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恐同直男亿点点震撼》
1. 第 1 章
“干杯!”
偌大的豪宅中央,一群穿着鲜艳亮丽的青年男女在举杯欢度情人节。
酒杯碰撞,香槟洒落,外头刺骨的大雨根本没能影响到里头热火朝天开派对的一群人。
“要不说还是我们宇哥有本事,五千万拿下周氏的豪宅,跟我们这些啃老的是不太一样哈。”一头发染成绿色,五官精致的纨绔子弟跳累了,坐到沙发上,一条胳膊抱住了身边男人的肩膀。
“就是说啊,年轻一代商业巨子里头谁有朝宇手段毒辣啊。”刚才一直跟绿毛跳舞的女生也甩了把柔顺的头发,坐在了于朝宇的另一侧,但并没有对身边这嘴角带着傲人微笑的男人出手,而是拿出手机45°角抬起,对着他们仨合拍了一张。
就在半个月前,于朝宇在一次法拍中以市场价40%的价格成功拍下了国内知名集团创始人周恒的一套私人房产,里外里赚了近八千万,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干杯。”于朝宇西装革履,以一种极度舒适的姿势靠在柔软的沙发中,惬意地享受这从天而降的财富,一双摄人的桃花眼含笑轮流从左右两边围坐的男女脸上略过,眨了眨,跟他们相继碰杯。
女生脸热,可也无可奈何,于朝宇是个gay,还是0,再帅她也只能看看。
绿毛更是只敢借着这样兄弟朋友间表示熟悉的动作触碰他,多的动作一点儿也不敢想,会挨骂。
暖炉里跳动着虚无的火焰,将屋内的气氛烘托得更加火热,于朝宇喝了两口就也加入了交际的行列。
他放下酒杯,靶梳了一下头发,起身朝扭动的人群中身材最高大的那一位走去,主动伸手搂住了对方的腰肢,往回一揽,顺势抬头堵住对方的唇,在众人面前上演了一出法式热吻——
“呜呼——”
周围欢呼尖叫吹哨声络绎不绝,顶灯不知道被谁调低亮度,有些闪烁的紫色氛围灯光在中央沉迷接吻的二人脸上打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接吻的水声在一群人的起哄声中依旧清晰可闻。
这刺激性的画面让在场的所有人心跳加速,更不用说于朝宇在接吻的时候,双眸还带着撩人的笑意扫过周围的人。
忽然,他的眼神有些凝滞,穿透人群的间隙看向连接前花园的落地窗——一个瘦高黑影站在外头的黑暗中,双眼放着精光注视着里头纸醉金迷的场面,双手抱着一块大石头举过头顶,用力砸了下来。
哐——的一声,落地窗发出强烈的震动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外头的那个黑影再度举起那块石头,天空正好闪过一道白光,将黑影的面庞映照得惨白,几秒钟之后一道雷鸣轰隆炸响,黑影继续用力朝面前的落地窗砸了下去。
“啊——”几个女生被这恐怖片似的场面吓得尖叫起来。
绿毛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大叫着:“鬼啊!!”赶紧打开了客厅的所有灯光。
屋外头站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头发湿哒哒地贴在侧脸,凶狠的表情,像是看着敌人一样瞪着他们所有人。
于朝宇认识他。
远一点儿,是前年在全国五大学科竞赛获奖名单里见过他的名字和一寸照,信奥赛NOI铜牌获得者,不是什么冠军,但周恒还是买了大堆的新闻,听说他儿子自己还觉得丢人,因为那段时间铺天盖地的新闻取消了所有的外出活动。
近一点来说,是在他实地考察这栋拍卖品的时候看见过这个小子把其他来参观的竞拍人赶跑的画面。
看在周恒曾经的面子和周氏曾经的地位上,那些来拍房的上流人士才没有报警,也不跟一个被宠坏的小孩计较,但他于朝宇可不是什么慈善家,没有上层人士那么多顾忌,也没有那么多同情心。
少年长相正派俊秀,身条板正,开了灯仔细一看,眼亮眸黑,唇红齿白,忽略脸颊因为憔悴有点儿收,其实是少见的漂亮精致。
于朝宇第一次见他歇斯底里地赶人就觉得了。
只是再漂亮也不能当钱花,不然他自己早就当上亿万富翁了。
有个胆大的女生见外面的人把石头放下了,凑过去仔细看了眼:“他好像还背着书包,是不是学生啊?迷路了?”
于朝宇淡淡地回了一句:“是吗?那你们把他请进来坐坐,外头冷,别让他被冻死了。”
随后转身拿过茶几上的手机翻开,果断地按下了快捷报警键。
老子要捍卫自己的合法权益。
众人都很清楚于朝宇说一不二的脾气,因为父母都不在了,靠着遗产继续生财致富的他根本没有人能管得了,哪怕有人对这个小孩儿有点儿同情,也不敢多说什么,因为于朝宇根本不会听,也没必要听。
警察很快就来了。
别墅中的所有人褪去了浮华的颜色,在民警的面前看着都特别乖,跟那种被抓住逃课的杀马特学生没两样,安安静静等着叔叔问话。
“这是我家。”少年笔直地站在于朝宇面前,身体因为寒冷微微发抖,眼神却像两根刺一样盯着于朝宇——这个把他的家在一天之内变成迪厅的低俗的人。
“警察同志,他年纪小,不懂法,我可以理解,但这毕竟是我拍来的房产,我才是合法拥有者对不对,他今天这种行为,算是非法闯入未遂?还是入室抢劫未遂?”于朝宇无助地看向民警。
民警其实也怪为难的,像这种被法院拍卖的房产,原主人不愿意搬走的情况数不胜数,按程序来说可以被强制驱逐,关键对方又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又是家喻户晓的周恒的独子,处理不好怕引起舆论风波。
按照惯例,民警先给他们进行了调解,对少年进行了教育。
周恒挪用集团巨额资产被判有期20年的事儿在全国闹得沸沸扬扬,数不清的供应链随之断裂,无数企业跟随周氏的脚步纷纷宣布破产。
也就是去年才发生的事儿,现在已经进了各大经济学老师的案例库,变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曾经最崇拜的父亲陡然变成举国皆知的贪污犯锒铛入狱,原本前途一片大好的天之骄子一朝变落水狗,连最后赖以安身的地方都被强制拍卖,卖给了自己这种半路来捡便宜,从周氏身上啃下最后一块肉的人……普通人一辈子也经历不了这样大的落差,也难怪他心理失衡。
“不好意思了小朋友,怪就怪你爸,贪得无厌。”于朝宇送他跟民警到大门口,笑着说。
周霄低垂着头的身影一顿,扭头,目露凶光。
于朝宇回他一个温文尔雅的微笑。
我又没有说错。
周霄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极差。
他还记得这个人来看房的那天,天气阴沉,只带了一个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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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保镖来。那个保镖一进门就把自己控制住了,他的两条胳膊被反剪在身后,半边侧脸被压在门上,姿势跟警匪片里被警察抓住的罪犯没有任何区别。
下达这个命令的男人连一眼的余光都没有分给自己,仿佛他的存在就是空气,嘴角带着微笑,观光一般参观了他家的每一个房间。
一个小时后,轻飘飘地吩咐一声:“放人。”
那道高傲的身影从自己的身侧路过,依旧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那么的目中无人。
他的直觉告诉他,对这样的人,好言相求是绝对行不通的。
两个民警带他到门口后,互相商量了一下,然后有些为难地问少年:“你这几个月都住在哪儿?叔叔送你回去。”
少年垂下眼皮,说:“教室。我没有地方住了,也没有钱。”
于朝宇扬了扬眉,卖惨呢。
“那不行,教室也太冷了。”两位民警马上心疼起来,琢磨着要帮他申请一些援助。
“我能不能最后在自己的家里住一晚?我还有东西在里面。因为我在外头按门铃,没人理我,拍窗户也没有人发现,我才用石头的……”少年很老实地低头鞠躬认错,“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他湿润颤抖的睫毛,被冻得苍白的脸色以及被抿得通红的唇,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
一位民警大哥心软,硬着头皮回来跟于朝宇交涉,问能不能最后收留他一晚上,第二天如果他不走的话他们会再过来处理。
于朝宇是个生意人,对外人常年脸上挂着笑容,为了达到目的,他经常会愿意吃点儿亏。
但他讨厌被人逼迫。
公职人员的人道主义请求,强硬拒绝不是不行,但不符合他的行为准则,所以他忍着恶心答应了。
“行吧,小孩儿现在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这房子毕竟他住了快十八年,发生了这样的事,舍不得走我也理解,怪可怜的,我现在也是沾了他父亲的光,于情怎么的也得照顾一下。”于朝宇当着民警的面,打了自己助理的电话,让送点儿感冒发烧药跟洗漱用品过来。
毕竟他才来住第一天,这屋里原来的东西,不是被拍卖就是被自己扔了。
警察走后,于朝宇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撑着伞,看着暗淡的月色下,那个拽着书包带,一动不动瞪着自己的少年。
“听得清吗小朋友?”于朝宇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侧身让开了通向别墅的砖砌道路,“请进吧,以后别忘了我收留你一夜的恩情,我这个人从来不会白白施舍别人。”
周霄本来也不想白住,这样正好,他只是回自己家,完全没必要有寄人篱下的心态,他以后又不是不给回报。
他迈开大步走近于朝宇,那清隽秀气的侧脸带着坚毅和强行相信自己就是户主的趾高气昂。
这种傲气在于朝宇眼里十分的不讲道理,无理取闹。
周霄忽然停在了于朝宇的伞下,朝他看了一眼。
“怎么了?”于朝宇勾唇一笑。
周霄张开冻得冰凉的嘴唇:“这栋房子是我的。”
“法律可不会这么说。”
“我迟早会弄回来。”周霄直直地看着他。
于朝宇把伞往他的方向偏了偏,替他撑伞回家,轻轻笑了一声,说:“绝不可能。”
2. 第 2 章
于朝宇把那群狐朋狗友打发回去,只留下了徐晓一个人。
周霄在这栋房子里生活了十八年,轻车熟路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习惯性往衣柜里摸,什么也没有。
当然没有,新主人要住进来了,怎么可能还剩下自己的旧衣服。
他现在感觉十分庆幸,至少自己的床和书桌都还在,房间里的家具和布置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看来是新主人还没想过要用这里。
房间门被敲响。
周霄回头,是那个跟于朝宇在所有人面前亲嘴的男人。
接吻这种事,竟然可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堂而皇之地做,他真是理解不了。
“阿宇说这里没有你的衣服了,他拿了套他的给你,穿吧。”
周霄小声说:“谢谢。”
“这不是挺听话的吗?”徐晓看他唇红齿白的样子,一幅学生气,“洗了澡好好睡一觉,阿宇是正规拍卖拿到的房子,他绝对不是什么坏人。”
但他挺讨人厌的。
周霄心中腹诽。
徐晓离开他的卧室后,周霄抱着全套崭新的睡衣进了浴室,看着手里的那套睡衣……有些闪耀的锻色果然跟那种喜欢当众亲嘴的人一样风骚。
可是他已经无路可走,必须要想办法留在这里……
这栋房子现在的主人脾气应该不是很好,性格也不好惹,可能还是个私生活很攒劲的同性恋,简直就是他最棘手的类型。
小时候他爸就耳提面命给他灌输,带他长大的佣人妈妈也告诉他,同性恋大多性.生活混乱,很容易会产生健康和传染病问题,让他绝对不要靠近。
虽然他现在知道他爸是怕他走上歪路,毕竟自己是他唯一的儿子,也是仅剩的亲人,但这么从小被耳提面命积累下来的刻板印象实在是根深蒂固,他打从心里抗拒接触这类人。
于朝宇是他这辈子近距离接触的第一个同性恋。
他在窗户外面看见于朝宇那个放浪的样子,想到今后要一直与这样一个强势的GAY周旋,都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痛。
周霄洗完了,浑身不适地扯了扯有些宽松的睡衣,甩了甩脑袋,出来找吹风机。
他一级级走下环形台阶,在想怎么样才能让于朝宇把房子便宜卖回给他,却骤然听见了有些怪异的喘息声音。
“阿宇你别这么急……这样不好吧……这里还有小孩儿……”
“裤子都脱了你跟我说这个?”
