪发光。 沈淮旭轻笑,这小财迷是半点亏不愿意吃啊。 他抬首,捧住少女后颈:“卿卿喜欢?我明儿叫人给你抬来如何。” 柳锦棠也没客气,冲之扬唇一笑:“好啊。” 第455章 一箭双雕 “倒是我的疏忽,早知小财迷喜欢那亮晶晶的玩意儿,我就早些给你抬来,有了那东西,夜间卿卿便无需点灯了。” 说谁小财迷呢,小女子爱财天经地义! 她这是心之所向。 何况是他说的她二人无需分这么清,那她可不会客气。 柳锦棠其实已经有两颗夜明珠了,是当初在宫里参加宫宴时投壶赢来的。 但是那玩意儿谁会嫌少,后面用银子的地方多,那东西可是价值千金呢。 “这样金贵的玩意儿我才舍不得拿来照明呢,大哥哥给我的,自是要好生珍藏才是。” 这话柳锦棠倒是没有骗沈淮旭,她可还没奢靡到用夜明珠照明,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万一传出去,惹来贼人偷怎么办。 但既然是哄沈淮旭,自是要说的好听些。 “大哥哥真好。” 既然得到了好处,柳锦棠也不介意嘴甜些哄哄男人。 沈淮旭瞧少女眼睛亮晶晶的比天上星辰还要漂亮几分,喜爱的伸手摸上她的小耳垂。 “卿卿不会以为说两句好听话便能打发我吧。” 男人声音在这夜色中低沉又磁性,暧昧的宛若那深山成了气候的妖精,入了耳便勾人夺魄。 柳锦棠脸上淡去的红晕慢慢的又爬了上来,她可不会纯洁的认为沈淮旭这话只是说来听听。 “菜要凉了,大哥哥……唔……” 柳锦棠想要转移沈淮旭的注意,可惜男人并未如她所愿。 带着侵略性的吻落了下来,带着桂花蜜般的甜,又带着不容抗拒的灼热。 周围的虫鸣仿佛在这一刻噤了声,只有二人的呼吸声彼此起伏在亭间回荡。 少女坐在男人怀中,被男人紧紧圈着柔软腰肢,柳锦棠被吻的呼吸困难,指尖抵在男人滚烫胸膛,想推却又泄了力。 晚风吹动亭上藤蔓枝叶,沙沙声混着少女压抑轻吟,月色从叶隙间漏下来,在男人俊逸眉峰上投下稀碎光斑,又顺着他妖孽面庞滑进衣领之中,晕开一片暧昧,羞得月色都躲进了云层。 远处的墙头外,一棵树上闪过一道黑色身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沈府。 而八角亭中的男人微微勾唇,把怀中少女搂的更紧了些。 京中某驿站的阁楼之上,女子发出一声惊呼:“当真?你确定没看错?” 女子声音有些大,其旁边侍女赶紧上前关了窗。 窗边的黑衣男人抱拳俯首:“千真万确,那二人就在院子亭中拥吻,错不了。” “好啊。”颜昭眼神阴冷下来,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我就说为何他对那人如此照拂,原是一对野鸳鸯,真是恬不知耻。” 屋门推开,益王自外而入。 瞧自个的宠妾一脸怒气,他放下手中扇子上前把人抱住:“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你如今可气不得。” 益王摸摸颜昭肚子,显然是怕她动了胎气。 “殿下,你可知我发现了什么?”颜昭眼下只要一想到沈淮旭与柳锦棠竟然有苟且,恼羞成怒,眼都红了。 她颜昭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还是那什么都不如她的柳锦棠,凭什么! 益王看了眼那站在窗边的黑衣男人,眼神一暗:“哦?爱妃说说发现了什么。” 颜昭眼珠子一转,凑近了益王,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益王脸上的神情从带笑变为严肃最后转变为猥琐:“哦,还有这事。” 益王挂着淫笑摸了摸颜昭的脸:“这沈家的男人可真是会讨女人欢心呢,本王自认为自己已是风流,不曾想这沈淮旭比本王还要会享受。” 颜昭看懂了益王眼中的轻蔑与调戏,心头不爽,她是委身于益王,可是她自恃清高,自认为自己是被迫无奈不得已如此,与那些以色侍人者不同。 她家世好,德艺双馨,能委身益王,是益王的福气。 眼下益王这般待她,她哪里能乐意,撅了嘴拍开益王的手:“殿下此话是何意,可是在嘲讽妾身。” 益王向来都是被女人捧着的那个,何时受过女人这般冷眼。 他下意识眼神一冷,随即又笑着贴上去:“爱妃说什么呢,我心疼你还来不及,这不是在说沈家人嘛,爱妃既然抓住了对方把柄,可是有什么打算?” 颜昭瞧益王低声下气哄自己,得意地勾了下嘴角,拉着益王坐下。 而那窗边的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退了下去。 “殿下有所不知,沈家夫人今儿找到了妾身。” 益王一听这话顿时黑了脸:“什么?你可知你我如今身份不得暴露。” “妾身知晓。”颜昭赶紧拉住益王的手安抚他:“殿下听我说完。” “是妾身说错了话,那沈夫人找到的是妾身派出去的人,对方并不知晓是妾身。” 闻言益王这才舒展了眉头,他眼下在盛京蛰伏,就待一个机会,若是被一个女人误了大事,那绝对是不行的。 “她怎么会找到你的人?”益王皱眉,他知晓颜昭放人出去,但对方与他说的是查探盛京近日来的大事,可没说要用在沈家啊。 “说来也是巧合。”颜昭一开始确实打算把人放出去打探消息,但是她存了个私心,那便是沈淮旭。 她心里一直放不下沈淮旭,所以想叫人查一查他近日的情况,看看他是否与她人订婚。 结果这一查却发现沈氏竟然想把自己的女儿送到那赵员外的榻上。 她顿时嗅到了不对劲,所以就叫人前去探了探沈氏口风,这一探才发现,沈氏竟然对自己的女儿这般恨之入骨。 甚至对方还找到她们,要她们打探柳锦棠与沈淮旭的关系。 当然,颜昭与益王说时并没有提及沈淮旭,只说沈氏要查柳锦棠,阴差阳错的找到了她们的人。 益王虽有怀疑,可颜昭说的滴水不漏,他便也信了。 “那你如今想要如何?”益王问。 颜昭掩唇一笑:“殿下不觉眼下就是个机会吗?” “哦?”益王不解:“此话怎么说?” 颜昭凑近他:“殿下不是想找机会支沈淮旭出京吗,眼下就是个好机会啊。” “咱们为何不来个一箭双雕之计,又能拉沈淮旭下台,又能支他出京。” 益王眼睛神色变幻:“你有好的计策?” 颜昭冷笑:“自然,这一切的突破口都在一个人身上。” “何人?” “柳锦棠……” 第456章 盘算 沈氏这边本来都要安寝了,结果屋门被敲响,一封信送到了她手中。 “谁送来的?”她还疑惑,却突然想到自己所查之事,立马叫云姑姑闭了屋门。 她匆匆走到灯下,撕开信封查看。 待看完后脸上却是浮现出一抹笑容来:“我就知晓,那死丫头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做下这等事。” 她一把把信封拍在了桌案上,眼睛看着不知何处,阴恻恻的,屋中昏暗烛光打在她背上,黑发掩住她面色,极为阴森可怖。 云姑姑看着沈氏背影,在沈氏回眸时又垂首下去。 “传话叫那人在盯着,何时二人在单独会面,前来知会我。” 沈氏冷声吩咐。 她是万万没想到柳锦棠竟敢勾搭沈淮旭,竟然还成功了,那死丫头当真是出乎她意料啊。 但这种事除非抓住现行,否则难以服众,还容易惹来众愤。 所以眼下沈氏除了叫人紧盯住柳锦棠外,也没别的法子,若此刻去找对方麻烦,对方定是有所准备,抓不人事小,惹来沈淮旭不满才是大事。 思及此,沈氏阴狠眼神再次凌厉了些。 且让那个死丫头在蹦跶一些时日,届时新账旧账一同清算,最好这辈子都别让她在碍她的眼。 沈淮旭是第二日清晨走的。 如今这耀棠居对他而言简直如如入无人之境,对方对她也是上下其手,俨然已经把她当成了自个的人。 早间他走时,柳锦棠还爬起来送他,虽然什么也没做。 沈淮旭也自然的在她面前穿衣洗漱,二人宛若成了婚的夫妻一般,沈淮旭对此自然是没有丝毫不自在与芥蒂,柳锦棠倒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还轻轻拧了下自己的胳膊,用疼痛来分辨真假。 是疼的,她美眸微抬,所以是真的。 沈淮旭自顾自穿好衣衫,回到榻边坐下,搂住那正在发呆的少女。 “卿卿走神了,又想什么呢?“ 柳锦棠呆呆抬眸,看着沈淮旭坚韧又硬朗的下颚,伸出手摸了摸他喉头,笑道:“我在想若是大哥哥不是我的大哥哥就好了。” “哦?”沈淮旭头低了低,与少女四目相对,他薄唇泛着红润之色,缓勾的弧度给他本就妖孽的俊脸铺上一层无法抵挡的魅色:“卿卿不想让我做你的大哥哥是为何?” 柳锦棠小手从他喉头处落在胸口衣裳处,垂了眸子,有些失望道:“大哥哥分明知晓还问我。” 沈淮旭笑了,他勾起少女的唇,在她唇上印下重重一吻:“卿卿何须多虑,只要卿卿想,我可以是卿卿的任何人。” “那大哥哥会是我的意中人吗?”柳锦棠抬眼看他。 沈淮旭蹭了下她的鼻尖,手指轻点她的胸口:“那就得问卿卿了,卿卿的心里,我可曾是你等的那个意中人。” 送别沈淮旭,柳锦棠站在屋门前再无睡意。 梅娘果然是沈淮旭的人,刚才她与沈淮旭说意中人时,他竟然那般平静。 他那样平静的原因只有两个。 一,对她毫不在乎,她心中意中人是谁,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二,他知晓她心目中最佳的意中人是他的影子,所以他毫无顾忌。 昨日她特意与梅娘说她想找个沈淮旭那样的郎君,今日她问沈淮旭这样棱模两可的话,他没有发怒。 是不是代表,她昨日的话已经被人原封不动的传达了呢。 梅娘要成婚了,日子就定在下月初五。 不论对方是不是沈淮旭的人,又是不是因为沈淮旭而刻意接近她,二人情分摆在那里,梅娘也为她掏了真金白银,对方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只要她装不知晓,那二人就还是好友。 她再过五日就要回宫了,这期间她得为梅娘准备些新婚贺礼,不然进宫后就没多少时间了。 用完午膳,文润照沈淮旭的吩咐把夜明珠送了过来。 打开箱子,满满一箱子夜明珠,光是瞧着都是叫人心情舒畅,烦恼顿消。 要不说金银解忧呢,这一箱子夜明珠都能买她的命了。 “小姐,这夜明珠又大又亮,各个如此,比宫里赢来的夜明珠还要好呢。”春文蹲在箱子前眼巴巴望着那一箱子夜明珠,若非跟了柳锦棠,她这辈子也见不到如此稀罕的物件。 “确实比皇宫的好。”柳锦棠拿起一个来,在手中掂量掂量:“姑姑,把这夜明珠放好,如此贵重的物件,可得藏好了。” 如容姑姑笑着:“好,奴婢一会就去把这些夜明珠锁起来。” 柳锦棠没说话,过了大概半炷香,她稀罕够了,这才让如容姑姑把夜明珠抬走。 如容姑姑一走,柳锦棠的笑容便从面上消失,她快步上前关了门,回首问千霜:“如今咱们有多少可用的银两?” 千霜奇怪,但还是翻出账本核对:“小姐加上铺子的盈收,共五千两。” “算不算那些金银首饰?”柳锦棠问。 千霜摇头。 柳锦棠沉默,紧接着对着千霜交代:“五日后我会入宫,届时我需要你去帮我办几件事,这几件事除了你与春文还有我知晓外,绝对不能叫第四个人知晓。” 春文与千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春文挠挠脑袋:“如容姑姑也不能告知吗?” “不行。”柳锦棠斩钉截铁的拒绝:“除了我们三人,接下来我让你们做的事,绝对不允许有第四个人知晓,可知?” 见柳锦棠面色严肃,春文与千霜似乎也知事情严重,点头表示知晓了。 千霜似乎知晓柳锦棠想做什么,她很是担心:“小姐,大公子手眼通天,万一被他发现小姐的计划,小姐定要受无妄之灾。” 柳锦棠却是半点不怕:“无事,我还有一张底牌没用,此次入宫,我自有安排。” 第457章 找茬三公主 也不知是柳锦棠的错觉还是如何,这几日她总觉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虽说平日暗中定也有人盯着她,可她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感觉。 一连做了几日噩梦,柳锦棠的神情都有些萎靡,沈淮旭知晓后表示暗中的人是他派来保护她的,叫她安心,并表示已经把暗中人撤走了,后续就让萧夏一人保护她。 自沈淮旭说过之后,柳锦棠那种被人盯着的惊悚感少了许多,也没在做过噩梦,格外神奇。 而柳锦棠不知晓的是,她那种怪异感并非来源于沈淮旭的人,而是暗中其余两股势力。 其中一方是时家人,而另一方则是颜昭派来的人。 沈淮旭要利用两方势力,所以只要对方老实些,不要去看什么不该看的,他便也不介意做戏给对方看。 自从知晓少女做噩梦后,他便清理了暗中之人,计划与少女相比,不值一提。 难得没有沈氏打搅,柳锦棠安生了五日,五日后她入宫伴读。 一入宫便碰见三公主在长廊上教训贵女。 柳锦棠不认识那贵女,也不屑去打搅三公主教训人,但她们的位置正好是通往二公主宫殿的必经之路,她只能走上前,准备当没瞧见直接走。 但她想装瞧不见,三公主岂能如她所愿。 “站住。”就在柳锦棠从三公主等人身旁走过时,三公主转头叫住了她。 柳锦棠步子一顿,有些无奈,她就知道这人会找茬,能不能有点新意? “臣女见过三公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柳锦棠无奈只能回身见礼。 三公主趾高气昂的绕到柳锦棠身前,上下打量她一番:“大胆,见到本公主为何不跪。” 柳锦棠福身:“公主恕罪,臣女并非刻意不跪拜,只是见三公主在忙着教训贵女,怕打搅三公主。” “哼,我瞧你就是故意的。”三公主死死瞪着柳锦棠:“来人呐,把她拖下去,见到本公主不跪就是对皇室藐视,这样不忠不敬之人,打断了腿以儆效尤。” 三公主的嬷嬷们都没有动,若是别人,她们定是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抓人。 但柳锦棠可不是一般人,先不说她自身就是县主,还是沈家嫡女,家中还有个叫人闻风丧胆的兄长,就连太监大总管对其都是敬着三分。 她们不过是个奴才,哪敢动啊。 “你们愣着做什么,上啊。”三公主见自己命令都下了却没有人动,顿时火冒三丈:“本公主的话都不听了,信不信我砍了你们的脑袋!” “宁儿,你要砍了谁的脑袋啊。” 一道婉转如风铃的悦耳女声自后传来,唤得是三公主的乳名。 柳锦棠抬眸便见一身着明黄色锦缎宫裙,绣牡丹花纹,样貌温婉之中却带些艳丽的女人不知何时而来。 此刻正与乾顺帝并肩站着,看着她们的方向。 “父皇,母妃。”三公主一见她二人立马欢快的奔了过去。 其余人则是诚惶诚恐的叩见。 柳锦棠自然也不例外,随众贵女一同跪拜:“臣女见过皇上,见过端贵妃娘娘。” 乾顺帝的视线落在不远处俯身跪拜的少女身上,见她今儿身穿的蓝色锦缎,倒与这晴朗天儿极为相衬。 他收回视线,有些不悦的看向三公主:“刚才就听闻你在这长廊上教训人,怎么如此大了还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不论对方是因何事惹了其生怒,皇家体面不容有失,三公主此举传出去,丢的是皇室的面子,乾顺帝自然不悦。 三公主虽受宠,可也怕乾顺帝,见他生怒,便往端贵妃跟前躲,小心翼翼故作委屈道:“父皇,女儿知错了,下次不敢了。” 端贵妃出声替三公主求情:“陛下,宁儿知错了,您别生怒,待回去,臣妾定会好生训斥于她。” 乾顺帝没有说话,只是冷眼扫过三公主,看向那跪在地上,被三公主掌掴的脸色发肿的贵女。 只一个眼神,大太监薛当就立马吩咐人把人带下去,找太医来好生医治。 “无需多礼,平身吧。” “谢皇上。” 乾顺帝发话,众人才敢起身。 “父皇,柳小姐她对儿臣不敬,你替儿臣教训她。” 三公主没有教训到柳锦棠自然不乐意,便想让乾顺帝帮她教训。 “宁儿,怎么与你父皇说话呢。”端贵妃柔静面容有所不满:“县主如何对你不敬,惹得你如此大的火气。” 要不怎么是做贵妃之人呢,柳锦棠听如容姑姑说起过这个端贵妃。 其母族不过区区一个六品小官员,她却硬是凭着美貌与才智坐上了贵妃之位。 除了前年才入宫的万贵妃,便只有这个端贵妃荣宠不衰。 替乾顺帝生了一女一子不说,还凭借皇上宠爱叫其母族从六品越至四品大官。 她眼下这话看似在训斥三公主,但实际在说给乾顺帝听,表示三公主不会无缘无故找她的麻烦,定是她有错在先。 柳锦棠半低眸子没有动静,这种情况,只要皇上没有说话,那她就无需担忧。 三公主鼓着腮帮子,气冲冲道;“她无视儿臣,见了儿臣也不见礼也不跪拜,就是藐视皇位,不敬儿臣。” “那你也不能如此态度,柳小姐乃是救国功臣,没有柳小姐提供的药材,当年的瘟疫岂能如此快的过去,下次可不能如此无理了。” 端贵妃如此一顶高帽子戴到柳锦棠的头上,她若在不说话,皇上便会以为她携功自傲了。 “端贵妃娘娘折煞臣女,为百姓所利之事,乃是臣女应当做的,臣女提供的药材只是做了锦上添花之点缀,是陛下为国为民操劳,才能快速的阻止瘟疫蔓延,不然臣女的那堆药材也不过是堆杂草罢了。” 说罢,柳锦棠朝三公主先福身,紧接着朝乾顺帝福身:“此事确实怪臣女,臣女见三公主在廊间训斥贵女,不好打搅,便准备从旁过去,是臣女考虑不周,望陛下与三公主恕罪。” 她不过短短一句话便讲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乾顺帝转眸看向那躲在端贵妃身旁的少女,在看看站在自己跟前不卑不亢,端庄有礼的少女,一对比,高低立现。 他冷哼一声,并非是对柳锦棠不满,是对三公主的不满。 “一点小事便记恨在心,身为公主理应大度包容,下次若在发生此事,朕可不会轻饶。” 第458章 出宫看斗蛐蛐 端贵妃与三公主都是脸色一变,但端贵妃终归是沉得住气,闻言不仅没有维护三公主,反倒板脸顺着乾顺帝的话一同训斥她。 “你父皇说得对,你的性子也该收敛收敛了,都怪我与你父皇平日太宠你,才叫你这般无法无天,以后可不能如此莽撞无礼了。” 三公主接连被乾顺帝与端贵妃训斥,很是不服气,可瞧见乾顺帝那黑着的脸,又不敢忤逆对方,只得小声嘟囔了一句:“儿臣知晓了。” 脸上皆是不情不愿。 端贵妃转头对柳锦棠笑道:“一直听闻柳小姐的事迹,却一直不曾得见,不知柳小姐近日可有空,可来椒房殿坐坐啊。” 椒房殿乃是端贵妃的寝殿,距离皇上的养心殿极为相近,也可见皇上是极为宠爱她的。 柳锦棠福身:“臣女近日并无什么事,只是二公主那处臣女还未前去,不知二公主宫殿可有事。” 柳锦棠这话说的较为委婉,她本人无事,但她入宫是陪读来的,二公主那处不知有没有事,若是有事,应该会耽误,所以不好确认时间。 “母妃。”三公主不乐意了,她根本不想柳锦棠去端贵妃宫中:“母妃,下人说御花园今儿惊现了一只金色锦鲤,你陪儿臣去看嘛。” 三公主撒娇想拉端贵妃走。 端贵妃宠溺又无奈一笑,拍拍她的手,回首看向柳锦棠:“既然如此,那待柳小姐得空吧。” 柳锦棠福身:“谢端贵妃娘娘体恤。” 端贵妃被三公主扯着去御花园看锦鲤,乾顺帝没去,他没那么闲,眼下得回去处理折子。 “你要去鸢儿那处?”乾顺帝问柳锦棠。 柳锦棠福身,毕恭毕敬回道:“回陛下,是的。” “嗯,那你且去吧,此事你莫要放在心上。” 乾顺帝说的此事便是刚才三公主找她麻烦一事,柳锦棠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何况乾顺帝都如此说了,她纵在不懂事,也得装作无事。 “此事臣女错在先,谢陛下不罚之恩。” 乾顺帝一笑:“不愧是沈爱卿宠爱的小妹,如此乖觉有礼,很难不喜欢啊。” 柳锦棠小脸一红,头低了低,总觉乾顺帝此话中话中有话。 乾顺帝笑着要走,就在他要走时,柳锦棠却鼓起勇气出声:“陛下,臣女有一事请教,可否请陛下移步?” 乾顺帝身形一顿,转身瞧她。 柳锦棠知晓自己胆大包天,于是赶紧跪下道:“臣女真的有事要与陛下说。” 乾顺帝看了她半晌,晨曦自云层中落下,打在柳锦棠身上,她感觉后背一片灼热,也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不应该如此着急,选在这个时机的。 眼下薛当也在,指不定会让其产生怀疑,沈淮旭的眼线遍布,她赌不得。 “薛” “陛下,臣女突然有些腹痛,臣女想先行一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些学术上的问题,陛下若是不介意,臣女能否待陛下空闲时去向陛下请教?” 乾顺帝手都抬起来准备叫薛当回避了,结果少女这猝不及防的一番话直接叫他的话卡在了喉间。 最后见少女额头都冒了细汗,不似作假,只得嗯了一声,放人离开。 “谢陛下。”柳锦棠逃似的溜了。 乾顺帝看着少女匆匆而去的背影,皱眉:“薛当,朕很可怕吗?” 薛当弯着腰恭维道:“万岁爷是天龙之威,平常人自是害怕的。” 乾顺帝沉了下眉,以往听见这话,他自是愉悦,可今儿这话,却极为刺耳。 他剐了薛当一眼,甩袖转身。 而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的薛当很是不解,不明白自个是哪里惹了乾顺帝不悦。 这伴君如伴虎果真不假啊。 柳锦棠一直快步不停的走到了二公主的寝宫门口,瞧着眼前宫门,她再次懊恼自己的莽撞。 但愿此事不要传到沈淮旭耳中,不然她又得想法子搪塞了。 柳锦棠畅通无阻的进了二公主的宫殿,二公主本来百无聊赖的躺在贵妃榻上逗蛐蛐,一见到柳锦棠立马来了精神。 “卿卿,你可算来了,我想死你了。“ “公主这是又找到什么乐子了?”瞧着那桌案上的瓷碗,柳锦棠好奇的凑了过去,就见里边两只体型硕大的蛐蛐。 “斗蛐蛐啊,卿卿你没玩过吧,特别有意思。”二公主兴致勃勃,拉着柳锦棠上前,让她观赏所谓的斗蛐蛐。 柳锦棠自然知晓这斗蛐蛐了,毕竟在江宁时,她可没少到处乱跑,像斗蛐蛐,斗鸡,斗鹅这样的玩意儿,她从小看到大的。 但她并未告诉二公主,只是随着她一同观看那蛊中蛐蛐缠斗,二公主很中意那只青黑色的大蛐蛐,还一个劲的给柳锦棠夸它。 柳锦棠却是一眼就瞧上了另外一只体型较小的蛐蛐,毕竟蛊碗小,体型太大并非好事。 果不其然,最后那只大一些的蛐蛐败了,二公主哎呀一声,恨铁不成钢的盖上了盖子,骂那蛐蛐不成器。 “公主初接触这斗蛐蛐,不知其中门道,这江湖上有些人专门以斗蛐蛐为生,手中的蛐蛐甚至有响当当的名字。“柳锦棠见二公主不高兴了,便准备给她说些她感兴趣的哄哄她。 “是吗?卿卿你给我讲讲。”二公主果然来了兴致,贴近柳锦棠就叫她给她说说。 柳锦棠便从蛐蛐的品相,品种,哪里的蛐蛐厉害,蛐蛐的名字全部给她讲了一遍。 结果讲到最后,二公主直接拉着柳锦棠要出宫去瞧瞧正经的斗蛐蛐。 柳锦棠没想到有这么一出,赶紧劝她,但二公主铁了心要出去,甚至表示若是柳锦棠不跟她出宫带她去看斗蛐蛐,她就绝食。 柳锦棠无奈,只得表示可以带她前去,但两个时辰必须返回宫内。 二公主开心的不行,立马就安排马车出宫,而坐在马车上的柳锦棠却是恨不能打嘴。 今儿出门没看黄历,自己这张嘴也管不住,真是叫人头疼。 第459章 五千两 马车穿过市集,一路往盛京最大的市集而去。 二公主此次也算完成了她一直心心念念之事,那便是让柳锦棠带着她去市集。 市集颇大,卖什么的都有,卖艺的江湖艺人口吞长剑,口喷焰火,一手可举起一只青铜母鼎,看的二公主拍手叫绝。 本来说是出来看蛐蛐,结果最后二公主站在杂耍的摊子前怎么也不肯走,人家捧着锣鼓前来讨赏,她伸手就给了一个金锭子,直接把柳锦棠的眼睛都看直了。 别说柳锦棠了,那卖艺的江湖客也是被吓了一跳,看着二公主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财神爷,周围看客看二公主的眼神也是变了,有羡慕她一届女子,一出手便是一块金锭子,也有不怀好意者,上下打量着二公主与柳锦棠。 柳锦棠并非没想过拿回金锭子在演场戏打消这些人窥觊,但是戏可作假,身上的衣裳无法作假,没有说服力只能叫人更怀疑她二人身份。 柳锦棠只得赶紧拉着二公主离开这是非之地,饶是这样,她们也是被不怀好意者盯上,不远不近的尾随她二人,准备伺机而动。 二公主还不明所以,眼看柳锦棠往马车走还不乐意:“卿卿我们不是要去看斗蛐蛐吗。” 还看斗蛐蛐呢,柳锦棠眼下都急的出了一身冷汗。 她与二公主算是偷跑出宫,出宫时为了不引人注目所以只带了两个嬷嬷,连护卫都没带。 这若是被围堵,怕只能是待宰羔羊。 “公主自小长在深宫,自是不明白这外面的险恶,刚才公主那块金锭子让得有心之人已是盯上你我,不信公主回头瞧瞧,看看可能看见可疑之人。” 柳锦棠说这话时拉着二公主步子不停,穿梭在人群之中,想借人群甩掉后面那些人。 二公主回首看去,竟真的发现不远处有几个男人跟着他们,从他们透过人群望向她们的眼睛,饶是二公主这样长在深宫中的人也能感觉出来,这些人不是善茬。 她顿时慌了,提着裙摆加快步子跟上柳锦棠:“卿卿,怎么办啊,我们去报官吧。” “这一片没有官府,我们先回马车,然后去最近的官府。”柳锦棠对这集市也稍有了解,知晓这一片鱼龙混杂,只偶尔有官兵巡逻,但这集市如此之大,官兵绕一圈也得几炷香的时间,她们总不能到处绕着去找吧。 眼下回到马车,去官府才是保险之策。 柳锦棠回首看了一眼,发现身后那群人竟然还跟着她们。 她顿时也是急了,对方毕竟是市井上游走的,对这地形也熟悉,甚至这市井集市之内也有不少他们的人,是她疏忽了。 柳锦棠二人速度很快,但是跟着她们的人速度更快,眼见要到市集出口,前方突然出现三个身形高大,面容凶狠的彪形大汉,那架势一看就是堵截她们的。 “卿卿。”二公主也是发现了那三人,脸色都变了,这不是在皇宫,她身后两个嬷嬷也不顶事啊。 柳锦棠往前冲的步子一顿,转头就对那两个嬷嬷说:“你二人分开跑,能跑多快跑多快,一人出了市集往东跑,三里外就是衙门,一人往市集里跑,遇见巡逻的官兵把人叫来,快去。” 两个嬷嬷不敢迟疑,看了二公主一眼就分开跑了。 那些大汉发现两个嬷嬷跑开后顿时急了,知晓她们要去做什么,于是打算速战速决。 柳锦棠想也没想,让二公主拉紧自己的衣裳,然后想也没想,转身开始打砸旁边的小摊位,不论是玉器还是瓷器,只要手能够着的东西,统统往地上砸。 很多小摊贩的掌柜都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摊位就被砸的一塌糊涂了。 柳锦棠砸完后就要跑,那些摊主自是不乐意,直接把人围住,堵着柳锦棠二人要赔偿。 路过百姓眼见有热闹可看,也全部围了过来。 “你什么人啊,打砸了我那么多珍贵玩意儿还想跑,赔钱!” “你可知我那青花瓷瓶有多贵吗,那可是我家的传家宝贝,如今却被你给砸了,你今儿不给我个说法,你休想走。” …… 那些个被柳锦棠打砸了摊位的摊贩七嘴八舌的嚷嚷着,二公主躲在柳锦棠身后寸步不敢离开她。 这些人怎么如此暴躁,感觉会随时动手打人一般。 不就是一点瓷器嘛,这群人也敢朝她乱吼,二公主伸手就想去拽荷包,却被柳锦棠一把按住:“二公主稍安勿躁。” 柳锦棠知晓二公主从未受过这样的气,眼下也定是烦躁,这确实让她受了委屈,但这也是无奈为之,毕竟只有这样,她们才能暂时安全。 只要拖到官府的人来,便万事大吉了。 “诸位,我如今身上没有银子,如果诸位不介意,可以容我回家取银子嘛?”柳锦棠刻意如此说,没有说自己家世,也没说自己家住哪里,这样待这些人问起,还能拖延一阵子。 也正如柳锦棠所想,她说完这些话不仅没有安抚这些摊主,反倒惹得这些人越发暴躁。 一个二个说柳锦棠是骗子,让她必须拿出银子来,否则别想走。 柳锦棠探头往人群中瞧,却发现那些追她们的人不仅没走,还往中间挤。 而那些看热闹的人瞧着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也是纷纷让了路。 “滚开滚开!”其中一个大汉嫌那摊贩挡路,直接揪起其衣领把人甩了出去。 那摊贩被摔了个四仰八叉,爬起来后却缩着脖子,一点不敢找其麻烦。 柳锦棠瞧此心凉半截,这群人看模样似乎是地头蛇啊,这些摊贩见其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哪里来的死丫头,敢到我们地盘上撒野。”那领头大汉一把扯过其中一位摊主,恶声恶气道:“她打砸了你多少东西。” 那摊贩缩着脖子瑟瑟发抖,哆嗦着嘴唇说了一个数:“五……五百两。” 说着他还看了眼那大汉,生怕自己说少了,就这他还是往高了报了。 结果一听见这五百两,那大汉一把扔开他,对着柳锦棠二人啐了口:“听见了吧,一千两,你打砸了五个摊位,共五千两,不交完银子,哪也别想去!” 第460章 鹊华楼的令牌 这狮子大张口也不过如此了,二公主这样在金窝之中长大之人都觉有些过分了,这些摊位上的东西全是劣品,没一个真的,五个加起来不过几百两银子,如今这人却问她们要五千两。 她有钱,但她可不是冤大头,就是拿去丢了,也绝不会给他们。 一副坏人的样子,指不定平日用这等法子坑害了多少无辜之人呢。 “卿卿,他们明显是坑我们呢。”二公主扯了扯柳锦棠衣裳小声提醒她:“你可千万不能答应他们啊。” 柳锦棠拍拍她的手道了声好,结果转头就说:“五千两,可以” 二公主眼睛一瞪,诧异盯着柳锦棠:"卿卿,你不是说不点头吗。" 柳锦棠无奈看她:“这不是不得已嘛,放心。” “当真可以?”那大汉一开始本也就为财,见柳锦棠二人生的不俗便有了其它的想法,本想着若是柳锦棠拒绝,他就把人带走,可却没想到她竟然点头同意了。 “那可是五千两啊,这两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当真能拿得出来?” 旁边路人窃窃私语,五千两对他们而言,那可是一辈子也见不到的银子。 “瞧这两人身上的衣服料子没有,那可是绸缎,这二人绝非普通之人,指不定家中有银子呢。” 有人附和道。 路人闻言都是赞同的点点头。 确实如这人所言,这两个小姑娘衣着不菲,气质也好,断不可能是平常人家出来的,这五千两说不定真能拿出来。 “但是五千两是一笔大数,我此刻断然是拿不出来的,你若放我归家,我派人取来给你。” 柳锦棠添了一句。 那大汉立即哈哈大笑起来,紧接着眉毛一竖,恶狠狠盯着柳锦棠:“我说了,今儿你若拿不出银子,休想离开此处,你若实在拿不出来也无妨,往前走就是哥哥我的地盘,你二人随我去坐坐,派个人去你家取银子,见了银子我就放人。” 柳锦棠随那大汉手指方向看去,是一个胡同,大汉说的应当是胡同里的院子。 那种地方一旦踏入,结果都是未知数,柳锦棠可不会傻到信这大汉的鬼话。 她脸色一冷,气势全开,与那大汉四目相对:“你可知我是何人?你怕不怕死?” 那大汉被柳锦棠眼中的冷色吓了一跳,他自小就行走江湖,见过凶狠之人无数,可这么多年,唯有一人叫他感觉到害怕,如今想起那人的眼神,他都一阵心惊胆颤。 可眼下他竟然在一个女娃儿的身上看到了类似于那人的眼神。 冰冷又无情,没有丝毫温度。 他看着柳锦棠,想在她脸上找到些与那人类似的影子,可是怎么看,除了这摄人的眼神之外,二人也无相似之处。 大汉松了口气,长相不一样,便代表二人没有关系,那既然与那人没有关系,其余人他何须担心,在这个地方,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敬他三分。 “你当老子是吓大的?今儿就是官兵来了老子也不怂,你可知你打砸的摊子都是老子的,你摔坏了老子的东西,赔钱是天经地义!” 那大汉本以为自己这凶神恶煞模样怎么都能吓唬到眼前少女,可不曾想他吼完后少女不仅没有半点害怕,反倒还笑了。 柳锦棠看时机差不多了,怕耽搁下去会让这人狗急跳墙,于是直接掏出一块银色令牌横在了他面前:“既然这位大哥如此厉害,想必对这令牌不陌生吧。” 柳锦棠身上有三块令牌可代表身份,一块沈家令牌,一块沈淮旭给她的钱庄令牌,一块就是眼下掏出来的这个令牌,鹊华楼的令牌。 跟大汉这样的亡命之徒,掏鹊华楼的令牌最为管用,毕竟盛京谁人不知鹊华楼,特别是大汉这种人。 “你你这是鹊华楼的玉质令牌!” 那大汉后退一步,其身后小弟也是后退几步。 他们这些游走市井的人,常与鹊华楼打交道买卖消息,知晓这鹊华楼的腌臜可怕之处。 他们手中的木质令牌都是废了不少功夫才得来的,其上的银质令牌屈指可数,玉制令牌乃是人上人才能拥有的玩意儿。 而少女手中竟然有一个。 那大汉顿时汗流浃背,若是少女拿出哪个世府的令牌,他尚且不会如此害怕,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少女一出手就是鹊华楼的玉质令牌,这可真是会叫他碎八块的玩意儿。 不仅叫他碎八块,就连这些跟着他的兄弟们有可能都会尸骨无存。 