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夫,但怪物都爱他》
2. 第 2 章
# 002
连下几天的雨终于停了,澄净的天空被乌云放出来,阳光照进落地窗,在窗前洒了一片暖光。
江树缓缓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管家坐在他床边,见他醒来连忙问:“先生,你醒了?想要什么?”
他不明白地问:“管叔,你怎么在这里?”
“你昨天发烧了,晕倒在楼下,还好易九在旁边,他照顾了你一整天,刚刚我才终于说动让他去休息,他——”
管家说到这里突然打住,江树努力回想,只记起他看到楼下花园有个诡异的影子,把自己埋在了他窗外,可是易九挖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挖出来。
他撑到床想起来,结果一动手背就痛起来,才发现他一只手打着针,床边的架子还挂着一袋药水。
一直以来他最骄傲的就是他的身体很好,小时候受的那些苦,唯一留给他的好处就是从来不生病。
他不禁问管家,“我怎么了?”
管家一脸不知该说他什么好的表情,告诉他,“医生说你这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也没怎么睡觉,心情郁结,压力太大才生病的,让你好好休息。你这样……少爷他怎么能安心。”
江树愣了片刻,没接管家的话,若无其事地点头,“我饿了,想吃鱼片粥。”
管家不觉得他两句话说动了江树,但听江树说想吃东西,他连忙站起来,“好、好。我马上去叫师傅做,你再睡会儿,好了我端上来。”
江树乖乖地点头,看着管家出去,等管家一走他就下床,输着输液架去厕所,上完才意识到他的衣服全换了,连内裤也换了。
管家说易九照顾了他一整天,给他换的人应该就是易九。
他顿时拧起了眉头,虽然他和易九都是男人,他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就是喜欢男人,但他和男人结了婚,易九一个年轻男人给他连内裤也换,怎么都显得暧昧了。
可能易九不喜欢男人,所以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这个解释他自己都不信,易九对他的态度,他自己都能感觉到不正常。
他不理解的也是这点,殷咎到底为什么要找易九给他当保镖,打算绿自己?
江树赖得想下去,从厕所出来他没回床上,走到窗前准备晒会儿太阳。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洒满院子的花园,不再像昨天那么模糊诡异。
他下意识往昨天人影出现的地方看去,园丁正在往易九挖过的坑上种花。
花的品种江树没见过,枝茎像蔓藤,但不依附别的枝杆,而是相互缠绕支撑起来,叶片很小,密密麻麻,衬托着藤条上开出的花。
江树虽然不认识什么花的品种,但藤上的花与他常识里的花相比,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花朵有他拳头大小,颜色蓝得妖异,照在阳光下仿佛能发光。
园丁像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回头向他看来,露出一个憨实的笑。
江树也礼貌地回了一个微笑,园丁却没有收回的意思,一直保持着看他的姿势,笑也一直挂在脸上。
正常的笑容挂得久了也变得诡异起来,江树想起昨天雨雾中的影子,与园丁的身影重合在一起,背后猛然冒起一股寒意,他连忙把窗帘拉起来。
直到窗帘完全闭合的一刻,园丁都维持着对他笑的动作,丝毫没变。
可园丁在他们家两年了,一直给人的感觉都是老实憨厚,因为腿有点残疾,走起来一瘸一拐,他还总是很关照,园丁也一向对他态度很好,从来没有像刚才那样怪异过。
江树忍不住把窗帘掀开一点缝,园丁终于没有看他了,在继续种花,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他松了口气,园丁在他们家这么久一直尽责本分,可能只是担心他,多看了他一会儿。
但他还是不能安心,管家把做好的鱼片粥送到他房间,他装作随口地问园丁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管家不解地反问:“他怎么了?没有听说过,你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就是看到他在花园发呆,如果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能帮的就帮一下。”
管家答应会去问问,他才开始喝粥,可是连喝了几碗都不是小时候的味道。
小时候他最期待的就是家里的鱼卖不完,他养母就会做成鱼片粥,那是他那时能吃到最好的东西,每次吃完他就什么难过的事都可以忘了。
管家不知道江树想了什么,看到他胃口不错十分欣慰,收拾好碗筷,等江树输完药水,又监督他吃了口服的药,再叮嘱他好好睡觉才离开。
江树以为他还是睡不着,但药里可能有安眠的成分,没一会儿他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到了晚上,药起了作用,头终于不疼了,也不再昏昏沉沉,只是睡觉时出了满身汗很难受。
吃过晚饭,他不管什么医嘱,背着管家偷偷去洗了澡。
总算舒服了的江树擦着头发走到了窗前,不自觉又往外面的花园看了一眼。
园丁把那种花在他窗前种了一排,蓝色的花在一层稀薄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蓝,微微摇晃着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意识到这个念头的离谱,他立即坐到床上认真擦头发,擦着他又想起了殷咎。
刚和殷咎结婚那段时间,他还不相信殷咎真的和传闻的不一样,时刻警惕殷咎会对他做什么,有次他洗完澡出来看到殷咎在他房间。
殷咎看到他对他招了招手,他小心地走过去,殷咎拉着他把他按到轮椅前地毯坐下,他以为殷咎终于要暴露本来面目了,结果殷咎只是拿起吹风机给他吹头发,还在他身后一直唠叨。
“你总湿着头发就睡觉,会头疼的。”
“而且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我知道你身体很好,但是我希望你不要生病,一直都健健康康。”
江树突然把擦头发的毛巾蒙到了脸上,就这么半湿地上床,幼稚地想他就是要湿着头发睡觉,就是要生病。
然而殷咎不会再来说他,也不会再给他吹头发了。
他的咎哥不在了,他的咎哥再也不会回来,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对他好的人,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江树脸埋在枕头里,从知道殷咎死讯起第一次让自己真正哭出来,他紧紧抱住枕头像是深恐被殷咎听见了,把所有声音埋在了枕头里,眼泪也没进枕头,浸湿了一大片,最后他哭到了睡着。
“先生……先生……先生……”
窗外新种的蔓藤明明没有风,却不断地摇曳起来,发出的声音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呼唤曾经的爱人。
接着蔓藤以诡异的速度长高,所有藤条扭结在一起像一张网,铺上了江树房间的窗户。
粗糙坚硬的蔓藤贴着玻璃,却如同肌肉组织不断地胀缩,蠕动,像是想要钻进玻璃里,藤上一朵接一朵地开花,瞬间整个窗户都被妖异的蓝色花朵盖住。
花瓣此刻也看起来不像是植物,而是一瓣瓣蓝色的软肉叠成的口器,全部朝窗户里面的江树一开一合,中间的花蕊也像某种动物的腕足,一条条挤成了一簇,舔在玻璃上淌出了腥粘的液体,显得贪婪又欲求不满。
房间里轰然绽出一片诡异的红膜,像是光发出艳丽的红色,可又像某种实体的存在,瞬间覆满了房间里的一切,红色的光纹不断流动。
蔓藤上的花朵察觉到危险,可是又不舍得这么轻易离开,就祂犹豫的时间,房间天花板上的红光突然荡出一层层波纹样的涟漪,波纹的中心伸出来手指粗的触须。
一开始只有几条,可眨眼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堆满了整个天花板,悬在空中像蛇一样扭动蠕缩。
触须通体漆黑,散发出极为艳丽的红光,将漆黑的触体映成了腥红的颜色,显得极为诡异又危险。
这时蔓藤上的花没再犹豫,所有开合的花瓣瞬间全部闭合起来,开始往回缩。
触须却没有给祂机会,如同跃出的鱼群涌向窗户,玻璃如同不存在,所有触须都毫无停顿地穿过去。
蔓藤失去了逃走的机会,像人类一样恐惧地抖起来,层层叠叠的腥红触须可见地胀大,分裂出更多更细的触须,像是生长出的根系,一下就铺满了祂所有的花朵。
祂的花就如同粘上腐蚀性极强的菌丝,开始失去美丽的颜色,腐烂,连根一起融化成一粒一粒棉絮样的残渣,最终被菌丝般的触须吞噬,消失得像从没存在过。
触须不屑地缩回房间,所有的触尖朝着床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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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树,像是疯狂地想要全部涌过去,将江树完全包裹进祂的触须里,可又极度地克制着,每条触须都绷得在不停抽搐。
“……咎哥……”
江树还在抽泣地呢喃了一声,空中僵滞的触须瞬间像是绷断仅有的理智,陡然胀大,长出更多的根须,顷刻腥红的触须铺满整个房间,将房间变得如同祂的巢穴。
巢穴的中间是江树,他毫无察觉,触须发出的红光映在他脸上,显得艳丽无比。
触须悄然爬上床,贴着被单在床上不断分须生长,终于爬到了江树的身上。
腥红的触尖一碰到江树,散发的红光就变得更加鲜艳,触体如同心脏跳动一样胀缩起来。
“……宝贝……江树……”
诡异得完全不似人类的声音在巢穴里响起,爬到江树身上的触尖钻进衣领,蠕动在皮肤上模拟生物舔舐的动作,顷刻粘腻的水渍声遍布江树全身。
“不要——我——”
江树做起了奇怪的梦,他梦到自己掉进一个洞窟,里面有无数条红色的细蛇,全部向他爬过来。
他害怕得直抖,可是那些蛇没有咬他,而是缠绕到他身上,故意磨动在他敏感的感官上。他连忙去推,手却被缠住了,然后拉开到肩膀两边,几条红蛇拧在一起成了一条更粗的蛇,从他的肚脐下面蠕动上来,每往前一下他就被磨得控制不住颤缩。
而红蛇像是变得更加兴奋了,先是绕在他的胸前,再滑过他的脖子缠着喉咙,最后翻上下颌到了他唇边。他感觉唇被什么舔了一下,接着那条大蛇就钻进了他嘴里。
“……嗯……呜……”
他吓得想喊,却因此被堵进了更深的地方,拧成一条的蛇这会儿又分开,瞬间他口腔里又被缠住了舌头,又被碾磨着口腔内壁,又被探往了喉咙的深处,一股他无法形容的腥香在他的味觉细胞里漫延,不断分泌出的水渍被挤出去流到了脖子,下一刻就有蛇蠕动过来舔走。
他终于意识到缠在他身上的好像不是蛇,触感滑腻又粗糙不平,在他身上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多,最后布满他的皮肤,像无数形状奇特的舌头舔在上面。
他耳边突兀地响起了一个仿佛从深渊中传来的声音。
“……宝贝……好香……”
“宝贝……你好香……好想吃……”
“好想……好想……好想……吃……”
江树感觉他马上要被吃掉,终于哭了出来,口中含糊不清地乞求,“……不要——放……我……”
“不要怕我……不要怕我……宝贝……我爱你……”
他没听进那个可怕的声音在说什么,意识里只剩下恐惧。可是缠在他身上的东西带起了他的反应,他觉得这比那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更可怕,哭得更厉害了。
“别哭了!宝贝。”
江树身上的触须一刹间全部退出来,接着房间里所有的触须都开始迅速回缩,往床前汇集,直到融合在一起,凝成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别墅区的绿化隔绝了城市的光污染,房间里褪去了诡异的红光,只有院子里一盏路灯亮着,微弱的光照进房间什么也看不清。
男人就如同一个剪影伫立在床前,本来骨节分明的手忽然又变成了几条触须,直到到了床上,隔着被子贴在了江树的反应上面。
江树感觉他的梦终于结束了,可是他的反应没有结束,本能地想要得到触碰。终于感觉有什么压在上面,他下意识往上蹭,却陡然感觉到一股寒气,像是被空调最低档的冷气对着吹。
三月的天气晚上本来就还很冷,他不由地一哆嗦,瞬间什么欲想都没有了。
这感觉很不舒服,他不爽地在被子里滚了两圈,突然感觉到沉沉的睡意,大脑就像不受他的控制,自己睡着了。
房间里的剪影终于有了动作,他去拿来电吹风,坐到床头扶起江树,慢条斯理地给江树吹头发。
江树睡得毫无知觉,他细细耐心地吹干了江树每一根头发,终于把人放回床上。
他趴在一旁,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欲望对着江树,指腹压到江树唇上,要进不进地挤着江树的唇缝,声音却一本正经地说:“不要湿着头发睡觉,会头疼。”
3. 第 3 章
# 003
江树一点不觉得这是什么关心,他真的要被吓疯了,这种什么也看不到,却能感受到的感觉,仿佛直接抽走了他的理智。
那个声音往他贴得更近,几乎碰到了他的耳朵,声音满是欲望地喘息着说:“你好香好香,让我舔舔好不好?”
一刹间江树头皮发麻,他不确定这个香和舔舔是把他当成了什么,在恐惧的压迫下,他本能地喊出来。
“滚开!别碰我啊——”
没想到身后的东西真的放开了他,但明显还能感觉在他身后,他管不了那么多,拔腿就跑。
拐出路口看到慌张找来的易九,他本能地扑过去贴在易九身前,抓着易九的胳膊发抖。
“别怕,没事。”
易九的手抬起来在他背后,却没有落在他背上,怒瞪着他身后的方向。
他回头望了一眼,还是什么也看不到,不知道刚才的东西是不是跟来了,推了下易九说:“我们要回家,快走!”
易九终于收回视线,虚搂着他的肩膀,带着他上车。
车开出去,江树终于有了一点安全感,他心有余悸地拉紧外套,易九忽然向他这边凑近像是嗅什么,问他,“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会儿他冷静了许多,不知道要怎么说,连他自己也怀疑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会不会又像昨天那样,他以为是真的看到了,实际又什么都没有,他说出来易九会不会觉得他真的有精神病。
最终他不打算告诉易九,随口回了声,“没有。”
易九倒没追问,只是视线一直注视在他身上,许久终于说:“回家去洗澡。”
江树又觉得被冒犯了,他瞥上易九过于关切的视线,“你是不是没有搞清自己的身份,管得太多了?”