周霄愣住,脑袋里的弦一绷,一断。
他快步跑了下去,看见沙发上两具交叠的身影——那是父亲请意大利顶级设计师专门设计,他从小到大最喜欢躺的沙发,躺下身体会有一种奇异又莫名的悬空感……现在被两个男人在上面脱了衣服磨蹭身体,还发出那种……那种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周霄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俩。
他如果不出声,这两个人难道就要在这么空旷的客厅里做这种事?
“你们不会回房去嘛?”
徐晓压在于朝宇身上,他本来就有点儿兴致缺缺,都是被于朝宇强行撩上来的,这会儿被个小孩儿撞破,更是一蹶不振了,有点儿为难地低头看了于朝宇一眼:“这……今晚要不算了吧?”
“没用。”于朝宇觉得很扫兴,推开人裸着上半身坐了起来,左手往上插了把头发,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和略带侵略性的双眸,对着他微笑,“大少爷,我是不想当着你的面在你爸妈的房间里搞男人,你怎么还不识好人心啊?”
周霄被他这下流直白的说法震住了,站在原地愣是说不出话来,死死捏紧了拳。
“别管他,继续,他爱看就让他看。”于朝宇重新躺了下去,他就是故意的,他可不会因为对方是个小鬼头就放过让自己吃哑巴亏的人。
徐晓夹在中间,真的是感觉自己很难做个人。
听到那俩人继续在沙发上窸窸窣窣,周霄才回过神来这俩人居然要视若无睹地继续做那种禽兽之事……这还只是他搬进来的第一天。
这个男人一直住在这里的话自己的家会变成什么样?淫.窝吗?这家伙不会一次性带好几个人来家里吧?
周霄看了眼四面窗帘大敞的落地窗——连在这么透明的空间都能旁若无人地做.爱,这个家里还能有什么地方幸免?会不会有一天还跑到自己的房间里搞?
他要是退了,这个房子以后真的还能有一片净土?
好,你不停,我就站在这里看,我看你到底能不能坚持到最后,我就是不走!
于朝宇就是想故意浪得open一点儿让这小鬼知道这地方不是什么好待的,他想赖这不走就得做好每天都看见这种场面的心理准备。
都高三生快高考了,提升提升心理素质也是有必要的吧。
可徐晓感觉芒刺在背,他真的干不下去,不顾于朝宇的拉扯直接翻下了沙发,飞快地背对着着周霄扣上了裤子。
徐晓个头挺高,长相中偏上,气质平和,平时健身,身材不错,于朝宇就喜欢他在床上的持久力,对他唯一的不满就是,还不够不要脸。
“今晚真的算了吧,阿宇,我看他现在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也不容易,没必要这么刺激他。”
徐晓一个口不择言,看着于朝宇飞快变冷的表情,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哦?你还觉得我在故意刺激他啊?是谁大晚上在我家上演恐怖片儿的?”
“这是我家。”周霄盯着于朝宇,他的脸蛋儿本就因为洗过澡而染上红晕,再加上刚才给于朝宇气的,更是通红一片。
于朝宇故意像挑货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顿。
人看起来饿瘦了一些,但胜在骨架匀称,比例完美,脸蛋儿更是少有的出众,实在是个赏心悦目的好苗子。
可惜长了张嘴。
于朝宇眼神颇有些欣赏的意味,随口道:“这衣服还怪合身的?多高了?”
周霄直接不理会他的问题,暗自镇定,强硬地注视回去:“我说了,这是我的房子,迟早有一天我会拿回来,你少在这里交.配。”
于朝宇表情怔了一下,像是没听清他说的话。
这么一个一穷二白的落魄少爷哪来的底气跟自己呛?他是傻逼吧?
“看在你没成年的份儿上,我放你一马,现在滚回你的房间去睡觉,明天我睁眼前滚出去,别逼我扇你。”
周霄强撑着杵在那里一动不动,说:“我昨天已经成年了,跟你一样是成年人,你决定要收留我,就要对自己的决定负责,少用一副趾高气昂的口气跟我说话。”
他知道要是自己现在示弱了,明天一大早于朝宇就会把他赶出去,他必须要端起这个姿态,才不会被人看轻。
“……”于朝宇真的很久没遇到这么欠揍的品种了,伸手把挂在臂弯里的睡衣给扯起重新挂回了肩上,光脚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站了起来。
徐晓有点儿招架不住这个场面,没吱声。
于朝宇慢慢走向周霄的方向,面带微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成年了是吧?”
周霄不卑不亢地瞪着他:“是又怎么样?”
于朝宇是真的想一拳头挥上去,但是想想,人家马上是要高考的人了,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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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家破人亡的……不对,人爹现在还在牢里,还活着……但横竖让这么可怜的一个少爷脸上挂彩去学校可不太好,可能会让他被同学嘲笑,滋长校园霸凌。
他得换个更温柔的方式给这小子一点教训。
周霄也已经握紧了拳头,论打架他不觉得自己会输给这种成天不是坐办公室就是吃喝玩乐的商人。
就在他脑袋里想着待会儿要出什么拳的时候,下巴忽然被一根手指抬起。
他有些错愕地看着于朝宇,还没明白这是哪路的招式,唇上忽然落下来一片温暖。
在他发愣的时候,齿关更是被面前的男人轻易突破,软滑湿热的触感带着红酒的余味传到舌尖。
他震惊得睁大了眼睛,猛地把人一推:“靠!你神经病啊!”
那张嘴刚亲完另一个男人,竟然就可以当着那人面不改色地亲自己……简直,简直恶心透顶!跟他爸灌输的一模一样!除了恶心他没法用别的词来形容这个浪.荡的男人!
于朝宇看他连滚带爬奔进浴室冲水漱口的样子,得意地舔了舔嘴角,哼笑一声,就像是找到了新的玩具,心满意足地冲徐晓说:“算了,今天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公司见。”
徐晓有些无奈地拿起自己大衣穿上,总觉得留于朝宇跟这个小男生单独在这栋别墅,不太放心。
“你确定?”
于朝宇不解,反问他:“怎么?你还怕我强迫他?我不至于对这种小屁孩感兴趣,是他先招我的,给他点儿教训而已,知道怕了离老子远点儿什么事儿没有。”
周霄用牙刷漱口十分钟还不够,总觉得胃里犯恶心,趴在马桶上不停地干呕。
变态!那个变态!
“我怎么好像听到你骂我变态呢?”于朝宇靠在浴室门框上抱着胳膊看着他笑。
周霄直起身,因为干呕而眼眶泛红,警惕又凶神恶煞地瞪着于朝宇。
他原本就被肤色衬得红艳的唇现在更显光泽。
“吃饭了没?”于朝宇看他没吐出什么东西的样子,善心大发,“冰箱里还有没吃完的蛋糕,去热了吃,吃完睡觉去。我最后警告你一次,这房子现在是我的合法财产,你别做梦能拿回去了。晚安。”
“死变态。”
于朝宇刚转过身,以为那小屁孩最起码能知道怕,谁知道对方根本就是块臭石头,只想跟你硬碰硬。
这辈子还没人当面叫他于朝宇死变态的。
于朝宇转过身来,脸上又是微笑,心里已经扇了他十来个耳光:“您还有什么吩咐,大少爷?”
在周霄眼里,这人根本就是披着光鲜羊皮的斯文败类,糜烂到骨子里了。
“我要住在这里。”周霄看着他。
“你看我像是喜欢收留流浪狗的爱心人士嘛?”于朝宇笑他的天真,“如果明天早上不走,我就会如约报警,让警察把你带离我的私人领域。”
“那我就会当场控告你性骚扰。”周霄用手背擦干嘴角的漱口水,那清冽的味道完全无法冲淡初吻被这种人夺走的恶心感。
于朝宇微微皱起眉头。
周霄强硬地注视着他:“怎么?你敢你就把我赶出去,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但你应该还有公司吧,还是刚上市?大老板骚扰一个刚成年还即将要高考的学生,何况我应该还算半个新闻人物,公司股价和声誉不要紧吧?”
于朝宇看出周霄的眼神不是开玩笑的,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哂笑:“年纪不大,懂的花招还真不少嘛。”
果然人就是不能太得意,这在自己家还被条恶狗咬住了。
3. 第 3 章
俩人沉默对峙了半分钟。
于朝宇心想,果然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赚的那几千万多少得掺点屎。
“……小朋友,你是不是搞错了,是你爸爸犯错坐了牢,不是我恶性竞争打垮了你家,我只是个买房的,你何必呢?”于朝宇卸下了浑身的戾气,装出一副妥协的样子,免得这缺货真的跟自己打起来,有这力气他宁愿用在做.爱上。
“我只有一个诉求,就是住在这儿。”周霄雷打不动只有一句话,“这是我家。”
“行行行,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房产证在我这儿,你说了也不算。我就暂时让你住在这儿,直到你高考结束,怎么样?就当我做好事了。”于朝宇打算明天一早就去山上庙里上个香,这倒霉催的。
眼看阶段性目标达成,周霄态度也软化下来:“但我不会白住你的。我会付你房租。”
“你不没钱嘛?”于朝宇想起他跟警察说的话,“你嘴里是一句实话没有啊。”
“我没骗人,我现在没钱不代表以后没钱,先记账,我以后会还你。所以咱们是平等的关系,你不许命令我。”
于朝宇嗤笑一声,搞了半天是纸老虎,他说:“本来我可以收留你的,但你要这么说,我可在商言商了,你知道这房子要租哪怕里面的一间,市价得多少钱吗?”
“这不是你要考虑的事儿。”
“好好,您周家大少爷‘财大气粗’,您说了算。”于朝宇想回屋睡觉了。
反正继续纠缠下去这家伙嘴巴上也会一直嚎这房子是他的。
周霄应该不至于不知道这房子用来给他爸抵债了,估计他一开始的打算就是不管谁拍了这房子,都要来死缠烂打一番,轻易不肯走的。
想想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现在要不要脸地跑别人家做钉子户,也是有点可怜,谁还不好个面子了,更别说十几岁这种自尊心最强的时候了。
于朝宇给自己这善举找了个理由,心里头舒服多了,回到了主卧睡觉。
第二天早上于朝宇被电话吵醒,徐晓打来的,说是审计团队来了,准备去车站接。
“行,这是第一年年审,让人好好招待。”于朝宇打了个电话安排好,就把手机扔在一边,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卧室门被人敲响。
“喂,那个,你醒了没?”
于朝宇翻了个白眼,翻了个身把自己裹被子里继续睡。
外面的声音说:“家里冰箱空了,我饿了。”
饿了就去死。
于朝宇用力闭着眼睛。
下一秒,主卧门被人突破。
周霄还穿着昨晚的睡袍,见人没醒,自己在衣柜里翻找衣服。
满衣柜除了西装就是一些花里胡哨的衣服,周霄找了半天,只能选了白衬衫带西装裤。
“干嘛呢你?”于朝宇被他吵得受不了了,睁开朦胧的眼睛,斜了在衣柜门后晃着屁股的人一眼,“你真是来入室抢劫的吧?”