那大汉手中弯刀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在路人惊恐的眼神之中,他竟然就那么直挺挺的朝少女跪了下来。 “姑奶奶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拦了姑奶奶的去路,还望姑奶奶饶命啊。” 二公主也没想到柳锦棠拿出来的这个令牌这么厉害,她以前都在外面养病,回来后又赶上瘟疫,就算偶尔去鹊华楼,那也是提前半月约好才去,对方看她是公主便也少了些规矩。 所以二公主并未见过这玉质令牌,眼下瞧这玩意这么厉害,能把这大汉吓得跟孙子一样,连忙从柳锦棠手中拿过去左右翻看。 看来看去,她也没发现这令牌有什么神奇之处,上面连个字都没有,就一只鹊鸟的图案,不明白有啥与众不同之处。 “卿卿,这令牌是什么令牌啊?”二公主问。 柳锦棠笑着把令牌取过:“鹊华楼的令牌。” “鹊华楼?”二公主眼睛都直了,然后她不解:“不对啊,我怎么没见过这令牌?” 柳锦棠笑了笑没说话,二公主是皇室中人,每次去鹊华楼吃饭都叫宫人去约,鹊华楼的商央又不是傻子,别人没有令牌不给面子可以,但却不能把公主拒之门外。 所以就算二公主没有令牌,依旧能上楼用膳,只是等的时间稍长些罢了。 不然说这鹊华楼厉害呢,敢让公主等,整个盛京唯它一家了。 偏公主还乐意等,果然这人呐,只有得不到,难以得到的才是最好的。 太容易得到的满足的,往往就不珍惜了。 第461章 我家公子有请 不远处的阁楼之上,一人把底下之事尽收眼底,从少女拽着公主逃窜,到她交代嬷嬷前去寻人,到她把那摊位上的东西摔烂紧接着与大汉对峙。 一切他都收在眼底,瞧少女最后凭着令牌化解危机,他笑出声来。 这令牌拿的早了没有威慑力,拿的晚了容易让自己陷入困境,先气势震慑,再拿令牌威慑,这攻心计用的极妙。 “这份心性,不愧是时家后人。” 男人转身吩咐手下:“去把人请上来。” “是。” 柳锦棠这边把人震慑住,那边嬷嬷带着巡逻的侍卫走了过来。 士兵本来是怒气冲冲的过来询问是何人闹事,一看到那跪在地上的大汉立马气焰降了一半,转眸看到柳锦棠后,直接腿软的差点跪下。 他当初在大理寺守门时可是见过柳锦棠的,沈大人的嫡妹,能叫沈大人亲自送上马车的人。 她怎么在这! 看着周围乱哄哄的人群与那碎了满地的物件,再看看那跪地不起的大汉想起刚才那老嬷嬷的话,他只觉大难临头了。 本来今儿不是他上值,是上值的同窗好友家中有事与他换了班,他这才顶替了这苦差事。 本来想着不过就是像平常一样到处晃悠一下,到点下值便是,哪曾想竟然遇到这样的事。 这二人,他没一个惹得起啊。 跪在地上的大汉身后是颜尚书撑腰,而站在眼前的少女是沈大人撑腰,得罪这二人其中一位都够他喝一壶了。 但没有法子,谁叫这烫手山芋叫他摊上了,只能二选一了。 那侍卫转头就吩咐手下把大汉等人抓起来,押回衙门先,至于柳锦棠,她是受害者,又是沈家人,侍卫不敢动她,问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后就放人了。 那些摊贩眼见大汉给柳锦棠下跪,这些仗势欺人的衙门官兵也对柳锦棠恭敬有加,便知她身份绝不简单,刚才那谎称自个东西值五百两银子的摊主跪在柳锦棠跟前一个劲的磕头。 表示他也是被逼无奈,那种情况他若不顺着大汉,他以后的生意便没法做了。 二公主对他这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嘴脸嗤之以鼻。 但柳锦棠却是理解他们的苦衷。 像这样的鱼龙混杂之处,都是有专人看管的,这些摊贩不仅要给这集市所有人交摊位费,还得给大汉那样的地蛇交保护费,不然难有安宁日子。 所谓的官府士兵巡逻像模像样,但只要事情不闹大,他们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又岂能因为那点俸禄去得罪大汉这样的人。 “无事,我打砸你们东西在先,你们为保性命无奈之举我能理解。” 柳锦棠看向那朝她跪着的几位小摊摊主:“我眼下身上没有多余银子,无法赔偿你们的损失,但你们可以把今日损失算一下,前往正通银号报我名号领取银子。” 其中一位摊主瑟缩着脖子,迟疑了半天后才怯懦开口:“不知贵人名号是什么?” 所有人不论是围观之人还是那几位剩下的摊主都是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什么。 柳锦棠轻笑一下:“奉宜。” 柳锦棠说完后便拉着二公主离开了,众人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奉宜?”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盛京也没有世家姓奉啊。 就待所有人以为被骗了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奉宜?是不是奉宜县主啊!” 人群鼓噪而起,久久难以平息。 奉宜县主当年在奉州水患之际,亲自在城郊外施粥,为难民分发粥食,数月如一日。 之后瘟疫爆发之时,也没有随那些世家之人第一时间躲入府内,而是在难民营中安顿伤员,奔走操劳。 后来得知治疗瘟疫的药材不够,便毫无怨言的把自己囤积的药材贡献而出,因为她手中的药材瘟疫得以控制。 她也未曾像那些得利之人,得势之后嚣张跋扈,横行霸道。 反倒低调异常,低调到到了如今,很多百姓听见奉宜二字,也不知是何人。 这集市之内不少人是从奉州而来,如今留在了盛京,可以说是多多少少都受过柳锦棠的恩惠。 听众人在外说柳锦棠的名号,都赶过来想要致谢。 可挤到跟前,哪里还有少女身影。 柳锦棠拉着二公主的手把她送上马车,就在她自己要上马车时,一道声音却喊住了她:“县主,请留步。” 马车帘子被二公主掀开,杜知鸢随柳锦棠一同看向声音来源处。 柳锦棠看着那身着黑色玄袍,腰别长剑的男子皱了下眉:“你是?” 她很确定,她未曾见过此人。 跟着沈淮旭久了,见多了北云东阳等人,她一眼便能看出来者功夫高深,那周身无形的煞气哪怕是隔了这么远,都能叫柳锦棠觉得身子发冷。 “叨扰县主,我家公子有请。” 对方恭敬俯身抱拳,看架势不是找茬的。 二公主听见这话却是直接掀了帘子下马车,把柳锦棠护在身后:“你谁啊你,你家主子又是谁啊,我警告你啊,我忍你们很久了,欺人太甚小心我叫人收拾你们啊。” 她以为这人是那大汉的幕后之人,见自己的人因她们被官府抓走,来找事的。 男子笑着摇头,毕恭毕敬道:“二公主请放心,我家主子并非是坏人,前来找县主,也是因见到故人,想要一叙。” “你你怎么”二公主诧异后退一步,赶紧拉过柳锦棠低声道:“卿卿,这人不简单啊,他竟然知晓我的身份。” “放心,此人没有恶意,公主别怕,我不会叫公主受伤的。”柳锦棠安抚二公主。 二公主哎呀一声:“卿卿,我哪有那么不经吓啊,这人若敢动你我,我挠花他的脸。” 柳锦棠被她逗笑,紧张感也消了些。 她看向那人,眼神带些审视:“你刚才说故人叙旧,难不成我认识你家主子?” 男人依旧是笑着抱拳:“县主去了便知。” “卿卿,去不得啊,这人指不定是骗人的,说不定他跟刚才那人是一伙的。” 第462章 时锦棠 柳锦棠望着那不远处的男子,身边是二公主的劝告之声。 她本应该听二公主劝告,直接上马车离开,但是她偏偏有种直觉,此人不会害她,此行她若不去,也定会后悔。 “卿卿?”二公主见自个说了半天身旁人都没动静,轻轻推了推她。 柳锦棠有些迷茫又有些疑惑的转头看她:“我在。” 二公主瞧她这神情,脸色变了变:“卿卿,你想去。”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柳锦棠知她瞧出来了,点点头:“我很少会有这种感觉,我不去便会后悔的感觉,公主若是担心安危,可以去前面的茶楼等我,待我出来后我前去找公主会和。” “卿卿这话说的叫人伤心。”二公主神情恹恹的挽住柳锦棠的胳膊:“刚才我做了那样莽撞的事招惹来祸事卿卿都没丢下我,我岂能丢下卿卿不管,卿卿想去我便陪你去,我是公主我怕什么,他们若是敢动我,我叫我父皇把她们脑袋全砍了。” 二公主大手一挥,仿佛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事。 柳锦棠感动之余又有些想笑,若这些人真的是亡命之徒,莫说找皇上砍他们脑袋,怕是她们活命都难。 柳锦棠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叫二公主陪她冒险,叫二公主去茶楼等她,并告诉她如果自己两炷香没出来,就去找人来救她。 二公主本来是不愿意的,但是听柳锦棠说对方若真是坏人,她二人都进了狼窝,谁来救她们。 思及此,她才勉强同意去茶楼。 安全送别二公主,柳锦棠才对那男子道:“劳烦带路吧。” 男子避开身子:“县主请。” 随着男子进入驿站,开在闹市的驿站却冷清异常。 一楼大堂内就坐了两桌人,皆是身穿黑袍,眼神锐利之人。 柳锦棠进入堂内后,那些人便齐刷刷放了筷子,眼睛似鹰一般锁定了她。 这些人不用细看,大眼一扫,光看那眼睛,都能知晓是刀尖舔血不要命的。 带路的黑衣男子没有说话,只是一抬手,那些人立马收了视线,转身继续吃饭。 见此一幕柳锦棠动了动秀眉,并未多问,四下打量着,不紧不慢跟着黑衣男子上了楼。 除却驿站外的嘈杂声,整个驿站安静的不行,除却那下方两桌人筷子碰碗的声音,根本听不见有人说话交谈。 柳锦棠甚至能听清自己踩在木板上发出的嘎吱声。 二楼也是安静的没有半点声响,黑衣人上楼之后便往右走去,走到尽头后站定在一间雅间门前,轻三下,重五下的敲了敲门,又等了瞬息这才对柳锦棠道:“县主可以进去了。” 柳锦棠把黑衣男子的举动看在眼里,心头狐疑之色更重。 这整个驿站空空如也,估计是被他们包了下来,下面那些人浑身都透着杀气,不是正道中人。 而这黑衣男子显然是对屋中之人格外崇敬却也带点畏惧,从刚才他敲门就能看出,透着一些小心翼翼。 柳锦棠伸手推开屋门,迈步而入。 屋内陈设雅致,碧天山水花鸟屏风前是一张宽大木榻,木榻左边摆放着雀鸟衔铃香薰炉,右边是的木架之上摆放着一盆造型别致的松山盆栽。 木榻之上铺着金丝缎面绸缎,上方的桌案上摆着一把冰蓝色的古筝。 屋中幽香袅袅,香味似空山雨后的清香,又似雪水融化时透出的淡淡的冷香,柳锦棠闻香无数,除却沈淮旭身上的松香味,便只有此香最为好闻。 柳锦棠左右看了看,并未看见人。 就待她准备张口之时,只听头顶上有动静,一抬头,却被突然落下的脸吓得尖叫出声。 “啊!”柳锦棠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吓,身子一歪,跌倒在榻上。 那吓唬她得人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可还没等他笑两声,一块类似于石头一般的东西从旁飞来,精准的砸在了对方脑袋上。 那东西砸完人后掉落在地上,柳锦棠惊魂未定看去,发现竟然是一块拳头有大小的砚台。 她错愕抬眼,看见那吓唬她的人此刻蹲在地上,揉着脑袋哇哇叫疼。 她掩唇笑了起来,报应来的这样快,真是大快人心。 “溪儿,这是你妹妹,不得胡闹。” 一道沉寂如古钟的男声从后屋传来,紧接着一道修长身影便出现在柳锦棠视线之中。 对方年纪不大,也就四十上下的模样,头戴银簪,鬓角已染了些霜色,却衬得那张脸愈发清癯。 鼻梁高挺,却没有犀利之感,反倒带着几分温和的弧度,眼角的细纹里似盛着经年的墨香,笑起来时会漫出些暖意,像春日晒过的宣纸,柔软里藏着韧劲。 他身着一袭青灰色的锦袍,上方绣着白色暗纹,腰间一根白色腰带衬他身姿笔挺,简约而儒雅。 “安叔,你又用这砚台打我,好痛的。”少年郎君从地上站起,俊逸脸庞上皆是不满,可望向儒雅男人时却又带着些闪避,不敢直视对方。 没等儒雅男人回话,少年郎便凑近了柳锦棠,也就是这一瞬间,柳锦棠愣了,因为她发现此人与萧夏竟然有三分相似,与她竟也有些相似。 少年郎直勾勾的看着柳锦棠,紧接着冲她一笑:“堂妹,你可比画中漂亮多了。” 这个称呼让柳锦棠半晌都没回神,半晌后她木讷的看着面前少年问:“你叫我什么?” 少年直起身子,笑的开怀:“堂妹啊,我是你堂哥时溪。” 柳锦棠听得云里雾里,美眸不停地转动,思考着。 她姓柳,就算有堂哥也不应该姓时才对,而且她在江宁生活这么多年,从未听父亲提起过她有什么堂哥,父亲说当年的一场大旱已是叫他没了亲人,这所谓堂哥是从哪冒出来的? 柳锦棠手忙脚乱的从榻上起身,顶着如浆糊一般的脑袋就要往外走:“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姓柳不姓时,我也没有堂哥,你们认错人了。” “你不姓柳,你姓时,时锦棠。” 第463章 好戏开场前 柳锦棠整个人如遭雷击,脑子与身子都处于麻木状态,难以思考这些事。 所以她的爹爹也不姓柳姓时? 她娘是不是知晓些什么? 时?是不是与那所谓的时家有关系?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柳锦棠甩了甩头:“请让我离开。” “堂妹,我们找你找的好苦的,你留下多陪我们说说话嘛。”时溪不想让柳锦棠走,挡着门像一尊门神。 柳锦棠抬眸,看着时溪那张俊逸非凡的脸,带着几分与萧夏一样的痞气,她想,这世间哪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萧夏,是不是也与这时家有关系? “这么多年你们不曾出现在我面前,眼下出现在我面前就要我接受,世间没有这样的事,麻烦让开一下,我想回家。” 时溪却仰着脑袋就是不让:“这么多年我们也在努力找你,时家人不论何时都应该在一起,堂妹,你不想见见其他亲人嘛?” 其他亲人? 柳锦棠美眸一闪,若说不心动是假的,她在江宁生活了这么多年,父亲一直告诉她除了他与娘亲,还有娘亲的家人,她便没有其余亲人了。 所以父亲去世后,她日子过的再苦,也没有想过求助他人,因为她没有人可以求助。 她如今看似有一个家,但却无一人真心待她,沈老夫人看她可怜,怜她懂事给与她些许照顾,沈老爷看似唤着她五丫头,可是打心底里,还是不喜她这个继女。 沈氏不用提,周姨娘等人,就只有利益往来。 就连沈淮旭对她的偏爱,都是她下跪求来的,如今更是要顺着他,才能惩治沈氏。 亲情于她而言,是多么奢侈的东西。 柳锦棠眼中划过一丝挣扎。 “溪儿。”就在柳锦棠挣扎犹豫着要如何是好时,那儒雅男人出了声:“让你妹妹去吧,你妹妹需要些时间来消化这个变故。” 时溪肯定是不愿意的,但是他也深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于是只能哦了一声让开了身子。 安叔对柳锦棠温和笑着,递出一块小印章:“你若想知晓其他事,可来信给我,此印盖在信封之上,送到花岸胡同,自会有人接应。” 柳锦棠看着他手中印章,踌躇好一会,最后还是伸手拿了印章:“谢谢,告辞。” 说罢她拉开门急急离去。 “堂妹”时溪站在台阶之上,望着柳锦棠离开的背影有些落寞。 安叔走上前来,拍拍他肩膀:“这才初见就这么舍不得了?见你对你表弟也没有如此恋恋不舍。” 一提起那人,时溪直接炸毛了:“他能跟堂妹比吗,他也配!” 安叔直接笑出声来,这区别对待是否也太明显了些。 柳锦棠出了驿站,头也没回的快步走到茶楼,找到二公主后拉着她就走。 二公主好奇:“卿卿,那人找你做什么啊?” “他们是我大哥的人,找我了解些情况。” 柳锦棠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 二公主半信半疑的哦了一声,随着柳锦棠上了马车。 马车往皇宫而去,尽管柳锦棠已经尽量表现的很自然了,可望向窗外时,那眸子里却充满了迷茫。 如果她是时家人,那她爹爹又是时家什么人呢? 大理寺中,沈淮旭坐在屋中,他的身前站着北云与东阳等人,门窗紧闭,不透半点风进来,可屋中却是凉的异常。 案后之人那张妖孽俊脸上挂着阴霾之色,仿若乌云笼罩在这整间屋子一般,气压沉的叫人头都不敢多抬半分。 “她现在人呢?” 沈淮旭出声。 北云抱拳:“回主子,五小姐已经随二公主回宫了。” 沈淮旭抬眼,一双阴鸷眸子透着尖锐寒气落在北云身上,北云只觉胸膛一凉,紧接着一股刺痛感从皮肤渗入,他冷汗冒出捂胸跪地:“主子饶命。” “我让你护人,你便是如此护人的?” 想到那小家伙被那些恶徒追着跑,无助又惊恐的样子,沈淮旭杀人的心都有了。 “属下该死,属下也没想到五小姐会随二公主突然出宫,是属下失职。” 皇宫内安插的有他们的人,只是二公主与五小姐是偷跑出来,事发突然,他们的人发现时,二人已是离宫了,这才导致消息慢了一步,否则定不会发生叫柳锦棠二人被追着跑的荒唐事。 沈淮旭不语,那落在北云身上的寒意却并未减少。 北云咬牙强撑着,那刺入他皮肤的痛感虽能忍受,但一时能忍受不代表能一直忍受,挨打总打一个地方也会产生非人的痛感,此刻的北云并不好受。 半柱香后,就在北云快要坚持不住倒地时,身上那股子寒意才猛然间褪去,痛意也随之消散,他如释重负深深喘了口气,抖着胳膊抱拳:“谢主子不杀之恩。” 沈淮旭冷冷看他一眼:"下次若再犯,自行领罚。" 北云身子一抖:“是。” “萧夏回去了?”沈淮旭见屋中没有萧夏的身影,猜测他许是回了那群人那里。 文润点头:“是。” “时家那群人召卿卿前去说了什么。” “安管事告知了五小姐她的身世,五小姐难以接受,之后便离开家了。” 沈淮旭起身,从身后的架子上拿出一张纸来,铺开后,里面是各个世家的关系线图,用红线相连,密密麻麻。 “多留意些她。”沈淮旭埋首在那关系图纸中,口中交代文润。 那小家伙生活了这么多年习惯了一个人,突然冒出来一群家人,难以接受也是正常,他害怕她近日思绪混乱会出什么事,但眼下他也有要事难以进宫陪她,只得叫人多留意她的安危。 文润抱拳再次应声道是。 “主子,益王近日有所异动,这是属下拦截抄录下的信,请主子过目。” 东阳把手中的信递了上去,沈淮旭打开看后却是勾了唇角,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小孩子的把戏也用上密信了。 沈淮旭手一震,那纸张便在他手中散为碎片。 “便叫她们得意些时日,待下次卿卿出宫时,便能上演一场好戏了。” 第464章 归巢 回到皇宫的柳锦棠一直心不在焉,好在是天渐渐热了,很多时候都能拿天热当借口,比如上课走神,用膳胃口不佳,做功课时总是做错 一次两次便罢,多了二公主便也发现了不对,终在一日用膳时柳锦棠吃了两口停筷子后,她忍不住了。 “卿卿,你到底怎么了?自从上次从集市回来你便一直这样,那人当真是你大哥哥的人吗?” 二公主有些时候天真,但更多的时候却是聪明睿智的,比如眼下,她直接就猜到了柳锦棠的不对劲是与那日被叫走有关,可她却不明白,如果对方真的是沈淮旭的人,为何会让其这样浑浑噩噩。 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都入宫七八天了还是如此,她都怕人饿坏了。 柳锦棠瞧着眼前二公主那张担忧小脸,杏眸一睁,似乎想通了什么:“公主。” 柳锦棠一把拉住二公主的手腕,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二公主吓了一跳。 “我想与公主请假几日,出宫回家一趟,我有些私事想要处理,还望公主通融。” 二公主皱眉:“卿卿,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需要我帮忙吗?” 柳锦棠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让二公主知晓她与时家之事,毕竟当年时家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皇上对时家是何态度她也不知,她不想让时家陷入危机,更不想让自己陷入危机。 “只是一些家事,需要我亲自处理。” 柳锦棠是沈家继女,人前看似风光,但是人后指不定是何模样,二公主身在皇宫,最是理解。 她回拉住柳锦棠的手,认真看着她:“卿卿,如果需要帮忙,定要随时与我说,你我是挚友,我定会竭尽全力帮你的。” 若说不感动是假的,在不知自己发生了何事的情况下二公主能对她说出这番话,便是没考虑过后果与代价。 对此刻的柳锦棠而言,她确实需要二公主的支持。 因为她此次出宫可能会牵扯出身世与旧事来,她不知晓自己能不能接受,但不论结果如何,她还有二公主这个朋友,也不算一个人,这便足够了。 “谢谢你知鸢。” 这也是柳锦棠第一次喊二公主的名字,二公主有些惊喜,抱住柳锦棠:“那你答应我,办完事早些回来,不然我会想你的。” 柳锦棠脑袋搁在她肩上,轻轻笑了:“我答应你,办完事我就回来。” 向二公主请了假,又与女官告了假,柳锦棠才坐上出宫的轿辇。 二公主送她到宫门口,一直与她说让她早些回来,有事便写信给她,柳锦棠一个劲的说好。 直到柳锦棠的马车走远,二公主都不愿意回宫。 嬷嬷在后提醒,二公主这才转身入了轿辇回了皇宫。 柳锦棠出宫后没有回沈家,甚至也没有写信,她直奔了那人说的花岸胡同,刚走进去一个男人便从墙头跳下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位小美人这是要去哪啊,生的这般细皮嫩肉的来这腌臜处做什么。” 柳锦棠没有与他废话,直接掏出那枚印章:“认得此物吗。” 那男人前一刻还在嬉皮笑脸,后一刻笑容直接消失在了脸上,剩下的唯有恭敬:“小的眼拙,没有认出贵人,贵人请随我来。” 柳锦棠松了口气,好在对方是那接应的人,若遇上真的市井混混还麻烦了。 随着那人进了胡同里的一个院子,推开门后,院子里的景致让柳锦棠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一门之隔,却宛若两个地界,门外是狭隘,脏乱的胡同,门内却是假山碧水,精致的石雕,刷着红漆的门窗,廊柱上缠着薜荔藤,窗棂糊着雪色的云母纸,阳光透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远处的正房檐角挑着铜铃,风过时叮咚作响,倒衬得这方天地愈发幽静,仿佛把胡同里的烟火气都隔在了那道朱漆门之外。 “此处小的不便进入,贵人顺着这路往前走就是了。” 领路的男人指着那尽头处的主屋,柳锦棠点头致谢后往前而去。 院子很大,却无一人看守,推开屋门,幽香传来,柳锦棠也顺着光看到了那桌前坐着正在煮茶之人,正是那日驿站的儒雅男人。 “你来了,坐吧。”似乎知晓柳锦棠会来,儒雅男人并不意外。 柳锦棠福身:“叨扰了。” 说罢便上前落座。 屋内茶香袅袅,儒雅男人煮茶动作极为赏心悦目,柳锦棠见过不少人煮茶,二公主,女官,沈淮旭,陆星文 她们煮茶的动作无一不是好看的,但与眼前人比,却似乎又差了些什么。 此人煮茶的动作看着叫人极为舒心,仿佛他为此特意下过一番功夫般,茶之雅事,世家名门也常常会以煮茶的手艺来评判一个人。 柳锦棠猜想,此人以前在时家也定不是一般人。 “我想知晓我真正的身世,还有我爹爹是何人。”柳锦棠道明来意:“你口中的时家与当年被屠杀的那个时家是否是一个时家?你们为何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眼下出现,是有什么目的。” 柳锦棠一张口便是一串问题,儒雅男人笑着盛了碗茶放到了柳锦棠手边,顺手把一旁的糕点推了过去:“故事很长,县主何不吃着茶听我慢慢说呢,咱们今日时间也很长,且听我慢慢给你讲。” 日头升到正空时,天空蓝得像块淬了火的钢。 连屋瓦的缝隙里都塞满了金辉,檐角的惊鸟铃被晒得发烫,摇摇晃晃却撞不出清脆的响。 院中的池中,肥胖的锦鲤摆了摆身子,躲在阴凉的角落不愿意挪动半分,有那调皮些的鱼儿摆尾把水珠拍打到了岸边,几乎瞬间,水汽便被阳光舔舐得干干净净。 过了未时,太阳开始往西边的核桃树挪,树影渐渐把半个院子揽进怀里,最后太阳沉到了山坳里,核桃树的影子铺到了院门外。 井台上的石板渐渐凉了,锦鲤也从角落挪动出来,欢快的游动起来。 而那紧闭一天的屋门也在这时缓缓打开,柳锦棠随着男人走出了屋子。 “小姐,若是你愿意,时家愿助你一臂之力脱离苦海。” 柳锦棠看着那昏暗的天际,笑了起来:“从今往后我不是一个人了,真好。” “我还有一件事没做,我想做完那件事后再离开,回江宁看看。” 儒雅男人看着少女那颇似故人的侧脸,清澈眸子闪动几缕光辉,紧接着收了视线随着少女一同望向天际,那里飞过几只晚归的雀鸟,虽然晚,却终会归巢。 第465章 大哥哥分明知晓我为何哭 从胡同出来,柳锦棠坐上了回府的马车,上马车后,她翻开一本册子,里边详细介绍着时家的起源与衰败。 册子中夹杂着一幅图,是一位长相柔美的女子,笑颜如花,隔着画都能感觉她的美好。 柳锦棠缓缓摸着那画中女子,眼中透着些迷茫,也透着些喜色。 “安叔说,你才是我娘。”柳锦棠瞧着画中人喃喃说着:“我不止一次的想,沈氏为何不爱我,我以为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原来是因为,我根本不是她的孩子。” 柳锦棠瞧着画中女子,女子仿佛在对她笑一般,纵然没见过,但第一次见这画中人时,她却倍感亲切,所以,当安叔说她是时家遗孤时,她未曾怀疑过他的话。 “安叔说,当年你偷偷生下我,为了让我活命,只得把我送出盛京,而你自己却永远的留在了盛京城里。” “娘,我能这样叫你吗?安叔说不会强迫我认祖归宗,说让我去过我自己想过的日子,我本来想过的日子是自由自在的,可是不知为什么,现在的我却很迷茫,我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柳锦棠苦涩一笑:“其实当我得知我并非姓柳而是姓时的时候,我是有些庆幸的,但同时我也很难过,因为我不是爹爹的亲生孩子。” “爹爹待我很好,会教我木雕,会教我识字,背诗,会给我做风筝,还会陪我下河捉鱼" 说到这里,柳锦棠突然哽咽,眼眶之中不知何时湿润,泛起了点点泪珠。 “我只是庆幸,那个不爱我的人原来真的不是我的娘亲。” 柳锦棠正感伤着,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只大掌便捞开了车帘,探身进入了马车。 随他一同进入马车的还有他身上冷冽的松香气。 柳锦棠在一瞬间的呆愣后,下意识的就要藏手中的册子,可没等她藏,沈淮旭却伸出手来,温声道:“卿卿不想让我看看?” 柳锦棠藏册子动作一僵,她眼角挂着的泪水都没来得及擦,她抬头看着沈淮旭,想要透过他的神色猜测他看到这个册子后会产生的反应。 可是一如既往,她猜不透他。 他分明是笑着的,可是那双眸子都暗的吓人,柳锦棠感觉他似乎看了这册子后会不高兴,但他既然能知晓她在此处,又怎么会不知晓她做了什么呢。 这个册子就算她不给他,也不耽误他知晓真相。 与其惹他不高兴,不如大大方方拿出来搏一个信任。 柳锦棠把手中册子缓缓递出:“大哥哥怎么知晓我在此处。” 少女乖巧模样叫沈淮旭眉眼含笑,他接过册子后,从少女对面挪到了少女身旁,马车不大,他高大身躯一过来就显得有些拥挤。 柳锦棠手放膝盖乖乖的坐在他旁边,与他身形一衬,她显得格外小巧可人。 沈淮旭翻开册子大致瞧了几眼,便合了册子,俯身时看见少女眼角泪痕,他拿出帕子,抬起少女下颚,轻轻为她擦拭眼泪。 “因为什么哭呢?” 感受着帕子划过脸颊,柳锦棠仰着脑袋看着对方,瞧沈淮旭那温柔神情,她恍惚的想,若是她二人不是兄妹该多好啊。 虽说她二人确实不是亲生兄妹,但如今二人身份在外人眼中亦是兄妹关系,只要她一日在沈家,那这个身份便不会变。 “大哥哥分明知晓我为何哭,何必再问我。” 柳锦棠扭了身子过去,躲开了沈淮旭为她拭泪的手。 沈淮旭瞧着少女委屈模样,收了帕子,把人拦腰抱起,放在膝上,俯身在其眉间落下一吻:“卿卿怎么知我知晓?我是人,世间总有我不知晓之事。” 说着沈淮旭抓起柳锦棠的手,隔着她的小手把掌心按在了她的心口跳动处。 “比如卿卿心里在想什么,我就不知晓。” 柳锦棠的心加快了跳动,不是因为沈淮旭低迷的语气,而是她的手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她的掌心往他全身蔓延。 “时家人找到我了。”柳锦棠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她快速的找到突破口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她说这话时眼睛没有离开过沈淮旭的脸,虽然她知晓沈淮旭定是对她行踪一清二楚,可是看见自己说完这话后他并没有多大反应后,柳锦棠心凉了半截。 他这样天罗地网的捆着她,她真的能拨开这些缠绕的网逃离掉吗。 “卿卿想回时家?”沈淮旭搂着怀中人儿为她慢条斯理的梳理着发丝,似是顺嘴一问。 柳锦棠便顺着他的话问道:“大哥哥是不是早就知晓时家之事了?是大哥哥放他们入盛京的?” 沈淮旭探手刮了下怀中少女的鼻尖:“凡事得讲先来后到,卿卿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柳锦棠撅了下嘴,知晓自己不说沈淮旭恐怕也不会说,于是便道:“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 “哦?”沈淮旭勾唇垂首:“卿卿不想回去?” “是担心时家当年之事,引来祸患?” 柳锦棠想也没想的嗯了一声,似乎她不想回时家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时家有什么好,当年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直到如今还偶然听人提及,再说一年前的宫宴上,据说刺杀皇上的也是时家人,眼下若是回去,对我没有半分好处。” 沈淮旭已经知晓她得身份,所以柳锦棠也没有藏着掖着,但实话实说定是不可能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没摸透沈淮旭的心思时,她自是要选择稳妥的路。 若是此刻她说她想回时家,沈淮旭定会以为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脱离沈家,脱离他的掌控。 对沈淮旭这样习惯掌控一切的人而言,这是一种背叛。 但若是说不想回,也定会让他起疑,所以她说暂时不回,却没说不回,这两者看似没什么区别,但区别却大着呢。 想回是迫不及待。 暂时不回,是权衡利弊。 若是弊大于利,她也可选择一直不回,待时机到了,利大于弊,再回去也不迟。 但以眼下时家的境遇,想要利大于弊,还有一截子路要走。 其实柳锦棠说的棱模两可,也是在赌一个不确定,她在赌沈淮旭对她的喜欢,喜欢到愿意为了她出手帮助时家。 若是他真的想与她在一起,眼下唯时家这一个突破口。 第466章 卿卿不理我换我理卿卿 “嗯。”沈淮旭轻嗯一声,似乎是在赞同柳锦棠这番话,随即他唇角缓缓上扬,从袖中掏出一物件来,轻缓的插在少女发间:“卿卿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柳锦棠由于是背对着沈淮旭,加之他一直在动自己的头发,所以并未发觉头上多了东西。 她只是低着脑袋,看着摇晃的裙摆,思索着沈淮旭这句话。 “大哥哥在此拦截我的马车,又看了册子,以大哥哥的聪明才智哪里能猜不出我的身份来,我也自然不意外。” 沈淮旭提着少女的腰迫使她转了个方向,面向自己。 柳锦棠本是穿着裙子并腿而坐,此刻要面向他,自然得岔腿才好坐着,但这个姿势却是叫她羞红了脸,倍感羞耻。 “大哥哥,我不太舒服。”柳锦棠想换个姿势,可是沈淮旭双手搂着她后背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推不动的柳锦棠:“……” 罢了,反正二人什么也都见过了,不过一个坐姿,何必在意。 心头虽这样想,可是少女耳尖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 沈淮旭瞧着少女面上飞起霞红之色,坏心思的笑了起来,而少女听见他的笑声后,便知他是故意如此,没好气的捶了他一下。 