易九像是猛然惊醒了什么,一眼不眨地盯了他好一会儿,突然坐正回去垂起头道歉,“对不起,是我管太多了……但是殷先生让我、照顾你的。”
听到易九提殷咎,江树瞬间沉默下去,车里跟着安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在车里闷了一路,到家下车江树终于闻出身上沾有一股怪味,很腥,说不出来是哪种腥,他从来没有闻过这种味道。
向易九看去,看到易九一脸“你终于发现”的表情,他倏地推开易九,上楼去洗澡换衣服。
这一趟回来差不多中午了,江树洗完澡走到窗前,今天的阳光很好,洒满院子的花园,不再像昨天那么模糊诡异,所有一切都清晰映在他眼下。
园丁正在昨天人影出现的位置,往易九挖过的坑上种花。
花的品种江树没见过,枝茎像蔓藤,但不依附别的枝杆,而是相互缠绕支撑起来,叶片很小,密密麻麻,衬托着藤条上开出的花。
江树虽然不认识什么花的品种,但藤上的花与他常识里的花相比,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花朵有他拳头大小,颜色蓝得妖异,照在阳光下仿佛能发光。
园丁像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回头向他看来,露出一个憨实的笑。
江树也礼貌地回了一个微笑,园丁却没有收回的意思,一直保持着看他的姿势,笑也一直挂在脸上。
本来正常的笑容挂得久了也变得诡异起来,江树想起昨天雨雾中的影子,背后又冒起一股寒意,蓦地把窗帘拉起来。
直到窗帘完全闭合的一刻,园丁都维持着对他笑的动作,丝毫没变。
园丁在他们家两年了,一直给人的感觉都是老实憨厚,因为腿有点残疾,走起来一瘸一拐,他还总是很关照,园丁也一向对他态度很好,没有刚才那样不正常过。
江树忍不住悄悄把窗帘掀开一点缝,园丁终于没有看他了,在继续种花,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吃饭的时候,他特意问管家园丁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管家不解地反问:“他怎么了?没有听说过。”
江树怀疑他是不是想多了,园丁在他们家这么久,从来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可能只是担心他,多看了他一会儿。
但他还是不能安心,对管家说:“没什么,就是看到他在花园发呆,如果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能帮的就帮一下。”
管家答应会去问问,江树就没再多想,这几天葬礼的事都有人安排,但总有很多场合需要他出面,一直到今天去集团,他都没有真正地闲下来过。
午饭过后,他一个人在空旷的房子里,突然没有人再来找他去做什么,他有些不知所措,就像一场表演结束,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台下还想留住什么不愿离开。
就这么发呆到了晚上,他洗完澡出来不自觉又走到窗前,往外面的花园看了一眼。
园丁把那种蓝色的花在他窗前种了一排,今晚没有下雨,蓝色的花在一层稀薄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蓝,微微摇晃着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意识到这个念头的离谱,江树立即坐到床上擦头发,擦着他又想起了殷咎。
刚和殷咎结婚那段时间,他还不相信殷咎真的和传闻的不一样,时刻警惕殷咎会对他做什么,有次他洗完澡出来看到殷咎在他房间。
殷咎看到他对他招了招手,他小心地走过去,殷咎拉着他把他按到轮椅前地毯坐下,他以为殷咎终于要暴露本来面目了,结果殷咎只是拿起吹风机给他吹头发,还在他身后一直唠叨。
“你总湿着头发就睡觉,会头疼的。”
“而且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我知道你身体很好,但是我希望你不要生病,一直都健健康康。”
江树突然把擦头发的毛巾捂到了脸上,就这么半湿地上床,幼稚地想他就是要湿着头发睡觉。
可是殷咎不会再来说他,也不会再给他吹头发了,他把脸埋在枕头里对着不存在的人说:“咎哥,你怎么还不来骂我!”
没有人回答他,除了他没有其他任何的声音。他的咎哥不在了,他的咎哥再也不会回来,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对他的人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从知道殷咎死讯起,江树第一次让自己真正哭出来,眼泪全部没进了枕头里。
窗外新种的蔓藤忽然以诡异的速度长高,所有藤条扭结在一起像一张网,铺上了江树房间的窗户。
粗糙坚硬的蔓藤贴着玻璃,却如同肌肉组织不断地胀缩,蠕动,像是想要钻进玻璃里,藤上一朵接一朵地开花,瞬间整个窗户都被妖异的蓝色花朵盖住。
花瓣此刻也看起来不像是植物,而是一瓣瓣蓝色的软肉叠成的口器,全部朝窗户里面的江树一开一合,中间的花蕊也像某种动物的腕足,一条条挤成了一簇,舔在玻璃上淌出了腥粘的液体,显得贪婪又欲求不满。
江树不知道他怎么睡着的,大概就如殷咎说的,头发没有擦干就睡觉会头疼,他睁开眼就感觉脑袋像被灌了铅一样又重又难受,后悔昨晚不该那么幼稚,故意不把头发吹干。
虽然这些习惯他以前也没有,全部都是殷咎给他养成的。
在床上来回地翻了好几圈,他终于发现房间的窗帘紧紧拉着,昨晚睡觉时他好像没有拉过窗帘。
是管家帮他拉的?但管家不会半夜来他房间来给他拉窗帘。
江树怀疑是他什么时候自己拉的,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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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这点小事他没多在意,敲着发胀的头下床,拉开窗帘阳光立即扑进来。他被晃得闭眼,适应了才看向花园里,园丁昨天种的花全没了,又在种新的。
他正奇怪,园丁又察觉到他的视线,回头对着他笑。
这回他什么也没回应,把窗帘拉回一半,去洗漱换衣服,接着出门。
易九像尊雕像靠在江树房间的门边,听到开门声立即直起身,江树看到他满眼不解地打量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他垂起视线没有回答,江树随即越过他要走,他连忙一步挡在了江树前面,江树没止住脚步,撞在了他胸口,不满地抬头瞪他。
“对不起,撞疼了吗?”
江树揉了揉鼻子,懒得计较地说:“你想说什么就说。”
“那个庄伟对你不怀好意,开除他。”
“庄伟?”江树好一会儿才想起庄伟就是园丁的名字,不理解地问易九,“你不觉得你真的管太多了?他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易九回答不出来,江树一掌推在了他胸口,隔着面料他感觉到了江树掌心的温度。
接着江树从他身前走过去,侧着脸对他瞥来说:“我觉得你也对我不怀好意,要不连你也一起开除了。”
易九动了下唇却没发出声音,江树已经往楼下走,他伫在原地把手捂在江树碰过的胸口,可是那点温度很快就消失了,他立即把手捂到鼻间。
江树身上独特的香味灌入他的鼻腔,对于江树的话,他无法反驳。
江树走到楼下,还想易九怎么没跟来向他争辩两句,庄伟突然闯到他面前,手里捧着一大束蔓藤上的那种花,声音粗哑却带着腼腆地说:“先生,送给你。”
离近了看花显得更蓝了,甚至不像是正常的颜色,有一刹他感觉花好像都是活的,每一朵花里都有一只眼睛在注视他。
他不适地问:“这是什么花?颜色怎么这么怪?”
“蓝纹瞳衣,就是这样的颜色。先生喜欢吗?”
江树不喜欢,他感觉这花有股说不出的怪异,可又仿佛被什么吸引住了,不自觉把花接过来。
花在他手里发出“沙沙”的声音,他仔细看才注意到花瓣不像别的花是光滑的,上面的蓝色其实是一圈圈层叠的纹路,所有花瓣围在一起,中间的花蕊就像一只眼睛。
他突然理解了这花为什么叫蓝纹瞳衣,易九突兀地挤到他面前,挡住了庄伟,还一把拿走他手里的花,对着他毫无尊敬地叫了声。
“小先生。”
他刚要生气,易九就不管不顾地拉起他到旁边的起居室,随手丢下那一大束花,把他推到沙发坐下,然后半跪过来弯着腰,抬起他脸用冰袋给他敷眼睛。
他被冰得一缩,“让开,你越来越自作主张了,我叫你给我敷了吗?”
易九捏着他的下巴,把冰袋又敷回来,像哄他似的说:“稍微敷一下,会舒服一点。”
江树没有注意他的眼睛,此刻冰袋一敷他感觉到了舒服,才意识到他眼睛可能肿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不是哭的。”
易九不回话,专注扶着冰袋一动不动,他眼睛被冰袋挡着,看不见易九的脸,猛然感觉在他面前的人好像殷咎,不自觉抓住易九的一只手叫出声。
“咎哥。”
易九如同没有听到,动作都没僵一下,反倒是江树先反应过来,急忙地推开易九起身,“不用敷了!以后别这么自作主张。”
看着江树慌张地跑出去,易九嘴角轻勾地露出了笑意,把江树刚刚抓过的手又凑在了鼻间,露出满足又无法满足的表情。
6.第 6 章
# 006
殷咎的房间是厚重的中式风格,大量的红木家具将他这一声框在房间里,又因为他本来就喊得嗓音发颤,回荡出了仿佛拨琴般的颤响,撞得江树耳膜也跟着颤起来。
他第一次听到殷咎这样的声音,脑子一下懵了,不知道这种时候殷咎让他等什么,可是他的脚没理他的想法,擅自停下来,目光缓缓向殷咎看回去。
殷咎的轮椅开到了他面前,空着的那只手伸来拉住他,就这么把他拉回屋里。他都不知道门是怎么关过去的,轮椅抵过来就把他困在殷咎的膝盖和门中间。
被殷咎抓住的正好是他受伤的手,殷咎指腹若有似无地擦在伤口边缘,他掌心泛起微微的疼。可他此刻脑中翻涌的不是殷咎干嘛欺负他的伤口,是笼罩着他难以形容的暧昧。
“咎、咎哥!”
江树抽了抽手,没能抽开,殷咎不回应他,擦着他伤口的指腹突然停下来,动作凑近嗅在他的掌心,而在下面的另一只手一直没有停下。
他感觉殷咎的鼻尖碰到了他的手心的皮肤,殷咎发出一声极轻的喘声,呼出的气息也喷在他伤口上,有点疼,又有点痒。
他视线不由地低下去,正正对上了殷咎下面的手,殷咎仰起脸向他望来,他透过镜片看到了殷咎的双眼,又从镜片上看到了他自己。
在他的印象里,他认识的殷咎总是严肃的,温柔的,总是如同对所有事都波澜不惊,运筹帷幄,他从来没有见到殷咎这样的表情,迷离,充满了欲想和渴望。
而他目光发直,整个人像被定住一样就这么看着殷咎。
从新婚夜那晚殷咎拒绝他起,他一直以为殷咎不行,此刻才知道殷咎没有不行,还很惊人。到最后,殷咎骨节分明的手铺上了几乎要皮肤同色的成果,挂在骨节处缓缓下滑,最后渗进指缝里。
这个画面看得江树喉咙莫名感觉发痒,下意识干咽了咽,他不知道为什么到这刻他都还是没动,殷咎的喘息全都没在他手心里,甚至感觉到了殷咎的唇触上了他的伤口。
他脸已经红到了耳根,终于缩了一下手,企图合理地解释,“那个咎哥,嗯、就是男人有、有这种需求是很正常的,我帮你清理。”
殷咎沉迷的眼神蓦然沉了下去,江树又接着说:“你叫住我,不就是你不方便,要我帮你清理吗?”
他终于缓缓放开了江树的手,操作轮椅往后退了半步的距离。
江树看殷咎退开松了口气,结果殷咎就只退了这半步不动了,他只好从殷咎的膝盖前挤出去,急忙冲进了卫生间,假装他什么感受也没有地拧热毛巾。
殷咎终于把轮椅从门口转开,转到了卫生间的门外面,正对着里面不动,隔门看江树在把毛巾拧了一遍又一遍,在暖色的灯光下,脸红得如同一颗诱人的果实。
他把刚刚碰过江树伤口的手凑到嘴边,指腹沾到了江树的血迹,他喂到唇边,舌尖舔过,顿时衣服布料下面爬满了腥红的管状物,如同触须交缠在一起,在他皮肤上不断扭动、鼓胀。
下一刻,轮椅下像鱼群涌出一样伸出无数触须,避开了卫生间的角度,从两边绕到卫生间的门外,片刻爬满卫生间外的墙,红色的诡光把整个房间都映上了一层妖艳的颜色。
层层叠叠的触须拼命地往卫生间的门里蠕动,可是又没敢真的进去,直到江树终于肯把毛巾拧好出来。
刚刚所有的触须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江树一脸严肃地走到轮椅前蹲下,殷咎像是完全交给他处理,还是刚刚的动作,连手都没拿下来。
他脸已经没那么红了,先是做了一下心理准备,才拉起殷咎的手。
这不是他第一次拉殷咎的手,可此刻他感觉殷咎往常总是有些冰凉的手,变得格外烫人,看到上面的痕迹他刚褪下颜色的脸又涨红起来。
他硬着头皮小心避免碰地往殷咎手上擦,故意分散注意地说:“咎哥,你的手真好看,手指这么长——”
他说着脑中又浮现手刚刚殷咎手在上面的画面,猛然说不下去,他听到殷咎呼吸忽然重了一声,也没敢抬头去看,快速擦完手放到一边,然后他僵住了。
同样是男人他不是没有看过自己的,大体上也没有什么不同,可是他控制不住想殷咎刚刚的形状,脸上的温度他自己都能感觉像要烧起来,尽量低着头不让殷咎发现,可他低头反而离得更近了,像是他要用脸贴上去。
——怎么办啊!
江树感觉他要疯了,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说给殷咎帮这种忙,可他做到一半突然丢下,反而更显得他有什么想法。
最终他还是伸手拿起来,尽量不碰上面沾到的地方,半眯着眼睛擦了个大概就腾地一下站起来。
“好了,裤子你自己扣好。”
江树说完急忙跑回卫生间,洗完毛巾回到殷咎面前,不敢直视殷咎地说:“咎哥,那个你不要多想,就、就这是护、护理。很高兴看到你那个、那个正常,很厉害,比我大!……手、不是,我手走了。”
殷咎目光往自己下面瞟了一眼,看江树说完都不正眼看他就要走,他一把将人拉住。
江树明显慌张地抖了一下,回头问他,“咎哥,还有什么事啊?”
他把江树的手摊开,因为拧毛巾江树手上的伤又开始往外渗血,他克制地不再去碰,只说:“先去找管家把伤口处理好。”
“我知道了。”江树点了点头,要把手要回来,可殷咎还捏着不松,他又叫了一声,“咎哥。”
殷咎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塞到他手里,他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礼物。”
江树脑中嗡地响起来,“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我想送。”
江树收过殷咎不少礼物,他的许多东西都是殷咎送给他的,只是殷咎很少这么郑重地包装成礼物。
不过他此刻实在不想再留下去,接过来急忙地说:“谢谢咎哥,我走了。”
看着江树逃出了房间,殷咎又低头往下盯了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笑,轮椅下面藏着一堆被切断触须,在阴影里像是兴奋一样不停地蹦哒,一条更大的触须伸过去,分裂出菌丝一样的根须将断触须全部包裹住,然后吞噬,融合为一体。
江树回到房间脸还在发烫,他怕这么快再见到殷咎尴尬,晚饭也没下楼去吃,管家就送到了房里。
“夫人,您要在哪里吃?”
“桌子上。”江树看到管家连忙过去,关心他问,“你的感冒好了?”
“我没有感冒。”
管家还是坚持,江树只好妥协,摆完了菜管家要走,他连忙问:“咎哥他,有没有说什么?”
“老板也没有下楼吃饭,您和老板是发生了什么吗?”
江树想到刚刚的事,不好意思说,编道:“可能是累了,我们都有点累。”
管家不信,不过优秀的管家不会追问,他沉默地退出了江树的房间。
吃过饭后,江树才想起殷咎给他的礼物,盒子挺大,拿着还很有分量,他猜测什么都有可能,却完全没想到是一个——黄金打的手铐,铐上还毛了一层粉色的,毛绒绒的软毛。
这是什么?
江树的脑子卡住了,完全想不通殷咎为什么要送个手铐给他?虽然他是挺喜欢金子,可手铐是啥意思?提醒他不要违法犯罪,不会就要大义灭亲吗?
那上面包的这层毛又是啥?包装?
江树看不懂,拍了张照片准备明天去问问见多识广的吴子涵,然后把金手铐锁进保险柜就去洗澡。
浴室很大,还有一个双人大浴缸,不过江树在海里游惯了,觉得浴缸还是太小,从来就没有用过。他脱了衣服站在淋浴下面,一开始都还很正常,直到一个低头,莫名就上头了男人的胜负欲。
他觉得他没有比殷咎差太多,想着就开始比起来,可是真的能比的时候他脑中又浮现出殷咎动手的画面,还怎么都挥不去,最后他用手臂挡着眼睛趴到了墙上。
视线被挡住,脑子里的画面反而变得更清晰了,可是他停不下来,一边想一边羞耻地发出喘声。
而他背后的浴室光线真的暗下来,四周的墙瞬间爬满了像根系一样的腥红触须,发出的诡异红光将整个浴室染得像个妖魔的洞窟,墙上面的触须层层叠叠,全都向江树的身周伸,要碰又没碰地围绕着他不停胀缩。
江树感觉到一股寒意,明明热水还淋在他身上,他却感觉到冷,还有一股咸腥的气味一直往他鼻子里灌,身后好像有无数双眼神在注视着他。
瞬间,殷咎的手在他脑海里不见,变成了玻璃罐里的触须,想起触须贴在内壁上耸的画面,他感觉那诡异的触须像是爬出来,全部爬到了他身上。
他猛地抬起头,浴室里黑了一秒,吓得他立即警觉起来,但再看又没发现什么异常,唯独是他蔫了。
“都怪那个变态的怪物触须!”
