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穿越,饲养幼年妖女》 第1章 :师父,喝茶 雷声阵阵,狂风呜呜直吹,卷得屋顶茅草乱飞。 哗啦啦…… 雨水顺着残破的屋顶,打在卧床的中年男人脸上。 中年男人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这他妈给我干哪里去了?” 陈业抹了一把泪水,掌心火辣辣地疼,有一道割伤。 这双手布满老茧,指甲缝里嵌着深褐色的泥土, 一看就是双操劳半生的庄稼把式的手。 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 残破的屋顶外,黑漆漆的天空淋着暴雨。 空气混着潮湿的酸腐味,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药草清香。 四周墙壁由青砖垒砌,室内杂乱不堪。 除了他躺着的这张土炕外,还有两个栽倒的木架,一个实木箱, 地面泥泞,一地杂物混着酒壶碎片。 陈业双目无神,像一只死鱼躺在土炕上,心如死灰。 就在两个小时前,他还在享受社畜难得的单休时光。 拉上窗帘,打开电脑。 手边一杯四块钱柠檬水,美滋滋的打着一款暗黑仙侠游戏。 好不容易打到结局,正在看灭世妖女徐青君的回忆CG时。 眼一闭一睁,就躺在这形如猪窝的破屋里。 而脑中源源不断涌来的零星记忆,彻底打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前身和他同名同姓,是传说中的修仙者。 年龄刚到四十,乃云溪坊平平无奇的一名药农,练气四层的修为。 还培养着两个徒儿为他打下手。 按理说前身无论如何也不会混到今天的局面。 可谁让前身是个街溜子,赚了灵石就花。 懒惰成性,嗜酒好赌,游手好闲…… 收养两个徒弟,也只是为了服侍他而已。 平日里疯狂在她们稚嫩的身子上发泄着怨气,出生中的出生! 而昨天,还去调戏一名新来云溪坊的女修。 但老登没想到女修有道侣,当场被她男人打个半死不活。 要不是人家寻思初来乍到,不好杀人,不然老登已经凉了! 打的好! 陈业大出一口恶气,可马上他便意识到自己成了老登,心情复杂难言。 而且,修真界妖兽横行,魔道强盛,天灾人祸连绵,危机四伏。 他这个来自和谐社会的青涩年轻人,又怎能安稳的活下去? 寒风中,强烈的孤独感包裹着陈业。 一时间,万念俱灰。 “师……师父。” 忽然,不知从哪个旮旯处,发出一声虚弱的呢喃。 陈业一惊,这才想起屋子里还有一个徒弟。 等等…… 前身的恶行钻入脑中。 昨日受挫后,前身喝酒发疯,小徒弟怯生生地给他喂茶醒酒,结果前身拿她发泄怨气。 陈业的手猛地一颤,目光下意识刺向屋角。 那里本应立着两排木架,此刻木架歪斜倒地,杂物和酒壶碎片混作狼藉一片。 在碎瓷中,蜷着个银发的小女娃。 她削瘦的身子被沉重的木架压在身上,银白发丝散乱铺开,沾着暗红血迹。 单薄脊背随着呼吸微弱起伏,进气多,出气少。 无神的眼眸正呆呆地看着自己,喃喃道: “青君,给师父奉茶……” 似乎怕陈业发火,她奋起身子最后一丝力气,在木架下挣扎着。 小手在地面抓出道道血痕,可娇小的身子依旧被木架压的动弹不得。 前身,真是个出生啊! 这么小的孩子,能忍心下手的? 陈业心头,蹦出一股子无名怒火。 他掀开潮湿的棉被正要起身,就被脑袋炸开的痛楚激得蜷起身子。 他下意识地摸向后脑勺,一手的鲜血。 前身被修者重创的伤口还在渗血。 “别动!” 陈业忍着眩晕低喝,踉跄地扑向墙角。 木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被他用肩膀硬生生顶开。 小女娃单薄的布衣早已被血污浸透,当陈业伸手想搀扶她时,小女娃本能地瑟缩着往后躲。 “师父,青君知错……” 她干裂的嘴唇翕动着,露出缺了颗乳牙的牙床。 陈业这才注意到女娃右手攥着半截陶壶,碎壶嘴还残留着浑浊的茶汤。 “茶壶……坏了……师父,喝不了茶了。” 青君木然的眼珠转了转,大眼睛中的泪花嗖嗖砸入茶汤中。 眼见小女娃泪水越流越多,那清澈的眼白上都浮现着血丝,陈业心头一酸。 这般年龄大小的女娃,前世恐怕还在上小学。 是娇嫩的不能再娇嫩的花骨朵儿,却被前身摧残至此。 在女娃呆滞的眼神中,陈业将茶壶接过,忍着头疼,语气平和: “没事,坏了也能喝。” 说来也怪,这话一出。 青君的泪水顿时止住,呆呆地看着自己。 甚至在那灰暗的小脸上,还显露出一丝期冀。 前身这么出生,何德何能有这么孝顺的徒弟啊。 陈业叹息着将茶壶递到唇边。 巧合的是,这孩子的名字和《仙陨》游戏中的灭世妖女一模一样,都叫徐青君。 而在徐青君的回忆中。 她凡人时期,正是用一壶带着毒药的茶水毒杀了重伤的师父,才迈出了修行的第一步…… 冰凉的茶水浸入唇肉。 陈业瞳孔一缩,落在青君灰扑扑的脸蛋上。 她的眼睛虽大,却略显狭长,在眼角处有一颗黑痣。 而《仙陨》中的徐青君,那风姿无双的妖女,同样是凤眸点痣! 一个荒谬的想法从陈业心中浮起。 这两个徐青君,莫非是同一人! 他穿越到《仙陨》这款游戏中? 还提前穿越了五百年? 徐青君毒杀师父,可是发生在主线剧情开始前五百年! 可眼前这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娃,与游戏剧情中睥睨四方,清冷绝世的灭世妖女,怎么会是同一人? 只见银发小女娃见陈业顿住,呼吸一滞。 两条细得和麻杆一样的腿儿不自然颤栗,凤眸中浮现惊恐之色。 她腿一软,瘫坐在泥泞的地上。 一滩浑黄的液体,从屁股下蔓延到雨水中。 此情此景。 陈业攥紧茶壶,明白了一切,这茶水,当真有问题! 茶汤在舌根泛起一股酸苦,陈业喉结滚动着,余光瞥见小女娃瞳孔已经渐渐涣散。 “咳,这茶……” 他故意咂了咂嘴,嗬的一声将口中的茶汤吐去, “太苦了,还是不喝了。” 第2章 :熟练度面板 青君紧绷的肩膀突然塌下去,像只被抽了骨头的猫崽。 她这时倒没哭。 方才哭得凶,八成是恨自己手脚不利索,没能趁那老畜生伤重时灌下毒茶。 “师父,不嫌茶脏?” 小女娃嗓子眼发紧,眼珠子直往窗根底下瞟,没话硬找话。 瘦巴巴的身子往上拱了拱,粗布衣裳领口滑落,锁骨上横着几道青紫的淤痕,像是被铁钳子夹过似的。 可比起这些,那一条麻杆似的腿被砸的皮肉都翻着血丝,才真叫人看了揪心。 陈业没搭话,摸出前身藏在床底的药罐,膏体早结了块,但终归是传说中的灵药。 他拿指甲抠了半天才扳下一块,在掌心混着雨水搅成糊状。 药膏刚涂在伤口上,青君就抖得像筛糠,愣是咬着下唇没吭声。 “忍着点。” 他撕开自己的里衣当绷带,动作笨拙得像在捆粽子。 小女娃突然抓住他手腕,低声问道:“师父要卖了我换酒钱么?” 这话问得轻飘飘的,倒像在说别人的事。 陈业手一抖,记忆里前身确实动过这念头。 云溪坊近来有一派魔修流窜而来,前身暗中和他们取得联络。 魔修正缺鼎炉,一个上好童女能换三块灵石。 雨水顺着漏风的屋顶滴在脖颈里,陈业望见歪斜在木架上的铜镜。 镜中人面色蜡黄,眼下青黑,头发乱糟糟的跟鸟窝似的,活脱脱一副痨病鬼模样。 偏那眉骨走势凌厉,下颌线如刀削,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俊朗。 不错,只要收拾一下,还算个帅大叔。 但这个陈业,竟和他以前的容貌相差无几,只是更老更憔悴…… “卖你作甚?”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留着给我看家。” “哦……” 小女娃细若蚊呐地应了一声,睫毛扑簌簌抖,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她看了眼陈业掌心的药膏。 陈业微微一叹。 这药膏是用一阶灵草熬炼而成,活淤化血,补骨续筋。 在朝夕不保的修真界中,疗伤灵药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前身宝贝的不能再宝贝。 如今,却用在这小丫头身上。 难免会让小丫头胡思乱想。 “砰砰砰!开门!快开门!” 破门突然被锤得哐当乱晃,青君豁然捏紧拳头,娇小的身子板颤抖着。 陈业蹙起眉头,松开小丫头芦柴棒似的细腿,上前打开门。 一个黑壮黑壮的老汉杵在门口,乍一看跟块黑炭似的,融在夜色中都看不清表情。 黑老汉敞着蓑衣,汗衫都裹不住腱子肉,浑身冒着雨腥味: “陈哥!快,我就指望你了,我的青罗草要完犊子了!” 他急得直跺脚,草鞋带起的泥点子都溅到陈业裤腿上。 这么一说,陈业头脑一疼,回想起更多记忆。 是了,前身混吃等死,但还是有混吃等死的本领。 擅长一手灵植术。 说的好听是灵植师,说的不好听就是药农。 陈业好似看到未来生活的希望,由衷的吐出一口气。 他龇着牙花子,忍着头疼从身上翻找出一个油光发亮的皮囊,对青君吩咐一声: “你乖乖的不要乱跑,师父马上就回来。” 小女娃同样悄悄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来买她的人。 前不久,前身醉酒下,无意说出要将她卖给别人当鼎炉。 生无可恋的小丫头才动起冒险毒杀前身的举措。 深夜,雷雨交加,不知名的鸟儿嘶哑啼叫。 这里道路驳杂,密密麻麻都是低矮的自建房,又脏又乱。 透过那些黑漆漆的窗户,陈业怀疑此时有无数目光在屋内暗中窥视着他,浑身发寒。 他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泥浆,前头黑老汉的蓑衣哗啦啦响,他紧紧跟着黑老汉,生怕一不小心跟丢。 寒风钻入衣缝,陈业裹紧前身那件脏兮兮的褂子,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布囊里小巧的玉刀。 夜深人静,看着陌生的环境,负面情绪骤然爆发开来。 一股子酸涩感,胀在陈业心头。 前世平平淡淡,安宁祥和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啊……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世界放逐,孤苦伶仃地待在这个修真界,处境还是一团乱麻。 好似断线纸鸢,飘飘荡荡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 “嘎吱——” 黑老汉脚步匆匆,带着陈业来到他家院中。 陈业那窝棚似的破屋和这儿一比,简直没法看。 黑老汉家虽逼仄,至少瓦片齐整,篱笆边还种着一畦绿油油的菜地,很有生活气息。 “娘!快开门!把青罗草给陈哥瞅瞅!” 正在家中的李婆婆听见叫唤,在围巾上擦了擦手,急忙走进院子。 李婆婆一看见陈业,当即吊起眉头:“作孽哟!大根你是嫌娘命长?把这瘟神往家引!” 她打量了眼陈业身上的伤势,冷笑出声。 这混球,不知又惹到什么人身上,活该被打! 附近的人都知道这里有个练气四层的二流子。 这人也是奇怪,正值年富力强,而且还是炼气中期的修为,擅长一手灵植术。 在棚户区称得上出类拔萃的人才,可他不好好打拼也就算了,平日里无所事事胡作非为。 成天欺负他那两个小徒弟,真不是个人!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混球脸皮够厚,旁人怎么骂他都当没听见。 陈业强自挤出一丝笑意,反而遭了老妇人一个白眼,她没好气地将青罗草推给黑老汉后,就骂骂咧咧地离去。 “我娘就是这个脾气……”黑老汉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 陈业倒也没在意,反而很钦佩这个老妇人。 记得在徐青君的回忆中,这个老妇人时常照拂她们。 当年她们姐妹饿得啃墙灰,是这刀子嘴的老妇偷摸塞着食物。 能有这样的善心,在人吃人的修真界中颇为难得。 陈业蹲下身,青罗草蔫头耷脑地垂着叶片,本该青翠的叶片爬满灰褐色斑纹,像是被火折子燎过。 “陈哥,你看看青罗草是怎么回事?” 黑老汉也蹲下身,语气焦急。 陈业记忆中黑老汉名为李大根,是一名体修,练气三层,正需青罗草精进修为。 难怪他这么焦急。 其实黑老汉年龄不大,约莫三十多,可底层体修这行当最是熬人,操劳事多,面上就显老。乍看倒像五十开外的老佃户。 陈业掐断半片病叶在指尖捻开,借着黑老汉提的油纸灯笼,看到碎叶里密密麻麻的晶亮虫卵。 前身的记忆在脑中翻涌,他脱口而出:“是噬灵蠓!这虫卵遇水三天孵化,专挑阴雨天作祟。” 黑老汉唉声叹气:“这可如何是好啊!还望陈哥救我!” 陈业没接话,夹起布袋中的小巧玉刀,贴在叶片背面凸起的经络。 前身了解这种害虫,同样知晓解决之法。 去疾刀诀! 他屏着呼吸,有些紧张。 但在落刀的这一刹那,心静如水。 前身已经不知多少次施展过去疾刀诀,对这具身体而言,施法已经成为本能。 玉刀泛起淡青色光辉,随着刀尖精准挑开病株气根,几粒芝麻大的黑虫应声落入泥中。 黑老汉瞪大眼:“陈哥你这手法......” 陈业头也不抬,神色忽然怔住。 视线中,悄然浮现一张面板。 【姓名:陈业】 【寿元:40/62】 【灵根:金木水火土】 【境界:练气四层】 【功法:长青功小成:10/100】 【技能:去疾刀诀大成:150/200;刮骨鞭小成:30/100;】 第3章 :修缮破家 “这面板,怎么这么眼熟?” 陈业呆了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熟悉。 这不正是前世他为了玩《仙陨》这款游戏时做的外挂吗? 陈业玩游戏时,一般不喜欢开外挂,以免破坏游戏体验。 可这款游戏功法技能晋级实在太难,逼不得已,陈业就加了个外挂。 只要不断施展,就能获得熟练度。 从入门——小成——大成——圆满无限突破,就算达到圆满,还能继续突破,产生质变。 有了这个面板,还意味着制约前身发展的五灵根,此刻成了他最大的助力。 因为五灵根代表着陈业能修行修真界绝大多数的功法和法术! 陈业攥着玉刀的手,逐渐颤抖起来。 黑老汉大惊失色:“陈哥,你说句话啊?我这青灵草,没得救了?” 铜钱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屋檐上,李大根家灶房飘来阵阵蒸芋头的香气。 陈业闻着口舌生津,他舔了舔嘴唇: “有救,有救!刚刚在想怎么料理这害虫。” 他两指掐住蔫巴的叶片,玉刀贴着经络往下一剜,芝麻大的黑虫混着血水滚落泥地。 前身的手比他脑子快,刀尖一抖就旋出个花。 轻而易举地沿着青灵草的气根割出害虫,不伤灵草根本。 面板上去疾刀诀这项技能直接从【150/200】涨到【170/200】。 害虫料理完毕,陈业指腹按上青灵草经络上,温润的木灵气沿着叶脉,滋养着青灵草。 “滋——” 青罗草剧烈颤抖起来,草叶背面浮出几十粒芝麻大的黑点,这些虫卵蜷成球状往下滚动着。 陈业眼疾手快,急忙从腰间皮囊摸出半截犀角香,指甲盖大的碎块在掌心搓出青烟:“去!” 烟柱蛇一样缠住草茎,虫卵依次爆开,溅出淡绿色的浆液。 “治好了。老惯例,拿一块灵石就行……” 陈业玉刀往裤腿上蹭了蹭,珍之又重地放回皮囊中, 嗅着芋头的清香,陈业话头一转, “这大半夜出来不容易,再给两芋头吧。” 黑老汉愣了一下,往常陈哥可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灵石都用来好吃好喝,怎还看上他这芋头? 他二话不说,转身去灶房,拿了三个热乎乎的芋头塞进陈业怀里,烫得陈业龇牙咧嘴。 “多拿个给孩子,陈哥别拿孩子撒气,作孽啊。” 黑老汉语重心长,又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块灵石,送到陈业手上。 陈业没吱声,话说再多都是虚的。 有了这熟练度面板,养养徒弟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他顾不得烫,把芋头往怀里揣紧。 出门时雨正酣,他缩着脖子往破屋跑,生怕怀里吃食凉了,那小丫头片子怕是三顿没吃上热乎的。 天已擦黑,破屋歪斜的门板被风吹得咯吱作响,门缝里漏出丝缕微光。 他心头一紧,疾步推门。 青君正踮脚将蓑衣挂到木架上,陈业推门的动静吓得她一哆嗦,蓑衣哗啦掉下来盖了满头茅草。 “腿没事了?” 陈业怀里鼓鼓囊囊冒着热气,裤脚还在滴水。 青君慌忙去捡地上的蓑衣,手指头叫毛刺剌出道血痕,泪水又啪嗒啪嗒掉下来。 而屋内,已经被小丫头整理的整整齐齐的。 碎酒壶碴子扫到门后堆成个小丘,沉重的木架都被她支棱起来,掉下的杂物重新搁置在架上整整齐齐。 这丫头,太懂事了…… 陈业有些心疼,从怀里将芋头拿出来。 青君闻到香味,一下子抬起脏兮兮的小脸,盯着芋头咽口水,脖颈上被掐出来的淤青跟着一动。 他看了眼小丫头腿上绷带渗出的血迹,拿出一个最大的塞到小丫头手上: “腿没好,就安静休息。赶紧趁热吃了。” 青君捏着芋头像是捧个火炭,浑身别扭。 她偷眼瞟向陈业,只见男人已经把他那个掰成两半,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咕——” 青君腹中肚鸣,顾不了其他,小脸埋在芋头里啃着。 热乎的甜味顺着喉管往下滑。 师父,果然还是想要把她卖了当鼎炉吧。 狗养肥了好宰,徒儿养胖了好卖…… 小女娃悲从心来,流着泪大口吃着,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陈业哪里有心情去关注小丫头的想法,啃完最后一口芋头,就开始研究起面板。 一念之间,面板就能在视线中浮现,但没有任何交互功能。 简单朴素,就像是陈业的幻觉一样。 他随手抄起墙角积着雨水的陶碗洗了把脸,冰凉的雨水混着泥腥味滑入衣领。 冷的他一哆嗦,昏沉的头脑一下子清醒过来。 但面板却还始终浮现在眼前。 “唉……我倒希望这一切都是幻觉。” 陈业苦闷地想着,他靠在潮湿的墙壁上,屋外雨势渐收,寒风裹着湿气从屋顶窟窿灌进来。 小女娃跪坐在草席上,拼了命地吃着芋头,活似饿死鬼投胎。 她面黄肌瘦,浑似一个骷髅架子,瘦弱脊背上还有新旧交叠的鞭痕。 别看这丫头现在看起来乖巧,但不久前还想毒杀他,估计现在心里还琢磨怎么对付他。 的确,前身确实该死。 但现在陈业变成了前身。 而徐青君,未来还是毁灭世界级别的妖女。 此女,必成大患啊! 陈业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皮鞭,前身惯用的刮骨鞭还缠在腰上,粗粝的鞭梢沾着暗褐色血痂。 只需要朝小丫头脖子一缠,管她什么妖女魔女的,现在都只是一个黄毛丫头…… “嗝~” 小女娃吃的太急,不小心哽住,捧着地上的浑浊雨水就喝了去。 末了,还打了个心满意足的嗝。 吃完之后,小女娃就蜷缩在草席上,手肘垫着脑袋,昏昏欲睡。 “哒哒……” 天气太冷,屋子四处漏风。草席上的小团子牙齿不断打着颤,小身板都快蜷缩成球。 “唉。” 陈业松开攥着刮骨鞭的手,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架,把挂着的蓑衣扯下来堵漏。 茅草混着泥浆糊在破洞处,滴滴答答的漏水总算缓了些。 他又拆了半扇干燥木架当柴,响指打了半天才冒出一个火星,凑到柴木边,好不容易才让火苗窜起来。 第4章 :清点家当 火堆噼啪炸开颗火星,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墙上,映得陈业侧脸忽明忽暗。 他盯着墙上倒影发着呆,忽然想起了前世城中村的出租房。 那破地方连个空调都没有。 夏热冬凉,四处漏风。 他为了省点钱,总是网购廉价的预制菜,就着米饭便是一日三餐。 苦是苦,好歹生活安宁,他已经很感激那时的生活。 其实,陈业和徐青君没什么两样,甚至起点更低。 他自幼是孤儿,无依无助,可前世的他,有着国家和社会好心人的帮助。 成长虽有难言的苦涩,可终究顺利在社会扎根立足,还能美滋滋打着游戏。 但徐青君,却是生活在人吃人的修真界,还遇上了一个出生师父…… 青君迷迷糊糊把冻得青紫的小脚往火塘边凑,破草鞋底早被泥水泡得发白。 “小丫头,不要谢我,要谢,就谢我前世的祖国吧。” 陈业默默心道。 破屋经过他和青君这么一整理,勉强还算像模像样。 隔绝屋外的狂风暴雨,屋内火光熊熊,温暖而惬意,除了火堆燃起的烟雾有些熏人。 好在破屋有不少地方还在漏风,倒不至于呛人。 陈业有些自得,不愧是他,心灵手巧! 还没高兴多久,屋顶刚补好的窟窿又渗着雨水。 靠! 前身这个懒狗,身为修仙者,怎么活的和前世大神一样! 就算是大神,好歹住在遮风避雨的桥洞下…… 不过,在前身记忆中,云溪坊对外租赁屋舍。 一个小四合院,只需三块灵石一个月,半年起租。 环境整洁,秩序井然,生活条件远比这里要好的多。 想到这里,陈业伸进怀里,揣出个小布袋。 布袋拎起来沉甸甸的,但是加上黑老汉给的报酬,一共只有十二块灵石,还有三十枚灵砂。 而灵砂是灵石经粉碎后形成的最小单位,常见于低层修士交易普通物品时使用,一百枚灵砂可兑换一块灵石。 陈业估计了下,大概一枚灵砂相当于前世十块钱的购买力。 他大失所望,又翻着腰间皮囊。 皮囊里的杂物倒是不少。 有半截犀角香,一般用于给灵草灭杀虫卵,完整的一截售价两块灵石。剩下的半截约莫还能用四五次。 一柄小巧玉刀,这则是前身吃饭的一阶下品法器,买时花了十五块灵石。 两本薄册子。 一本名为《长青功》,修真界中烂大街的木系修行功法。 一本名为《灵植常备三种法术》,里面记载着去疾刀诀,催生法,云雨术。三种法术分别对应驱虫,催生,滋养。 三粒金箔包着的丹药,两粒是回气丹,顾名思义,辅助恢复灵力;一粒是回春丹,这个则是用于疗伤。 “槽,怪不得随身携带,全是卖不得的宝贝啊。” 陈业搬家的美梦彻底破碎。 但《灵植常备三种法术》倒是提醒了他,按理说前身活了四十,大大小小的法术总学会一些吧? 怎么面板中就两个技能? 陈业凝了凝神。 面板只保留了小成及以上的技能,莫非是因为这些法术前身长久的习练,才得以留下肉体记忆因而保留? 这么一想,陈业顿时理解,毕竟他终究不是前身,无法完美继承前身的法术。 而前身只是芸芸散修中不起眼的一位,天资和资源有限,只能针对有限的法术深入钻研。 不过,如今他有了熟练度面板,只需不断施展,便可无限进步! 陈业嘴角忍不住扯出一丝微笑,但很快又叹气起来。 就算有了面板,他现在也只能习练《灵植常备三种法术》,老老实实当个灵植师。 “先慢慢攒灵石吧……以后学了炼丹练器制符这些手艺,那才是真的赚钱啊。” 陈业将皮囊紧紧抱在怀中,打着旽儿。 他不敢直接睡觉,生怕青君又打坏心思。 迷迷糊糊的梦中,他看见自己成为名震一方的大修,破开虚空,重回家乡。 正当他嘴角歪成钩子,准备开始为所欲为的都市仙王生活时。 忽然,凤眸凌然,手执灵剑的银发少女从天而降,冷声厉喝:“老登,去死!” 次日上午。 “!” 陈业陡然从昏沉中惊醒,醒来第一步是迷瞪着眼摸向床头手机,结果摸到一手泥水。 而昨夜补屋顶的蓑衣早摔在地上,烂得跟塑料袋似的。 透过窟窿,能看见外面日头刚悬,阳光明媚,一缕阳光落在他脸上。 “原来,是梦,又不是梦啊……” 陈业幽幽长叹,心头酸胀,强烈的孤独感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直到看到趴在地上,正拖着伤腿清理着泥泞的银发小女娃时,他心头的孤独感才缓解不少。 无论如何,终究是有个伴,只不过有小小的威胁。 至于徐青君修行有成,那还得不知几百年后…… 这期间,陈业有信心照顾好小丫头,让她放弃仇恨。 记得在游戏中,徐青君杀了师父后,恰好被黑老汉撞见。 虽然黑老汉打算放过徐青君,只是搜刮走前身的灵石后就离开。 但这小丫头惊慌失措,连夜跑去寻她师姐逃跑去了。 接下来的两百年间,师姐妹都在修真界中颠沛流离。 直到师姐陆知微被隐世仙宗的人发现其乃应劫之人,强行把陆知微掳走。 只剩下徐青君孤零零的一个人。 再加上些许误解——比如误以为师姐为了修行抛弃了自己。 徐青君彻底黑化,反而成了日后的起劫之人…… 这两个徒儿,在《仙陨》中,都是为了五百年后黑暗时期诞生。 此时天赋未显,对陈业来言不过是两个黄毛丫头而已。 至于几百年后的事情? 陈业顾不得那么多了,前身过度摧残身体,面板上他只剩下二十二年寿命。 日后洪水滔天,关这时候的陈业什么事? 他打开面板看了眼,一晚上的时间,长青功从【10/100】涨到【15/100】。 