“我没有换洗衣服,先借我穿一下,回头我给你洗。”
“没衣服换?那你爹被关起来这小半年你都不洗澡不换衣服是吧?”
周霄脸色一变,本就凝重的脸色越发难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饿了,家里没东西,我去买。”
“去去去。”于朝宇不耐烦摆手。
“我没钱。”
于朝宇紧紧皱了下眉,认命伸手往床头摸到自己钱包,顺便想抽他一耳光。
迷瞪着眼睛打开钱包,好家伙,愣是一块钱现金都找不到,于朝宇只能随手抽出一张信用卡扔给他。
周霄又说:“买菜的地方刷不了卡。”
于朝宇快忍无可忍了,腾一下坐起来,刚想发火,正看见周霄把那张卡从地上捡起来,原样给他塞回了钱包里,再把钱包折叠好放在床头——看得出来本来应该是个有教养的小孩。
睡一觉起来,周霄像是经过了缓冲带,没昨晚那么应激了,对于朝宇的态度也平和了不少。
……算了算了,就当收留条狗。
于朝宇直接把自己的生活手机给他,密码是一串生日:“付款密码一样,快从我面前消失,再吵我睡觉饶不了你。”
于朝宇把厚厚的被子一扯,重新躺了回去。
周霄拿着那个手机,看了于朝宇一会儿,没见他有什么反应。
没想到对方竟然相信自己不会偷他账户上的钱。
于朝宇没那么小心手机里那点闲钱,何况周霄以前怎么说也是亿万富翁的公子,对这么点闲钱下手降低了格调那才是傻逼。
周霄沉默着离开了主卧,关门前看了眼墙上原本挂着婚纱照的地方,如今已经连一点痕迹也看不见了。
母亲死于心脏病,父亲又锒铛入狱……
每天都不敢出校门,生怕被咄咄逼人的债主和歇斯底里的股民绑架殴打……
已经岌岌可危的安全感,在这个世界已无处安放。
二十年实在太长了,除了赖在这个房子里不走,他没有别的办法能守住这个家了。
他只能选择给买下他家房子的这个人添麻烦……
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我很快回来。”他轻声说了一句,给于朝宇带上了门。
周霄一走,于朝宇清净了整整一小时二十三分钟,再被吵醒还是主卧的门被推开在墙上猛地撞了一下,给他吓得从床上弹了起来,破口大骂:“发什么癫呢!”
“你这个变态!”周霄怒发冲冠,刚买来的菜直接往地上一撂,扑上床来揪住了于朝宇的衣领,“你平时就穿屁股上挖了个洞的裤子是吗!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周霄脸色涨得通红,他不敢想象自己居然穿着这样的裤子在外面走了一路,被多少人暗地里嘲笑他是个喜欢被男人搞屁股还走出来大肆宣扬的变态!
于朝宇被他揪着领子晃了几下还在笑,本来他被吵醒是要发火的,但实在是没忍住,这太好笑了。
“不是,裤子是你自己挑的吧,我又没逼你穿,自己穿之前不看清楚怪我啊。”
周霄被他说得哑口无言:“那、那你也不能这么穿啊!”
“我怎么穿是我的事,我不仅喜欢这么穿,我还爱真空这么穿呢,方便。怎么着?要不你也体验下?”于朝宇嘴角一勾,左手钻进周霄松垮的衬衫里,掌心能感受到周霄后背那薄薄的肌肉因为愤怒在鼓动。
“说不定你也会爱上这种感觉呢?小腰还挺有劲儿。”于朝宇挑眉在周霄腰上略带暧昧地掐了一下。
“啊!”周霄头皮一阵发麻,吓得赶紧一把撒开了他,连滚带爬飞奔进了洗手间。
于朝宇笑得不行,周霄跑的时候他瞄到了那条镂空裤子下头的粉色内裤——昨晚自己给他的,没办法,就这个颜色还有新的。
难怪他发火呢,穿屁股上破了个洞的裤子就算了,露出来的内裤还是粉色的,这种直男大小伙子怎么受得了?一想到还有人好心提醒他,于朝宇就想笑。
这小子还长得挺好看,那八成是在回来路上被人调戏了。
周霄出来又从于朝宇衣柜里挑了一条新裤子,这回他仔仔细细确认了,连开线的地方都没有,才警惕地进浴室去换了,生怕这条裤子还有点儿别的机关。
“我下去做饭!你想吃就起来!”周霄换好衣服后瞪了于朝宇一眼,看样子是气得够呛。
于朝宇慢腾腾爬起来,花了半个小时梳洗完,悠哉悠哉坐电梯下到一层。
虽说都是富二代,但等级不一样,这样家里带升降梯的四层豪华大别墅他也是第一回住,真的很爽。
于朝宇心想,自己以后应该不会再走楼梯了,我真是太奢侈了,有钱的感觉真爽。
周霄在一楼用餐区已经忙活出了一顿不像样的早午餐。
于朝宇尝了一口,总结:“难吃。以后不许做饭了。”
“不行。”周霄拒绝了,“我给你做饭的劳务费会用来抵扣菜金,另外你的衣服和家务以后都我包了。”
于朝宇简直觉得这个人脑子有病,用筷子敲着蒸鸡蛋的碟子:“做出这么像屎的东西我还要给你劳务费?你直接来抢我的钱多好。”
周霄面色难看,他知道自己做饭不怎么样,他以前也没下厨过,可是他必须要抓住一切能让自己住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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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不被赶出去的机会。
“……我会努力学。”
“得了吧,你把时间用在学习上吧,考个大学滚去学校别来烦我就行,你就不是当厨子的料。”
周霄抬起头,看着于朝宇,心里五味杂陈的。
话不是好话,可是他总感觉对面是在关心自己。
于朝宇把糊成一团的蒸鸡蛋都吃了,擦了擦嘴:“你自己玩儿吧,我去公司了,房门密码待会儿发给你,你手机有吧?”
“没有,被拍卖了。”周霄说着,声音小了下去,低着头,“所有名牌衣服背包跟设备都没了。”
于朝宇这人就是对长得好看的人格外宽容,他耸了耸肩,像是服了自己的好心肠:“把碗扔进去洗了,待会儿跟我一块出门,空了我带你去买手机,顺带买几套衣服。”
外头一片寒风吹过,干枯的树枝颤抖,只是用眼睛看,都能感觉到那寒刀子吹在脸上的滋味。
于朝宇直接从车库上车到公司地下停车场,停在高管电梯边自己的专属停车位,坚决抵制接触外头的冷空气。
之后会见了一下已经到达的审计团队,提出中午要请他们吃饭,但是被对方拒绝了。
“不好意思,事务所规定我们不能吃客户的请,真的抱歉。”负责带队的审计师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样貌出众,气质温和,举止得体儒雅,伸出来的那只手,看起来坚定而有力,“我是这次的项目经理,王西川。”
于朝宇一贯对性感的大手情有独钟,下意识多看了一眼,无意间延长了握手停留的时间,回过神来后抱歉一笑,松开了手:“王经理,有任何困难请随时跟我沟通,我已经跟所有高管下达过了,要全力配合你们审查工作。”
王西川仿佛从掌心感觉到了来自客户的好感,但没有表露出来,而是笑着说:“那就太感谢了。”
周霄站在于朝宇身边,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在帽檐下充满鄙视的眼睛——没有男人你就活不下去了是吧。
既然中午没有酒席,于朝宇打算在公司视察一圈就带周霄去自家商城买东西,结果半道上遇到从会议室里出来的徐晓。
对方穿着件灰色羊毛套头毛衣,戴着半框眼镜,手里捧着一沓资料,同样,也是露出的腕骨粗壮,掌骨分明。
他知道那只手有多强悍——
毕竟自己总是被弄得很爽。
于朝宇眼珠一转,主意就变了,在周霄后背拍了下:“你去一楼等着,我有点儿事儿要着急处理。”
周霄不知道什么事儿,但横竖也是别人家的公事,他就应了一声儿:“那你快点。”然后走进了电梯。
于朝宇心里笑,快不快得取决于徐晓的本事了。
周霄在下头等了整整半个小时。
没有手机,他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才找了前台打电话给于朝宇。
前台礼貌地问:“请问您是?”
“我是他的远房亲戚,两个小时前是他带我来的,你可以查停车场监控。”周霄说起胡话来也是面不改色。
前台查看了下监控,确定他真的是老板带来的,才打电话到秘书处。
“您好,秘书处说现在于总不方便接电话。”前台有些抱歉地说。
“不方便?”周霄觉得奇怪,他们出来的时候于朝宇明明说今天没什么事儿了。
他记得,于朝宇说有急事的时候,既没有其他人跟于朝宇说话,也没有人打于朝宇的手机,这个突然的‘不方便接电话的工作’,是在走廊里遇到徐晓之后的五秒内冒出来的……
周霄浓眉一皱,结合短短一天对于朝宇这个人的了解,他立马猜到这半个小时于朝宇是在办公室里跟徐晓忙些什么了。
简直荒唐!
来公司不过两个小时,不是勾搭合作方就是潜规则下属,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难以描述的人!真是无药可救!
“小帅哥……你还好吧?”前台姐姐见他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
“等他下来麻烦你跟他说一声,我自己先回去了,谢谢。”
周霄撂下一句话,冷着脸转身,迎着寒风出了公司大门。
4. 第 4 章
于朝宇大概是忙活了快一个小时才从公司出来,到兴头上真的忘了下面还有人等这回事儿。
他下楼来问前台,才知道周霄自己先回去了。
外头风一吹,脸上立刻如想象中过了刀子。
于朝宇双手插进大衣兜儿里,站在一楼大堂隔着玻璃自动门往外看,不知道那小子逞什么能呢,有车不坐。
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家里静悄悄的,唯一的活人是个三好学生,在客厅里专心致志地看着书,嘴里光念叨却不出声,像是在背单词还是课文。
于朝宇关门的时候故意发出了很大的声音,对方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于朝宇把大衣脱下挂在门口,提着手机的礼品袋越过周霄的脑袋上方晃了晃,对方依旧像是什么也没看见。
“得了啊,说了有事儿让你先等等,又不是我让你一个人回来的。”于朝宇看了眼钟,这时候都快下午三点了,中午他跟徐晓俩人去吃了个饭,然后才去自己公司门店买的手机跟衣服,顺便视察了一番。
“中午吃了吗?”