这种感觉非常不爽,江树把问题都推给了玻璃罐里的触须,他快速洗完澡,出去就扑上床睡觉。
门外面,殷咎的轮椅从江树的房门前转开,开向了电梯。
别墅一共有三层,二层是他和江树的卧室,一层是主客厅和餐厅,还有管家的卧室,其他佣人住在隔壁的一栋楼,平时没事不会在这边。
最后就是地下室,一半是车库,一半是他的书房。
但是书房旁边还有一扇门,平时一般都不会打开。
殷咎的轮椅径直开了那扇不打开的门前,突然离开轮椅站起来,两边昏暗的灯光映出了他高大完美的身型。
他一脚往后踢开轮椅,拉开系得板正的领带,将衬衣的扣子解到了胸口,然后对着面前漆黑的门,几条触手从他衣袖里伸出来,穿进了锁孔里。
咔嚓。
厚重的门打开,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房间,看起像是一个会议室,但是风格却与平常的会议室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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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漆黑的四壁上刻满如同触须攀爬在上面的纹理,地板也显现出深渊一样的黑色,站在上面仿佛随时会坠入深渊。
最中间的椅子高出了一阶,上面布满繁复诡异的花纹,占着绝对的主位,如同王座。
管家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殷咎身后,殷咎摘下眼镜,往里走进去,眼镜像消散的雾一样消失在他手里,管家就紧跟在他旁边。
走到最中间的椅子前,椅子就如同在迎接祂的主人般,扭动起了靠背上盘成花纹的触须,发出艳丽的红光。
殷咎随意地坐下去,两边围成半圆的椅子上就像沼泽冒起了气泡一样,咕咚咕咚往上长出了“人”。
一个人形变得不彻底,长了张人脸却是怪物身的“人”最先开口。
“老大,协会的那帮蛆虫真的越来越烦了,咬着我们不放,干脆把他们全灭算了。”
他旁边的一个几乎是球的男人接道:“没脑子,就算把他们全灭了,不用多久又会冒出一个新的协会,这么久你还是这么不了解人类。”
“老大,这次凌域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一个气场十足的短发女人轻靠着椅子,向殷咎盯去。
殷咎一手撑着头,目光扫过去最后定在贺祈脸上,嗓音平稳中带了一丝慵懒问:“贺祈,你查到了什么?”
贺祈没看出殷咎的眼神有什么,但就是这种什么也没有才最可怕,他不知道殷咎对他和江树搭话有多生气,可是天地良心他要是一开始知道那是江树,他把自己剁成肉沫也不会出现在江树面前。
他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不敢直视殷咎地回答:“是蜕骸者,凌域已经蜕化,不过魆骸没被协会那群人抓到,逃走了。”
殷咎沉默了片刻,决定地说:“在协会找到前先杀了祂。”
贺祈松了口气,殷咎没提江树的事应该是放过他了,结果一个不怕死的突然开口,“老大,江树到底是不是你的蜕骸者?你跟他在一起太危险了,趁早让他——”
殷咎平静的脸上渗出了极致的暴怒,座椅上的红光一闪,数条腥红的触须一跃而出,拧在一起如同一把利刃,以几乎看不见的速度直穿刚说话的喉咙。
管家在后面不由地又护住了自己的喉咙,看着血瞬间像水一样涌出来,片刻染透了那位的衣服,还想开口说什么,可张口喉咙就冒出几个血泡,什么也没说出来。
殷咎的声音冰冷地说:“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接着触须收回,那位如同一条死鱼般跌到地上,殷咎的目光又猛然转向了贺祈。
贺祈有种见不到明天太阳的预感,还好殷咎没有捅他的喉咙,只是说:“谁允许你接近他的。”
贺祈冤枉,大概辩解,“老大,你不是跟着他?是他自己跑去的。”
“但你不该出现在他面前。”
贺祈无语,他肯定是殷咎在江树那里受了什么气,投降地说:“我错了,保证再见到他一定绕他两百里走。”
殷咎起身,无视屋里所有的活物,重新拿出眼镜戴好,又扣好扣子,拉紧领带,走出去坐到轮椅上,瞬间变回了矜贵禁欲的殷老板。
“老板,等我。”
管家连忙跟出去,剩下的几位把痛失喉咙那位捡起来,粘了粘他喉咙的洞,他一下活回来,趴到地上把流出的血又吸回来。
贺祈猛地一脚飞踹过去,甩起长发骂,“傻逼!明知道在他面前提江树是他蜕骸者他会发疯,你还非要提。”
这一骂贺祈一下收获了同盟,所有人都一起跟着又踹又骂,“就是,祝你早日也遇到你的蜕骸者,看你怎么办!”
江树睡得很熟,他又做起了奇怪的梦,这一次他被关在一个玻璃罐里,而在玻璃罐外面,有一个长满触须的巨大怪物。
怪物的触须穿过玻璃罐伸进里面,缠到了他身上,一点一点沿着他的皮肤蠕动,在他身上涂满了发着红光的诡异黏液,他浑身都是腥臭气味,他想要摆脱,可是抚在他上面的触须,突然变成了一只手。
他吓得抬头看去,发现殷咎就在玻璃罐外面,无比巨大,正一眼不眨地盯着他,就仿佛殷咎自己动时那样。只是这次变成了殷咎看着他出来,他羞耻得快哭了,向殷咎道歉。
“咎哥……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殷咎站在江树的床边,外面微弱的路灯映在他脸上,打出了一片光影,他对着江树一动不动,只是触须从他脚底爬上了床,钻进江树被子里,肆意地爬满了江树全身。
听着江树叫他,他终于挪动身体半撑到床上,俯身凑近江树与江树呼吸缠在一起,时间像是在这一刻静止,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还是将指尖轻触在江树的唇瓣上。
柔软的唇瓣抚摸着他的指腹,像是无数的蛊虫在啃咬进他的身体,他胸口用力起伏,但仍然克制地轻轻贴下去,隔着自己的指尖亲吻江树,极度压抑地低语。
“宝贝……不要怕我……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7.第 7 章
# 007
清早别墅里最忙碌的时候,打扫,园艺,洗衣服,所有人都井井有条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可是江树换好了衣服,在门口已经来回准备开门了好几次,结果门都没打开,他杵在门后对着门板,心理建设要怎么出去面对殷咎。
不只是昨天他看了殷咎自己解决,还有他也企图想着殷咎解决,幸好最后因为那个触须没到最后。
但是他又梦贵这了,醒来清楚地记得,他梦中出现了殷咎。
“啊!我要怎么面对咎哥啊!”
江树一头撞在了门上,在某一天的一声,像有人在他脑中敲钟。
“夫人?您起床了吗?”
门外突然响起了管家的声音,江树奇怪管家怎么没直接敲门,他深吸了一口气,肃清脑中五颜六色的思想,站得笔直地打开了门,学管家平时说话的证据回答:“管叔,我起床了,马上就下楼吃早餐。”
接着他就出去,走在了管家前面,冲下楼梯。管家在后面不得其解,他老板和夫人空间在做什么?
江树飞奔的脚步到了餐厅门口自觉地又慢下来,走进去看到殷咎,他不由地顿了顿脚步,再才向殷咎走过去,努力自然地打招呼。
“咎哥,早。”
殷咎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丝毫区别,目光注视着他的动作,在他坐下后关切地对他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树目光转向殷咎,不受控制地就落在殷咎的手上,他连忙又转回来,盯着桌上的早餐回答,“没有。可能没有睡好,做了恶梦。”
殷咎不转眼地对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之前殷咎也时常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可此刻他莫名感觉心虚,连忙又说:“咎哥,吃饭。”
不给殷咎再说什么的机会,江树又往殷咎碗里荚菜,夹到冒出来,然后他狼吞虎咽解决了自己碗里的,立即又站起来对殷咎告别,“咎哥,我先走了,你慢点。再见。”
这回殷咎没能抓到江树的手,江树像泥鳅一样眨眼就溜了,他怔怔地盯着江树跑不见,问管家,“我又做错了什么?”
管家离了殷咎两米远,保持着优雅体面的回答:“老板,您做了什么,不是您自己最清楚吗?”
殷咎脑中立即浮现出昨天的事,仿佛还能感觉到江树指尖的触感,如果江树能够用那只手用力地握着,将呼吸都喘在上面,他愿意死在江树手中。
管家被殷咎的眼神吓到了,他只是随口一说,可殷咎这表情像是真的对江树做了什么。
一刹间,他满身被恐惧贴满,小心试探地问殷咎,“老板,你不会是——”
他没说完,殷咎满是杀意的视线向他横来,他连忙捂住了喉咙。
江树今天没有要去哪里,他只是单纯地不知该怎么面对殷咎。
他到了店里,换上衣服就滚到了休息室的沙发里,仰头对着天花板,催眠自己忘掉关于殷咎自己动手的所有事。
吴子涵走进员工休息室,看江树今天又来这么早,奇怪地问:“你们结婚了的人,都上班这么积极吗?”
江树只是目光向他瞟了瞟,什么也没回答,一看就是为情所困的样子,过去开解地说:“出什么事了?前天不还准备过一周年纪念吗?今天吵架了?”
江树狠狠地拧着眉头,他犹豫很久,但他实在没有可以询问的对象,于是转过去认真地问吴子函,“如果你老公那里没残,但你们一直像兄弟一样,结果他突然对你做了很那种的事,他是什么意思?”
吴子涵理了江树的话半天,“你的意思是你老公不行?”
“不是!”江树头疼,“不,是。我一直以为他不行,但是昨天突然看到他其实很行。”
“等等。”
吴子涵要被江树弄愣了,得新理解了一遍他的话问:“你是说你们结婚一年了,从来没有进行过夫夫义务?”
江树不由地红了耳尖,放弃地转过身,“算了,不说了。”
“别呀! ”吴子涵转到了江树面前,“说说,怎么回事?我帮你参考参考啊!”
江树怀疑地盯了他两秒,最终还是犹豫地说出来,“就是昨天他那个,自己那个的时候,被我不小心看到了,然后他就拉着我的手看他那个……你说,他的意思是不是想跟我那个?”
吴子涵一直知道江树很纯情,就是那种生活在完全干净的环境,连片都没看过的纯情,前天听到江树结婚一年,他还怀疑江树一直是装的,结果是结婚一年啥都没干过,还把老公当兄弟处。
他深思熟虑地审视了江树半晌,“我虽然很同情你,但我觉得你可能想多了。如果你老公想跟你霍华德点义务,怎么可能让你一年了还误会他不行?而且,他真的想跟你做义务,像你这样漂亮的帅哥天天在眼前,怎么可能忍得了一年。”
他最终结论,“所以,他应该对你没什么感觉,你说的昨天,可能就是他怕误会他不行,故意证明给你看。”
“是这样?”
江树怀疑,他不太愿意相信吴子涵说的结果,他转身对着窗外,继续苦恼。
就这么一直苦恼到了中午吃饭,店里包午餐,每天还吃得很不错,五菜一汤,还经常有大菜。
据说是半年前换了老板,大幅提升了员工的福利,不只是午餐,连员工休息室也扩大了好几倍,装修堪比五星酒店,还给他们每个人都安排了午休的床。
不过江树是在换了老板才来的,不知道以前是个什么情况,现在的老板也很神秘,从来没有露过面,管理他们的是门店经理。
江树吃完午饭正准备午睡,经理就来休息室叫他。
“江树,有人找你。”
江树回到江家,与江家所有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更谈不上交什么朋友,和殷咎结婚这一年,他学上了心心念念的机车改装,店里认识的人也算是他的朋友,但除了店里的人,他想不出还有谁会来找他。
他从床上爬起来,问经理,“谁找我?”
经理一脸再继续他还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他,“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江树出去在客户室见到了找他的人,确实是他不怎么也想不到的,他的亲爸妈,还有大哥都来了,三人往客户室里一坐,其他人都不敢进来了。
他打着哈欠走进去,抄着双手问:“你们找我有事?”
“你这是什么态度?”
江父名叫江兴权,一身非常明显的大男子脾气,在江家他要求所有人什么都听他的,看江树是怎么都不顺眼。
江树刚回江家时,其实他眼前的亲生父母也对他好过。
只是当他们的心疼过了,就开始对他有要求,然后他被拐十几年养成的一切就全成了他被嫌弃的理由。
他们嫌他小气粗俗,可是却不问他小时候经常吃不饱饭,他要靠自己捡贝壳,背着养父母换几块钱买几块饼。他们说他改不了谄媚讨好,可是却不管他那十几年一个不对就会被打,他不谄媚根本活不下来。
和殷咎结婚这一年,他没有回过江家,也和江家几乎没有联系,还要从殷咎那里知道江家的消息。
而江于思那种没什么主见,什么都要别人帮他作主的人,是江兴权心中最完美的儿子样子。
江兴权瞪着江树质问,“于思去哪儿?”
江树不明白江于思去哪里,江家一家人为什么要跑来问他。
江兴权很纡尊降贵地解释,“于思昨天晚上没有回来,他最后打电话说见到了你,你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我跟他又不熟,怎么知道他去哪儿?”
江树说的是实话,江兴权却十分生气地吼,“江树,他是你弟弟,他从来就不会去金广大厦那种地方,为什么昨天刚好去了那里,又刚好遇到你,然后他就失联?”
“你怀疑我?我绑架他?”
江树都要气笑了,终于明白江家这么大费周章地来找他,是因为什么。
江母徐玉珊眼看气氛要闹崩,连忙站出来,“小树,你爸不是那个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
江树没什么反应,徐玉珊就走到他面前,拉了拉他的胳膊接着说:“于思这孩子从来不会失联,也不会夜不归宿,他平时去的地方我们都找了,但是都没有消息、现在不到48小时又不能报警,只能来问你。”
江树想起昨天遇到江于思时,江于思身边好像没有别人,当时的情况很可能是江于思在跟踪贺祈。
江树大哥突然把话接过去,“他失联前,很可能最后一个见到的人就是你,你好好想想当时他有没有什么异常。”
大哥名叫江成业,对江树谈不上什么感情,无论江于思,还是他,对江成业来说都只是一个弟弟的标签。他倒是不讨厌江成业,因为没有感情就不会偏心。
思忖了一遍江成业的话,他反问地说:“你们认识一个叫贺祈的人吗?当时江于思应该就是跟着贺祈到金广大厦的。”
江成业眼眸沉了沉,用手机搜出了一张照片,凑到江树眼前,“是不是这个人。”
江树点了下头,江成业立即收起了手机,十分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接着几人就像来一样,又满身是谱地走了。
江树无语地去外面便利店买了一瓶冰红茶,回来抱着喝了半瓶还是很不爽。
他觉得江于思失联跟贺祈应该没什么关系,当时贺祈走了,江于思却只是过来骂他,很显然他跟贺祈并不熟,甚至喜欢对方都不敢去追的那种不熟。
至于江于思之后去了哪里,为什么失联就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但是江成业提到贺祈的态度有些奇怪,他昨天没来得及要贺祈的联系方式,要是江成业认识,是不是可以问江成业要?
不过现在江于思失联,他这时候去找江成业,可能真的会被当成绑架江于思的凶手,等这事过了再去也不迟。
反正他都已经找了七年,也不急多等几天。
江树考虑完打了个哈欠,经理凑过来问他,“江树啊!刚才那个,是你爸妈?”