不错,哪怕陈业不修行,功法只要在运转,他就能得到熟练度。 一晚上是五点,一天就是十天,八九天的时间,长青功就能大成。 就是不知道大成长青功能延长多少寿命。 一般而言,木系功法都有延年益寿之效。 “师父,你醒啦?”青君捏着抹布,怯生生地看着陈业。 小女娃个头矮矮,银发过臀,仰着小脸望着他,活似个白毛团子。 “不错,真乖,但要注意伤腿。” 看见整洁的家,陈业笑眯眯地夸道。 小女娃脸上却没有任何喜色,反而紧张地攥着抹布,目光游离。 陈业瞥见青君怀里鼓囊囊的,心头一跳。 这丫头这么心虚,不会揣了一把利刃吧? 但他乃炼气四层的修士,和还是凡人的徐青君有云泥之别。 可这丫头要是继续想不开,想对他出手。 自己……真不一定能继续心软下去。 察觉陈业的目光,小女娃下意识护紧衣襟,畏畏缩缩的。 陈业眯起眼睛,不给青君解释的时间,伸手朝她衣襟内一掏。 脸色顿时一变。 第5章 :爱哭的白毛团子 手中,竟是半块冷硬的芋头,表皮还留着清晰牙印。 他默默把芋头握在手心中,心情复杂。 青君浑身抖得像筛糠,扑通跪倒在地: “师父我错了!这是给姐姐留的……” 话没说完就噎在喉咙里,抽抽搭搭的抹着泪花。 唉。 女人果然都是水做的,小丫头看起来干瘦干瘦的,泪水咋这么多? 陈业将冷芋头穿在树枝上,指甲掐住一点灵火,将熄灭的火堆重新燃起,简单翻烤着。 等焦香味渐渐弥漫开来,陈业将树枝塞在青君手里:“吃!等下我就把知微带回来。” 青君肚子不争气地叫唤,却捧着吃食不敢动,她明白了。 师父想卖她,所以才想养肥她,只会给她吃,而不会浪费给师姐。 一定是这样的! 那要是不吃,师父就不会卖她了吧? 师姐说过,绝对不能当炉鼎,哪怕是死了…… 陈业猛然回身,阴影笼罩住瑟缩的白毛团子:“不吃,今天就卖了你。” 小女娃吓的赶紧吃起来,烫着的舌头直哈气,又怕出声挨骂,憋得小脸通红。 她偷瞄着师父搭在门闩上的手,有些奇怪,为什么师父犹豫着就是不出门呢? 陈业微闭眼睛,狠下心推开屋门。 晨光熹微,天际尚有未褪去的乌云。 雨后的棚户区,空气散着泥草的清新味。 昨日的暴雨,让陈业门前的这条土路变得泥泞,牲口蹄印与车辙交叠。 这是陈业第一次清楚地看见周边的环境。 太寻常了,寻常到如同前世农村。 而身后屋内,小女娃正斯哈斯哈吃着烤芋头。 陈业紧绷的肩背莫名松了松。 两侧挤满了歪斜的屋舍,隔壁有个披着补丁道袍的老道正蹲在门槛上咳痰,斜着眼睥着陈业: “哟,老陈今日倒是勤快。” 老道邋遢地同他如出一辙,道袍油腻腻的。 正眯着三角眼贼兮兮地朝陈业身后张望。 陈业不动声色将门踢上。 在前身记忆中,老道名叫张宏,最好女色。 就算吃不饱饭,都得去勾栏快乐,与前身关系一般。 放眼观去,这片棚户区几乎都是如老道、陈业这般中老年低层修者。 无心继续奋斗,更懒得奔波,苟在棚户区能活一天是一天。 也有极少部分修者灰心丧气,回到世俗当个富家翁。 但世俗缺乏灵气,会极大衰减他们因修行而得到的寿命。 若是待的久了,修行甚至还会一直衰退,直到沦为凡人。 这些代价,对绝大多数低层修者而言,都是无法接受的。 “张老道,再敢瞅剜了你的招子!”陈业阴沉着脸,拇指顶开腰间刮骨鞭。 他手掌间冒着细汗,但前身的记忆告诉他,身处棚户区这摊烂泥中,越是示弱,越是被人得寸进尺。 这一点,便也和前世的某些落后地方一样啊…… 所谓的修仙者,不过也是人罢了。 张老道脸色一滞,讪笑着嘬了口烟枪,灰白烟气后那双浑浊眼睛仍在打转: “你那徒弟,反正也是要卖的。不如先给老夫爽爽,保管不破处子,一块灵石怎么样?” “滚!” 一股子无名怒火,烧的陈业几乎想一鞭子抽在张老道身上。 青君才多大? 小丫头瘦不拉几,可怜成这样,张老道竟还有这种想法! 张老道似是有些忌惮陈业,被吼的烟枪一抖,他无奈摊手: “啧,老陈别着急,老夫寻思开个玩笑而已,当真就是你的不对了。” 陈业懒得和这臭不要脸的老头纠缠,直接转身回屋。 小女娃正呆呆的捧着没吃完的芋头,明显是听见了门外的交谈。 “师父,不要卖我,青君会乖乖听话的……” 她可怜兮兮地仰着小脸,嘴边脏兮兮的,都是芋头渣子。 “说不卖,就不卖。” 陈业拎起小女娃的后颈,把她夹在腋下,一脸没好气, “你这丫头别胡思乱想的,跟我一起出去,省的那老道动歪心思。” “哦。” 青君愣愣地垂着手脚,在陈业腋下晃悠。 她盯着没吃完的芋头,渐渐撅起小嘴。 要是不卖她,师父为什么要带她出去。 师父,本来就喜欢骗青君…… 小女娃悲从心来,恶狠狠地啃着芋头。 走出房门时,张老道还呲着黄牙笑着,慈祥道:“小青君,跟师父出去耍呀?小心师父给你卖了,要不投靠张爷爷?” 青君下意识地将小脸埋进芋头,不敢和老头对视。 陈业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对于这种无赖,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自己说白了,是个生活在和平社会的年轻人。 而前身醉生梦死,死不要脸,哪里会在意他人看法。 除非……斩草除根,一了百了! 陈业豁然一惊,他深呼吸一口气,夹紧青君,穿过七扭八歪的屋舍才摆脱掉张老道的垂涎目光。 但刚刚的念头却始终在他脑中盘旋。 自己昨日还是个平平无奇社畜,今日怎会有这种杀人了事的念头…… 棚户区离坊市很近,越靠近坊市,周遭的环境也就越好,灵气相对也更充足。 相对应的,云溪坊也会视地段收取一笔租金,但价格远低于坊市内的屋舍。 一般那些囊中羞涩,但有志修行的修者,便多住于此。 黑老汉便住在这个区域,陈业恰好路过他家。 “呸呸呸,晦气,真晦气!” 正在院中晾晒兽皮的李婆婆,对着地上连吐几口唾沫。 不用想,陈业都知道是在针对他,只得干笑一声。 老妇人忽然瞧见他腋下的白毛团子,松弛的眼皮猛地撑开: “你这混球!前日才打折娃儿的腿,今儿又要把娃儿往哪个窑口塞?” 李婆婆目光扫过青君露在袖口外青紫交错的腕子,喉头哽着半口浊气在胸腔里打转。 陈业腼腆的笑着:“婆婆别误会,我这是去接知微回家,青君一个人待在家我不放心。” 听到陈业的话,李婆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混球还会担心青君? 可她再怎么心疼青君和知微两个丫头,她终究只是外人。 既无权也无力干涉陈业的决定。 只得眼睁睁看着陈业夹着白毛团子越走越远。 “天杀的王八羔子!早晚让雷劈了心肝!” 老妇人忍不住一跺脚,至于陈业的话? 她宁可相信天要塌了,也不相信这混球的鬼话! 第6章 :一阶灵草银麒花 路过李大根家,再走半柱香的功夫,就离开这片泥泞的棚户区,抵达云溪坊。 这才称得上修真界! 城墙高逾十丈,青灰砖石上浮着暗金阵纹,偶有灵光游走如蛇。 坊市入口处立着两尊石狻猊,口中衔着斗大明珠,映得青石板路泛着冷光。 就连空气都显得甜美几分。 这倒不是陈业错觉,坊市建立在一道灵脉上,灵气充裕,空气质量自然不差。 虽只是区区一阶灵脉,但足以让诸多修者趋之若鹜。 青石板缝里渗着隔夜的雨水,陈业的草鞋踩上去直打滑。 他紧了紧腋下夹着的银毛团子,混在入市的人流里往前挪。 坊市入口蒸腾着早点的雾气,炸油饼的滋啦声混着灵谷粥的甜香,勾得青君直咽口水。 “这位道友,可是要入市?” 守门的蓝衫修士捏着鼻尖后退半步。 也难怪,陈业浑身泥浆,腋下还夹着个脏兮兮的小女娃,活像凡间逃难的流民。 前身的记忆适时浮现,云溪坊乃灵隐宗所辖,进市需要缴纳五枚灵砂作为尘税。 价格听起来不贵,实际黑了心! 一次五枚灵砂,一个月就需一块半灵石! 前身虽好吃懒做,可好歹是练气中期的灵植师,一个月都只能赚五块灵石左右,这已经是棚户区的中产阶级了。 当然,修者也可以选择在坊市租房免去尘税,但租房一个月最起码三块灵石,还得半年起交。 陈业感觉心都在滴血,从布袋中抓了一把灵砂,数出二十个递给蓝衫修者。 踏入坊市长街,热闹非凡。 两侧楼阁飞檐斗拱,丹炉状的幌子在风中轻晃,药香混着金铁交鸣声扑面而来,更有体修扛着丈许长的兽尸招摇过市。 陈业莫名有些不自在,他低头望了望自己露着脚趾的草鞋,总觉得格格不入。 但融入街道人流后,陈业发觉有不少人还不如他,大多数人还是练气初期的修为。 见状,陈业昂首挺胸,夹紧白毛团子,大步逛着坊市,重点逛着自由交易区。 大多散修都在这互通有无,至于那些光鲜亮丽的店铺,陈业自知囊中羞愧,就没去丢人现眼。 …… “新宰的赤瞳雉!拔毛见血嘞!” “灵隐宗内供灵米,数量有限!” “辟谷丹,上好的辟谷丹!一颗能顶体修一天!一颗只需十灵砂!一瓶一块灵石,有十一粒!” 陈业看得稀奇,凑上前看这传说中的辟谷丹。 摊主是个年轻散修,见到陈业两眼一亮:“道友,要不来一粒?” “我就看看,我就看看……” 陈业讪笑摆手,他确实有些想尝试,可这丹药实在划不来。 他宁愿自己做饭,十灵砂能让他吃几天了。 年轻散修脸上笑容依旧热切,他见男人模样就知道吝啬的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语气温和: “好,看道友带娃不易,若是要买,我还可优惠一些。” 青君缩在陈业腋下,小鼻子被冷风激得通红。 难道师父也要在这里招喝着卖她? 卖女娃咯,卖女娃咯~ 青君打了个寒颤,恶狠狠将剩下的芋头一口包下,小脸蛋撑的像仓鼠。 只是很快小女娃又后悔了,早知道不吃这么快了,好饿…… “喏。” 陈业花了两枚灵砂,买了一包桂花酥,塞到小丫头怀中。 这酥糖可和昨天的芋头不是一个档次的食物。 青君就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看的食物。 这……这是我能吃的? 小东西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先是像护食的幼兽般将油纸包死死按在胸口,鼻尖凑近纸缝时又触电般缩回,脏兮兮的小手在衣襟上蹭了又蹭,才用指尖拈起半片碎渣放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小女娃情不自禁眯起了眼睛,一脸享受。 青君确定,这一定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食物! 她耳尖倏地泛起血色,扭捏瞥了眼高大的师父。 见师父没关注她,小女娃才松了口气。 紧紧把油纸包抱在怀里,口水哗啦啦的流,但根本舍不得再吃。 陈业强自按捺着唇角的笑意,其实青君的表现都被他收入眼底。 不错,这灵砂花的值。 他心头那抹孤独感,再次消散一分。 小丫头比起说是拖油瓶,倒不如说是一份慰藉…… 陈业四处观察摊位,研究坊市物价。 他寻思买几株灵草练练熟练度,但面对灵草高昂的价格只得无奈止步。 比如黑老汉的青罗草,售价竟然足足十四块灵石! 不过也有不少灵草因病患或损毁等原因降价,但价格多在十块灵石左右。 一旦陈业买了,所剩不多的积蓄就荡然无存,因而让他犹豫起来。 正踌躇时,陈业忽然发现不远处售卖灵草摊位热闹非凡。 那里围着不少人,摊主正在和其他散修争的脸红脖子粗。 “青君,坐稳了!” 陈业夹好小女娃,青君轻得像片枯叶,夹着一点也不费力。 他脚步匆匆,凑到人群边张望着。 地上铺着块染血的兽皮,沾满泥浆的银叶花蔫头耷脑,流转黯淡银辉,根茎处泛着不祥的青黑。 “呵,云溪坊的修者忒不讲道理!银鳞花虽受了魔气,可是堂堂一阶灵花,乃回气丹主材,七块灵石你就想要?” 摊主一身劲装,行色匆匆,语气不满,竟是练气五层的修者。 正和摊主对峙的是一个老头。 老头须发皆白,胡须都快拖到胸口,毛发间还沾着不少叶末,一身药草味。 山羊须老头笑呵呵捻着胡须:“小友所言非虚,可这银鳞花魔气入体,根须受损,老夫肉眼观之,足有三四日未沾土壤,眼看着就要不行咯。” 劲装汉子一时哽住,的确如山羊须老头所言。 这株灵花是他从三千大山中摘来,为躲避妖兽,他跌跌撞撞花了四天才逃出。 结果在云溪坊外,还被一魔修盯上,两人交手下误伤了银鳞花。 尽管知道这些,劲装汉子怎甘心原本值十八块灵石的银鳞花,只卖七块灵石! 这可是他费尽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才采来的! “不卖!”劲装汉子瞪起眼睛。 山羊须老头幽幽长叹:“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咯!两天后,你这银鳞花便会枯死,届时老夫只愿三块灵石收来。” 说罢,山羊须老头毫不留恋,头也不回的离去。 “我……” 劲装汉子攥紧拳头,似想挽留,半响却是颓然坐下。 围观者中传出嗤笑,穿锦袍的胖子搓着翡翠扳指插话: “道友你这银鳞花虽好,可买回家,不知要找多少次灵植师来料理。就这,还不一定养的活!” 见热闹没了,四周的修者幸灾乐祸的离去。 只留下陈业一个人若有所思。 第7章 :妙丹阁 劲装汉子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颊,痛苦长叹。 直到见到陈业站在摊位边,汉子脸上才多出一抹希冀: “这位道友,可需要银鳞花?只售……十块灵石便好!” 陈业倒是挺眼馋的,虽银鳞花病重垂危,可刚好让他施法增长熟练度。 但十块灵石还是贵了,他目前存款才十二块,万一给灵花整死了,哭都没地方哭。 况且陈业初来这方世界,身上灵石多一些,才有底气。 “我就看看,就看看。” 陈业尴尬笑了笑,连忙夹着青君离开。 他刚刚仔细观察了下银鳞花,发现情况没有山羊须老头说的严峻,那山羊须老头多半是故意压价。 …… 接下来,陈业心中不停打鼓。 是时候接大徒弟陆知微回家了。 小徒弟徐青君乍一眼好像挺危险的,刚来就要给他喂毒茶。 但陈业熟悉下来,发现这小丫头好相处的很。 就是不知道大徒弟是个什么性子了。 在游戏中,徐青君可是灭世妖女,而陆知微是救世神女。 按理说,陆知微该比徐青君更好相处吧? 少顷,陈业带着青君,来到一处繁华的街道。 相较于乱哄哄的自由交易区,这里的环境显得更安静,来往的修者,修为明显高出一筹。 找到匾额上书“妙丹阁”的商铺,陈业在妙丹阁大门踌躇了会,敲响了侧门。 一个粗壮丫鬟半开侧门,露出半个身子打量着。 见这泥腿子修士夹着脏兮兮的女娃要进侧门,作势就要关上侧门:“去去去!要饭往东市!” 东市,是散修自由贸易区正式的称呼。 陈业急忙伸脚挡住门缝,挤出一丝笑意:“仙子,这位仙子等一等,我是陆知微师父。” 粗壮丫鬟噗嗤一笑:“倒也是新奇,头一遭有人这么称呼我。陆知微师父么?罢了,先带你进去吧。” 陈业微松口气,跟在侍女身后来到商铺的后院中。 方一踏入,一股子酸苦药味直冲脑门。 后院青砖地上汪着黑褐色的药渣水,两个粗使丫鬟正弓着腰刷洗半人高的青铜丹炉。 炉壁上糊着厚厚的药垢,铜刷子刮上去吱嘎作响,听得人牙根发酸。 “动作麻利些!阁主今晚还要炼丹!” 管事的婆子叉腰立在廊下,望见陈业,咧嘴一笑, “哟,这不是陆丫头的师父么?” 陈业讪笑着往后挪了半步,婆子唾沫星子都快溅到他脸上了。 墙角堆着成筐的火石,有个穿灰布衫的小身影正蹲在那儿挑拣,听见动静猛地一抖。 这便是他那大徒弟? 单从背影来看,大徒弟年龄虽略长小徒弟一岁,可个头体型却相差无几,同样的瘦弱矮小。 墨发如瀑,用一根草绳束在一起。 从后边看去,便是一个黑毛团子。 “知微——” 婆子拉长语调,抄起秤杆就往女娃膝弯敲, “要死啊!你师父接你回家享福,怎的还在忙活,好似王婆亏待了你似的。” 陆知微被打的一个趔趄,沉默地转过身来。 陈业不露痕迹打量着大女娃。 嗯,还是比青君个头高一些,漆黑的额发盖住了眉眼,露出的下巴尖磕了一道口子,耳朵则红肿的不堪入目,这是被王婆揪的。 “师父。” 知微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平静地如同死水。 王婆满脸是肉,笑起来连眼睛都看不见: “陈爷,你可是咱们阁主的结拜兄弟,王婆怎能亏待她?你瞅,这小丫头养的多好啊。” 见黑毛团子走路慢,她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想一脚踹在黑毛团子的屁股上,却被一道长鞭缠住脚踝。 陈业攥紧刮骨鞭,笑意依旧: “王婆,我这徒儿笨手笨脚,不如让我带回去管教?知微,来师父这边。” 黑毛团子额发后的双眸微动,她乖乖地走到陈业身边,低着脑袋看陈业腋下夹着的小女娃。 青君眸中浮现些许歉意,怯怯将怀中的油纸包捧给师姐。 知微若有所思看了眼油纸包,微不可查地摇头。 “陈爷今个咋了?有能耐了不成?咱称呼你一嘴陈爷,你还真当你是爷不成?” 王婆啐了口浓痰正要发作, 陈业忽然站出一步,打断了她的话: “王婆这是何意?是要与我争个你死我活不成?” 王婆“呵呵”一声,眼中满是讥讽:“谁要和你这二流子你死我活?屁大点事,陈爷这是何意?” 陈业叹了口气:“原来,王婆知道我是二流子。游手好闲,胡作非为……” 王婆哼了一声,没说话。 陈业瞅着知微身上的伤势,除了前身造的孽,有不少是在妙丹阁受的伤。 他又道:“我陈业无拘无束,只求活的逍遥,王婆若是不想遇到麻烦,那就不要找我的麻烦。” 王婆怔了怔。 这二流子怎么还较起真来了?以往不都是没脸没皮么…… 他这人还当真是无牵无挂,虽有两个徒弟,可活在他手下生不如死,这没心的混蛋怎会惦记? 王婆哈哈一笑:“陈爷说哪里的话?老身只是替陈爷教训下徒弟。” 语气却客气了不少,她自己说到底只是妙丹阁打杂的下人,区区练气三层修为,对上练气四层的流氓心里还是犯怵。 陈业拱手道:“那还请王婆结下我徒儿的工钱。” “好说,好说。” 王婆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拎着个小钱袋,丢给陈业。 陈业接过来,当着她的面轻点,忽然眉头一皱: “王婆,这就是你的不对,曾经说好一月给我二十枚灵砂,怎的只有十五枚?” 王婆脸部肥肉叠起,热切笑着:“老身可没少陈爷灵砂,减去尘税,可不就是十五枚吗?罢了罢了,老身自己再添给爷五枚灵砂。” “笑话,工钱和尘税何关?不是我自己带徒儿进城付的?” 陈业摆出泼皮无赖的架势浑劲,混不吝一笑。 刮骨鞭破空声乍响,鞭稍已擦着王婆耳畔掠过。 他手腕轻抖,鞭影如灵蛇缠回腰间。 “哎呦喂!我的娘哟!” 王婆捂着渗血的耳朵惨嚎道,指着陈业手指都在发抖, “你哪来的胆子!来人,来人!快去叫护院!” 粗使丫鬟惊的四散而逃,朝着妙丹阁内叫着护院。 陈业大喇喇地摸着知微毛茸茸脑袋: “知微在妙丹阁打杂五月,却被你这婆子死命克扣工钱。对待自己人尚且如此,何况对待外界散修?不曾想,在散修中声名颇佳的妙丹阁,竟是个黑了心的地方。” “好!既然你这婆子死性不改,我便在这闹一场,好让坊市的人都知晓妙丹阁的德性!” 第8章 :冷酷的黑毛团子 陈业话方一说完。 王婆脸上的肥肉颤抖起来,她这次比被陈业鞭打时还要慌乱。 急声喊着报信丫鬟:“别别别,你们给我回来!误会,只是误会!” 王婆惊的一身冷汗。 她只是这杂院的下人,克扣工钱是私底下的事情,万万不能搬到明面上。 倘若因此影响了一丁儿妙丹阁名声,那她就可以等死了。 王婆擦着额头上油腻腻汗水,挤出一丝笑意: “陈爷!陈大爷!你可是阁主结拜兄弟,哪能亏待你啊!本该补给陈爷二十五枚灵砂,老身自掏腰包,给陈爷三十枚!合计五十枚灵砂!” 陈业拿过钱袋,细细一数,果然有五十枚,他挑出五枚,反手丢回去: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只拿我该拿的,不劳王婆自掏腰包。另外,方才那一鞭,是替我徒儿打的!此外,今后知微不再来妙丹阁,烦请王婆晓得。” 诚然,陈业缺钱,但他明白不该拿的便宜最好还是不要。 杂院人多眼杂,若是贪了这五枚灵砂,难免落人口实,让他索要工钱这一行为变了味。 王婆瞟着大女娃青肿的耳朵,手中摩挲着五枚灵砂,脸色阴晴不定。 得,这下她是一点理都占不上了! 待陈业离去后。 附近的粗使丫鬟才敢凑到王婆边嘘寒问暖。 王婆捂着淋血耳朵,气声道:“老身算是看出来了,这无赖是来咱们妙丹阁打秋风!说他怎么关心起陆丫头!” 有丫鬟低声道:“婆婆,要不禀告阁主……” “免了!你不晓得丑,我还晓得!这厮不要脸,我要脸!” 王婆冷声笑着,呲牙咧嘴地让丫鬟给她耳朵涂着药膏, “说什么陆丫头不来咱们妙丹阁?当初是阁主好心帮这无赖,可容不得他拒绝!” …… “这下真成无赖,不怕死的滚刀肉。算了,反正本来就不要脸皮。” 陈业自嘲一笑,他掂量着灵砂分量,打算回去再还给知微。 得亏早上遇见张老道这个变态,让陈业心态发生微妙的转变。 不然说不定他只能硬吃下哑巴亏,还让徒弟白白受了欺负。 青君嘟了嘟嘴,师父也知道他不要脸啊。 她又想起刚刚的事情,要不是师父出手,不然姐姐屁股要被踢了! 小女娃嗫嚅道:“谢谢师父帮姐姐……” 乍一听青君软糯的感谢,陈业竟感到不好意思,手足无措的挠着脑袋: “哈哈,这都是师父该做的。” 他侧目看向妙丹阁精致大气的门口,一股来自前身的怒火在陈业心头翻滚着。 没错。 前身和妙丹阁阁主李光宗曾是结拜兄弟,关系莫逆。 年轻时,有幸得到奇遇,同得《百草丹经》,说好共参丹道,却被这厮偷走典籍,不知所踪。 一晃眼的功夫,李光宗已经成了妙丹阁主人,而陈业只是区区药农。 或许,这也是前身颓废的原因之一。 陈业颇为感慨,继续打量着陆知微。 大女娃始终落后陈业三步,额发遮住了她的眸子,看不透神情。 穿着灰布衫,身子单薄,一袭黑发遮住臀儿。 两个徒弟的头发都很长啊…… 陈业侧身想替她拂去发间沾着的炉灰,大女娃却猛地一颤,后颈绷出嶙峋的弧度,她受惊的后退两步。 “脏。会弄脏师父的手。” 知微垂眸盯着自己开裂的指甲,声音平静到流露一分死寂。 陈业讪笑着收手,这女娃头发都盖住眼睛,是怎么看见自己动作…… 他心中犯怵,日后的正道仙子,咋比大妖女青君还要冰冷? 而且,陈业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问题。 青君,是从哪里得到的毒药? 她整天在破家里做家务,照顾老登,几乎从来不出去。 前身的确糟蹋身子糟蹋到只剩二十二年寿命,可他是练气四层的修士! 就算重伤,寻常凡间毒药照样毒不死前身。 可若是知微从妙丹阁得的毒药,再交给青君。 那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黑毛团子,不好相与啊…… 陈业刚这般感慨,就听到冷酷的黑毛团子肚子咕咕直叫。 他流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青君,还不快把桂花酥给师姐尝尝,以后师父再给你买。” “哦!” 白毛团子早就想让师姐尝尝这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忙不迭地将怀中的油纸包递给师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师姐,这个可好吃啦。是……是师父买的。” 一缕清风吹乱女孩额发,隐约露出一双寒彻入骨的眸子,风止的刹那又归于寂寥。 陆知微顿下脚步,唇角微勾,看向男人沧桑背影: “知微,多谢师父。”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又得到另一个徒儿感谢的陈业,暗自窃喜。 哼哼! 不愧是他! 区区两只小团子,手到擒来! 他相信,迟早有一天能让两只小团子抱着他的大腿,甜甜地喊着师父! 一想到这一幕,陈业浑身都有了干劲。 …… 日薄西山,陈业在自由交易区逛了半天。 买了四斤牛肉,十二灵晶,加上蔬米,一共二十灵晶。够师徒三人吃五六天了。 “黑,妙丹阁是真的黑,一个月就给知微二十灵晶!” 陈业甚至怀疑王婆是不是还在其他方面克扣工钱。 值得开心的是,灵膏的效果不错,这时候青君的腿彻底好了。 小女娃正和师姐拎着大包小包跟在陈业身后,就像两只小跟屁虫。 陈业松了口气,讲真,青君轻是轻,可这副身体虚也是真虚,他手早就麻了。 可为了师父的颜面,他一直咬牙不说…… 陈业背着双手,昂首挺胸带着黑白团子,继续去其他地方转悠。 又买了四套女娃衣裳,便宜是便宜,奈何买的多。 内外衣裳,还加两双小布鞋,一共花了四十灵晶! 陈业还想着给自己也买一套,转而一想,以前的衣服又不是不能穿…… 干脆只买了双六合靴,踩在脚上舒服的不得了。价格挺贵,二十灵晶。 “青君,知微,你们看看师父这靴子怎么样?” 陈业美滋滋的在地上踩了踩,跳了跳。 可还不等徒儿回应,摊主就扯着嗓门嚷嚷:“买了就赶紧给我走,别碍着其他人!” 