柳锦棠气鼓鼓道:“大哥哥又欺负我。” 沈淮旭俯身,亲昵的蹭蹭少女小脸:“待卿卿知晓什么叫真的欺负时,便不会如此说了。” 柳锦棠烧红耳尖在听见沈淮旭这带着暧昧与魅惑的话时,那烧红顺着耳尖就到了脸庞,紧接着爬满了全身。 这厮青天白日说什么混账话呢,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他怎的好意思! 不要脸的登徒子! 少女这气鼓鼓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实在可爱,沈淮旭越看黑眸越是幽深,最后索性不忍了,捧起少女小脸吻了上去。 柳锦棠无力推他,可手摸到的胸膛硬的似一座小山丘,别说推,想要撼动一分都极为困难。 最后也只能在男人强势的吻中软了身子。 马车到达沈府门口时,马车中的二人却迟迟没有下马车。 正巧赶上沈氏出门礼佛,见一辆马车停在府门前,她有些奇怪的问下人:“这是何人的马车?” 守门的侍卫抱拳:“回夫人,乃是大公子的马车。” 沈淮旭的马车? 沈氏有些狐疑,沈淮旭不都是骑马出行,何时有了坐马车的习惯? 且瞧这马车规格如此之小,似不像其风格啊。 沈氏眯了眯眼,准备绕道而行。 偏这个时候马车内传出一声少女娇吟,使得沈氏的步子一顿,猛地回过头去。 她怎么听见那死丫头的声音了? “你听见女子的声音了吗?”沈氏沉脸问道。 云姑姑疑惑转头:“夫人,你是不是听错了?奴婢并未听见。” 沈氏面色呈现铁青之色,她盯着那马车,恨不能透过那木头看到马车内的情形。 她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有那个死丫头的声音,她绝不可能听错。 “夫人,这时辰不早了,再耽误赶不上圣僧讲经了。” 云姑姑见沈氏站着不动,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那可是大公子的马车,就算有女人,那也是大公子的事,这个沈家,谁敢管大公子。 她们如今避着还来不及呢,又怎么敢往上撞。 沈氏也知眼下这情况,她就当不知晓是最好的,但是万一呢? 万一那马车里是那个死丫头,不就正好坐实了二人有猫腻之事。 “那马车里若是那死丫头,这便是机会啊。” 沈氏红着眼,有些不死心。 “哎呀我的夫人呐。”云姑姑凑近了她:“夫人忘了小姐如今在宫内伴读了?那皇宫什么地界,哪里是能说出就出的,再说了,不论这马车里是不是五小姐,夫人若想抓对方现行,更不能这时上前。” 沈氏扭头瞧她:“为何?” 云姑姑压低了声音:“大公子就算要与五小姐亲热,也断然不会选这窄小马车,二人许不过就在马车里打闹说笑罢了,夫人贸然上前,惊扰了二人,叫二人起了警惕之心,后续想要捉人就更难了。” 沈氏眼神变了,本来坚定想要上前一探究竟的想法也有所动摇,云姑姑说的不错,她要找的是一个让那死丫头再也辩解不了的机会。 而不是在这种不知情形的状况下。 “眼下还不知那马车里是不是五小姐,夫人不妨先去上香,别耽误正事,若真是五小姐,夫人晚一些回府,一问侍卫便知啊。” 云姑姑边说边观察沈氏神情。 怕劝说不动她,惹了大公子不快。 好在沈氏在短暂的踌躇后,接纳了云姑姑的建议,她恶狠狠的剐了一眼那马车,不情愿的转身上马车:“走吧,去寺庙。” 云姑姑松了口气,赶紧吩咐车夫启程,生怕慢一步叫沈氏后悔。 沈氏的马车从沈淮旭二人的马车旁疾驰而过,阵风卷起了马车窗子的锦缎,沈氏透过那半掀的缝瞧见了对方马车内大致情形。 一女子被沈淮旭搂在怀中,从沈氏的惊鸿一瞥中,她甚至能感受到那女子腰肢如早春抽条的柳枝,一折即断,又细又软。 马车行驶速度太快了,天色也暗,暗到沈氏根本无法分辨那女子是不是柳锦棠。 她沉了眉,垮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柳锦棠并不知晓沈氏刚才与她擦身而过,可她身前男人却是知晓。 确认沈氏离开后,他才放开怀中少女的唇,少女红唇被他啃噬的有些红肿,透着亮嘟嘟却诱人的光泽。 他动了动喉头,忍了躁动,帮少女理了理发丝与衣衫,柔声问:“卿卿饿了吗?” 天色不早,又被男人困在马车折腾一番,柳锦棠早就饿的不行了。 她点点脑袋:“饿了。” 沈淮旭愉悦一笑,先行出了马车,待柳锦棠出马车后,沈淮旭已是伸长了胳膊要搀扶她。 柳锦棠也没客气,把手放了上去,下一瞬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一股大力扯着柳锦棠往前扑,她惊呼一声本以为会跌落马车,结果腰间却环上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把她稳稳的搂入怀中,甚至还带着她原地转了个圈。 柳锦棠惊魂未定的落地,抬手就给了沈淮旭一拳:“大哥哥,你又吓唬我。” 少女娇嗔惹来沈淮旭一阵轻笑:“卿卿若是信任我,便不会这般害怕了。” “大哥哥你强词夺理,不理你了。”少女扭头就要走。 小手却被人抓住,沈淮旭拉着她往府里去:“好,卿卿不理我,换我理卿卿。” 第467章 梅娘成婚 柳锦棠请了七日的假,并非是处理时家之事需要七日,而是她难得出宫,自是要参加完梅娘的婚宴才好。 梅娘知晓她回府了,便日日邀着她出去,让她给挑成婚要用的物件。 梅娘没有家人,东阳也是孤儿,所以二人的婚宴办的简单而纯粹。 他们没有选择在酒楼宴请,要过日子,怎么都得有个窝,东阳在盛京买了一个小院子,不大,按梅娘的话说,那地小的走两步就到头了,也就她才会跟着东阳过这样的苦日子了。 但她说这嫌弃话时,脸上的笑意却止不住。 东阳收拾了小院,在小院中挂起了红绸,在艳阳高照的好日子里,用一顶花轿,在鞭炮声中抬着梅娘进了院子。 前来参加婚宴的人只有寥寥数人,且都是柳锦棠的熟人。 文润,北云,杨老,福宝,郭晚照…… 人不多,可每个人都是衷心且诚挚的恭祝着这对新人,就连福宝这个小贪吃,都没有被美食吸引,而是拍着手说新娘子好漂亮。 唯一让柳锦棠意外的是沈淮旭没有来。 东阳与梅娘都是他的人,柳锦棠本来以为他无论如何都会出席才是,然而一直等到时辰,他也没有出现。 柳锦棠站在院子中,看着梅娘由东阳牵着跪下,他们没有父母,所以拜天地拜的是真天地,夫妻对拜喝过合卺酒后就算礼成。 众人开心,酒菜也丰盛,没有外人,北云与文润拉着东阳使劲的灌酒,梅娘则是坐在柳锦棠旁边,端着酒杯,笑看着这一幕。 “卿卿,谢谢你来。” 梅娘已经喝了好几杯了,眼下已是有些迷离,但她笑的是那样开心,柳锦棠能感同身受她的幸福。 “说什么傻话呢,你结婚,我自是得来。”柳锦棠酒量不好,所以她喝的是梅娘特意为她准备的果子酒,度数不高,喝起来还甜滋滋的。 她杯子碰了下梅娘的杯子,仰头干了一口,看着这满院喜庆,欢声笑语,她叹:“真好啊。” 平平淡淡的生活,有家有挚友,有爱人常伴身侧,柳锦棠碰了下梅娘的肩膀,调侃道:“可有打算何时变三口之家?” 梅娘脸本来就红,闻言更红了,她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魅惑一笑:“等着,今晚我就搞个娃娃出来。” 她这“豪言”直接把柳锦棠听傻了,本来是随口一说,这下好了,把她整的羞涩了。 柳锦棠咳嗽两声,只能喝酒掩饰自己的尴尬。 但梅娘却显然不打算就这样结束这个话题,她自顾自又倒了酒,与柳锦棠碰了杯:“卿卿,你还没去我新房瞧过吧,那喜娘说,榻上铺了不少花生红枣等物,晚一些她还得抱个胖娃娃过来滚两圈,说我来年指定生个大胖小子。” “枣生桂子”寓意早生贵子,这是对新人的未来日子的美好期盼,也是祝愿。 柳锦棠刚准备说不要了,梅娘却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抓着她胳膊就把她从凳子上提了起来。 被莫名其妙提起来的柳锦棠:“……” 同为女子,她的力气何时变得如此小了? “走,卿卿,我带你去瞧瞧。” 梅娘拉着柳锦棠就往新房去,柳锦棠无奈只能任由她拉着一同前往。 “来,卿卿。”梅娘一把推开那贴着双喜的屋门,映入眼帘的是满屋的红绸,就连地上都铺了红毯。 女子的妆奁,放衣裳的雕花柜,雅致的木架上放着梅娘喜爱的瓶瓶罐罐,往里走是铺着红锦被子的木榻,无不透着准备这一切人的用心。 柳锦棠也再次为梅娘寻见良人而开心。 “卿卿你瞧。”梅娘拉着柳锦棠到了榻前,掀开被子后,下方铺了满床的花生,桂圆等物。 梅娘俯身捡起一颗花生来,剥了皮扔进嘴里:“嗯,不错啊。” 说罢,她再次捡起一颗,剥了皮放到柳锦棠手中:“卿卿,你尝尝。” 柳锦棠没有客气,接过来扔进嘴里,权当沾沾喜气。 “如何,不错吧。”梅娘瞧她吃了,连忙问她。 “嗯。”柳锦棠点点头,不知是酒的原因还是这花生真的沾了喜气,确实比平常吃的要好吃的多。 “坐啊卿卿。”梅娘拉着柳锦棠就要往榻上坐,柳锦棠却没坐。 “梅娘这是你的新房,这榻我坐不得。” 柳锦棠没有成婚过,但是规矩她懂,这新人的榻不能随便坐,会沾染上晦气,除了新人外,唯一能上榻者也只能是压床的小孩了,她坐上去算怎么回事。 “卿卿,我不在乎这些的。”梅娘一屁股坐到榻上,随手剥了个桂圆:“我相信东阳也不介意的,否则他不会娶我。” “梅娘。”柳锦棠有些无措:“你知晓我并非是这个意思。” 梅娘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浮现一抹如花笑意:“我知道。” 她拍拍身旁的位置:“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不在意,卿卿你也别在意。” 柳锦棠思索一下,决定不做纨固之人,她上前坐在了梅娘旁边。 梅娘捧了一把干果给她,表示要把这份喜气传递给她,柳锦棠也欣然接过。 二人便坐在榻边,聊着天吃着干果子,吃着吃着梅娘说口干,于是提裙跑了出去,再回来时手上提了两壶酒,一壶是她喝的,一壶是柳锦棠的果子酒。 两人便坐在榻边,吃着榻上的干果子,喝着酒,从小时候聊到长大,又谈到对以后的憧憬,屋中的红烛从整根烧到了半中腰,屋门才被人推开。 喜娘抱着奶娃娃过来瞧见屋中情形,气的哎哟声不断。 如容姑姑赶紧把人送了出去,这个模样断然是无法压床了。 梅娘听着那喜娘的哎哟声哈哈大笑起来,柳锦棠不胜酒力,果酒干了两壶也是醉眼朦胧,小脸酡红,看梅娘笑,她也跟着一起呵呵傻乐。 后来,时辰不早,如容姑姑等人劝柳锦棠该回府了。 她却是抱着木榻的柱子,摇头说不走,谁拉她她都不走,俨然成了一个小醉鬼。 对比她而言,梅娘却还算清醒,见此便道:“不如让卿卿住在我这处。” 未等话音落,门外走进一人。 瞧那高大身形,不是沈淮旭又能是何人。 顿时屋中跪了一片:“主子。” “大公子。” 唯有抱着柱子不知情的某人还在呵呵傻笑说要再来两杯。 沈淮旭阔步上前:“卿卿。” 柳锦棠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美眸眯着似在确认眼前人是不是自己认识之人。 确认之后,她松开抱柱子的手直接环上了来人的脖子,缩到了他怀中:“大哥哥,你来啦。” 沈淮旭抱起她,帮她把稀碎发丝理了理:“嗯,我来了,我们回家。” 柳锦棠乖巧极了,点着脑袋:“回家,回家……” 沈淮旭抱着人出了屋子。 “恭送主子。” 沈淮旭步子一顿,回头看了东阳与梅娘一眼:“允你二人休息三日。” 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东阳与梅娘冲着沈淮旭离开的方向叩谢:“谢主子开恩。” 踩着夜色,沈淮旭抱着怀中人往马车走。 怀中少女发出几声嘤咛,抬起迷离眸子望着沈淮旭:“大哥哥,你今儿为何没来啊。” 沈淮旭俯身吻了她一下,把她脑袋按回怀中。 “我这不是来了。” 柳锦棠在其怀中拱了拱,紧接着便没了动静。 沈淮旭低头一瞧,小家伙竟然睡着了。 这睡觉的速度,着实叫人羡慕。 柳锦棠想不明白沈淮旭今日为何没来,也觉得他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但后来她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东阳,梅娘为仆,他为主。 有时候不出现,也是一种别样的祝福。 第468章 玉佩碎了 春寒褪去,盛夏眨眼而至,院中海棠早谢了春红,枝头坠了些青嫰小果。 府中小路上的石榴树花朵开的灼灼,红的似火。 天儿太热,宫内给她们这些贵女放了假,皇上带着公主宠妾出宫避暑。 柳锦棠本要随行,只是这燥热来的太快,她身子一时适应不得,病倒了。 方巡说她是邪热入体,需得静养,所以出宫避暑便只能推拒了,为此二公主还好一阵长吁短叹。 柳锦棠为了安慰她,表示待她回来,自己带她去市集玩。 上次的市集之行算不得美好,二公主想看的斗蛐蛐也没看上,她一直想再去,只是一直不得闲,听柳锦棠要带她再次前去,自是高兴,临行前把自个身上的护身玉佩给了柳锦棠,表示这个玉佩乃能驱邪避凶,愿她的病快快好起来。 柳锦棠本不想要,但二公主坚持要给,她本也有病在身,强扭不过她,便收下了。 “皇上出宫避暑也有五日了吧。” 林荫小道上,少女搀扶着春文慢悠悠走着,说话的声音轻的像风里的柳絮,稍不留意就散了。 往日里颊边那点胭脂般的红晕褪的干干净净,只余下一张纸似的小脸,连耳尖都泛着淡淡青白。 眉峰本是秀挺的,眼下却微微蹙着,像是连舒展的力气都欠奉。 美眸中的灵动劲也被晦暗掩住,偶尔抬眸,眼尾总是带着浅浅倦意。 可饶是这般病着,那精致小脸却依旧漂亮的惹人,只是那股子鲜活劲被抽去了大半,让人瞧着,心里忍不住泛起怜惜。 柳锦棠在榻上躺了五六日,今日难得出来走走,这在榻上躺着的日子着实不好受,昼夜都颠倒了,也不知过去多久了。 “小姐,是六日,皇上带着二公主等人出宫避暑已经六日了。” 千霜在一旁答道。 “这么久了。”柳锦棠走累了,搀扶着春文寻了一石墩坐下:“我本以为我身子好了,不曾想这一病就病了七八日,看来方巡也没骗我,我这底子确实伤的不轻。” 她半调笑的说:“看来下次不能再偷偷把补药倒掉了。” 春文三人站在旁边为她挡着风,柳锦棠歇了会,起身准备回院子,可才起身,只听“啪嗒”一声,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地方,发出脆裂响声。 柳锦棠低头瞧去,待看清地上碎裂的为何物时,整个人都是晃了一下。 “这玉佩好端端的怎么掉了。”如容姑姑蹲身把那碎掉的玉佩捡起。 千霜:“是不是佩戴时没有挂好啊。” 她察觉到了柳锦棠面色不对,给春文与如容姑姑使了个眼色,这玉佩乃是二公主给她家小姐的护身玉佩,眼下碎了,她怕自家小姐多心。 春文与如容姑姑自然也看到了千霜的眼色,立马心领神会,出门时,是春文给柳锦棠换的衣裳,所以她忙跪下认错:“小姐,都怪奴婢,奴婢粗心大意,竟然忘记系好玉佩了,小姐罚奴婢吧。” 柳锦棠没说话,只是伸手从如容姑姑手中接过了玉佩。 二公主的护身玉佩乃是一朵莲花佩,二公主曾经也说她最喜莲花了,她有个乳名就叫彩莲,但是因为像丫鬟名字所以从未对外人说过。 柳锦棠算是除了她乳娘外的人唯一知晓这个名字的人。 “好端端的怎么会掉了呢。”柳锦棠心上涌起不好的预感,她喃喃自语说着,也不知是病还未痊愈还是别的原因,只觉心慌异常。 她让春文起来,并带着她们三人匆匆回了院子,她给二公主写了封信,大致就是问她玩的开不开心,是否平安,并在信中给她说了玉佩断裂一事,表示有些担心她,盼她快快回信。 “去鹊华楼,多少银子都无妨,此信务必快快送出去。”柳锦棠交代春文。 春文也不敢耽搁,拿着信就跑了。 “小姐,你别太担心,一个玉佩而已,二公主把玉佩给了你,指不定是在提醒你要好好休息才是,你脸色不好,奴婢熬了药,喝完您在歇会吧。” 千霜把那药端了上来:“方巡大夫说,你这病最忌忧心劳神,二公主与皇上在一块,定会没事的。” 柳锦棠也知晓皇上出行定是被保护的滴水不漏,但也因此她才担心。 前面偶然听沈淮旭说益王似有不臣之心,她本没放在心上,可是今儿这玉佩突然断裂,她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益王。 皇上尚且有人保护,那二公主呢,有没有人保护呢? “是啊小姐,你别担心,你若因此在气伤了身子可不得了,你先睡下好好休息,奴婢去找大公子问问情况,顺便把小姐忧心之事告诉大公子,有大公子在,小姐放心便是。” 如容姑姑也在旁安抚。 柳锦棠点头,觉得自己许是病了,竟如此多疑敏感,喝了药,便上榻了。 临睡前她却还是不太放心,交代如容姑姑:“若是有消息,记得把我叫起来。” 如容姑姑点头:“奴婢遵命。” 第469章 有多喜欢 “小姐,小姐。” “小姐,醒醒。” 柳锦棠是被如容姑姑叫醒的,她睁眼,看见屋中点了烛火,而窗外已是黑沉一片。 “我睡了多久?”她睡下时天还大亮,这一睁眼便天黑了,想必她也睡了不少时辰。 如容姑姑把她搀扶起来,在其身后放了软垫让她倚靠。 “小姐睡了近三个时辰。”如容姑姑端来温水让其润嗓。 柳锦棠诧异:“我竟睡了这么久。” 她自病了后一直都在睡,如今竟还能睡这样久。 “小姐生着病呢,嗜睡是正常的,睡觉能休养生息。” 柳锦棠喝着温水,似觉自己忘了什么事,待一杯水喝完她猛地想起白日之事,于是赶紧问道:“如何,二公主可有消息?” 如容姑姑脸色有些难看,恰巧这时屋门被推开,沈淮旭裹着一袭月色进了屋子。 “大公子。”如容姑姑起身见礼,沈淮旭挥手让其退下。 “大哥哥。”柳锦棠瞧着沈淮旭身上的锦袍:“你才回府吗?” 沈淮旭坐至榻边,把人搂入怀中,先是摸了摸她额头,确认温度正常这才嗯了一声:“有点事,回来瞧瞧你。” 初听这话柳锦棠并未发觉不对劲,可她很快就回过味来:“大哥哥还要去忙?” 若是平日柳锦棠并不会觉得有什么,沈淮旭向来公务繁忙,夜不归宿也是常有之事,但今儿他说这话,柳锦棠甚至有些心慌。 她扯住沈淮旭的衣袖,担忧瞧着他:“大哥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沈淮旭摸摸她小脸,看着少女苍白脸色,黑眸底部净是心疼:“无事,刚好策马路过,便回来看你一眼,你好生休息,明儿我让人给你送些牙枣来,可好?” “真的没事吗?”柳锦棠依旧心慌,她盯着沈淮旭,不想错过他神情的变化,怕他是为了不叫她担心,哄着她。 沈淮旭神情未变,面上挂着淡笑,似乎真如他所言,没有任何事发生。 “需要我证明给卿卿看?”沈淮旭露出一丝莫名笑意来,往往他这样笑,柳锦棠都会被他一阵子折腾。 虽说她眼下生着病,但是这厮可不能用寻常想法看待,柳锦棠有些怕的瑟缩了下身子:“我信我信。” 她眼下这身子,可伺候不了他。 沈淮旭被她这模样逗笑,刮了下她的鼻尖:“听你那小丫鬟说,你睡了一天,饿不饿?” 沈淮旭说着,大掌已是摸到了少女腹部,轻轻揉了揉:“嗯,看来是饿了。” 柳锦棠其实感觉不到饿,但莫名的沈淮旭摸她肚子她就觉得有些饿了,点点脑袋:“那大哥哥要陪我一同用膳吗?” 她小手扯着沈淮旭袖子未松,美眸微眨:“大哥哥陪我一同用膳好不好?” 少女那双盈盈水眸透着期待,但凡是个人,都无法拒绝,沈淮旭亦然。 别人的要求他可置之不理,但少女的要求,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法子给她弄来。 “好,陪卿卿一同用膳。”他抱起少女就往桌前走。 柳锦棠惊呼:“大哥哥,没穿鞋。” 沈淮旭勾唇:“不用穿。” 柳锦棠一开始还不知晓为何不用穿,直到她用完膳,被沈淮旭抱回榻上时她才知晓原因。 因为她根本无需下地,不论是喝水,夹菜皆由沈淮旭代劳了,而她只需要坐在他怀里吃吃喝喝,想吃什么说一声,那道菜就会出现在她碗中。 把她放在榻上后,沈淮旭去拧了帕子,回来给她擦手,春文端了药进来,放在一旁,极有眼色的退下去了。 感受着掌间轻柔触感,柳锦棠微微一笑。 沈淮旭抬眼:“何事笑得如此开心?” “大哥哥想知道?”柳锦棠歪着脑袋笑盈盈看着他,人比花娇,这笑让她苍白小脸都透了些粉来。 “嗯?”沈淮旭勾唇:“想。” 柳锦棠拉过沈淮旭的大手,让他摊开手掌,紧接着她把自己小手印了上去:“大哥哥你瞧,你的手比我大两圈呢,你拿着帕子给我擦手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大哥哥拿剑的模样。” 少女娇俏一笑:“大哥哥真厉害,又能拿剑又能拿细软,大哥哥是不是还会针线活呢?能给小妹缝一个荷包吗?” “小嘴这般甜。”沈淮旭眸子暗了暗,抬起少女下颚俯身吻了上去。 待他起身时,黑眸之中透着笑意:“真甜。” 柳锦棠的小脸唰的就红了,羞涩的煽动两下睫毛。 登徒子。 “卿卿想要一个什么模样的荷包。”沈淮旭继续埋首给少女擦手,仔细模样竟比女子还要细致。 “嗯……”柳锦棠小腿搭在沈淮旭的长腿上,一晃一晃的,她思索一下:“要海棠花模样的,要有五瓣花朵,上面也要绣大片大片的海棠花。” 沈淮旭认真听着,点点头:“还有呢?” 柳锦棠又想了想补充一句:“要桃色的荷包,最好下方要掉珍珠穗子,还要一块海棠花样的玉佩相衬。” 沈淮旭把擦好的小手放下,拿起少女另一只手,哄孩子般的笑:“还有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柳锦棠抬起脑袋迟疑了好一会,眼睛一亮:“还有,得用上好的料子,大哥哥不会舍不得吧。” 沈淮旭闻言没好气的碰了下她鼻尖:“小没良心?那一箱子夜明珠可算是白给了。” 柳锦棠自知理亏,摸摸鼻子嘿嘿一笑:“开玩笑嘛,大哥哥别生气,大哥哥最最最好了,我最最最喜欢大哥哥了。” 沈淮旭看着少女的眼睛问:“有多喜欢?” 柳锦棠抱住他胳膊,想也没想道:“世间这般大,我只喜欢大哥哥。” 沈淮旭黑眸之中瞬间充斥了亮色,他沉寂的心也因少女这话快速跳动:“当真?” “自然是真的了。”少女软乎乎的声音透着些坚定。 下一刻少女就被推倒在榻上,红唇被堵,迎来男人猛烈的吻。 少女被吻的无法喘息时,沈淮旭放开她把她拥入怀中,磁性声音透着嘶哑与克制,也透着男人汹涌的爱意:“我也喜欢卿卿,很喜欢。” 少女身子不好,沈淮旭虽想折腾她可却是克制住了欲望,他坐在榻边陪着榻上少女,直到少女睡着他才替其整理了下被子起身出屋。 门外等候多时的黑衣人见人出来,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如容姑姑等人也是随之一同跪下。 沈淮旭面上柔色早就被冷色取代,他回首看了眼屋子,交代如容姑姑几人:“在我回来之前,把嘴给我闭紧了,若是卿卿出了意外,后果可知?” 如容姑姑吓出了一身冷汗,因为就在不久前,她差点犯了大错。 “奴婢知晓。” 沈淮旭视线落在春文与千霜身上,吓得她二人连忙磕头表示绝不乱说。 沈淮旭走了,如容姑姑是被千霜与春文搀扶起身的。 千霜忧心忡忡道:“这下完了,若是二公主真的出事了,小姐若是知晓我们瞒她定是要大发雷霆。” 如容姑姑叹息一声:“眼下小姐身子不好,大公子这也是怕小姐担心,小姐与二公主感情深厚,若知晓二公主出事定是不顾阻拦前去寻人,届时小姐出了事,我们才是死路一条。” 三人一同叹息一声,春文最后接了一句:“只盼二公主无事才好。” 第470章 她都知晓 第二日,待柳锦棠睡醒时,新鲜的牙枣已经送到了她屋中。 昨夜好眠,今儿起来吃了道药,身子爽利不少。 吃着牙枣,柳锦棠问如容姑姑:“姑姑你昨儿把我叫起来是要与我说什么?” 如容姑姑倒水的手一僵,笑道:“奴婢就是怕小姐睡的时辰太长,担忧小姐安危。” “姑姑,其实我知晓的。”柳锦棠咬下一口牙枣,环视一圈,春文与千霜在接触到柳锦棠的视线时都是心虚低下了头。 “昨夜我其实并未睡着。”柳锦棠悠悠说道:“大哥哥的戒备心太强,我若不让他陪着我,他便不会对我放心。” 柳锦棠放下手中牙枣:“他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二公主出事了对吗。” “小姐恕罪。” 如容姑姑与千霜,春文同时跪下。 “小姐身子还未好利索,万万不可动怒,大公子也是担忧小姐。” 柳锦棠起身搀扶起如容姑姑:“我不怪姑姑。” 她转身看了眼春文千霜:“我也不怪你二人,但仅此一次。” 如容姑姑心下一悚,眼前少女可比她想的要心思缜密的多,她虽从未有过异心,但也庆幸自己没有异心。 “你们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的,也不会叫你们难做。” 沈淮旭对她确实很特别,但不代表他对其余人也一样特别。 莫说是如容姑姑三人,哪怕是她,也无法抗拒沈淮旭的命令。 “把事情与我说说。”柳锦棠再次坐下,拿起牙枣继续吃,吃了几颗后,她把牙枣分给如容姑姑三人。 三人受宠若惊,同时更为愧疚了,小姐待她们这般好,就算下次被大公子打死她们也绝不屈服。 如容姑姑先是走到门前瞧了瞧门外情况,紧接着关了屋门快步回到桌前,压低了声音:“小姐,奴婢得到的消息只是说皇上等人在园林遭到了伏击,二公主还有几位嫔妃都在混乱中失踪了,下落不明。” 柳锦棠闻言秀眉蹙起:“大哥哥昨夜是赶去保护皇上了吗?” “具体情况奴婢并不知晓,只知昨夜大公子连夜带人出城了。” 柳锦棠秀眉蹙的更紧了,看来状况不容乐观,否则沈淮旭不会连夜出城。 “如容姑姑,此事你多留意些。”柳锦棠交代:“今日起,只要大哥哥没回来,我们便闭门谢客。” 闭门谢客四字才出口,院子里便传来云姑姑的声音,柳锦棠瞧了眼千霜,千霜立马会意往外走去。 “真是不能念叨。”春文嘀咕一句:“奴婢也出去瞧瞧去。” 柳锦棠点头,春文快步跟了出去。 院中的云姑姑手提食盒,瞧着千霜二人笑眯眯的迎了上来:“我奉夫人之命前来探望五小姐,千霜姑娘,不知五小姐身子可好些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千霜警惕瞧着她:“谢谢夫人关心,小姐的病时好时坏,一直不见好转,眼下小姐刚吃了药睡下,恐无法出来见姑姑了。” 云姑姑赶紧摆手讪笑:“没事没事,五小姐身子不好,自是休息为主,这食盒中是夫人亲手给五小姐熬的鸡汤,还劳烦千霜姑娘代为转交,夫人很担心小姐的身子。” 千霜没动,春文上前接过。 千霜皮笑肉不笑的回她:“我代我家小姐谢过夫人,小姐身旁不能离人,云姑姑且慢走。” 千霜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云姑姑也不恼,说了两句客气话后就离开了。 春文提着食盒闻了闻,语气带着奇怪:“这人今日怎么这般客气,夫人还能亲手给小姐熬鸡汤?会不会下毒了?” “嘘,小心隔墙有耳,先回屋子。” 柳锦棠瞧着那食盒里端出的鸡汤:“我娘亲手熬的?” 骗谁呢,她能熬成这般金黄色泽的鸡汤? “云姑姑是这样说的。”春文凑过来:“小姐,要不然还是别喝了,万一夫人……” 她话没说完千霜便撞了她一下,夫人的坏话小姐可以说,但她却不能当着小姐的面说,春文也很老实的闭了嘴。 但是柳锦棠知她想说什么,她也没打算喝,让云姑姑找了桶把汤倒掉,让其把空碗送回厨房。 沈氏院子,沈氏坐在铜镜前梳妆,瞧云姑姑回来,她问:“见到人了?” 云姑姑摇头:“说是五小姐身子没好,正睡着。” “哼。”沈氏放了梳子,冷哼一声:“什么没好,昨日还在后院散步,我瞧好的很呐,装病罢了。” 云姑姑垂着脑袋,沈氏抬手,她赶紧上前搀扶住她。 沈氏往贵妃椅边走:“让你办的事可办妥了?” 云姑姑点头:“妥了。” 沈氏满意的点点头:“此事只能成不可失败,那边已经行动了,只等我们这边事成,所以你近日万不可懈怠,就算那死丫头不喝,每日的汤与补品都不可断,可知?” 云姑姑应声:“奴婢知晓了。” 第471章 性命攸关 沈淮旭连走三日,第四日的时候柳锦棠没等到他回来,却等来了襄王。 襄王与陆星文也不知被派了什么任务,自一年多前,便极少见他二人在盛京露面。 眼下见他,只瞧他风尘仆仆,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样貌也无以前的精致,似乎是赶路而回。 “襄王殿下?好久未见。”柳锦棠起身相迎。 襄王却是面色难看,急匆匆往前走了两步:“五妹妹,许久未见,你去换身利索的衣物,跟我走。” 见他这般急切,柳锦棠便知出事了:“是大哥哥还是二公主?” 襄王沉默一瞬:“皆有。” 柳锦棠小脸也是一冷:“襄王殿下等我一下,我很快。” 柳锦棠快步入屋中换衣裳去了。 襄王则站在耀棠居中等她,打量了一番院子后,他看着那片海棠林,走上前去,随手摘了个果子下来。 咬一口,果子酸涩,他却什么表情都无,直接把整颗果子扔进口中。 能在盛京吃上正经的海棠果,他也算托了院子主人的福了。 襄王眼底透出一丝苦笑,注定的。 “我好了殿下,走吧。”柳锦棠经过又三天的休养,病已好了大半,至少苍白的小脸已是有了红润之态,走路都带风。 襄王嗯了一声,转身就往院子外走。 柳锦棠则是提裙快步跟了上去,春文三人紧随其后。 一路畅通,到了院门前却是被沈氏拦了去路。 “襄王殿下请留步。” 几人步子皆是一顿,转身看去,沈氏端手从青石路上慢悠悠走来。 她走的着实太慢,襄王赶时间,眉头皱起,满脸的不耐烦,但考虑到眼下是在沈家,沈氏还有诰命在身,于是硬是忍着火气等着她走近。 “见过沈夫人。”虽说以襄王的身份是无需这般客气的,但他深知自己不请自来在先,眼下还要带走柳锦棠,便和气了些。 “襄王殿下来府中怎么也不知会臣妇一声,眼下还要带走臣妇女儿,不知做什么去啊?” “殿下。” 一侍卫从府外匆忙而来,神情慌张,凑在襄王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襄王本还镇静的神色猛然间一变,他拉着柳锦棠就往外去。 “快,来不及了。” “襄王殿下这是做什么。”沈氏快步上前挡住了襄王,她视线落在襄王牵住柳锦棠的手腕之上:“这是沈府不是襄王的王爷府,我儿还未定亲,岂容襄王殿下如此对待,这若被……” 沈氏话没说完,襄王却是拉着柳锦棠直接绕开她往府外去,直接无视沈氏。 “你……”沈氏见自己被无视,一下子面子就挂不住了,她快步走上去,抓住柳锦棠的手腕扯住了她。 她这猛地一扯,丝毫没有顾及柳锦棠是否会疼,好在襄王有所留心,在沈氏扯住她胳膊时停下了步子。 “沈夫人,眼下情况紧急,本王不便与你多解释,事后定亲自登门解释赔罪。”襄王用最后一点耐性与沈氏解释。 但沈氏却没有半点放手的意思:“到底是何事,襄王殿下不如先告知于我,若真的紧急,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 这一次没等襄王出事,柳锦棠却是一把甩开沈氏的手,转头对襄王道:“走吧。” “你这是什么态度!”沈氏的脸色要多精彩有多精彩,柳锦棠这样对她,就是当众给她甩脸子呢,她怎么敢! 柳锦棠没有回头,沈氏瞧她这样当即顾不上面子怒吼道:“你今日若敢踏出这家门一步,就再别回来。” 柳锦棠回头了,笑着看着她:“这是娘你自己亲口说的,你们都听见了吧。” 春文几人点点头:“听见了。” “柳锦棠,我是你娘。”沈氏额角青筋都鼓了起来,显然气的不轻。 “不,你不是。”柳锦棠回眸,杏眸中的光色是没有半点感情的冷淡。 沈氏悚然一惊,不知为何,她似乎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以前从没有过的东西。 以前不论她如何骂她说她,她眼底都带着对她的一丝眷恋,可如今,她从对方眼底看到的只有冷漠与嘲意。 加上她这句话,沈氏的眼神也变了,她审视般的打量起面前少女来,想要确认是不是她所想的那般。 柳锦棠没与她多言,也没给她过多打量的机会,直接转身与襄王出了府。 沈氏站在原地气的眼都发了红,云姑姑想上前来说些安抚的话,却硬生生挨了沈氏一巴掌。 “去找人查查,看看是出了什么事。”沈氏咬牙:“待老爷回来,我定告她一状。” 坐上马车,襄王却是难得的笑了:“五妹妹,瞧不出来你还有这胆量,敢与你娘如此作对。” 柳锦棠半调侃道:“我以前胆小如鼠,后来时常被大哥哥吓唬,如今也是长进了。” “哈哈哈。”襄王大笑起来:“说起来我初见五妹妹时,五妹妹的胆子就不小啊。” 柳锦棠一愣,回忆起初见襄王的场景,清净寺沈诗婧落水,襄王跳下去救的人,这算是她们初见。 柳锦棠很是诧异:“襄王殿下还记得。” 