周霄还是没理他。
于朝宇把东西给他放在茶几上,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往后一靠,舒出一口气:“哎,要不说是有钱人的沙发呢,躺起来就是比我原来那个舒服。”
周霄把手里的书重重一合,看也不看桌上那些东西一眼,拔腿就走。
他真的生理性难受,跟私生活这么乱的人同处一个空间,偏偏他又不能离开。
“怎么着?课不上了,手机也不要了?想失联,还是想成天穿着同一套衣服去学校?下礼拜一就开学了吧。”
于朝宇的话让周霄停下了脚步。
他看见男孩儿不甘心地攥住了拳头,知道人穷志短,哪怕再强撑,没钱也硬气不了多久。
自己赚了人家家里八千多万啊,送个手机跟几套衣服,他还是舍得的。
“手机试试吧,电话卡有吧?”于朝宇的语气放软,目光含笑,起身拉住周霄的手想往回带。
周霄猛地把手抽了回来,视线警告他。
于朝宇想到早上的事儿,心想,这家伙还恐同呢,真是毛病一大堆。
昨晚缺失的欲望得到了满足,现在于朝宇心情好得很,不跟小孩儿斤斤计较:“行行,您金贵。自己去倒腾吧,衣服应该合身,睡衣给你整了四套,外头穿的数不清了,天冷,就你这样穿漏风毛衣到处跑来跑去我看着都冷。”
于朝宇边说边把自己买回来的东西一股脑从购物袋里一个个倒出来,那些衣服像小山一样堆积在茶几上。
“就当补送你的生日礼物了,你不是前天过生日么,穿点儿好的。”
周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面前这个男人。
……可能于朝宇虽然私生活乱了点儿,但是人真的不坏。
“那你把小票给我吧。”周霄冲他伸手,“我以后一起还你。”
“自己找,我买东西从来不留小票,不知道在不在。”
于朝宇伸了个懒腰,宽阔的后背拉直,两条手臂肌肉线条绷紧,感觉尾椎处还有隐隐的快感传来,通透地传到后脑勺,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准备回屋去美美地睡上一觉。
周霄一个人在下面计算这些东西的价值,摸出个小本,上面一笔笔记上自己花于朝宇多少钱,买了什么东西。
他拿着那些衣服回了自己的房间,意外地每一件都很合适……甚至连内裤都很合适,这让他简直匪夷所思。
难道于朝宇光用看的就知道自己穿多大码?这种眼力绝对是床上千锤百炼出来的。
周霄的心情很复杂。他知道于朝宇对他算相当可以了,对比那些见了自己就躲,生怕自己赖上他们,举家躲到国外的狗屁亲戚。
他也不是什么白眼狼,眼下自己这个境况,于朝宇能愿意让他住在自己原本的家里,就已经是一个非常大的人情了。
人情债最难还,但他一定会找机会加倍报答对方的。
他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四点多,可以开始准备晚餐,他赶紧把手机换上卡,想找几个菜谱看看,结果一开机,满屏诅咒和恐吓信息,全部都是催债公司的骚扰短信。
正如于朝宇说的,这几个月来他哪里也不敢去,只敢躲在学校里,因为学校有保安,外人进不来,平时衣食住行都是靠同学和老师接济。
高中三年他的成绩一直在中游水平,因为知道家里将来会送他去国外的学校念大学,所以也没有过分卷,平时的时间除了运动,都被他用来倒腾电脑了。
他自认有些天分,可想考上他选中的名校,还是有点困难。
现在他没了家,也没有钱,上一个好的公立大学是他能搏的最好的出路,否则将来他替父亲还上债务的可能性会非常低。
因此哪怕生活条件被骤然压缩到极致,他也要在最后的这个学期争取把分数再提升一个档次。
哪怕房主的私生活再怎么让他难以接受,这个家也是最能让他安心的地方,他必须留在这里。
于朝宇睡了一觉,乘坐电梯下到一楼,时钟已经指向六点,晚餐的最后一道菜正在被摆上桌。
于朝宇尝了一口西红柿蛋汤,顿时眼睛一亮:“你小子真是个人才,这种菜都能被做得这么难吃。”
周霄面露愠色,争辩道:“我说了我正在学!”
“我还是叫人送饭吧。”
于朝宇早上还把周霄做得不堪入目的蒸鸡蛋给吃了,让周霄对他涨了不少好感,现在看来早上他是觉得还能忍受,晚上的已经忍受不了了。
周霄眼睁睁看着他打电话叫人送了饭菜来家里,脸上很挂不住,拖了椅子来吃自己的战果。
“等会儿啊,跟我一块儿吃,我点了不少。”于朝宇面不改色地招呼他。
“我赶时间,晚上还得复习。”周霄不咸不淡地回,自己尝了一口,可能是因为心情很差,所以吃什么都难吃,他口中一点儿味道都没有,舌苔还有些发麻。
于朝宇是一点儿不好意思也没有,俩人在餐桌上以菜色的丰富程度为分水岭各吃各的,周霄比他先吃完,碗筷放进洗碗机,回到客厅继续背书。
于朝宇吃完了就直接把碗筷往桌上一扔,洗了个手,坐在周霄对面的沙发上看电视。
周霄一开始没在意,就是心里隐隐觉得于朝宇这个人好像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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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做讨人厌的事儿,像是叛逆期。
直到他在背课文的时候,电视里忽然出现了接吻的声音……不是寻常爱情电影里点到即止的那种,而是湿润而绵长,在你一次次以为差不多该结束的时候,那声音却一直在你的耳边回荡,根本停不下来。
周霄听得心烦气躁,抬起头,电视屏幕里赫然是两个没穿衣服的亚洲青年在沙发上纠缠撕扯,衣服扔得遍地都是,长相冷峻的那个用手不住地抚摸另一个稍显幼态的青年的脸用力亲吻,从肩膀耸动的幅度可以推测出在屏幕没有展示的地方他们的身体在进行什么样的热情运动——
那呻吟声像早晨的鸟鸣,周霄不想听,却又实在说不上难听。
这声音甚至昨天他就在现场听到过,就在这张沙发上,于朝宇敞着衣服不要脸地被男人压着,发出的声音,比电视里的要更低沉、喑哑,满是浓烈的情欲——
“看得这么仔细啊?以前没看过片儿?”
于朝宇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周霄陡然瞪大了眼睛站起来,如临大敌。
他才发现自己心脏跳得怦怦响,呼吸乱成一团,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于朝宇,花了半分钟时间才弄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竟然盯着两个男人的AV一直看!
他觉得自己很丢脸,恼羞成怒道:“你非要在我面前看这种东西嘛!”
“我喜欢大屏看片,这音响音质太棒了,听起来带劲,你要安静干脆回屋去,我在自己家想干嘛就干嘛。”于朝宇往后一躺,惬意地呻吟了一声,扬起下颌,喉结上下滚动着,伸手解开了松紧家居裤的腰带,把手伸了进去。
“你这个神经病!你、你!变态!”周霄大骂了他一句,也不知道除了变态还能骂什么,最后红着脸抱着书跑上楼了。
于朝宇目送他消失在视线里,把手从裤子里拿了出来,重新把裤腰带系好,退出播放,换了个正常的电影看。
他还真的喜欢这张沙发,要是这小子闲得没事就坐在这儿一惊一乍的,他不就享受不到了吗?
周霄回屋,感觉自己正在被于朝宇逼进一个角落,这个角落就是自己的房间,除了这个房间自己最好哪里都不要出现。
他深呼了几口气,把刚才那股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产生的胸闷感压抑下去,看那种让人恶心的东西只会让他反胃,两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搞的……让人从屁股里进去,简直想不通。
周霄洗了个澡出来,换了那身新睡衣,在书桌前用力翻开书,强迫自己用心学习。
一旦开始进入状态,他的心情渐渐就趋于平静,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十一点,他觉得有点儿渴了,就想出门接点水喝,一打开门,在整个别墅空旷的空间里回荡了一个多小时的喘息声突然传入了他的耳朵。
周霄有点儿愣住了。
于朝宇看个片儿看了三个小时?
但他很快发现,这喘息声实在是太保真了,就像有人在客厅的正中央发出来的,而且那压抑着的嗓音和呻吟的调子充斥着一股诡异的熟悉感。
周霄跑到走廊趴在玻璃围栏上往下看,瞬间火起!
徐晓竟然又来了!
5. 第 5 章
于朝宇昨晚上又没睡好,主要是因为好事做一半被人打断了。
他跟徐晓才搞了几分钟周霄就像火箭点着了屁股似的从二楼射了下来,把徐晓给从他身上扯走了?
于朝宇人都懵了,活了这二十来年他连父母出国旅游遇到恐怖分子袭击这种事都遇到过,今晚这场面他真是头一次见。
这跟饿了一个月的人刚把馒头塞进嘴里就被人掏出来扔地上有什么区别?
“你是饿了一个月吗!你上午才跟他搞过!这才过了几个小时!”周霄父母从来恩爱,从小这方面就家教严谨,一直被输入正确的恋爱观,不说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单说这种事,本来就是只能结婚或者确定了恋爱关系之后才能做,他实在是无法接受于朝宇在自己家这么乱搞。
于朝宇也忍无可忍,就那么站起来了,周霄下意识别开头不想看。
于朝宇揪住周霄的衣服把人拽到面前,逼他看着自己,皮笑肉不笑的:“你昨天吃了饭今天就不吃了是吧?看不下去就滚!”
“这是我住了十八年的家!你答应让我住这就要尊重我的习惯!谁会喜欢读书的时候家里都是那种声音!他要是你对象我也忍了,但你是找个炮友来家里!我接受不了有人在这里乱搞!”
徐晓感觉自己都听懵了,一开始他觉得这个小孩儿是不是才两天就被于朝宇给迷住了,在争风吃醋什么的,听着听着又感觉像是单纯的道德谴责,最后竟然有种周霄在替自己争取身份的错觉。
“阿宇,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要不咱们在一起吧?”
于朝宇这边还没吵明白呢,回头一怒:“谁让你趁机做梦的?”
徐晓也就是问一下,知道八成没戏,于朝宇是个不婚主义,而且厌恶跟人建立亲密关系,他说只要感觉自己有个对象得天天在一起,考虑对方的感受就觉得烦,成天跟同一个人腻在一块儿他会恶心。
最后于朝宇为了证明房子的所有权属于自己,自己在这里想干嘛就干嘛,愣是把徐晓一拽,扔在沙发上坐下。
非得跟我死磕是吧。
那就别怪我给你点颜色看看。
周霄眼睁睁看着他跨坐在了徐晓的腿上,两个人亲得像八百年没见面的奸夫淫夫,浑身一颤,震撼得手脚发麻……
于朝宇就是在故意挑衅自己!
他要是走了就输了,以后就得接受于朝宇随便带人来家里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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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事最终再次以徐晓脸皮上过不去收场。
周霄凭借顽强的意志力暂时获得了胜利,回屋后恶心得一宿睡不着。
于朝宇气得在楼下数落了徐晓整整半个小时,嘴皮子都干了,然后叫他滚蛋。
三败俱伤。
“事不过三,再有一次你就别来了,我找个脸皮够厚的去。”
徐晓多冤枉啊,这事儿正常人都接受不了,他没有于朝宇那么大胆、毫无顾忌,他还有亲朋好友,还得要脸。
徐晓提议:“要不以后我们回你原来那套复式?”
那是于朝宇搬进这里之前住的房子,父母出事故后他就把原来家里的小别墅卖了,自己一个人带了些父母的遗物搬到了离公司比较近的loft里。
徐晓之前一直以为于朝宇是怕寂寞,怕睹物思人,怕独自待在空旷的地方所以才这样,结果上个月于朝宇突然说要搬进拍来的这栋庄园式别墅里,这地方比于朝宇原来住的复式大上上百倍了。
“我有价值上亿的房子,跑回去住复式?”于朝宇反问他。
徐晓说:“那就去酒店?”
“我有价值上亿的房子,去外面花钱睡觉?”