嚯,这个大婶脾气还挺爆! 陈业瞪起眼睛:“大婶,我可买了这么多衣服!” “呦,你是要来找麻烦?”练气三层的大婶毫不示弱。 知微忽然轻轻道:“叶大婶道侣是练气七层的狩妖修者,她闲的没事,才做些衣裳来卖。” 得,惹不起。 陈业一缩脖子,灰溜溜地带着两个徒儿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叶大婶老神在在地瞥着陈业狼狈的背影,啧了一声: “从哪逃荒来的修者?又穷又脏的,但对孩子倒是不错……” 第9章 :不亏 “这就花了八十灵砂!挣的不容易,花的容易。” 陈业扼腕叹气,一想到自己身后还有两张小嘴嗷嗷待哺,他就感觉头又疼了。 摸了摸后脑勺,手上湿湿的。 仔细一看,可不就是血! 得!还不是感觉疼,是真的疼! 这两天给他忙晕了头,记得给青君包扎伤口,就是忘了给自己后脑勺包扎下。 天色渐晚,自由贸易区的散修寥寥无几。 住在坊市外的散修,陆续收拾行囊准备回家。 虽坊市有云溪宗管辖治安,没人敢在坊市内闹事。可这些散修总得出城,天一黑,被人劫杀了都没人看见! 陈业心头一跳,后知后觉意识到昨晚和黑老汉出去是一件冒险的事。 趁还有时间,陈业瞅了瞅,也没马上离开,而是逛到一个摊位前。 “道友,你还没走啊?” 劲装汉子猛的抬头瞥了一眼,见是陈业,索然无味叹气: “再不早点找到下家,银鳞花就要死了!” 陈业蹲在地上,继续观察起了银鳞花。 这山羊须老头真是坏的冒黑水! 银鳞花是炼制回气丹的主材,生命力顽强,亲和天地灵气。 就算受损,离开土壤,现在最起码还可活七日,而非老头说的两日! 劲装汉子看陈业看的认真,忍不住带着一丝侥幸:“道友,这银鳞花,你可看得上眼?别看它奄奄一息,可只要治好了,放在坊市大有人要!” 陈业摇摇头:“前提是能治好,这银鳞花病入膏肓,命不久矣。要是死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怎个命不久矣?道友你可别听那老头瞎说!”劲装汉子急道。 陈业轻描淡写从布囊中捻出玉刀:“实不相瞒,我便是灵植师,正如老头所言,这花,两日便得枯萎。” 劲装汉子颓然坐在青砖地上,不停用袖口擦拭额头的虚汗:“唉!怎会如此!马上娃儿就要参加灵隐宗弟子选拔,本以为……唉!” 陈业表面淡然,掌心却渗着汗水:“难怪道友焦急至此,我亦有两个娃儿,感同身受。这样,八块灵石买下,如何?” 咬咬牙,陈业还是打算买了。 要是八块灵石买下,手头还能剩几块灵石,以备不时之需。 而且,去疾刀诀在祛除灵植外部病灶方面有着显著功效。 诸如虫害侵扰、魔气侵蚀等外因引发的损伤皆可应对。 劲装汉子闻言,目露一丝精光: “城内本草堂给的回收价都是七块灵石,罢了!道友拿去吧!” 这么干脆? 陈业忽然感到不妙,但横看竖看银鳞花,也没看出其他问题。 反正他还有熟练度面板,高低有着保底。 交付了八块灵石后,陈业摸了摸怀里的钱袋。 早上沉甸甸的钱袋现在一下子瘪起来,里面只有四块灵石八十三灵砂。 但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银鳞花,他心情又好了起来。 陈业大手一挥:“徒儿们,咱们走,回家吃牛肉火锅咯!” “咕咚!” 青君不争气地擦了擦嘴巴的口水,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牛肉火锅,但听到牛肉两个字她就饿了。 陈业抱着银鳞花,拐了一个角,迎头却撞见了山羊须老头。 山羊须老头正拎着壶酒,红光满面,看见银鳞花顿下脚步:“小子,你买了那银鳞花?” 陈业看不穿这老头修为,心里直打鼓。 真倒霉,刚截胡灵花就被山羊须老头逮个正着。 他抱紧银鳞花:“嗯,前辈这是准备去买银鳞花?” 山羊须老头见陈业提防的模样,哈哈大笑: “老夫岂会为了这花找你麻烦?小子,老夫提醒你一句,不要把别人都当傻子!银鳞花病入膏肓,寻常人哪能医得?诺大云溪坊,唯有老夫有此妙手。” 他惋惜地看了眼银鳞花,拎着酒壶大摇大摆离去。 “师父。要不,把灵花转卖给前辈。如此只亏一块灵石。”沉默寡言的知微轻声道。 这丫头寻常不说话,但一说话就是关键时候。 陈业自有打算,哼了一声:“为师,亦是灵植师!” 远处的山羊须老头一个趔趄,头也不回的离开,遥遥还能听见他的大笑声:“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糟老头子坏的很,竟然一直在偷听他们的动静,就等着自己回头卖给他。 陈业抽了抽嘴角。 他被坑了? 也不能这么说,他必然要买个病草练练熟练度。 银鳞花病是病的重,但关键是便宜。 十块灵石陈业还会犹豫,八块灵石不买,岂不是浪费他的金手指了? 别人或许赚了,但陈业肯定没亏。 …… 陈业将银鳞花用黑布盖上,带着两个徒儿提心吊胆朝家赶,生怕路上遇见劫修或者魔修。 好在一路上无事发生。 顺着泥泞的道路,赶在日头落下前,七拐八弯就回到了棚户区。 他忙里偷闲,瞄了眼面板: 【功法:长青功小成:20/100】 一个白天的功夫,长青功又涨了五点。 再有个八天,就能大成。 恰好此时又看见熟悉的破屋,陈业一路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去。 这屋子虽破,却给陈业一种安全感。 暮色中的棚户区飘起炊烟,张老道正歪斜在门槛上,烟锅里暗红的火星映着满脸褶子。 一地烟灰,似乎无所事事抽了一整天烟。 他故意把烟杆在门框上敲得铛铛响,浑浊的眼珠子黏在知微单薄的肩头: “老陈,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呦!知微回来了,张爷爷一个月没看见知微咯!” 变态老头远比王婆难缠。 王婆高低是个坊市工作的体面人,有稳定的家庭。 有句话叫幸福者退让原则,狭路相逢,命贵者让路。 王婆就懂得这个道理,她穿鞋的怕陈业这个光脚的。 可张老道就不一样了。 成天醉生梦死,死皮赖脸,就和前身一个德性,哪里有什么忌惮? 要是没直接给张老道摁死,还会招来变态老头的记恨,留下隐患。 陈业不动声色护住两个徒儿,没搭理张老道。 径直进门,啪的一声重重关上木门,挡住张老道的视线。 陈业脸上忽现一丝沉重: 提升灵植熟练度,赚取灵石固然重要。 但比起赚钱,在这朝夕不保的修真界,更重要的还是提升实力! 要是会点搏杀的手段,他练气四层,何至于忌惮张老道? 归根到底,他不是前身,前不久还是一个社畜。 必须得磨炼斗法的本领…… 第10章 :不可置信的徒儿 破屋不大,仅二室一厨,其中的一室,还是一个面积窄小的杂货间。 平日里都睡着卧室里,他睡在床上,两个徒儿在草席上相拥而睡。 陈业拎着食材走到厨房内,这里和前世的农村土灶差不多,干净整洁,还堆了不少干燥的柴木。 这就出乎他的意料了。 前身久不用厨房,陈业还以为厨房内乱糟糟的。 看来,又是勤劳小青君的功劳。 他将米倒入空荡荡的米缸,用不上的食材都分门别类放入橱柜。 幸好现在天气严寒,倒不用担心食材变质。 陈业站在水缸边正准备要舀水烧饭,忽然神色一怔。 他看着水面中倒映的脸庞,胸口发闷。 为什么……这个陈业和他这么像? 水中人五官棱角分明,眉骨走势凌厉。 偏偏面色蜡黄,眼下青黑,胡须拉渣,不修边幅,浑似个落魄中年乞丐。 他撑着水缸边缘,对着水面作势笑了笑,又哭了哭。 水面中的憔悴中年人,同样又笑又哭,眼睛直勾勾地与他对视。 “我是陈业,还是陈业?” 融合前身记忆的他,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自己? 陈业苦涩一笑,舀起一瓢水,水中人顿时消散在荡起的波纹中。 …… 馥郁的香味弥漫,勾人口中生津。 两个女娃不约而同望着热火朝天的厨房。 忽然,青君嘟囔着:“师父昨天给青君疗伤,今天还给青君买好吃的桂花酥。” 白毛团子的语气,带着丝丝缕缕的希冀。 知微抱紧双膝,幽幽地叹了口气:“青君,永远不要对禽兽抱有不必要的期望。他越是反常,越说明他不怀好意。” 尚显稚嫩的声音,如同含着冰渣。 知微忧心忡忡,要是陈业治疗灵草失败,一定会冲着青君和她发泄怒火…… 这才是她今天提醒陈业的原因。 可这男人一如既往的刚愎自用,自以为是! 竟然倾尽大部分积蓄买一个快病死的灵草。 他不会,还真以为自己是灵植师吧? 好笑…… 知微紧紧咬着牙关,漆黑的瞳孔燃着一点火焰。 青君眨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糯糯道:“可这一次,和以前不一样。师父好温柔……” 知微捂住脸颊,滴滴泪水跌落在灰尘中,她压抑颤声道: “我们只是他的玩物!青君,你还不明白吗?为什么还要相信他!” “他就是想看到我们低贱的模样,时不时再丢来一丝怜悯,让我们以为出现希望,再亲手摧毁,变本加厉的折磨我们。” 青君扑闪的眸子,渐渐黯淡下来:“可是,姐姐。我们又能怎么办?” 至少在欺骗她们的时候,师父才像一个师父。 白毛团子轻声呢喃着: “姐姐,自欺欺人虽然没用,可至少不会让自己对未来感到恐惧。就像赤瞳雉被捕杀前,会把脑袋埋进土里。总归,是少了些痛苦。” “青君,就算他真的悔过又如何?放下屠刀,就能消弭罪恶,立地成佛么?” 知微抽了抽鼻子,左顾右盼,小心从怀中摸出五枚灵砂,塞进青君的小拳头里。 她这时的语气反而平静下来: “师父不让我去妙丹阁打杂,一定是想把我卖掉。这五枚灵砂,你收好了。” 青君如遭雷劈,恍然大悟。 难道师父之前喝多时说卖徒儿,卖的不是她,而是姐姐? 难怪他舍得让姐姐从妙丹阁回来。 手心中微不足道的五枚灵砂仿若有千钧之重,青君不用想都知道,姐姐在妙丹阁费了多少努力才攒下这五枚灵晶。 “呜呜呜——” 白毛团子啜泣出声。 知微故作坚强:“傻丫头,别哭啦。说不定师姐会去一个好人家,从此脱离苦海了呢?” 但怎么可能去好人家。 两个女娃都心知肚明,要么去勾栏,要么当鼎炉。 青君越想越难过,顾不得师父还在家中,哭声根本停不下来。 “别哭啦,别哭啦。呜呜……” 黑毛团子正安慰着青君,自己忽然绷不住了,鼻子蹦出个鼻涕泡,两行泪水从消瘦的小脸上滑落。 …… “?” 当陈业满心欢喜的出来时,就看见黑白团子抱在一起痛哭着。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热气腾腾的菜肴,本来还期待着徒儿的反应,但怎么也没料到这情况。 莫非是张老头? 陈业怒气冲冲地一把放下菜肴,撸起袖子: “咋啦?是那张老道过来欺负你们了吗?师父去找他算账!” “没……没有……” 知微抽抽搭搭地抹着泪水,小声道。 倒是青君,直接扑上来抱住他的大腿,仰着脏兮兮的小脸泣声道: “师父,要卖就卖青君,不要卖姐姐!姐姐还可以在妙丹阁给师父赚灵砂,青君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笨孩子!” 陈业满头雾水,蹲下给小女娃擦着泪水:“什么?” 大女娃脸色一白,跪在他面前连连磕首:“师父,青君太小,卖不出去!” 陈业头都要炸了。 和青君说了好几遍不卖,怎么她们就是不信自己? 陈业扶起知微,大女娃磕头磕的额头都发青起来,他看着直叹气: “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无论是青君还是知微,我都不会卖!还有这个拿着,是你这个月在妙丹阁的工钱!” 他从怀中摸出钱袋子,放在知微的小手上。 黑毛团子抖着长长睫毛,泪水一停,愣愣地看着手上的钱袋子。 很沉,比她攒下的五枚灵砂要沉的多。 她又听得男人不好意思的声音:“知微,最近师父比较拮据,再过几天,就把你以前的工钱都还给你。” 自己,听错了? 她过去五个月的工钱,累计足有一块灵石! 而像她这样瘦弱的女娃,只能卖一块灵石! 知微紧张地舔了舔干枯唇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看见师父伸手将钱袋子拿了回去。 “呼——”见此,知微反而长吐出一口气。 却不料下一刻,师父的大手又攥住她的手儿,朝手心塞了一块圆润晶莹的灵石。 “算了,还是提前给你吧。” 陈业也是看见知微愣愣的神情,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她们不就是担心自己卖了她们换灵石么? 而以前身的德性,确实解释再多,两个女娃都不会信他。 既然这样,陈业干脆将知微的工钱直接还给她,不就轻而易举打消她们的顾虑? 第11章 :铁剑,金牌 可这么一来,原本就所剩无几的灵石更少了。 陈业清点了下,竟然只剩下两块灵石八十三灵砂。 但只要将银鳞花治好,放在坊市上卖便可进账十八块灵石! “赚钱,赚钱,还是赚钱!”陈业给自己打着气。 他现在差的,就是起步资金! 看着男人打着鸡血的模样,两个徒弟面面相觑,眼神复杂。 知微盯着小手,莹润的灵石散着微芒。 灵石很小,却能买得了她这么大小的女娃。 陈业,我开始看不懂你了…… 还是说,这块灵石只是为了安抚自己? 黑毛团子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陈业,她紧紧攥住灵石,要将它硌进血肉深处。 强烈的疼痛感,让陆知微眸中多了一分快意。 屋内没有桌子。 陈业干脆将他准备的若干家常菜直接摆在地上,招呼着两个徒儿过来吃: “愣着干嘛?还不快来吃?” 他盛了满满一大碗饭,修真界的米就是不一样。 虽不是灵米,可颗颗饱满晶莹,香味扑鼻。 配上下饭的炒牛肉,吃起来不知道多香! 而且,他自幼是孤儿,经常自己下厨,早就练就一番好手艺。 熟练度面板中,也多出一个新技能:【厨艺大成:15/200】 这是陈业意想不到的,他没料到前世的技能竟也能录入面板。 青君摸着小肚子,不停咽着口水。 不争气的肚子! 今天吃了那么多好吃的,怎么又饿了…… 在香味的勾引下,小女娃慢慢的挪到饭菜边,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陈业一眼。 陈业示以鼓励的一笑。 青君挖了勺饭,又看了陈业一眼。 陈业再次微笑。 青君夹了一筷子,再次看了陈业一眼。 陈业的脸已经笑僵了,可他只要不笑,小女娃就不敢动弹。 好在,在小女娃吃了一口菜后,两眼一亮,扒拉着瓷碗吃个不停,也顾不上看他了。 陈业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这次的微笑,则是发自内心。 但还有个大女娃不好办…… 总不能让他继续傻笑下去吧? 陈业瞄了眼阴沉的大女娃, 他发觉大徒儿内心比小徒儿更封闭,也更警惕些。 像只竖刺的刺猬,不安紧张地蜷缩着,伪装成一块冰冷带刺的石头。 陈业想了想,走向知微,轻轻将她抱起来。 “师……师父!”黑毛团子浑身一颤,害怕的低呼。 真瘦啊,抱她和抱布娃娃似的。 娇小的身子正瑟瑟发抖着。 陈业抱着大女娃坐在地上,将自己吃了一半的饭放到一边。 另盛了一碗,亲自给大女娃喂着。 黑毛团子小手不住推搡着陈业的胸口,很是抗拒。 “啊——张嘴。” 陈业不容拒绝地抱紧大女娃,夹了一筷子菜喂到她唇边。 小知微啊小知微,不是喜欢沉默高冷吗? 可方才还哭哭啼啼的,在本师父面前,就是一个大女娃罢了。 黑毛团子就没料到陈业会这么做,紧抿着唇瓣,就是不开口。 陈业悠悠道:“难道,知微还要师父哄着喂吗?” “咕!” 黑毛团子小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这才迟疑地张开嘴。 “真乖,你这时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不吃饭?” 吃了一口后,黑毛团子呆住了。 天底下,怎么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比之前的桂花糕,好吃多了! 她依依不舍的咽下,不忘将唇边的米粒舔入嘴中,细细回味着,结果下一勺子,又喂到她唇边。 “啊呜。” 不用陈业说,黑毛团子就主动的张开小嘴,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陈业微微松了口气。 要是知微还不肯吃,他是真的没办法了。 大女娃死心眼不肯吃,再怎么哄都没招。 “唔?” 他刚停下动作,黑毛团子就忽然看了他一眼。 “哦哦,刚刚师父想心事。” 陈业忍不住乐了,赶忙继续给黑毛团子喂着。 归根到底还是孩子,饿了还是想吃饭嘛。 大女娃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她的动作,小脸一红,揪着手指,十分别扭。 青君默默感叹。 姐姐真倒霉!竟然要被师父抱着喂。 幸好,抱的不是她。 小女娃心头有一丝庆幸,很快又转变成对姐姐的愧疚。 她怎么能幸灾乐祸呢! …… “带娃的感觉,似乎不错?” 陈业伸着懒腰,想起两个徒儿饱饱的肚子,心头就有说不出的成就感。 他叮嘱两个徒儿不要乱跑,把唯一的床铺让给了她们。 接下来的几日,就得靠她们自己烧饭了。 他打算闭关治花。 至于徒弟会不会逃,这陈业倒是不在意。 一是修真界危险,他一个练气四层的大男人都不敢在外界乱晃。 在游戏中,徒儿是逼不得已才毒杀了陈业,之后日子,可谓历经千难百苦。 二则是真跑了,那陈业也无所谓,大不了就孤独的一个人活下去咯。 陈业带着银鳞花,独自来到杂货间。 杂货间狭窄无比,连窗户都没有,只有一个桌子一个椅子。 桌下堆满了杂物,他仔细一看,里面竟还有把生锈的铁剑,剑柄上挂着一个小巧金牌,上刻平安喜乐。 金牌是前身幼年时,娘亲特意给他打的。 摸着金牌,种种或酸涩、或苦涩、或思念的情绪从心头涌来。 这虽是凡人物件,可在前身心中一直占据不可忽视的地位。 直到前身彻底颓废,才将这始终挂在脖子上的金牌放进杂货间。 “或许,你也知道自己不再是曾经的自己。” 陈业叹息一声,用袖口将金牌擦拭干净,重新挂回脖上。 恍惚间,妇人温暖的手抚在脖颈,拂去心头不安与惶恐。 他又拎起生锈铁剑,沉甸甸的,足有二十多斤。 记忆中,这是前身年轻时,花费一灵石购买的残缺品,即炼制一阶法器失败后的产物。 那时的他辞别父母,仗剑江湖,误打误撞闯进修仙界,意气风发。 攒尽灵晶,购得铁剑,执剑在手的豪情万丈,依稀在目。 自前身得到刮骨鞭后,就将铁剑弃之不用。 年少的豪情,同样与铁剑一同尘封在岁月中。 “不错,修真界就该用剑,用鞭子也太奇怪了。” 陈业见猎心喜,拎起铁剑胡乱挥舞着,很快就气喘吁吁。 铁剑乍拎起来还以为能用用,但现在身子太废,没挥几次力气就耗尽了。 “罢了,刮骨鞭才是货真价实的一阶下品法器。” 陈业从心地将铁剑重新塞回去,淡淡惆怅弥漫在心间。 除了这两个物件,剩下的东西则多是以前练习灵植术遗留下的废弃物。 比如残破的玉刀,锄头,枯萎植禾等等。 区区一丈之地,承载了前身无数汗水。 目之所至,皆触景生情。 陈业开始迷茫。 若他继承了另一个人的身份、社会地位、记忆、情绪等等。 那他到底是谁? “不管愿意与否,我与这个该死的混蛋已经不分彼此。”陈业攥紧脖间的金牌。 一念通达,功法熟练度加二十! 【功法:长青功小成:40/100】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第12章 :疯狂提升熟练度! 狭窄的杂货间内。 陈业双手合十,对桌上奄奄一息的银鳞花拜了又拜: “阿弥陀佛,上帝,太上老君,关二爷……保佑我能顺利治好银鳞花!” 陈业神情肃穆,不管三七二一先祈祷一遍再说。 他额头冷汗簌簌直下。 实在容不得陈业不紧张。 银鳞花足足花了八块灵石,是他大半积蓄。 要是一个不小心,八块灵石就打了水漂。 他反复深呼吸几次,目光放在面板上: 【姓名:陈业】 【寿元:40/62】 【灵根:金木水火土】 【境界:练气四层】 【功法:长青功小成:40/100】 【技能:去疾刀诀大成:170/200;刮骨鞭小成:30/100;厨艺大成:15/200;催生法入门:2/10,云雨术入门:2/10】 “唉,纸上得来终觉浅。” 陈业摇摇头,他学习小半天,催生法和云雨术熟练度堪堪涨了两点。 但他之前治疗青罗草时,去疾刀诀足足涨了二十点。 这种灵植术,还是需要用灵植来练习。 好在已经入门,能够简单施展术法就好。 他有熟练度面板,七日时间,足够提升大量的熟练度! 陈业抄起玉刀,手腕微颤,刀刃悬在叶脉上方三寸处迟迟不敢落下。 他屏住呼吸,精神前所未有专注,凝聚在刀尖之上。 细若游丝的青色灵气缭绕在刀尖上,小心翼翼沿着银鳞花发黑的叶茎游走。 眼看着玉刀要剜去病患组织,银鳞花忽然一颤。 “这魔气竟能顺着经络扩散!” 陈业擦了擦额头,破损的叶片渗出紫黑汁液,在桌上腐蚀出细密孔洞。 他不得不运转云雨术,凝出裹挟木灵气的雾气冲刷创口。 淡青色雨雾笼罩银鳞花,异变陡生! 原本蔫垂的花苞突然张开利齿般的萼片,暴起咬向陈业手腕。 陈业惊的脖子一缩,福至心灵地捻起玉刀,大成的去疾刀诀化为精准流光,斩向魔气最浓郁的叶脉。 花苞无力张合着萼片,泄劲垂下。 陈业抹了把糊住视线的汗水,心有余悸: “怪不得称之为魔气,和变异似的,一朵花还会咬人。” 这要是咬到他的手腕,后果不敢设想。 他来不及休息,继续施展催生法,尝试催生被斩断的叶脉。 刚至入门的催生法,效果微弱,进度缓慢。 好在熟练度无时无刻在上涨,给了陈业一丝安慰。 半日后。 陈业费尽灵力,才堪堪将这根叶脉修复。 他凝结出一团青色雨雾,小心翼翼地给银鳞花滋养着。 原本蔫头耷脑的银鳞花恢复了一丝元气,缭绕的魔气肉眼可见的弱了一分。 陈业长长吐出一口气,瘫在椅子上,浑身都被冷汗浸湿。 有救! 得亏他小去疾刀早早大成,对付最棘手的魔气还算心有成竹。 等他催生法和云雨术晋阶,再治疗银鳞花就手到擒来。 根据前身的记忆,陈业推断,这灵植三术一旦晋升到大成,便可通过灵隐宗的考核,堂堂正正的成为一名真正的灵植师。 在诺大坊市中,称得上灵植师寥寥无几,其他的都是诸如前身这样的业余灵植师,或称药农。 “小去疾刀还是用力过度了。” 陈业点起一盏油灯,银鳞花蔫垂的叶片在昏黄光晕里泛着青黑,他指尖刚触到草茎,一缕冰寒就顺着经络刺入骨髓。 叶脉上,有一个颇为显眼的断痕。 要是每一次切除魔气都用力过度,切都给银鳞花切死了。 但好在有几道断痕是很正常的事情,饶是那些正式灵植师,也不敢说每一次都能做到完美无缺。 “不过,接下来应该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陈业肃穆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看了一眼面板。 灵植三术熟练度大幅度提升! 而去疾刀诀,赫然达到圆满之境! 陈业可以毫不自夸的说,他的去疾刀诀,在云溪坊名列第一! 【催生法:入门8/10→小成38/100;云雨术:入门8/10→小成20/100;去疾刀诀:大成170/200→圆满20/400】 小去疾刀下一个境界,便会产生质变。 虽然还有近四百的熟练度,但陈业已经开始期待之后的变化。 这个点,该吃饭了! 陈业浑身虚弱,练气四层的灵力就如干涸的溪流,稍微施展些法术,很快就枯竭下去。 刚才高度凝神,现在松懈下来后,之前忽视的疲倦瞬间占据全身。 他累的都不想起身。 “师父……” 白毛团子怯生生站在门口,双手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看样子是来给他送饭的。 陈业脸上一喜:“青君,快送给师父,师父正饿着呢。” 小女娃吞了口唾沫,闻声小跑到陈业身边,低着脑袋,双手高高捧起。 “真乖。” 陈业忍不住揉着小女娃毛茸茸的脑袋,夸赞一句。 白毛团子大气也不敢出,瑟瑟发抖地被他摸着脑袋,脚尖不停在地上磨蹭着。 见状,陈业讪讪一笑,拿起饭碗嗅了嗅,确认无毒后大快朵颐。 香! 陈业擦了擦嘴。 “师父,要加饭吗?”白毛团子揪着手指,飞快地抬头瞥了眼师父。 精神和灵力消耗过度,男人神色越发憔悴,两颊都陷了不少。 更可怕了! 白毛团子屏住呼吸。 陈业摇摇头,将碗塞回青君的小手中, 末了不忘再吩咐一句: “师父这几天闭关,要是饭菜不够,你们就自己去厨房做。食物没了,就和师父说一声。” “嗯!” 白毛团子望着脚尖,用力点了点脑袋。 得到陈业应许后,逃也似的离开了杂货间。 陈业收回目光,犹豫地从行囊中拿出一粒金箔包着的丹药。 回气丹! 坊市售价一块灵石,能快速恢复修者的灵力。 价格昂贵,但效果确实强! 