襄王剑眉动了动:“自然记得,五妹妹当时站在院子中,面对你娘的指责丝毫不惧,我当时就在想此女将来定有大造化,哈哈,如今瞧来我果然没看错。” 柳锦棠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两声掩饰自个的不自在,刚才还说以前自己胆小如鼠呢,结果转头就被拆穿,有些尴尬啊。 虽襄王在夸她,可这夸赞的话怎么听都像在调侃她。 “殿下,不知二公主发生何事了?”柳锦棠话锋一转回归正题,虽说刚才的话题氛围轻松,但柳锦棠此次出行主要就是为了二公主与沈淮旭,刚好也可借此从岔开话题。 说到正事,襄王的笑容就消失了。 “鸢儿她恐怕”襄王眼神透着伤怀,显然他没说出口的半句话,并非什么好话。 “那大哥哥呢?”柳锦棠赶紧追问。 襄王摇头:“元祉他受了重伤,眼下性命堪忧。” 柳锦棠虽然很想脱离沈淮旭,但并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她无力的坐在原地:“方巡如何说?连他也治不了二公主吗?” 襄王痛苦叹息一声:“难。” 第472章 辞别 襄王说完这话后惊咦一声:“元祉说此事是瞒着五妹妹你的,但我怎么瞧着五妹妹你似乎并不意外呢?” 柳锦棠看着马车外飞速闪过的景色,从这车夫赶马车的速度不难看出,事态紧急,她也一直在心头念叨,盼望一切都来得及。 “襄王殿下来时脸色都黑沉成那般了,但凡有些思考能力的都会多想。”柳锦棠放了帘子收回视线:“不知还有多远。” 襄王往外望了一眼:“最快半个时辰。” 襄王说的半个时辰其实都算快了,车夫把鞭子抡的噼啪作响,可最后到达地方时也花了快一个时辰。 若不是考虑到柳锦棠身子初愈,襄王定是忍不了马车这速度,骑马可是比这马车要快多了。 皇上避暑的园林向来远离闹市,选的都是山清水秀,风景绝美的僻静之处。 也正因此,才会叫人有机可乘。 柳锦棠一下马车便见园林周围围满了御林军,一个个面色严肃,周身煞气冲天,一双眼睛扫视着周围与来人,哪怕是一只苍蝇都难以逃过其眼睛。 柳锦棠极其不解:“为何不回宫?” 宫里怎么都比此处安全才是。 “事出紧急,不少嫔妃也在此次刺杀中受了伤,只能暂时安顿在此,待局势稳定在启程回宫。”襄王掏出令牌,御林军仔细核认后才给放行。 柳锦棠见此脸色越发沉重,认令牌不认人,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啊。 待柳锦棠见到二公主时,瞧见她躺在榻上面无血色虚弱模样,饶是她早有准备,也是瞬间红了眼眶。 “公主。”柳锦棠轻手轻脚挪到了榻前,她甚至不敢大声说话,怕惊扰了榻上人儿。 她从未见过这般脆弱的二公主,仿佛一口气重了都能把人吹没了。 二公主的奶娘在旁哭的眼都要瞎了,怕失了体统,柳锦棠到了榻边后她便躲远了去。 榻上的杜知鸢睡得很稳,稳到只能探到她微弱鼻息。 柳锦棠蹲在榻边拉起她的手,冷的似一块冰,叫柳锦棠都打了个寒颤。 “公主怎么如此凉啊,我给你暖暖就不凉了。”柳锦棠双手抱着二公主的手,把她手护在掌中,给她哈气,想要把她的手暖热。 但是任她如何努力,掌中的手都是冰冷的,没有半点暖和的迹象。 “她因保护皇上,被刺客一剑刺中了心口,伤及心脉,抢救两日终是无果,现如今她这一口气都是用神丹吊着的,她想见你,也一直在等你。” 方巡站在柳锦棠身后,声音很轻,可每一个字柳锦棠都听得清清楚楚。 待柳锦棠转头时,少女脸庞上的泪水使得方巡眉头一锁。 “方大夫如此厉害,也救不了她吗?” 方巡摇头。 他已经尽力了,心脉受损,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 柳锦棠眼中的希翼光色渐渐消散,只留灰败与痛意:“我知道了,我想陪陪她。” 方巡有些欲言又止,但瞧柳锦棠伤心模样,他忍了忍还是退了出去。 柳锦棠就坐在榻边,静静的陪着榻上人。 而榻上昏迷的杜知鸢似乎感觉到她想等的人来了,一声痛苦的嘤咛后缓缓睁开了眸子。 “卿……咳咳……” 二公主出声,声音嘶哑的厉害,话都没说完整就开始咳嗽。 吓得柳锦棠赶紧坐至榻上,把她搀扶至怀中,为她轻轻顺气。 二公主的奶娘与贴身丫鬟见她醒了都是又惊又喜的围了上来,要知晓自从杜知鸢受伤后,这是她第一次清醒。 “快,快去知会皇上。”老嬷嬷反应迅速,知晓机会难得。 小丫鬟飞快的跑了出去,很快皇上就带着一群人来了。 “鸢儿!”皇上一瞧见杜知鸢醒了,快步走了上来。 柳锦棠想给他让位,但她眼下正抱着杜知鸢,无法起身,只得道:“臣女不便起身见礼,还望陛下恕罪。” 乾顺帝摆手:“无妨。” 他坐至榻边,身上没有半点帝王威严,有的只是一位父亲对女儿的担忧:“鸢儿,可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吃什么?父皇派人给你做如何?” 杜知鸢窝在柳锦棠怀中,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紧随其后又是一阵咳嗽。 柳锦棠取过嬷嬷递来的帕子为二公主擦拭嘴角,二公主却自己拿过帕子,掩唇擦了擦,紧接着把那帕子藏到了袖中并未还给柳锦棠。 她自认为掩饰的很好,可是她身前人都瞧见了那帕子上的血色,还有她嘴角没有擦干净的血渍。 所有人眼中都浮现出忧伤之色,但谁也没有说。 “父皇,儿臣不想吃,儿臣就想这样陪着你们静静地坐一坐。” 二公主语气极弱,弱的但凡一点不认真听她说话,就什么也听不清。 “好,父皇陪你坐一坐。” 二公主轻轻挪动脑袋,偏首看着柳锦棠,眼睛透笑:“卿卿,我就知你会来。” 柳锦棠环着她的身子,一手抓着她胳膊,故作淡定的冲她一笑:“知你病了我立马就赶来了,为此我娘还要赶我出家门呢,你得赶紧好一起来与我回家,给我撑腰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二公主也是冲她扯了笑:“好,我陪卿卿回家……咳咳咳……咳咳。” 说两句话她便咳嗽,一咳嗽扯着她胸口的伤,二公主痛的浑身都在发抖,额头起了一层虚汗。 “不说话了,你需要好好休息。”柳锦棠抱着二公主,最是能感受她的痛楚,她的身子是那样的凉,颤抖时,带着柳锦棠的心一同颤动。 “我好困,父皇,卿卿……我想睡一会……” 乾顺帝的眉头紧锁,脸色与眼神在听见这话时沉到了底,可他身为一国之君,纵是痛心疾首,也无法像常人一般表述。 他摸了摸杜知鸢的脸:“鸢儿不睡,父皇命人做了你最爱的血燕燕窝羹,咱们吃了再睡好不好?” 柳锦棠也努力抑制自己的眼泪,哄着她:“对,吃了再睡,你都睡了好久了,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你不是想听外面有趣的故事吗?你不睡,我便一直给你讲,你想听什么我都给你讲。” “那卿卿给我讲一个斗蛐蛐的故事好吗……”二公主躺在她怀中缓缓阖眼。 柳锦棠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汹涌而出,她抱着二公主,哽咽着徐徐说:“曾经有个叫张虎的人痴迷斗蛐蛐,但他的蛐蛐总是斗不过别人,每次都输,他很是苦恼……” 在柳锦棠的故事声中,二公主的手缓缓的垂下,从身上垂落榻上,她安静的无声地在柳锦棠的怀中闭上了眼睛。 所有人都哭了,宫人跪了一屋子。 柳锦棠搂着二公主的胳膊紧紧地,无声哽咽。 乾顺帝起身,背影萧瑟的走出了屋子。 也唯有跟在他身旁的大太监,才瞧见了他发红眼眶中蓄满的泪水。 第473章 卿卿想报仇吗 永朝十八年,帝之二女于七月十四薨逝,年仅十八。 乾顺帝伤心欲绝,追封杜知鸢为“永奉公主”,以厚礼葬之,改墓于陵,享永世香火。 柳锦棠坐在窗前,窗外的月色格外狡黠,她的身前摆放着一个瓷碗,里边是一只浑身乌黑的蛐蛐。 身后传来脚步声,柳锦棠没有回头,却也知来者何人。 转过头去,只见沈淮旭赤裸上身,唯有腹部缠绕一圈白色绷带,隐隐间,还可见猩红血迹。 “大哥哥重伤未愈,怎么不好生休息?” 沈淮旭走近少女,挨着她坐下,轻轻搅动手中碗中散发着热气的粥,舀了一勺递至少女嘴边:“吃些。” 柳锦棠没有什么胃口,摇摇头不想吃。 沈淮旭却是一把把人搂过来:“你已经三日没用膳了,想要把自己饿死?” 三日前二公主死在柳锦棠怀中,她几乎要哭瞎了一双眼,第二日,皇上带着众人赶回皇宫,厚葬了二公主。 沈淮旭腹部被暗器所伤,但他只简单处理后便前去追凶了,一日前才自外而回。 这几日经历了二公主的事柳锦棠便格外担心他的安危,见他无事,提着的一口气才算落下。 但柳锦棠的悲伤并未因沈淮旭回家而有所减褪,只要想起故人的脸,或者看着与其有关之物,柳锦棠都会黯然神伤。 沈淮旭见少女眼下乌青,心疼的伸手摸了摸,他不关心她人如何,但怀中之人是他的宝贝,除了他,谁敢叫她伤心,他就要谁性命。 当初他隐瞒杜知鸢受伤一事也是怕她如此,可惜世事无常,生死离别之痛,谁也无法替她承受。 “卿卿想报仇吗?”沈淮旭的声音如那窗外月色一般,冷的不带丝毫温度。 萎靡不振的柳锦棠却是精神一震,晦暗的杏眸中瞬间充斥了亮色。 “大哥哥找到凶手了?是谁!” 猛然拔高的音调凸显着少女的迫切,她嘴上不说,可心里却是恨死了那个杀害她好友的人。 恨不能把对方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沈淮旭却是没着急回答她,而是把勺子再次递到了她嘴边。 温声哄道:“卿卿乖乖吃饭,好好睡一觉,明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柳锦棠想也没想一口咬过嘴边的勺子,生怕晚一步沈淮旭就后悔了。 她丝毫不怀疑沈淮旭的话,他也绝不会拿如此严肃之事逗她开心。 只要能给二公主报仇,她什么都可以做,她要让其安安心心的走,绝不会叫她枉死。 许是太久没好好吃东西,又许是害怕自己吃的太慢不够有诚意,柳锦棠吃了两口沈淮旭喂来的饭后,自己夺过碗来,把碗中的肉粥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一碗不够,柳锦棠还问沈淮旭要了第二碗。 让她吃东西便是沈淮旭前来的目的,瞧少女竟然吃的这般干净,于是又让下人端来一碗。 怕烫着她,给她之前沈淮旭还放在嘴边吹了吹,确认温度适宜后才递给少女。 柳锦棠风卷残云的接过肉粥,几口就吃了个精光。 她把碗再次往沈淮旭面前一递:“还要。” 两碗肉粥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少女连着两三日都没怎么吃过东西,这猛地吃下两碗肉粥已是不少,再吃,沈淮旭怕她积食。 但考虑到她许是饿了,便又让人盛来一碗。 但这一次沈淮旭没让她自己吃,而是自个慢条斯理的喂到其嘴边。 少女吃饭那架势,眼下倒是瞧不出来什么,但是狼吞虎咽可不是什么好事。 柳锦棠知晓沈淮旭是怕她吃的太快胃不舒服,他既然愿意伺候,她自也不会拒绝。 吃了半碗,沈淮旭便让下人把碗收了。 柳锦棠还没吃饱饭就没了,眼巴巴的盯着那下人出了屋子,她委屈的转眸,瞧着眼前人:“我还没吃饱。” 沈淮旭拿了帕子给她轻轻擦了擦嘴角:“卿卿吃了两碗多了,没饱也饿不到了,再吃该难受了。” 柳锦棠虽然有些不乐意,但沈淮旭说的确实没错,她无力反驳,只好乖乖的收了还想再吃些的心思。 沈淮旭让千霜等人进来为柳锦棠洗漱,他自己则是坐在柳锦棠屋中案后翻看着诗集。 待柳锦棠洗漱好躺至榻上,沈淮旭则是坐在榻边陪着她。 “大哥哥身上还有伤,理应早些回去休息才是。”柳锦棠侧躺在榻上,视线稍稍往上就能瞧见沈淮旭腹部缠绕的绷带。 沈淮旭靠在榻柱之上,手搁在少女耳畔,轻轻揉捏着她的小耳朵,手感很好,沈淮旭很喜欢。 “无妨,我陪着卿卿。”沈淮旭俯身,在柳锦棠额头落下一吻。 柳锦棠任由他亲吻,看似镇静,实则心却不由的跳快了些。 “大哥哥这样坐着会不会不舒服?”柳锦棠再次出声。 本意是想关心一下沈淮旭,顺便让他早些回去休息。 但沈淮旭却是勾起唇来:“卿卿在邀请我?” 没等柳锦棠反应他这话是何意思,沈淮旭已是掀了被子,钻进了她的被窝,把她挤到了墙边。 “我” 柳锦棠傻眼了,她是这个意思吗? “既然卿卿邀请,我便委屈一下,陪卿卿躺一晚吧。”沈淮旭探手把柳锦棠捞到怀中。 柳锦棠僵硬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大哥哥,我,不想” 她害怕沈淮旭兽性大发,但她眼下实在没有心情。 “卿卿不想什么?”沈淮旭手轻拍她的肩膀,昏暗烛光下,少女蜷缩在他身侧,烧红了脸。 本以为沈淮旭又会缠着她闹腾她一会。 却听他轻笑一声,声音柔和:“嗯,睡吧。” 这几日柳锦棠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夜闭眼都是她与二公主相处的点点滴滴,与小时候的梦魇交织,让得她总是半夜惊醒。 今日有了沈淮旭在身旁,柳锦棠难得的有了些许安心感。 她小手轻轻的搁在他的腰腹处,感受着他身体温热,闭眼睡去。 烛光中,沈淮旭偏首,烛光落在他侧脸,使得他轮廓越发清晰硬朗。 他伸手摸向少女脸颊,爱不释手不愿挪开。 见少女小手放在他身侧,似乎不太敢触碰他。 他一皱眉,拿过少女的手放在了腰间,顺便还把少女小腿搭在了自己腿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满意躺下,少女轻柔呼吸落在他胳膊上有些痒,但沈淮旭却是异常喜欢。 只有这样,他才有真实的感觉。 感觉二人会永远这般,永不分离。 第474章 前朝二公主之女 第二日一早,柳锦棠一睁眼,沈氏的声音便在屋门口响起。 没等她清醒,沈氏来势汹汹的推开了屋门,千霜等人拦都拦不住,还差一些被沈氏的人推倒在地。 柳锦棠提着被子从榻上坐起,如容姑姑上前掀开幔帐,搀扶柳锦棠:“小姐慢些。” “娘亲这一大早带着一群人来女儿屋中是有事吗?” 柳锦棠语气颇为恼怒,以前不知真相时,柳锦棠尚能觉她身为她娘,管教她是应当的,虽说她的管教并非是为她好,她也能忍受。 可如今知晓沈氏并非她亲娘,再看沈氏这些作为,她便觉厌恶难掩。 自从知晓真相后柳锦棠就一直在想以前的事,越想越觉一切早都有迹可循。 怨不得她爹爹不论沈氏做了什么也不恼,还无条件的纵容她,宠爱她。 怨不得沈氏那一家那般肆意妄为,抱着要让他爹爹一无所有的目的,一直吸他爹爹的血。 因为她们那一家子,认定了他爹爹会咽下所有气与委屈。 因为他爹爹有求于沈氏,有求于沈氏那一家子,也有不能让别人知晓的秘密,那便是她的身世。 张叔说,她真实身世乃是前朝二公主之女,当年二公主被许给时家嫡子为妻,她娘与他爹两情相悦,婚期已定,就差成婚了。(具体请回看一百一十四,一百一十五章。) 时家出事前,她娘已经有了身孕,但由于婚期未至便只能等。 后又因前朝长公主和亲一事在即,他爹乃是翰林管事,要随礼部,户部一同准备公主和亲一事,导致本来定下的婚期又往后拖了三月。 时家出事前,她娘已是有了六个月的身孕。 因为没有成婚,所以她娘只得把衣裳改大遮住孕肚,以求瞒天过海。 此事除了他爹与身边亲信知晓,根本无人知晓前朝二公主还未成婚就已经大了肚子。 好不容易熬到长公主和亲出发,本以为苦尽甘来,哪知等来的不是新婚大喜,而是时家谋反的噩耗。 前朝长公主和亲路上失踪,数百箱金银财宝不翼而飞,更是有人指控时家谋反,一下子变天了。 据张叔所言,当时她娘得此消息就有了早产的预兆,但她娘是硬忍着出宫找了大夫瞧,怕自己怀有身孕的事让皇上知晓,不敢找御医,怕因此事让时家雪上加霜。 未婚先孕之事,搁在哪个朝代,都是丢人的大事,更何况是皇家,那等注重体统与规矩之处。 她娘等啊等,可是再次得到他爹的消息却是时家满门抄斩的死讯。 她娘伤心欲绝之时在宫殿内生下了她,她未足月,算是早产,怕时家之事会牵连到她,生下她后她娘就把她托付给了身边的一个可信之人。 便也是抚养她长大的爹爹。 他爹爹乃是宫中的一个侍卫,因为早年受恩于她娘,时家出事后,便一直传递宫外的情报给她。 后来她娘托孤于他,他爹爹也是二话没说,抱着她连夜离开了皇宫,一路去到了江宁,改名换姓。 所以她爹爹根本不是什么举人,确实有柳举人这么一个人,但此人在从盛京赶往江宁赴任的途中就惨遭山贼流寇杀害,他爹便直接顶替了其身份。 但光有身份没用,为了能让她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他爹爹只能找人当她的娘。 可良家之女谁又愿意一上来就有个孩子,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光彩事,他爹爹不敢随意找人,只得暗中观察,直到沈氏出现。 沈老爷早年间去过江宁,与江宁沈氏一见钟情,暗中苟且。 此事恰好被他爹爹发现,沈老爷回盛京后,他爹爹找到沈氏,以此为要挟,要求沈氏嫁给自己,并管好自己的嘴,若是敢往外乱说,那她与沈老爷的事,很快就会人尽皆知。 加上彼时沈氏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在赌场输了一大笔银子,甚至拿了沈家家宅地契做赌注,他爹爹出面摆平了此事,沈氏无奈只得同意。 得知真相的柳锦棠用了很久才接受她非爹爹亲生孩子的事实。 至于沈氏不是她亲娘这件事,柳锦棠并未觉得意外,反倒觉得理应如此。 她就说哪有亲娘这样对自己的孩子,原来她非沈氏所生,那这一切便能说通了不是。 沈氏站在屋中,眼睛却是四下打量,看见榻上只有柳锦棠一人,她视线还往其床下瞟。 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收回视线,挥手让身后下人退出了屋子。 那人怎么也不可能躲在床底下。 见千霜三人没有动静,她欲发作,可却忍住了,笑道:“别以为我不知晓你昨夜做了什么,沈淮旭在你屋子里睡了一夜是不是?” 柳锦棠眸子光色变幻一下,不解的看着沈氏:“娘在说什么,女儿听不懂。” “你别与我装了,说吧,你是何时勾搭上沈淮旭的,我就说你是个不安分的,那是你兄长,你要脸不要了?” 沈氏话说的难听,柳锦棠却是不耐烦的掏掏耳朵:“嘴说无凭,娘可有证据?证明我勾搭大哥哥?” 沈氏一噎,证据是有,人证,但是她的人说出的话谁又能信。 “先不说娘没有证据,这京中人谁人不知大哥哥不近女色,颜昭那样的美色大哥哥都不为之所动,女儿这有什么能得大哥哥青眼的,娘莫不是看错了吧。” 沈氏盯着榻上柳锦棠,忽的笑了:“你以为沈淮旭会娶你吗?不论有没有,有也好没有也罢,你永远是那个见不得光的。” 柳锦棠脑袋嗡的一声,她怔怔的盯着沈氏,看着沈氏脸上那得意的奸笑,她仿佛听见她说:不论是做沈淮旭的女人,还是做别人的女儿,你的身世,你的身份永远都是假的,你永远见不得光。 柳锦棠握着被子的手颤抖起来。 她才不是见不得光,她值得最好的,不论是亲情还是爱情,以前她没得选,但如今她能选了。 “不,我不是见不得光。”柳锦棠抬头,直勾勾的看向沈氏:“只是眼下还有阻碍罢了,而我要做的” 柳锦棠眼底迸发出刺骨的寒意,嘴角勾着笑,阴森森的目光锁定了沈氏那有些变色的脸:“就是拔除阻碍。” 第475章 圈套 沈氏头一次见柳锦棠露出如此恐怖的笑容来,整个人从头凉到了底,甚至不由后退了两步,眼睛死死的盯着榻上少女,生怕她有异动。 “你,你要做什么。”她本来想说让柳锦棠不要吓唬人,她又不是被吓大的,但话到了嘴边就变了。 她总觉这死丫头似乎知道了什么,最近一些日子见她,她那眼神明显与以前不同。 柳锦棠悠悠侧躺在榻上,支着脑袋笑眯眯的盯着沈氏:“我能做什么,娘亲与其怕我会做什么,不如想想撞破大哥哥好事的后果吧。” 柳锦棠说完这话后,突然又加了一句:“对了,近日没瞧见父亲,母亲可知我近日听见的谣言?” 沈氏面色一怔:“什么谣言?” 她怎么不知道。 柳锦棠再次从榻上坐起,掀了被子下榻,她踩着绣花鞋挪到桌案前,倒了杯温水:“我可是听闻英国公的妹妹似乎格外中意父亲,母亲这整日在家中,难道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沈氏整个人如遭雷击,英国公的妹妹那可是光鲜的身份,若是她看上沈老爷,沈老爷断然不会放弃与英国公府交好的机会,自然也不会让英国公的妹妹做妾。 可她已经占了沈夫人的位置,这两年又无所出,沈老爷为了名声不会休弃她,但若是娶个平妻,谁也不会反对。 外人也不会说沈老爷的不好,只会道他情深义重,妻子无所出还不忍休弃。 还得委屈这英国公的妹妹做平妻。 且这还是她往好的方向预想的,若不好,她则与被打入冷宫没有区别。 “你这是何处听来的荒谬谣言,那英国公的妹妹何等身份,岂能看上一个有妇之夫。”沈氏觉得柳锦棠的话不可信,她狐疑看向柳锦棠,怕她是在胡说八道。 但柳锦棠却是淡定从容的很,她那眼神勾着讥嘲落在沈氏身上,无声再说:怎么就看不上了?这沈家夫人的位置可是香饽饽,想要的人多着呢。 沈氏明显慌了,她需要去确认这个消息。 她转身出了屋子,快快带人离开了。 她前脚走,后脚如容姑姑带着春文二人进了屋,关好了门窗。 沈淮旭自屏风后行出,柳锦棠颠颠的凑了过去:“大哥哥,我演的如何?可有信服力?” 是了,沈淮旭早预料到沈氏会来,昨夜他进耀棠居时,就看见了沈氏的人在远处鬼鬼祟祟的张望。 北云来报说昨夜那人一夜都盯着耀棠居,直到天亮都没走,但有其余人前来接应了她。 沈淮旭索性将计就计,交给了柳锦棠一套说辞,自己则躲起来做幕后推手。 “不错。”沈淮旭低头,瞧见少女身上那几乎遮不住什么的布料,喉头滚动一下,收了视线往外走:“我在院中等你,你先收拾。” 柳锦棠瞧见了沈淮旭的小动作,待她出去后,她疑惑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小肚兜不知何时不见了,眼下身上的里衣穿了犹若未穿。 那两点极为突兀,只一眼就叫柳锦棠全身红透。 她一把捂住胸口,想要大叫又想到沈淮旭在外面,只得咬着唇,害臊的把自己扔进被子里。 太丢人了!她不活了! 如容姑姑咳嗽一声,想来也是为柳锦棠感到尴尬,毕竟她们隔这老远都瞧清楚了,大公子在跟前,更是清晰。 饶是她二人已是坦诚相待过了,但少女害羞也是难免,还是在屋中有人瞧见的情况下。 沈氏这边从耀棠居匆匆离开,一出门就甩了云姑姑一个响亮又清脆的巴掌。 云姑姑被打懵了,但依旧不忘第一时间跪下认错。 “夫人息怒,是奴婢的错,夫人莫要生气,气着自个身子。” 沈氏岂能不气,说着一夜都没见沈淮旭出来,人定还在屋中睡着,可她刚闯进去哪有人影? 亏得她还带了沈老爷院中的奴仆,就待捉奸在床有证据,眼下倒好,她成了那挑梁小丑了。 但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其余事暂且一放:“近日外面有什么谣言吗?” 云姑姑捂着脸低垂着脑袋,眼中闪过片刻迟疑,轻微点了下脑袋:“有,但” 沈氏冷眼剐上去:“但什么?说。” 云姑姑被沈氏吓得一抖:“说,说英国公小姐对,对,对老爷有意。” 沈氏眯了下眼,身子都是一晃:“你抬起脸来。” 云姑姑战战兢兢的把头抬起。 下一刻,沈氏的巴掌裹着劲风再次落在她脸上,这一次,沈氏几乎下了死手,云姑姑直接被扇倒在地,嘴角都开裂流血。 即使被打的头晕眼花,耳朵发鸣,可她依旧强撑着磕地求饶:“夫人息怒,奴婢只是不确定此事的真实性,怕告知夫人会惹来夫人忧心,准备待查清之后在告诉夫人的。” 云姑姑爬到沈氏脚边,扯住她裙摆,痛哭流涕,不停求饶。 “求夫人息怒,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奴婢有罪,奴婢错了。” 沈氏居高临下看着她,没有半点怜悯:“如果你不是我的贴身奴婢,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饶是如此,我也不会在重用于你,今日起,你屋外伺候。” 云姑姑把头磕的砰砰作响:“夫人不让奴婢伺候不如就此杀了奴婢,不能伺候夫人,奴婢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还未等沈氏反应,云姑姑直接起身,不知哪来的力气,直接一头撞向了围墙。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下一瞬云姑姑额头流血,整个人不知死活的轰然倒地。 可即便如此,沈氏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她只是嫌弃的叫人把她抬回去,也没说要给请大夫。 若非云姑姑的隐瞒,她岂能连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还被那死丫头嘲讽一番。 等她查明,估计人都得进家门了,没用的东西。 “夫人,奴婢叫霞儿。” 这时一个小丫鬟跑了上来,沈氏瞧了眼她:“你有何事。” 霞儿谄媚的俯着身子,做的一副讨好之态:“夫人,云姑姑这谣言奴婢知晓是从何处听来的。” “不是府外吗?”沈氏皱眉。 霞儿摇头:“并非府外,而是府内传出的。” 沈氏步子一顿:“府内?” 霞儿凑近了些,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是周姨娘,云姑姑是听周姨娘说的。” “那个贱人。”沈氏本以为这谣言是府外传的,没想到是自己人在乱传。 她立马调转方向:“走,去周姨娘的院子。” 看她不撕烂她的嘴! 第476章 陪葬 沈氏带着两三个奴仆往周姨娘的院子去,哪知还没走到周姨娘的院子,一拐角却见花园凉亭中坐着两个人。 是在外喝早茶的周姨娘与孙姨娘。 此处离二人院子不远,沈氏也非第一次见她二人坐在此处闲聊。 沈氏眼神骤然迸发出狠色,看到周姨娘她便气不打一处来。 正欲上前询问谣言一事,却听周姨娘与孙姨娘说:“也不知老爷何时会娶了那英国公的妹妹,你我姐妹二人,上有沈氏,下有英国公,往后的日子怕是会越来越难啊。” 沈氏身子顿住,抬手让身后下人噤声,她倒要听听,这碎嘴子二人会在背后说她什么坏话。 孙姨娘也是叹了一声:“谁说不是呢,沈氏入了这沈家,一件正经事没干,转眼救驾有功,得了个便宜的诰命夫人,老爷若不是忧虑她的封号,眼下说不定都得写休书了,两年肚子都没动静,看来也是命中没有这个福气。” “可谁叫人家就坐在沈家夫人的位置上呢。”孙姨娘喝了口茶,轻轻摇了摇头。 沈氏在后听着,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这二人瞧模样也不是第一次在后谈论她了。 周姨娘冷嘲一声。 “那沈氏一介寡妇,何德何能能嫁入沈家,就她那身份,给沈家当婢子都不够格,老爷被美色迷了眼,当初是想要娶她过门当贵妾的,若不是大公子提了一嘴她那死掉的丈夫,她如今跟咱们一样,什么也不是。” 孙姨娘略显诧异:“什么?你这又是从何听来的消息?老爷当初是准备娶她进门当贵妾的?” “但是我怎么听说老爷与老太太一开始说的就是要娶沈氏进门当沈家夫人的,老太太不同意,老爷为此还与老太太闹了不愉快呢。” 周姨娘四下瞧了瞧,确认无人后她才压低了声音:“那是说给外人听得,都决定娶那沈氏过门了,不得说些好听话?总不能说老爷本来打算娶沈氏当贵妾,结果因为她那亡夫有可利用的价值才让她坐那沈夫人的位置吧。” “是不是傻啊你。” 孙姨娘恍然大悟:“倒是我糊涂了。” “你二人给我闭嘴!”沈氏的怒吼声响起。 周姨娘与孙姨娘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当瞧见沈氏后,二人赶紧起身见礼。 “妾身见过夫人。” 话音都还没落到底,沈氏的巴掌已然乎到了她们脸上。 周姨娘,孙姨娘一人挨了一巴掌,立马跪地认错:“夫人息怒,妾身二人只是闲来无事开个玩笑罢了。” 沈氏如此盛怒,二人又不傻,怎不知沈氏是听见了她二人谈话才会如此。 “玩笑?”沈氏冷笑一声:“你二人说的哪句话是玩笑,来说出来让本夫人听一听。” 周姨娘与孙姨娘对视一眼,低垂着头,谁也不敢说话。 “你二人真是好大的胆子,敢背后乱嚼舌根子,打死都不足惜。” 沈氏这狠劲,似乎真的要打死眼前二人一般。 周姨娘赶紧道:“夫人,妾身只是说了实话,可没有乱嚼舌根子。” “闭嘴。”沈氏反手又给了周姨娘一巴掌:“不论真假,你背后议论主子就是该死,来人把周姨娘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孙姨娘十五大板!” “是。”小厮上前捉人。 周姨娘挣扎大喊:“不要碰我,把你们脏手拿开。” 她看向沈氏:“你不能这么对我们,你没有证据,你敢打我们,我要告到老爷那里去。” 沈氏袖中拳头攥的紧紧地:“堵了嘴拖下去,给我狠狠地打!” 下人开始堵周姨娘二人的嘴,周姨娘一边躲闪挣扎一边哈哈大笑起来:“沈氏,你别得意,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你完蛋了!” 周姨娘与孙姨娘被拖了下去,随着她们叫喊声远去,响起的是板子打到皮肉上的声音还有周姨娘与孙姨娘的惨叫声。 霞儿在旁道:“夫人把这周姨娘打了,怕是没法子问那英国公家的事了。” 沈氏冷哼一声,眼神如针落在霞儿身上:“谣言不会空穴来风,没有她,我还查不到了?” 霞儿一惊,下意识的垂首摇头:“夫人无所不能,自然是能查到的,是奴婢多嘴,还望夫人莫要怪罪。” 沈氏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她面上看似镇静,实则心里已是寒凉一片。 她本以为沈老爷是真心爱她,才会不顾世俗与阻碍,娶她过门,给了她这别人羡慕不来的荣宠。 可是如今周姨娘却说,当初沈老爷并非是要娶她做沈家夫人,而是想让她当妾。 若是如此,这所谓的感情深厚,所谓的宠爱与那些夜里的情话都算什么。 沈老爷说她对他是特别的,是无可替代的,如今却要娶别人过门,还碍于她一品诰命夫人的封号不敢动她,若没有封号,他是不是打算休弃了她? 沈氏越想身子越凉,她好不容易走到今日,绝对不许任何人夺了她的位置与荣耀。 柳锦棠换了衣裳与沈淮旭出了门。 鹊华楼中,陆星文与襄王还有另外两人正坐在桌前谈论什么。 柳锦棠与沈淮旭推门进入后,交谈声戛然而止。 陆星文起身拱手笑道:“好久不见,柳小姐近来可好。” “陆大人,你何时回来的。” 沈淮旭被皇上派去奉州处理公务后,没多久皇太后殡天,自那之后,陆星文就宛若人间蒸发一般没了音讯。 她打听后才得知,他似乎被皇上派了什么任务,走的匆忙。 但是这么久,就连襄王都回来了也不见他人,柳锦棠还以为他还没回盛京,突然在此见到,很是意外。 陆星文没回话,沈淮旭拉着她到桌前坐下:“子修前日赶回来的。” 陆星文坐下身,看了眼柳锦棠:“柳小姐节哀。” 说的自然是二公主之死。 柳锦棠勉强笑了笑,她最难过的时候已经过了,眼下只想给其报仇,但她还是很感激陆星文的关心:“谢谢陆大人,我没事的,只要想到能给知鸢报仇,我就不难过了。” “我会让那些人下去给知鸢陪葬。” 第477章 咬钩 屋中除了陆星文与襄王,还有两人,其中一人是时家的张叔,剩余一人,柳锦棠没见过。 张叔与之介绍后柳锦棠才知对方身份,竟然是她二伯家的嫡孙,按辈分,是她堂兄。 时家当年死的死逃的逃,本来偌大一个家族,如今便也只剩下些孩子了。 余下的老人要么是时家的旁支,要么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但如今的时家没得挑。 没有这些人的帮衬,时家也走不到如今,只要是有血缘的,都得拧成一股绳。 见到亲人,柳锦棠有些拘谨,不知该说什么,对方倒是没她这般局促,自我介绍一番。 “堂妹可唤我时清。” 柳锦棠脑袋一歪:“你与时溪什么关系?” 时溪便是那日在驿站吓唬她的那位少年。 “哈哈哈哈哈。” 柳锦棠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包括一向不喜形于色的沈淮旭。 襄王站在桌前,提醒柳锦棠:“五妹妹糊涂了不是,你与时清乃堂兄妹关系,他与时溪自然也是堂兄弟关系。” “是了,是我糊涂了。” 经襄王这一提醒,柳锦棠立马反应过来。 时溪乃时家二子,也就是她二叔父的儿子,为她堂兄,时清唤她堂妹,那时溪便也是他堂弟了。 “堂哥唤我锦棠便好。” 