徐晓没办法了,只好说:“好吧,反正他下礼拜就开学了,到时候应该要上晚自习。”
“你管他那么多,那家伙只会蹬鼻子上脸,你看他像是对我有一点尊重的样子吗?他就是知道你要脸才拿捏你,你顺了他的意就是丢我脸,我这辈子什么都能丢就是不能丢人,再有下次咱们就结束了。”
于朝宇让徐晓回去,要是不想回去就去客房睡一晚,他自己披上睡袍进了电梯。
那之后几天,为了扳回一局,于朝宇几乎每天都叫徐晓来家里,周霄第一天抵抗最强烈,但嘴硬归嘴硬,到关键时候他还是受不了跑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受这个眼罪,看这种会做噩梦的东西,明明把门关上他也听不清什么。
可能于朝宇也是这么想的,你滚回房间就能眼不见为净了,非要下来找罪受让所有人都不好过。
后来几天他充分了解到,于朝宇在做.爱这件事上不可能对任何人妥协,自己越是凑上去表现得不乐意和反抗,于朝宇就越是要在自己面前表演点什么让自己受不了,他就干脆不再下来了,举白旗投降,他的眼睛耳朵和心理承受能力真的受不了。
就好像一个压根不想看片的人,家里却有人在拍片。
那个沙发的最终使用权落在了对方手里。
于朝宇发现自己回家周霄就会主动上楼之后满意多了,就像驯服了一个不听话的宠物。
而正如周霄所想,自己一旦不下楼,于朝宇找徐晓的频率又下降了。
虽然在他看来次数依旧很频繁,但最起码不会天天都来了。
必须要想办法把房子弄回来。
周霄心想。
可是想要把房子买回来,他需要一大笔钱,在上大学期间他不可能攒到这么庞大的资金数额。
也就是说在接下来至少四年半的时间内他都需要跟于朝宇保持一种良好的人际关系,最起码不能是仇人。
他知道会很难,但是对这个难心里还没有一个底。
转眼到了开学前一天晚上,于朝宇在外头抱着胳膊敲了敲周霄的房门。
周霄打开门,眼圈儿有些黑,人也有点没精神。
于朝宇说:“这么用功啊?”
“有什么事?”
“上学还缺什么东西?”
为了表示自己对他本周蜗居的情况很满意,于朝宇给他买了个新书包,他知道周霄原来那个名牌包也被拿去贱卖了,现在背这个是同学借的。
还给他买了一些新的文具之类的。
“没什么了。”
周霄为了不出门,白天几乎都在学习,但要一个人忍住不在自己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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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长大的家里乱走,行动受限,实在是很憋屈的一件事。
每次想出去,握住门把手,下压之前都会想一下,要不要出去,可不可以出去,最后放弃。
周霄因为这个学习效率其实下降不少,为了补足这一部分,他选择了比以前晚两个小时睡觉。
“没事我要睡了。”
“诶,才十二点急什么。”于朝宇拦住他要关门的手,把门推开了,往里面一看,连地板上都是草稿纸,乍一看还以为他是在搞什么研究呢。
于朝宇食指中指从怀里夹出一个钱包,手腕一转送到他面前,还挑了挑眉:“拿着,零花钱,在学校别把自己饿着。”
周霄这些天累得有些神思恍惚,没说话,也没接。
“啧,读书读傻了啊?”于朝宇喊了他两句,“拿着啊,跟什么过不去也别跟钱过不去。”
周霄呆呆地反应了一下,问:“你穿着睡袍,怎么从怀里把这个钱包掏出来的?”
“嗯?”这问的什么玩意儿?
“有内袋吗?我看看。”
于朝宇还纳闷着,那家伙已经把手伸了过来扒开他的睡袍看,确认完里面没有任何口袋后说了句:“你贴身放过的我不要。”
“……你小子发什么神经呢?”于朝宇已经开始冒火,亏他还想着从怀里掏出钱包的动作比较帅,不然这玩意他直接拿手上带过来不好吗?
对面两眼无神地说:“感觉会得病。”
……
啪的一声,于朝宇把那个鳄鱼皮钱包‘啪’的一声,狠狠扔在他脸上,冷笑一声:“恭喜你,得病去吧,操。”
面前的门被哐的一声砸上,周霄低下被扇红的脸,看着地上的钱包看了几分钟,最终还是捡起来拿到浴室里,打湿纸巾擦了擦。
他真的不是故意嫌弃于朝宇,他差不多每天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实在是因为他有一天下楼拿饮料,正好瞄到徐晓的那玩意喷在于朝宇胸口上。
那种画面,对他的视觉冲击实在太大了……于朝宇就算了,沾上徐晓的他真的接受不了。
钱包里放了一千块钱,还有一张限额信用卡。
周霄又在房间里看了半个小时书,什么都读不进去,最后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假寐了十分钟,睡意全无,心里很内疚,也不知道要多久自己才能平和地面对这些事。
但说错话总归是要道歉的,人家的的确确是好心。
大概在凌晨一点,他终于还是起身,去走廊的另一头找于朝宇的房间,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里头没反应,但是门缝里隐约透出还有光。
但不排除于朝宇喜欢开着灯睡觉。
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别打扰于朝宇睡觉,不然肯定又会挨骂。
最后周霄打算回去发条消息,道个歉,说自己这几天学得太狠了精神不是很好胡乱说话。
于朝宇估计不会体谅,那家伙就是不高兴就一定会讽刺你的类型,这顿骂肯定躲不了了。
周霄趴床上编辑了二十分钟道歉信,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点个发送——消息后面闪着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于朝宇把他拉黑了。
6. 第 6 章
“周霄你换新衣服了啊?”开学第一天,同学们因为要交作业都唉声叹气的,但见到熟悉的同学还是很开心。
尤其是跟之前不大一样的周霄。
今天已经有好几个人来关心他,问他是不是远洋的亲戚愿意回来照顾他了。
因为他换了新书包,新文具,新衣服新鞋还有新手机,人也比之前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
关系好的几个同学前几天就知道他又有手机可以用了,八卦了好几次,但是周霄什么都没说。
周霄今天的感觉就是过年后被家长打扮好送到学校,被其他同学羡慕新书包新衣服的一年级小朋友,所有人都围着他看,叽叽喳喳的。
“这手机还是上个月的新款吧?什么配置的啊?”
“这鞋也是新款吧,我也打算买一双来着,我看安星商城在打折。”
“那你现在有地方可以住了?”
“你小子又变成帅哥了,我又要找不着对象了。”
七嘴八舌的,周霄都没办法接话,其实他也说不出口,自己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住在别人家里,至于那些亲戚,只会生怕跟他们家沾上一点关系连带着被拔除。
上午课间,班主任单独找他谈话,了解了一下他的情况,想知道他住在哪里,更新一下联系方式和地址。
“联系地址不变,老师,麻烦这件事你帮我保密。”
他不想被人知道自己跟于朝宇住在一起,给于朝宇带去麻烦。
班主任点点头:“那你紧急联系人也更新一下吧。”
“不用。”周霄说,“我现在没人可以联系。”
班主任叹了口气:“别这么说,要是你愿意跟老师住一起,我就填自己的联系方式了……人在困难的时候,不需要太要强,你这样让关心你的人怎么放心呢?”
平时多热心的孩子,怎么轮到自己接受帮助就受不了了,浑身是刺了呢?
在班主任滔滔不绝的劝说下,周霄最终还是供出了于朝宇的联系方式。
“这是我房东,不会管我的事,可以的话,尽量不要给他打电话。”
“放心,找得到你人老师不会给他打电话的。”班主任知道他现在有地方住,稍微放下了点心,“去上课吧。”
但是这个名字看着感觉有点熟悉,好像最近在资讯号上刷到过新闻。
老师本着关心敏感学生的原则,还是搜了一下于朝宇的名字,搜索引擎冒出来的都是一些抓人眼球的八卦词条,说他私生活混乱,是个花心的同性恋之类的。
班主任一开始还想着可能是同名的企业家,直到一条被花边新闻挤到下面的商业八卦抓住了他的眼球——
《青年企业家顶级捡漏!以四千万低价购入周氏宅邸!净赚一个亿!》
周恒是他们学校的匿名捐赠者,之前对他们学校捐助金额庞大,现在周霄也还是校长的重点关注对象,作为教书育人的花园,他们更要对遭遇家变的学生多加关怀,因此周霄的班主任身上的压力也很大。
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自尊心太强了,不肯轻易接受别人的好意,什么都分得太清楚了。
周霄的学校其实离家不是很近,之前一直都有司机开车送他,早上可以多睡,但现在他不可能让于朝宇给他配个司机专门送他上下学,只能自己坐公共交通。
晚上九点下晚自习,走路到公交站,坐公交去地铁站,出地铁站走将近半个小时回家,等他打开家门已经十一点了,客厅里于朝宇一个人在看没品的综艺节目。
“怎么今天一个人?”周霄一边换鞋一边有气无力地说。
虽然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一想到今后半年都要每天花四个小时在路上,饶是最有年轻活力的少年也感到一片黑暗。
这才第一天,他就被这种落差感榨干了精气,一回想曾经在上下学的车上还能睡一觉吃点水果的画面,他就想扇自己一耳光,让自己把那段时间忘掉,别再想了。
于朝宇还在生气昨晚周霄说自己有病的事儿,在周霄路过沙发的时候他转身伸出来一只手,抓着手机,屏幕上是添加好友的界面:“现在赶紧给我认错,八百字,口气给我诚恳点儿,我想了一晚上,这事儿要让你混过去当没发生我以后都别想睡着了。”
“对不起,昨晚我不该那么说你。”周霄肩膀一塌,书包从他的肩上滑落到手里,他拎着书包没精打采地往楼梯口走。
于朝宇目送他的背影,心想怎么一天就转了性了,学校的魔力这么大吗?看来自己素质这么低的原因真的是书读少了。
于朝宇十二点到周霄房门口敲门,里头没理他,于朝宇说:“行了,开门,我知道你没睡。”
周霄说:“马上就睡了,你有什么事儿?”
“怎么了今天?这么轻易就认错了?”
周霄不想说其实他昨晚就想道歉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别扭。
于朝宇还在外头叫他开门,说他看着精神有点问题需要检查一下。
“我要睡了,明天要早起,你回去休息吧。”
于朝宇不是没被人拒绝过,但是周霄有什么资格不听话啊?他想不出理由。
“你小子,我跟你说我还从来没有叫门叫不开的时候,你惹我要先想清楚,你是借住在我这,真当自己还是以前的小少爷啊!”
于朝宇骂骂咧咧地走了,打从收留了这家伙自己就没少受气。
隔天下午,周霄上学去了,于朝宇就叫了锁匠来拆锁。
我让你关门!不好意思,门锁也是老子的资产,老子不要了。
周霄晚上十一点回家,这次是于朝宇跟徐晓俩人在客厅里看那个没品综艺,看这俩人的状态,估计已经大战完了。
这样也挺好,自己回家的时候该错过的都已经错过了,也免得自己学习的时候老想着,还怕撞到不该看到的不敢出门。
他照旧回到卧室,想反锁门的时候,门锁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平时会有的那种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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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质感。
他反复转了几次,发现门根本锁不上,门上还有拆卸过的痕迹,他顿时火起,跑下楼质问于朝宇:“你干嘛拆我门锁!”
“我自己家的锁我想拆就拆了,你还要去报警告我啊?”于朝宇都懒得搭理他,继续跟徐晓喝酒吃夜宵。
周霄挡在于朝宇跟电视屏幕中间,抓起茶几上的遥控把电视关了:“你不知道要尊重租客的隐私权吗?”