银鳞花便是回气丹的主材,熟练一阶丹师,一株银鳞花可炼出十二颗回气丹,大概可成一上品,四中品,七下品。 上品回气丹售价六块灵石,中品回气丹售价三块灵石,下品售价一块灵石。 一株十八块灵石的银鳞花,一般能炼制出二十五块灵石的回气丹! 虽然还有其他辅材,但这些辅材成本都不高,利润起码五块灵石。 而回气丹,还只是修真界最常见的低阶丹药之一。 “给别人治五次灵草,才抵得上人家随手炼制的丹药利润。” 陈业叹气,他提振精神,宽慰自己, “但炼丹成本也高,不说别的,丹炉价格就远高我的玉刀了。” 陈业摩挲着丹药,有些不舍得吃回气丹。 吃一颗,就相当于吃了一块灵石。 但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 拼了! 陈业眼睛一闭,将丹药吞入腹中。 早已干涸的灵力,如春草逢霖,再一次焕发生机。 第13章 :成功!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得飞快,转眼就过去了五天。 狭窄的杂货间内,油灯灯线燃的只剩最后小半截。 在昏黄的烛光中,陈业的脸颊越发憔悴,眼白血丝密集,却片刻不敢松懈,全身心集中在眼前的灵草上。 送饭的小女娃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渐渐的,刚开始惶恐不安的青君,熟悉起了给陈业送饭。 一直低垂着的小脑瓜,偶尔也会抬起,好奇地打量着忙碌的师父。 师父外貌虽然更可怕,可青君看着他认真料理灵草的模样,反而觉得比以前更顺眼了。 好久没见这样的师父了…… 小女娃甚至会察言观色,见陈业没吃够,主动给陈业添饭,让陈业惊喜莫名。 见得师父因为自己开心的样子,小女娃格外扭捏。 后来的日子,基本都是知微烧饭。 知微的手艺还不错,但比之陈业就远远不如,让青君时常怀念起师父的手艺。 杂货间内。 陈业不知多少次交替施展三种法术,当日头第五次升起时,银鳞花终于绽出纯净的银纹,叶片脉络流转着月华般的光晕。 “成了!我成了!” 陈业瘫坐在满地狼藉中狂笑,长期接触银鳞花,他的右手被魔气侵蚀泛起青灰色。 但他此时根本不在意这些。 银鳞花在他掌心缓缓舒展叶片,阳光透过茅草屋顶缝隙,在银辉流转的花瓣上切割出细碎光斑。 这一幕美轮美奂。 陈业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刻,他看得如痴如醉,几乎忘了时间的流逝。 这株灵花倾尽了陈业太多心血,他都有点舍不得卖掉。 “面板!”陈业心念一动。 【姓名:陈业】 【寿元:40/72】 【灵根:金木水火土】 【境界:练气四层】 【功法:长青功大成:10/200】 【技能:去疾刀诀圆满:100/400;刮骨鞭小成:30/100;厨艺大成:15/200;催生法小成:60/100,云雨术小成:60/100】 陈业目光凝固在寿元上,这五天他吃完回气丹后,只能通过运转功法恢复灵力。 主动运转功法恢复灵力虽然少,但得到的熟练度远比被动运转要多。 而长青功离圆满之境本来就差的不多。 五天之间,竟直接让长青功突破到大成。 寿命增长比他预料的还多,涨了足足十年寿命! “悬在头顶的剑终于没了,三十多年的寿命,足够我慢慢修行了。” 陈业压力骤减,原本他只剩下二十二年寿命,不免心急。 除了功法,其他的技能熟练度在五天疯狂施展下,均有大幅度提高。 尤其是灵植三术,马上都能达到大成。 再过数日,陈业就可以光明正大自称灵植师。 届时在云溪坊内,都称得上是一个体面人! 陈业看着桌上生机勃勃的银鳞花,越看越是心喜。 得亏去疾刀诀对魔气侵染是术业专攻,晋升到圆满后,有惊无险顺利治好银鳞花。 这可是十八块灵石! 他忍不住亲了一下叶片,满脸笑意地靠在椅上,沉沉入睡。 这下,日子总算有了盼头。 这段时间他一直被巨大的生存压力笼罩着,直到如今,他才算真正拥有在这方世界立足的本钱。 …… 青君扒拉着门框,探着小脑袋朝杂货间张望。 昏暗的房间内,男人仰躺在椅上,双目紧闭,身子纹丝不动。 桌上有一朵银色花朵,散着淡淡的银色光辉,洒落在男人脸上。 他脸色透着久不见阳光的苍白,缺少血色,胡子拉碴。 就像……就像棚户区路边的尸体一样! 小女娃大惊失色:“姐姐,姐姐!师父好像死了!” 她脸上说不出是喜是忧。 师父对她们的确很坏,可只要师父在,隔壁的老头子就只敢口花花,不敢真的欺负她们。 要是师父没了…… 可能不止有糟老头子想欺负她们! 青君记得很清楚,以前隔壁还住着一户年轻的父女,但父亲和人斗法被杀后,女儿被棚户区的人轮着欺负。 其中,就有张老道! 而且最后还是张老道将隔壁女儿欺负死的! 那时候吓得青君天天蜷缩在杂货间桌下,抱着师父的铁剑睡觉。 至于师父,他一向不近女色,浑然不在意隔壁的惨事,既不参与,也不制止。 “姐姐?” 久没得到回应的青君,担忧地看向大女娃。 只见姐姐脸色不变,依旧平静:“青君别怕,就算他死了,姐姐也会保护青君。” 她轻手轻脚来到杂货间门口,朝内张望了一下。 见椅子上昏睡的男人,知微顿时哭笑不得,伸出手指戳着青君的脑壳:“笨蛋,师父这是睡着了!” 青君吃惊地瞪大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听,还真听见了男人越来越大的鼾声。 听着这鼾声,青君有一股奇怪的安全感。 还不等青君松口气,又听得姐姐低声道: “你说……我们这时候杀了他,怎么样?” 青君一惊,姐姐脸色冰冷无比,浑身散着阴恻恻的气息。 青君何尝不恨着师父? 上一次,她险些给师父灌下了毒茶。 但那一次是逼入绝境,忍无可忍才敢毒杀师父。 可现在情况却和那时不同。 “不过——” 大小女娃忽然同声道。 青君噗嗤一笑:“姐姐你先说。” 知微揉了揉小女娃的脑袋:“可师父是修者,现在伤势也痊愈了,没了毒药,很难杀他。而且,我们还太小了,需要……需要师父。” 青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青君也是这么想的。只要师尊不卖了我们,青君还能忍下去。” 两个女娃打定主意后,都莫名的松了口气。 大女娃目光迷茫,落在男人昏睡的脸上:“可这次师父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小女娃的情绪也低落下来,她摸着饱饱的肚子,嘟起小嘴。 这次师父对她们太好了,好到让两个女娃都惴惴不安。 而睡着的陈业,根本不知道两个徒儿差点打算欺师灭祖。 他这五天基本没有好好休息,心神俱疲下放下一切警惕,一觉足足睡第二天。 醒来之时,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桌上的银鳞花。 叶片青翠,银辉流转。 光是看看,就能感受到这株灵花的不凡。 “美,真美啊!”陈业撑着桌子,俯身细细观赏着灵花,越看越是满意。 第14章 :售卖灵草 晨雾未散时, 陈业从水缸中舀起一瓢冷水,冲洗着脸。 冬寒刺骨,激得他浑身一颤。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精神饱满。 水面倒影中那张枯槁面容,竟透出几分久违的生机。 “打理一下,还是能有我前世几分风采。” 陈业照着水面,摩挲着下巴,还算满意。 他捻起玉刀刮着胡须,碎须簌簌落入泥地,邋遢的老脸多了一分清爽。 当最后一绺乱发被草绳束起,水中人眉宇舒展,五官成熟端正,却不乏凌厉的锋芒。 陈业微微一愣,这几乎是换了一个人。 打理前的他像逃荒的老乞丐,让人看了就想远离。 打理后的他则像江湖中落魄的漂泊客,高低有几分成熟沧桑的气质。 说到底前身还在四十岁,正是一个男人年富力强之时,容貌差不到哪里去。 陈业拍拍脸蛋,又从桌下翻出一件干净衣裳,步履轻快,离开呆了六天的杂货间。 厨房正飘出米香,知微正踮着脚炒着剩饭,而青君正在灶后塞着柴火,小脸上汗津津的。 忽听得身后门轴轻响,大女娃攥着锅铲猛然回头。 “师……师父?” 黑毛团子瞪圆了额发下的眸子。 晨光里立着的男人青衫磊落,下颌泛着淡青须根,眼窝虽深却再不似恶鬼。 最惊人是那双眼,从前总蒙着层昏黄浊气,此刻竟清亮如溪水中浸着的黑曜石。 她咬住下唇,指甲掐进手心。 定是幻术! 青君闻声抬头,手中柴枝啪嗒坠地,小嘴微张。 “米都要糊了。嗯?前些日子买的饭菜都吃完了么?” 见两个徒儿震惊的样子,陈业心中很得意,面上却不露分毫。 伸手接过锅铲,代替徒儿翻炒着剩饭。 小女娃鬼使神差地扬起小脸,盯着师父侧脸小声问:“师父是不是吃了传说中的驻颜丹?” “功法精进了些,又简单收拾了下。”陈业笑了笑。 小女娃猛的低下头,有几分手足无措的塞着柴火。 这几天师父笑的次数比以前加起来还多! 而且,青君发现师父笑起来,左颊竟有个极浅的酒窝。 “愣着做甚?吃完早饭,师父再带你们去坊市。” 陈业故意扳起脸,压抑着笑意。 青君“呀“地惊跳起来,慌慌张张去端瓷碗,和师姐并排站在陈业面前。 两个女娃动作同步,捧着瓷碗,仰着小脸就等着陈业盛饭。 两小只瘦瘦小小,长发及腿的模样,让他心头一软。 “来,一人一铲。” 陈业给两个徒儿盛好饭,忽然挑了挑眉, “师父不是给你们买了新衣裳么?怎么还不换上?” 大女娃低声道:“未经师父允许,徒儿不敢自作主张。” 倒也是这个理。 虽然这衣服一看就是买给她们,可自己没特意强调,她们根本不敢穿。 陈业一锤脑门,拍板道:“那你们待会就换上,换好后,咱们一起去坊市!” …… 张老道正蜷在墙根下,晒着日头抽着烟,好不痛快。 待陈业出门后。 张老道烟枪一抖,浑浊三角眼在陈业身上来回刮蹭。 男人青衫挺拔,收拾的干干净净,全然不似往日佝偻模样。 分明几天前这厮还与自己一般,浑身裹着层经年不散的酸腐气。 怎的今日变化这么大? 张老道喉结重重滚动两下,烟锅里的火星子溅到手背都浑然不觉,直到灼痛传来才嘶声甩手。 “嗬,老陈这是要学那开屏的雉鸡找女人了?” 他阴阳怪气地咧开满口黄牙,烟锅在墙砖上有一下没一下敲着, “你别怪你张哥说话直,就凭咱这地界,再捯饬也勾不来云裳阁的姐儿。” 陈业看在眼中,心下明了,笑得温和: “张老头,你一把年龄孤零零地苟活在棚户区,那是真没办法!年龄又大,天资又差,谁看得上你?” “可我四十正当壮年,又得两个伶俐徒儿承欢膝下,自该把日子往亮堂里过。” 这话戳到张老道心窝子。 老头气的连连咳嗽,指着陈业话都说不出来。 而此时,两个女娃紧跟着陈业出门。 青君怯生生地躲在陈业身后,知微落后半步,却把妹妹护着严严实实。 她们也全然不见以前脏兮兮的模样。 师徒三人,旁人乍一眼看还以为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陈业迎着晨光,心情愉悦:“走,今天师父给你们买好吃的!” 张老道看到这一幕,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别人欺他辱他,这个老头都能当无事发生。 可偏偏见陈业想要改变现状,他打心眼里不舒服。 …… 交完十五枚灵砂尘税后,陈业带着两个徒儿进入坊市。 清晨的坊市,青石板上还凝着夜露。 但街道已经热闹起来,人流熙熙攘攘。 “这下,是彻底得罪了张老道了。” 陈业沉吟着,但也没后悔。 对于张老道这种人而言,你越是退步,他越是得寸进尺。 不过,还得做好准备,防止张老道动歪心思。 陈业来到自由贸易区,选了一个人流密集的位置。 将从家中带来的破布铺在地上,这才将怀中抱着的花盆摆好。 掀开盖着花盆的黑布后,银鳞花流转的月华辉光霎时引来数道目光。 陈业暗松一口气。 按前身的记忆,虽银鳞花在三千大山内产量高,市场流通多。 但这花是炼制低层修者必备丹药的主材,依旧是坊市内的热销货。 陈业缩着脖子蹲在街角,面前摆着一盆银鳞花。 两个小徒弟像鹌鹑似的挨着他,等着修者上门。 “姐姐,师父真的治好了银鳞花!” 青君揣着小手,忍不住一直瞅着银鳞花。 她只是个小女孩,对这种扑闪扑闪发着光的花儿很感兴趣,送饭的时候就时常打量着。 知微怔然凝视着那株流转银华的灵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 酗酒殴打她们的师父、伏案操刀颓废潦倒的师父、以及此刻蹲在她们身前叫卖的师父…… 暖洋洋的日光照在黑发女孩苍白的脸上,坊市喧嚣如潮水漫过耳际。 但世界在这一刻格外静谧。 她小心地擦去新衣裳上的泥点。 要是,时间能永远定格在这一刻,似乎也不错? 而陈业的心情却开始忐忑。 虽时有人打量着银鳞花,可停下问价的却没几人。 银鳞花再怎么畅销,价格都在十八块灵石。 或许,自由贸易区的人买不起呢? 陈业很快又否决这个想法,十八块灵石确实不少,但也不多。 坊市租半年房子都要十八块灵石! 而其他摊位上也不乏有带血的法器,售价动辄几十上百灵石。 陈业擦了擦掌心的汗水,他第一次摆摊,确实是着急了。 还是不够沉稳! 正当陈业平复心情时,山羊须老头不知何时踱步而来。 老头正慢悠悠地打量着散修的摊位,直到看见陈业摊位上的银鳞花,这才驻足: “小友,这是你刚从三千大山采的?” 山羊须老者第一眼竟然还没能认出陈业。 第15章 :第一桶金(周二求追读!) 陈业见是这老头,来了精神: “前辈,咱们前不久才见面,这银鳞花是正是六日前你见过的那株。” 山羊须老头看上去就像内行人,加上浑身的药草味,很像刻板印象中的炼丹师。 但凡是炼丹师,都穷不到哪里去! 老头惊疑一声,眯着眼睛上下打量陈业,一拍大腿: “还真是你小子,几天不见,老夫都认不出你了。” 这小子虽说看上去还是寒酸,但和前几天那落魄的乞丐相差甚远。 “这灵花,就是患了魔气的那株?” 山羊须老头端详着银鳞花,没一会儿就肯定自己的猜测。 他沉浸药草一道大半生,该有的眼力还是有。 在别人看来一模一样的灵植,在他眼中却有千般不同。 老头枯槁手指轻轻搭在银纹叶片上。 银鳞花原本萎靡的根茎此刻饱满莹润,连花瓣边缘被魔气腐蚀的锯齿状缺口都生出新芽。 陈业搓着手,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赔笑道:“前辈,你觉得如何?” “好手段!” 老头抚掌惊叹,越看越是心惊,眼睛片刻都舍不得离开, “魔气污染一向是灵植最棘手的难题,而这银鳞花,除了第一刀略有瑕疵,其他刀口竟完美无缺!云溪坊何时出了这般人物?” 陈业心里一咯噔,老头的神色太过震惊,反而让他心生不安。 他忽然理解徒儿的反应——他越是示好,徒儿越是害怕。 当事情超乎预料,往往会让人失去控制感。 他似乎低估面板上“圆满”一词了? 何谓圆满? 即十分完满,没有欠缺! 但好在只是一个低阶术法,应该不会引起太大波澜。 他身后的两个女娃神情都有些紧张。 知微甚至胡思乱想起来:难道……是陈业用了障眼法? 不然,他凭什么有这种本事! 陈业不认识山羊须老头,可知微认识。 老头是本草堂堂主,不止是灵植师,还是炼丹师! 而本草堂,可是与妙丹阁并列的老字号! 陈业顺势将花盆往前推了半寸:“前辈可要验看?保管没有问题!” 山羊须老头颔首,双指并拢点在土壤,青芒自指尖渗入花盆。 银鳞花突然无风自动,花蕊中竟凝结出细小的灵气露珠。 这是灵植健康的征兆! “返本归元,生机暗藏。只是状态尚且不佳,小友温养不足,但无伤大雅。” 山羊须老头收回手指,满意点头。 看着陈业的目光带了几分赞赏: “不错,当今世人浮躁,小友却能潜心深耕去疾刀诀,实在难得!小友恐怕自小习练此法,才有今日境界。单是这个手艺,就足以小友吃喝不愁!” 陈业不失礼貌的一笑。 前身倒是习练有二十年,但才堪堪大成,而自己只花了五天就到了圆满。 “老夫不多说,十八灵石,买了。” 山羊须老头说着,摸着扳指,灵光一掠,一小袋灵石就出现在掌心。 这是储物戒! 坊市内主流的储物法器有两种。 一种是储物袋,价格在三十块灵石左右,另一种便是储物戒,价格最低也在一百块灵石! 陈业有些神情恍惚地接过灵石,紧紧握着。 这可是十八块灵石! 但看到老头的储物戒后,心头的喜悦不由得被冲淡。 他自嘲一笑,可真是人穷志短。 为了这十八块灵石提心吊胆一整天。 可有了熟练度面板,迟早有一天,他也能戴上储物戒! 山羊须老头收好银鳞花,笑眯眯看向陈业: “老夫名叶理,本草堂堂主。最近灵隐宗外门弟子即将来三千大山试炼,堂内正缺灵药,今后小友可直接去本草堂售卖,保管不会让小友吃亏。” “前辈,灵隐宗外门弟子试炼又是怎么回事?” 陈业好奇地问道,尽可能的获取信息。 他虽然有前身零碎记忆,但前身这些年都醉生梦死,全然不顾外界,导致陈业对周边环境不怎么了解。 可真是前人摆烂,后人遭罪! 叶老头心情正好,淡然道: “你近日才来云溪坊?云溪坊正是灵隐宗麾下坊市,灵隐宗一年进行一次外门大比,选拔内门弟子。而试炼地点则是在三千大山。” “这些弟子个个都是大肥羊,每年大比时,都是咱们云溪坊大赚一笔的时候啊!” 难怪这老头动不动就来自由贸易区闲逛,原来是为了准备外门弟子的生意。 陈业听得心生向往。 老天爷,你搞错了吧? 我应该是灵隐宗不受待见的外门弟子,有甜美可爱的小师妹,清冷高傲的大师姐。 得到金手指后,在外门大比中一鸣惊人,打脸瞧不起自己的人。 顺利拜入内门,与天骄争锋,最后抱得美人归。 可他怎么成了一个泥腿子药农? 还是一个中年老登! 虽然身边倒是有两个未来风姿绝世的幼年仙子…… 陈业余光扫过身后两个小徒弟。 青君正咬着指甲尖儿,眼珠跟着糖人摊子转,喉头一滚一滚地咽着口水。 小女娃发现师父在打量她,吓得身子一抖,慌忙挺直腰板,目不斜视。 知微额发遮住眸子,显得冷漠而阴沉,身形纹丝不动。 但陈业却是发现,自己方一打量,大女娃手指就悄悄攥着衣袖,薄唇微抿,不经意流露出心底的惶恐。 两个女娃又瘦又矮,哪里能看出半点仙子的风采? 算了…… 养成也挺不错的。 陈业苦中作乐,但还是抱着侥幸问道:“前辈,那寻常散修要怎么加入灵隐宗?比如……我?” 叶老头笑得老腰都直不起来: “小友呀小友,老夫称你是小友,那是因为老夫年过八十!你这黄土埋半截的人,还指望进入宗门?寻常外门弟子,年龄连你一半都没!” “而且,瞧你的样子,多半五灵根没跑了。高低有个四灵根,再考虑拜入宗门吧!比如老夫女儿,那可是三灵根!十七岁,就已经练气五层,你拿什么比?” 陈业也不恼,憨笑着:“我就问问,我就问问。” 别看他四十岁,可他灵魂还在二十四! 有点梦想很正常…… 不过,没想到这老头的女儿天资还真不错,难怪一把年龄这么拼命赚灵石。 陈业拎着沉甸甸的灵石,浑身舒畅。 灵石在手,环顾热闹的坊市,他心头无形多了一股底气。 赚到钱后,就到了花钱的时候了。 陈业豪情万丈:“徒儿们,咱们走!想吃什么就和师父说!” 第16章 :重身法,庚金诀 逛着逛着,陈业轻快的脚步,渐渐沉重下来。 “该死,他们怎么不去抢!” 他感觉怀中沉甸甸的灵石都变轻了。 一阶中品法剑,售价在三十五块灵石! 高昂的价格彻底击垮陈业的剑仙梦! 下品法剑倒是便宜,可腰间那条刮骨鞭已占着下品法器的位置,再多件鸡肋又有何用? 他又寻思买个丹炉,炼炼丹药。 好家伙,这玩意价格更是贵的离谱。 最次的青铜炉身上裂纹密布,标价竟敢要五十灵石,那掌柜还腆着脸说这是“丹师入门必备”! 只能先老老实实当个灵植师了…… “道友,这些术法典籍作价几何?” 陈业最后蹲在一处泛着霉味的书摊前,五色封皮的法诀簿册杂乱堆叠。 什么缠绕术,庚金诀,火球术…… 基本都是低阶的五行法术,还挺齐全。 摊主头也不抬,津津有味看着春宫图册: “一本三灵石,不二价!” 价格比陈业想的便宜。 这种低阶法术本就是烂大街的存在,贵不到哪里去。 念起低阶法术中,金系和火系法术杀伤力最大。 他挑挑选选半天,最后拿起庚金诀简单翻了翻。 此法能炼一口庚金气。 前几页都是庚金气化为各式兵器,威势不凡。 陈业翻到绘着金箭破空的那页就挪不开眼。 啧,区区一阶法术,还能有这威力? 他看得心驰神往, 浑然不觉摊主已撂下手中春宫图册,绿豆眼在陈业粗布衣上转了两转,劈手夺回书册: “道友忒不讲究!让你白瞟这许久已是仁至义尽,还想把法纹轨迹都描摹了去不成?” 陈业底气十足,拍出三块灵石: “道友见谅,三块灵石可不是一笔小钱,购买术法更不是件小事,高低得看几眼验验货吧?” 晶莹灵石在日光下透着琉璃般的光华,勾得摊主眼睛一直: “哎呦,道友你早说你要买啊。但还请宽恕,要是这法术都让你看了个遍,那我也没法卖了不是?” “而且,我胡老七在坊市混了几十年,家就在杏花街,逃得了和尚也逃不了庙!这些术法,定然没有问题!” 陈业嘴角上扬,灵石在手,就是有底气! 他拱手笑道:“不不不,是在下唐突了。既然法术不能细看,那这些凡人武学呢?” 摊主晃着三缕鼠须,略一沉吟:“自是可以,凡人武学就是个添头,几枚灵砂而已。道友若要买法术,我便送给道友一册。别说,这些武学在江湖上可是响当当!” 摊主油滑的腔调让陈业有些犹豫。 他定了定神,蹲在地上翻看着那些凡人武学。 法术固然重要,是杀伐的主要手段。 可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陈业现在身体太虚,连青君都不怎么抱得动,更何况一手抱着一个徒儿? 左青君,右知微,两个女娃一起抱着他的脖子,甜甜喊着师父…… 陈业动力十足,但翻看起这些响当当武学后,又意兴阑珊。 “铁砂掌,黑虎爪,草上飞……嚯,还真是响当当。” 陈业有些无语。 但也能理解, 其实,寻常低层修仙者,还不一定打的过凡人中的高深武者。 只有到了练气中后期,种种法术信手拈来,才和凡人战力有质的区别。 因此,真正高深的武功,在修真界亦不是烂大街的存在。 他大失所望,继续翻看着,直到看见一本《重身法》 翻开一看,开篇竟然还有一个小故事: “弘正三十年,鬼脚七挑战少林罗汉阵,故意选暴雨之日。 待众僧在泥泞中步履维艰时,他震碎裹腿的八十斤铁牛皮,瞬息连破十八铜人。方丈叹曰:「原以为莽夫炼体,却不知是效仿达摩一苇渡江之智。」 此功虽笨拙,然江湖传言:能坚持三十载者,踏八卦方位时自生玄妙。可惜世人多贪图速成,肯用半生磨砺双腿者,百年来不过一掌之数。” 这武学同样不是什么高深的武学。 讲究以重锻轻,共有三重。 一重,日缚沉石行百里,履地无痕。 二重,肩负陨铁八十斤,摧金裂石。 三重,九转铁索囚金身,游龙惊鸿。 到了三层后,还能掌握一道身法:追云步。 “不错,不错!” 陈业很满意,这下一手抱一个香香软软的徒儿,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而且,练功方法深得他心。 只要负重,就能一直涨熟练度! “那就庚金诀,加这本重身法!” …… 接下来,陈业买了够师徒三人吃大半个月的食物,以及大量的生活物品。 但买的时候有多兴奋,背的时候就有多累…… 陈业弓着腰背,粗布衣襟被汗水浸得深一块浅一块。 两袋米压得他肩胛骨咯吱作响,身后还背着一个大竹筐,里面满是物资。 而两个团子背着小竹筐,身后竹筐里探出来的菜蔬与棉被几乎要将她们小小的身影淹没。 陈业原本担心引人注目,却见往来修士皆是这般光景。 有背负两人高米粮的壮汉,有驱使着驴车托运包裹的老妪。 灰扑扑的人潮里,倒显得他们师徒格外寻常。 盖因坊市进一次需要花五枚灵砂尘税,普通修者都是隔几天进一次坊市,一般都是一次性购买数天物资。 陈业伸手扶了扶青君背篓里摇摇欲坠的棉被: “青君,知微,你们可还背的动?” “师,师父,青君……背的动!” 小小的女娃弯着腰背,刚张嘴就呛了口冷风,呛得眼里汪着泪。 八岁的骨架裹在空荡荡的粗布里,活像根挂着破衣裳的竹竿。 她咬住下唇憋着气,细伶伶的脚踝在裤腿里直打晃。 那篓子里不过一床新棉,却压得小团子快要变成扁团子。 知微一声不发,踮脚取下青君背篓里的棉被。 粗麻绳勒进她单薄的肩胛,偏生抿紧的唇线纹丝不动,仿佛那瘦可见骨的肩膀不是自己的。 陈业没想到两个徒儿这么虚! 他只让徒儿背着棉被,蔬菜这种较轻的东西。 此时此刻,陈业忍不住惦记起叶老头手中的扳指, 要是他有一个储物法器,何至于这么辛苦麻烦? 陈业伸手从知微手中抢过棉被,捆在身后背篓上,歉意道: “是师父考虑不周了。” 她们太瘦弱了,以后,一定要给两个徒儿养的白白胖胖的! 陈业暗下决心。 他接过棉被时,手背蹭到女孩冰凉的指尖。 知微触电般缩回手,黑发下眸光闪了闪,抿着薄唇看了眼汗流浃背的陈业。 她怎么怀疑,不需要自己出手,陈业就要被压死了呢? 而最让两个小女娃意想不到的,则是师父今天不仅会考虑她们的身体,甚至还会主动道歉! 就连知微都认为,分明是她们身子太瘦弱,拖累了陈业。 可在陈业嘴中,却是他的责任。 