江兴权没有殷咎那么出名,全市的人都认识,但也有认得出他的人。
江树不知道经理怎么看出来他们关系的,他和江家人都不太像,但他最不想被打上的标签,就是江兴权的儿子,否认道:“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
经理还想追问,但江树直接溜走了。
整个店里只有他知道,幕后的老板是江树的什么人,买下这家店就是为了给江树上班玩的。
但他也没有见过老板真人,还以为会是江树父母或者哥姐,但刚才的场面显然不像。
至于看出那是江树父母,只要见得多了,根本不需要什么像不像,有些父母对子女的态度完全就是标准模板。
下午很快过去,江树一到下班时间就马上回家,终于今天准时回了家,结果殷咎却还没有回来。
今天是真的不在,管家说他在开会,要晚点到家。
江树听到这不自觉松了口气,他还是有些不知怎么面对殷咎,怀着以后是不是都要这么忐忑下去的心情,他回了房间。
昨天触须的样子确实是恶心到他了,他小心到衣帽间想看看触须现在怎么样,结果比他想的要好,他把背包一打开,里面的触须就立即活蹦乱跳起来,看着已经恢复成一开始的形态了。
他犹豫了半晌,还是把玻璃罐抱到了外面,又放在柜子上观察。
触须带着一点讨好意味地贴到他这边的玻璃内壁,眼看着把触体摊成了一片,还是不放弃地把自己往玻璃上挤。
江树看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触须好像是想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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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怀疑地把手缓缓碰到了玻璃罐上,果然触须一下收成了一条,在玻璃的另一边紧紧地贴着他的,还像在蹭他似的一拱一拱。
“哼。”
江树轻笑了一声就把手拿开,触须立即像是委屈了般,对着他摇了摇触尖。
他凑过去问:“昨天那个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吸了我的血?然后变成了那种恶心的样子?”
触须贴到玻璃内壁上对着他不断地拍着触尖,看起来真像是一个人在哭喊般。
江树不吃祂这套地拍了下玻璃罐,但马上意识到触须不会说话,他问得太复杂,触须想回答也答不出来。
于是他思忖了片刻,重新提问:“你昨天变得那么恶、奇怪,是因为我的血?”
触须愣了愣,对着他扭了扭,不明所以。
江树换了一个问题,“你在那个会所里是不是到感应到了别的……嗯、同类?”
触须像是在犹豫,好一会儿才对关他点了点触尖。
他立即回想,却没有感觉到什么时候出现了怪物,而且如果是怪物,他们应该不能那么轻易就逃出来。
江树对触须的可信度产生了怀疑,又问祂,“你知道贺祈是什么人吗?”
触须这回愣住不反应了,像是这个题得祂不知怎么答。
江树又笑了一声,“你以为不回答就不会透露信息吗?”
触须乖巧地怔住不动,他确定地说:“你知道,对吧?”
触须忽然又把自己摊在玻璃上,不断往对着他手的地方拍打,一副卖萌的模样。
江树已经明白,这玩意不只有智商,还很聪明,祂想回答的就回答,不想回答的问题,就装傻卖萌。
他想教训一下不知道自己有多丑的触须,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可怕的怒气,然后玻璃罐里的触须突然发出了刺眼的红光,他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再朝触须看去,才确定了刚才触须暴发出的杀意。
他刚刚还把触须当成某种小动物,此刻发现自己有多离谱。
这虽然可能是怪物的某一小部分,但也是怪物。
触须对着他愣了一会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触体里的红光立即暗下去,收起了骇人的杀意,像给江树跳舞一样,把触体扭成了波浪。
江树还是没有向祂靠过来,祂倏然贴到了玻璃内壁上,整条的触体分生出许多细小的触须,像是某种植物长出的根须。
但这触须长出的根须不是乱生长,祂爬满了对着江树的玻璃内壁,又在一些位置留出空隙。
江树到最后终于认出,空隙是两个字——别怕,后面还跟着一个心形。
他一点也没有感觉被安慰,反而只剩下毛骨悚然。
这截触须不只能听懂人类的话,甚至能写出人类的文字。
他连忙把玻璃罐塞回了包里,又藏到了柜子的最深处。触须像是不甘一般,最后还在不停地拍打玻璃内壁。
殷咎回来的时候,江树已经等了他很久,听到外面的汽车的声音,他连忙跑出门去,看着殷咎的轮椅被司机推到车前,殷咎从车里挪到轮椅上。
他跑过去接过了轮椅,鼻间闻到了一股浅淡的血腥味,淡得他都怀疑到底是不是血腥味。
殷咎突然拒绝他,“不用推了,我先回房间洗澡。”
江树想说回房间他也可以推,可他又想起了昨天的事,连忙放了手,看着殷咎自己把轮椅开进去。
过了半个小时,殷咎换了一身衣服下楼,身上全是香味。
江树提醒自己别再想昨天了,再才过去蹲在殷咎面前问:“咎哥,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集团开会。”
江树其实是想问刚才的血腥味,但他也不确定那是血腥味,最终没有问,把殷咎推到了餐厅开始吃饭。
他一边给殷咎夹菜,一边随口地提起,“今天我爸妈,还有大哥来找我了。”
殷咎顿时紧张地盯着他,“他们为难你了?”
“有你在他们怎么敢!”他得意地一笑,“是江于思失联了,昨天最后给他们打电话说见到了我,他们就跑来问我江于思去哪里的。”
他说完发现殷咎直盯着他,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找补地解释,“是碰巧在路上遇到的,当时我……在街上撞到了一个长发帅哥,他好像认识我,还跟我说什么老大知不知道,然后我们就聊了几句,他就走了。这时候江于思突然冒出来,说他喜欢那个帅哥,现在江家怀疑江于思失联和那个帅哥有关。”
说完了江树才发现殷咎沉着脸,他不知道哪一句说得惹了殷总,试探地说:“江于思?江家怀疑我?撞到了一个帅哥?”
殷咎看着江树认真的模样,被他逗得笑了,伸手摸到了江树的头发,“好了,别管这些事,跟你没关系。”
江树被摸头发就像猫一样本能地缩起脖子,他没试出来怎么惹到的殷咎,不过殷咎已经把自己哄好了,他也不见外地说:“我本来也没想管,江家的事都跟我没关系。”
“嗯,吃饭。”
江树看着殷咎,觉得他咎哥还是他熟悉的样子,决定再也不想昨晚的事,他们还和以前一样。
于是转回去继续吃饭,突然又想到了怪物,偃胜一路离他们家也没有多远,他能遇上,殷咎也有可能遇上。
而且殷咎腿不好,万一遇到了怪物甚至连跑都不行,他一脸担忧地对殷咎说:“咎哥,最近我们市好像有很多杀人案,听说还有分尸的,你平时出门要小心一点,最后带上保镖,像你这么有钱又帅人又好的,最容易被盯上了。”
殷咎太阳穴的筋猛地抽了好几下,他又高兴又好笑又有点心疼,不由地把轮椅放江树那边靠近,一只手此过了江树的脖子,抵近江树的额头,感觉到了江树变热的呼吸,他淡然地回答了一个字。
“好。”
8.第 8 章
# 008
晚上别墅里的佣人都下班了,变得格外冷清,江树对触须认识字这件事,真的恐慌了,他想象不出那样可怕的怪物如果都有文化,有思想,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他藏好触须就下楼,一个人靠在客厅的沙发里等殷咎回家。
殷咎定门禁时他不知道有没算他自己,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殷咎在等他,这还是第一次殷咎这么晚没回来。
他又看了眼时间,已经8点了,犹豫要不要给殷咎打电话,外面就响起汽车的声音。
接着一道灯光扫过了院子,他立即冲出门去,果然是殷咎的车。
司机把轮椅推到车门前,殷咎从车里挪上轮椅,他连忙叫开司机接过轮椅,低下头凑到殷咎耳边要说话,却先闻到了一股浅淡的血腥味,淡得他怀疑到底是不是血腥味。
殷咎不等他开口,先拒绝,“不用推,我回房间。”
江树想说回房间他也可以推,但殷咎已经开轮椅走了,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们结婚一年殷咎对他说话都是温柔耐心的,从来没有刚刚这样冷硬地拒绝他过。
看着殷咎的轮椅进屋,他烦躁地原地转了两圈,然后开始挠头。
他咎哥是不是开始讨厌他了?
江树想他哪里做错了,可除了他昨天想着殷咎自己动手,还有梦遗的时候梦到殷咎了,他没有做什么惹殷咎生气的事,今天也按时回家了,没有到处乱跑。
难道是他咎哥发现他想着他自己动手了?不可能,他又没一边叫他咎哥的名字一边动手,就算被看到那也是人之常情。
那是他梦到他咎哥梦遗被发现了?也不可能,这怎么会被发现,除非他做梦的时候叫了咎哥的名字,他咎哥刚好听到。
这更不可能了,他咎哥怎么会半夜来他房间。
江树想不明白,踢了路边的草丛一脚,两脚,三脚。
楼上,殷咎的轮椅开进房间他就站起来,脱下穿得一丝不苟的外套,露出里面满是血迹的衬衣,一股血腥味淌了出来。
他扯开领带,把衬衣也脱了,和外套一起扔进垃圾桶,然后去洗澡。
洗完出来他在衣帽间里找了一圈,特意找出一身和刚刚差不多的衣服,穿上再仔细嗅了嗅,还嫌不够,又喷了满身香水。
幸好香水的味道很素,喷多了也不会太明显,他终于出去坐回轮椅。
江树在餐厅门口等了快半小时,殷咎终于下楼,这一次他没有马上跑过去。殷咎的轮椅开过来,他才注意殷咎洗头了,应该也洗澡了,衣服也换了,靠近还闻到殷咎身上有香水味。
轮椅停在他面前,殷咎看起来和平常没有区别,拉住他的手,一如既往温柔地注视着他说:“是不是等饿了?对不起,我不该回来这么晚。”
他突然在轮椅前跪蹲下去,双手搭着殷咎的腿把脸贴殷咎膝盖上,再仰起视线对着殷咎说:“咎哥,你去哪里了?我一直在等你。”
殷咎的心脏猛然颤缩了一下,江树这样小心翼翼,乖巧讨好他般的模样,他只在他们刚结婚时见过。
那时江树很怕他,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像是被抛弃过的猫对他充满警惕,他想尽办法才让江树在他面前大胆放肆起来。
“怎么了?”殷咎低身下去尽量平视江树的双眼解释,“今天、集团有个特别重要的会,我必须出席,我以后都不会这么晚回来了,好吗?”
江树没说好不好,脸贴着他的膝盖蹭了蹭,突然问他,“咎哥,你会讨厌我吗?”
“我怎么会讨厌你。我永远都不会讨厌你。”
江树把殷咎握着他的手拉过来,压到了脸上继续问:“无论我做了什么事?”
“你做了什么?”
江树没有想到殷咎会这么回,脸忽然又热起来,悄悄瞥了眼殷咎的表情,含糊地解释,“就是比如,比如你不喜欢的事,你也不会讨厌我?”
“你不会做我不喜欢的事。”
殷咎说得非常笃定,江树却很心虚,“你不要这么相信我,万一我真的做了——”
“不是我相信你。”殷咎微微一笑,嗓音发沉地告诉江树,“是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像表白?
江树脑子猛然嗡了一声,脸可见的红起来,他怕被殷咎看到,连忙抽回手,一下腾起来说:“咎哥,我们去吃饭吧,都凉了!”
殷咎捏紧空了的手,又凑到鼻间深嗅起来,目光追着江树,看说去吃饭的人往上楼的方向跑,发现跑错了又连忙跑回来,冲到他轮椅背后,跟他掩饰,“是去助跑。”
他的宝贝怎么这么可爱呢?刚刚是他说喜欢害羞了吗?
殷咎嘴角压不住地应声,“嗯。”
江树立即推起他的轮椅,往餐厅飞跑过去。
到了餐厅,江树终于耳朵没那么红了,他把轮椅放好,坐到殷咎旁边。
为了等殷咎菜都温着,佣人现在下班了,管家也没在,江树就自己揭盖子,然后一如往常给殷咎夹菜。
只是他夹的时候余光总在偷瞥殷咎,他知道殷咎刚刚说的话,肯定没有那种喜欢他的意思,就像吴子涵说的,殷咎如果喜欢他,怎么会结婚一年都只像兄弟一样关心他,又怎么会他提一起睡就马上走。
昨天的事肯定是因为他突然撞进去,把他咎哥吓到了,惊慌的时候就是会做出莫名的行为,像他刚刚也跑错方向了。
没错,就是这样。
江树说服了自己,决定忘了昨天的事,和他咎哥像以前一样,不再去想别的。
“咎哥,吃这个,我今天跟管叔点的,听说很好吃。”
江树想通连声音都快轻快了,他把菜夹到了殷咎碗里,殷咎突然拉住他的手,拿起餐巾擦他的手指,他才发现上面沾到了菜汁,直接抽回来用嘴嘬了一下说:“不用擦,我吃完去洗。”
殷咎注视着江树,沉下了刚刚嘴角压不下的笑意,忽然把江树那只手又抢回来,仔细地用餐巾擦干净,然后用指腹磨蹭在江树嘴唇碰过的地方,故意暧昧地凑近问:“有没有烫到?”
“咎哥,你太紧张了。”
江树丝毫没有感受到殷咎的暧昧,把手又抢回来,然后把筷子塞到了殷咎手里,“快吃饭,不然真的要凉了。”
“好。”
殷咎面色从容地回答,可是他手里的筷子被捏断的了一根,怕江发现一起假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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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断地捏着。
江树其实注意到了,不过他注意到的是他咎哥好像没什么胃口,他就不断地给他咎哥夹菜,还随口讲起了今天的事给他咎哥下饭。
“今天中午我爸妈,还有大哥来店里找我了。”
“他们为难你了?”
接到殷咎紧张的眼神,江树得意一笑,“有你在他们怎么敢!是江于思失联了,昨天最后给他们打电话说见到了我,他们就来问我江于思去哪里的。”
“江于思?他怎么了?为什么要来问你?”
江树意识到说漏嘴,找补地解释,“昨天我回来回来的路上,碰巧遇到了他……其实是我、我在街上撞到了一个长发帅哥,他好像认错人了,跟我说他什么老大知不知道。”
“然后呢?”
江树发现殷咎直盯着他,知道他咎哥好像又不高兴了,但殷咎问他,只好继续说下去,“然后我们聊了几句,他就走了,连他名字我都没有问。这时候江于思突然冒出来,说他喜欢那个帅哥,现在江家怀疑江于思失联和那个帅哥有关。”
他说完了等着殷咎发言,可是过了半晌,殷咎问了他一个很莫名地问题。
“你觉得那个人很帅?”
“啊?”江树想了好几遍殷咎这个问题是想问什么,但他没想出来,如实回答,“贺祈?是挺帅的,比好多明星都帅,而且他头发很长,看起来特别不一样。”
“你喜欢长头发?”
殷咎突兀地又问,江树不由地打量他,“咎哥,干嘛一直问他?”