二人相互介绍后,众人落座。 坐下后,襄王率先出声,义愤填膺道:“元祉,我建议趁热打铁,把那畜生杀了。” 桌上所有人都沉默,唯有柳锦棠有些不明白:“襄王殿下在说谁?” 柳锦棠看向沈淮旭,又看看襄王。 “是益王。”沈淮旭接过身后文润递来的牛皮卷纸,在桌上铺开。 瞬间人物关系图便出来了,而柳锦棠竟然看见颜昭的名字与益王连在一起。 益王她不惊讶,但颜昭怎么会与益王有关系? 柳锦棠指着颜昭的名字:“是我眼花?还是就是我想的那般?” 此问题则是由陆星文回答了她:“确实是你想的那般。” 陆星文把当初颜昭妄想爬龙床却被喂药丢去益王榻上的事,以及之后颜昭与益王狼狈为奸之事粗略告知了柳锦棠。 柳锦棠听到后面,越听越是愤恨:“所以,此次刺杀,是益王与颜昭搞得鬼?是他们害死了知鸢?” “情报无误,确实是益王所为,他在城外埋伏已久,一直在找突破口弑君夺位,却一直没有好的机会,他本打算从你娘下手,谁知皇上带人前去避暑,给了他可乘之机。” 陆星文指着益王,手又缓缓挪到了乾顺帝上,最后落到了二公主的名字上。 “益王以皇上为目标,哪怕杀不死,让其重伤也可趁其病要他的天下。” “但二公主纵身一挡,为皇上挡去了重伤一击,自己则是丢了性命,也算是间接破坏了益王的计划。” 柳锦棠眼神扫了一圈,在沈淮旭身上定格:“大哥哥这么厉害,不知益王的计划?明知皇上出行必会出事,为何不拦着?又为何不加派人手保护?” 得知对方明明计划这般拙劣,可还是让其得逞时,柳锦棠情绪有些失控,她本以为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 却没曾想,是场意外。 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 沈淮旭没有出声,只是黑眸深沉的看着她,知她正在气头之上,担忧她身体,他道:“别气,你身子才好。” 在得知事情真相的瞬间,柳锦棠确实气血上涌,失了控,指责的话不过脑子就说了出来。 但沈淮旭这样镇静的反应却是让她火气渐消,惊出一身冷汗。 刚才她是在指责沈淮旭? 不,她刚才那话不仅仅是指责了沈淮旭,她还变相的指责了襄王与在场所有人。 发生这样的事谁也不愿意,沈淮旭不是神,他又如何能预知将来,时时刻刻保证杜知鸢的安全,这不是他的义务,他的义务是保护皇上。 若是杜知鸢不冲出去,她就不会死。 因为沈淮旭不会让皇上受伤的。 她冲出去,才是最大的意外。 想通这一点,柳锦棠神色颓然又黯淡:“抱歉大哥哥,抱歉襄王殿下,陆大人,让你们见笑了,我只是,有些,有些难以接受知鸢是这样离世的。” 沈淮旭不顾众人眼神与注视,把柳锦棠搂入怀中,轻声哄道:“是我疏忽。” 陆星文与襄王见此神情也是颓然下来,皆是轻叹一声。 此事又何尝不是他们的疏忽呢。 屋中弥漫着悲伤之气,直到屋门被敲响,这凝重气氛才被打散。 柳锦棠从沈淮旭怀中退开,低着头擦擦眼泪,看向屋门。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见到他二人,柳锦棠又是一惊:“萧夏,时溪?你二人怎么来了?” “我让他二人来的。”张叔起身:“之后的计划也需他二人参与。” 柳锦棠第一反应是看沈淮旭,见他没反应便知他是知晓的,如此便好。 萧夏与时溪纷纷见礼。 待萧夏见礼到柳锦棠后,犹豫一瞬后唤了声:“表姐。” 柳锦棠一直以为萧夏比自己大,如今才得知,他竟比自己小三个月,怪不得当初见他就觉他与别人不一样,原来是因二人血脉相连,是亲人啊。 “这缘分倒也奇妙。” 柳锦棠叹道,与萧夏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的一笑。 所有人到齐了,便可以开始协商接下来的计划。 而也就是在沈淮旭说时,柳锦棠才知晓,她娘沈氏竟然也与那益王有联系。 益王在三月前就找上了沈氏,不应该说是颜昭,三月前就盯上了沈氏。 颜昭如今成了益王的玩物,对当年柳锦棠害她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想要惩治柳锦棠,让她也尝尝当初自己受得折辱。 加之益王一直在想办法支沈淮旭出京,所以颜昭以此为借口说服益王找到沈氏。 借助沈氏不喜柳锦棠这个心理,说她有法子让沈氏不脏自个的手,叫柳锦棠消失在她眼皮子底下。 还能支沈淮旭出京。 益王闻言对他无害,自然便应了。 而帮助沈氏的前提则是沈氏要听话。 颜昭与沈氏的联系一直都是由中间人传达,所以沈氏从始至终没有见过颜昭。 对方只是给了她几次关于柳锦棠与沈淮旭的确切情报,沈氏就无条件的信了对方,对方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那个蠢妇一心只想把柳锦棠送出京去,以免碍眼,却不知自己已经咬了对方的钩子,死死的,在松不了口。 第478章 沈氏的野心 “益王想玩,我们便陪他玩玩,直接弄死他,太便宜了他。” 沈淮旭手中的毛笔在纸上益王的名字上反复涂抹,笑的阴恻恻的,犹如地狱索命的修罗煞神。 “让他死在龙椅前,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位置前,会不会更有趣些?” 众人随他此话都露出一抹奸笑来,襄王拍手叫好:“还得是元祉兄啊,杀人诛心之法,唯你炉火纯青啊。” 柳锦棠也笑了:“我也想看看我娘失败时的反应,还有益王与颜昭失败时的惨状,想必知鸢也会开心吧。” 沈淮旭伸手拿过她嘴边的一根发丝,为她别至耳后:“卿卿怕不怕?” “怕什么?”柳锦棠反问:“怕卷入这场权谋之争?还是怕计划之中丢了性命?” 她轻笑,再无当初那胆小怕事模样:“我不怕,我只怕事情败露无法给知鸢报仇,更怕不能叫沈氏得到应有的惩罚,无法给自己一个交代。” 萧夏表情坚定,声音更是坚定:“表姐放心,坏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惩治。” “对。”时溪也附和:“我们时家,也终会沉冤昭雪,再得光明。” 陆星文举起茶杯:“那就祝我们计划顺利。” 襄王起身:“定会顺利,这永朝,来年还叫永朝国。” 柳锦棠被他们感染,端起杯子;“对,坏人就应该待在他们应该待的地方,比如天牢,比如断头台。” 沈淮旭是最后一个起身的,他手中杯子与众人杯子轻轻一碰,他看着身旁少女,勾唇一笑:“那我祝卿卿得偿所愿。” 当夜,一封密信通过特殊手段送到了乾顺帝的手中。 乾顺帝看完信中内容后,先是大发雷霆在养心殿打砸了不少东西,紧接着叫薛当召沈淮旭等人入宫。 夜朗星疏,敲更人手中锣鼓敲第二声时,一行人顶着月色入了皇宫。 养心殿的烛光亮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清晨,殿内的烛光才熄灭。 也是这一夜,沈氏备了一桌好酒好菜等着沈老爷回来想问个清楚,想问他当初娶她是不是只想娶她做妾,而非沈家的当家夫人。 想问问他周姨娘口中说的英国公小姐想要嫁给他是不是真的,他又是否有意娶她。 她等啊等,等到饭菜凉透,热了一遍又一遍,等到襁褓中的孩子醒了哭,又睡了醒。 等到月上三竿,月色清冷,月色落在屋门口的台阶上,照亮了整个院子,却唯独照不见沈老爷的身影。 沈氏叫霞儿去问问沈老爷何时回府,结果等霞儿回来时才知,傍晚时沈老爷就已经回来了,只是一回来他就去了凌姨娘的院子,这个点早就歇下了。 沈氏暴怒,忍了一夜,她还忧心沈老爷操忙公务是否饿了肚子,结果他倒好,回府不仅瞒着她这个正妻,直奔妾室的院子,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眼里是彻底没了她这个正妻啊。 沈氏掀翻了一桌饭菜,带着霞儿与另外两名奴仆,顶着月色往凌姨娘的院子去。 她本是要去兴师问罪的,但到了对方院子门前时她却止了步。 瞧着那黑漆漆的院子,她瞬间心死,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也不想去追问结果了。 沈氏抬头看看天,在低头时,瞧见自己身上穿着的锦缎与手腕上戴着的价值连城的镯子。 绣花鞋上的芙蓉花在月光之下宛若活过来般栩栩如生,难辨真假,这是盛京城最好的绣娘赶工一月绣出来,唯此一双。 这是她以前在江宁时难以享受到的富贵荣华,钱权缺少一样,她都无法把这双鞋子穿在脚上。 当初她费尽心力谋划了宫廷刺杀,铤而走险救下皇太后,以腹中死胎做赌注,得到了这诰命夫人的封号,为的可不是与这院子里的贱人一样,讨男人欢心的。 她要的是权势,是富贵荣宠,是别人羡慕的眼神,是再也不去过以前那拮据又受人白眼的日子。 沈氏收眼,挺起了脊背,眼中愤恨早已变成了势在必得,这男人的宠爱就给院子里的贱人吧,她不稀罕。 沈氏转身离开,只要她依旧做好自己的本分,沈老爷就休想动她的位置。 她前路顺遂,唯一的不顺遂,想来很快也就不会在碍她的眼了。 第二日一早,沈氏在出府的必经之路上拦截了要出门的沈老爷。 见到她沈老爷明显是有些不悦的,但依旧和颜悦色问她有什么事。 沈氏什么也没说,只说:“我有事与老爷说,老爷请移步,大事。” 她神情太过严肃,声音也低沉的吓人,沈老爷瞧瞧时辰,算了算早朝是否来得及,确认来得及这才跟着沈氏去了就近的屋子。 一进屋子,沈氏就开门见山道:“有一件事妾身要与老爷坦白。” 她拿出一封信来,那信纸都泛了黄,边缘也卷的皱皱巴巴的,一看年头就不短。 沈老爷不解:“这是何物?” 沈氏把纸举到沈老爷眼前:“这是时家叛党写与我那亡夫的信,叫我亡夫照顾好时家之子,也就是我的孩子,老爷的继女,柳锦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沈老爷一大清早听见这个消息可比见鬼还可怕,他以为沈氏疯了,正要叫人,沈氏却先一步叫进一婆子来。 “老爷,妾身其实从未生育过,此稳婆可替妾身作证。” 那被沈氏唤进来的婆子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说:“老身,老身可为夫人作证,夫人身子确实不曾生育过。” 沈老爷额角青筋跳了跳:“荒唐!” 沈氏又道:“当初老爷自江宁离开后,那人找到了我,说要为他孩子找个母亲,妾身与老爷之事被那人瞧见,彼时妾身那弟弟又惹了大祸,妾身无奈只能接受了那人的要求。” “既然这个秘密你隐藏了这么多年,为何眼下却又说了出来?”沈老爷尚存理智,不懂沈氏到底想做什么。 沈氏抬眼,眼神可怕如蛇:“老爷也不想此事被皇上知晓吧,若是叫皇上知晓沈家藏了时家遗孤,饶是沈家权势滔天,也终归难逃灭门,皇上不会允许的。” “你疯了!”沈老爷没想到沈氏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自问也没什么地方对不起沈氏:“你为何要这样做?沈家出事,你也难逃一死。” 沈氏却是癫狂的笑了:“妾身爱老爷,但是老爷好像不爱妾身了,老爷回家去别人的院子,还要娶她人为妻,妾身没法子,是老爷逼的妾身只能做下这样的选择。”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爷若是不想此事牵连沈家,那英国公的妹妹就不要进沈家的大门,否则,妾身不介意与沈家一起死。” 沈老爷的脸刹那间被气的发红,他眼睛充血满是血丝,为官这么多栽,还从未有人如此威胁过他:“你岂敢!” 他这要杀人的架势落在沈氏眼中确实骇人,但沈氏却半点不怕。 她只是冷笑着提醒沈老爷:“老爷想杀了妾身吗?但是妾身得告诉老爷,若是妾身死了,这个消息一个时辰内就会送到宫中,老爷可想好了?” 沈老爷的火被一盆冷水熄灭,消息来的突然,事关时家,他一时也是没了主意。 沈氏靠近沈老爷,手攀上他的胸膛,亦如最初二人恩爱的那般。 只是这一次她化作了毒蛇:“老爷只要听妾身得,不要娶那英国公家的小姐,好生待妾身,这一切便不会发生,毕竟妾身,可离不开老爷呢。” 第479章 做你手中利刃 “你真是疯了。”沈老爷一把推开沈氏:“疯了。” 他大声说着,夺门而去。 沈氏在后面哈哈大笑,沈老爷听着她笑声走的越发快了些。 沈氏失魂一般回到自个院子,哪知一进院子却看到柳锦棠坐在她院子里哭。 沈氏眼角抽了抽,走了上去。 “娘,你帮帮女儿吧。”柳锦棠一看到沈氏就扑了过去,哭的可谓是难过至极。 沈氏眼神狐疑,仔细瞧了瞧她:“你在这哭什么。” 眼下的柳锦棠不像是假哭,那眼睛都哭红了。 “娘,其实你猜的没错,大哥哥对我有意,也总是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我一直敢怒不敢言,毕竟你我皆得看其眼色过活,就连上次李员外落水,都是大哥哥安排的。” 柳锦棠哭诉着,擦擦眼泪:“昨日娘你来找我时,我也并非是故意那样说的,是大哥哥,是大哥哥逼我的,我是迫不得已的。” 沈氏的眼睛一直都未从哭泣的少女脸上挪开过,她在观察,打量柳锦棠话的可信度。 但柳锦棠的演技有时甚至都能骗过沈淮旭,沈氏又算什么。 沈氏心高气傲自认为自己慧眼无双,什么妖魔鬼怪与算计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但她还是小瞧了柳锦棠。 她瞧少女哭红了眼,哑了嗓子,便已是信了大半,可她还是觉得不对劲,于是想测试一下柳锦棠,便道:“你回去吧,为娘会仔细想想的。” 柳锦棠看她似乎不愿意帮自己,哭的更凶了,死活不愿意走,要沈氏帮帮她,但沈氏瞧她哭成这样心里别提多爽快了,让霞儿把人赶了出去,关了门。 而被沈氏赶出院子的柳锦棠前脚还在哭,后脚一转身,眼泪就像从没流过一般,戛然而止。 甚至连她脸上的悲戚之色都是瞬间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如死水一般的平静无波。 回到院子柳锦棠便进了屋子,不多时屋里就传来叫喊声与打砸声。 而一路跟着柳锦棠回到院子的沈氏的人听见这个动静后,想了想,快步原路返回。 屋子里躺在贵妃榻上吃着蜜橘的柳锦棠时不时的嚎一嗓子,见春文在旁摔粗陶碗摔得不够大力还叫她重些摔,说晚上给她加餐。 春文一听有好吃的,立马甩开膀子,卖力的砸,木桶里的碎片飞溅,吓得千霜出声喊停。 直到屋门被敲响,萧夏说跟踪之人已经回去告知沈氏了,柳锦棠才让春文等人停了手。 萧夏双手环胸,背靠木门,有些怀疑柳锦棠此举是否可靠:“你这拙劣的演技,沈氏能信?都说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好心,她不可能蠢的你说什么她信什么吧。” 另一道人影也从房梁跳下,一把搂住萧夏肩膀,批评萧夏:“我说表弟,你这不相信谁呢,表妹如此聪慧,你当是你这猪脑子啊。” 话没说完,萧夏反手就要去拉他胳膊,时溪反应迅速闪避开去。 萧夏见状立马闪身跟上,二人莫名其妙就在院子里打起来了。 柳锦棠吃着蜜橘,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二人在他院子里上蹿下跳,嗯,正闲的无趣,这逗乐的就送上门了,他二人这番拳打脚踢,搁在鹊华楼那得掏银子才能看呢。 二人正打的起劲时,沈淮旭大步从院外进来。 他那高大身形,强大气场,纵使远远地没看清,柳锦棠也一眼认了出来。 柳锦棠看了下天色,迎了上去:“大哥哥,你怎还没去早朝?” 沈淮旭一进院子,那本来打的热火朝天的两人就不知龟缩到何处去了。 沈淮旭上前拉住柳锦棠的小手,带着她往八角亭中走。 身后的文润朝门外探了探头,关了院门,而就在他往外看时,不远处的一棵树后,一道人影快速的往树后藏了藏。 文润自然是瞧见他了,但却没有理会,反手关了院门。 “我才从宫内出来,今日起,无需早朝。”沈淮旭拉着柳锦棠坐下,春文立马端上来香茶与糕点。 “可是陛下说了什么?”柳锦棠知晓昨夜皇上召了沈淮旭与襄王等人入宫,所为何事她心头也有猜测:“是陛下生怒了吗?” 昨日沈淮旭提出要把时家之事告知皇上时她就觉冒险,陛下母妃就死于时家之难,有言称陛下一直记恨时家,因为当初但凡时家服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偏时家是块又硬又臭的骨头,守着那身骄傲与傲骨不肯弯腰低头,这才惹得先帝震怒,一气之下杀了时家上下百余口人。 据说当时身为太子的皇上还去求过时家家主,似乎结果不太理想。 但这些也只是柳锦棠道听途说,具体情况张叔也没告诉过她,但她觉得她打听到的应该与真相八九不离十。 皇上正儿八经算,也流着时家的血。 若没有发生当年那件事,她应该要叫乾顺帝一声表哥了。 若不是发生了难以消除的芥蒂,乾顺帝岂能如此记恨时家,没理由啊。 “非也。”沈淮旭剥了蜜橘,一颗颗的放在柳锦棠面前的盘中:“为了引蛇出洞。” “陛下没有责怪?”柳锦棠怀疑是自己猜错了,难道沈淮旭没有与皇上说时家之事? “帝王之心最是难测,不好说。”沈淮旭擦手:“眼下益王虎视眈眈,陛下自有自己的考量,一旦益王死了,无人可威胁其地位,其心思,谁也无法预料。” 这话柳锦棠听懂了:“所以大哥哥想要借益王之手助时家摆脱困局?” 沈淮旭妖孽俊脸之上挂上一抹笑来:“我此举,不是正合卿卿心意。” 他捏捏摸了摸柳锦棠发丝,爱不释手,温柔又喜爱。 “小家伙,你这眼睛一转,我就知你在想什么。” 柳锦棠心头咯噔一下,不知沈淮旭这话是诈她还是真的看透了她的想法。 只转瞬间,柳锦棠就笑道:“大哥哥既有这读心之术,岂会读不懂皇上的心思,我看大哥哥就是故意诓我,大哥哥说不定已经知晓了陛下的真实想法,就是不告诉我,防着我呢。” 沈淮旭见少女反将自己一军,黑眸透笑,不气反倒更为喜爱她这模样。 他把少女搂至自己腿上,刮了下她的鼻尖:“我心甘情愿做卿卿手中的利刃,不论代价如何,我都甘之如饴。” 第480章 准备送人出京 不知何时起,沈淮旭就总会说这些话来哄她。 柳锦棠承认,这些话但凡是个人听在耳中都无人能拒绝,她自然也拒绝不了。 当一个有权有势之人说要做你手中利刃,愿意为你做任何事还甘之如饴时,她这一刻甚至觉得,这句话超过了所有情话。 她想,她是否需要给沈淮旭一个机会呢? 盘中的蜜橘被剥去了外皮,留下的唯有胖嘟嘟的果肉,好似只要有沈淮旭在的地方,不论吃什么,都从未脏过她的手。 下颚被捏住柳锦棠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沈淮旭的吻就压了下来。 他侵略的吻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松香,在触碰到柳锦棠的瞬间,就叫她浑身麻了一遍。 柳锦棠只觉他的唇软的过分,身上的松香也好闻的过分,甚至起了想独占这份美好的念头。 可念头才出,便被柳锦棠压了回去,她不能叫沈淮旭发现端倪,他的考验才开始,这只老狐狸若是知晓她的念头,定是认为拿稳了她,这可不行。 一吻闭,柳锦棠咬唇低头,一如以前一般,羞涩又气愤。 “大哥哥现在吻人家都不分场合了?大门就在那里,当真不怕被人瞧见?” 这青天白日的,他不要脸,她还害臊呢。 沈淮旭却是舔了下唇,做尽了风流旖旎不要脸的姿态,他愉悦一笑:“怕什么,眼下怕的就是他们不知道。” “你娘已经把你的身份告诉我那蠢货父亲了,你猜我爹下一步要做什么?” 沈淮旭搂着少女,伸手取过蜜橘一个放入少女口中,一个放入自己口中。 尝着蜜橘甜滋滋的汁水,他满意挑眉,这御贡的果子就是不一样,看模样这小家伙很爱吃,明儿再多弄些回来。 “没想到沈氏竟然真的说了。”柳锦棠微微叹息,她本以为沈氏只是脑子不好使,但至少知晓生存之道。 可谁曾想,她就是个只顾自己利益,却不考虑她人,不考虑以后的蠢货。 目光短浅从成这样,她爹当年到底为何会选中她。 “既如此,现在所有人都知晓我的身份了,父亲若不想沈家被拖累,要么杀了我,要么送走我,正好遂了我娘的愿,若有大哥哥,想来他们只有第二条路可选了。” 借沈氏之手把她送出京城,为了不要益王起疑,甚至还做局扯入了沈老爷。 此番谁也没有退路了。 “放心,谁也伤不了你。” “嗯,我相信大哥哥。” 沈老爷这边下了朝,没有见到沈淮旭,正纳闷呢,丞相走了过来。 “沈大人这是做什么呢?下朝了为何不走呢?” 沈老爷拱手见礼:“见过丞相,在下只是奇怪今儿早朝怎么没有见到小儿。” 丞相眉头一锁,声音沉下来:“怎么?沈大人不知昨夜之事?” 沈老爷奇怪:“何事?不曾听闻啊。” 丞相左右看了眼,声音再度压低两分:“昨夜皇上连夜召见令郎与襄王等人入宫,说是时家旧党有意谋反,要捉拿呢,令郎想必是收到了密令,免了早朝,眼下说不准正在调查时家之事呢。” 沈老爷吓了一跳,时家,怎么又是时家。 他眼睛一转问:“皇上对时家如此痛恨?可是皇上不是” 沈老爷话没说完就被丞相打断:“嘘,眼下可是在宫里,沈大人慎言,谁人不知陛下与时家的关系,可那又有何用?这皇权之中哪会有亲情,何况还是要谋反之人。” 丞相似乎并不想在谈论此事,又匆匆说了两句,告辞离开了。 沈老爷站在原地起了一身冷汗,反应过来后,快步出了宫。 他一进家门,便碰上要出府的沈淮旭:“站住。” 沈老爷叫住他,沈淮旭回头:“父亲有事?” “皇上昨夜召你入宫,为何不与为父说?”沈老爷语气冷凝,以父亲的身份想要先入为主。 可沈淮旭却丝毫没把他放在眼中,连表情都没变:“父亲问错人了,儿子自坐上这个位置,就在未与父亲交代过任何事,父亲难道忘了?” 沈老爷凝噎住,脸瞬间成了猪肝色,何止是沈淮旭从未向他说过,他也从未问过,沈淮旭这话看似在解释,却也是在谴责他。 沈老爷有自知之明,怕一大早闹个不愉快,于是态度软了些:“听闻皇上让你查时家叛党?” 沈淮旭抬眼:“父亲难不成知晓时家叛党的下落?” 沈老爷瞧沈淮旭听见时家二字眼神立马变的凌厉,心下悚然,却不知他是因为时家叛党如此,还是见他似对时家叛党有敌意而如此。 毕竟他宠爱的柳锦棠可也是时家人。 “无事。”沈老爷本想问他知不知晓柳锦棠的真实身份,可是转念一想还是罢了,如果真如那个疯妇所言,他私下处理了便好。 "父亲。" 沈老爷心头正想着,沈淮旭却出声叫住他。 沈老爷一回头,就见一双如狼似的眼睛,透着黑幽幽的冷光盯着他,仿佛他是一块可口的肉一般。 沈老爷汗毛直接全部竖起:“你这是做什么?” 若不是眼下事关时家,他是真不想招惹自己这个儿子。 “我奉劝父亲一句,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耀棠居已经放了我的人。”沈淮旭说完这话后一撩衣袍转身而去。 沈老爷却是在品味后反应过来他此话含义。 他眼睛瞪大,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淮旭离开的方向,他知晓,他既然知晓,竟敢私藏叛党,这若被皇上知晓,沈家就完了啊。 沈老爷急的在原地乱转,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柳锦棠,眼下人被保护起来,看来是不行了,沈老爷想了想,往沈氏院子走去,一个法子不行总有另一个法子。 实在不行借人之手把人送出盛京,在对外找个借口说人因病死了便行了,怎么也不能拖累沈家。 第481章 三日后 沈老爷慌慌张张的跑到沈氏院子,沈氏并不意外他的到来,甚至在他来之前还煮了香茶备着。 “老爷来了。”沈氏把香茶递到沈老爷手边,这温柔贤淑模样,哪里还有早间的疯劲。 沈老爷看了看屋子,确保这屋中安全后才靠近沈氏,就势坐下。 “我回来时遇见元祉了。”沈老爷一坐下就表明了态度。 沈氏也明白,笑笑也坐了下来:“想来结果不太好,老爷刚进屋子时,这脸色妾身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沈老爷把茶端起来想润润口,但不知为何水都递到嘴边了他又放下,虽然刻意掩盖,但眼底那丝丝戒备还是溢了出来。 沈氏瞧在眼中心头若说没有感触定是假的,二人曾经也曾耳鬓厮磨过,说尽了这世间美好情话,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她与沈老爷同床共枕这么久,他竟以为自己要害他。 沈氏只觉悲凉,可她也知,男人的爱总是如过眼云烟,昨夜她在凌姨娘门口时就想清楚了。 爱什么的她不要了,只要沈夫人的位置只有她一人,任眼前人去做什么,她都不在意了。 “老爷是聪明人。”沈氏一笑:“难道老爷没觉得旭儿那孩子与五丫头走的过于近了些吗?” 沈老爷是个男人,沈氏这一笑代表什么他心知肚明,但他不愿相信,一拍桌子暴怒道:“胡说八道,我儿我最是清楚,绝不可能犯下那等错误。” “老爷信也好,不信也罢,此事妾身也有错,没有好生教导孩子,让得孩子行差踏错,走上这一条不归路。”沈氏突然哭了起来,嘭的一声朝沈老爷跪下:“老爷不如打死妾身吧,妾身管教不好孩子,也惹老爷烦心,打死了一了百了。” 若是沈氏没有诰命在身,或眼下沈家没有时家这等子糟心事,沈老爷指不定真会一怒之下休弃了她,扔她自生自灭。 可如今的沈氏哪能说动就动,不为别的,为了英国公家的亲事,他也不能让沈氏死啊,毕竟谁会嫁一个死了两任夫人的男人? “夫人这是说什么傻话呢,为夫就算发天大的火气,心底里还是宠爱你的。”沈老爷话是这样说,但却没有扶人的意思。 他眼神一动,沈氏身后的下人便立马会意,上前扶人。 沈氏抽抽搭搭的哭着,搀扶着下人的手从地上起身,沈老爷叹道:“眼下要紧的是如何让沈家免于劫难,你有何法子?” 沈氏把柳锦棠的真实身份告诉沈老爷,一来是为了威胁他,二来是想借沈老爷的手除了对方。 可眼下沈老爷却如此问她,沈氏有些奇怪,毕竟在沈氏看来,沈老爷完全没必要问她才是。 “妾身不过一介妇道人家,怎么会有法子。”沈氏自然是有打算的,若是可以,她想借外面那人之手把那死丫头送出京去,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 实在不济借沈老爷的手。 但她可没蠢到跟沈老爷说实话。 沈老爷怎么说也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人话鬼话他还是分得清的。 眼见沈氏如此说,他嗤了一声:“既如此,那便找个借口把人送出京去吧,五丫头身子本就不好,眼下京中天热,她也许久未见祖母,送她出去玩上几日吧。” 沈氏福身垂首,在沈老爷瞧不见的地方她勾唇阴恻一笑:“妾身知晓了。” 沈老爷要走,沈氏再次出声:“老爷不如用了膳再走。” “不了,衙门还有事,你自个用吧。”沈老爷直截了当的拒绝,出了屋子。 沈氏瞧着沈老爷的背影,对霞儿交代一声:“去,派个人盯着老爷,看看老爷去了哪里。” 霞儿应是。 沈氏等沈老爷这话等的太久了,眼下她只需知会那人一声,正好那死丫头也找到她这处,这不是天赐良机是什么。 沈氏觉得这老天爷都在帮着自个,连忙派人去通知府外的接头之人,叫其安排人手,赶紧送柳锦棠出京,她是一刻都等不了了。 颜昭接到沈氏的消息时正在屋中与益王缠绵,益王顾虑颜昭身子不便,不得尽兴,但奈何颜昭纠缠不得不依着她。 眼下见有消息来,他立马以此为借口推开颜昭表示先顾正事,这男欢女爱之事待晚上也不迟。 颜昭正在兴头上,自从有了身孕她已是空了良久,益王因为京中之事繁忙异常,更是顾不得她。 她以为益王此行带着她是疼她的表现,殊不知日日独守空房。 “殿下,你在陪妾身一会嘛。”颜昭不想放益王离开。 益王正头疼呢,敲门声再起:“殿下,郞下士找,说有急事。” 这下颜昭没有法子了,她的事尚且可以拖一拖,益王的事可拖不得。 她只得松手让益王离开,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待看见沈氏的来信后,她似乎找到了宣泄口。 “去,告诉沈氏,就说三日后半夜更打两下时,她的愿望自会实现。” 不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走一个人,她手上如今最不缺的就是高手。 能让沈淮旭都讨不到好处之人,绑个人还不是轻轻松松。 有沈氏与她里应外合,此事只会更加顺利。 小丫鬟端来水果,颜昭拿起一颗葡萄吃进嘴中,下一刻就吐了出来。 “如此酸涩的葡萄你也敢端给我吃,要死啊你。”颜昭抬手就甩了那小丫鬟一巴掌。 那小丫鬟捂着脸跪在地上,哭的极为难过:“是姨娘说,说要吃酸一些的果子,这,这个果子是殿下,特意,特意为姨娘寻来的。” 颜昭这时才反应过来,确实是她说的,都说酸儿辣女,她从怀孕开始就一直告诉益王她想吃酸的,实际上她根本不爱吃酸的。 她吃酸的每次都反胃,都是强行忍住的。 她不耐烦的挥手:“行了赶紧把这东西端下去,我今儿不想吃这个。” 小丫鬟战战兢兢起身:“姨娘可是哪里不舒服?想吃什么奴婢前去准备。” 颜昭想了一下:“去买些火烧来吧。” 她想吃辣。 第482章 大业将成 “殿下,这皇上太安静了,安静的不对劲啊。” 益王一进屋子,四五个青袍男人就把他团团围住。 其中一位男人穿的衣袍与这些人都不一样,益王进来后也没有主动上前,反倒淡定的坐在原处,摇晃着手中一块褐黄色的东西。 随着他摇晃的力度越来越大,发出的响动越来越响,屋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而只见他胳膊舞动的越来越快,最后都成了几道虚影,他口中念念有词,紧接着猛然睁眼,额头汗珠滚落,他“啪”的一声把手中东西搁置在桌上。 那是一块玄龟壳,看模样年代已是远久,玄龟壳乃是最为坚韧之物,可眼下此物落在桌上后,龟背之上竟肉眼可见的蔓延出一条裂纹来。 紧接着三枚铜币从龟壳开口处划出。 在桌上滚动一圈后恢复平静。 “这是何意?”益王连忙追问,他深信卜算之道,眼前卜卦的男人乃是神算子的后人,是他大业未立之时走了三天三夜的荒山路请出来的高人。 对方手中这个玄龟壳乃是祖传之物,他招募对方良久,也就只有大业刚立与眼下他拿出来过。 他觉得此物定是有什么神通,眼下瞧那桌上铜币,再看坐在桌后一脸凝重的男人,他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难不成是什么不好的预兆?” 桌后的男人起身:“此乃吉兆,预示殿下将会心想事成。” “恭贺殿下,贺喜殿下。” 屋内所有人都纷纷跪下恭贺,益王在短暂的诧异后,立马反应过来,哈哈大笑。 “我就说近日怎么总梦见凤舞龙腾,原来是在预示我,我大业将成啊,哈哈哈哈!” 益王一阵开怀大笑,屋中所有人再次出声恭贺。 “郎下士,刚才他们说的问题你可听见了。”益王得意过后稍稍冷静:“我那皇兄遭那等刺杀,甚至死了一女,为何半点动静都无,你快给我算算,他可是有什么后手?” 那被称为郎下士的男人从桌后走出:“殿下无需担忧,死了爱女心脉受损,恢复是需要时间的,殿下不妨抓住此机会,以免对方反应过来时就晚了。” “可那沈淮旭还在京中啊。” 益王一直在等沈淮旭离京,不然他还真没什么把握。 “在下算得,三日后,此人便会离京,届时便是殿下的好机会,若是错失,大业难成。” 益王虽对郎下士的话深信不疑,可是事关他身家性命,真要还是有些迟疑,面色忧愁的回到屋中,本在榻上睡着的颜昭立马惊起,赶紧贴了上去。 “殿下,你可算回来了,人家都想你了。” 眼下的颜昭语气娇滴滴的,身子更是柔弱无骨,可益王却半点心思提不起来。 他推开颜昭踢了鞋上了榻,颜昭见他心情似乎不太好,眼睛一转紧跟了上去:“殿下是遇见什么烦心事了?不妨与妾身说说?” 益王翻了个身,极为不耐烦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颜昭的脸色一僵,益王这话显然是瞧不起她。 “殿下可是为乾顺帝烦心?说起来,妾身这可是有个好消息呢,殿下想不想听听?” 益王无数次听颜昭说过这话,但其实所谓的好消息不过是腹中孩子动了,今儿她胃口好多吃两口饭,给他亲手做了一条帕子这等琐碎小事。 他着实有些乏味,但此次出行偏又只带了颜昭一人,他在想要不要随意在收个女人,不然总是宿在颜昭这处也不是个法子。 见益王不搭理自己,颜昭以为他是为事烦心,于是没等他回答,自顾自道:“沈氏来信,说叫妾身送柳锦棠出盛京,妾身已经安排了人手,就在三日后的夜里。” “你说什么!”益王惊坐而起,似乎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一把攥住颜昭肩膀,力气之大,让颜昭当即变了脸色。 “殿下你弄疼妾了。” 可益王却宛若听不见,一双眼瞪得极大看着颜昭,极为骇人:“我问你刚才说了什么?什么三日后,再说一遍。” 颜昭被他这模样吓住了,眼眶都红了,瑟缩在榻角战战兢兢道:“妾,妾身说,沈夫人说要与妾里应外合送柳锦棠出盛京,妾身安排了人手,三日后夜间行动。” 益王一屁股坐在榻上,想起郎下士卜的卦,他问:“此消息你可对外说过?” 颜昭摇头:“殿下走时消息才送到,这也不过过去了一个时辰而已,妾也无人可说啊。” 下一刻益王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搂住颜昭,喜悦之色溢于言表:“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天助我也啊,天助我也啊。” 颜昭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见益王如此高兴,还是扯出笑容陪着他笑。 傍晚,柳锦棠再次去到了沈氏院子,还没进院门就开始哭,哭的梨花带雨,天都要塌了的模样。 “娘,你再不帮女儿,女儿就得死在这沈家,女儿真的熬不下去了。”柳锦棠瘫坐在沈氏屋中地上,扯了自己脖间衣裳,露出一片红色痕迹。 沈氏又非什么都不懂的少女,那痕迹代表什么她一眼就懂。 她坐在贵妃榻上,本来面无表情的脸刮起了嘲讽:“你一开始得到沈淮旭的庇护就是用了这个法子吧。” 柳锦棠本能摇头:“不是,女儿没有。” “没有?没有沈淮旭为何会对你那样好,你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待你?”沈氏抓起手边杯子朝柳锦棠狠狠投掷过去,柳锦棠见状立马抬袖挡脸。 也亏得她挡的及时,那瓷杯落地飞溅的碎片与热水才没有伤到她的脸。 可即便如此飞溅的瓷片还是划烂了她身上锦缎,甚至有一块瓷片打掉了她脑袋上的珠钗,让得她发丝散乱,更为狼狈。 可也就是这狼狈,给柳锦棠博得了信任,也让沈氏更为得意。 “你说的事我考虑了一下,你父亲也知晓,正好你许久未见你祖母,三日后我送你去别庄,与你祖母小住些时日。” 沈氏这会语气恢复了平静,柳锦棠却是又惶恐又惊喜。 “母亲当真要送我去别庄小住?但是但是大哥哥能愿意吗?” 沈氏特意没提沈淮旭,就是想看柳锦棠会不会担心沈淮旭拦路,她这样一说沈氏便笑了,看来老爷说的没错,沈淮旭确实安排了人手看管着这死丫头。 这死丫头也没骗人,因为自己逃不掉这才不得不求到她这处来。 “我已经给你想好法子了,这个药当天晚上你下在沈淮旭碗中,助眠的,保准他睡个好觉。” 柳锦棠接过下人递来的白色药丸,担心抬眸:“这个真的是助眠的?” 沈氏点头:“你可找府医询问,只是助眠的,为的是让你走的顺利,下药的时候手脚利索些可知?” 柳锦棠拿着药丸满脸挣扎,沈氏瞧着,嘴角冷笑渐渐扩大:“怕了?不想逃了?” “女儿只是怕。”柳锦棠擦干眼泪,似乎下了眸中决心:“女儿知晓了。” 见她应了沈氏笑意越发大了,挥手让她走了。 三日后,她终于不用再看见这个死丫头了。 第483章 仅限于此 这三日,柳锦棠什么也没做,安静的不像话,沈氏派去盯梢的人像个苍蝇一样在她院外转着,她全当瞧不见。 沈淮旭也一如既往的傍晚来她院子,清晨离开,完全不在乎外人的看法。 期间柳锦棠似乎在院外看到过沈老爷的影子,但也不知是她眼花还是对方真的来了,一闪而逝,也未进她院子寻她。 第三日的白天,也就是柳锦棠要离开的当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登了门。 沈诗语抱着孩子出现在柳锦棠眼前时,柳锦棠还以为自己花眼了。 待确认是她后,柳锦棠立马让春文邀人入座。 虽说她与沈诗语当年确实也发生过不愉快的事,对方也助她人陷害过自己,可她后来嫁给周家嫡子,她明知那周家嫡子是个什么人,却也眼睁睁看她跳入了火坑,二人恩怨算是扯平了。 何况沈诗语去了周家过的并不如意,张姨娘甚至为了对方前来求过自己,但她并未掺和,她本以为她与沈诗语再不会有交集了。 这一年半载不见,她褪去青涩,周身多了些为人母的沉稳与慈爱,眼中也无当年那股子傲劲,仿佛一块破碎的铜镜碎片在打磨中磨平了棱角,再也扎不了人。 沈诗语才坐下身,怀中孩子就哇哇哭了起来。 沈诗语很是抱歉的看向柳锦棠,摇晃着哄着襁褓中的孩子,只是孩子毕竟还小,也不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沈诗语越哄,孩子哭的越凶。 哭到后面沈诗语额头都起了一层薄汗,面上隐隐有了烦躁之意,出门想着也耽误不了多久,遂没有带奶娘,眼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实在抱歉五妹,这孩子出门时才吃了奶,理应不会饿才是,平日都很乖,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 沈诗语急的有些坐立不安,怕孩子太过吵闹吵到柳锦棠,准备带着孩子先出去,等不哭了再回来。 柳锦棠没有带过孩子,但是她略知医理,她伸手:“二姐若是不介意,让我抱抱她可好?” 沈诗语一愣,可能也没想到柳锦棠会这样说,迟疑一下就把孩子递了过去。 说来也是奇怪,那孩子在沈诗语怀中哭的不行,可到了柳锦棠怀中就抽噎了几声就不哭了。 小家伙生的白白嫩嫩的,眉眼与沈诗语颇为相似,此刻不哭了,大眼睛水汪汪的透着好奇盯着柳锦棠,小嘴巴吧唧吧唧的明明什么也没有,却跟在吃什么美味东西一样,嗦个不停。 “小姐,真可爱啊。”春文毫不吝啬的夸赞着。 千霜也符合夸着可爱。 柳锦棠拿着荷包逗弄着襁褓中的孩子,她的手往哪边挪,孩子就往哪边瞧,之后柳锦棠不逗了,小家伙还不乐意,一撇嘴又想哭的样子。 柳锦棠只得在陪她玩一会,小孩子精力旺盛,可也抵不住困意,玩了一会就哈欠连连,柳锦棠见此赶紧轻拍诱哄,,没多时,小家伙眼睛闭上,熟睡了过去。 沈诗语见状有些愧疚的垂了眸子:“比起五妹,我倒不像个做娘的人。” 刚才孩子哭的时候她烦躁的恨不能捂了她的嘴,眼下想想,极为后悔刚才的想法。 柳锦棠把孩子递还给沈诗语:“我不过是替二姐哄一次,但二姐日日都要如此,我若是二姐,不见得会比二姐做的好。” 沈诗语听着默默垂下了头,紧接着一滴热泪落在了锦袍之上:“五妹永远都是这般善解人意,当年之事我对不起五妹,五妹,请原谅我。” 回想起当年那些事,沈诗语只觉自己简直是把圣贤书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怎么就做了那些事,说了那些混账话。 沈诗语的眼泪如断线珠子一样落不停,柳锦棠瞧着递上了帕子:“谁都有年少轻狂之时,都过去了,我不在意,二姐也无需在意。” “而且二姐说的也不全是错的。”柳锦棠突然道。 沈诗语有些疑惑的抬头,没明白柳锦棠此话含义,柳锦棠朝她笑了笑,换了话题:“二姐今日回府可是探望张姨娘的?” 柳锦棠话虽如此,但心里清楚,若对方只是单纯探望张姨娘便不会来她这处。 想来沈诗语是有什么话要与她说。 而柳锦棠确实也没猜错,沈诗语回来确实不是单单探望张姨娘,而是听见了什么消息,特意回来提醒柳锦棠的。 “五妹这两日要小心些,没有重要的事便不要出门了。”沈诗语神情紧张,说这话时眼睛还左右乱转,提防着周围人。 柳锦棠面色没变,眼神却是变了变,佯装不懂:“二姐这话何意?” 沈诗语有些不知该如何说起,柳锦棠见她有些坐立不安,于是给她添了热茶,安抚她:“此处没有外人,二姐无需害怕,有什么事,说便是了” 如容姑姑眼尖的把门关上,沈诗语这才放心,道:“大概三日前,我带着丫鬟外出,在酒楼之中用膳时,听闻有人谈论五妹你。” 柳锦棠正在喝茶,闻言哦了一声抬眼:“谈论我?” 沈诗语点头:“他们在说什么绑架,说要用多粗的麻绳,说县主身娇肉贵……经不起折腾……” 说到此处沈诗语白了脸。 后面应该还有更难听的,但是她选择不说。 她不说不代表柳锦棠不知晓,看来怎么处置她,她娘都已经想好了啊。 “二姐今日来此就为了告诉我这个?” 这些人所谈论之事柳锦棠并不意外,她意外的是沈诗语为何会冒险提醒她。 沈诗语却是苦涩一笑:“算是得个心安吧,我一直觉得愧对五妹,此事若真,我算做件好事,此事若假,也不过跑一趟罢了。” 柳锦棠沉默一瞬,道了句感谢。 把沈诗语送走之后,柳锦棠想了想,让如容姑姑去跑一趟,让鹊华楼打造一副孩子带的金锁金镯子等物,用最好的金玉,送去周家,算是她给外甥女的见面礼吧。 她不是什么好人,也不会大发慈悲的因此就拉沈诗语脱离周家,沈诗语今日前来善意相告她很感激,而她能做的,也仅限于此了。 第485章 殴打 南郊皇陵处,益王身披铠甲,英姿勃发,他的身后站着数百名黑衣男子,于黑夜中如枯木站桩一动不动。 “郎下士,还得等多久?” 益王抬头看天,见今日月色晦暗,云层涌动,凉风徐徐似有变天之兆,心头有些不好预感,视线落于前方正闭目养神的郎下士身上,想让他卜算一卦。 郎下士却是淡定从容,丝毫不慌:“时辰未到,殿下何须着急,且先原地养精蓄锐,时辰到了,自然便能出发了。” 益王却不满道:“这要等到何时?你不妨再算一卦,看出师可能顺捷。” 郎下士缓缓睁眼,先是抬头看了眼天色,然后转眸看向益王:“卦若算多,便不灵了,待殿下出征之时臣自会再次起卦,祖上有一卦,可占吉凶,可改天命,可助殿下一臂之力。” “这世间还有如此厉害的卦?那为何不早些用出来?” 郎下士闭眼:“此卦虽厉害,可会损施卦者阳寿,人之阳寿不过区区几十载,用一次损耗大半,我若早些用了,待殿下真正需要之时,我恐已埋入黄土了。” 益王惊诧:“此卦竟以人之阳寿做饵,着实霸道。” “施此卦不可分心,得竭尽全力,臣需养精蓄锐,才能避免出错。”郎下模样深沉,不似作假。 益王立马赞同:“好,那你好好休息,待要出发时,知会本王一声即可。” 郎下士不曾多言,却用沉默回答了益王的话。 益王终于闭嘴,郎下士也暂得片刻安宁。 益王往后而去,越过数百黑衣侍卫,最后方停着一辆马车,上方坐着的是颜昭,顺便给益王提供休息之处。 颜昭此刻正在马车上休息,益王上来后,她便贴了上去:“殿下,那郞下士如何说?咱们何时能出发?” 益王搂着颜昭,眼中似乎已经看见自己登上皇位,权倾天下的风光模样了,他哈哈大笑几声:“放心,郞下士有个极为霸道的卦,能助本王一臂之力,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你那如何了?” 颜昭贴着益王:“人已经运出府了,正往盛京外赶着呢,我派人给沈氏送了信去,想来马上就有回信了。” 颜昭话音还没落呢,马车外就传来了鸽子扑腾翅膀的声音。 颜昭眼睛一亮:“说来就来。” 小丫鬟敲了敲马车窗子:“殿下,姨娘,是信鸽。” 益王一把掀开帘子,借着马车内的烛光,他第一眼看见的是小丫鬟那张白皙又带些青涩的小脸,紧接着便被那小丫鬟一双怯生生的眸子勾了视线。 小丫鬟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低下脑袋把鸽子举过头顶,可她不这样做倒好,夏季的衣裳本就单薄,小丫鬟身段不算太好,且还有些丰硕,可就因为如此,举手时,越显身段。 益王一眼就透过那小丫鬟的双臂瞧见了她胸口白皙,顿时邪气上涌,探出手去,借着拿鸽子的理由抓住了那小丫鬟的手腕。 小丫鬟惊呼一声,颜昭听见动静抬眼看去,当瞧见益王的手抓着小丫鬟的胳膊时,脸都绿了。 “殿下。”她娇嗔一声。 益王的德行她最是清楚,可她没想到都这个节骨眼了,益王竟然还有这个心思。 这马上就要进京谋反篡夺皇位了,可他眼下脑子里想的不是该如何指挥手下,也不是如何备战,而是女色? 这样的人当真能做皇帝? 益王哈哈一笑,从那小丫鬟手中拿过鸽子来,解释道:“这天儿太黑,本王没看清,不小心抓错了。” 小丫鬟连忙收手,在颜昭恶狠狠的眼神中快步退了下去。 益王眼神闪着幽光,顶着那小丫鬟离开的方向勾了下唇,直到小丫鬟隐入黑暗看不见身影,益王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了帘子。 “殿下好生过分。”颜昭不乐意了:“益王都有妾身了,难道不够吗?当着妾身的面调戏妾身的丫鬟,殿下就这般饥不择食?” 她性子向来高傲,给益王做妾也是迫不得已,眼下仗着自己怀了身孕,最近又备受益王宠爱,所以说话时也没注意分寸。 当她意识到自己话重了时已是来不及,益王的脸色已是由青转黑,最后变为阴霾的狠戾。 “殿;” 颜昭求饶的话还没出口,益王的巴掌带着劲风就狠狠扇了过去。 “贱人!” 益王怒吼,眼中哪里还有往日对颜昭的温情款款,有的只有对她的厌恶与不耐烦:“你敢骂本王饥不择食?” “殿下,你听我” 解释二字被再次益王落下的巴掌打断。 颜昭尖叫一声,被益王扇倒在马车中。 益王这两巴掌几乎下了死手,只瞬间,颜昭的脸就肿了起来。 她惊恐的捂着脸不停地往后瑟缩身子,想要躲到角落中去,可是益王显然还没尽兴,上前一把攥住她的头发,提着她的脑袋,再次左右开弓,给了颜昭狠狠的两巴掌。 颜昭被打的根本毫无还手之力,残血顺着嘴角流下,脸颊经过四巴掌的摧残已是又红又肿,还透着乌青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她突觉腹部一阵绞痛,这种痛比她脸上挨巴掌要痛数倍,颜昭当即蜷缩起身子,在地上痛苦呻吟。 “殿下救我,好痛,好痛。” 益王见此往她下身看去,以为她是滑胎了,特还捞了衣裙确认,待确认她没有流血后,便以为是颜昭在装模作样骗他。 “贱人,想骗本王,说腹痛,结果下身干干净净?” 益王此刻已经红了眼,抓着颜昭的头狠狠往地上撞去,那力道,站在外面的人都可听见咚咚的撞击之声,还伴随着女人痛苦的求饶声。 任由颜昭如何哀求,可益王却没有收手的意思。 只短短半柱香,马车内的颜昭已是被打的面目全非,衣衫在挣扎中变的散落残破,瞧她进气长,出气短的破败模样,益王扯了扯身上的铠甲,打人热出了他一身的汗。 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不够尽兴,可颜昭已是被他打的跟条死狗一般,他觉无趣,狠狠踢了其腰部一脚,掀开帘子出了马车。 颜昭躺在马车地上,腹部一阵阵的抽痛,湿腻的感觉让她极为难受,可她根本没有半点气力起身查看。 她就那么躺着,任由身下的血流着。 她眼前闪过曾经的一幕幕,她做颜家嫡女时的风光无限,她被世家追捧时的桀骜,她跟沈淮旭定亲时的无限憧憬,她与沈元思厮混被发现时的无措与慌张 马车外传来一声少女惊呼,紧接着便是男女欢愉之声,如魔音灌耳,直往颜昭身子里钻。 她只觉身子越来越冷,心也越来越凉。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消失在她耳畔。 第485章 殴打 南郊皇陵处,益王身披铠甲,英姿勃发,他的身后站着数百名黑衣男子,于黑夜中如枯木站桩一动不动。 “郎下士,还得等多久?” 益王抬头看天,见今日月色晦暗,云层涌动,凉风徐徐似有变天之兆,心头有些不好预感,视线落于前方正闭目养神的郎下士身上,想让他卜算一卦。 郎下士却是淡定从容,丝毫不慌:“时辰未到,殿下何须着急,且先原地养精蓄锐,时辰到了,自然便能出发了。” 益王却不满道:“这要等到何时?你不妨再算一卦,看出师可能顺捷。” 郎下士缓缓睁眼,先是抬头看了眼天色,然后转眸看向益王:“卦若算多,便不灵了,待殿下出征之时臣自会再次起卦,祖上有一卦,可占吉凶,可改天命,可助殿下一臂之力。” “这世间还有如此厉害的卦?那为何不早些用出来?” 郎下士闭眼:“此卦虽厉害,可会损施卦者阳寿,人之阳寿不过区区几十载,用一次损耗大半,我若早些用了,待殿下真正需要之时,我恐已埋入黄土了。” 益王惊诧:“此卦竟以人之阳寿做饵,着实霸道。” “施此卦不可分心,得竭尽全力,臣需养精蓄锐,才能避免出错。”郎下模样深沉,不似作假。 益王立马赞同:“好,那你好好休息,待要出发时,知会本王一声即可。” 郎下士不曾多言,却用沉默回答了益王的话。 益王终于闭嘴,郎下士也暂得片刻安宁。 益王往后而去,越过数百黑衣侍卫,最后方停着一辆马车,上方坐着的是颜昭,顺便给益王提供休息之处。 颜昭此刻正在马车上休息,益王上来后,她便贴了上去:“殿下,那郞下士如何说?咱们何时能出发?” 益王搂着颜昭,眼中似乎已经看见自己登上皇位,权倾天下的风光模样了,他哈哈大笑几声:“放心,郞下士有个极为霸道的卦,能助本王一臂之力,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你那如何了?” 颜昭贴着益王:“人已经运出府了,正往盛京外赶着呢,我派人给沈氏送了信去,想来马上就有回信了。” 颜昭话音还没落呢,马车外就传来了鸽子扑腾翅膀的声音。 颜昭眼睛一亮:“说来就来。” 小丫鬟敲了敲马车窗子:“殿下,姨娘,是信鸽。” 益王一把掀开帘子,借着马车内的烛光,他第一眼看见的是小丫鬟那张白皙又带些青涩的小脸,紧接着便被那小丫鬟一双怯生生的眸子勾了视线。 小丫鬟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低下脑袋把鸽子举过头顶,可她不这样做倒好,夏季的衣裳本就单薄,小丫鬟身段不算太好,且还有些丰硕,可就因为如此,举手时,越显身段。 益王一眼就透过那小丫鬟的双臂瞧见了她胸口白皙,顿时邪气上涌,探出手去,借着拿鸽子的理由抓住了那小丫鬟的手腕。 小丫鬟惊呼一声,颜昭听见动静抬眼看去,当瞧见益王的手抓着小丫鬟的胳膊时,脸都绿了。 “殿下。”她娇嗔一声。 益王的德行她最是清楚,可她没想到都这个节骨眼了,益王竟然还有这个心思。 这马上就要进京谋反篡夺皇位了,可他眼下脑子里想的不是该如何指挥手下,也不是如何备战,而是女色? 这样的人当真能做皇帝? 益王哈哈一笑,从那小丫鬟手中拿过鸽子来,解释道:“这天儿太黑,本王没看清,不小心抓错了。” 小丫鬟连忙收手,在颜昭恶狠狠的眼神中快步退了下去。 益王眼神闪着幽光,顶着那小丫鬟离开的方向勾了下唇,直到小丫鬟隐入黑暗看不见身影,益王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了帘子。 “殿下好生过分。”颜昭不乐意了:“益王都有妾身了,难道不够吗?当着妾身的面调戏妾身的丫鬟,殿下就这般饥不择食?” 她性子向来高傲,给益王做妾也是迫不得已,眼下仗着自己怀了身孕,最近又备受益王宠爱,所以说话时也没注意分寸。 当她意识到自己话重了时已是来不及,益王的脸色已是由青转黑,最后变为阴霾的狠戾。 “殿;” 颜昭求饶的话还没出口,益王的巴掌带着劲风就狠狠扇了过去。 “贱人!” 益王怒吼,眼中哪里还有往日对颜昭的温情款款,有的只有对她的厌恶与不耐烦:“你敢骂本王饥不择食?” “殿下,你听我” 解释二字被再次益王落下的巴掌打断。 颜昭尖叫一声,被益王扇倒在马车中。 益王这两巴掌几乎下了死手,只瞬间,颜昭的脸就肿了起来。 她惊恐的捂着脸不停地往后瑟缩身子,想要躲到角落中去,可是益王显然还没尽兴,上前一把攥住她的头发,提着她的脑袋,再次左右开弓,给了颜昭狠狠的两巴掌。 颜昭被打的根本毫无还手之力,残血顺着嘴角流下,脸颊经过四巴掌的摧残已是又红又肿,还透着乌青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她突觉腹部一阵绞痛,这种痛比她脸上挨巴掌要痛数倍,颜昭当即蜷缩起身子,在地上痛苦呻吟。 “殿下救我,好痛,好痛。” 益王见此往她下身看去,以为她是滑胎了,特还捞了衣裙确认,待确认她没有流血后,便以为是颜昭在装模作样骗他。 “贱人,想骗本王,说腹痛,结果下身干干净净?” 益王此刻已经红了眼,抓着颜昭的头狠狠往地上撞去,那力道,站在外面的人都可听见咚咚的撞击之声,还伴随着女人痛苦的求饶声。 任由颜昭如何哀求,可益王却没有收手的意思。 只短短半柱香,马车内的颜昭已是被打的面目全非,衣衫在挣扎中变的散落残破,瞧她进气长,出气短的破败模样,益王扯了扯身上的铠甲,打人热出了他一身的汗。 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不够尽兴,可颜昭已是被他打的跟条死狗一般,他觉无趣,狠狠踢了其腰部一脚,掀开帘子出了马车。 颜昭躺在马车地上,腹部一阵阵的抽痛,湿腻的感觉让她极为难受,可她根本没有半点气力起身查看。 她就那么躺着,任由身下的血流着。 她眼前闪过曾经的一幕幕,她做颜家嫡女时的风光无限,她被世家追捧时的桀骜,她跟沈淮旭定亲时的无限憧憬,她与沈元思厮混被发现时的无措与慌张 马车外传来一声少女惊呼,紧接着便是男女欢愉之声,如魔音灌耳,直往颜昭身子里钻。 她只觉身子越来越冷,心也越来越凉。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消失在她耳畔。 第486章 时辰到 两位女子的惨呼在这寂静夜中就似惊雷,随风飘荡,传遍了每个角落。 那些黑衣人没有任何动静,甚至因这两人的惨叫,眼中裹上了血腥之色。 她二人的惨叫就像出征前的战鼓声,注定了今晚是场嗜血的屠戮,让场上这些干涸已久的饿狼蠢蠢欲动。 跟随益王的那些幕僚都以文人雅士自居,与这些刀尖舔血的黑衣人不同,做不到像他们这样无动于衷甚至还有些兴奋。 他们只觉此惨叫实在惊悚,益王平日那般宠爱他那美妾,今儿却因对方一句话惹到了他就下如此狠手,要知晓他那美妾可是怀有身孕啊。 对方如何能经得住起他那般殴打。 而且益王的心着实有些狠了,前一刻还在殴打自己的宠妾,下一刻就与其宠妾的婢女缠绵。 这些幕僚此刻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身为幕僚,给不少王侯将相出谋划策过,自然也明白一个道理。 红颜祸水误君王,金屋藏娇忘国纲。 君王尚且不能从美色中脱身,何况益王还不是君王,如此节骨眼还能玩弄美色,若不是对接下来之事胸有成足便是色令智昏。 且益王这行为不也正应了那句话: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 忍常人所不能忍,成常人所不能成。 益王这连一句女人的随口之言都无法忍受,以后当了君王可能忍受臣子的忠言逆耳? 这些幕僚以前虽也知益王行事孟浪,但从未见他如此行径,否则定不能跟着他走到如今。 他们眼下要做的可是谋权篡位的大事,一旦不成就是死的下场,密谋如此之久,定不能毁在今日,有幕僚忍受不下去了,一甩衣袍往益王行欢处走去。 这时机说到就到,益王总不能在时机到要出发时还在女人身上吧。 身为幕僚要做的就是随时警醒对。 众人都以为有人前去劝阻益王,这场闹剧很快就能结束,但众人只听那女子呼声停了一瞬,下一刻就又响了起来。 众人款面面相窥,不懂益王为何还没有停下,难道是前去的幕僚没有劝住? “大家一起去吧,今日是重要日子,好生劝劝殿下,这行欢作乐之事待成功之后任他三天三夜不停也无妨。” 众幕僚赞同点头,一同往后而去。 唯有郎下士坐在原地没动,只是缓缓勾唇:“一群蠢货。” 冷风萧萧,月亮彻底被云层掩盖,天地间一片幽暗清冷。 随着一声尖叫,那站在原地不动的黑衣人被大力撞倒。 一幕僚见了鬼般瞪大了眼,瘫坐地上不停后退。 而他眼前,他的三位同僚已是被砍了脑袋,死不瞑目。 益王衣衫不整,眼睛猩红的拿着长剑站在原地,恶狠狠的盯着那仅存的几位青袍幕僚,衣衫染血,宛若恶鬼降临人间。 “连你们都要惹本殿下不开心?本殿下今儿高兴,乐呵乐呵怎么了?一个个没眼色的东西,非得打搅本殿下的兴致!该死!” 益王大吼着,疯了般拿着长剑胡乱挥舞。 “啊。”他杀红了眼,一剑挥去,直接砍在了刚与他行欢的小丫鬟脑袋上。 只听那小丫鬟一声惨叫,腿一蹬,死了。 可益王只是短暂的瞪大了眼,紧接着哈哈哈大笑起来。 “今儿定是能一举成功拿下王位,我这宝剑眼下可是叫嚣着要砍下我那皇兄的脑袋呢,哈哈哈哈。” 他头发披散着,衣裳挂在腰间,浑身是血的仰天长笑的模样,让这些幕僚心如死灰,心头蔓延上深深的恐惧。 不是对益王的恐惧,而是对他们接下来的结局的恐惧。 这样一个人,如何能成大事,这简直是个疯子。 他们博览群书,钻研兵法计谋之策,深谙权术与斗心之术,偏瞎了眼,没看清眼前人真正的本质。 此次大计,败了。 又一只信鸽飞来,益王挥剑一砍,那信鸽断成两截落在地上。 益王捡起信来,上方是颜昭的人传来的信:“沈淮旭中药,眼下昏迷不醒,时机难得。” 见状,益王悚然一惊,恢复了些许理智。 他顾不得整理衣衫,提着剑就往郎下士的方向而去。 “郞下士,郞下士!”他大吼。 郞下士睁眼,待益王走到他身后时他双臂举起,开始挥舞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最后直指盛京城的方向,大喝:“时机已到!大业必成!” 益王脚步一顿,脸上激动之色难掩,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终于要实现宏图伟业了。 他甚至没有穿好铠甲,直接翻身上了马,长剑指天,沉声道:“出发!” 郞下士起身提醒:“殿下,铠甲可保命。” 可益王却不以为然:“有郞下士在,我怕什么,你且等着,待我夺来皇位,封你为丞相!” 郞下士拱手:“那臣在此卜卦等陛下凯旋归来。” 益王对这位他三顾茅庐请出的神算子是深信不疑,他一声陛下在益王看来,就是对方在暗示他,他此行,必能成功。 益王再次哈哈大笑,一甩鞭子,冲了头阵。 黑衣人策马而上,蜂拥着跟他往盛京城的方向涌去。 益王既要拿下盛京城,自不会只带这些人马。 他的大部队已在盛京郊埋伏好了,只等他破开城门,大部队就可冲进盛京城大开杀戒。 他上次回京已是暗中收买了不少朝廷重臣,眼下这些人正在京中与他里应外合,沈淮旭中药昏迷不醒,待他进城,先行围了沈府绑了沈淮旭,他那皇兄就算有可用之人也不足为惧。 他皇兄的大将军远在千里,就算赶回,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以他得到的情报,京中唯一有威胁的御林军也不过一万人次,与他的人马比简直不够看的。 益王一马当先,?稳操胜券?,那双眼睛仿佛已经透过重重夜色,看见了盛京城皇宫内他那皇兄的惨死之状了。 这大朝明日就得改头换面了! 皇兄,你这皇位想必也坐累了,皇弟替你坐一坐! 第487章 暴露 “你们不是要带我去别庄吗?为何这路却是往北边去的?” 马车出城后柳锦棠等了一柱香后才出声,而此刻她们已经距离盛京城有一段距离了。 外面无人回答她,响彻黑夜的只有马车轮子碾在路上的响声,还有鞭子抽打马背的噼啪声。 “我在与你们说话,你们聋了不成?” 柳锦棠掀开帘子,可迎面却飞来一根鞭子,破空声让她慌张后退。 那鞭子"啪"的一声甩到马车墙壁之上,也亏的柳锦棠躲得快,否则那鞭子定是得叫她小脸开花。 她啊的一声,似乎摔倒在了马车之中,外面二人冷笑一声:“你们最好老实一点,到了地方自然就放你们下去。” 马车内传来少女惊恐的声音:“你们到底是谁,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可少女这惊恐的声音不仅没有让外面二人产生怜悯,反倒惹得二人哈哈哈大笑起来,仿佛马车内的少女就是待宰的羔羊,等待宰割。 似乎确认少女等人无处可逃,那兄弟二人在外面自顾自说起来。 “一会待主子享用完了,我定要尝尝这县主的滋味,你可瞧见她那细皮嫩肉的模样了?害的老子眼都挪不开了。” 另一人笑起来:“你一人尝多无趣,兄弟我陪你啊。” 二人说的话极其污秽难以入耳,说完后二人还极为淫邪的一笑。 他二人说话时并没有避讳马车内的人,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甚至因为马车发出的响动太大,二人还抬高了几分音量,导致二人所言所笑都清楚的传入了马车内。 春文吓得小脸煞白,哪怕知晓这一切都是柳锦棠有预谋的,但是对方这模样,还是叫她害怕。 “小姐。”她紧紧拉着柳锦棠的手臂,担忧道:“万一大公子的人没有及时来怎么办?” 她们都跑了这么远了,按理说大公子的人都该出现了才是,可是她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千霜也紧紧靠着柳锦棠,但相比春文的慌乱,她明显要淡定许多:“别怕,就算大公子不来,奴婢也绝不会让小姐出事的,那些人想动小姐,除非先从我身子上踏过去。” 如容姑姑也凑了过来:“奴婢也绝不会让他们动小姐的。” 柳锦棠感动的搂着她们三人:“放心,咱们都会好好的,我既带你们出来定不会叫你们出事的。” 似乎是觉的感觉自己刚才的做法显得很胆小怕事,春文这时也糯糯的道:“小姐,奴婢也会保护你的。” 柳锦棠捏捏她的脸:“我知道。” 马车在林中小路中疾驰,月光在交错的枝桠间筛成惨白的碎片,林深处忽远忽近传来兽类低嚎,惊起满树寒鸦。 腐朽的落叶堆积三尺,车轮碾过时泛起陈年尸骸般的腥气。 林中树影之间无数道黑影快速穿梭而过,追着马车的方向,寸步不离的紧随其后。 而距离柳锦棠马车的十几里外,一辆马车正随着她们路线前进。 四匹品相上等的汗血宝马拉着马车如一阵轻风,不过眨眼,马车就已行到几里之外。 马车内,沈氏坐在角落中,满脸惶恐的盯着那坐在门边前的高大男人。 沈老爷坐在沈氏旁边,脸色比这马车内的烛光还黑。 “老爷。”沈氏不仅心头惶恐,身子也是止不住的哆嗦,她那药丸可是高价找鹊华楼的探子拿的,说是小小一粒能迷晕几头成年的公牛、 那小丫鬟明明亲眼瞧着柳锦棠把药丸放进了水中喂给了沈淮旭,她前去耀棠居时,对方也确实趴在桌上昏迷不醒,可柳锦棠前脚刚离开沈家,后脚沈淮旭却醒了。 醒后第一时间挟持了她,又找到沈老爷,说要去带她们看场好戏。 沈氏看不出来沈淮旭是装的还是真的从昏迷中醒了,但从对方对待她的态度,沈氏感觉到了不妙,不敢多言,只得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但愿事情不是她所想那般。 沈老爷是知晓沈氏的计划的,沈氏出声叫他,他厌烦的剐了沈氏一眼,眼神满是责怪,责怪沈氏为何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沈淮旭不肯能大晚上无缘无故的拉着他二人赶往京外。 对方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准备带着他们去截人,顺便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呢。 沈氏被沈老爷这眼神一瞪,越发心慌,她手抖的难以抑制,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元祉,你到底要做什么?”沈老爷估摸也是受不了这马车中的压抑气氛,对面明明坐的是他的儿子,可他却丝毫没有作为父亲应有的威严,他感觉被自己儿子压了一头,自尊心让他有些生怒。 沈淮旭却似乎感觉不出来他的怒意一般,手指摩挲腰间长剑剑鞘,俊颜半掩在黑暗之中,只余那张红唇红的似血,半勾着,极为诡谲。 “儿子不是说了,带父亲去看场好戏。” 他声音冷的叫人牙关打颤,特别是沈氏,心都随沈淮旭这话抖了几下。 “不知元祉要,要带我与你父亲去看什么?” 求生欲作祟,沈氏壮着胆子问了出来。 却见沈淮旭那唇角勾的越发清晰:“快了,很快你就知道了。”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林间小道上奔驰,又过了大概两炷香,柳锦棠等人的马车终于停下。 马车外安静的诡异,柳锦棠等人缩在一起,屏息听着马车外的动静。 直到帘子被掀开,黑衣男人满脸凶相的出现在门外:“出来!” 他声音很大,吓得春文身子一颤。 柳锦棠一把抽出不知何时备好的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 “小姐。”如容姑姑吓了一跳,这可没在计划中啊。 “你们退开,我们自己下去,若是敢动我跟我的丫鬟,我死给你看,你们也不想得到一具尸体吧。” 柳锦棠眼神泛着狠厉凶光,与门外大汉不遑多让。 