两个徒儿的目光,让陈业下意识地直起身子,尽显师父雄风! 但他有苦难说……自己也背不动。 陈业暗骂自己,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采买时兴致勃勃想着家里缺啥,但他忽视了这具身体太废了…… 按前世身体素质,背这些东西轻轻松松。 但累可以累,脸不能丢! 陈业咬着牙,眼前金星乱窜,脸都快扭曲了,极力才维持身形。 青君吸着鼻子偷瞄了眼, 小丫头突然发现,师父肩膀、背篓、手上全是东西。 好似被一座小山压着弯起脊背,走起路来活像只瘸腿的虾公! “嘿嘿……”小丫头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来。 “笑什么?” 陈业老脸发烫,硬挺着腰板呵斥。前世的健身房教练要是瞧见这身子骨,怕是要笑掉大牙了。 青君小脸一白,匆忙捂住小嘴,盯着脚尖不敢说话。 她竟然没忍住笑出来了。 师父,是不是又要吊起自己鞭打教训了…… 见白毛团子发抖的模样,陈业身累心也累,他没想到随口的呵斥就让小丫头吓的六神无主。 唉,照顾问题儿童,真不是一件易事。 “哼,回去后,师父要罚你下厨!还要罚你继续给师父送饭!” 陈业尽量让语气随和,同时挂上一个自以为温柔的笑脸。 白毛团子正瑟瑟发抖着,却听到师父这句不痛不痒呵斥。 她愣愣地扬起小脸,只见师父扭曲的脸被汗水糊的脏兮兮的,笑的好丑好丑…… “青君……青君知道了!” 小女娃揪着手指,紧紧盯着地面,不敢再多瞧师父一眼。 早冬的寒风裹着坊市外的泥腥味,将师父小山似的影子揉碎在青石板路上。 影子摇摇晃晃,师父的腰越来越弯。 青君对那影子看了又看, 在影子上,她找到了本该是在自己背篓里的棉被。 第17章 :家中遭贼!(求追读!) 夕阳西下,一大两小,师徒三人在青石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青君蹦跳着踩碎水洼里的夕阳,轻松活泼。 知微盯着师父的背影,默不作声地踩着师父背影上的脑袋。 两个徒儿是轻松了,可陈业就遭了殃。 他龇牙吸着气,被压得脖颈青筋暴起,汗水打湿衣襟。 “天真,太天真了!” 他恨不得给那时的自己一个巴掌, 买东西时的陈业,满心憧憬地采买着。 寻思将破烂小家布置地像模像样,要把空荡荡的厨房塞满食物。 他沉浸在幻想中,一个不小心就忽视他已经不复前世的身强力壮。 想到回家还有漫长的路程,陈业几乎要绝望了。 见师父的动作越来越慢。 青君蹦着蹦着忽然慢下脚步,目光不停盯着师父小山似的影子。 犹豫了一会,踮脚替他扶了扶歪斜的竹筐,声音细若蚊呐: “师父,歇、歇会儿......” 小女娃话未说完,身后忽然传来沉稳步声。 “陈哥!” 黑老汉古铜色的脊梁在日头下泛着油光,他二话不说卸下陈业肩头米袋,粗粝手掌掂了掂米袋笑道: “陈哥这细胳膊腿,当心折了腰杆子!” 说着单手拎起两袋灵米甩上肩头,鼓胀的肱二头肌将粗布短打撑得紧绷。 黑老汉憨实的声音,落在陈业耳中格外亲切。 陈业热泪盈眶,浑身一轻: “黑老……咳咳,可算见着救星了。大根你刚从坊市回来?” 他瞥见黑老汉肩头的兽皮包裹,包袱皮上沾着新鲜血渍,隐约透出几缕银亮毛发。 黑老汉咧嘴一笑: “说来还得多谢陈哥。那株青罗草,让我顺利突破到练气四层。这不,来坊市看看,有没有猎兽的活计。” 妖兽浑身都是宝。 能卖肉,能剖皮,能取血,能制器…… 对于低层修者而言,狩猎妖兽是一件高回报,亦然是高风险的事情。 而修者到练气中期后,灵力才足以支撑修者使用具有杀伤力的法术。 因而,通常只有练气中期的修者,才会考虑狩猎妖兽。 可云溪坊资源丰富,环境相对安宁,大部分修者都不愿意做这种刀口舔血的活计。 不是他们不敢拼搏,而是确确实实危险。 就比如现在的云溪坊中,专门狩妖的修者,年龄多在三十岁以下。 是一个年轻化的职业。 至于为什么没有年纪大的……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活几年就死在妖兽嘴中。 哪怕再怎么经验娴熟的修者,都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这次黑老汉有了收获,可下一次就不好讲了。 “大根,你是练气四层的体修,在坊市内大有作为!何苦做这刀尖舔血的买卖。” 陈业对黑老汉的观感不错,他揉着酸胀肩头,忍不住劝道。 黑老汉抹了把额角热汗,虎口处新添的爪痕还在渗血,抹得一脸血水。 他视若罔闻,神色平静: “陈哥,你知道吗?云溪坊的城墙建筑,当初都有我爹的一份血汗,他是为了修筑云溪坊而死。可我和娘,却还住在棚户区。位置再好的棚户区,也只是棚户区。” “从小我就明白,对于我这种低层修者而言,安安分分,那便永远困在低层。” 黑老汉看似憨实,骨子其实根本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 陈业听了,忍不住自嘲。 他虽有金手指,可归根到底还有着浓重的前世影子。 只想本本分分,踏踏实实地和家人一起幸福活下去。 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如今的家人便是两个徒儿。 当然,这不意味着他已经对相识数日的徒儿有了感情。 而是一个人在陌生的世道活着,还是太寂寞了…… 养两个小团子,还能排遣寂寞。 况且两个小团子未来还是一等一的大佬, 不趁现在抱大腿,以后再抱就迟了! “嗯,但切记要多加小心,你尚有老母在家。” 陈业念及李婆婆昔日对徒儿的照顾,忽而道, “你下了决心,我也不好拦你道途,但今后……若有机会,我会帮你照料下婆婆。” 黑老汉神情一怔,似乎意想不到。 他顿住脚步,深深对陈业一躬:“以前,是我误会陈哥了。” 陈业也没想到他随口的许诺,会引来黑老汉这么大的反应。 他只是认为,好人就该有好报。 既然自己力有能及,顺手替徒儿了结这段因果,自无不可。 “别别别,大根你身强力壮,哪里有我帮忙的机会。” 陈业连忙想扶起黑老汉,可身后的粮食晃晃悠悠,险些倒下。 黑老汉眼疾手快,又替陈业取下身后的背篓,背在身后: “哈哈,之前就见陈哥搬不动,本就是想着顺路帮陈哥捎回去。带两袋米也是带,那不如我一并带了!” 黑老汉身为体修,背这些粮食轻松写意。 陈业慌忙摸出十枚灵砂:“使不得使不得!哪能白使唤人,不瞒大根,起初我便寻思找力工帮忙,这十枚灵砂就充作报酬了。” 坊市中,若力工本就要出城,十枚灵砂算得上公道价了。 黑老汉铜铃眼瞪得滚圆: “陈哥这是臊我呢?街坊邻居搭把手的事。” 话虽这么说,布满老茧的手掌却把灵砂攥得死紧。 陈业看在眼中,宽慰道: “哪能让你白白损耗气力?这世道,每一丝气力每一丝灵力,都是活下去的关键。” “那好!陈哥,我腿脚快,回家还要侍奉老母,先走一步了。” 黑老汉不再推辞,挥手与陈业一行人告别。 他步履如飞,踩着一路泥水,很快就从陈业的视线消失。 待出了城后。 黑老汉才狐疑地从怀中拿出灵砂,反复打量,确定是真的灵砂后,忍不住嘀咕起来: “这浑人,莫非真改了性?我当只是想诓我干白活。” 他忽然又想到陈业之前说的话。 迟疑了下,又将灵砂从钱袋内挑出,塞到单独的兜里。 …… 日头西斜时总算捱到窝棚区。 回来时,倒是没有看见张老道的影子,这老登不知又去哪里快活了。 一进门,陈业瘫在门板上直哼哼,两个小徒弟像脱了线的布偶,蜷缩在霉味刺鼻的草席上。 两个徒儿身子比陈业还虚, 她们虽然没有搬东西,但从来没有在外面走这么久。 光是走路,就够她们喝一壶了。 “真累啊……” 陈业手酸脚麻,扯开汗湿的衣襟,小腿肚突突直跳,他不停揉着小腿肚,才好受不少。 虚,太虚了! 黑老汉已经提前陈业一步,帮他把搬来的东西堆在屋内,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体修腿脚可真利落。 陈业感慨着,美滋滋地望着堆积在一块的各式物资,心中多了一分满足感。 他这人就是这样,要是家里没有足够的储备粮食,总觉得很不安心。 可很快,陈业心头一沉。 家里遭贼了! 他临走前,有意识地在家中留了一些记号,一旦有人翻动东西,就会破坏这些记号! 不会是黑老汉干的吧? 黑老汉提前来他家,有作案时间。 陈业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 在原来的游戏剧情中,黑老汉夜里寻前身时,发现前身身死,都只是翻了尸体上的资源。 没有去翻家中东西,特意留给两个小丫头,给她们活命的机会。 由此可见,黑老汉人品还是有一定保障。 陈业来不及跟两个徒儿解释,拖着乏力的身子,匆忙在床底下的暗格翻找着。 他脸色一变。 前身留下的灵药膏,不翼而飞! 屋内唯一值钱的,就是这灵药膏。 虽用了不少,可残余药膏依旧价值不菲,值三块灵石! “师父?”知微似乎看出什么,轻声问了一句。 陈业扯起笑脸:“没事,师父找东西。” 这两个丫头太容易受惊,陈业暂时不打算让她们担心。 他快步来到杂货间,杂货间的门已经被打开。 杂货间内,翻动的痕迹就更明显了。 但好在没丢失任何东西,不过本来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唯一值点钱的铁剑仍在,只是剑柄缠着的破布被翻了个面。 那人不知是瞧不上,还是觉得太显眼,没有偷走。 “该死,真该死啊!” 陈业脸色狰狞,这些天他就出了这一次门。 结果就是这出门的功夫,家里就进贼了! 第18章:谁是最辛苦的人?(求追读!) 他太知道棚户区的规矩了, 昨日能摸进来顺走药膏,明日就敢踩着炕头抹脖子。 这里的人活得跟野狗似的,闻着丁点油腥味都能红了眼。 这群烂人本就不是安心过日子的主儿。 没钱了,可不就去别人家偷! 但让陈业起疑的是, 前身的烂名声在附近都是出了名的,屋子破得都不能住人,一穷二白。 谁会闲着没事来这种混吃等死的修者家中偷东西? 一是家中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二则是前身高低是个练气四层的修者,万一被发现了,那便等同于结下死仇。 没偷到什么钱,还平白得罪了一个练气四层的修者,得不偿失。 “是张老道?” 陈业指腹摩挲着铁剑剑柄,剑柄缠布上沾着的烟灰簌簌落下。 张老道无烟不欢,无时无刻都叼着他那烟斗。 偷东西时还不忘抽烟,听起来很离谱。 可若是张老道这种烂人,就有些合理。 此外, 他恰好得罪了张老道,而且张老道一直亲眼目睹陈业的改变。 那老登,指不定以为陈业得了什么奇遇呢。 俗话说,有一就有二。 这次张老道没找到他猜测中的奇遇,定然不会甘心! 陈业默默攥紧刮骨鞭,目中掠过一抹狠厉。 他只想过安稳的生活,但也明白,在修真界中,最难得的就是安稳…… 陈业从怀中将两本簿册放在桌上,清点着灵石。 银鳞花给他带来不薄的收益,进账了十八块灵石。 哪怕今天在坊市花了不少,但剩余的灵石依旧比先前多得多。 一共有十五块灵石二十三灵砂! 灵石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 陈业听着这悦耳的声音,连续几个深呼吸,脸色才平静下去。 还是不要让两个小丫头担心了…… 无论徒儿对他是什么看法,自己终究是一家之主,不能率先慌乱。 如此想着,他走出杂货间。 两个女娃还没休息一会,就像小蜜蜂勤奋的忙碌起来。 知微吃力地背着粮食,在厨房内摆放得整整齐齐。 而青君蹲在灶后添柴,灶膛里塞着晒干的茅草,火苗舔着铁锅发出噼啪声。 白毛团子小脸被映得通红: “师父,青君等下就做饭!” 这小丫头还当真了? 陈业随手拉来一个小板凳,放到灶前。 又在小女娃紧张的目光中,一把提起小女娃,让她站在板凳上。 白毛团子手足无措地站在板凳上,怯生生地捏着手指: “师……师父?” 陈业示以温和一笑:“师父就等着青君的手艺,让师父帮你添火。” 他坐在灶后,帮小女娃添着柴。 小女娃个子矮矮,还得踩在板凳上才能吃力的挥动锅铲。 但陈业却心安理得地看着小丫头哼哧哼哧地炒着菜。 他认为,话既然说出口,尽量还是要落实,不能随意改口。 日积月累,才能慢慢在她们心中建立起可靠的形象。 “师父,牛肉要切多大?” 青君两只小手一同握着菜刀刀柄,对案板上的牛肉犯起了难。 她犹豫半响,还是小声地问着陈业。 “像你拳头大小。”陈业一肚子坏水。 小女娃闻言,认真地比着小拳头。 这么大吗…… 渐渐的,青君似乎胆子也变大了。 时不时就问上一句: “师父,要加什么香料?” “师父,需不需要放盐呀?” “师父……” 起初,陈业还能耐心回答。 可他不回答还好,一回答,小女娃就似有了底气,源源不绝问着陈业。 可偏偏陈业又不好沉默,只要沉默,青君就会以为惹得自己烦躁从而不安…… 直到最后,陈业满脑子都是小徒儿稚嫩的童音。 就连准备吃饭的时候,他耳朵边好像还回荡着青君的疑问。 此时, 屋内已经被大徒儿收拾的整整齐齐,客厅内还摆好了陈业刚买的折叠桌椅。 勉强是有一丝家的味道。 知微正跪在陈业床上,一丝不苟地帮陈业换着新被褥。 她的唇瓣略薄,额发遮住大半眼眸,偶尔流露出的眸光平静至极。 对厨房的喧闹充耳不闻,只是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 黑毛团子年龄尚小,但已经带着天然的疏离与冷漠。 不愧是未来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的忘情神女…… 顺手的事嘛。 如此想着,陈业的手开始不听使唤。 “师父!” 知微清冷的声线又一次惊慌起来。 陈业一惊,不知何时,大女娃已经被他提了起来,她怀中还抱着干净的被子,正僵硬地仰着小脸看他。 咳咳…… 顺手的事嘛。 年龄这么小,干嘛要冷冷淡淡的? 他可不想自己的徒儿未来是那个冷血神女。 陈业决心用师父的爱来融化冰冷的黑毛团子。 “知微也辛苦了。” 陈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伸手拿走大女娃抱着的被子。 别说,大丫头抱的挺紧。 陈业抓着被褥想要抽出,大女娃下意识两手两脚一起抱住被子。 仰着小脸,倔强地看着他。 细碎额发洒在她漆黑的瞳孔间,流露出一种生人勿进的冰冷。 小说中,惯常出现的冰山仙子,大抵便是这样的气质了吧? 陈业眨了眨眼, 可眼前分明是一个瘦巴巴的黑发女娃。 “乖,听师父话。” 听着男人哄青君的语气,黑毛团子的眸中难得带上一丝羞恼。 陈业继续我行我素,费了一番力气,才将被子“夺走”。 拎着黑毛团子来到餐桌边,自来熟地将她按在腿上。 大女娃背脊挺的笔直,小手放在膝盖上,浑身僵硬。 额发下的眸子频繁眨动着, 好半响才意识到,师父是要喂她吃饭?? “……” 黑毛团子难得开始后悔起来,早知道,那一天就乖乖去吃饭了。 导致陈业以为,他不喂自己就不吃吗? 但事到如今,她都已经坐在陈业腿上, “自己会乖乖主动吃饭”这种话已经说不出口了! 下次,下次一定提前说明! 忙碌的白毛团子撒着脚丫,在厨房和客厅间来回奔波。 将她烧的饭菜都端到桌上,小脸上破天荒地带着笑意。 嘿嘿……好像烧饭还挺有意思的? 青君很有成就感,她擦着汗津津的额头,累地直吐气。 小女娃不经意地瞥过目光,忽然一呆。 师父和师姐…… 就, 已经坐在桌上等着吃饭了? 青君不敢浪费师父的时间,又连忙爬到椅子上。 偷偷打量着对面的师姐。 师姐看起来很紧张呀, 以前青君觉得师姐很高大,挡在自己面前,似乎就能挡下一切危险。 可当师姐被师父抱着的时候,她又发现师姐其实很小一只。 被抱着的时候,脚丫子都够不着地! 姐姐紧张地并紧膝盖,可她的腿好细! 并在一起时,师父腿上还有大半空间,都能再坐一个青君了! 姐姐真倒霉,又被师父抱了…… 小青君庆幸的想着,她可讨厌和师父接触了! 可看着师父不停投喂师姐。 她忽然扒紧碗沿,闷闷吃着。 明明…… 自己才是辛苦烧饭的那个徒弟…… 第19章 :习练功法! “青君,手艺不错!”陈业笑眯眯地夸道。 小女娃慌张地放下碗筷,小脸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小手无处安放,都不敢继续吃饭了。 陈业扶额:“你继续吃你的,师父就是单纯夸你一句。” 闻声,小女娃默默缓了一口气。 重新扒拉着比她脸蛋还大的瓷碗吃了起来。 青君的手艺确实出乎陈业的预料。 不好,但也不差。 但她只是一个小女娃,第一次烧饭就能有模有样,已经难得可贵。 要知道,她基本对下厨一点都不了解,当时做一步就要问陈业一嘴。 “不愧是以后的灭世妖女,青君从小就是个聪慧的孩子。” 陈业心中感慨,轻轻抱着大女娃,不停投喂着。 听着两个女娃细细的咀嚼声,浅浅的呼吸声。 陈业感觉到一种奇怪的安心感。 而怀中稚嫩的身子,又提醒着他, 他抱着的大女娃,是一个切切实实的生命,是一个可怜得惹人怜惜的黑毛团子。 而非虚无缥缈的游戏数据, 更不是游戏动画中,冷漠俯瞰众生的神女。 今天青君的胃口似乎比较小, 小脸埋在大瓷碗中,哼哧哼哧地吃了几口。 就默默爬下椅子,闷头去洗厨具去了。 “师父,饱了。” 黑毛团子忽然低声道,同时抿住唇瓣,不肯再吃。 她不怎么习惯和陈业说话, 哪怕早就吃饱了,她也不敢说话。 可再不提醒他,肚子就要撑破了! 原来,饿了会让人难受,饱了也会让人难受啊…… 曾经知微一直以为,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吃饱。 陈业瞥了眼大女娃圆滚滚的肚子,搁下碗筷。 自来熟地拿着手帕帮她擦着小嘴。 好似在照顾小宝宝一样…… 知微不适应地偏过头去,却始终难逃陈业的大手。 这段吃饭时间对她来说,可谓煎熬到了极点,说度日如年都不为过。 好不容易待陈业擦好后, 大女娃就迫不及待地从他腿上跳下来。 逃也似地去厨房内帮青君洗碗。 “嗯?怎么感觉大丫头在躲着我,莫非……还不够温柔吗?” 陈业蹙起眉心。 不过,知微这丫头是真冷淡啊。 他和青君相处数日,已经渐渐熟络起来,平时也能说得上话。 倒是知微,陈业和她的关系寸步未进。 陈业有时候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人了? 青君这样天真活泼的小女娃,怎么可能是灭世妖女。 倒不如说,知微反而更有妖女的潜力…… 陈业摇了摇头,不再胡思乱想。 “那都是几百年后的事情了,或许是以后的颠沛流离,才让青君这么乖巧的孩子变成妖女。” “哼!再怎么冷淡的女娃,迟早会被为师的热情融化!” “砰砰砰!”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奇怪,谁会主动找我?” 他放下刚端起的碗,手掌搭在刮骨鞭上,谨慎地靠近木门。 透过木门缝隙,能看见门外站着的,是一位年轻的女修。 年龄大概在二十出头,五官秀美,神色不耐。 她穿着天青色道袍,胸口鼓鼓囊囊的。 背负法剑,腰带还挂着一枚玉佩,上刻灵隐二字。 这是灵隐宗外门弟子! 陈业忐忑开门, 女修也不打招呼,伸着脖子朝里面张望几眼,没有发现异常后,才道: “我乃云溪坊驻守弟子李秋云,例行调查。近日,有两个魔修流窜而来,阁下若是知悉情报,烦请上报。否则视为同伙,一律打杀!” 陈业掌心汗水直冒,忙不迭地点头:“明白!” “明白就好。魔修危险,癫狂易怒,望阁下好自为之,莫要误入歧途!” 李秋云都懒得进陈家进一步探查,随意在手中册上勾画几笔,又匆匆赶往下一家。 陈业偷瞄了一眼,那册子上满是人名,偶尔有些人名被红线划去。 应该是只是对棚户区散修的简单统计。 目送驻守弟子离去,陈业关上门。 “敷衍,这能抓到魔修才见了鬼了。但这弟子虽模样年轻,修为料想不错。否则怎敢独身一人来棚户区?那些浑人,色迷心窍可顾不上你是不是宗门弟子。” 陈业默默吐槽,但也忍不住咂舌。 这宗门弟子就是不一样,年轻貌美,身材姣好…… 呸呸呸。 陈业连忙甩了甩脑袋,才将脑海中女修鼓鼓囊囊的胸怀甩走。 体内隐隐有一股燥火。 这具身体到了四十多岁还是雏男,一朝神智清醒,便无法忽视来自肉体的诉求。 陈业洗了把脸,和水面上穷困潦倒的男人对视一眼, 他莫名心烦意乱,随手打乱倒影。 做完这一切,陈业坐回椅子上,继续吃着白米饭。 干巴巴的米饭吃到嘴中一点滋味都没有。 他又夹了块牛肉。 牛肉切的很大,就比青君的小拳头小一点。 吃在口中,还是味同嚼蜡。 那丫头,明明放了不少盐的…… “师父,刚刚是谁来了?”青君从厨房探出半个脑袋,长长的睫毛颤动着,惴惴不安。 “不是来买你们的,是坊市驻守弟子。” 陈业胡乱扒拉几口,没好气白了小女娃一眼,又忽然道, “青君,想不想要个师娘?呸呸呸,当师父没说。” “哦……” 青君缩回脑袋,但心中却认真的思考起来。 要是来个好心肠的师娘,似乎也不错? 不行,那这样好人就要被师父欺负了! 可要是来个坏师娘,她和姐姐就要被两个人欺负了! 所以,师娘什么的,还是不要的好! 洗着碗筷的知微竖起耳朵,默默听着。 嗯…… 她倒是想要师娘,这样陈业就懒得喂她了! 黑毛团子眸中掠过恼意,恨恨地给抹布拧着水,用力地擦着锅。 她是小娃娃! 但不是小宝宝! 有手有脚!不需要人抱着喂! …… “温饱思淫欲,古人诚不欺我。陈业啊陈业,怎的刚扎下根就寻思找老婆了?起码等练气后期吧……” “不就是当了六十多年的雏男吗?你至于么!” 陈业重回杂货间,翻起买来的庚金诀。 五行之中,金锋锐肃杀,主攻伐。 杀伐之凌厉,在五行之中一枝独秀。 而庚金诀,主修一口庚金气。 以金炁凝气,凭气之锋芒破万法。 小册子前半本书,绘制着庚金气化为千般兵器攻伐,威势不凡。 陈业看得津津有味,一张图一张图仔细记忆着。 可连续翻了好几页后,他眉头越蹙越深。 这些图就是寻常绘画,记住又有什么用? 靠! 陈业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这些图画就是充数的,没有丝毫用处! 陈业直接翻到后半部,记载着法诀的纸页只有寥寥数张,但字字精要。 他嘴角抽搐。 难怪那摊主任凭他翻看法诀前半部分的图画,合着就是特意多画这几页糊弄人的…… 不巧的是,还真把他糊弄住了。 “气走少阳,锋藏百会......” 他低声念着口诀,试着调动丹田内稀薄的灵力。 如烟般的灵力聚拢凝缩,化为一点黯淡的金色。 陈业脸上刚露出一丝喜意,经脉突然传来刀割般的刺痛,疼得他手一抖。 这缕金芒顿时消失不见。 “庚金气锋锐肃杀,藏于经脉,一着不慎,反倒容易误伤自己。” “炼此法,几乎等于自虐。” 寂静的杂货间内,一盏油灯忽明忽暗。 月色自缝隙钻出,陈业眸中流露几分狠意。 第20章 :徒儿的秘密 三天后。 昏暗的杂货间内, 油灯芯子爆出细碎火花,照亮了墙上密密麻麻的刻痕。 每道刻痕都如利刃划开,干净利落。 这些刻痕,深浅交错。 有的堪堪只是在青砖上留下了一道白印。 有的则深深嵌入。 “嗤——” 一缕金芒从指尖溢出,在距墙壁半寸处溃散成星点。 陈业盯着被庚金气划出深浅沟壑的墙面,最深的裂口已能塞进半枚铜钱。 他活动着酸胀的右臂,全身经脉被金系灵力蹂躏得疼痛难耐,如同千刀万剐。 “该死,区区低阶法术,整的和苍蜣登阶似的。” 陈业眼中血丝密集,眼下青黑,憔悴万分。 正常情况,陈业难以狠心自虐式习练术法。 但家里遭贼的事情,却让他醍醐灌顶——这个世道,很乱! 虽然他早就明白这一点,可只有当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头上,才能深切感受到缺乏秩序的不安定。 “再怎么疼,总比死了好!” “再来!” 他咬紧后槽牙掐诀,手指早已被割的鲜血淋漓,干涸在掌纹中。 这次金芒凝成寸许长的气刃,缭绕在指尖盘旋。 下一刻, 骤然钉向青砖! “嗤!” 青砖上,破开一道食指大小的口子。 阳光从墙壁中溢出,裹挟着泥土的芬芳和浓重的湿气。 【庚金诀大成:1/200】 陈业神情一松,他迫不及待凑到砖口上,不停地呼吸着屋外清凉的空气。 在屋里闷了三天,快给他憋死了! 陈业望着指尖未散尽的金芒,忽然咧开干裂的嘴唇笑出声。 昼夜习练三天,总算将庚金诀修炼至大成! 换成寻常修者,起码得苦修数年! 但威力么, 则让陈业大失所望。 庚金诀,是低阶五行法术最常见的术法之一,威力平平。 只是相对于其他同阶法术而言,拥有一定杀伤力。 据传有的灵植师,习练庚金诀只是为了除虫。 很好上手,施展起来也方便。 但想以庚金气凝练种种兵器攻伐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这就是一道小气刃。 大成的庚金诀,勉强能在十步内保持杀伤力和准头。 