“没什么,好好吃饭。”
江树觉得明明就有什么,殷咎从来没对什么感兴趣过,可是殷咎不打算再跟他说下去,他只好转回去吃饭。
可吃着,他从长发帅哥想到了贺祈,又想到了怪物。
偃胜一路离他们家也没有多远,看过了现场他肯定出现在那里的是怪物,也许就像传说的那样,他们的城市其实到处都是潜藏的怪物。
殷咎什么都不知道,还腿不好,万一真的哪天遇到连跑都不行。
可他又不能直接说这世上有怪物,殷咎不一定会相信,于是脑子一转,他严肃地对殷咎说:“咎哥,最近我们市发生了好多起杀人案,就是我昨天回的路上就碰了,听说死的很惨,你平时出门要小心一点,最好都带保镖,像你这么有钱又帅人又好的,最容易被盯上了。”
殷咎一时间没理解过来江树的话,看着江树担心他的样子,他又高兴又好笑又心疼。
江树没听到殷咎答应,以为殷咎不信,连忙又说:“我是说真的,我都看到了……就是现场的血迹,小心一点又没有什么。”
“好。”
殷咎淡然地答应,突然又接着说:“那以后,你下班了来还接我。”
江树看到殷咎期待的表情,想到殷咎比他还惨,连一个亲人都没有,就算有保镖,肯定也不是真正关心他,于是答应,“嗯,我有空就去。”
这个有空殷咎很不满,但算是答应了,他突然把轮椅往江树那边靠近,一只手伸过去勾住了江树的脖子,抵到江树额头上,江树变热的呼吸喷过来,他深嗅了一口说:“你还没有回答,你觉得我和贺祈谁帅?”
9.第 9 章
# 009
江树没能和殷咎讨论出他是喜欢头发长的,还是殷咎那样的,他发现他的意志跟他的理智不同步,本来已经决定忘了昨天的事,和殷咎像以前一样相处。
然而,殷咎一靠近,他就控制不住心跳加速,不敢直视殷咎的脸,殷咎到底在说什么他都没听进去,脑子一直回忆殷咎自己动手的画面,连殷咎的手都不敢看了。
吃过晚饭,他照常推殷咎散了一圈步,只是过程异常沉默,回到房间,殷咎没来找他按摩,他也没下楼偷饮料,躺在床上来回滚圈。
“我难道其实真的是个变态?喜欢看男人自己安慰自己吗?”
江树滚了半天,还是没能忘掉他想忘的画面,反而越来越清晰,最后甚至自己起了反应。
他拒绝面对,强行按了回去,把头蒙在枕头里催眠自己睡觉。
第二天一早,江树经过一晚上的苦思冥想,在餐厅见到殷咎,终于能稍稍地伪装好“他是变态”这件事,不总去注意殷咎的手了。
殷咎也没有再突然地靠他很近,他们总算从头到尾一起吃完了早餐,殷咎先送他出门,才自己去上班。
江树不忙着去找怪物了,到店里就在网上搜做蛋糕的教程,他准备接受师弟的建议,在结婚纪念给殷咎做蛋糕。
不过专门的糕点学校太贵,他按教程里的配料在网上买食材,准备回家自己跟教程学。
吴子涵也过来偷看他手机,一眼就看出来他的目的,上下打量着他问:“江树同学,你怎么这么善变?今天不考虑你的好兄弟老公,是不是对你有意思了?”
江树翻了他一个白眼回答:“不考虑了,我咎哥肯定是好人,我不想沾污他。”
吴子涵忍着笑审视了江树半天,实在好像江树的那个咎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把江树迷得说出“沾污”这种话。
他觉得再怎么也该是反过来,江树被“沾污”才对。
一天又转眼过去,江树今天下班没有急着回家,他记着答应殷咎的事,把车骑去了殷咎的集团。
到了集团楼下,他正想给殷咎打电话,结果看到贺祈从集团大门出来,然后又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贺祈肯定知道怪物的事,并且对怪物有什么目的,那他出现殷咎的集团,会不会是这里也出现了怪物?
还是贺祈想对他咎哥做什么?他第一眼见到贺祈就感觉不是好人。
他连忙给殷咎打电话,“咎哥,你现在在哪儿?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殷咎的声音依旧平稳地从听筒里传出来,“我在办公室,出什么事了?”
听到殷咎没事,江树放心了一点,脑子快速地转了一圈回答:“我、我今天要加班,不能去接你了。”隔了好一会儿,听筒里才传来殷咎一如往常的声音,“好,早点回家。”
“嗯,我知道。你也是,路上要小心。”
“好。”
江树挂了和殷咎的通话,再去找贺祈的车,已经看不见了,他犹豫了片刻拨了江成业的号码。
江成业惊奇地盯着手机,他仔细回想,确定这是江树第一次给他打电话,他接起来,“喂,我是江成业。你确定没打错?”
“没有。”
江树也觉得他和江家人都没什么联系,突然给江成业打电话显得很唐突。
不过他们都为了江于思跑到店里来找他了,他只是打个电话不算过分,直接问江成业。
“贺祈是什么人?”
江成业怀疑地反问:“你问他做什么?你和他有什么关系?”
江树脑子又转起来,他不能直说怀疑贺祈和怪物有关,可他有什么理由找贺祈?如果说不好,江成业可能又要怀疑他和江于思失联有关。
脑子转完一圈,他语气严肃地对江成业说:“我看到他和咎哥在一起,我怀疑咎哥出轨了,我要去找他。”
江成业震惊得原地呆滞了两秒,其实不难猜到殷咎为什么要指定江树联姻,小时候江树就长得粉雕玉琢,还格外嘴甜,无论是谁见了他没有不喜欢他的。
走失被拐又再回来,在那种穷乡僻壤的海岛江树也没长丑,虽然黑了点,瘦了点,仍然漂亮得不像话,变黑的皮肤甚至更让他添了一层独特的吸引力。
在殷咎之前就有人问到过他面前,想打江树的主意,殷咎会看上江树,他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殷咎的名声,他以为是把江树当成玩物,可这一年殷咎为了江树差点把他们家逼到破产,要不是看他们这十几年没放弃找江树回来,让他有了机会见到江树,恐怕他们家就不仅仅只是破产那么简单。
此刻,听到的江树的话他以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怀疑地问江树,“你确定?是不是看错了?他们只是在一起,还是你看到了别的什么?”
“我肯定没有看错!”
江树无比笃定地编,“我都看到他们手牵一起了,咎哥还摸他的脸……反正你先告诉我贺祈是什么人?去哪里能找到他?”
江成业和江树谈不上什么感情,但起码是他亲弟弟,贺祈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不管江树说的是真是假,江树到贺祈那里都讨不到便宜,他并不希望江树出什么事。
但江于思失联两天,江兴权都快要疯了,他们没找到跟贺祈有关的证据,报了警也没有线索,江于思就像消失了。
如果贺祈真的有问题,江树要是去找他也失踪了,殷咎一定会想方设法找江树,到时可能会有江于思的线索。
江成业不相信殷咎出轨贺祈这种话,但怀疑殷咎和贺祈一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他思忖完告诉江树,“他是殷咎的个人律师,黑砂律所的老板,我只知道他律所的地址,你可以去那里试试能不能见到他。”
“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去。”
江树收到江成业发的地址,马上定了一个导航出发。
殷咎站在几十层高的楼上,隔着落地窗看着江树,一直到江树的车完全消失在他眼中,他才收回视线。
黑砂这个名字听起来很不像律所,不过江树不了解律所,没有考虑名字的问题。
他找到江成业给的地址,不在市中心,而是一个比较偏远的别墅区,整个小区内都没有什么人。
看到了黑砂律所的招牌,他才开始考虑要不要直接进去。
他现在也不确定贺祈是什么立场,对怪物有什么目的,和殷咎只是工作上的关系的话,他这么找去会不会反而给殷咎惹上什么麻烦?
可是殷咎那么温柔,那么容易对别人好的人,贺祈骗他怎么办?而且贺祈和怪物有关,万一把殷咎也扯到怪物的事里去了怎么办?
江树决定先确定贺祈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是把车骑进了院子。
房子的风格很奇怪,跟黑白无常一样,不是黑色就是白色,院子里也没有一根草,全是锃亮的黑色大理石。
里面亮着灯,门也没有锁,但前台没有人。
时间已经六点,江树不确定是不是下班了,他在前台喊了两声没有人应,就自己走去了里面。
贺祈在最里的办公室,隔着磨砂玻璃看外面的江树,到处伸着脑袋找人。
他回头看了眼稳坐在椅子上的殷咎,半晌都没等到指示,他只好问:“老大?怎么办?”
“去见他,别说多余的话。”
贺祈心有余悸,昨晚殷咎才让他别出现在江树面前,他怕去了回头殷咎又发疯,可是他不去,殷咎可能现在就要让他先疯。
他只好耸了耸肩,习惯性的甩头发,但头发已经没了。
“找谁?”
江树听到声音连忙看过去,第一眼注意到的是贺祈的长发没了,还变成了寸头,没变丑,只是完全成了另一种风格。
他脱口而出,“你的头发怎么剪了?”
贺祈冷笑,他怎么知道殷咎有什么毛病,嫌他头发太长,说影响律师的形象,非要他变短,鬼知道这么多年殷咎怎么才觉得他头发影响了形象。
他找了张桌子靠上去,双手随意地抱在胸前问:“怎么又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江树意识到他和贺祈不熟,立即立正,有板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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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地说:“我是来咨询离婚的。”
咚!
贺祈刚出来的办公室里突兀地一声重响,像柜子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江树歪头看去,办公室的门紧紧关着,虽然是玻璃隔断,但完全看不见里面,他首先想到的是会不会有怪物,连忙问:“什么声音?里面有什么?”
贺祈忍着拼命想上扬的嘴角,回答说:“没什么,里面是我的同事,他脾气不好,可能突然上火了,在撞柜子。”
“什么——”
“鬼”字江树觉得不礼貌没说出来,只在心里想什么人上火喜欢撞柜子,不过不是怪物他也没多想,看回来问贺祈,“你现在有空吗?可以咨询不?”
“当然,跟我来。”
江树被贺祈到了另一边的会客室,门一关上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他隔着桌子坐在了贺祈对面,静静地观察着他现编。
“是这样的,我和我现在的嗯——对象、是联姻,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基础,结婚一年了从来没有过夫、妻生活,我、还这么年轻,想跟他离婚……但是,他很有钱,我要怎么跟他谈离婚,才能分更多财产?”
贺祈眼睛完全地眯起来,死死地审视着江树问:“你真的想离婚?”
江树非常严肃地点头,他一时间憋笑憋得差点下巴脱臼,强忍着继续问:“你一点不喜欢他吗?你们结婚一年,对他没有有一点感情?”
“没有,我们本来就是联姻,我只是想要他的钱。虽然他人很好,对我也好,不管我要什么都给我,但是他残疾,我不喜欢残疾人,我只想分更多的财产?”
贺祈激动一拍桌子,“这还不好办!既然他对你好,你在提离婚前尽量让他把财产赠予你,这部分不算夫妻共同财产,就算离婚了也全是你的。剩下的你们离婚,你也能分一半,最后他的大部分财产就都归你了,再狠一点你把他完全榨干,让他失去一切。”
江树强调地说:“他真的对我很好,我和他结婚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付出,他已经给我送了很多财产了。”
“这种重要吗?”贺祈完全一副只谈交易,不谈道德的态度,“你想要他的钱,就不要再想他对你的好,这是人之常情。”
什么人之常情!江树确定贺祈就是个自私自利,极端利己,完全没有道德可言的不良律师,一看就没少干这种缺德的事。
他不想再多看贺祈这种人一眼,倏地站起来,“我考虑下,先走了。”
走到门口他突然想到江于思,贺祈是这种人,江于思失踪说不定真的和他有关系,他没忍住多问了一句,“江于思你认识吗?他在哪里?”
“你想知道?”
江树感觉贺祈这个问题很奇怪,贺祈接着就告诉他,“你可以去负尾区找找。”
“什么复伟区?”
江树完全没有听到这个地方,贺祈也站起来,比他先走出门才说:“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我还很忙,就不送你了。”
贺祈真的说走就走,江树只好也离开,到了楼下他坐在车上搜索,尝试了半天是哪两个字,终于找了一个提到了“负尾区”贴子,说有人在那里见到过怪物,并且还有不少人跟帖也说见过。
贴子在一个非常小众的超自然论坛里,江树往下翻了好久,才终于有人说了具体在什么地方。
他犹豫过后还是决定去看看,这时他手机响起来,看到是殷咎有不由地心虚,接起来就听到殷咎平稳如常的声音。
“怎么还没回家?出什么事了?”
江树连忙否定,“没有,今天有辆特别的车,我想多练练,晚一点回家可以吗?”
“不能早点回来?”
殷咎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江树感觉到了殷咎是在叫他快回家,之前他也找借口晚回家过,殷咎从来没有这样,他甚至感觉殷咎是在请求他回去。
他捏着手机半晌,最终还是说:“我等完了就马上回家。”
殷咎在楼上的房间里,又隔着落地窗沉默地看着江树,过了好一会儿他回了声一如平常的“好”。
12.第 12 章
# 012
江树从养父母身上唯一得到的,大概就是察言观色的能力,他从殷咎与平常没有区别的语气里,听出了一股他形容不出的压抑。
可他不明白明明说的是怪物,他咎哥为什么像是在难过,还是他刚才又说错什么话?
窗外突然响起了雨声,啪啪地不断打在窗户上,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他咎哥握着他的手问:“是不是冷了?”
殷咎问完立即转开轮椅要去客厅给江树拿毯子,江树一把抓回了他的手,“咎哥,我不冷。”
他回头与江树的视线撞在一起,顿了片刻又把轮椅开回去,“那快吃饭,早点回房间睡觉。”
江树干脆把筷子放了,换他转过去,像殷咎平时那样去握着他咎哥的手问:“咎哥,你是不是生气了?对不起,我不该骗你,还一个人跑到那种地方,差点回不来见你了。”
他说着把脑袋抵在了殷咎的肩膀上,用力蹭了几下,“……你要是生气就骂我,不要自己难过。”
殷咎蓦然僵在了轮椅上,好一会儿才轻轻拍了拍江树的头发,“我没有生气,只是……担心你,以后你要去哪里直接告诉我,好吗?”
江树的头点在殷咎的肩膀上,意识到他这样像是靠在殷咎怀里,才蓦地坐回去,目光不敢直视殷咎地坐正,“咎哥,快吃饭!”
两人终于都坐回去,好好吃完了饭。
上楼时江树问殷咎,“咎哥,等会儿洗完澡,我给你按腿好不好?今天又下雨了,万一你睡觉腿疼怎么办?”
“不用了,时间不早了,早点睡觉。”
江树觉得他一定要为殷咎做点什么才安心,不放弃地问:“真的不用我帮你按吗?下雨万一你腿疼怎么办?”