“哪来的租客,有合同吗?”于朝宇冷笑了一声,“有签字吗?有录音吗?你有任何一笔给我的转账记录吗?有证据证明你是租客吗?光看咱们微信说我包养了你都有可能,少啰嗦,把电视给我开开。”
周霄忍受不了自己连最后一点隐私空间都没有,压制住想要爆炸的脾气:“那我签合同,你现在就给我拟。”
于朝宇看他这样子,真的很像一个天真的孩子,故意慢慢地打量他,微笑:“你这是跟谁说话呢?”
周霄看着他,深深呼出一口气:“麻烦你现在帮我拟一份租约合同。”
于朝宇点了点头,像是满意了他的态度:“但我不想租了。”
周霄一愣:“你什么意思?”
于朝宇惬意地靠在沙发上,徐晓给他喂了个花生米。
“要么你就这么住,要么明天就搬出去,不然我就报警驱逐你,你要认清自己的立场,我完全没必要跟你公平交易。”
就这么一句话,周霄就完全无计可施了。
他身无分文,甚至还负债,能去哪里?他这两天才让老师同学们都放心不用担心他,转头就又没有地方住了?别人会怎么想他?
周霄现在深刻地知道于朝宇这个人是得罪不得的,他非常记仇。
“知道了就回屋睡觉去,念你的书,老老实实欠我的人情,别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于朝宇看也不看他一眼了,抬下巴示意徐晓去把电视打开。
周霄像个被罚站的学生一样在于朝宇身边站了十几分钟没说话,于朝宇就跟完全没他这号人一样,一点儿不受影响,让徐晓抱着按腰,舒服得眯起眼睛。
周霄抿着嘴,死死掐紧掌心:“你帮我把锁安回去,我保证以后你叫一定开门。”
“没这个必要,我不安这个锁都不需要你同意就能开门。”
周霄忍无可忍了:“于朝宇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想半夜爬我的床嘛!”
于朝宇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他。
在他眯眼享受的时候,少年的脸已经因为被人当空气忽视,还被外人在旁围观而涨得通红,攥紧了拳头。
于朝宇笑了一声:“你怎么还真当自己是碟子菜啊?放心,我不是见人就上,对你这种小屁孩儿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再过十年如果你功能足够强大我才可能主动爬你的床。拆你的锁就是单纯地看你不爽,别多想了,回去睡觉。”
周霄还是站在那里不动,不肯放弃。
于朝宇困得发懒,打了个呵欠:“快滚,别让我说第二次。”
7. 第 7 章
徐晓其实有点同情周霄,这小伙子跟于朝宇才认识不久,还不是很了解于朝宇,希望他现在充分认识到,在没把握拿得住于朝宇的时候,最好不要忤逆他。
周霄关上卧室房门,完全失去了在家的安全感,这个十八年来只属于他的房间从此也不再属于他自己,有一种隐私被扒开看的赤裸裸的不安。
他拿出作业继续写,却根本没法专心,外头有一点风吹草动的脚步声他都会竖起汗毛神经紧绷,总觉得下一秒于朝宇就会打开门进来,然后对他的自由进行进一步的收缩。
当晚他也根本没能睡好,这间房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能让他放松的地方,每当心情不好,他就会把自己关在里面,可于朝宇却把这里的锁给拆了,让他在这张熟悉的床上,又做了一晚上无家可归的噩梦。
第二天五点睁眼,他整个人的状态差极了。
他拿上书包准备出门,跟从电梯门走出来的于朝宇打了个照面。
对方像是根本忘了昨晚的事儿,一脸好奇地关心自己:“你这么早就出门?干嘛去?”
周霄转身关上屋门,不想说话。
于朝宇又来了一句:“不说话是吧。”
周霄顿时头皮一阵发麻,连忙说:“去学校。”
“这么早?你们早读课的内容是跟鸡比打鸣吗?”
周霄硬着头皮回答:“不是。”
于朝宇根本想象不到学生读书要五点起,又不是古代人。
“你们学校高三要学生这么早去学校?”
“早读七点半,从这里去学校想不迟到就要这么早起。”周霄问,“你这么早准备去哪?”
于朝宇一脸困倦:“我正准备去睡觉。”
周霄沉默着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回去再睡会儿,一会儿打车去。”于朝宇抬抬下巴示意他回去,“多大点事儿,给你的钱就花。”
“跟钱无关,我不打车。”
于朝宇简直没见过毛病比他还多的人:“我说少爷,打个车而已,不会降低你的身份的。”
“跟我的身份也没关系。”周霄拎上书包转身,“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于朝宇揉着后脑勺也转身:“你当我爱管你,你倒是搬出去啊。”
周霄脚步僵硬。
他怎么会因为于朝宇一开始的一点好意对这个人产生过度发散的期待。
像这样早起晚归回家还要继续做试卷的日子过了半个月,于朝宇发现周霄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儿,比头一天装杀人魔砸他窗户那回还瘦吧。
“你学校那么远,干脆换个学校算了。”于朝宇靠在他卧室门框上提建议。
周霄无语:“你是不是没上过学?”
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隐私,于朝宇跟徐晓做完了,闲得无聊有时候就会来他这儿跟他聊两句,反正门一推就开,完全做不了自己的主。
不得不说,这还是于朝宇头一回完全掌控一个人的隐私权,推开门的时候,确实心里有一些变态的兴奋——别人的地盘,可以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这要是男人的后门,那些1站在这门口得多爽啊。”
周霄浑身一震,条件反射抓起桌上笔袋就朝门口扔。
于朝宇侧身躲了过去,敞开的笔袋直接飞过走廊掉到了一楼,可见周霄扔的时候是真的没收力。
“扔棒球呢你。”
“你非要跟我说这种不要脸的下流话才睡得着觉嘛!”周霄脸色发白。
于朝宇今天心情好,没生气:“又不是故意说给你听的,我想到了就说,你不觉得我这比喻还挺新颖的吗?”
周霄简直跟这种满脑子淫.虫的人无话可说!一肚子闷气生不出来,只能自己憋着,绕过于朝宇下去一楼捡笔袋回来。
“诶,高三考生是不是都跟你一个样,天天光学习就要到凌晨一两点?”
于朝宇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对他的学习这么关心。
“差不多吧。”
“我真心地建议你打车,学习这么痛苦的事儿,睡眠跟不上不行吧,钱不够跟我说。”
周霄回头瞅他一眼:“你今天怎么这么怪?”一个事竟然跟他说了两遍,不像于朝宇该有的耐心,总不会是真的很关心自己吧?
于朝宇冲他摊手:“那是你还不够了解我,我这个人,只要床上把我伺候好了我心情就好得很,偶尔看你这德行都赏心悦目。”
周霄忍无可忍,干脆不理他了,扭回头去念书。
于朝宇也没那么多耐心,走进周霄的卧室。
周霄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后背猛地绷紧。
于朝宇把一张银行卡放在他桌上,打了个呵欠:“话我就说到这儿了啊,这么重要的时候别省钱了,用不用的随你的便,到时候没考好千万别说是我抠门。”
到于朝宇走了,周霄也没反应。
第二天于朝宇去公司前到周霄卧室看了一眼,那张卡还在他桌上放着。
于朝宇嗤笑一声,这小子也不知道是跟谁较劲呢,分不清轻重缓急的家伙,没远见,迟早倒大霉。
他嘭的一声砸上门,开车到了公司。
到了春天,外头的草地上反而开始结霜,一夜过去遍地白茫茫。
于朝宇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右手插进兜里,左手推开车门,一秒后反手砸上车门,几步走进电梯。
光这么几步路他都觉得冷,还是车子里最温暖,下午叫徐晓来车里放松一下好了。
王西川身为本次审计的项目经理,已经差不多要住在他们公司了,听徐晓说他们团队基本上每天都加班到一两点。
“这么拼?”于朝宇皱起眉头,“是公司账目有什么问题吗?”
“不知道。”徐晓跟他在床上闲聊的时候说,“听他们一个审计员说只是因为这次是第一次年审,所以工作会格外多,明年如果还是他们团队做的话对我们的业务就会比较了解,工作时间也会相对减少。”
于朝宇这才稍微放下心,但是不能跟对方有点社交往来,他还真有点不习惯,心里空落落的,就怕有什么事儿失去掌控。
他身为大股东,当然不希望公司有什么问题,但要是真有问题,他还是希望能找出来根治一下。
他今天去公司,难得在财务处待了一整天,连要邀请徐晓去车震一回合的事儿都忘了个干净。
最近因为审计的关系,财务处也跟着天天加班,尤其当于朝宇来视察的时候,所有人就跟和阎王面对面似的,连气儿都不敢喘大声,更别提下班儿了。
搞得于朝宇很纳闷,在外头走廊问财务总监:“财务部平时都卷成这样了?十二点了还全员不下班?”
是自己太久没工作了,这学生和打工的,现在都是不要命了吗?自己也没发那么多工资吧。
总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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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就是因为大老板还不走,大家才不敢下班的,估计这些手下的人心里头都在骂娘了。
“于总,您先回去休息吧,今天实在太晚了,我们也要结束了,有什么工作明天接着干。”
“行,那你们好好配合,有问题一定要暴露,不能藏着掖着,对咱们公司没好处。”
“知道。”财务总监总算把老板送走了,招呼大家下班。
于朝宇到停车场,发现徐晓竟然也还没走,一直在他车边靠着,也不知道等多久了。
“怎么回事?等我?”
“一天没能跟你说上话,感觉今天都还没过完。”徐晓看着他笑了一下,走上来几步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我也十点多才开完会,睡了一会儿才下来,发现你的车还在。”
于朝宇其实感觉到了徐晓可能对自己有点儿动心,这挺正常的,他自认外形不差身材优秀年轻有为,有人喜欢有什么奇怪的。
但知道归知道,他还是抗拒跟人确定关系。
“走吧,上车,去我那。”
于朝宇拉开车门,让徐晓上副驾驶,到家都快一点,洗个澡搞一搞到了两点。
于朝宇也挺奇怪的,明明累一天了,到了床上还是有用不完的力气,有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可以一天到晚不用睡觉都很精神,有时候又根本起不来,一觉能睡十多个小时。
豪宅里温度适宜,他换了一套睡衣,上了电梯,回卧室之前会下意识去周霄的房间里瞅一眼,反正不看白不看。
屋内一片漆黑,大少爷已经睡了……也是,五点就又要起了。
真的不理解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有福不知道享。
那张银行卡就在周霄的桌上一直放着,一周又一周,雷打不动,于朝宇几乎每天进他的房间都能看到卡原样摆着,好像这家伙根本就不收拾桌子似的。
于朝宇最近也经常去公司,为了当一尊镇压妖魔鬼怪的佛。
公司经营了这么多年,不乏有一些老油条,从王西川那边反馈过来的虚假配合的项目清单光打印出来的都有两张纸,为此他特意把董事和下级管理都召集起来开了个大会敲打了一顿,疾言厉色质问他们是不是手底下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怕被查出来。
“股东们花几十万审计费是请他们来找问题的,现在我们这边不配合工作,让股东知道了,到时候怎么看怎么想我们啊我请问各位?”于朝宇西装革履,一身精英范儿,架着二郎腿,坐在会议桌正中央的转椅上摇啊摇。
他话是这么说,但他自己就是公司的最大股东,所以在场的几个执行董事都不吭声,被当面骂,抬不起头来。
会议结束后他还专门把王西川投诉过的工作分属员工和他们领导拉了个群。
这一群小喽啰哪里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跟大老板进一个群聊啊?整个群那就是火化完的火葬场,一片死寂。
于朝宇:上面我说的还有什么问题?能不能配合?