想要百步千步取人首级,怕是圆满都做不到。 “贪心不足蛇吞象,就是本三灵石的低阶法术,能有多大威力?” 陈业释然一笑,重振信心。 况且,在面板中,就连圆满都只是开始! 除此之外,陈业能明显感知到, 在法术到了大成后,单纯的施展,能增长的熟练度微乎其微。 还是那句话,纸上得来终觉浅。 要想更快提高熟练度,还是需要不断实践。 正如之前治疗银鳞花时,能快速提高灵植三术的熟练度。 陈业竖起中指,指尖再次缭绕着一弯淡金气刃: “呵呵,卖家秀和买家秀是吧。这玩意无非就是一道凝练着金系灵力的气刃。” “不过,大成的庚金诀,十步之内取人性命,不成问题。” 他心念一动,唤出面板。 【姓名:陈业】 【寿元:40/72】 【灵根:金木水火土】 【境界:练气四层】 【功法:长青功大成:40/200;重身法入门:7/10】 【技能:去疾刀诀圆满:100/400;刮骨鞭小成:30/100;厨艺大成:15/200;催生法小成:60/100,云雨术小成:60/100;庚金诀大成:1/200】 除了庚金诀外,他还简单习练了重身法。 但重身法本就是靠日积月累进步,很难如庚金诀这种法术通过突击练习的方式,快速提高熟练度。 因而,并未取得多大突破。 可陈业对重身法的期望远比庚金诀要高。 原因很简单, 只要负重,他就能无时无刻增长重身法的熟练度! 这两天,他只是枯坐在杂货间习练庚金诀,重身法的熟练度都涨了七点! 日积月累下,迟早会给他一个惊喜。 念此,陈业弯下腰,在桌下杂货中摸索出一条草绳,将近三十斤重的铁剑捆在背上。 生锈的剑鞘蹭过后颈,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好冰……这天气越来越冷了。” 陈业活动了下手脚,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原先他总觉得双腿沉重,迈不动步。 但自重身法入门后,他的腿脚似乎轻快了几分。 【重身法,熟练度+1】 “不错!”陈业满意点头。 既能增长重身法熟练度,又能多一件兵器。 只是迈步时铁剑总是不停拍着他臀部…… 这样走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陈业手忙脚乱解下草绳,将铁剑背在斜身后,再将草绳扎的紧实。 这才没有继续出洋相。 他摸了摸腰间的刮骨鞭。 说来,前身买这个一阶下品法器,并不是为了护身,而是为了打徒儿的…… 就连刮骨鞭法,都只是熟能生巧下掌控的技巧,不属于法术,在凡人武艺范畴内。 只是能在不伤人性命的前提下,造成更多的痛楚。 所以他才没有专注习练刮骨鞭。 陈业叹息一声, 他不怨徒儿一直对他抱有警惕性,她们所承受的苦难,远非陈业所能想象。 甚至,他有些不可思议。 青君受了如此多的摧残,可性格依旧活泼开朗,很好接近。 按照理说,像知微那样冷冰冰地好似出现心理障碍才正常…… “但对自己而言,青君没有出现心理问题,应该是一件好事吧?” 陈业忽然有种不安,他摇摇头,大步踏出闭关三天的杂货间。 …… “下雪啦!姐姐!” 青君手肘撑在窗沿边,小脚丫在墙蹬了好几下,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挂在窗下。 她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的风景。 窗外。 稀碎的雪花纷纷扬扬,风声簌簌,树荫摇曳。 倒映在女孩清澈的瞳孔中。 她兴奋而又激动。 “什么!” 黑发女孩腿脚一软,快步搬来一个板凳,踩在板凳上张望着外面的雪雨。 本就苍白的小脸白的几乎透明,灰暗而绝望,她哆嗦着唇瓣: “怎么……怎么又下雪了!” 下雪,意味着天气变冷。 是她和青君一年之中最恐惧的时候。 有一年冬天,若不是李婆婆塞给她们一颗火石,她和青君险些冷死在家中。 青君听出姐姐语气的绝望,歪着小脸,不明所以:“姐姐,下雪了咱们可以堆雪人,打雪仗呀!” 小女娃的开心溢于言表。 这是她难得的娱乐活动。 可大女娃却怔怔地看着妹妹笑颜,额发下的眸子,氤氲着水雾。 她抱紧白毛团子:“都怪姐姐,都是姐姐没保护好青君……” “姐姐?” 小女娃不明所以,小脚丫费力的探到板凳。 哼哧一声,踩在板凳上,安静地抱着姐姐: “没事啦,师父现在不会欺负青君!” 她小脸贴在姐姐单薄的身子上,听着姐姐激烈的心跳。 好奇怪…… 姐姐一向很冷静,可这几天却总是会哭呢,哭的次数比青君还多。 “不!都是姐姐的错,明明等妙丹阁炼丹的时候,就能想办法得到毒药……” 黑毛团子咬着唇瓣,痛恨万分。 偏偏是这个时候,陈业将她带了回来! 白毛团子从姐姐怀中钻出脑袋,迷糊地眨巴着眼睛:“诶?毒药?是这个吗?” 她在内衬中摸出一个油纸包。 “这不是包桂花糕的油纸包吗?”知微愣着接过。 她打开一看,里面竟然裹着一坨膏药,散着清香。 这一刻,黑发女孩眼前一黑,心脏砰砰直跳。 “又怎么了?嗯,下雪了?” 陈业推开杂货间门,便看见两个女娃踩在板凳上抱在一起。 一黑一白两个脑袋挨在一起。 她们身后,则是纷扬的小雪。 而女娃脚下的板凳嘎吱作响,陈业见了心头一紧。 “太危险了,这板凳不结实。” 陈业连忙张开手臂,将两个女娃一齐从板凳上抱下来。 不错,身子骨确实有劲了,能轻松抱下两个女娃。 他打量了几眼窗户, 应该是为了避免别人钻进来,屋内的窗户开的又小又高,导致两个徒儿想看雪都要搬凳子! 真得换个房子了。 这附近的环境太差…… 陈业摸着怀中的灵石,暗下决心。 他瞥见两个徒儿情绪低落,忽而一叹。 蹲下身,一手摸着一个徒儿脑袋:“以后的冬天,你们不会再挨冻了。” 他望向窗外稀碎的小雪,意志坚定。 不管天气如何,他都必须去野外试炼下法术,增加实战经验! 第21章:出门 寒风刺骨,雪花纷扬。 棚户区的小道,泥泞不堪,杂草丛生。 蓑衣汉子用草绳将铁剑捆在身后,腰间缠着长鞭,带着两个女娃在埋头走在风雪中。 “师父,我们去哪?”小女娃不知多少次问着汉子。 汉子呵出口白雾,温声道:“送你们去李婆婆家,暂待一会,师父出去有事情。” “哦~”小女娃牵紧大女娃的手儿。 慢慢走了十几分钟后。 汉子带着两个女娃,来到一处人家小院中。 他提着一捆腊肉,敲响院门:“婆婆,大根,有人在吗?” 院门没关严实,刚一敲就将门敲开。 “汪汪汪!” 一道黑影从门后扑来,吓得陈业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他踉跄一步,连忙张开双手护在徒儿身边。 好大一条黑狗! 足有半人高! 皮发油光发亮,肌肉健硕,正冲着陈业龇牙咧嘴,哈着热气。 陈业何时直面过这种凶犬? 他前世只是个普通人,腿都有些发软。 可身后徒儿的小身板,但凡被黑狗咬了一口,半条命就没了! “滚!” 陈业将徒儿护得严实,连吐几口气。 指尖缭绕着轻飘飘的庚金气芒,心中才多了一分胆气。 黑狗弓着腰,疯狂犬吠着,人性化地出现一丝忌惮。 这狗还挺聪明,知道庚金气芒对它有威胁。 “圆圆,是我!” 青君在陈业身后开心地挥着手,一点都不害怕。 黑狗在地上磨着爪子,尾巴冲两个女娃直摇。 但还在警惕着陈业,伏低身躯作势欲扑。 “圆圆?是李婆婆家养的狗?” 听到圆圆两个字,陈业才想起这是李婆婆家养的狗。 前身和圆圆还有过一段恩怨。 以前前身喝醉,见圆圆趴在路边睡觉,顺脚就踹了一脚。 然后一人一狗硬是在泥地上缠斗半天。 还是李婆婆听到自己狗惨叫不停,出来寻狗,这才制止了前身。 陈业仔细一看,圆圆尾巴光秃秃的。 这是被前身用去疾刀决刮的,导致它尾巴再也长不出毛来…… 看来前身也不纯是废物,喝醉肉搏还能压着圆圆打。 陈业哭笑不得。 正在做午饭的李婆婆听到狗子叫,连忙走出院子。 “圆圆,过来!” 老妇人唤了一声,圆圆听到主人的声音,这才停了下来,然后乖乖地站在李婆婆身边。 “你来我家作甚?两个娃娃被你带哪里去了?” 老妇人摸着狗头,恶狠狠地瞪着陈业。 心中一片悲凉。 自从这十几天没看见陈业她们的影子后,老妇人辗转难眠。 她已经肯定陈业卖了两个娃娃,不知去哪里享乐。 若是可以,李婆婆宁愿手头拮据,也愿意养下这两个娃娃。 她们吃苦耐劳,机灵聪慧,不可能成为负担! 可惜那浑人,是不可能白放她们走…… 而且自己还有个儿子在修行关键时刻,没那么多灵石满足陈业的胃口。 陈业脸上堆笑,他瞥了眼两个矮矮的徒儿。 她们站在篱笆下,李婆婆根本看不见。 于是蹲下身子,目光在两个徒儿来回转了一圈。 最后停留在一路沉默的黑毛团子, 就是你了,知微! 陈业不由分说,将大女娃抱起,还不忘在怀中颠了颠她的软软身子: “婆婆你看,知微她们都还在!” 知微脸上火烧似的热,这还是陈业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抱自己。 竟然……竟然还颠了颠! 她险些维持不住她一贯冰冷的气质。 大女娃纤细的腰肢挺得板正,拘谨地坐在陈业手臂上,她微咬着薄唇:“婆婆,好久不见。” “对了,还有青君!” 陈业用脚踢了踢青君的小屁股。 小女娃捂着屁股,幽怨地回头望了陈业一眼。 怯怯地站到李婆婆面前:“婆婆,青君没被师父卖掉!” 李婆婆脸上一喜,可看到两个女娃时,当场石化在原地。 这还是之前的两个女娃吗? 半月前的知微青君,就似一挂着破烂衣衫的骨头架。 可现在的她们穿着干净合身的厚实新衣裳,脚下踩着扎实布鞋。 身上干干净净的,精神饱满。 甚至还胖了一些! 这时,她还注意到一个细节。 陈业抱着知微的动作很温柔细心,而且刚刚圆圆吠叫时,陈业似乎是拦在她们身前。 李婆婆和陈业师徒相识也有三四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护着女娃。 要不是陈业在她印象中太糟糕,实打实的鬼师形象,否则倒还真有点像慈师。 陈业含蓄地笑了笑,很满意李婆婆的诧异。 这说明他的确把徒儿养的大变样了! “婆婆,你别担心。以前我确实混账,整天发酒疯。直到上一次死里逃生,我才幡然醒悟。” “不经历生死,不知生命可贵……希望婆婆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以前的冒犯。” 他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态度诚恳。 “你这是怎么了?真是活见鬼了!” 李婆婆狐疑地上下打量陈业。 陈业嘴中的死里逃生,她也有印象。 十天前,陈业调戏一名新来云溪坊的女修,被女修道侣打个半死。 要不是女修道侣不想刚来云溪坊就杀人,陈业说不准就被打死了。 这件事在附近的棚户区闹得沸沸扬扬,就连李婆婆都略有耳闻。 而两个女娃娃更是小脸呆萌。 师父(陈业)对李婆婆说要改过自新? 跟被人夺舍了似的…… 他以前没脸没皮,懒得在乎别人的看法,就逮着两个女娃取乐! 怎么现在,对谁都客客气气的? 陈业对李婆婆等人怀疑的心态早有心理准备。 可他总不好说,自己是穿越来的吧? 这话说出去,必然要被人怀疑是魔修,直接打杀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 他不止是蓝星的陈业,同时也是修真界的陈业。 他就是前身,前身就是他。 前身若不是被刺激打压得精神失常,以前也是一个上好的小伙子…… 陈业将自己的来意简单说了下: “婆婆,我等会要出门一趟,可前几天家里遭贼,不放心让两个徒儿在家中,你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 说着,陈业将带来的腊肉挂在篱笆上。 李婆婆目光在陈业和腊肉上来回扫了一遍。 这浑人真是出了奇! 不仅会担心起徒弟的安全,还懂得给她送礼。 李婆婆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青君和知微就交给我吧,在我这待着,可比你那破地方享福。这腊肉,我就收下了。” “该收的,多谢婆婆,今晚我就会回来。”陈业感激地点头哈腰。 李婆婆抱紧双臂,从鼻子中哼了一声,一点好脸色都不给陈业。 她不担心陈业生气,她一家人在云溪坊扎根了数十年,手中自然有压箱底的手段。 比如符箓等手段,不怕区区练气四层的修者。 陈业低头看向两个小人儿:“你们要乖乖听李婆婆的话,不要乱跑,不要调皮……” 他叮嘱了好一会,直到李婆婆不耐烦的打着哈欠,才讪讪停下来。 这阵子,两个徒儿被他养的很好。 小脸洗的干干净净的,白净细腻,五官底子很好,粉雕玉砌惹人喜爱。 这也是他不放心的原因之一。 以前青君脏兮兮的,都被张老道盯上了,现在这么可爱,更容易招人惦记。 临别前,陈业又朝知微手中塞了几枚灵砂: “要是在婆婆家想吃什么,可以用灵砂买哦,不要不好意思。” 风雪渐大,黑狗不停呜咽。 陈业收紧蓑衣,转身踏入漫天飞雪。 身后传来木门闭合的闷响,混着青君逗弄圆圆的嬉笑,渐次湮灭在呼啸北风中。 李婆婆看着陈业远去的背影,有些捉摸不透。 直到陈业的背影彻底消失,她这才一手牵着一只女娃的小手。 粗糙老手中,两只手儿纤细瘦弱。 “没被卖就好,婆婆给你们做好吃的!”李婆婆心疼不已。 知微同样在默默地望着师父的离去。 她将灵砂小心地放到内衬中的夹层,里面还有一颗莹润的灵石。 忽然,大女娃抿了抿唇。 “好吃的!” 青君眼睛一亮,没心没肺的傻笑着。 小女娃的心中,似乎就从来没有师姐那般复杂的情绪。 第22章 :三千大山 “三千大山”中的“三千”并非确数。 而是象征性的虚指,表示数量极多、不可穷尽。 三千大山横贯凌墟界,占据凌墟界三分之一的面积。 而灵隐宗,正坐落于三千大山附近,乃凌墟界燕国五大宗门之一。 于五十年前,发动开辟战争,在三千大山内开辟出云溪坊。 “听说大山深处,还蛰伏金丹、元婴这等级别的妖兽。” “云溪坊说是资源丰富,环境相对安稳,但这是建立在深入大山,外来修者少的前提下。一旦妖兽暴动,这里便是最凶险的地方。” 陈业踩在前人践踏而成的蜿蜒小路,路边随处可见陈年白骨,偶尔还能看见一两具腐烂尸体,他看得心里直打鼓。 前世,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尸体! 尸体上残留着法术,刀剑的痕迹。 外围妖兽稀少,这些修者多是被人劫杀而死。 云溪坊附近,尚有灵隐宗维护秩序,可荒野四下无人,一切各凭本领了。 说来可笑,在三千大山中,妖兽的威胁反倒是其次,真正的威胁往往是狩妖修者。 远处,山势高大,峡谷深险。 群山连绵,远远望去,似层层青烟,连绵不绝。 衍生到群山之中的小路,杂草渐渐旺盛,淹没了小腿。 偶尔,杂草簌簌作响,不知是风吹,还是其下有动物游走。 陈业头皮发麻,这种未知感让他恐慌,生怕一不小心,踩到一条妖蛇。 可他明白,修真界只会越来越乱。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陈业咬咬牙,硬着头皮将铁剑解下。 如盲人寻路,用铁剑不断试探着面前的杂草。 再往深处走,茂盛的林木就遮住了陈业的视线,如同进入了原始森林。 不时有妖兽叫声,回荡在苍茫群山中。 似婴孩啼哭,又似黄鹂婉鸣。 忽东忽西,忽北忽南,忽近忽远。 不知方位,不知距离。 莽莽山林内,陈业步伐僵硬,举目四顾,入目皆是旺盛林木。 似乎下一刻,便有妖兽从丛林中跃出。 “不能再往前走。再走就要遇见妖兽,缺乏秩序,这外围的野兽足够试手。” 陈业谨慎停下脚步,不停擦着汗津津的手心。 …… 山风掠过枯枝,发出裂帛般的声响。 陈业蹲在榉木后,指尖凝着半寸长的庚金气。 三丈外有团灰影窜动,是只肥硕的岩兔正啃食苔藓。 “十步内有效……” 他蓑衣早被融雪浸透,之前劈砍墙壁时的凌厉此刻全化作迟疑。 活物会动,会逃,会垂死反扑,与呆板的墙壁不是一个概念。 而这,也正是陈业要来荒野中练手的原因之一。 灰兔突然立起前肢,粉红鼻尖抽动着转向左侧。 陈业神情一紧,顺势催动庚金气,锐芒擦过兔耳钉入岩壁,碎石飞溅吓得那畜生后腿猛蹬。 第二道金芒仓促出手,堪堪削下半截兔尾,雪地上顿时绽开几滴殷红。 “晦气!” 陈业啐了口唾沫,懊恼不已。 其实,自庚金诀到达大成后,他已经对这术法娴熟无比。 但刚刚一时紧张,不小心失去了准头。 否则,本可以将其一击毙命! 陈业正要起身追赶,忽听得东南方传来枯枝断裂声。 他立即伏低身子,躲藏在灌木丛里。 两个蒙面修士结伴而行,为首者腰间挂着滴血麻袋。 见到这一幕,陈业屏住呼吸,背脊霎时覆满冷汗。 “方才这附近有动静,空气中有血腥味。” 瘦高个抽动鼻翼,闻到岩兔的血液,目光在附近来回扫了圈。 “这附近修者本来就多,不要管了。” 挂着麻袋的修者踢开脚边冻硬的乌鸦尸体,脚步匆忙, “我们得赶快去东边沟壑守着,今日定要截住采冰魄草那伙外地人!” 两人见怪不怪,径直离去, 待气息远遁,陈业抖落满头松针,心有余悸。 “这次还是太冒失了,应该找个熟人陪同才安全些。” 他苦笑摇头,忽然发现那受伤的岩兔竟蜷在五步外的树洞里,瑟瑟发抖,红眼睛正盯着两个修者离去的方向。 这次陈业运转长青功调和经脉,庚金气凝若细针,精准洞穿兔眼。 他用草绳捆住兔脚,将岩兔挂到身后。 谨慎地换了一个位置,继续小心寻找着附近的活物练习庚金诀。 “咻!” “咻!” “咻!” 接下来,金色的气芒凝聚地更加迅捷,不停在这片林间收割着小动物的生命。 陈业惊奇的发现,熟练度的增长,不单单只是提升境界那么简单。 而是切切实实,在每一次施展中,不停给他灌输经验和感悟。 陈业玩得不亦乐乎。 起初还很紧张,担心会不会引来劫修。 可后面又陆续遇到三三两两的散修,彼此间也没有发生冲突,相安无事。 陈业这才知道之前他过度紧张了。 这附近的修者,基本都在云溪坊里讨生活,一般不会随意杀人。 尤其是此地还属于三千大山外围,来往修者多,不是无人之地。 况且,杀人同样不是一件易事,谁知道对方有什么手段? 就算费尽心思杀了对方,也未必能有所收获。 寻常修者在外,都不会随身携带家底,以免被人杀了还便宜对方。 日头西沉,雨雪渐盛。 不知有多少小动物丧命在陈业手中。 尽管练得上头,但陈业始终让灵力保持一半,边休息边练习,效率缓慢。 他大概估计了下,全盛灵力能让他施展十次庚金诀 “哗啦——” 一只小巧的蜂鸟振翅而飞,高速从林间穿梭而过。 掠过陈业头顶时,下一刻,一道金芒陡然洞穿它的身躯。 羽毛飞溅,蜂鸟颓然栽在地上,抽搐着流出一摊鲜血。 【庚金诀圆满:3/400】 苦练一天,总算圆满! 并且在不断的尝试中,陈业还发现,虽说在实践中得到的熟练度稍微高些,可付出的时间成本同样更高。 而自庚金诀圆满后, 他已经可以灵活自如在指尖盘旋庚金气,无时无刻都可以提高熟练度。 “在外边练习的风险太大,还得费心思去寻找动物。我宁愿稳健点,自己慢慢练。两者差别其实也不是很大。” “主要还是灵力不足,又要留一定灵力以防万一……要是有足够的回气丹,那就直接爽练等级了!” 陈业无奈,一颗回气丹一块灵石,他实在是吃不起。 在修真界中,金钱的地位同样不容小觑。 他凝视指尖的金芒,颜色从淡金色转变金色,更加锋锐。 能在三十米内,都具有一定杀伤力,洞穿树干,不在话下! 这个距离不容小觑。 在前世,经过训练的,使用手枪射击30米外的目标,准确率都不会超过30%。 圆满级别的庚金诀,相当于陈业此刻有了一把百发百中的手枪! 不说杀人,但自保绰绰有余。 山风裹着碎雪掠过陈业的脸颊, 三千大山的模糊轮廓在雪雾中若隐若现,像匍匐的巨兽露出森白獠牙。 “天要黑了,得赶紧离开。这鬼天气,冷的离谱啊……” 他呵出的白雾瞬间凝结蓑衣领口,集市买的六合靴此刻浸透雪水,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趾缝间冰碴的摩擦。 陈业活络了下快被冻僵的肉体,他紧了紧背上死兔,脚步比来时更沉三分。 第23章 :过往—雪夜 【重身法小成:23/100】 一天的奔波,早就让重身法突破进小成! 他反手按了按背肌,较清晨时已经厚实几分。 肩胛骨不再如两片快散架的犁铧,倒是像模像样地支棱起来。 这具腐朽不堪的肉身,竟在短短一天内,就生出了筋肉轮廓! 山风掠过松林,卷来几缕血腥味。 陈业下意识攥住剑柄,远处有团雪地上有团灰影在抽搐,是只被灰狼开膛的幼鹿。 灰狼似有所觉,绿油油的眼睛回头看了自己一眼,狼嘴鲜血淋漓。 这只灰狼,比李婆婆家养的圆圆还大上一圈,更显狰狞! 若是一天前的自己,此刻该腿肚打颤了。 “咻!” 庚金气破空时带起尖啸,灰狼惊跳而起,却顷刻间被庚金气削去半个脑壳,血泊染红雪地。 陈业血液隐隐加快,兴奋地捏紧拳头。 圆满的庚金诀,已经能将这种中型动物一击毙命! “轰!” 远处山坳突然炸开火光,隐约传来法器碰撞声。 东边卷起密密麻麻的黑影,凝目看去,却是无数惊鸟四散逃逸。 再看惊鸟起处,声势不凡的法术对撞轰鸣,如烟火炸开。 这等动静,怕是练气后期的修者出手! “先前两个蒙面修者,便是急匆匆冲着东边而去。那边迟迟未有动静,结果现在才火拼?” “城门失火,可别殃及我这条池鱼。” 陈业顿时心一沉,连忙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赶回家。 生怕撞见他们火拼。 但越是担心什么,越会发生什么。 四方山林间,窜出十数道影子,向着东边疾射而去。 迅如奔雷,动作矫健,都是常年搏杀的练气中期修者。 “快!那石镜会的人果然混进去了!” “这帮人太不守规矩了,视我玉蜥会如无物!” 他们彼此交谈着,三言两语间。 陈业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尤其是在争勇好斗的修真界中,出现帮会太过寻常。 石镜会,是外地散修在云溪坊抱团取暖形成的帮会。 而玉蜥会,则是云溪坊本土部分狩妖修者的帮会。 两者之间,常发生摩擦。 最近,玉蜥会的人在三千大山内发现一处山谷,里面有不少灵药。 但不慎消息外流,被石镜会的人得知。 石镜会趁夜偷了不少灵药,得了好处之后,这次又故技重施。 听得陈业都快打破对修真界的滤镜了。 他本以为两个帮会,应该实打实地打一场争夺灵药所属权。 却不料竟然是趁夜偷盗,偷了就跑! 但这一切,都和他无关! 有了熟练度面板,陈业只想安安心心和徒儿一起平静生活。 陈业背起灰狼,谨慎地远离这伙人。 …… 一年前的雪夜,如今晚一般无二。 大雪掩埋了棚户区的肮脏。 视线中,只有朦胧的雪花,不见建筑。 唯有手心中的蜡烛,散发着黯淡的光芒。 她双手捧着蜡烛,跪在地上。 泪水在脸颊上凝结成冰晶。 破屋门户洞开,寒风卷着草屑掠过狼藉一片的屋子。 “嗝——” 暴风雪中,男人踉跄地从雪中撞出来。 拎着酒壶,脸上有醉酒后的跎红。 “知微,真乖。” 男人在门口跺了跺脚,将鞋底的泥水在雪地上蹭去,醉醺醺地看向她。 她浑然不觉,僵硬地跪在地上。 “睡着了?” 男人语气有莫名其妙的担忧,突然揪住她生满冻疮的耳垂狠命一拧。 “师父,青...青君呢?” 嘶哑的哭腔从她龟裂的唇间溢出。 “青君?” 男人饶有兴趣的一笑,他指着门口, “去对面的桂树上,摘一片叶子给为师。” 说罢烂醉如泥倒在土炕,酒液顺着嘴角浸湿了草席。 她听完,晃荡地从地上站起来。 不要命的朝雪雨中奔去。 寒风几乎要将她瘦弱矮小的身子吹到空中。 可对师妹的感情,让她奋力穿过雪雨,在泥泞的雪路另一边,摘出一片叶子。 “师父……”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男人眼也不睁,厉喝一声: “站住!别把家踩脏了。” 知微麻木地学着男人的动作,在门口雪地中跺着脚。 或许是因为浑身冻僵,她的身体已经丧失知觉。 就连两条腿都好像不是自己的。 但,这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她不会感到寒冷。 “师父,叶子,摘来了。” 她眼前黑漆漆的,就连男人脸上的表情都看不真切。 但,他一定在狞笑: “唉,还没发现师父的用意吗?再摘一片。” 用意? 难道,青君就在去桂树的路上? 她意识都快要丧失,拼命地朝回赶去。 可路上分明什么都没有。 她再一次摘了片叶子,这一次不用男人说。 她便熟练的跺脚跺去污泥,恭敬地递到男人手上。 “再去……” 听到这话,她竟然没有感到意外。 就这样,不知道多少次后。 当她再一次将树叶递到男人手上时,他却幽幽一叹: “知微,你没发现吗?” “那就看看,你的鞋底。” 鞋底……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那破烂草鞋。 