殷咎不回他的话,等了好一会儿突然把轮椅转向他,握住他的手说:“我不疼。乖,去睡觉。”
这一声“乖”把江树弄得要晕了,红着脸把手抽回来,左脚绊了右脚跌进屋,他扶住门才没摔倒,回头尴尬地对殷咎说:“你也是,早点睡觉。”
“好。”
听到殷咎的回答他连忙把门关过去,然后背贴到门后用力搓脸,他咎哥到底突然怎么了?又叫他宝贝,又叫他乖——
想起来他脸倏然更红了,连忙拍了自己几下,冲进浴室去洗澡。
洗完他坐在床尾擦头发,看到柜子上他哥的照片,他受到冲击的脑子才真正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这一整晚的事。
从14岁起他就一心要找到怪物,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成为习惯,发现诡异的案子都要去打听一下,听到怪物的传说总会去看一看。
现在突然什么都知道了,没有他想象的复杂过程,也没有他害怕的惊心动魄,轻易就得到了所有答案,一时间他仿佛失去了什么。
拿起他哥的照片,看着相框里的少年,想到他哥永远留在了19岁,也永远地留在了那座岛,心中猛不迭涌进了许多情绪。
那些年他哥过得其实没比他好多少,他哥家有六个孩子,前面四个是女儿,第五个是儿子,所有人都知道他父母就是想生儿子。
可惜他哥不是这个儿子,是第六个,虽然都是儿子,可差这一个顺序得到的就天差地别。
他哥的哥哥是家里期盼已经的宝贝儿子,而他哥是不应该到来的多余拖油瓶,父母嫌他拖累家庭,本来所有东西都能给哥哥,现在要多养他一个,姐姐们被父母苛刻欺负,就把所有情绪发泄到他身上,而那个比他先一位出生的儿子,更是没把他当成人。
他哥从小跟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要离开那座岛,到陆地上去生活。
那个男人的出现成为了他哥的希望,他还记得他哥是怎么跟他说起那个男人说要带他离开的,还记得当时他哥眼里闪着什么样的光,说只要他在陆地上安顿下来就回来接他。
那个男人却骗了他哥,那座到陆地要转四次船的岛,他哥到死都没有离开过,到死都没有得到他想要的自由。
这张照片是当年那个男人给他哥拍的,是他哥唯一的照片。
后来他哥消失了,他哥一家人都不愿意去找,还把他哥所有的东西都扔了,他偷偷去捡了回来,照片也是那时一起捡的。
“哥,我给你买块墓地吧,就当是你离开那里了,在大陆上的家。”
江树说着不自觉眼泪又掉下来,脑中忽然冒出来一些画面,他看到了那晚的礁石上,他哥和那个男人在一起,那个男人突然咬断了他哥的脖子,他听到了他哥的惨叫。
而男人变成了怪物不断舔舐他哥的血,用诡异的触手缠着他哥,触手像融化一样与他哥的身体融为了一起,最后带着他哥一起钻进了海里。
他不确定这是他见过怪物想象出来的,还是被他刻意遗忘过的回忆,不管是什么他都不想再去回想,把照片放下,闭起眼睛冷静。
怪物的存在就是为了找到和祂绑定的人类,并且对那个人类有特别的感情,会想和他在一起,但最后却要“吃”了对方,自己也变成没有理智的真正怪物。
那魆这种存在,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江树想不通这个问题,干脆不想了,反正他想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他哥也回不来了,他也不必弄清怪物到底为什么存在。
触须该怎么办?
他突然想起玻璃罐里的触须,一直保存着是想触须会有什么关于怪物的线索,以后他不用再找怪物了,触须也没用了。
他走到藏触须的柜子前,想打开又犹豫了,上次触须的可怕还让他心有余悸,他就蹲在柜门前思考。
要不把触须扔回海里?可那毕竟是怪物的一部分,万一随便丢到哪里也吃人怎么办!
江树沉思半晌,突然脑子机智地一转,他可以把触须捐给异管协会研究,这截触须在玻璃罐里活了一年多,应该很有研究价值?
可惜他忘了要周倚龙的联系方式,要不去找他咎哥?
但他要怎么说?他咎哥知道他在房间里偷偷养了这种恶心玩意一年,会不会也觉得他很恶心?
他要是说为了感谢周倚龙救他,想对周倚龙道谢,他咎哥应该会把电话给他。
想好理由江树当即把柜子打开,看到最里面的背包他又犹豫了,这回他想起的是最后那个巨大的怪物,突然发觉那个大怪物的触须,好像和玻璃罐里的触须,有点像。
这个念头让他一阵恶寒,倏地把柜门关回去,逃出了衣帽间。
玻璃罐里的触须在柜门关过去的瞬间,变得通体红色,诡异的红光照透背包,映红了整个柜子。
触须不断分生出根须,瞬间塞满了整个玻璃罐,像是要挤破玻璃出来,可最后祂还是缩回去了,在罐底摊成了一张“饼”。
第二天下楼,江树把装触须的背包又拧上了,他以为殷咎也不会问他背包里是什么,结果刚坐下来,殷咎的目光就落在包上。
“里面是什么?”
江树被问得毫无准备,看着殷咎脑子编了半天,最终干脆把背包打开,抱出玻璃罐放到餐桌上,指着里面的触须问殷咎,“咎哥,我说这是我一年前从海边捡回来的,其实是怪物的一截触须,你信吗?”
触须对着殷咎竖起来,又尴尬一样塌回去,江树奇怪地拍了下玻璃罐,视线转过去看殷咎的反应,殷咎的表情比罐子里的触须还怪异。
“信。”
殷咎轻声回了一个字,江树就向他说起了捡到触须的经历。
“那天是我20岁生日,我爸一副大方的样子问我有什么心愿,我说我想去学修车,他却骂我不上进,非要送我去留学。我连汉语都没学好留什么学!就和他吵了一架骑车去了海边,在那里遇到了一个人。”
江树回忆起来眼睛仍在发亮,“天太黑了,我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可是他站在海里,被月光照亮的身影我感觉就像是海妖。”
怕殷咎不懂他说的是什么,连忙解释,“海妖就是我们岛上的传说,说是一种专门勾引人的妖怪,每当月圆的时候就会出来,要是有人看到祂,就会被迷住,然后被带进海里。”
“你被迷住了?”
殷咎突兀地问了一个问题,江树蓦然一怔,连忙摇头,“我没有,不是的,我是说他很好看!可惜他好像准备跳海,我连忙去救他,但他被浪打进海里,我潜下去怎么都没有找到他,就是那时在海里看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怪物,就和——”
江树突然顿住,这一次他是觉得那时见到的怪物,就和昨天的触须怪物很像。
不对,一个在海里,一个在空中,应该不是同一个吧?
江树不太确定,接着说下去,“——反正我就被那个怪物抓住了,拼命逃脱,好不容易才逃上岸,发现手里抓着这截触须……然后,我就把祂装在这里面,已经一年多了还活着,是不是很恶心?祂还会变成更恶心的样子,你还是别看了——”
怕恶心到他咎哥,他连忙把玻璃罐装回包里,完全没注意到他咎哥手背上的青筋都快能爬出来了。
收好玻璃罐他才再去问殷咎,“咎哥,我想把祂捐给协会研究,你能不能给我他们的电话?”
殷咎目光钉在江树脸上,眼神看不出一丝异常,只是好一会儿才拿出一张名片给江树,“这个号码,你打过去找徐主任,就说是我给你的。”
江树接过名片,连他咎哥的手也一起接住了,捧在手里问:“咎哥,你是不是觉得我保留这种东西很变态?”
殷咎所有感官都集中到了被江树握着的手上,这是江树第一次主动这样握他的手,他一半嘴角克制不住笑意,一半又不自觉地下沉,余光瞥着江树的背包。
里面的触须已经扭曲得从玻璃罐里透出来,在包里面爬满了,一截触须探出了拉链的缝隙,朝着江树伸了伸,但没敢再继续往外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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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握住了江树的,克制不住地蹭着江树的掌心回答:“没有。”
江树掌心被殷咎的指腹摩挲得发痒,连忙收回了手,一本正经地说:“咎哥,吃手了、不是吃饭了。”
殷咎轻碾着指腹,然后凑到了鼻间深深地吸气,转眼过去看到了江树偷瞥他的目光,他微微一笑,“不是吃饭?看我做什么。”
江树的手掌悄悄擦在腿上,越擦感觉越烫,他红着耳尖说:“吃,咎哥你也吃。”
两人就这么看似尴尬,又看似亲近地慢慢吃完了早餐,殷咎又把江树送出了门。
管家在后面看着江树的车骑远,小心翼翼地问殷咎,“老板,您真的要让夫人把——给协会研究?”
殷咎转回轮椅朝他狠狠瞪了一眼,他连忙捂住了喉咙,实相地闭嘴,心里悄悄地大呼殷咎是个抖M,这是他最近才学会的新词。
这一天江树上班上得心不在焉,他没事就从兜里掏出殷咎给他的名片,每次准备拨号码他又开始犹豫。
他不想承认,但和触须“相处”了这么久,想到电影里那些研究未知生物的桥段,他就于心不忍。
触须是怪物,至少会害死一个人,他没有对怪物不忍,只是从触须的角度去想,被天天解剖,天天往祂身上注射什么毒什么的。
总之那些电影里研究怪物的实验,在触须能听懂他的话,甚至认识字的前提下,他觉得太不人道,还不如直接弄死。
但是触须在玻璃罐里一年不吃不喝都没事,要怎么弄死?而且要他亲自动手,他也下不去手。
“好烦!到底要怎么办?”
吴子涵见江树一整天都在挠头,忍不住问他,“你又跟你的好兄弟老公吵架?”
“不是!”
江树想问吴子涵的建议,话到嘴边又自然地止住了,度假村里怪物变成的人和真正的人没有区别,在变成怪物前完全感觉不出哪里是怪物。
如果公开,普通人都知道周围可能有怪物变的人类,绝对会引起恐慌,不知会造成什么后果,政府掩藏怪物的存在不是没道理的。
最终,他只能说没事,继续自己挠头。
终于到下班时间,江树把触须带来又带回去,车刚骑出车库就看到路边停着一辆车,周倚龙靠在车前盯着他,像在确认他是谁。
他想到可以把触须交给周倚龙,至于周倚龙拿回去要怎么处理,他不去问就好了。
于是他把车骑过去,摘下头盔问:“周队,你来这里是找我?”
周倚龙终于确认了是江树,顿时严肃地站直,上下打量着他问:“对。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
“没有。”江树肯定周倚龙找他不是来关心他身体的,果然周倚龙突然十分凝重地开口。
“江树,你已经知道了昨天晚上见到的、是什么了对吧?”
江树想起周倚龙给他看的证件确实写的是警察,但不是哪个公安局,多半和殷咎说的异管协会有关。
偃胜一路出事那天,还有昨天度假村他都看到了“YGXH”的标记,这个“YGXH”多半就是异常危险管理协会。
那周倚龙肯定也知道殷咎资助了协会,也能猜到殷咎会告诉他怪物的事,点头说:“我咎哥告诉我了,他们叫魆。”
听到咎哥周倚龙猜到是指殷咎,他想起昨晚殷咎带走江树的画面,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殷咎在外的传闻很不好,说他冷血暴戾,说他为了利益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当时殷咎传出结婚,许多人都觉得那个结婚对象肯定会很悲惨,果然没多久就传出被殷咎折磨进了精神病院,所以殷咎才从来不肯带出来公开露面。
但昨天他看到的和传闻完全不同,殷咎对江树有种近乎变态的好,尤其看江树的眼神,他见过了许多魆,有一刹那他感觉殷咎看江树,就仿佛魆看到了蜕骸者。
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告诉江树,“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蜕骸者?”
“退孩子?”
“是蜕骸者,魆伪装成人混在人类当中,捕猎人类。但每一个魆都有一个特定的人类,是祂的蜕骸者,意思就是能让他蜕去人类的伪装,露出怪物的真面目,所以称那些特定的人为蜕骸者。”
江树脑子一下绕住了,周倚龙和殷咎说的是同一件事,可是周倚龙表达出来的和殷咎所说的,却感觉是两个极端。
周倚龙接着说:“魆遇到祂的蜕骸者,就会吞噬对方,最后蜕化成没有理智,只知道嗜血的怪物,这种蜕化后的怪物我们叫魆骸,就是昨晚最开始你看到的那种。”
江树好像理解了,又没理解,他问周倚龙,“这跟你找我有什么关系吗?”
周倚龙顿了好一会儿才告诉他,“你还记得昨晚最后的那个巨大的魆吗?”
他点了点头,“怎么可能会忘。”
“你可能就是祂的蜕骸者。”
11.第 11 章
# 011
漆黑的夜空下,仿佛什么都消失了,只剩下他眼中的巨大怪物,他看不清怪物究竟是什么形态,只感觉在黑暗的空中有一双无比惊悚的眼睛注视着他。
他已经连发抖都不会,怪物的触须轻轻触碰到了他手臂上的伤口,沾到他渗出的血陡然怔了一下,然后他又听到了怪物可怕的声音。
“疼吗?”
这个画面太过诡异,江树望着那条触须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触须突然往他伤口上涂了一层透明的液体,他吓得本能缩手,却被触须缠住,伤口被液体完全覆盖,火辣辣的伤口瞬间不疼了,只剩一股冰凉的感觉。
他更加理解不了这个巨大、可怕的怪物想要做什么,周倚龙不是说人类的血会让怪物兴奋?为什么这个这么不一样?
“没事了,别怕。”
怪物诡异的声音似乎是想安慰他,但可怕的声音说出来只有毛骨悚然。
他僵着身体不敢动,怪物的触须终于从他手臂上缩走,像连他的意识也带走了,他一动不动地呆坐在地上,完全感知不到周围发生了什么。
“江树?江树!你怎么样?”
听到周倚龙叫他,江树的意识终于回归了身体,重新听到了周围的声音,看清了周围的画面。
刚刚广场上的人都不见了,怪物也不见了,只有灯和满地的垃圾还在。
现在在广场上的是一群穿着便服,但手里都带着工具在进行现场勘察的人。
他看到一辆写着YGXH涂装的车,脱口问:“周队,YGXH是什么意思?”
周倚龙睨起眼睛打量江树,他们刚刚都跑出了广场,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空中那个至少在灾难级的“魆”他们都看到了,祂的声音也都听到了。
当时在广场上的人只有江树和江于思,看到江树手臂上的伤,他可以肯定那个“魆”的话是对江树说的。
这种情况唯一的可能,只有江树是那个“魆”的蜕骸者。
“周队?”
江树手在周倚龙眼前晃了晃,周倚龙终于回了神,回答他,“你身体怎么样?哪里受伤了吗?”
他看了眼他的手臂,伤口被涂的那层液体还在,不知怎么解释发生了什么,周倚龙扶他起来,“试试能不能动?”
“我、没受伤。”
江树站起来,随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向周倚龙证明,周倚龙打量着他像是想说什么,但突然过来一个人对周倚龙说了什么,周倚龙转头向广场出口看去。
管家推着殷咎朝他们这边过来,他跟着看去,对上殷咎视线的瞬间拔腿向殷咎跑过去,直接扑在殷咎身上紧紧抱住了殷咎的脖子。
“咎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江树的一条腿跪在了轮椅上,殷咎伸手一捞,把江树的腰捞得塌下来,成了趴在他身上的姿势,他顺势将人抱到腿上说:“没事,我们回家。”
“嗯。”
江树吸了吸鼻子,忘了考虑他现在是什么姿势,死死地抱着殷咎不松手。
他是真的后怕,如果不是刚刚那个怪物放过他,殷咎现在见到的可能就是他的尸体了。
甚至连尸体也见不到,就像他哥一样,他留在这世界上最后的痕迹,是一滩血迹。
江树越想越难过,殷咎的手轻轻扣到脑后,将他紧紧地按在怀里,贴在他耳边说。
“没事了,别怕。”
江树猛然胸口一震,明明是殷咎的声音,明明和以往一样温柔的语气,可是他不自觉想起刚刚的怪物。
殷咎和那个怪物说了一模一样的话,甚至殷咎说出来的感觉,他也觉得和怪物莫名相似。
“咎哥?”他下意识抬头去看殷咎,可不等他看出什么,殷咎的手突然挡住了他的眼睛,对他说:“你累了,休息一会儿。”
“我不——”
江树想说他不累,可是困意故意和他唱反调一样,说来就来,硬拖着他莫名睡了过去。
殷咎把外套脱下来裹着江树,就这么抱着江树,被管家推着离开。
周倚龙盯着殷咎的轮椅深吸了一口凉气,问刚才的人,“他谁呀?谁让他进来的?还有那个、江树,他可能是蜕骸者,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你不认识?殷咎,申亥集团的董事长,协会在国内最大的资助人,刚刚那个小帅哥是他老、他对象,结婚了的。”
周倚龙脑子里抽了几下,终于有了点印象,“殷咎?是不是一年前说跟江家联姻了?不是联姻那小子已经被他折磨进精神病院了吗?是谣言吗?”