那大汉目的本也是让她下马车,见她眼神坚韧透着狠色不似作假,迟疑一下跳下了马车:“赶紧下来,老子耐心有限” 柳锦棠低声安抚千霜三人:“别怕,跟着我,没事的。” 千霜等人点点头,随着柳锦棠出了马车。 第488章 你要不然上前来试试 除了马车,枫林一片寂静。 惨白月光透过枫林,将枝桠切割成千万根白骨,在地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风掠过枫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又似呜咽,极为骇人。 林间忽明忽暗,几簇幽蓝之色在树影深处忽隐忽现,时而聚作人形,时而消散如烟,恍惚间,似有虚影在光斑中穿梭,转瞬又消失不见,只留下无尽的阴森与诡异,让人不寒而栗。 “小姐,你站在奴婢身后,若是有危险,奴婢替你挡下。”春文这会子为了找回刚才在马车上丢失的面子,想要冲在前面。 柳锦棠一把拉住她:“放心,他们伤不了我。” 那两个黑衣人就站在马车几步之外,柳锦棠等人站在马车跟前,几人面面相觑,可显然,对方脸色要更难看些。 “不对啊,主子不是说会有人在此处接应你我二人,人呢?” 以为是出了什么事,那二人准备绑了柳锦棠等人直奔大本营。 可没等他们动作,就听马蹄声从丛林深处传来。 紧接着几道人影随马匹出现在视野之中。 “主子。” 见到来人,那两个黑衣人格外激动,直接上前跪拜行礼。 那马背上的蒙面男人直接翻身下马,靠近柳锦棠。 此人身上的煞气可不是那两个小喽啰可以比拟的,柳锦棠秀眉一皱,下意识把颈间的匕首往肌肤之中按了几分。、 “你别过来。”她怒吼。 对方却是不为所动。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柳锦棠,似在思考着什么。 那人已经是个废人了,益王大业是否能成也是未知数,这笔买卖他亏了不少,若是能得到这样一个美人,也不算太亏。 对方还是时家遗孤,得此人,好处可多着呢。 “你若识趣,放下匕首,我可以放你的婢女离开,但你得与我走。” 蒙面男人声音嘶哑,似朽木枯烂般难听,从这个声音,柳锦棠也不难想象这面罩之下,是一张什么模样的脸。 “我不会与你走的,你到底是何人,又为何会与我娘勾结骗我,我堂堂县主,我若出事,皇上与我大哥哥都不会放过你的。” 似是听见了什么笑话,那黑衣人发出难听的桀桀笑声:“县主算个什么东西?前一阵子我可是亲手杀了一个公主,我不是一样活的好好的,你的身份,难不成能比公主尊贵?” 杀了公主 如容姑姑当即担忧的看向柳锦棠,近日死的公主,只有一人。 “小姐。”如容姑姑手掌按上柳锦棠肩膀,无声安抚她的情绪,因她看见了少女隐隐发抖的手与发红的眼:“小心匕首。” 柳锦棠心头震动,因为杀害二公主,她得挚友的凶手就站在她眼前。 对方夺走了一位少女的生命,对方还那样年轻,是那样美好的年纪,可却因为他,死了。 她能接受刀剑无眼,或是一场意外。 可她不能接受,凶手在杀人之后还在她面前炫耀他的战绩,果然沈淮旭说的没错,这些人,就不配活着。 “是你,是你杀了二公主。”柳锦棠恶狠狠的瞪着蒙面男人,眼底的憎恨仿若要化成实质,要刺入蒙面男人心口。 蒙面男人面对柳锦棠这凶狠眼神,却是自得的笑了起来:“怎么?我杀了你的好友?你想给对方报仇?” 蒙面男人语气之中满是轻蔑:“凭你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县主,你要知晓,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是伤害不了敌人的,只能割伤你自己。” “你说的对。”柳锦棠忽的一笑,把匕首从脖颈间拿开,刀尖缓缓对向那蒙面男人:“我的确不应该把刀放在我脖颈上,因为该死的是你。” 又是一阵大笑,但不是蒙面男人一人在笑,而是他的手下皆在大笑。 笑柳锦棠的不自量力,也在笑她得天真。 蒙面男人再次走近,他很久没有如此逗弄过一个人了,看着少女渐渐崩溃,他觉得有趣极了。 “你可知,有多少人想要买你的命吗?” 柳锦棠警惕的看着他:“多少人。” 蒙面男人故作思索之色,又上下打量了柳锦棠几眼:“多了,但我这人可是怜香惜玉的很,那些人花重金买你的命,我却迟迟不忍下手,否则,你岂能活到如今。” “你的意思是你留我性命?”柳锦棠嗤笑一声:“难道不是我娘与你们身后那人达成协议,让你们不能伤我吗?毕竟你们身后那人可是想折磨我,在弄死我,若我直接死了,岂不是少了乐趣,我的性命留与不留与你何干?” 柳锦棠讥讽的看向蒙面男人:“说白了,你不过是个拿钱办事的,眼下说这话,也不觉害臊。” 蒙面男人没想到柳锦棠竟如此从容,以前他也绑过不少世家之女,无一例外,见到他都吓的花容失色难以动弹,甚至一位世家贵女还吓得失了禁,她最后的结局他到如今都记得,那可谓是一个惨。 面前少女是他这么多年,唯一见到的,看见他,甚至在与他的对峙中还如此从容不迫的。 不愧是能被封为县主之人,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是又如何,你如今是瓮中的瘪,我想如何处置你你都无处可逃,我也实话与你说吧,你的皇上,还有兄长,根本无暇顾及于你,眼下的皇城,已经变天了,你那兄长若是前来追你,那他就是叛国,你与国事,孰轻孰重,当机立断。” 蒙面男人得意大笑,那笑声,着实刺耳难听。 “你若识相,放了匕首乖乖与我走,我许能在之后让我的兄弟们善待你一些。”蒙面男人说着猛地变脸,周身气势瞬间充斥起了杀气:“否则,你的这些婢女不仅会没命,还会遭受非人的折磨,你总不会以为,你手中这把匕首真能伤到我吧。” 不远处的树上一道黑影趁着无人注意闪掠其上,可一直观察四周的柳锦棠却发现了。 她微微勾唇,笑了:“你怎知我这匕首伤不了你?你要不然上前来试试?” 第489章 转机 蒙面男人恐是没想到柳锦棠竟然这般不知死活,敢挑衅他。 “你不会以为你是县主我便不会动你吧,你如今是阶下囚,所谓县主身份,在我这处不值一提。” 蒙面男人从腰间缓缓拔出一支匕首来,与柳锦棠手中匕首一般大小。 他眼神透着凶光,一步一步的靠近柳锦棠:“你可别说我欺负你,同是匕首,你若不中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柳锦棠没有出声,余光却一直在往蒙面男人身后瞟。 眼见蒙面男人走近,柳锦棠如临大敌,整个人蓄势待发,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嘎吱”一声,是蒙面男人脚下踩断了枯枝。 但这声音也犹如开战前的号角声,柳锦棠眼神一变,“啊”的大叫一声,举起匕首冲了上去。 “找死。”蒙面男人对柳锦棠的行为嗤之以鼻。 他就站在原地,等着少女跑近,准备一击制服,让她再不敢造次。 柳锦棠向蒙面男人跑近时还在下意识观察四周,这一观察,她笑了,因为附近的树上她看见了四五个黑影。 虽然她无法分辨对方是沈淮旭的人还是眼前这蒙面男的人,但是唯今只能赌一把了,赌沈淮旭不会让她受伤。 跑至距离那蒙面男人三步距离前,瞧着蒙面男那双透着凶色的眼,她想起了二公主死在她怀中时垂落的手。 当时的她就在想,她一定要为其手刃凶手,定不会让她就这样无辜死去。 越想,柳锦棠眼中的恨意越强烈,她要杀了他! “小姐,不要。” 千霜大喊,从她们的视角看,柳锦棠分明已经距离那蒙面男人极近了,可她却丝毫没有减速的念头,那举起的匕首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冷冽的寒光,照的那黑衣人的眼,似野兽般的凶残可怖。 蒙面男人极为佩服柳锦棠的胆量,但是对方越是如此,他越是兴奋,他就是喜欢有挑战性的事物。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少女求饶的样子了。 “拿命来!” 柳锦棠红着眼,也顾不得是否会受伤,是否能伤到这蒙面男人,又是否能全身而退。 她越是靠近男人,感受到他身上的血腥煞气,看见他眼中轻蔑光色,她便越能感受杜知鸢临死前的无助与悲痛。 “不自量力。” 蒙面男人没有任何动作,可若是沈淮旭在场便能看出来,对方身子虽然没有动作,可是背在身后的手却是蓄势待发之态。 男人右手握拳,手背之上青筋暴起,显然是铆足了气力。 而他左手之中拿着匕首,只待少女到了他跟前,他一拳轰出,待少女没有反抗之力后,再拿匕首架上她脖子逼她就范。 他就似一位手拿武器的猎人,等着猎物跑进他的陷阱。 可他对自己太过自信也太低估了柳锦棠背后人的本事。 眼见少女靠近,男人已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动手了,可就待他要动手的瞬间,一个东西打在了他的后背,他瞬间犹如被定了身,动弹不得。 只得眼睁睁看着少女靠近,举起的匕首又重又狠的扎入他的心口。 “主子!” “小姐!” 双方的人都是下意识惊呼出声。 蒙面男人的手下以为自己花了眼,他们主子怎么就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让别人扎? 而千霜等人却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待确认柳锦棠伤到对方,自己却没受伤后,她们喜色难掩。 她们小姐真是太厉害了,竟然真的伤到了对方。 柳锦棠拿着匕首的手都是抖的,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清晰的感觉到了匕首穿破衣物,刺破皮肉,深入血肉的触感。 她本以为自己做不到,也以为自己会被弹飞,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真的把匕首刺进了对方的胸口。 柳锦棠缓缓抬眸,当瞧见那黑衣人生怒的眸子与那紧皱的眉头时,她终于发觉了不对劲。 她后退一步,发现对方似乎被定身了,一动不动。 蒙面男人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他的身上,刀疤无数,却无一条是来源于女人。 这对他而言,无异于奇耻大辱。 他浑身颤栗,抖如筛糠,周身煞气冲天,饶是柳锦棠这等不懂内力之人也能感觉出,他此举定是被人动了手脚,而他眼下很生气,正在冲破禁锢。 “主子。” 蒙面男人的手下察觉出了不对劲,一窝蜂的围上来,护住蒙面男人。 柳锦棠借机后退,她跑的很快,可依旧快不过男人冲破禁锢的速度。 没等柳锦棠跑多远,男人已是冲破了定身的桎梏,爆发出一声怒吼:“死!” 强烈的煞气仿若凝成实质,朝着柳锦棠的方向飞速而去。 柳锦棠只觉身后有冷气袭来,不敢回头,只拼命的往前跑。 “卿卿。”沈淮旭好听的声音在柳锦棠头顶响起。 柳锦棠以为是自己幻听,下意识的抬头,只见漫天枯叶之间,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柳锦棠身子顿住,望着来人,腰身被揽住,熟悉的松香让她的心猛然落地。 “大哥哥。”柳锦棠笑了,她赌对了,沈淮旭不会让她受伤,他也不会丢下她不管。 沈淮旭仔细打量她一番,见少女没有受伤,这才勾唇,可下一瞬,他俊眉一竖,眼神陡然一变,探手一挥,柳锦棠只见眼前枯叶腾飞而起,在半空化作一阵小龙卷风,朝着蒙面男人而去。 那卷着枯叶的旋涡在半路时仿佛遇上了什么阻碍,柳锦棠看见那小旋涡被击溃不少,但并未散开,朝着那蒙面男人快速划去。 蒙面男人心口受伤,又使用内力强行冲击禁锢,后又煞气外放,已是没有多少气力。 本以为一击怎么也能拿下少女,哪怕是暗中那些小喽啰也不足为惧,毕竟对方若真有本事也不会躲在暗处偷袭。 可他没想到情报有误,眼下明明应当在皇城浴血杀人者却出现在此处。 沈淮旭若不来他尚有七分把握,可对方来了,那便是一成把握都无了。 毕竟若不是那人给他说今日益王会攻城,沈淮旭定会被绊住手脚,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丢下皇上不顾。 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下这单买卖的,金银重要,可命无价。 蒙面男人几乎没有犹豫,转身朝马匹跑去:“撤!” 他跑的干脆利落,那模样哪里有刚才的嚣张。 但沈淮旭又岂能让他逃走,对方不过刚翻身上马,那道旋涡龙卷风便直接冲了上去。 冲击力道之大,可闻其声,也可见那爆开的枯叶漫天,骏马受痛嘶鸣一声,抬起前蹄仰天长啸,背上蒙面男人被甩下马来,落在地上翻滚几圈好不狼狈。 “主子!” 还未等他的手下冲到他脸上,天上破空之声袭来,利箭划过夜空,把那些试图靠近蒙面男人的人全部掀翻在地。 蒙面男人看着自己的手下在自己眼前成片倒去,眼睛猩红。 他纵横江湖半辈子,杀人之事也如家常便饭般得心应手,唯怕一人,便是那远处的高大男人。 但凡与对方有关的买卖,他向来不沾,此次却被那女人骗的如此惨。 颜昭,你真该死啊。 第490章 不过一个名头去了便是 树上的黑衣人不知何时已落在了蒙面男人周围,把他团团围住。 枯树叶被踩得嘎吱作响,蒙面男人抬眼,眼前便是一双绣着暗金云纹的黑靴。 再往上,是绣着诡谲异兽的暗紫锦袍,直到触及到眼前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蒙面男人浑身血液凝固,似被阎王盯上般,感觉到了死气的笼罩。 沈淮旭蹲身,居高临下打量他一番,紧接着起身退开,吩咐手下把人捆起来。 沈氏随着沈老爷一下马车,便见一人如破抹布一般,直接被甩到了她的眼前。 对方浑身是血,面目全非,在这光线不好的林中,更显阴森恐怖。 “啊”的一声,沈氏被吓得瘫坐在地。 沈老爷见她如此咋呼,厌烦离她远了些:“不过是个死人,你瞧你这模样,哪有半点体统。” 沈氏根本听不进去沈老爷的任何话,她得视线全部被那地上的人吸引过去。 此人为何这般眼熟? 柳锦棠站在距离沈氏不远处,她瞧见了沈氏面上的惊恐,自然也瞧见了她眼神中的疑惑。 “沈夫人,瞧此人可眼熟啊。” 沈淮旭缓步走近,下人此刻已是把沈氏从地上搀扶而起。 这句沈夫人不仅让沈氏愣了,也让沈老爷愣了。 沈老爷皱眉看着沈淮旭:“她是你母亲。” 沈淮旭冷笑看向沈老爷:“我娘的灵位摆在祠堂之中,她已经死了。” 柳锦棠望向沈淮旭,见他唇角勾笑,却不由捏紧了手中帕子,亲人的离世是一场暴风雨,沈淮旭虽然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可掩在其下的伤痛,唯他一人可知。 沈老爷脸色一沉,隐有青灰之色,他知沈淮旭从始至终都未承认沈氏,但哪怕他接受不了,他娘也活不过来了。 活着的人总不能止步不前。 “为父知你难过,但人死了就是死了,规矩就是规矩,她入了沈府就是你母亲,规矩不可废。” 不知情者以为他在维护沈氏,知他品性者便知,他如此做并非是在维护沈氏,而是在维护他自己。 沈淮旭本就随心所欲惯了,沈老爷这么多年也只能拿孝道与规矩来压一压他。 若今日坏了规矩,那他这个当爹的,就真的毫无话语权了。 “说起规矩” 沈淮旭听了沈老爷的话抬起眼来:“今日正好,来正一正规矩。” 沈氏预感到不妙,出声想要劝一劝沈老爷,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可还没开口,沈淮旭却话锋一转叫了她一声:“沈夫人,不知你可认得这地上之人?” 沈氏一个激灵,她想也没想的摇头:“不,不认识。” “嘭”的一声,那个蒙面男人被扔出,他的面罩已被取下,面罩下是一张遍布疤痕的脸。 "那此人,你可认得?" 沈氏惊恐后退一步,眼前人的面容她确实不认得,但她下意识就觉得,此人她定是那个与她书信往来之人。 “我我不认得。” “呵。”没等沈淮旭说话,那蒙面男人却是一笑:“沈夫人贵人多忘事,一个时辰前,沈夫人还在与在下写信,怎么,一个时辰后就不认得了?” 蒙面男人深知自己凶多吉少,眼下也是破罐子破摔,反正他不好过,这些与颜昭有关系的人都别想好过。 沈氏悬着的心死了,可她深知眼下不能承认,一旦承认就真的很难有回头路了。 沈老爷虽说私下也是赞同她的做法的,但私下可以,被摆到明面上就是另一回事了,沈氏毫不怀疑,沈老爷会直接弃了她。 “我不知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你,也没与任何人写过书信。”沈氏反驳。 蒙面男人哈哈大笑:“咱们都是鸡鸣狗盗之辈,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沈夫人,做人要坦诚些。” 沈氏闻言,脸色没变,依旧重复着那句话:“我不知晓你在说什么。” “此事也怨不得你娘,为父点头同意的。”沈老爷此刻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在如此节骨眼上出声维护沈氏:“若非你二人为父岂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沈老爷突然拔高了声音,仿佛他做这一切都是迫不得已,都是因为沈淮旭与柳锦棠做下错事,他为了沈家不得已而为之。 “老爷。”沈氏感动抬眸看着他,未曾想过沈老爷会维护她。 柳锦棠手握成拳,眼中划过一道痛色,饶是知晓真相,可当沈老爷亲口说出这话时,她难免难受。 沈老爷知晓她与沈淮旭的事,所以他才纵容沈氏如此待她。 可他身为一家之主,她唤他一声父亲,他如何能忍心。 此事若是搁在沈诗语沈诗婧身上,他是否会一声不吭的把人送走? 他又是否会坐下来询问一番,在做打算? “我二人如何?”沈淮旭笑着走近柳锦棠,拉起她得手紧紧握住:“这样吗?” 他举着二人紧握的手面向沈老爷:“卿卿非你亲生之子,也非沈氏亲子,不过一个名头挂在沈家罢了,去了便是。” 第491章 沈氏之死1 “荒唐。”沈老爷被气的浑身颤栗,看疯子般的眼神盯着沈淮旭:“你在说什么胡话。” 沈老爷说完这话后突然脸色一变,是了,柳锦棠不是沈氏亲生孩子的事,他既知晓,沈淮旭没可能不知晓。 沈老爷试探的看向沈淮旭,没有出声,可无声之中却已经表达出了他的意思。 沈淮旭看着那地上不知死活之人,勾唇冷笑,落在沈氏身上的视线,寒凉异常:“沈夫人不认得此人吗?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 沈氏直觉沈淮旭绝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她目光投向那地上满身是血之人,努力回想,可任凭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在何处与此人有过交集。 见沈氏眉目紧锁,满脸迷茫的样子,沈淮旭笑而不语。 北云上前,如拎小鸡崽子般把地上的男人提溜起来,另一个黑衣人上前,拿着水袋自对方头顶淋下,水冲刷了对方脸上的脏污,露出他原本的容貌来。 待借着火把的光瞧清对方的刹那,沈氏身子一晃,又差一些瘫坐在地。 这这人不是死了吗? 他怎么没死? 还落在了沈淮旭手中! 而柳锦棠也在看见此人容貌时也是怔住了。 甚至以为是自己眼花,还往前凑了些,待确认不是做自己眼花后,她的视线在场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沈淮旭身上。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怀疑此人了? 这被打的半死不活,甚至喘气都困难之人不是别人,而是襄王当初在她们面前夸赞之人。 说此人是出了名的旦角——珺恩。 柳锦棠当时还在想,这若是平常戏子,绝不可能用“珺”字做名,此人定是与皇室的人有些关系。 但是当时她并未猜出此人到底是谁的人,襄王等人也没有明说,之后她便把此事抛之脑后。 她知晓沈淮旭抓到了当初夜闯宫殿的刺客,但未曾见过。 眼下见到此人,她也是一时错愕,对方在台上甩着水袖,莲步轻移时,嗓音如黄鹂之鸟,似天籁之音,如柳身段,曼妙绝伦,柳锦棠怎么也没办法把此人与刺杀皇上的刺客联想到一起。 “大哥哥。”柳锦棠小声道:“这便是你说的刺杀皇上之人?可她不是个戏子吗?” 沈淮旭回身,一阵风吹来夜风微凉,他想也未想的解下肩上披风披在了少女肩头。 “这世间,谁又会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摆在明面之上呢,此人确实是戏子,但她得野心可不止做一个戏子。” 沈淮旭说着,目光投向沈氏:“沈夫人,你借肚中死胎,借此人之手拿到了你想要的一品诰命夫人之封号,可曾想过有如此一天?” “什么死胎?什么借此人之手?”沈老爷敏锐的察觉到不对,他眼神透着质问之色转脸瞥向沈氏:“你有事瞒我不成?” 沈氏后背已被冷汗浸湿,这些事她做的分明天衣无缝,沈淮旭怎么知晓的。 当初她肚中怀的是死胎之事,除了云姑姑与府外的郎中,谁也不知晓。 甚至为了不让事情败露,她让那郎中把过脉后就直接杀人灭口了。 不可能会有人知晓的。 甚至当初宫宴刺杀她滑胎后,连御医都没有察觉出来。 沈淮旭难不成是在诈她? 沈氏觉得有可能,心思百转,眼眶顿时红了一片,眼泪滑落,哑声辩解:“老爷,妾身岂能有事瞒你,妾身冤枉啊。” 沈氏指着沈淮旭身后的柳锦棠,用一种极其痛心的神色看着沈淮旭:“元祉,我知我非你亲娘,可这样的脏水你又如何忍心往我身上泼?我知你宠爱你五妹,也气我与你父亲悄悄把她送走,可就事论事,此等大事,你又岂能信口胡诌。” 沈氏本以为沈淮旭是诈自己的,可是当她说完这话,瞧见沈淮旭脸上那诡异笑容后,她提起的心一阵寒意悚然。 “来人。”沈淮旭出声:“把人带上来。” 众人随声看去,只见黑衣人押着两人从林中而出,看身形似乎是一男一女。 而随着两声惊呼,那二人被推翻在地。 一人是云姑姑,还有一个男人,柳锦棠不认识。 "夫人。"云姑姑从地上挣扎爬起,看见沈氏后泪如雨下,跪着就要往沈氏脚边爬。 还没爬两步就被黑衣人一脚踹翻在地:“老实点。” 云姑姑被吓得连哭的动静都小了些,可依旧不放弃的朝沈氏求救:“夫人,救命啊。” 沈氏的手都在抖,不是因为沈淮旭对她的人如此粗鲁而是云姑姑出现在此处。 她所有的事,云姑姑全部知晓,沈淮旭把人带过来的目的也再简单不过,就是要与她当面对峙。 而旁边的男人,别人不认得,沈氏却是认得的。 当初给她把脉,诊断她腹中孩子为死胎的郎中。 但此人她分明让云姑姑派人去灭口了,为何还能好端端出现在这里? 沈氏眼神如刺扎向云姑姑,无声质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姑姑看懂了沈氏的眼神,哭的越发悲惨:“夫人,奴婢也不知晓怎么回事啊,当初你让奴婢找人去把此人杀了,奴婢便去找人,也是亲眼看着此人被丢下悬崖,谁知此人竟然没死。” 许是太惊恐,云姑姑眼下不打自招。 沈氏的脸煞白煞白的,这个蠢货! “你休得胡言乱语!本夫人何时让你前去杀人了,你个刁奴受到严刑拷打贪生怕死背叛于我,竟连这种话都说的出来,枉我平日待你那般好。” 眼下这种情况沈氏也顾不得其它了,明哲保身才是主要,其它的都是次要。 “夫人?你在说什么啊夫人?你不要奴婢了吗?奴婢待你忠心耿耿,你当真要亲眼看着奴婢去死吗?” 云姑姑许是没想到沈氏竟这般干脆的放弃了她,手脚并用的爬到她脚边,扯着她裙摆求她:“夫人,奴婢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不能弃奴婢于不顾啊。” 沈氏却是一把扯回裙摆,一脚把她踹开:“早就瞧出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在我前期就把你调出了屋子,否则你个刁奴还不知要如何污蔑于我。” 第492章 沈氏之死2 沈氏把云姑姑调出屋子一事沈老爷是知晓的,毕竟他与沈氏蛇鼠一窝,为了沈淮旭的事与柳锦棠的事前一阵子日日往沈氏院子跑,又岂不知她把云姑姑遣到外面去了。 这事情哪有那么巧,沈氏把人遣走云姑姑就叛变? 这当中定有一人在说谎。 沈老爷问那郎中:“你又是何人?” 那郎中都快吓死了,自从给沈氏把脉之后,第二日他那小子就差点淹死在水井中,他妻子也莫名的被冲出的贼人打断了腿,就连他自己都是差一些被打死。 好在是沈淮旭及时出现才救了他的命,并告知有人想要他全家性命。 他好端端的日子都被沈氏毁了,眼下是一肚子的埋怨与愤恨:“沈大人,你一定要给小人做主啊。” 那郎中哭着喊着,双膝前挪,挪到了沈老爷跟前:“小人乃是盛京城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郎中,专诊妇人疑难杂症,有一日一位贵妇找到小人,说愿意掏一百两银子,让小人给其诊脉,顺道给她开些养胎之药。” “一百两银子,小人哪怕是辛苦一年也是挣不了那么多的,想也没想就应下了。” “但是……但是……” 那郎中说着说着脸露惊恐之色,仿佛接下来他要说之事甚是恐怖。 沈老爷没有那么多耐心,脸瞬间一垮:“但是什么?” 郎中匍匐着身子,抖得身下枯叶都在震颤:“但是那贵妇的喜脉分明就是死脉,那贵妇腹中胎儿是个死胎。” 郎中说着抬头瞥了一眼沈老爷旁边的沈氏,又快速的低下了脑袋。 他如此明显的眼神,沈老爷又非傻子,哪里不知这郎中口中的贵妇是何人。 可他偏要问个彻底:“你口中说的这人是谁?” 郎中哆嗦着身子不敢出声,沈老爷厉眉倒竖,怒气冲天:“说!” 郎中再不敢藏着掖着:“是,是,是沈夫人。” “老爷冤枉啊。”沈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狗东西定是被收买了,与云姑姑一样是冤枉妾身的,妾身好端端的孩子没有了,就拿这种脏水往妾身身上泼,老爷明鉴呐。” “所有人都冤枉你?”沈老爷瞪向沈氏:“连你的贴身婢女都冤枉你?你若没有做过那些事,他人为何无故指控于你?” 沈氏一时哑然,但求生的本能让她知晓,她决不能承认任何东西:“妾身也不知晓,可能……可能是有人想害妾身,想隔阂妾身与老爷的关系,让你我夫妻二人离了心。” 沈氏口中离间之人指的自然就是沈淮旭,毕竟若没有他,也不可能有这一系列的事。 沈氏如今是表面淡定,心里早已是翻了天的惶恐。 她以前对沈淮旭的恐怖没有认知,今日才是彻底知晓了对方为何会被传冷血无情,心狠手毒。 因为他是蛰伏在暗处的毒蛇,不会在没把握的时候轻举妄动,只会在你放松警惕时,冲上来咬住你脖子,让你彻底没有反抗的余力。 沈氏本以为自己这些事做的天衣无缝,毫无纰漏,甚至她后续因为不放心还亲自前去确认了,但这本该死去的人却都出现在了她面前,指控她曾经的罪行。 她若没有强有力的证据,今日怕是难逃劫难,可饶是沈氏想找证据,她也无证可找。 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把假的变成真的,最后撕开伪装还是假的。 “沈夫人。”沈淮旭本就是耐心不多之人,能陪着沈氏在此废话如此久已是难得,见这事实摆在眼前她还不认罪,沈淮旭索性也不与她多废话:“不知此人你可认得。” 随着沈淮旭话落,北云提着一人直接扔到了沈氏面前。 “姐,救我。” 一声姐,不仅喊的沈氏脸色如白纸,也让沈老爷与柳锦棠的神色一变。 柳锦棠对此人可是熟的不能再熟了,曾经多少次此人在赌场输的精光被人扔到她家门口,她爹爹前去为他摆平那些烂摊子。 这几年不见,他依旧如以往那般,依旧烂泥扶不上墙。 “此人又是何人?”沈老爷再无耐性,黑青脸色预示着暴风雨即将到来。 “此……此人……”沈氏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见沈氏不告知沈老爷自个的身份,男人急了,先是对沈氏急匆匆喊道:“姐,你快说啊,我是你亲弟弟啊。” 说罢又转头看向沈老爷,满脸殷切:“姐夫,姐夫我叫沈天,你娶我姐的时候我还托人送过礼呢。” 沈老爷完全不记得收过他这号人的礼,遂问:“什么礼?” 沈天忙说:“我送了姐夫一个鼻烟壶,青花的,很是贵重,姐夫可还记得。” 沈天说这话时满脸期冀,殊不知沈老爷听见这话后铁青的脸却更难看了。 “原来是你,竟是你这个混账东西。”沈老爷气性上头,一脚把那沈天踢了个四仰八叉。 只听那沈天一声惨呼,倒地不起。 “我就说哪个混账玩意儿给送的鼻烟壶,害的我丢尽了脸面,原来是你啊。” 沈老爷转手扯住沈氏的衣领子,怒不可遏道:“你的好弟弟叫我在国公爷面前颜面尽失,竟送我一个假的鼻烟壶,此事我还未找他算账,他倒好自个送上门来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老爷把沈氏狠狠一推,沈氏哪里能受得住沈老爷如此大力推搡,当即趴在地上,摔的狼狈至极。 “老爷。”沈氏能感觉出来,沈老爷这次是要动真格了。 她顾不得疼,从地上爬起,抱住沈老爷的腿,哭的悲戚怜人:“老爷,你别生怒老爷,你听妾身解释,这一切都是有人算计妾身,妾身是冤枉的啊。” “冤枉?”沈老爷冷嗤一声,低头冷冷看着沈氏:“一人冤枉你,两人冤枉你,人人冤枉你?” “你说你娘家人待你不好,家中弟弟好赌成性死于贼人之手,那此人又是何人?” 沈天惊讶的瞪大眼:“姐?你与姐夫说我死了?但你分明与我说姐夫要给我在宫里找份差事,让我当大官的,你骗我?” 第493章 沈氏之死3 “当大官?”沈老爷似乎听见了至今为止最好笑的笑话。 若是这么个草包都能当大官,那看门的狗也能当官了。 沈氏让沈天闭嘴,怕他多说下去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但沈天可是一个赌鬼,极为自私利己之人,他当初能为了自己快活而让江宁沈家倾家荡产,连自己父母的死活都能不顾,眼下又岂会在乎沈氏的生死。 见沈老爷对自己当官之事毫不知情,沈天便知沈氏承诺他的那些话都是骗他的。 他立马不愿意了:“不是,你这人怎么能如此言而无信呢?” “那你说只要我帮你干那些事,你就帮我还赌债也是假的了?” 沈氏差一点被沈天这话气的一口血喷出来,额角太阳穴突突的跳。 大概半月前,沈天从江宁找来,说他在江宁欠了别人几千两的赌债,还不起,被逼无奈只能连夜逃走。 沈氏害怕对方顺藤摸瓜找到盛京来闹事,她无奈只能帮沈天把赌债还了。 而沈天似乎也早就料到沈氏会帮他还钱,不仅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还顺势住下了,表示盛京城极为繁华,他喜欢。 沈氏自是不乐意的,毕竟这沈天什么德行她还是知晓的,对方这是要赖上她。 但好说歹说沈天就是不愿意走,还开始用以前的伎俩威胁沈氏,表示他是沈氏的亲弟弟,对沈氏当年那些事可是清清楚楚的,若是沈氏不帮他,他就把事情捅出去,谁也别想好过。 沈氏也不是没想过找人杀了沈天,但是她就这唯一一个亲人,思索再三也没能狠下心去。 为了让沈三不惹是生非,沈氏只能拿借口糊弄他,表示只要他安生些,来年就让沈老爷给他找个官坐坐。 沈天一听有官可做,自然是乐的嘴都合不拢了,也难得的安生了几天,也就在前几天,他赌瘾犯了,恰好这时有个与他一样好赌之人从他门口经过,他听见对方说要去盛京城最大的赌场,立马就没忍住跟着去了。 在鹊华楼里边三天三夜没合眼,输了整整千两黄金。 告知沈氏后,沈氏表示她帮他也可以,但是需要沈天帮她做件事。 沈天哪里能拒绝,当即就应下了,而也就是沈天前去做事时,被沈淮旭抓了个正着。 “你答应帮她做何事?”沈老爷沉脸问。 “老爷。”沈氏一把推开沈天,抱住沈老爷的腿:“都是胡言乱语,胡说八道的,这些人的话都不可信,妾身什么也没让他干,妾身不过是糊弄他的罢了。” “姐,我可是你弟弟,你就如此骗我?”沈天听着沈氏的话哪里能乐意,想也没想就说:“你院里井中的尸首都是我帮你运出去的,事情做完了你不认账啊。” 沈氏的肩垮了下去,一瞬间就泄了气。 “井中的尸首?”沈老爷疑惑:“何来的尸首?” 云姑姑哭着开口:“老爷,夫人脾性不好,屋中伺候的下人但凡有事惹她不顺心,她便命人打死,扔到院子中的水井之中。” 柳锦棠秀眉蹙了蹙,看着沈氏的背影觉得可怖。 一不开心就把人打死? 如此残忍 “不,不老爷,你别听这些人瞎说,妾身没有,妾身没有啊。