鞋底沾着被血色染红的雪,以及几根……凌乱的白发。 她,找到青君了。 门口泥泞的雪地中,一缕鲜血,正妖异的盛开着。 …… 从此,青君就变了个人,变得天真无邪。 同龄的女孩可以天真无邪。 可青君不可以。 知微抱着双膝,默默望着院子外的漫天风雪。 死寂地没有波澜的瞳孔,凝视着黑夜。 瞳孔倒映出蓑衣男人的身影,他背着灰狼,提着一只兔子在风雪中出现。 他脸色红润,正如曾经醉酒后一般。 “知微!师父回来了!” 陈业冲着大徒儿挥着手,笑容满面。 见到大徒儿在这么冷的天气,还在门口等他。 陈业心中有说不出的感动。 “师父。” 不知道是不是陈业的错觉,大女娃的声音冰冷了几分。 但俗话说的好。 观其言不如观其行,别管她的声音多么冷。 既然徒儿在外边倚门盼归,这就说明了他过去几天的努力是有效果的! 陈业心疼地看着她冻红的小脸: “外面这么冷,怎么不进屋子里去?” 大徒儿额发后的眸子,似乎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师父,知微命硬,不怕冷。” “傻孩子,哪有人不怕冷的。” 陈业想牵起她的小手,但徒儿却默不作声地缩了缩。 他本想和以前一样,强行地去牵她的小手。 可想了想,还是作罢。 之前是知微不肯吃饭,他才逼不得已强行去喂。 若无必要,还是不要违背知微意愿,慢慢来吧…… 第24章 :享受羞耻的知微 陈业推开李婆婆家吱呀作响的木门,蓑衣上的积雪簌簌抖落在门槛上。 屋内,温暖如春。 炉膛里劈啪作响的松枝烘着暖意,屋内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将睫毛上的冰晶融成水雾。 “圆圆,不准跑!” 青君正骑在黑狗背上揪它耳朵,见师父挂满冰棱,背后还挂着一具狼尸,吓得从狗背上滚下来。 小女娃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裳,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不见了。 “呜——”圆圆呜咽出声,咧着牙齿。 其乐融融的画面,一下子就被自己破坏了…… 前身,可真是人憎狗厌。 陈业正自嘲着,忽然瞅到圆圆的耳朵被揪得掉毛。 蹙眉道:“青君,和圆圆玩时,不要这么用力。激怒它可就不好了。” 他没看出来,小徒儿小小一只,下手竟然这么狠。 “青君知道了……”女娃捏着衣角,弱弱出声。 见小徒儿胆怯的模样,陈业怀疑是自己多疑了。 这孩子哪里有这个胆子。 或许只是圆圆在掉毛而已。 他将背着的灰狼拖进来,这畜生脑壳的冻血窟窿被火一烤,又在渗血,在地面拖出道暗红痕迹。 “你刚刚去三千大山猎狼去了?” 李婆婆听到动静,提着火钳从后厨走出。 老人神色诧异。 这烂酒鬼还有胆子去三千大山狩猎? 陈业将狼尸搁下:“前些日子承蒙婆婆照顾,这狼不值什么钱,聊表心意,劳婆婆费心,等下我带孩子们回了。” 狼尸太过笨重,他重身法虽然小成,但长时间还是扛不动。 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李婆婆浑浊的眼珠不住打量着陈业:“你这混蛋还真是浪子回头不成?” 她火钳戳进狼尸下颌,挑开森森白牙。 这是在三千大山中常见的灰风狼,在坊市中一整只可以卖掉五十灵砂。 老人转身从藤筐深处拽出两团灰扑扑的物事,发硬的毛料在火光里浮起一层银霜, “去年剥的皮子,针脚粗了些,总比布衣强!给丫头套上吧,不占你的便宜!” 陈业一看,这是用兔毛制作的袄子和围脖。 应该是李婆婆亲手做的,她平常在家,就是靠鞣制兽皮,制作衣裳赚点灵砂。 陈业脸色一喜,道谢后就忙不迭地给徒儿披上,围脖系得严严实实的。 没一会儿,两个女娃就被裹成鼓鼓囊囊的团球,只露出两双晶亮的眼睛。 萌得陈业心都快化了,他忍不住捏了捏青君的琼鼻: “和婆婆说再见。” 青君撇了撇藏在围脖内的小嘴,脆声道:“婆婆再见!” 知微没有犹豫,紧随其后:“婆婆再见。” 老妇人顿时忍不住露出一分笑意,连声道好。 就连看陈业的眼神,都越加柔和。 之前送狼尸,这个老妇人都没露出这样柔和的眼神。 师徒三人刚迈出门外, 北风便卷着雪片扑进来,瞬间吞没了师徒三人的轮廓。 …… 路上的积雪没到脚踝。 视线中全是纷飞的大雪。 陈业让两个徒儿走在前面,避免她们走丢。 他呼出的白气凝在胡梢,很快结出稀碎冰晶。 这方世界的冬天,气候严酷至此? 陈业暗暗咂舌。 在前身的模糊记忆中,似乎这几年冬天越发难过。 路程不长。 很快破屋便在雪幕中露出一角。 别说陈业,就连两个女娃都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 这个带给她们无数折磨的破屋。 在此时,却是风雪中唯一的庇护所。 而陈业隔壁的邻居,房门大开,屋内空荡荡的。 这些天,他就没见到过张老道的影子。 “这老头不会畏罪潜逃了吧……” 陈业嘀咕着,指尖缭绕着庚金气。 叮! 熟练度加一! 他心情好上些许,苦中作乐地在心中给面板配音。 灵药膏确实值几块灵石,但只是一笔小钱,掉了没事。 幸好当初徒儿不在屋内。 只要人没事就好! 家中没有李婆婆家的火炉,乍入门感觉比外边还要阴凉。 陈业故技重施,在屋中心挖了一个坑,重新点燃一堆柴火,熊熊的火光顿时驱散了阴凉。 青君蜷在板凳上,湿透的布鞋搁在火坑边烤着,蒸腾起缕缕白雾。 兔毛袄子搁在腿上, 她舒服地翘着白皙的小脚丫,很是享受。 陈业不由得在小徒儿的脚上多望了一眼。 她的脚白皙细腻,像一块柔滑的玉石,小巧可爱,只不过太过纤瘦。 但这个现象很奇怪。 青君以前穿着破草鞋,平日里也得不到充足的营养。 皮肤怎会生的这么好? 小女娃眼睛飞快瞥了师父一眼,有些紧张,珍珠般脚趾蜷缩着。 陈业见状,目光落在知微身上。 而知微的模样才属正常。 大女娃没有青君那么放的开,默默地坐在火堆旁烘着手。 她的手略显粗糙,又因为长期挑选火石,指尖开裂。 而耳朵上还长着冻疮。 别看知微这样惨兮兮的,可实际上她反倒是体质特殊的徒儿。 身负上古仙体——无垢琉璃体。 无垢琉璃体极为特殊,相传是混沌初开时净世青莲所化。 会渐渐让其丧失七情六欲,直至人性尽褪。 但在同时,褪去凡胎,超凡脱俗。 每褪去一层凡胎,便要尝遍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不欲临之苦。 待渡尽情劫,方得斩断尘缘登临仙位。 届时黑发如墨眸似寒潭,世间万般因果皆不沾身。 此四苦,隐隐之间对应了陆知微在游戏中的剧情。 怨憎会,被迫与厌恶之人相处。 这个不用说,指的就是就是知微和前身。 爱别离,与所爱之人分离。 对应的应该就是原剧情中,知微被迫和青君分开。 至于后面的求不得,不欲临,则没有在剧情中体现。 奇怪……是我看漏剧情了吗? “知微,把鞋子脱下吧,湿鞋子穿着难受。”陈业止住思绪,忽然开口。 黑毛团子触电般的缩回脚,细细的脚踝在火光中泛着青白。 哪怕被冻成这样,她声音依旧平静:“不用。” 的确不舒服。 可她正是喜欢这样…… 饥饿、寒冷、恐惧、疼痛等等, 只有这些令人不适的感觉出现,她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陆知微发自内心的讨厌陈业的温柔。 她分明已经被折磨的麻木,只有更强烈的折磨才能唤醒对生命的知觉。 可偏偏……他反而假惺惺起来。 “你这孩子。” 陈业无奈,这孩子从小都不正常啊。 或许知微还不明白,其实无垢琉璃体,正在让她渐渐丧失和常人一样的情感。 在游戏剧情中,这位未来的神女,便时常登临诛仙台,自愿承受雷击加身,扒骨抽筋之苦。 她曾坦言道,这些痛苦不及幼年在前身手下承受的万分之一。 但陈业倒觉得,只是因为她无垢琉璃体觉醒,脱离凡胎才感受不到疼痛。 此时,有他在,何必让知微平白承受这些痛苦? 现在的知微体质根本没觉醒,她也是如寻常孩子一般会疼会饿…… 陈业从新买的储物柜里翻出块粗布, 不由分说上前抓住知微的小脚,帮她把布鞋脱去。 出现在陈业面前的,是一双惨白纤瘦的脚丫,握在手中,寒冷如冰。 陈业哼道:“都这样了,还不赶紧暖暖脚?” 布匹摩擦声里,大女娃额发下的睫毛剧烈颤抖,像是受惊的蝶。 她羞愤不堪,傻傻地看着陈业给她擦脚。 女孩子的脚……怎么能让别人摸! 尤其见到陈业又端来一盆热水,认真地给她擦洗着,就连脚趾缝都不放过。 大女娃苍白的脸色都涌上阵阵血色。 她咬了咬唇:“师父,知微自己来就好。” “哼,之前不是说不用吗?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 陈业顺便给徒儿揉着脚丫,活络气血。 知微的脚丫太惨白了,跟尸体似的。 青君的脚底板好歹有着淡淡的肉粉,可她就是青白青白的。 好在,揉着揉着,气血活络开,也多了一分健康的红色。 他呵着热气揉搓那五粒冰葡萄:“知微的脚趾都要冻成小胡萝卜了。” “好痒……” 知微攥紧衣角,默默别过脑袋去。 师父,越来越过分了…… 强烈的羞耻在心头蔓延。 这种强烈的感觉,让她好像感觉周边的世界都更加鲜明。 原来,羞耻比疼痛,更让她难以接受。 等等…… 大女娃忽然一愣,半响后才用力摇了摇脑袋。 “嗯,洗的香喷喷的。这样才舒服嘛。” 陈业握着徒儿的小脚,很有成就感。 拿出一个毛茸茸的拖鞋,亲手帮大徒儿穿上。 “师父,青君也想洗脚……” 小徒儿看的眼馋,师父按摩好像很舒服? 姐姐起初很抗拒,可青君最了解姐姐了! 她后来,分明是在享受! 当然,青君永远可能都不知道,她的姐姐享受的并非按摩,而是羞耻。 第25章 :碧鳞蛇(求月票求追读!) 想让师父,跪着给她洗脚! 小女娃的期待终究是落了空。 她拘谨坐在陈业对面,一大一小两双脚丫泡在铜盆里。 知微缩在角落,缝补着布鞋。 针脚细密如常,脸色苍白如初,只是耳尖残留的薄红尚未褪尽。 “舒服了——” 陈业满足地叹口气,睡觉前,果然还是泡个热水脚舒服。 小女娃有模有样地打着哈欠, 虽然她脚丫子动都不敢动,一动就要碰到师父的臭脚。 可热水从脚底板传来的暖意却是实打实的。 这对凡人来说,不过是寻常的享受。 但对青君来说,却是她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可是…… 她明明是想让师父给她洗,怎么就变成了两个人一起洗? 夜半风声更急,刮得哗啦作响。 偶尔有冷风穿过门扉,吹得火焰一颤,两个女娃一缩。 若没有经历过温暖,便不觉得这种冷风冻人,早习以为常。 可一旦沉浸在温暖中,便觉得这突如其来的寒风格外冻人。 “好冷!”青君赤足刚离开水面,脚趾就冻得蜷成粉团。 “去被窝里暖着,今晚你们就在床上睡吧。” 陈业瞥了眼地上的草席。 这是两个徒儿以前睡觉的地方,他现在自然不会让徒儿再睡在地上。 说着,陈业用棉被裹住白毛团子,将她丢到榻上。 小女娃忍不住在床上滚了滚。 好软! 下面起码垫了好几层棉被,土炕下还燃着炭火。 可比在地上睡觉要舒服多了! 大女娃见陈业看向她,大有一言不发就将她也丢到床上的架势。 立马默不作声地解下外裳,主动地爬到床上。 “姐姐!” 小女娃迫不及待地抱着姐姐干巴巴的身子。 暖洋洋的被窝,还有姐姐可以抱着! 青君说不出的满足。 可很快,她见到姐姐颤动的睫毛,忽然福至心灵。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等会师父,不会也要上床吧?! 于是, 两个团子颇为紧张地彼此抱着,裹着棉被蜷成小鼓包。 一黑一白两个小脑袋挨在一起,只露出两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看向陈业。 陈业看得哑然失笑。 起身将木门关得严实。 顺便将架子抵在门后,这才在原先徒儿睡觉的草席上盘膝打坐。 …… 第二天一早。 陈业瞪着黑眼圈,揉着眼睛从地上站起来。 前半夜倒还好,他靠在火坑边睡得可香了。 可到了后半夜,火焰熄灭,硬生生地给他冻醒。 床上,两个徒儿睡得正香,额头贴着额头,抱成一团。 看样子很缺乏安全感。 陈业推开房门。 路上空无一人,整个棚户区银装素裹,不见昔日的邋遢。 铅灰色的乌云笼罩着天空,压抑而沉闷。 右手隔壁,有个干瘦的男人正忙碌地打扫着屋子。 以前只有左边屋子住着张老道,而右边自从住客斗法被杀后,已经空了足足一年。 新邻居见到陈业出门,停下打扫,拱手笑道: “道友好,在下初来云溪坊,今后还望道友多多关照。” 陈业回礼:“道友客气了。这棚户区虽简陋,倒也清净。” 他余光扫过男人身上的血迹,神色一紧。 干瘦男人看在眼里,笑着推开房门: “道友别误会,昨日赶来云溪坊途中,随手击杀了一只妖兽。这是妖兽鲜血而已。” 空荡荡的房内,正有一条蟒蛇盘横在案桌上,通体翠绿如翡翠,鳞片坚硬。 这是一阶妖兽碧鳞蛇! 远比寻常猛兽要难缠,一般得四至五个练气中期的修者合力才能击杀。 陈业暗暗咂舌,看来这新邻居是个狠角色。 两人寒暄几句,彼此介绍了一番。 干瘦男人名为何奇,模样在四十岁左右,自月犀湖坊市而来。 平日里以狩妖为生,未透露修为,但陈业估计怎么着也在练气六层,甚至是练气后期。 “没想到陈道友竟是灵植师!以后我若从三千大山采得灵药,便可以拜托陈道友。”何奇为人随和,不吝夸赞。 陈业心知这是他的客套话。 真正意义上的灵植师,起码得将灵植三术修炼到大成。 能独自开辟一方灵田。 在坊市内,灵植师都称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甚至可以拜入灵隐宗,在外门充当弟子,负责照看灵田。 别看只是照看灵田,但地位比之前巡视棚户区的李秋云还要高上一头。 换句话说,灵植师就是战略性人才。 对于灵隐宗这类大宗门而言, 获取灵药不是靠弟子在三千大山中采摘,靠的是宗门内的灵植师不断培育种植。 这样才能建立起稳定的储备和资源循环。 “不不不,就是会点灵植术。倒是道友,能猎杀碧鳞蟒,斗法手段在咱们这片棚户区堪称第一!”陈业由衷赞道。 这么大的妖蛇,坦白说他看着就腿软。 何奇叹道:“陈道友是体面人,懂得灵植术,而我这等无一技之长的散修,就只得搏杀换得资源修行。苦也!” 见何奇自谦,陈业连忙又放低姿态恭维一番,干瘦男人笑意才越发真切。 好不容易,才结束这段互吹互捧。 “师父……” 青君怯生生地探出半个脑袋张望着。 看见陈业在和陌生男人交谈,嗖地一下又缩了回去。 “这是令徒?没想到道友竟还带着娃娃。” 何奇意想不到,目光柔和,由衷道, “实不相瞒,我在月犀湖已经成家,膝下也有个孩子。这次趁着大雪,便是想来三千大山猎杀点妖兽,赚取灵石供娃娃以后修行。” 陈业听到此话,豁然明了。 怪不得以何奇的修为会住在棚户区,原来只是短时间停留。 要知道云溪坊租房半年起步,价格不菲。 很多短期居住的人,宁愿落足在棚户区。 有了共同话题后,两人相见恨晚,又聊了良久关于带娃的心得。 临别前,何奇还送了两斤妖蛇肉,任凭陈业百般推辞,终究拗不过他。 “这人,倒还不错,虽然喜欢互吹互捧,不动声色的装逼……” 陈业端详着手中晶莹的妖蛇肉。 这一斤在云溪坊售价在五十灵砂上下波动。 他目测那条碧鳞蛇足有四十斤左右,光是肉,就可以卖二十多块灵石。 “狩妖修者,还真是财大气粗,一块灵石说送就送了。” 陈业感叹,他估计是青君的功劳,让何奇触景生情,这才舍得送两斤妖蛇肉。 偌大的棚户区,目前恐怕只有他带着这么小的娃娃了。 第26章 :青君的身世 陈业蹲在灶台边刮蛇皮。 蛇血浸透了粗布围裙, 不愧是妖兽肉,菜刀都有些砍不动,非得让他动用玉刀。 至于用治疗灵草的玉刀割肉,是否卫生,则不在陈业的考虑范围内。 见油锅冒烟,陈业手忙脚乱将腌好的蛇肉滑入锅中,滋啦一声爆响,淡淡腥气混着姜蒜在铁锅里翻腾。 一股馥郁的香味蔓延开来。 勾得陈业大吞唾沫。 更不用说在偷看的青君了。 小女娃踮着脚望着:“师父,你在干什么呀?” 陈业白了一眼正在含手指的徒弟:“你说呢?刚刚出门找师父干嘛?” 青君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刚刚见师父不见了……就想去看看师父去哪了。” 起床时,没见到陈业,小女娃心脏猛的一滞。 她还以为是师父想要抛弃她们,这才在临走前好吃好喝地对她们。 这寒冬腊月,要是没了师父,岂不是等死? 幸好,师父没有走…… 要走,起码等她们长大点吧! “青君,你想家吗?”陈业忽然问道。 青君不是孤儿,她出身于一个大家族——月犀湖徐家。 他也是从何奇口中听到月犀湖坊市,才想起这在游戏剧情中不足称道的背景设定。 小女娃愣住,含着手指怯生生问着: “家,这里不是青君的家吗?” 陈业忽然察觉不对,试探道:“你就不记得月犀湖了吗?” 小女娃摇了摇头,一脸茫然。 也罢,忘了也好。 那段记忆对青君而言不过是一场浸透苦水的噩梦。 她出生时,天生霜雪般的银发被视作祥瑞,族内人误以为是某种灵体。 结果测试资质后,却发现她连灵根都没有。 俗言道,捧的越高,摔的越惨。 恰好徐青君的父亲徐不晦,正准备突破筑基期。 在有心人暗中挑拨下, 既有人称徐青君乃不祥之兆,又有人称这是野种。 让徐不晦夫妻心生嫌隙——毕竟,父母双方都是黑发,怎的生出个银发? 除此之外,又有族老认为青君不过是个凡体。 不如直接杀了,省得影响徐家名声。 总之, 最后青君的娘亲带着青君逃到三千大山,却还是被徐家人找到。 她匆忙之下,将青君托付给陈业。 前身的那段记忆格外清晰。 男人大喇喇地在林间溪水冲洗着身子,眯着眼睛睡觉时。 突然,一个仿若月宫仙子的女修从天而降。 月光在她眉骨雕出寒玉冷光,染血的素纱下绝美的容貌若隐若现。 饶是一向厚脸皮的前身,见此美人,都知道羞耻,下意识地捂住身子。 “替我照料她一年,一年后,定有厚报!” 女修嗓音发颤,将襁褓推入前身怀中,指尖划过女儿胎发,便毫不留情的踏剑而去。 一晃七年过去,那女修却从未出现在前身眼中。 要么是被迫不能来寻。 要么是在起初的护犊情深后,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不过一个凡胎,死了再生罢了…… 陈业觉得后一种可能更大。 他夹起一块蛇肉,轻轻吹凉,塞入白毛团子的小嘴中。 “青君只是来看看师父干嘛而已,不想吃啦……” 小女娃话这么说,嘴却很诚实的一口包下。 两眼一亮:“好吃!” 陈业微微一笑,又有些感慨。 当年蜷在被褥里抽噎的奶团子,曾奋力用小手抓着娘亲的手指。 可如今,她已经记不清娘亲的存在了。 “有师父呢。” 在青君奇怪的眼神中,陈业忽然摸了摸她的脑袋。 小女娃鼓了鼓腮帮。 看在蛇肉的份上,就原谅这一次师父的摸头了! 陈业乐呵呵地看着小女娃,她年龄太小,还掩盖不了自己的情绪。 这时气鼓鼓的模样,像极了河豚。 陈业又塞了一块给女娃。 “呜啊!”哪怕嘴里还没吃完,小女娃从心的张大嘴巴 见状,陈业乘机再伸出手,揉着小女娃毛茸茸的脑袋。 …… 妖蛇肉的口感非常不错,入口嫩滑。 就连胃口比较小的知微,都难得吃了一大碗。 看来,在自己的手艺下,迟早能给两个干瘦瘦的女娃,养得白胖胖的! 除此之外,陈业惊喜不已。 这妖兽肉,竟然能增长功法的熟练度! 【重身法小成:40/100】 【长青功大成:50/200】 一顿饭吃下来,足足涨了十几点。 修行,果然还要食补! 陈业估计了下,以大成的长青诀修行速度,他起码还要修行五年才能突破到练气五层。 更别说筑基。 在修真界中,对其他修者而言,若是六十岁前无法突破到筑基期,那便几乎不可能再筑基。 陈业不知道有熟练度面板的自己,会不会也是如此。 他既然有金手指,自然不会满足现状,心中同样有着修仙梦。 “最好还是要在六十岁前修行到筑基期,那得尽快提升长青功的境界。起码得突破到专家!” 陈业思量未来的发展,他已经四十岁,只有二十年的时间,必须精打细算。 圆满之后的境界,名为专家。 在面板中,即使一个技能到达圆满,能展现出的效果依然在它本应有的范畴内。 面板最核心的玄妙之处,正在于突破圆满后的质变! “还是要赚钱,有灵石一切都好说,这样就能用回气丹提升技能了……” 陈业正如此想着,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砰砰!陈道友,在吗?” 来人是一个不怎么熟悉的散修,背着竹筐,脸色焦急。 此情此景,顿时让陈业回想起,刚穿越的那一天。 黑老汉便是这副焦急神情,让他帮忙治疗灵草。 前身以前,便是靠着这些熟客过日子。 这还是这么多天来,陈业接到的第二单。 “陈道友,我的明烟花昨日受了冬寒,今日萎靡不振,你快帮我看看。” 散修连忙将竹筐解下。 竹筐内,这株火红色的灵花蔫垂如霜打,叶缘泛起冰蓝纹路。 陈业指尖刚触及明烟花叶片便觉寒气刺骨:“这是寒毒入髓,道友可是将灵花存放在火窖中?火窖莫非出了差池?” 散修急得搓手,闻言神色讪讪: “前日坊市火石涨价,我贪便宜买了批陈年货......陈道友不愧是咱们棚户区的灵植师,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陈业脸色镇定,心下却暗松一口气。 对于寒毒入髓的灵花而言,去疾刀决效果不大。 更多则需要云雨术的滋养。 他前不久已经步入小成,治好寒毒绰绰有余。 陈业捻起玉刀,玉刀上还残着蛇血。 散修见了一急:“陈道友要不要把刀擦干净?” “无妨。” 陈业话语未落,玉刀已泛起青芒,刀尖如蜻蜓点水,沿着叶脉游走时竟有冰碴崩裂声。 去疾刀诀圆满境界在此刻展露无遗,控制精妙。 【去疾刀诀熟练度+3】 陈业眉心却是一蹙,此时恰好值严寒雪雨天气,寒毒受周遭环境不断滋生,被剔除处竟又生出新冰纹。 “取火石来!” 他低喝一声,散修忙不迭掏出块火石。 陈业玉刀刮过火石,刀锋霎时腾起青焰,划过叶茎。 散修惊怒交加,没料到陈业拿火石是为了燃刀,忍不住想伸手将明烟花抢回。 幸好此时邻居何奇听到动静,上前按住散修肩膀: “懂不懂道理!灵植师治疗灵植时,不要指手画脚!” 何奇身材干瘦,但手中劲道不小,摁得散修动弹不得。 散修眼珠子都红了: “他算得上什么灵植师!明烟花虽是火属灵花,可它不能触火!” 何奇闻言一怔, 但他定力十足,明白陈业身为灵植师,该有他自己的考量。 况且,就算陈业治坏了,也不关他的事, 念此,何奇沉声道:“你急什么?让他先治了再说!” “治坏了,他也没灵石赔!” 散修见陈业已经在刮明烟花,知道事情没有转圜余地,如丧考妣。 门边,两个徒儿也紧张地扒拉着门框,一黑一白两个脑袋挨在一起,偷看着外边。 陈业老神在在,心如止水,全然不顾两人的争执。 那缕青焰看似划过明烟花,但在圆满级的去疾刀下,被控制得精妙无比,颤动的火焰,仅仅掠过那层冰纹。 “咔嚓——” 青焰掠过,冰碴碎裂声不停。 何奇看出门道,眼神一凝:“神乎其技!陈道友这手活火锻冰,月犀湖灵植师也未必使得出!” 散修手一抖,他揉了揉眼睛,仿佛见了鬼似的。 他明明看见青焰刮过叶脉,可明烟花却没半点萎靡之象,反而越加精神。 陈业左手掐云雨诀凝出薄雾护住花蕊,滋养着灵花,重振元气。 右手焰刀翻飞如蝶,冰蓝毒纹在青火中化作袅袅白烟。 当最后一缕寒毒消散,明烟花骤然舒展叶片,花苞迸裂时竟有暖意扑面。 猩红花瓣层层绽开,花心处凝结的冰珠此刻化作滚烫灵露,滴落时在雪地灼出小洞。 陈业玉刀一转,笑吟吟地看向那个散修:“如何?” 第27章 :冬眠 “神了!” 经历大悲大喜后,散修腿肚子直打颤,蹲在雪地里抹了把脸。 这不能怪他激动,对于寻常散修而言,一株灵花,抵得上半年积蓄。 散修刚缓了一口气,见到陈业脸上的笑意。 他涨红了脸,糙汉子此刻倒像个新妇般扭捏:“陈师傅,你这手绝活神乎其技……我老周真是狗眼看人低!该打!” 说着,他狠狠甩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 一巴掌没过瘾,又要往脸上招呼。 陈业赶紧抓住他的手腕: “使不得,使不得!还得怪我,凝神之下,忘了和你提前说清。” 老周咧着豁牙,不好意思地憨笑: “不不不!若陈师傅事先说明,我老周断然不可能让陈师傅治下去!” 若没亲眼见到陈业这精妙的刀法,他说什么都不敢让陈业继续治下去。 而现在天气严寒,很可能就是这么一耽误,就会让明烟花冻死。 这么一寻思。 老周更是感激,这陈师傅,可真是妙手仁心!就连这一点都为他考虑到了! 越是琢磨,老周越是愧疚。 他之前太冲动了! 他哆嗦着从内袋抠出一块灵石,交给陈业。 忽然想起什么,又解下怀中捂着的酒葫芦:“这酒,是我五年前用半颗灵果混着山泉酿的,一直舍不得喝……陈师傅可不要嫌弃,来尝一口。” 前身好酒,附近人尽皆知。 