“我怎么知道!反正上面交代——不管江树是什么,别接近他。”
周倚龙很反对,“开什么玩笑,如果江树真的是蜕骸者——你们刚也看到了吧,那个魆绝对至少在灾难级!要是发生蜕化,整个偃海市都要完!”
“这可不归我管,你要是有异议,自己去上面提!”
周倚龙对着他面前举着双手撇清关系的人,狠狠骂了声脏话。
-
江树醒来已经在家里的床上,房间里安静没有一点声音,床头的夜灯亮着,照着殷咎坐在轮椅里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咎哥?”
江树睁开眼就对上殷咎的视线,混沌的脑子搅了一圈,他猛然坐起来问:“我的车呢?”
殷咎没想到他醒来关心的第一件事是这个,“给你带回来了,好好的在车库。”
江树把心放回来,然后盯着殷咎想起了怪物的事,试探地问:“咎哥,你怎么会去那里的?”
“贺祈说你去找他了,不放心你。”
听到殷咎提起贺祈,江树一瞬间脑中涌进了一堆问题,贺祈和殷咎说他的事,是不是知道他和殷咎结婚了?那他说的那些话是不是都告诉他咎哥了?
还有怪物的事,贺祈是不是也都告诉殷咎了?
“咎哥。”
江树仔细地审视着殷咎,犹豫地问:“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看到什么?”
殷咎脸上毫无异常地反问他,一时间他无法确定殷咎是不是知道了怪物。
还有上次在偃胜路普通人都被拦在外面,这次应该和那是同样的案件,为什么殷咎可以到里面去接他?
“你是想问‘魆’吗?”
江树脑子扭了一堆问题打转,他咎哥却突然主动说了,但他没听懂,迷惑地问:“什么‘xū’?”
殷咎注视着江树,把轮椅往前靠到他膝盖顶到了床,他凑过去拉起了江树受伤的那只手,伤口现在上了药,包着纱布。
他轻轻摩挲在江树的掌心,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
“‘魆’是人类给祂们起的名字,实际上祂们是一种悲剧的生物,每一个魆从存在那一刻起,就有一个与祂绑定的人类。
而从祂存在那一刻起,祂就在不断地寻找那个人,可能几十年,可能几百年,可能能找到,可能从一开始就错过了,但祂永远都不会停止寻找。”
江树听懵了,“咎哥,你说的是那种、怪物吗?”
“对、怪物。”
殷咎点了点头,目光注视向江树,“祂们都丑陋可怕,确实是怪物。”
“那你说寻找人类是什么?为什么要找那个人类?”
“没有为什么。”
殷咎的声音往下沉了几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魆的存在就是为了寻找那个与祂注定的人类。
一旦找到了祂就会疯狂地迷恋他,对他产生无法克制的欲望,然后占有他,吞噬他,与他融合为一体,最后变成没有理智,没有感情,只剩下残暴疯癫的真正怪物。”
江树听完了许久都没有反应,他脑中想象的,和他见到的,都和殷咎说的像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殷咎突然拉起他的手,嗅在他掌心里,然后问他:“江树,你害怕吗?”
“我不理解。”江树是真的难以理解。
“你是说那种怪物,本来就注定会喜欢上一个人类,所以怪物也能变成人?去和那个人在一起,可是他们在一起了,怪物会把那个人吃了!最后自己也会变成真正的怪物?”
“是。”殷咎笃定地回答他,“不过‘吃’不是你想的那种,是生命体相互融合。”
江树无法理解这个概念,他脑子转了半天,终于又问:“那最后变成真正的怪物,是什么?有什么不同吗?”
“除了没有理智感情外,最大的不同就是祂无法再变成人。”
殷咎说完,江树想起了他哥,还有那个和他哥谈恋爱的男人,忽然意识到那时他其实都看见,是那个男人变成怪物杀了他哥,又带他哥一起钻进海里。
这么多年他都无法相信,所以一直想要寻找真相,证明他哥不是被那个男人“吃”了,不然他哥那么高兴地和他说谈恋爱了,那么期待和那个男人一起离开那座岛,最后却死在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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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手里,他哥要有多难过啊!
“怎么哭了!”
殷咎看着江树突然掉起了眼泪,他后悔了,把人抱过来说:“对不起,我不该告诉你这些。”
“不是。”
江树自己抹了一把眼泪,“我是想起我哥了。我没有跟你说过,小时候保证一对我好的人,就只有我哥。可是他19岁的时候,和一个男人谈恋爱,那个男人还说什么要带他离开那里。
结果、结果有天晚上,他把我哥带到了海边,和我哥……就是他们那个了,最后他变成怪物杀了我哥——那个男人就是魆,我哥就是祂要找的人,对吗?”
殷咎第一次听到江树说这件事,眼里藏着可怕嫉妒,平静地回答:“应该是的。”
“所以我哥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真的、真的已经死了对吗?还是说找到当时那个怪物,还能再见到我哥。”
殷咎无情地打破江树最后的期望,“不可能,他已经完全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即使你找到也只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会记得的怪物。”
江树愣了两秒,放声哭出来。其实他早知道是这种结果,只是抱着一丝希望,现在希望被打破,支持他的希望就跟着碎了。
殷咎看江树哭他又后悔了,其实他可以骗一骗江树的。他们结婚后,江树和他说得最多的就是他哥。
讲他哥怎么在他被养父母关猪圈时,偷家里东西给他吃。讲他哥怎么在他冬天被养父母逼着下海差点淹死时,拼命地救了他。讲他哥会带他去村委用唯一的电脑上网,给他讲岛外的世界,告诉他一定要离开去看外面的世界。
他把江树从被子里搬出来坐在他对面,认真地安慰:“别哭了,宝贝。你还有我,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江树惊得一下眼泪都憋回去了,瞪起眼睛问殷咎,“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不是。”
江树打断殷咎,话到嘴边他却不好意思了,动了好几次唇才终于说出口,“你刚——叫我、宝贝。”
殷咎一下笑出来,“嗯,你不喜欢?”
“啊?”江树又被问懵了,“我、你、我——”
“好了,不喜欢我不叫了。饿了没有?我叫管家把饭送进来。”
殷咎一下把话题转开,江树想说他不是不喜欢,可又不好再把话转回来,只好顺着点头,“咎哥,你吃了吗?”
“没有。”
江树就知道他咎哥在等他,抹干净了眼泪从床上跳下来,推着殷咎出去,“我们下楼去吃。”
饭吃到了一半,江树才突然想起来,“咎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怪物的事?是不是贺祈告诉你的?”
说到贺祈他又突然想起来,“——我跟你说,那个贺祈他不是好人,是个无良律师,你以后不要跟他合作了。”
说到这里他特意强调,“你也不要相信他的话,他说的肯定都是骗你的。”
殷咎一点也不在意背刺贺祈,“好,我以后不跟他合作了,你也别再去找他了。”
“嗯。”江树头点了一半,发现不对,“你还没说怎么知道怪物的事的!”
“给祂们起名叫‘魆’的部门,叫异常危险全球管理协会,我是协会国内分部的资助人。”
江树猛然感觉自己像是抱着一个亿去捡一分钱,怎么就没早点和他咎哥说,他还一直深怕他咎哥知道怪物害怕,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人脉。
不过他现在知道真相,也不用再去调查了,他哥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
“唉——”
江树长叹了一口气,消沉了一会儿,突然又问:“咎哥,那那个度假村里的人,是不是都你说的‘魆’?祂们去哪里了?还有那个特别可怕的触须怪物——”
他说着又想起来,仍然感到毛骨悚然,殷咎盯着他问:“你很害怕祂?”
“当然了!”
江树无比肯定回答,并且强烈表示,“既然有专门对付祂们的协会,为什么不一起把祂们消灭了?就算怪物很厉害,但是祂们不是都有个喜欢的人吗?可以用这个把祂们骗到一起,用核弹炸死祂他们,这样就再也没怪物了,不会有人因为祂们死了。”
殷咎手里的筷子又捏断了,这回是两根一起断了,在他手里握成了“《”形,脸上仍然温柔平静地说:“你真的就那么讨厌祂们吗?”
“怪物害死了我哥,难道我还要喜欢祂们?”
12.第 12 章
# 012
江树从养父母身上唯一得到的,大概就是察言观色的能力,他从殷咎与平常没有区别的语气里,听出了一股他形容不出的压抑。
可他不明白明明说的是怪物,他咎哥为什么像是在难过,还是他刚才又说错什么话?
窗外突然响起了雨声,啪啪地不断打在窗户上,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他咎哥握着他的手问:“是不是冷了?”
殷咎问完立即转开轮椅要去客厅给江树拿毯子,江树一把抓回了他的手,“咎哥,我不冷。”
他回头与江树的视线撞在一起,顿了片刻又把轮椅开回去,“那快吃饭,早点回房间睡觉。”
江树干脆把筷子放了,换他转过去,像殷咎平时那样去握着他咎哥的手问:“咎哥,你是不是生气了?对不起,我不该骗你,还一个人跑到那种地方,差点回不来见你了。”
他说着把脑袋抵在了殷咎的肩膀上,用力蹭了几下,“……你要是生气就骂我,不要自己难过。”
殷咎蓦然僵在了轮椅上,好一会儿才轻轻拍了拍江树的头发,“我没有生气,只是……担心你,以后你要去哪里直接告诉我,好吗?”
江树的头点在殷咎的肩膀上,意识到他这样像是靠在殷咎怀里,才蓦地坐回去,目光不敢直视殷咎地坐正,“咎哥,快吃饭!”
两人终于都坐回去,好好吃完了饭。
上楼时江树问殷咎,“咎哥,等会儿洗完澡,我给你按腿好不好?今天又下雨了,万一你睡觉腿疼怎么办?”
“不用了,时间不早了,早点睡觉。”
江树觉得他一定要为殷咎做点什么才安心,不放弃地问:“真的不用我帮你按吗?下雨万一你腿疼怎么办?”
殷咎不回他的话,等了好一会儿突然把轮椅转向他,握住他的手说:“我不疼。乖,去睡觉。”
这一声“乖”把江树弄得要晕了,红着脸把手抽回来,左脚绊了右脚跌进屋,他扶住门才没摔倒,回头尴尬地对殷咎说:“你也是,早点睡觉。”
“好。”
听到殷咎的回答他连忙把门关过去,然后背贴到门后用力搓脸,他咎哥到底突然怎么了?又叫他宝贝,又叫他乖——
想起来他脸倏然更红了,连忙拍了自己几下,冲进浴室去洗澡。
洗完他坐在床尾擦头发,看到柜子上他哥的照片,他受到冲击的脑子才真正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这一整晚的事。
从14岁起他就一心要找到怪物,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成为习惯,发现诡异的案子都要去打听一下,听到怪物的传说总会去看一看。
现在突然什么都知道了,没有他想象的复杂过程,也没有他害怕的惊心动魄,轻易就得到了所有答案,一时间他仿佛失去了什么。
拿起他哥的照片,看着相框里的少年,想到他哥永远留在了19岁,也永远地留在了那座岛,心中猛不迭涌进了许多情绪。
那些年他哥过得其实没比他好多少,他哥家有六个孩子,前面四个是女儿,第五个是儿子,所有人都知道他父母就是想生儿子。
可惜他哥不是这个儿子,是第六个,虽然都是儿子,可差这一个顺序得到的就天差地别。
他哥的哥哥是家里期盼已经的宝贝儿子,而他哥是不应该到来的多余拖油瓶,父母嫌他拖累家庭,本来所有东西都能给哥哥,现在要多养他一个,姐姐们被父母苛刻欺负,就把所有情绪发泄到他身上,而那个比他先一位出生的儿子,更是没把他当成人。
他哥从小跟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要离开那座岛,到陆地上去生活。
那个男人的出现成为了他哥的希望,他还记得他哥是怎么跟他说起那个男人说要带他离开的,还记得当时他哥眼里闪着什么样的光,说只要他在陆地上安顿下来就回来接他。
那个男人却骗了他哥,那座到陆地要转四次船的岛,他哥到死都没有离开过,到死都没有得到他想要的自由。
这张照片是当年那个男人给他哥拍的,是他哥唯一的照片。
后来他哥消失了,他哥一家人都不愿意去找,还把他哥所有的东西都扔了,他偷偷去捡了回来,照片也是那时一起捡的。
“哥,我给你买块墓地吧,就当是你离开那里了,在大陆上的家。”
江树说着不自觉眼泪又掉下来,脑中忽然冒出来一些画面,他看到了那晚的礁石上,他哥和那个男人在一起,那个男人突然咬断了他哥的脖子,他听到了他哥的惨叫。
而男人变成了怪物不断舔舐他哥的血,用诡异的触手缠着他哥,触手像融化一样与他哥的身体融为了一起,最后带着他哥一起钻进了海里。
他不确定这是他见过怪物想象出来的,还是被他刻意遗忘过的回忆,不管是什么他都不想再去回想,把照片放下,闭起眼睛冷静。
怪物的存在就是为了找到和祂绑定的人类,并且对那个人类有特别的感情,会想和他在一起,但最后却要“吃”了对方,自己也变成没有理智的真正怪物。
那魆这种存在,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江树想不通这个问题,干脆不想了,反正他想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他哥也回不来了,他也不必弄清怪物到底为什么存在。
触须该怎么办?
他突然想起玻璃罐里的触须,一直保存着是想触须会有什么关于怪物的线索,以后他不用再找怪物了,触须也没用了。
他走到藏触须的柜子前,想打开又犹豫了,上次触须的可怕还让他心有余悸,他就蹲在柜门前思考。
要不把触须扔回海里?可那毕竟是怪物的一部分,万一随便丢到哪里也吃人怎么办!
江树沉思半晌,突然脑子机智地一转,他可以把触须捐给异管协会研究,这截触须在玻璃罐里活了一年多,应该很有研究价值?
可惜他忘了要周倚龙的联系方式,要不去找他咎哥?
但他要怎么说?他咎哥知道他在房间里偷偷养了这种恶心玩意一年,会不会也觉得他很恶心?
他要是说为了感谢周倚龙救他,想对周倚龙道谢,他咎哥应该会把电话给他。
想好理由江树当即把柜子打开,看到最里面的背包他又犹豫了,这回他想起的是最后那个巨大的怪物,突然发觉那个大怪物的触须,好像和玻璃罐里的触须,有点像。
这个念头让他一阵恶寒,倏地把柜门关回去,逃出了衣帽间。
玻璃罐里的触须在柜门关过去的瞬间,变得通体红色,诡异的红光照透背包,映红了整个柜子。
触须不断分生出根须,瞬间塞满了整个玻璃罐,像是要挤破玻璃出来,可最后祂还是缩回去了,在罐底摊成了一张“饼”。
第二天下楼,江树把装触须的背包又拧上了,他以为殷咎也不会问他背包里是什么,结果刚坐下来,殷咎的目光就落在包上。
“里面是什么?”
江树被问得毫无准备,看着殷咎脑子编了半天,最终干脆把背包打开,抱出玻璃罐放到餐桌上,指着里面的触须问殷咎,“咎哥,我说这是我一年前从海边捡回来的,其实是怪物的一截触须,你信吗?”