于朝宇:回话。
被拉进群的五个分公司的二十四个领导立马一溜回复:保证配合[微笑/]
王西川也在群里,发了一条:感谢于总支持[抱拳/]
整个流程都很公式化,但他们都不知道,王西川这时候就在于朝宇的办公室,两个人泡着茶,在二十层的落地窗前畅聊生活和工作,看着群聊内容相视一笑,相谈甚欢。
8. 第 8 章
聊天时,于朝宇知道王西川对插花还有点研究,就拜托他哪天把自己办公室里的插花艺术摆件都更换一下。
“我这里这些都是装修的时候行政那边挑的,有些不是很符合我的审美,但我这个人又没有什么艺术造诣,说不出哪儿不对,等项目结束了王经理一定要指点我一下啊。”
王西川在公司见于朝宇的次数不多,也就是自己投诉了他手底下的人之后他来得勤快了些,每一次出现,这个年轻的公司老板都像是刚从T台下来的男模,身材高挑,腰线流畅,眼梢时刻含着笑意,眸光却傲然孤高。
只看他的外形,会给人一种充满自信不可一世的锋锐感,而他一旦说起话来,目的性中又偏偏带着游刃有余的柔软——他不隐藏自己的野心,但也给你十足的尊重和选择,顺便,还很会夸人。
恭维话王西川听过无数次,只是他还是头一回在比自己还年轻五岁的合作对象口中听到,而对方的姿态一点儿也不拘谨,如果不是见过本尊,光听这话术,说是商场浮沉数十年的老油条他也会信。
这种年龄与气质的差异,的确很吸引人,于朝宇的事业成就也足够让人欣赏,长相也的确在他的审美点上……不如说这种仿佛被造物主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能精准踩在所有有正常审美需求的人的心上。
他满含春情的双眸总是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让你觉得他已经迷上你了,再配合他优雅有礼的举止,略带痞气的性格,不拘小节的胸怀,真的很难不让人掉入他的陷阱。
如果能选择,谁都想跟一位气质长相都赏心悦目,工作理念还十分契合的人一起工作。
“别这么客气,一直被叫王经理会让我觉得一直处于工作状态。那群小的成天一有事就这么叫唤,弄得我听见这个称呼都容易紧张。”王西川端起面前的紫砂茶壶要给他们俩满上。
于朝宇赶紧说:“这怎么行,该我给你倒才行。”
但是光嘴皮子动了,手没动。
王西川先给他的茶杯倒上茶,笑着说:“服务客户嘛,我特别赠送的。”
于朝宇双眸含笑,一直盯着王西川伸到面前的那两只手,手指修长,关节分明,提起茶壶的时候,掌骨清晰地凸起在薄薄的手背上,这种兼具线条与力量的美感光是在视觉上就能挑起他的欲望。
王西川发现了对方似乎对自己的手格外感兴趣,只是他看破不说破,一笑置之。
大家都互相还不够了解,现在又是审计期间,他就是有这个意思也绝对不能跟客户乱来。
何况这位客户的确挺危险的,也许是交际场所混迹多了,所以时刻都在释放恭维与善意。
对方心里怎么想的不清楚,但他自己确实已经清晰地意识到了内心对对方的好感。
“那就再次预祝咱们合作愉快了。”
俩人以茶代酒,碰了个杯。
快到晚餐的时间,于朝宇提议他们一起去吃个饭,勾起唇角:“要是你担心事务所规定的话,我不介意你请客。”
王西川都被他逗笑了,说:“可以啊,本来我就比你大,请你吃一顿饭也是应该的。想吃什么?”
“那我就主随客便,却之不恭了。”
为了能一起喝点酒,于朝宇打算叫助理开车送他们俩去吃饭的酒店,刚拿起大衣要出门,于朝宇的手机忽然响了,是个陌生的同城号码。
“喂?您好。”
对话那边的声音十分陌生且焦急:“诶,您好,您好,请问你是周霄现在的监护人吗?”
于朝宇直接回了个:“不是。”
班主任一愣,忙说:“对了,他跟我说你是他房东对吧?我是周霄的班主任。”
周霄班主任找他做什么?难不成学习成绩下降了也要他来管?他又不是给周霄当爹了。
于朝宇回头跟王西川说了句稍等,走到落地窗边继续听,却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今天下午学校的电力系统突然出了点儿问题,他们那栋教学楼都放假了,班主任只是想稍微安心一些,就想差不多的时候问问周霄到家了没,结果电话一直没人接,十几个电话都石沉大海,问了几个跟周霄熟的同学,也都说出了校门就没见到了。
“情况我知道了,但是他这么大的人了,可能就是突然想找个地方静一静。我现在人不在家,工作没处理完。”
老师估计也挺无奈的,因为人家确实没这个义务,只好说:“那好吧,那如果他回家了的话麻烦你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好的。”于朝宇很礼貌,“谢谢老师。”
王西川看他的表情不太对,问:“怎么了?有急事?”
“嗯,抱歉,晚饭可能吃不了了,这一顿算我欠你的。”于朝宇面上不想让人麻烦自己,因为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他可不想给周霄当保姆。
但周霄身份敏感,人要真丢了他还得被警察盘问,还是上点心为好。
“刚不小心听到了两句,是家里的孩子丢了?”王西川问。
“差不多吧。”于朝宇说,完了补充一句,“不是我的,就是暂时住在我家,也高三了,学校停电放假,突然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于朝宇想先查家里的监控,这时候他就感觉到房子太大又不找住家佣人的坏处了——光所有房间的监控他就得看半天,翻了一页又一页,没有一张画面带动一下的。
“要不查看一下门锁记录?”王西川提议,“你家是密码锁吗?”
于朝宇一拍脑门:“我真是个傻子。”
但是安全系统显示今天下午也没有开锁记录,人应该是没回家。
想来想去,他还是开车出去找个把小时,找不到就回家算了,等人回来就骂一顿解气,浪费一次交际的机会。
于朝宇开上雷克萨斯,车载屏幕显示着今天的日期时间及天气状况。
他没打算去周霄他们学校,离这里太远了,而且一下午的时间估计周霄老师已经把附近找了一遍,他也不知道去哪儿找,就是有一种莫名的预感,一种周霄这种家庭境遇的孩子在这种时间会去的地方,大概率就是墓园——已经四月三号了。
好就好在,周恒的妻子去世时跟他父母去世的时间差不多,他正好注意到当时的新闻——为了完成妻子的遗愿,周恒会把妻子跟公婆安葬在一个墓园,也就是这个城市的公墓园,他买下了里面最贵的一个区。
于朝宇不干浪费时间的事儿,与其无头苍蝇一样在失踪现场附近乱窜,还不如直接去有点可能的地方一看究竟。
墓园区路程大概二十公里,于朝宇开车到了附近就被管理员禁止进入了,只能步行进主墓区或乘坐墓区大巴。
他锁上车,款步在通往墓区的小路上走着,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荒芜失修,旁边还有一片地正在开发,但看着也像是半个月没有动工的状态了。
才六点多一点,天色就完全黑了,墓园的灯火还算亮,不过天寒地冻的时候,走在这种阴气十足的地方,为了方便管理,连进墓园的路都这么窄,他实在是不知道小路两边的墙后面会突然窜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来。
他真的很久没挨过冻了,还是为了这种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儿,他真的非常想指着周霄的鼻子痛骂一顿,少来点年轻人的青春疼痛玩失踪,该干嘛就干嘛去,日子过得好你爹妈才安心。
把围巾提起来盖住冻得通红的鼻头,于朝宇走到墓园外的安保处,登记完信息,还刷了一下身份证,才打听到周霄母亲的位置,买了两束花进去,却发现宛如皇帝龙榻般宽阔气派的墓地上空空如也——没人来过。
这让于朝宇觉得有些尴尬,就好像自己来找朋友玩,带了伴手礼,结果对方不在家,自己只能跟对方的母亲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阿姨,对您儿子口气不太好,多担待,真的是他太犟了,真不怪我。这束美丽的花配您,祝您容颜永驻,来世还是大美人。”
他放下花,内心说道,我尽力了,可以回家了。
走到出入口的安保处,他又一个心念转动,从外头拉开窗户递了包烟给坐在里面揣兜烤火唠嗑的两个管理员:“劳烦问一下,今天下午有个个子一米八左右的男生来祭拜吗?长得挺精神的那种。”
里面的人接过烟,看了看烟的牌子,就开了电脑。
“姓什么?”
“周。”
“下午差不多三点多的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不知道。”
“好,谢谢啊。”
于朝宇想,周霄既然三点的时候来过这,五点多怎么都该到家了,于朝宇打了个电话过去,提示对方关机了。
于朝宇耐心耗尽,不管了,这种没良心的东西丢了拉倒,敢不接他的电话还破罐子破摔关机。
不就拆了他的锁吗,这都多久了还在这儿记仇,心眼也就那么点儿大。
他沉着眼往回走,穿过来的时候那条小路,眼光一瞥,在侧前方一栋呈凹形的老旧民房建筑下看到一团比夜色更加黑暗的阴影——好像还会动。
“周霄?”他试探着喊了一句。
那黑影八成是听见了,拔腿就跑。
“你小子见了我敢跑?!”于朝宇抬起腿就追了上去。
但与此同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好几个人跟他一起追。
于朝宇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但是有个黑影跑到了他旁边,跟他说:“兄弟,谢了啊,还是你眼神好。”
距离近了,加上路灯,于朝宇对这个脸有点印象——他去看周霄母亲的时候这个人就在周围走来走去像是找不到地方似的。
所以这个人也是在找周霄。
“不客气。”于朝宇冷着脸说。
对方说:“但你应该是别的讨债公司的吧,不好意思,讨来的钱得先还我们客户的。”
于朝宇说:“不好吧,多少分我点儿。”
于是对方拔腿加速消失在有限的视野里,于朝宇赶紧停下趁机报警,然后再追上去。
周霄下午估计刚进墓区就被这群讨债的堵了,于朝宇本来想开车杀过去直接把人带走,但这里一天黑他找路都得好一会儿,更别提还得先跑去那个停车场拿车,到时候这小子又不知道被人逮到哪儿去了。
哪怕多撑个几分钟也好,这里附近应该有派出所的。
等他追上去,距离还有几十米,就看到那三个人围成一团,低头对着中间的地方不停地咒骂,抬腿狠踹,看那架势,力道绝对轻不了。
但他根本没听到周霄一声叫唤。
“那个,朋友。”
刚跟他一口一个兄弟扭头就满口器官脏话的男人正踹得起劲呢,忽然被一只手握住了肩膀,一回头,看见了于朝宇,凶神恶煞的劲儿还没收住:“干什么!想分账没门!滚开!”
于朝宇摊开手举起,赔笑道:“钱不让我要,多少也让我揍他两拳解气吧,你们都揍这么久了,只是替别人要账,可我爸买他家的股票都跳楼了啊。”
这来的三个像都是小喽啰,凶神恶煞的这位估计就算是领头的了,还挺好说话的,一看于朝宇实在是通情达理,只出气不拿钱,还侧过身子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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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个请的手势:“快着点儿啊,哥几个这个月KPI还没完成,别耽误我们正事。”
周霄半侧躺着蜷缩在地上,月色和灯光下,沾着血和泥土的头发反着光,微偏过头,失去力气的双眼竭尽全力地看着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狠狠笑着,一边给拳头松松筋骨的于朝宇。
看着真像是那么回事儿。
他搞不懂,于朝宇是不是真的要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无所谓了。
周霄闭上了眼睛。
跟着脸上就挨了一耳光。
“谁让你睡的,睁开眼。”
他微微睁开眼,面前是于朝宇讨人厌的脸,再后面是三个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恶人,还笑着出招:“扇耳光有什么用,踹小腿跟下三路啊。”
踹你大爷的下三路。
于朝宇生把周霄给从地上给拽了起来,揪衣服领子的胳膊青筋毕露,这小子还真特么沉。
他恶狠狠地说了句:“你看回去我怎么跟你算账。”
那三个讨债的听这话感觉有点不对,怎么这俩人像是认识的,但又看于朝宇把右手握拳举起来了,像是真的要打人,几个人左右举棋不定面面相觑愣了几秒钟。
结果于朝宇挥了个空拳,大声嚷嚷了一句:“快跑,有警察!”