陈业接过尚带体温的酒葫芦,仰头灌下一口,烈酒灼得喉咙发痛,他抹着嘴笑:“好酒!比棚东头酒肆的青竹酒强!” 老周紧绷的肩背这才垮下来,他在山里讨活,万万不敢得罪陈业这个药农。 要知道,坊市中的灵植师,出手的诊金远比陈业高得多。 他们盯准灵药价值不菲,散修心急,一张嘴就是狮子大开口。 两个女娃扒着门框看得入神,清澈的瞳孔中倒映出灵光划过的弧度。 直到陈业收刀, 知微伸手拽住妹妹的后领,赶紧躲回屋子。 前身,一向不准她们看他治疗灵植。 “师父好厉害!” 青君虽然看不出名堂,可看到老周和邻居的神情变化,也明白陈业手艺的高超。 知微难得没有反驳:“好像……是有点。” …… “又是一块灵石入账。” 陈业美滋滋地将灵石收入怀中。 可想到卖银鳞花时直接卖了十八块灵石,两相对比,顿感索然无味。 这么赚灵石,效率太低了! 棚户区没有那么多需要治疗的灵草,十天半个月才可能进账一块灵石。 这是前身赚钱的法子,他得想办法另寻门路。 “陈道友,真是让我眼前一亮!”何奇抱拳赞叹,语气更显亲近,不似之前的客套。 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中,只有表达出价值,才会得到别人的认可。 陈业表现出的灵植术,让何奇心生亲近之念。 可陈业何尝不是如此? 他顺竿往上攀: “何哥说笑了,不过是糊弄一家三张嘴的微末手段。今后何哥若有灵植,大可交给我!” “哪里哪里,你我年龄相仿,何必称哥?那今后,还望陈兄给个实惠价!要是想要吃妖兽肉,也可找我!”何奇畅声笑道。 一来一往,两人关系更显熟络。 何奇敢从月犀湖孤身来到三千大山猎妖,还猎杀了碧鳞蛇,实力想必和练气后期都差不了太多。 勉强算是找到个靠山了。 陈业心情不错,既赚了灵石,又结交了人脉。 方一回家,就忍不住逮着青君白绒绒的脑袋揉着: “等下,师父给你做烤兔子吃!” 这小丫头一向嘴馋,听了不得流口水啊? 但事情出乎陈业预料。 小女娃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之前陈业摸她脑袋时,小女娃还会装模作样的鼓着腮帮子。 现在却是瑟瑟发抖,两条细腿直打晃。 倒像受惊的小兔子一般。 陈业心一紧,下意识地收回手:“那……那不吃兔子了?” 小女娃咬着下唇,黑白分明的眼眸,浮现着血丝。 她木然地看向陈业:“青君,都听师父的。” 陈业求助似地望向大徒弟。 小徒儿,这么喜欢兔子的? 黑发女孩默默抓着衣角,额发间隐约露出漆黑的瞳孔,直勾勾地看向陈业: “师父,是不是喝酒了?” 陈业如梦初醒,捂着嘴,哈了一口气。 强烈的酒气弥漫在掌间。 “原来,是应激了啊……” 前身,有一点很奇怪。 清醒之时,对待徒弟的态度只能用冷漠来形容。 不亲近,亦不会折磨。 唯有饮酒后,变态得令人发指…… 青君这时的模样,正和陈业刚穿越而来时,一般无二。 察觉出问题后,陈业快步去灶房,反复地漱口,直到再没有酒味。 说来奇怪。 酒味一散,青君木然的瞳孔渐渐焕发神采。 她后知后觉眨巴着眼睛:“吃……吃兔兔?” “要是你喜欢兔子,那师父就不烤了?” “喜欢!不,是喜欢吃!” 小女娃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左脑对抗右脑,全然不见之前的沉郁。 陈业勉强扯起一丝笑意,心情却有些沉重。 他就地给徒儿烧烤。 掐起一缕火焰,火星溅在干草绒上腾起青烟。 青君鼓起腮帮子猛吹,呛得直咳嗽。 知微默默解下兔毛袄子,将晒干的柴禾捆成束塞进火坑。 火苗窜起来的刹那,照得两个徒儿眼睛亮晶晶的。 陈业冻硬的岩兔架在铁叉上,他忽然道: “以后,师父不会在你们面前喝酒了。” 油脂滴落炭火发出滋啦轻响。 两个徒儿默契地盯着岩兔,一字不发。 或许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或许是不愿意相信他的话,也有可能是不敢说话…… “师父。” 稚嫩的声音让陈业手一颤,他满是期待地抬头。 黑发女孩盯着翻烤的岩兔,火光在她眸中碎成万千光点: “能给知微看看,师父的灵植术吗?” 陈业怔忡片刻,忽然笑开。 他对着两个女娃蹲下,摊开的掌心浮起一团云雾,细细的毛雨映在两个女娃的瞳孔中。 “这是云雨术,滋养灵植,这是去疾刀,去除病患……” …… 接下来的四天,气候依旧未曾好转。 天气过于恶劣。 陈业便没有再去坊市,和两个徒儿窝在温暖的家中。 期间,他也没闲着。 一有充裕的灵力,就在指尖盘绕着庚金气,增加庚金诀的熟练度。 剩下来的时间,则用来修行灵植三术。 值得一提的是,这四天,在老周的吹捧下,又有一个散修上门要求诊治灵药,入账一枚灵石。 同时,何奇在三千大山寻得一株灵药。 可这灵药难以第一时间出手,放在家中会逐渐萎靡。 便以三斤妖兽肉作为报酬,让陈业帮忙照理。 这项交易说不出是赚是亏,若何奇长时间不能将灵药出手,陈业必然会亏。 但适当的利益交换,能巩固关系。 他二话不说,便允了下来。 “呼,这几天提升还可以。灵植三术都到了大成,勉强是达到灵植师的最低标准了。” “灵隐宗每年在外门大比的同时,开展灵植师考核……可听何奇说,近几日大雪封山,灵隐宗延后大比,本来十天后,就能参加考核。这下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陈业起初听到这个消息还有些遗憾。 一旦通过考核,他便是官方认定的灵植师,赚灵石的效率,远比他做熟人生意要强的多。 可转而一想,他灵植三术大成,只是达到标准而已。 一般的职业灵植师,不可能只会最基础的灵植三术。 “迟点也好,万一不过,又得等一年!等灵植三术都修炼到圆满,考核便是十拿九稳!” 陈业提振信心,展开面板: 【姓名:陈业】 【寿元:40/72】 【灵根:金木水火土】 【境界:练气四层】 【功法:长青功大成:80/200;重身法小成:77/100】 【技能:刮骨鞭小成:30/100;厨艺大成:98/200;去疾刀诀圆满:130/400;催生法大成:2/200;云雨术大成:2/200;庚金诀圆满:102/400】 陈业不由感慨。 穿越而来的这半个月,如梦如影。 有时从睡梦中惊醒,他尚还以为自己身在蓝星。 直到看到酣睡的两个小团子, 他才明白,过去的一切,只能留存在回忆中,再也回不去了。 但好在,有渐渐丰富的面板给他底气,有两个徒儿给他排遣寂寞。 陈业摸着鼓鼓囊囊的灵石, 如今,他足有十六块灵石二十三灵砂! 已经快能在坊市,花十八块灵石租半年房! “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陈业心满意足。 “陈哥!大事不好了!” 第28章 :玉蜥会 傍晚的时候,黑老汉急匆匆来找陈业。 陈业神情一凛。 这几天他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时常从何奇口中打听消息。 最近,坊市该是没什么大事发生。 黑老汉抹着汗水:“陈哥,你可知道玉蜥会?” 陈业点点头:“云溪坊部分狩妖修者组织的帮派,但与我有什么干系?” 黑老汉愤然道: “前不久,玉蜥会在三千大山发现一处药谷,因此和石镜会起了不少冲突,波及大量灵药。” “那么多灵药,想要坊市内的灵植师出手,得花大量灵石。这不,他们就盯上了棚户区里,没背景的散修。威逼利诱,让散修当白工!” “张老道那个狗腿子,便是趁机加入了玉蜥会,帮他们指认会侍弄灵药的散修!” 什么? 陈业在三千大山时,便亲身经历过玉蜥会和石镜会的冲突。 那时的他一直小心地避开帮会交战。 可没想到今日,竟还波及到他了! 陈业猛然回过神来,脸色阴沉: “这张老道,我还当他前些日子死在哪里,没想到给人当狗去了!” 斩草除根,斩草除根! 他在那时得罪了张老道这种小人后,就该当机立断将其当场杀了,以免后患。 没想到这张老道如此油滑。 自己方流露出一丝敌意,他竟然直接远遁而走,连家都不回了。 以至于今日,让张老道攀附上了玉蜥会,招来后患! 见陈业脚步未动。 黑老汉急声催促:“陈哥,快逃吧。我刚见张老道,已经带着人朝这边赶!被带到东沟谷,不死也得脱层皮!” “逃?我带着两个徒弟,又能往哪里逃?” 陈业呼吸急促,神色反而冷静下来。 就算玉蜥会势力再强大,也不过是一个帮会。 他怎么敢放肆掳掠散修? 就不怕得罪散修群体,更或者招惹灵隐宗不喜? 散修再怎么微不足道,都是云溪坊的基石! 无非…… 是盯上了前身这种无人在意的烂人, 既没本事,又没心气,偏偏活在坊市中,还是有一技之长。 陈业心起戾气,张老道,还当他是任人揉搓的前身不成? 他沉声问道:“来了几个人?” 黑老汉一惊,意识到陈业的潜台词: “就两个,一个名为高铭的练气四层修者,陪着张老道来找你。” 陈业掌心都是湿漉漉的汗水,知道对方修为不高,稍微松了口气: “大根,拜托你看下家,我去去就来。” 黑老汉凝眉:“陈哥,高铭长期搏斗,和你不一样……罢了,我在这里等你。” 他见陈业去意已决,不再劝阻。 更没提出帮陈业。 黑老汉家有老母,无心涉及帮派斗争。 他能过来提醒陈业,已经算是报答陈业深夜出门,为他治青罗草的恩情。 …… 暮色,鹅毛大的雪花遮住视线, 张老道精神抖索,佝偻地身子难得支棱起来。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袍,望着乱糟糟的棚户区,满是褶皱的老脸上,露出一抹优越。 “那小子,穿一身新衣服,就想能耐起来?老道只是懒得与年轻人争而已。” 高铭抽了抽嘴角,但也没破坏这老头的心情。 老头的确给玉蜥会出了个好主意。 他带路,从棚户区犄角旮旯处不知抓住多少醉生梦死的废人。 高铭从未发现,坊市中竟然还有这样一群废物修者的存在。 根本不需要逼迫,一露面他们就乖乖跟着自己去东沟谷。 “这陈业,你确定不会闹事?” 高铭最后问了一句,在张老道列出的名单中,他最关心的就是此人。 一是此人会侍弄灵植,正是东沟谷需求的人才。 二则是此人身为练气四层的修者,怎么会沦落成废人? “呵!高道友,前面那几人可曾闹过事?这陈业你只要一打听就知道,前一阵子还被年轻修者打的都不敢还手,灰溜溜回家躺着。” 张老道至今还惦记着陈业的嘲讽,憋着一肚子火。 他阴冷一笑:“高道友,陈业膝下有两个徒弟,届时他去东沟谷,让老夫来替他照顾徒弟。” “随你。”高铭漠不关心。 簌簌—— 寒风凛冽,让张老道缩了缩脖子。 迎面而来的雪花,朦胧了视线。 待风声止住,雪花散去。 杂乱的巷口前,忽然多出了一道蓑衣人影。 张老道目光一僵。 男人背负长剑,指尖缭绕着一缕金气,并未遮面,斗笠下脸庞冷硬,双眸炯炯,逼视着他。 高铭立刻将手搭在剑柄上,神色警惕。 “他……他就是陈业!” 张老道险些失色,立刻缩在高铭身后。 高铭暗骂一声,这种人,会是废人? “道友,等等……”他话音未落。 一缕金芒骤然破开雪幕,化为一道金色弧线,卷动雪花,直取高铭身后。 不管高铭再怎么看不起张老道,他如今也是玉蜥会的人! 他攥紧长剑,气血迸发,脉脉灵力涌入剑柄。 铮的一声,拔剑出鞘! “铛!” 长剑振鸣,雪白的剑刃多了道豁口。 金芒如星,迸射到一旁树干之中,两人合抱的粗壮树干轰然倒下。 “好快!这是庚金气??” 高铭从未见有人将一阶法术庚金诀修行到这种地步,他赫然失色。 后悔听信张老道谗言。 功劳固然重要,但自己的命更重要! 张老道只见高铭挡下剑气,顿长吐口气。 他汗流浃背,恼羞成怒: “老陈,你敢……这是玉蜥会的人!等你死后,老夫定会好好照顾你徒弟!” “闭嘴!”高铭怒喝一声,他知道,面前的人不止这么简单! 又一道金光映入眼帘。 可令高铭绝望的是,在这道金芒之后,再次浮现出八道! 传说,只有庚金诀的创始人白离真人,才能十气同出! 此时,九道庚金气化为不同轨迹,一同袭来,挡无可挡! 张老道腿一软,顾不得高铭,转身朝着后方逃亡。 “咻咻!” 两道庚金气削去了他的双膝。 张老道一声惨嚎,跌倒在地,鲜血飙飞,染红了还未落下的雪花。 “老陈……老陈咱们是街坊,何必如此!” 张老道脸如金纸,不停用手朝后爬着。 陈业没有看向他,目光盯着高铭: “此人,盗窃我物,道友是要护着他?” 高铭浑身发寒,九道庚金气只被他拦下四道,其余五道竟直接从他身边穿过,直取张老道。 他若是想杀自己,自己早就死了! 高铭硬着头皮道:“张宏,毕竟是我玉蜥会的人,还望道友网开一面……” 但就在此时,有人厉喝一声: “高铭,住嘴!你乃玉蜥会成员,何必对区区棚户区散修低声下气?” “堂主!”张老道狂喜。 在他的身后,悄然多出一人,正俯视着地上的张老道。 此人身高九尺,体型魁梧,乃玉蜥会凝风堂堂主,练气七层修为! 陈业另外三道庚金气,此时正被他擒于手中,挣扎不休! 第29章 :不必在乎之人 男人如山岳般矗立雪中, 玄铁鳞甲泛着寒光,鳞片翕张间溢出缕缕霜雾。 此甲胄乃上好的护体法器! 他五指随意一攥,三道金芒在玄铁指套间爆出刺目火花,竟如掐灭烛芯般将庚金气捏得粉碎。 “低阶五行术法,就让你心生怯意?” 他目光落在狼狈的高铭身上,失望至极。 “是属下无能!” 高铭面有愧色,庚金诀只是入门五行术法,可他没想到陈业施展地如此灵活,防不胜防。 铁甲男人,正是凝风堂堂主,孔鸿轩! 他随后便看向陈业。 “这位便是陈道友吧?陈道友能在棚户区练出上好的灵植术,实在是难能可贵。何不加入玉蜥会,与我等共谋长生?” 孔鸿轩语气生硬,说是邀请,但根本容不得陈业拒绝。 被斩断双腿的张老道,此时哪里见先前的恐惧? 在雪地拖出蜿蜒的血迹, 拼命爬到孔鸿轩脚底,像一只癞皮狗找到了主人: “堂主!张宏虽刚入玉蜥会,可亦有一副义胆!视诸位同袍如亲人!陈兄弟既然加入玉蜥会,待他去东沟谷,属下愿意为他照料徒弟!免得陈兄弟有后患之忧!” 孔鸿轩厌弃地瞥了张宏一眼,看透他的心思,嘴中却夸道: “不错,人虽老朽,热血未凉!懂得为同袍分忧!” 两人话里行间,根本不听陈业的意见,就给他和徒儿安排好了归属。 张老道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满脸褶皱,愉快的舒展开来。 寒风簌簌,钻入衣领。 吹干了陈业背后的冷汗。 陈业冷峭的脸上,面无表情:“我若是不愿呢?” 他确实有底牌。 事先,他便拜托何奇帮他掠阵。 可孔鸿轩的出现,超过了他的预料。 他不理解, 堂堂练气后期的修者,凭什么跟张老道来抓自己? 如今,何奇迟迟不肯出现,陈业心头发凉。 但让他,将两只小团子送到张老道的手下? 绝无可能! 尽管,十道庚金气已经抽空他的灵力! “聒噪。” 孔鸿轩神色不耐,他屈指轻弹,冰晶在指尖凝聚成锥。 破空声未至,陈业已觉眉心刺痛——那是死亡迫近的预兆! 千钧一发之际, 陈业攥紧刮骨鞭,这件前身惯用的法器如蛇跃出,与冰锥在空中相撞。 “嘭!” 稀碎冰晶,簌簌落在陈业苍白的脸上。 他后知后觉地捂向腹部,豁然有一道血淋淋的豁口。 孔鸿轩明面上要取他性命,实际转而袭击他腹部! 若非陈业近日习练重身法,肉体反应迅捷。 否则扎入腹部的,就不是破碎的冰晶,而是那枚冰锥! “倒是小瞧了你。” 孔鸿轩脸色不堪,他堂堂练气七层的修者,固然想留其性命另做他用,没有全力出手。 但法术被陈业拦下,依旧是耻辱! 在他正欲继续出手之时,一声断喝自风雪中炸响: “且慢!莫打了莫打了!” 何奇扶着斗笠,在雪幕中姗姗来迟,他歉意一笑, “陈兄弟,风雪太大,一时没有跟上。” 陈业勉强露出一丝笑意:“何兄愿意挺身而出,已经不胜感激。” 孔鸿轩瞳孔微缩,周身气势陡然收敛: “何道友,久违!会长知晓何道友来云溪坊,特意让在下请何道友去玉蜥会坐坐!” 两人,竟是老相识! 何奇苦笑道:“你们不就是担心我加入石镜会么?我早已在月犀湖成家,只是来三千大山狩猎点妖兽而已,无心涉足你们云溪坊的事情。” 两人相互之间,碰了下拳头。 孔鸿轩这才不动声色道:“何道友,和他有什么关系?为何要替他出头?” 的确没有关系,无非是寻常的街坊邻居。 可这些天相处颇为融洽。 恰好,何奇亦有个娃娃在家。 共情陈业,又厌恶张老道。 同时,在面对外来的威胁时,陈业也没有让他失望…… 若是贪生怕死,宁愿舍弃娃娃也要苟活的人。 何奇决然不会出手,哪怕违诺。 念此种种,何奇朗笑道: “我与陈兄弟一见如故,何不看在我的面上,两位化干戈为玉帛?” 孔鸿轩温和一笑,唇齿扬起笑意: “何道友说笑,玉蜥会不过是想请陈道友去东沟谷坐坐。” 他淡淡的揭过这件事,全然不提他刚刚出手伤人。 直接无视陈业,揽着何奇亲切笑着: “我已在云裳阁设宴,何道友可不要推辞。” “好说好说,陈兄弟……” 何奇心有歉意,忽然侧头看向陈业, “雪地里趴着条老狗,不嫌聒噪?” 张老道正拖着断腿往雪堆里钻,闻言浑身僵直。 陈业瞬间明悟,何奇要替他撑腰,让他杀了张老道! 可体内的灵力,早已空空如也。 他指尖凝聚一点金芒,如风中残烛,稍动即灭。 落在旁人眼中,还当陈业犹豫不敢。 何奇眉头微皱,孔鸿轩见状微笑:“张宏,毕竟是我玉蜥会的人……” 张老道谄媚笑着:“生是玉蜥会的人,死是玉蜥会的鬼!” 然而,就在张老道松了口气时。 一直被他们漠视的男人,忽然拔出他身后的铁剑。 前身少年意气之时,曾用此剑仗剑江湖,快意恩仇。 时隔二十年,早已生锈的铁剑,再次出鞘! “哒哒哒——” 长靴疾驰雪地。 张老道惊慌爬窜,孔鸿轩手腕微动,何奇按住他的肩膀。 “嘭!” 颅骨炸开,迸出的血花在雪地上绘出一地红梅。 孔鸿轩脸色铁青,这杀的不是张老道,是在打他的脸! 何奇适时松手,抚掌大笑:“好剑,好剑!” 风雪更急了。 陈业捂住腹部伤口,蓑衣下摆还在滴血。 他忽觉索然无味。 并没有任何报仇雪恨的爽感。 他默不作声,自顾自地在张老道身上翻找着财物。 随后转身踏入雪幕之中。 身后传来孔鸿轩随口的笑言:“棚户区的散修,就是这德行,雁过拔毛,就连老头都不放过……” “非也非也,陈兄弟膝下有娃,自是要精打细算……” 他们的交谈,在陈业耳中逐渐模糊。 捂腹的手掌被鲜血染红。 他忽然自嘲一笑。 棚户区的废人,在高宏等人面前是随意掳掠走的草芥。 不足称道,不足为虑,不必在乎。 他对前身这种废人,毫无怜悯之情。 认为一切不过都是咎由自取罢了。 可实际上…… 自己在孔鸿轩面前,何尝不是废人? 之前的想法太过可笑——他以为只要证明自己不是软弱之辈,便不会被旁人欺辱。 但其实, 在这残酷的世界中,弱小,才是原罪! 陈业所期望的踏踏实实,本本分分地和徒弟生活在一起,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幻想。 外界随时可能出现的变数,都会血淋淋地将这幻想撕碎! 第30章 :重燃斗志 陈业跌跌撞撞地回到家。 腹部伤口随着呼吸撕扯,他能清晰感受到肠子滑动的黏腻触感。 远远的,就能看见家门口,黑老汉正在焦急踱步。 见到陈业,惊呼一声:“陈哥!” “嘘!别吓到她们了。” 陈业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意,他捂着腹部,鲜血顺着指缝溢出。 热血凉透后,撕裂般的疼痛袭遍全身。 “真他妈疼!” 陈业咬牙切齿。 生活在前世温床的他,何曾经历过这等痛苦? “陈哥,我就说你不是高铭的对手,何苦如此!活着就好,活着就好!那张老道就是个甩不掉的赖皮膏药,他惦记上你,就不会松嘴!赶紧逃吧!” 黑老汉连忙上前搀扶住陈业。 他就说,陈哥一个混吃等死的药农,怎么可能是精于搏杀的帮会成员对手? “张老道,我杀了。”陈业瞥了黑老汉一眼。 “这次陈哥可要记住教训,那高铭已经手下留情!估计是惦记着你的灵植术,还是听我一句劝吧。赶紧逃!” 黑老汉打量着陈业腹中的伤势,摇头叹息。 “张老道,被我用剑砸死了!” 黑老汉心是好的,可念叨得陈业头疼,他只能再强调一遍。 “等等……你杀了张老道?” 黑老汉险些一个趔趄,差点带着陈业一起栽倒在雪地中。 “嗯,高铭没拦住我。后来还遇到了孔鸿轩,我便是被他击伤的。” “孔鸿轩?那陈哥你怎么没死?” 黑老汉咕咚吞了口唾沫。 别说在棚户区,在整个云溪坊,孔鸿轩都大有名声。 练气七层的修为,曾在三千大山,连杀十名石镜会的狩妖修者。 还身着数百灵石打造的霜鳞甲,刀枪不入,堪称所向披靡! “说来话长……恰好邻居帮忙,逃得一命。但恐怕惹得孔鸿轩不喜,这棚户区待不下去了,邻居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陈业没有后悔击杀张老道。 杀与不杀,他都已经得罪了孔鸿轩。 不杀的话,便相当于留下一只鬣狗,无时无刻在暗中盯着他,等他露出破绽。 至于事后再杀? 张老道此人油滑的很, 之前知道陈业心起敌意,便直接远遁。 这次放过了张老道,再想寻他可就难了。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黑老汉听到此话,深有所感:“两帮会的争斗越发频繁,身在棚户区,难逃波及……改日,我也准备搬到坊市。” 陈业忍着疼痛,打趣道: “届时,咱们还可以做邻居。有婆婆看着两个娃娃,我也放心些。” 黑老汉哈哈大笑:“娘待在家里也无聊,甚好甚好。” 天色渐晚,黑老汉搀扶陈业到家门口,便没有逗留。 走的时候,尚有些不可思议。 陈业看了看腹部的伤势,哆嗦着将蓑衣脱下。 蓑衣抱在怀里,勉强遮掩住狰狞的伤口。 他又笑了笑,活络着脸上僵硬的肌肉。 好不容易,做出一个温和的笑脸。 这才推开门。 破屋很破。 但有两个徒儿在,就有说不出的温馨。 陈业莫名的放松下来。 屋内, 白毛团子两眼亮晶晶地盯着火坑,擦着嘴巴的口水。 这些天,她已经学会烧烤。 正串着牛肉,在火中来回烤着。 视线从未离开过牛肉。 陈业刚想伸手和青君打招呼,又讪讪垂下。 青君,根本就不关注他回没回来…… 青君性情看似活泼天真,可陈业总觉得,她的性情比知微还要怪异。 若要比喻, 在上一刻,青君会满心欢喜地抱着兔子,爱惜得不得了。 但下一刻,又会毫不留情地杀了兔子,对它的味道津津称赞。 她的感情来得快,去得更快,显得阴晴不定,有些……虚假。 大概,只是自己多想了吧。 陈业又默默看向看另一个徒儿。 黑毛团子静静地坐在窗边,目光凝望着窗外。 额发遮住她的眸子,有说不出的阴郁。 平日里,青君还会时不时和他搭话。 至于知微,从不会主动搭理他。 陈业好不容易做出的笑脸,僵在脸上,无人在意。 这下,成小丑了。 “唉——” 陈业默默叹口气,剧烈的疼痛,让他两眼发黑,双腿发软。 顾不上弄脏床铺,颓然靠在床头。 他眼睛几乎看不清事物,好不容易才摸出一粒金箔裹着的回春丹。 这是前身留下的最后一枚丹药。 不愧是价值一百五十灵砂的丹药! 吞入腹中,阵阵暖流从丹田里蔓延开来。 还有止疼之效! 陈业长长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朦胧的视线,一下子清明起来。 只见一个白绒绒的脑袋凑在他脸前,蹙着软软的眉毛,奶声奶气: “师父!你受伤啦!” 说就说吧,还加个‘啦’。 这丫头,不会还挺开心的吧? 本就别扭的陈业,顿时就不开心了,闭上眼睛:“吃你的烤肉去。” 小女娃弱弱地从床上爬下来, 途中,时不时偷看一眼陈业。 陈业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直到一个热乎乎的东西怼着他的嘴:“师父,吃饱就不疼啦!” 陈业不耐烦地睁开眼,可映入眼帘的,却是小女娃紧张兮兮的小脸。 对她们而言,得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敢给这个师父喂食物? 陈业心头一软,咬住青君投喂的烤肉。 还没吃完, 小女娃又小步跑回去,再拿了一串烤肉。 趴在床边,小心地吹着气。 像模像样学着陈业的语气:“啊~” 陈业忍不住勾起唇角,捏了捏青君的琼鼻:“青君对师父真好。” 而此时。 大女娃也忙碌地从灶房内端出一盆温水,她低着头,飞快地瞥了眼陈业。 显得很不好意思:“师父……要不要,知微帮师父擦擦?” 原来,她们都发现自己受伤了。 陈业低头看向腹部。 鲜血早顺着蓑衣滴淌,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怎可能瞒得住徒儿? 见两个忙碌的徒儿, 陈业心中的失落,顿时烟消云散。 以前身过去在她们心中的地位而言,她们能为他做到如此地步,已属难得。 这足以证明,他往日的种种努力,如今初见成效。 攻略两只小团子,不在话下! 陈业,重新燃起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