触须对着殷咎竖起来,又尴尬一样塌回去,江树奇怪地拍了下玻璃罐,视线转过去看殷咎的反应,殷咎的表情比罐子里的触须还怪异。
“信。”
殷咎轻声回了一个字,江树就向他说起了捡到触须的经历。
“那天是我20岁生日,我爸一副大方的样子问我有什么心愿,我说我想去学修车,他却骂我不上进,非要送我去留学。我连汉语都没学好留什么学!就和他吵了一架骑车去了海边,在那里遇到了一个人。”
江树回忆起来眼睛仍在发亮,“天太黑了,我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可是他站在海里,被月光照亮的身影我感觉就像是海妖。”
怕殷咎不懂他说的是什么,连忙解释,“海妖就是我们岛上的传说,说是一种专门勾引人的妖怪,每当月圆的时候就会出来,要是有人看到祂,就会被迷住,然后被带进海里。”
“你被迷住了?”
殷咎突兀地问了一个问题,江树蓦然一怔,连忙摇头,“我没有,不是的,我是说他很好看!可惜他好像准备跳海,我连忙去救他,但他被浪打进海里,我潜下去怎么都没有找到他,就是那时在海里看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怪物,就和——”
江树突然顿住,这一次他是觉得那时见到的怪物,就和昨天的触须怪物很像。
不对,一个在海里,一个在空中,应该不是同一个吧?
江树不太确定,接着说下去,“——反正我就被那个怪物抓住了,拼命逃脱,好不容易才逃上岸,发现手里抓着这截触须……然后,我就把祂装在这里面,已经一年多了还活着,是不是很恶心?祂还会变成更恶心的样子,你还是别看了——”
怕恶心到他咎哥,他连忙把玻璃罐装回包里,完全没注意到他咎哥手背上的青筋都快能爬出来了。
收好玻璃罐他才再去问殷咎,“咎哥,我想把祂捐给协会研究,你能不能给我他们的电话?”
殷咎目光钉在江树脸上,眼神看不出一丝异常,只是好一会儿才拿出一张名片给江树,“这个号码,你打过去找徐主任,就说是我给你的。”
江树接过名片,连他咎哥的手也一起接住了,捧在手里问:“咎哥,你是不是觉得我保留这种东西很变态?”
殷咎所有感官都集中到了被江树握着的手上,这是江树第一次主动这样握他的手,他一半嘴角克制不住笑意,一半又不自觉地下沉,余光瞥着江树的背包。
里面的触须已经扭曲得从玻璃罐里透出来,在包里面爬满了,一截触须探出了拉链的缝隙,朝着江树伸了伸,但没敢再继续往外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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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握住了江树的,克制不住地蹭着江树的掌心回答:“没有。”
江树掌心被殷咎的指腹摩挲得发痒,连忙收回了手,一本正经地说:“咎哥,吃手了、不是吃饭了。”
殷咎轻碾着指腹,然后凑到了鼻间深深地吸气,转眼过去看到了江树偷瞥他的目光,他微微一笑,“不是吃饭?看我做什么。”
江树的手掌悄悄擦在腿上,越擦感觉越烫,他红着耳尖说:“吃,咎哥你也吃。”
两人就这么看似尴尬,又看似亲近地慢慢吃完了早餐,殷咎又把江树送出了门。
管家在后面看着江树的车骑远,小心翼翼地问殷咎,“老板,您真的要让夫人把——给协会研究?”
殷咎转回轮椅朝他狠狠瞪了一眼,他连忙捂住了喉咙,实相地闭嘴,心里悄悄地大呼殷咎是个抖M,这是他最近才学会的新词。
这一天江树上班上得心不在焉,他没事就从兜里掏出殷咎给他的名片,每次准备拨号码他又开始犹豫。
他不想承认,但和触须“相处”了这么久,想到电影里那些研究未知生物的桥段,他就于心不忍。
触须是怪物,至少会害死一个人,他没有对怪物不忍,只是从触须的角度去想,被天天解剖,天天往祂身上注射什么毒什么的。
总之那些电影里研究怪物的实验,在触须能听懂他的话,甚至认识字的前提下,他觉得太不人道,还不如直接弄死。
但是触须在玻璃罐里一年不吃不喝都没事,要怎么弄死?而且要他亲自动手,他也下不去手。
“好烦!到底要怎么办?”
吴子涵见江树一整天都在挠头,忍不住问他,“你又跟你的好兄弟老公吵架?”
“不是!”
江树想问吴子涵的建议,话到嘴边又自然地止住了,度假村里怪物变成的人和真正的人没有区别,在变成怪物前完全感觉不出哪里是怪物。
如果公开,普通人都知道周围可能有怪物变的人类,绝对会引起恐慌,不知会造成什么后果,政府掩藏怪物的存在不是没道理的。
最终,他只能说没事,继续自己挠头。
终于到下班时间,江树把触须带来又带回去,车刚骑出车库就看到路边停着一辆车,周倚龙靠在车前盯着他,像在确认他是谁。
他想到可以把触须交给周倚龙,至于周倚龙拿回去要怎么处理,他不去问就好了。
于是他把车骑过去,摘下头盔问:“周队,你来这里是找我?”
周倚龙终于确认了是江树,顿时严肃地站直,上下打量着他问:“对。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
“没有。”江树肯定周倚龙找他不是来关心他身体的,果然周倚龙突然十分凝重地开口。
“江树,你已经知道了昨天晚上见到的、是什么了对吧?”
江树想起周倚龙给他看的证件确实写的是警察,但不是哪个公安局,多半和殷咎说的异管协会有关。
偃胜一路出事那天,还有昨天度假村他都看到了“YGXH”的标记,这个“YGXH”多半就是异常危险管理协会。
那周倚龙肯定也知道殷咎资助了协会,也能猜到殷咎会告诉他怪物的事,点头说:“我咎哥告诉我了,他们叫魆。”
听到咎哥周倚龙猜到是指殷咎,他想起昨晚殷咎带走江树的画面,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殷咎在外的传闻很不好,说他冷血暴戾,说他为了利益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当时殷咎传出结婚,许多人都觉得那个结婚对象肯定会很悲惨,果然没多久就传出被殷咎折磨进了精神病院,所以殷咎才从来不肯带出来公开露面。
但昨天他看到的和传闻完全不同,殷咎对江树有种近乎变态的好,尤其看江树的眼神,他见过了许多魆,有一刹那他感觉殷咎看江树,就仿佛魆看到了蜕骸者。
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告诉江树,“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蜕骸者?”
“退孩子?”
“是蜕骸者,魆伪装成人混在人类当中,捕猎人类。但每一个魆都有一个特定的人类,是祂的蜕骸者,意思就是能让他蜕去人类的伪装,露出怪物的真面目,所以称那些特定的人为蜕骸者。”
江树脑子一下绕住了,周倚龙和殷咎说的是同一件事,可是周倚龙表达出来的和殷咎所说的,却感觉是两个极端。
周倚龙接着说:“魆遇到祂的蜕骸者,就会吞噬对方,最后蜕化成没有理智,只知道嗜血的怪物,这种蜕化后的怪物我们叫魆骸,就是昨晚最开始你看到的那种。”
江树好像理解了,又没理解,他问周倚龙,“这跟你找我有什么关系吗?”
周倚龙顿了好一会儿才告诉他,“你还记得昨晚最后的那个巨大的魆吗?”
他点了点头,“怎么可能会忘。”
“你可能就是祂的蜕骸者。”
13.第 13 章
# 013
江树脑中轰然一声,仿佛没有听懂周倚龙的话,又仿佛一刹间理解了那个怪物为什么让他感觉不同。
他不愿相信地问:“你是说、我就是、那个可怕的触须怪绑定的人?祂想跟我谈恋爱,最后吃了我?”
“谈恋爱?”周倚龙无语,“你家先生是这么告诉你的?简直荒谬,魆伪装成人只是为了更容易接近人类,什么谈恋爱,那是欺骗感情,让你不知不觉被祂吞噬而已。”
江树不想否定他咎哥的权威性,可周倚龙说的他确实更能理解。
怪物怎么会对人有感情,怎么会和人谈恋爱,只是欺骗,就和当年那个怪物变成男人欺骗他哥一样。
周倚龙看江树被吓到了,连忙安慰,“江树,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也很可怕,所以我必须告诉你,不然你可能到最后才发现自己被欺骗了。”
江树深深地吸气,花了半分钟接受了这件事,他问周倚龙,“那我现在该怎么办?祂还会来找我吗?”
周倚龙点头,“祂可能已经在你身边了,你想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人,对你的态度很奇怪的?”
江树脑子转了半天,念出了贺祈的名字,“贺祈。”
“贺祈?是谁?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他对你做过什么吗?”
周倚龙这一问,江树觉得贺祈确实可疑了。
那天他去会所的案发现场,触须告诉他遇到了怪物,但他没有感觉哪里有怪物出现的迹象,现在想来触须指的可能就是贺祈。
贺祈一见他就是像认识他的态度,明知道他说的是殷咎,还一个劲地要他坑殷咎的钱离婚,怎么看都显得不正常。
他笃定地告诉周倚龙,“我咎哥的律师,在白檀山别墅区开了家律师所,叫黑砂。一定就是他。”
“黑砂?”
周倚龙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一蹙,江树问:“怎么了?”
他连忙说:“没什么。我会先去确认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魆,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接近他,如果他找你尽量回避,最重要的是不要和他发生关系。”
“发生什么关系?”
江树这个问题问得太天真,周倚龙老脸一红,“性、关、系。”
“性——!”
江树吓得眉毛差点从脸上跳出去,又想起他哥最后,瞬间理角了周倚龙的意思,和周倚龙一起脸红地回答,“如果祂强迫我怎么办?你也看到了那么大的怪物,我、我也反抗不了啊!”
周倚龙轻咳了一声正回话题的内容,“所以你要躲着祂,不要给他机会,在你们发生关系前,祂不会伤害你的生命。可一旦你们发生了关系,祂就会蜕化。
那个魆的等级至少在灾难级以上,如果发生蜕化,祂失去理智,整个偃海市的人可能都要死。”
江树蓦然怔住,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方面,一直觉得怪物杀害的就是只几个人,不由地问:“祂有这么可怕吗?”
“是。魆也分很多种,祂的能量现在也只是预估,说不定会比这更强大,所以无论如何,你一定不要接受祂,明白吗?”
江树连连点头,他不想死,也不想害全市的人死,周倚龙叮嘱他,“如果遇到什么情况,就给我打电话,你的手机是多少?”
他说了号码周倚龙直接打过来,然后说:“这件事你不要跟你家先生说,也不要告诉别人,如果祂知道你发现了,可能会采取极端的行为。你发现有任何不对,都给我打电话,明白吗?”
“你会马上来救我吗?”
周倚龙一笑,“放心,在我们确定祂的身份前,会有人随时在你附近保护你。”
江树立即往周围看,“哪里?”
“为了避免被祂发现,你知道有就行了,不用知道是谁。”
江树觉得有道理,如果他知道是谁一定会不停注意对方,到时就被祂发现了。
可他还是不自觉观察周围的人,看了一圈没看出谁有嫌疑。
周倚龙最后对他说:“记住我说的,无论如何都不能与祂发生关系,晚上尽量不要出门。我还有事,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江树感觉周倚龙很忙,说完就走了,看到周倚龙的车开走他才想起没说触须的事,不由地看了眼背包。
触须除了那天一下变得很吓人之外,实际上这一年多都没有伤害过他,而且被关在玻璃罐里,如果有什么危险肯定早就发生了。
最终他决定暂时把触须留下,至少还能感应到怪物,说不定可以提醒他那个巨大的怪物来了。
他蓦地提起背包对里面的触须说:“以后你乖乖的,就不送你去研究了。明白吗?”
包里的触须一瞬间从一滩竖成了一根,疯狂地撞在玻璃罐上,想让江树打开看祂一眼。
但江树没有,放下背包就骑车走了。不过江树不不要祂了,江树还是舍不得祂,瞬间祂把触须团成了一个心形,贴向了靠近江树那边的玻璃内壁。
江树到家殷咎又没在,他问管家,管家说:“老板上班还没有回来。”
他们结婚一年殷咎基本没有加过班,他一直以为当老板都是很闲的,难道殷咎最近集团突然忙起来了?
江树每天干着咸鱼一样的工作,理解不了老板到底应该忙什么,他上楼把触须又藏回了衣柜,又下楼在客厅等殷咎。
可他一坐下脑子里就不断想起周倚龙的话,不断想起那个巨大的怪物。
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差不多愈合了,可他看着伤口,仿佛还能感觉到怪物的触须贴在上面,温柔小心的动作像极了殷咎。
周倚龙问他的时候他没有说,实际上他觉得那个怪物一点不像贺祈,给他的感觉,反而很像他咎哥!
——住脑!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江树强行止住了脑中的念头,为了防止他再乱想,拿过平板看起了墓地,他是真的打算给他哥买块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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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管家发现江树坐在沙发上发呆,轻手轻脚走过去,从沙发后瞟到一眼他手里的平板,没能维持住优秀管家的优雅,震惊地问:“夫人,你准备给老板买墓地了吗?”
江树才发现背后有人,也被吓了一跳,回头对管家说:“你别乱说!怎么可能!”
其实不是管家乱说,是殷咎从昨晚开始就透着一股瘆人的寒意,别墅里的佣人全都战战兢兢,甚至有人问他是不是闹鬼了,说把空调调到了30度还是觉得冷。
刚刚殷咎都还在这里瘆人,像随时要发疯毁灭世界,江树回来才躲去了地下室。
他好奇地问江树,“夫人,您不是给老板买,给谁买?您自己吗?”
江树觉得管家虽然语气总是很恭敬,可常常说出的话很没情商,他懒得纠正地回答,“给我哥买。管叔,你帮我看看,哪种好?”
管家应邀坐到江树旁边,接过平板开始挑选,一眼选中了最贵的一块,“我觉得这个不错,非常能彰显您哥的身份气质。”
江树凑近一眼,三百八十万,坚决维护他哥的身份气质,“我哥不可能喜欢这种!”
“夫人,您哥还活着?”
管家满眼震惊,江树怀疑管家是殷咎从哪里买来的机器人,无语地说:“他活着的时候不喜欢这种!我们在海岛上长大,他最向往的是一望无际的陆地。”
江树说着回忆起来,“小时候他就跟我说如果他去了陆地上,一定要找一个在山谷里的村子,到处是梯田,没有海风,一年四季都很平静,也再也不用去打渔。”
管家充分理解了江树的需求,接道:“夫人,您说的是这种吗?”
江树不太信任管家的眼光,管家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找出了他说的哪种。
确实是在山谷里,也确实有梯田,但人家卖的不是墓地,卖的是别墅。
“管叔,你要我给我哥买套房子吗?”
江树本来是反对的意思,可说觉得也不是不行,把平板接过来说:“我看看。”
这回管家反而质疑他,“夫人,您哥到底死没死?”
“死了!”
江树瞥眼向管家瞪去,突然又难过了,他放下平板说:“他被、人害死了,那个人骗他的感情,说要带他离开,最后却害死了他。”
管家看着江树突然伤感的表情,还想安慰,但突然感受到了死亡凝视,连忙捂紧喉咙站起身恭敬地对江树说:“夫人,我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容我先告退了。”
“哦。”江树还沉浸在难过中,管家走到他背后才想起来,连忙问,“管叔,咎哥今天是不是又在开会?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管家回想殷咎躲去地下室什么也没交待,如实回答:“老板没有说。”
江树坐回去,脑中胡乱的念头又冒起来,他连忙拿出手机给他咎哥打电话。
拨通后他咎哥没接,但隐约听到他咎哥的手机铃声,从地下室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