“ 沈氏拉着沈老爷的腿奋力辩解,可随即一声轻咳把这一切推上了高潮。 那地上半死不活的人轻咳着,竟然醒了过来。 当她看见沈氏时,蓦然笑了,紧接着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曾经空灵的嗓音已是嘶哑的不像话:“沈氏!你出卖我!你该死!” 沈氏瞳孔放大一瞬,拉着沈老爷衣摆的手抖的难以扼制。 对方憎恶的眼神实在可怕,沈氏下意识的摇头口中念念有词:“不是我,不是我。” 但她说完后突然身子一抖,立马背对向珺恩:“不对,我不认识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你。”珺恩嘴角淌血,眼睛片刻都未从沈氏身上挪开过:“是你说只要我帮你,你就向我引荐益王,还说会给我一大笔银子,让我离开盛京城,可你竟然出卖我。” “我我没有,你认错人了,你认错人了。”沈氏不敢回头,不敢去看珺恩那双眼睛,因为只要看到对方那双眼睛,她就会想起当初她求着对方帮忙,而之后派人刺杀她的场景。 “沈氏,你不得好死。”珺恩吼完这句话后整个人身子一僵直直的倒在了地上,不知死活。 而她倒下的瞬间,从其腰腹间滚落出来一个东西,北云走上前,把那东西拿起来,是一块玉佩。 沈老爷认得那个玉佩,毕竟那是当初沈氏进府后他送她的第一块玉佩,她乳名有珠字,寓意珠圆玉润,掌上明珠之意,所以此块玉佩他特意叫工匠把边角打磨圆润,让工匠挖空玉心,在中间纂刻了一颗可以滚动的珠子,送给沈氏当定情之物。 世上只此一块。 “你既说你是冤枉的,为何我送你的定情之物会在贼人之手?”沈老爷垂首看向脚边的沈氏。 沈氏还欲解释,沈老爷却是一脚踢在她胸口,把沈氏踢翻了去。 “哇”的一声,沈氏吐出一口血来,沈老爷是男人,力气不小,一脚结结实实的落在沈氏心口,沈氏一口血吐出,整个人倒地不起。 “毒妇,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毒妇。”沈老爷怒不可遏,又上前补了一脚。 沈氏躺在地上,任由沈老爷踢她,她精致妆容尽毁,华丽衣裳也沾染上了尘土,梳的繁丽的发髻也散乱开来,上方簪着的朱钗东倒西歪,落了一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老爷补了一脚后,沈氏突然就在地上大笑起来,那模样,好似疯魔了一般。 “老爷你当真心狠呐,仅凭外人只言片语就如此对妾身,你难道忘了当初对妾身许诺的话了吗?” “你怪妾身心狠手辣,怪妾身歹毒心肠,但你不是与我一样?” “我说柳锦棠是时家之子,你为了自保,想也未想的同意了我的法子,你本质上与我一样,都是个刽子手罢了。” 沈氏抬眼,眼中对沈老爷的温存早已不复存在,只有厌恶与恨意。 “身为人夫,你不忠妻,外养妾室,内冷落嫡妻。” “身为人父,你不疼爱子女,偏心又冷漠。” “如今却把过错都推在我头上,你个伪君子。” 第494章 沈氏之死4 沈老爷气的牙关打颤,他自小金尊玉贵,生于富贵之家,学的是圣贤书,怀的是青云志,生的仪表堂堂,相貌俊朗,任谁见了不道一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沈氏自作孽不可活,竟敢说他是伪君子。 沈老爷蹲身扯起沈氏头发,正想抬手扇她又觉这样有失身份,遂把人扔至地上,起身退开。 他冷漠的盯着沈氏,在沈氏最脆弱之时往她心口再插一刀。 “吾妻沈氏,自归吾家为嫡妻两载有余,初望其遵妇道,睦家庭,然其行实违礼法,累犯不可忍之错失。” “一,不敬夫君,悖逆纲常,言语倨傲,甚者违逆吾之训诫,全无夫妻相待之敬,失却嫡妻本分。” “二,虐待子女,失却母慈,平日衣食不周,甚者施以苛待,有违“母仪”之德。” “三,心性狠辣,搅乱家宅,心胸狭隘,行事刻薄,对内不容亲眷,对外过错加身,其行乖戾,致家宅不宁。” 沈老爷一口气连道三错,越说越是激动。 “沈氏所行,既违“七出”之要义,更失母德,悖夫道,今依古礼,正式休弃沈氏,令其归宗。” 沈老爷竟然直接在此休弃了沈氏。 柳锦棠错愕之余却也不免觉得男人的爱太过薄凉。 “你要休了我?”沈氏瞪大了眼,错愕的盯着沈老爷,那眼神似在看一个陌生人,而明明几日前她们还在同床共枕。 “你凭什么休我?我如今有诰命加身,就算要休也得告知皇上,你说的罪状我一条都不认,我要见皇上!我要皇上给我做主。” 沈氏大吼,她知她若不如此,今日定是难以平安回到沈府。 但她搞错了对象,想要她命的从来不是沈老爷,而是她身后早已失了耐性的男人。 “皇上恐是没空见你了。”那蒙面男人桀桀冷笑:“沈夫人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啊,在下佩服,佩服。” 沈氏恶狠狠的瞪向他:“你算哪个东西。” 蒙面男人如今已经落入沈淮旭之手,早知在劫难逃,说话自也随心所欲:“我算哪个东西?沈夫人写信给我让我办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沈夫人这变脸速度,着实快了些。” “够了。”沈老爷暴怒出声,他扫视场中众人,几乎都与沈氏脱不了干系。 他转身上了马车,丢下沈氏竟自己走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沈氏再次哈哈大笑出声,沈淮旭命令人把其押起来,沈氏不停挣扎:“放开我,我是一品诰命夫人,你敢碰我。” “你怎么那么多话。”时溪早就想堵上她的嘴了,听她嚷嚷就头疼,当即不知从哪弄来一块破布直接塞住了沈氏的嘴:“嗯,清净多了。” “主子,这些人都先关起来?”北云看了眼皇城方向,隐隐可见火光冲天。 沈淮旭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他点头:“先关押起来,择日发落。” 说着他目光落在沈氏身上问柳锦棠:“卿卿想如何处置此人?” 沈氏见沈淮旭把自己的生死之权交给了柳锦棠,瞪着眼,呜呜呜的朝柳锦棠不知嚷着什么。 柳锦棠让时溪取了沈氏口中的布条。 时溪只得不情不愿的取了沈氏口中的布条。 “呸!”布条一取下沈氏就朝旁边啐了一口,紧接着赶紧转头对柳锦棠难得温柔道:“卿卿,我是娘亲啊,是,我确实待你有不妥之处,但你父亲死后,我并未扔下你,我带着你来了盛京城,让你成了沈家继女,给了你光鲜的生活。” 沈氏此刻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慈爱,仿佛柳锦棠就是她最疼爱的孩子。 “但你一直都想把我送出府,扔去庄子自生自灭。”柳锦棠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动容:“你今日还骗我出府,你可知若没有大哥哥,我跟这些人离开的后果?” 沈氏还想说什么,柳锦棠却掏出袖中的匕首,递到了她面前:“我给你两个选择,用她了结你自己,或者用它杀了我。” 沈氏听见这话后第一时间看了眼柳锦棠身后的沈淮旭。 柳锦棠看见她的视线,侧身挡住了沈淮旭:“你放心,这是我的选择,不论结果如何,都不会有其他人插手,你就算杀了我,你也会平安无事的活下去。” 柳锦棠说着靠近沈氏蹲下身来与她对视。 匕首就握在沈氏手中,她捏的紧紧的,浑身颤栗:“你在考验我?” 沈氏突然就笑了,紧接着她眼露凶光,举刀就往柳锦棠的脖子划去。 二人本就离得极近,沈氏这猛然出手,根本无法闪避。 柳锦棠也没有任何要闪避的意思,就蹲在她跟前,平静的看着她。 她眼眸之中思绪复杂,各种情绪交织闪过,最后沦为一片了然。 沈氏以为自己要成功了,眼底都出现了亮色,毕竟如此距离之下,就算会功夫的人也得留下伤口,何况柳锦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 沈氏深知自己大势已去,就算活着也绝对生不如死,既如此,她要带着柳锦棠一起死。 “死丫头,你毁了我的一生,若不是你,我岂能沦落到今日地步,去死吧” 沈氏恶狠狠的眼神就像恶狼要把眼前少女生吞活剥,没有感情,有的只有阴险与狠辣。 当她的刀划至少女肩头时,一声清脆石子敲铁器的声音蓦然传来,紧接着沈氏只觉手腕一痛,手中匕首不受力的直接托手“啪嗒”一声掉在了她膝边。 她慌张又无措的抓着手腕,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俯身捡起匕首就再次向柳锦棠划去。 但这一次石子不是落在她手中匕首上,而是落在她肩头。 只瞬间,沈氏两边肩头传来剧痛,她哀嚎一声,扔了匕首捂住肩头。 可没等她缓过劲来,四道寒刃在黑夜中闪掠而过,沈氏的手筋脚筋皆被挑断,彻骨的痛意席卷全身,沈氏惨叫连连。 沈淮旭上前捡起匕首,擦干净后放在少女掌心:“太危险了。” 柳锦棠收起匕首对他回眸一笑:“危险怕什么,不是有大哥哥吗。” 沈淮旭勾唇宠溺摸摸少女脸颊:“对,有我。” “柳锦棠!我是你娘!你不能这么对我。”沈氏眼中血丝密布,仇视的盯着柳锦棠。 柳锦棠站在原地看着她在地上痛苦挣扎:“你不是我娘,我娘不姓沈,姓杜,我也不叫柳锦棠,我叫时锦棠。” “这是你自己选的结局,怨不得她人。” 第495章 离别 沈氏被重新堵了嘴,被人似一条死狗般的抬了下去。 柳锦棠看着沈氏被扔上马背,看着她被带入黑暗,那哀嚎声渐渐远去,这一瞬间,她如释重负。 她本以为自己看到沈氏如此会很兴奋,很激动,可真的到了这一刻,她竟没有任何感觉。 心头反倒有些发堵,刚才沈氏举着匕首朝她刺来的眼神是那样决绝,似乎是抱着与她同归于尽的决心。 但是回想曾经,她自认为自己虽谈不上是多么孝顺,可也从没忤逆过她。 在江宁时,她说什么便是什么,自己从不敢辩驳。 一声娘亲,她喊了十几年,上一世她喊来沈氏得冷眼旁观,这一世她喊来对方的利刃相见。 沈氏一直觉得她这糟糕的人生都是拜她所赐,可是没有她,江宁沈家如何能支撑起沈天的糟蹋,对外维持光鲜的面子。 没有她,她沈氏又真的能嫁给沈老爷为嫡妻吗? 没有她,沈氏自认为糟糕的人生就会圆满吗? 不过都是她的臆想罢了。 人总会美化那条自己没有走过的路,实际上若真的踏上那条路,以沈氏的心性,也不会满足的。 “大哥哥要把她带去哪里?” 沈氏被挑了手筋脚筋,已经算是废人了,她的结局,柳锦棠已是有数,但她还是想问问。 沈淮旭翻身上马,向她伸出手:“去她该去的地方。” 柳锦棠看着眼前大掌,又看向盛京城的方向,还未等她说话,疾驰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只瞬间就到了她们跟前。 是襄王。 “元祉,益王联合大臣谋反,计划有些偏差,眼下益王已破城门,快回京。” 襄王神色慌忙,座下骏马似也感觉出背上人的不安,鼻子中不停发出闷哼来。 “大哥哥救驾要紧,我有萧夏与时家人护送,没事的。”柳锦棠把沈淮旭的手推了回去:“此处距离盛京几十里远,可依旧能见火光冲天,可见事态严重,大哥哥身为臣子理应国事为重,大哥哥快去吧。” 沈淮旭回首看了眼盛京城的方向。 恰好襄王催促:“元祉,走了。” 沈淮旭嗯了一声,他此去杀敌,确实也不方便带着这小家伙,她跟着时家人要更安全一些:“那你小心些,如今盛京城内不安全,不要回府,去鹊华楼等我。” 柳锦棠点点脑袋,沈淮旭正欲要走,柳锦棠却喊住他:“大哥哥。” 沈淮旭勒马回身。 柳锦棠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来,踮起脚递给他:“这是我为你绣的紫气东来荷包,里边有庙里求来的平安符,可以保平安的,你带上吧。” 看着少女清澈眸子,沈淮旭伸手取过荷包,直接挂到腰间:“等我,待我处理好京中之事,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柳锦棠乖巧的点头:“嗯。” 沈淮旭冲她勾唇一笑,勒马转身,如箭般疾驰而出。 襄王扯着骏马原地转了一圈,他冲柳锦棠点头微笑,柳锦棠回了他一个笑容,襄王这才策马跟了上去。 柳锦棠看着二人消失的方向,缓缓轻笑:“保重。” 沈淮旭的暗卫在其离开之后,把沈天等人五花大绑后也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但沈淮旭不放心柳锦棠的安危,遂给其留了一批暗卫保护她的安全。 这时时溪又赶了一匹马车前来:“堂妹,快来,坐我的马车,铺了软垫,舒坦的很。” 柳锦棠应声,紧接着走上前去,在众人眼前上了马车。 当第二日的朝阳从窗外透进马车内时,柳锦棠在一阵阵的车轮声中悠悠转醒。 “醒了。” “啊!” 萧夏的声音把刚刚睡醒的少女吓得一个激灵。 当即一个枕头就砸了过去:“你鬼啊你,坐在我的马车里做什么。” 萧夏抱住枕头,随手掀了帘子示意柳锦棠看窗外。 柳锦棠往窗外一看,顿时被外面景色美到了,成片的麦田翠绿如画,清晨的雾气掩着远处的山峰,似人间仙境一般。 “我们走了多远了?” 柳锦棠趴在马车窗子前往后面看,后面还跟了两辆马车,一辆里边睡的是被迷晕的千霜三人,一辆里边放的是她们的盘缠。 “走了三百里了。”萧夏递出一块饼子:“吃吗?” 柳锦棠看着他眼下乌黑摇头:“不吃,你眼眶如此黑,怎么一夜没睡?” 萧夏没好气的狠狠咬了一口饼子:“你倒是睡的香,沈淮旭那些暗卫你是丝毫不担心,周旋了大半夜才把那些人忽悠过去,还得策马赶上来,搁你你也得如此。” 说起这个柳锦棠立马坐到了萧夏对面:“如何,沈淮旭可发现我离开了?” 萧夏冷笑一声:“你觉得他若发现,咱们此刻还能安然无恙的在这大道上走?那不得赶紧找个山洞躲起来。” 柳锦棠秀眉一挑:“益王的阴谋不是早有发觉,为何还能让其攻破城门?” 益王与颜昭的计谋沈淮旭与襄王等人谈论时并未避讳她,所以柳锦棠大致知晓益王谋反之事。 但按沈淮旭与襄王等人所讨论的,益王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就算让其攻入城内也是关门打狗,理应不会耽误这么久才是啊。 萧夏又咬了一口饼子:“益王比我们想象的聪明一点,盛京城内埋伏了不少他的人,为他的攻城付出不小贡献。” 柳锦棠大致明白了:“看来事情也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不过正好,借此能让我跑远一点。” “你是真的不怕沈淮旭暴怒啊。“萧夏把剩余饼子全部塞进了嘴里:“你是不是没见过他发过火?所以才敢做出这样的决定。” “你怕了?”柳锦棠背靠马车,笑眯眯的看着萧夏:“你怕沈淮旭会找时家的麻烦,还是怕他找到我后会砍了你的脑袋?” 萧夏语塞,偏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柳锦棠笑出声来,伸手拍了拍萧夏的肩膀:“你见张叔他们可曾担心了?” 萧夏没有说话。 “张叔就从不会担心这个问题,我也不担心,沈氏已被沈老爷休弃,我这个继女再待在沈家也是不妥。” “何况” 柳锦棠望向窗外:“他也不见得会来寻我,若不来,大家都相安无事,若来便更不用担心了。” 第496章 求娶 午间之时,被迷晕的千霜等人醒了过来。 千霜与春文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陌生地界时,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何事,唯有如容姑姑满面愁容。 赶了一夜的路众人都是又累又困又饿,柳锦棠找了个镇子落脚,让萧夏等人休息的同时,她也把如容姑姑叫到屋中谈话。 进屋子前如容姑姑脸上阴云密布,好似下一刻就要袭来一场暴风雨,出屋子后,如容姑姑却是拨开阴云见月明,嘴角还挂着浅笑。 这前后反差看的千霜与春文好奇心皆被勾了起来,就想知晓自家小姐与之说了什么,能让其有如此大的反差。 但如容姑姑的嘴密不透风,任凭千霜与春文如何问都是笑而不语。 千霜与春文也不敢去问柳锦棠,只得暗暗猜测定是与大公子有关。 午间用膳时柳锦棠与春文三人同坐一桌,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讲究,如容姑姑本来不肯与柳锦棠同桌用膳,抵不住她的歪理,只得坐下。 萧夏时溪几人还在睡觉,昨夜连夜赶路,今夜也得赶路,他们需得抓紧一切时间补觉。 点了几样特色菜,柳锦棠尝了尝,味道着实不错,这民间美食比之盛京城最好酒楼的美食,丝毫不逊色,反倒多了些烟火之气。 正吃着,后面来了一桌顾客:“你们听闻了吗?昨日益王谋反,被襄王联合沈指挥使诛首于午门之前。” 柳锦棠与其余三人都从美食之中抬了头,互看一眼,竖长了耳朵。 “听说了,怪不得今儿一早便听衙门的马蹄声,原是京城出了这样的大事,那益王好大的胆子,竟敢谋权篡位。” “据说是被妖妃蛊惑了。” 这时一人突然插嘴,一听妖妃二字,所有人都开始起哄。 “你个鳖老三,何处听来的谣言,女人堆里待久了,你是句句离不开女人啊。” 众人一阵哄笑。 而被叫鳖老三的男人对众人这调侃的话是又气又急,当即就道:“你们不信就罢了,那妖妃甚是能言会道,不知给那益王吹了什么妖风,让其迷失了心智,做下这滔天祸事。” 听到此柳锦棠就没了听下去的欲望,这些人恐也是道听途说盛京之事,对实际之事并不了解。 益王谋反绝非一朝一夕之事,把益王谋反之过错推到女人身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让千霜几人快些吃,柳锦棠自己则是匆匆吃了几口,便让店小二结账,顺带让其重新做了菜送上楼。 回到屋子,柳锦棠坐在窗前,看着下方行色匆忙的路人,她思绪飘远。 已经第二日了,不知沈淮旭可曾发现她不见了,又可曾因为她的不辞而别而震怒,眼下他在做什么呢? 百里外的盛京城,烧了一夜的大火在午间才总算灭了,整整两条街,损失惨重,伤亡无数,好在逆贼伏诛,天下太平。 皇上也第一时间派了人马前去救治百姓,修缮烧毁的房屋。 养心殿内,乾顺帝把一道圣旨推到沈淮旭面前:“你要的东西。” 沈淮旭上前接过圣旨,里边的圣令是赦免时家当年之罪,恢复其原有身份,此次益王谋反,时家谋士英勇杀敌,论功行赏,有功则勉,有过则改,共辅社稷,以安黎元。 沈淮旭跪地谢恩,其身后时家之人也跪地谢恩。 待人退下,沈淮旭却迟迟未走。 襄王与陆星文见他不走,对视一眼也没动。 一夜烦心,乾顺帝脸色难看,见沈淮旭没有退下遂问:“元祉你还有事?” 沈淮旭抱拳单膝跪下:“臣的确还有一事相求。” 沈淮旭向来从容,哪怕是昨夜对峙益王,益王把剑架在其脖子上,他亦是面不改色。 可眼下他面色却是有些罕见的慌色。 乾顺帝一眼瞧出不对劲:“你还有何事?” 沈淮旭抬眸,语气坚定,掷地有声:“臣想迎娶奉宜县主为妻,还请陛下赐婚。” 一言出,满室寂静。 襄王头疼扶额,这人精明了大半辈子,怎么就栽在一个小丫头手中,眼下是谈论这些事的时候吗? 陛下前脚赦免时家,后脚你就要娶人家表妹,好歹给人家点团圆时间啊。 何况这明眼人谁瞧不出来,这陛下对那小丫头也是兴趣大着呢,眼下还不知陛下心思,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求娶。 襄王对自个这个兄弟的胆量再次佩服的五体投地。 乾顺帝的目光似一把寒刃,直直的刺向沈淮旭,那眸光中的打量之色,让襄王与陆星文胆战心惊。 特别是襄王,他这个皇兄向来和善,但能登上皇位之人又有几个是善茬? 所谓和善不过是掩藏狠厉的伪装罢了。 陆星文从始至终低垂着眼睑,看不清眼底神色,也琢磨不透他面上情绪。 只是那紧握的拳终归还是泄露了他的内心。 “你在说什么你可知?”乾顺帝第一次用如此严肃的神情质问沈淮旭。 沈淮旭却丝毫不惧,凤眸亮的惊人:“臣想求娶奉宜县主为臣正妻,请陛下肯许。” 他不仅不惧,还迎着皇上寒眸又说一遍。 “啪”的一声。 乾顺帝的手重重的拍在了桌案之上:“何时起了心思的。” 乾顺帝的眼睛紧盯着沈淮旭,他以为沈淮旭对柳锦棠不过是一时兴起,却没曾想对方竟是动了真格。 沈淮旭抬眸:“一直。” 乾顺帝额角青筋肉眼可见的动了动,可见其已是盛怒:“你与奉宜乃是兄妹,你好大的胆子啊!” “卿卿乃时家之女,与臣无半点血缘关系,沈氏犯七出之罪,已被逐出沈府,卿卿为继女,一个名头罢了。” “那之前呢?”乾顺帝冷色问:“难不成你之前就知会有今日?” “臣不知。” “你既不知你就敢起这种心思?若时家不曾赦免,柳锦棠的身份不曾变动,沈氏不曾被休,你又当如何。” 本来乾顺帝问这话,以为沈淮旭会说不知或是别的,但万万没想到沈淮旭冷幽幽道了句。 “不能光明正大的得到,我便抢来,卿卿,只能是我的。” 第497章 五十大板 襄王在后面差点脱口而出一个好字。 不愧是他的兄弟,这份心性胆识,无人能及。 就是得如此,去狗屁的世俗条框与世俗眼光,自己喜欢的女人哪怕是抢就得留在自己身边。 可惜他当初对五妹妹还有些想法,但好在是足够了解自个兄弟,及时止损,否则眼下听见这话不知有多难受呢。 襄王正想着,转头一瞧陆星文,眉头当即就蹙了起来。 不对劲啊,这人怎么这个神情? 谁抢了他心上人一样,脸色这么难看。 “沈淮旭,你别以为你与朕生死之交,患难共渡过,朕就不会处置你。” 乾顺帝以往对沈淮旭都是心平气和,哪怕是对大臣发火,对其也是笑脸相迎,今儿还是第一次直呼其名,发了如此大的火气。 沈淮旭抱拳:“如此陛下便会把奉宜县主赐婚给臣吗?” 乾顺帝直接被沈淮旭气的差点背过气去:“你想娶奉宜,可曾问过奉宜是否心仪于你?感情一事不能强来。” “臣确信。”沈淮旭黑眸之中坚定光色闪动:“卿卿心仪于我。” 乾顺帝看着他,二人眼神对视,其中锋芒只有二人知晓。 良久后,乾顺帝先一步挪开眼:“想要朕同意也可以。” 一听这话,襄王抬了头,有些担忧的看着沈淮旭。 他这个皇兄哪有那么好说话,下一句话绝非好事。 “你若能受住五十大板,朕就下旨把奉宜赐婚于你。” 乾顺帝沉脸:“如何?你能受住吗?” “五十大板!”襄王惊呼出声上前阻止:“皇兄,这五十大板打下去人都得打废掉,元祉就是钢筋铁骨也不可能受的住啊。” 这御林军的气力可不是那衙门的草包,一板子下去正常人都得吐血,五十大板,那是把人往死里打呢。 乾顺帝瞪他一眼:“滚下去,有你说话的份。” 襄王:“……” 乾顺帝也知自己强人所难,他要的就是沈淮旭知难而退。 他转眸,看向那单膝跪在地上的男人:“如何,只要你说能受住,五十大板结束,朕立马下旨。” 沈淮旭抱拳,想也没想就应下:“臣谢陛下成全。” “元祉,你疯了。”襄王知晓沈淮旭会应下,但他身为其兄弟,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去送死,立马跪地向乾顺帝道:“皇兄,县主对元祉是有情的,元祉对县主也是真心,要不然这个五十大板就免了吧。” 乾顺帝实际也只是想吓唬一下沈淮旭,沈淮旭的为人他最是清楚,心里虽对其喜欢自己小妹之事觉得不可理喻,但他相信沈淮旭绝不是这般莽撞之人。 其中定是有什么他不知晓的隐情。 何况对方清心寡欲这么多年,难得有心仪之人,就如他所言,虽占着兄妹的名头,可眼下沈氏已被休弃,对方也回归了时家之女身份,继妹的名头取了便是,不是什么大事。 乾顺帝就是气愤对方这般急切,又大言不惭,柳锦棠如今与他关系匪浅,沈淮旭就算要娶,也得拿出诚意来,又是抢又是必须得,他这才起了怒意。 本想着若是沈淮旭服软,他便给对方一个台阶下,但谁料对方那骨头硬的很,五十大板竟说应下就应下。 “好,既然你自己找不痛快,朕便成全你。” 乾顺帝也是气性上来了:“来人,把人带下去,不打够五十大板不许停手。” 人是叫了,但前来押人的侍卫没一个敢靠近沈淮旭的,沈淮旭起身,转身往外走去。 乾顺帝瞧他那劲头,气的转头就对薛当道:“你瞧瞧,你瞧瞧,他这是什么态度啊,朕今儿不打死他,朕这皇位就不坐了。” 薛当赶紧安抚:陛下您息怒啊,这沈大人性子一直如此,这么多年不曾变过啊,你又不是不知,何必与其计较呢。” “他哪有当臣子的样子,朕瞧着朕这皇位给他坐他都敢要。” 这纯粹就是气话了,却是吓得薛当出了一脑门冷汗。 “陛下,沈大人可是忠心之臣,所行所举,您皆有目共睹,对方万万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行了行了,朕就随口说说,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乾顺帝瞧着薛当脑袋上的冷汗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赶紧出去瞧瞧,吩咐那些人下手收着点,别真给人打坏了。” 薛当哎了一声,赶紧擦擦额头的汗往外快步而去。 襄王与陆星文跟在沈淮旭身后往行刑处走,襄王瞧着那后面跟着的侍卫压低了声音:我说元祉,你这是何必呢,没事找打,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说着襄王凑到沈淮旭耳边上念叨:“以你的本事想娶五妹妹不是轻轻松松,何必经过我那皇兄同意,你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沈淮旭目视前方,神色严肃。 须臾他出声:“卿卿喜欢自由,身居高位便不能陪着她游山玩水。” 沈淮旭想到什么勾唇一笑:“何况那小家伙总说我是一时兴起,拿她与我的关系压人,她挖苦我是开玩笑,我岂能落了下乘。” 襄王顿步,没有再继续跟着沈淮旭前行。 陆星文奇怪:“怎么不走了? “跟去干嘛,看他挨板子啊。”襄王语气不爽:“这厮就是头驴,反正打的又不是我。” “那你不去,我去了。” 陆星文准备跟上去,襄王一把扯住他,眼睛上下扫视他:“你不对劲啊,子修,你我挚友,你与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也喜欢五妹妹?” 陆星文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紧接着笑道:“柳小姐那般古灵精怪,谁会不喜欢呢。” “不,不是。”襄王摆手:“不是哥哥妹妹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你是不是心仪五妹妹呢?” 陆星文脸上的笑凝滞下来:“没有。” 他道:“我对柳小姐一直是当妹妹对待,无其余感情。” “当真?”襄王蹙眉,对陆星文的话抱怀疑态度。 陆星文温润笑着,一如他的性子,如玉君子。 “自然,我与你一样,待柳小姐如妹妹,一直如此。” 第498章 找人 沈淮旭已经走得没有踪影,襄王与陆星文站在原地也没有动。 襄王看着前方,静静听着动静,很快有打击声传来,可一声闷响也听不到。 他看似没有反应,实则心早已提了起来,五十大板,真打完,人得废掉。 “殿下放心,陛下岂能真让元祉受五十大板。”陆星文对乾顺帝的心思了如指掌,相比于他们这些权臣,皇上嘴上说着喜爱,实际心底皆是提防。 唯有沈淮旭,这位当初与他一起登上皇位之人,他才是打心眼里信任与疼爱。 只是帝王威严让乾顺帝拂不下面子,指不定已经交代了手下人下手轻些。 五十大板,走个过场罢了。 襄王似乎也赞同陆星文这个说法,点点头再次沉默下来。 “五妹妹离开之事你知晓吧。” “柳小姐离开之事殿下应当知晓吧。” 短暂沉默之后,二人默契的异口同声。 紧接着是二人面面相觑,无奈对视一笑。 “你果然知晓。”襄王摇摇脑袋,笑出声来,却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别的。 陆星文也是勾唇轻笑:“本来以为你我这种人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到头来却抵不过一个小丫头。” 襄王抬眼,陆星文同样抬眼看向他,下一刻二人一同大笑起来,襄王竟直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二人也默契的没有在多言,并肩往沈淮旭行刑处走去。 远在盛京的几百里外的马车上,当萧夏听见柳锦棠说她离京一事襄王与陆星文都知晓时,整个人面部都错愕的扭曲了。 “我以为这事只有你知我知,还有外面的人知,可你却告诉我沈淮旭的那两位挚友竟也知晓?”他烦躁的挠了挠脑袋,怎么也想不通,最后直接对柳锦棠竖起了大拇指:“我萧夏活这么大,除了主子还真没佩服过谁,你是第二位,你是真有胆识啊。” “你怎么敢告诉那二位爷的?你当真不怕他们告知沈淮旭?沈淮旭打断你的腿腿吗?” 柳锦棠吃着热腾腾的烧饼,是刚才路过街边顺手买的。 她嚼啊嚼,满是无所谓的模样:“不怕啊。” 在萧夏疑惑不解的眼神中她狡黠一笑:“你可知我为何不怕?” 萧夏自然是不知晓的,否则也不会如此诧异。 “因为我了解他们。”柳锦棠一边把热腾腾的烧饼往嘴里塞一边笑着慢悠悠说着:“襄王与陆星文身居高位,我在他们眼中虽与旁人有所不同,却无本质区别,他们是天上的云,任我走出十万八千里,依旧在我头顶之上,根本不怕找不到我。” “沈淮旭是他们的主心骨,他们敬畏他,爱戴他,却同样的,想看他不为人知,为爱发狂的模样。” 柳锦棠抬眼看着萧夏问他:“若是你,难道不想看其为旁人牵动情绪的样子?” 萧夏沉默,然后挑眉:“若是主子的话,我倒真想瞧瞧。” 毕竟沈淮旭那样清心寡欲之人,若是真发起狂来,定是有趣。 “对嘛。”柳锦棠笑了:“你想看,襄王二人也想看,既然知我逃不掉,他们便想逗逗沈淮旭,看看他的另一面。” 萧夏直接无语了:“就因为这个?” 因为柳锦棠猜到了襄王二人的小心思,她便敢直接告知。 哪怕知晓真相,萧夏亦觉得冒险,毕竟沈淮旭的性子阴晴不定的,若在他们离开的那夜拦住了他们,其大怒之下,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看着萧夏那模样,柳锦棠安心吃起了饼子。 还是那句话,襄王与陆星文也非好心放她离开,只是助她离开罢了,只要他们想,也能随时找到她。 他们做这一切的目的,是想看他们好兄弟的反应,高位者的乐趣,就是如此。 马车又跑了一百里,在天色渐晚,狂风大作之时,柳锦棠一行人到了码头上。 “今日要变天,船走不了,明日天晴才能走。” 船夫扯着绳子,费力的把绳子往木桩上捆,萧夏打听完消息后回到马车:“今日要变天,船夫说船明日才能走,看来今夜只能找个地方先休息了。” 这时时溪挑了帘子探进脑袋:“恐要下雨了,我们先找驿站落脚吧。” “好,那就在此歇息,明日再走吧。” 一行人找了驿站住下,等待明日启程,殊不知盛京的沈家却是乌云密布,那恐怖的氛围比黑夜的暴风雨还要可怕。 “什么叫人不见了?” 沈淮旭躺在榻上,腰间围着一圈绷带,面色因失血而有些苍白,他一头墨发未束,披在身后与肩头之上,烛火在他汗湿的额角投下摇晃的碎影,将那双如寒星般锐利的眸子晕染得更加阴鸷可怖。 夜风卷着窗纱掠过榻前,拂动他垂落的指尖,这具曾能挽千钧长弓的躯体,如今脆弱得仿佛一片深秋的枯叶,随时会被穿堂而过的寒意揉碎在雕花床榻的暗影里。 他的声音似透进屋中的寒气,冷的没有半点起伏。 文润跪在地上抱拳颔首:“五小姐昨夜就不曾回鹊华楼,我们的人被骗了,回鹊华楼的是她们事先准备好的少女,待属下发现,已是为时已晚。” “所以为何现在才来报?” 沈淮旭冷眼扫过文润,让其身子更低了些。 “属下有罪,还望主子惩治。” 他没有辩解,毕竟事已发生,任何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是他一时疏忽,才发生这样的事,他该死。 沈淮旭一把掀开被子,穿靴下榻。 文润见此立马阻拦:“主子不可,你的伤需要疗养,万不可奔波劳累。” 五十大板虽然收了力,可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消的,沈淮旭虽不至于被打的皮开肉绽,但伤筋动骨在所难免,不想留下后遗症,必须得安生疗伤才是。 沈淮旭取剑挑过屏风上悬挂的锦袍,快速套上又拿上发冠,快速的束了发,他身躯如山,只瞬间就恢复了以往雷厉风行的模样。 他冷冷抬眸,只一眼就叫文润避开身去。 他抬脚大步而出:“吩咐影卫,兵分三路给我找,待找到人,我在与你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