“什……警察!”三个混混顿时东张西望。
于朝宇趁机拉住周霄一条胳膊一个转身一顶屁股,把人直接抛在了背上,端起就跑。
“操!被这小子耍了!一伙儿的他们!快追啊!还愣着干嘛!”
于朝宇背着个死沉的大小伙子没跑多远就被人围攻了,刚被他骗的那个头头上来就是给他一拳,把俩人一起打倒在地。
周霄痛苦地发出一声闷哼,快被于朝宇给压死了。
“诶,我劝你别动。”于朝宇像掏出什么证件似的从兜里摸出了手机对着他,屏幕显示正在录音状态,“我刚报警了,你们要是还不走的话别怪我没给你们机会,就算多揍我两下你们又能拿到什么?别被逮了才是正经的。”
“好小子你以为我们不敢是吧,要不是看你人模狗样应该挺讲诚信的——兄弟们给我上!”
三个人知道附近警局的位置,知道一两分钟警察过不来,不由分说冲上来对他拳打脚踢泄愤,为首的那个抢过他的手机直接砸了,正准备冷笑地嘲讽两句,地上的男人擦了擦嘴角的血,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你看。”
不远处已经能清晰听见警笛和警车闪烁的警示灯,离他们也就不到五十米,那几个混混立刻吓住了。
“你不说刚报的警吗!”
于朝宇说:“我记性不太好,好像是三四分钟前报的警吧。”
那头头怒不可遏,一巴掌就要扇下来。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死死地掐住了他的手腕——周霄跪在于朝宇身边,抬着带血的眼睛瞪着他。
那头头往死里拔自己的胳膊都拔不出来,眼看警察就要来了,抬腿狠踹了一脚在周霄肩上把人踢倒在地,回头一看,两个小弟早就跑没影了。
“妈的——”
“快跑吧,虽然来不及了,但我还是建议你自己体会一下怎么跑都跑不掉的感觉。”于朝宇碰了碰嘴角,倒吸了一口气,心里骂骂咧咧,痛死了,就拖这么几分钟真要命。
“文明社会文明要账,回去让你们公司精进一下业务形式吧。”
最后三个人还是一个都没有跑掉,因为墓园周围四野空旷,墓地里面有监控,在外头寸草不生的开发区,只要光线充足,哪怕你在地上爬,警方都看得到有条大虫子在蠕动。
于朝宇给自己叫了救护车,坐在原地检查了下周霄的情况。
这小子大概被踹得不轻,躺在地上起都起不来了,只知道一直盯着自己看。
“累了就睡,死了我正好就地给你埋了,这地方你真选得好。”于朝宇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帅脸,钻心地疼,心疼坏了,这要是破了相他要跟这小子拼命。
周霄躺在地上不说话,只是像个木偶一样看着为了自己受了伤的男人——在他印象里,于朝宇是绝对不会为别人挡刀挡枪的,这人很宝贝自己的。
也许是被砸到了头产生的幻觉,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这个嘴巴不饶人,却一直在帮助自己的男人,在月色下,身体轮廓散发着淡淡的光辉,那双嫌弃自己的眼睛也异常美丽,令人心动不已。
于朝宇坐在地上喘气儿,低头看了眼这傻小子:“没事儿吧?”
周霄侧头看着他,眼睛说不清是干涩还是湿润,说话的声音都很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多聪明啊。”于朝宇笑了一声,咧嘴的时候疼得倒吸一口气,“当谁没死过妈呢。”
周霄面部表情拧了一下,痛得深呼吸:“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
“粗鄙?直接?不好意思啊,我是个粗人,能换来钱我才会说好听话。”
于朝宇看他今天这自保经验丰富的样子,八成在周恒入狱后,他就没少被这些道上的人骚扰,挨打可能也不是第一次了。
同样都是没爹妈管的,于朝宇没忍住,动了些恻隐之心,在他那可怜兮兮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一把,难得安慰人:“死了就是死了,说话好听管什么用,接受事实才能长大,你可不是小孩儿了啊。”
“……嗯。”周霄应了一声,抬头,郊外,仿佛连夜空都比城市里的澄澈。
他借用胳膊的力量,挪了两下,把自己的脑袋靠在了于朝宇温暖的腰上。
而对方也没有推开他。
9. 第 9 章
医院诊断周霄外伤十几处,两根肋骨骨裂,内脏有出血迹象,需要住院一个月。
于朝宇外伤三处。
这是于朝宇这辈子头一回受伤,他非常地重视,虽然下半身毫发无损但也还是赖在了病床上,医生说他可以直接出院他也硬是住了一晚。
手机还没摔坏,里头的录音资料全部提交给了警方,并且他要提起诉讼,要求公平正义的赔偿,顺便杀鸡儆猴。
为此他嘱咐徐晓,一定要给他找一个专业的律师,他的心灵受到了巨大创伤,并且全程没有还手,需要一笔庞大的赔偿金才能安慰。
“顺带给周霄也请一个,他伤得比较严重,赔得更多点儿。”
徐晓有点无语,只好说:“好的。”
俩人在一个病房,于朝宇当着周霄的面打的电话,对方还在吊水,闭目养神,假装没听见。
“你早说你不敢打车是以前被绑架过啊,说了我就送你去学校了,也不会劝你打车。这种要命的事儿我还是会适当妥协的。”于朝宇打开病房里的电视,又开始看没品综艺。
周霄睁开了眼睛,这会儿他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血色,嘴唇发白,偏偏漆黑的眸子里藏了一汪水,不知道是因为太疼了还是什么,睫毛纠结成一绺绺,半垂着头发呆,看着落寞可怜极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别扭,轻轻地说:“不用你送。”
“那这是你自己说不要我送的,不是我不送你。”于朝宇盯着电视说。
周霄一急,身体猛地抽了一下,然后疯狂咳嗽起来,肋骨瞬间疼得无法忍受,在病房里直倒抽气。
于朝宇看他好像形势不太乐观,赶紧按了护士铃。
护士进来赶紧给他紧急安抚了一下,让他重新躺下,好在除了疼没啥事儿,虚惊一场。
一个挺年轻的护士,没太见过英俊得如此张扬的帅哥,看了于朝宇一眼后,又没忍住偷看了好几眼。
“那个,请问你是他家属吗?”
于朝宇说:“不是啊。我是他的受害者。”
周霄又开始不停地痛苦咳嗽。
于朝宇古怪地瞅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什么毛病。
就这么缺爱吗?非赖上我不可?
“行行,我是他家属。”
周霄不咳嗽了。
于朝宇冲护士笑了下,说:“我是他舅舅。”
周霄猛地睁大了眼睛。
于朝宇问护士:“他怎么了?”
另外一个护士给他再说了一下周霄恢复的注意事项,病人伤在肋骨,千万不能情绪激动,呼吸最好要尽量轻缓,否则影响康复。
于朝宇没什么感情地说:“好,我知道了。”反正又不是我的肋骨裂开了。
那个年轻护士犹犹豫豫地插了话:“你看起来真年轻啊。”
于朝宇马上来了劲,露出了他的招牌微笑:“是吗?很多人都这么说。”
“因为你们两个看着不太像。”护士在他跟周霄之间来回看了眼,说,“不过你姐姐肯定是个大美人。”
于朝宇嘴上说:“那是,你们真有眼光。”实际上想的是,旁边这位脸都被揍成什么样儿了,还能看出颜值呢?
那个护士大着胆子凑上来问:“那你……结婚了吗?”
于朝宇笑了一下:“没呢,没找到合适的。”
“那就是也没对象了?”另外一位立马开始打边鼓。
“是啊,你们要是有合适的帮我介绍一个?我平时要工作,还要一个人照顾他,实在是没时间认识新的朋友。”于朝宇适时叹了口气。
周霄听得简直不可思议,你不是同性恋吗?怎么看见女人也开屏?别人给你介绍你敢谈吗!
他还没有出声,病房门被推开,徐晓来了,手里捧着两束花,一束玫瑰,一束康乃馨。
他把那束玫瑰放在了于朝宇的床头柜上:“知道你只喜欢这个,看了心情会好一点。”
于朝宇意味深长笑着看了一眼徐晓:“还是你贴心。”
那两个护士看这情况,大概明白了刚才人家就是逗她们小姑娘玩儿的,赶紧脸红跑了。
徐晓说:“我给周霄找了个护工。”
于朝宇说:“行,什么时候报到?这小子爱干净,一天要洗两个澡,事儿还多,找个脾气好的伺候他。”
徐晓:“再过两个小时就能来。”
“我不用别人照顾。”周霄突然说。
“当他放屁。”于朝宇直接一票否决。
周霄马上开始大喘气。
于朝宇指着他:“你别以为受点伤就能唯我独尊了啊,我不欠你的,是你连累了我,你还好意思装可怜呢?”
“那你别管我,我去学校也不要你送,我们本来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一个人出院吧,我一个人在医院怎么都死不了。”周霄把床放下去,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睫毛轻轻地颤个不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过一会儿,连眼角都湿湿的。
于朝宇跟徐晓面面相觑。
于朝宇是真的不明白一上午这家伙都在撒娇什么,脑子被驴给踢了似的。
“要不我来给他洗吧。”徐晓认为周霄浑身带刺的原因是自尊心受伤,不想让外人看见他脆弱的样子。
反正他们也见过很多次了,可以算是熟人了。
他走到周霄床边,握住了周霄的手腕。
周霄立刻把手抽了出来,睁开了眼睛:“别碰我。”
徐晓有点儿不知所措,看着于朝宇。
于朝宇冷笑:“忘了跟你说了,咱们这位大少爷可恐同,看他病得这么严重了,也不差这一条,要不干脆一块儿治了得了。”
于朝宇掀开被子下床来了。
他身上穿着宽松的病号服,褪去了平日里给人的那种金玉其外华而不实的观感,面带微笑,眼神和善,走到周霄的床边,扬手掀开了周霄身上的被子,伸出一只手到徐晓面前:“毛巾给我。”
徐晓把刚搓好的热毛巾递给他。
“你想干嘛?”周霄警惕地瞪着于朝宇。
“搓澡啊,刚咳嗽那么厉害,肯定疼得出了不少汗吧。”他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周霄想抬起来的手,故意低下头,咧起一个坏笑,“诶,千万别动,谨遵医嘱,心平气和,少生气,多睡觉,特殊时期,我这个百分百的同性恋给你擦身体你就担待一下吧。”
但是周霄现在根本心平气和不了,于朝宇的脸离他只有十公分,在他的身上解他的衣服,把他的病号服纽扣一颗、一颗地解开,掀开他的衣服,袒露出胸膛。
他的手放在身侧不停地发抖,他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控制自己开始紊乱的呼吸,每一口吸入的空气里都有一种莫名……灼热的,玫瑰的香气,眼神慌乱。
于朝宇把毛巾贴在他的皮肤上,他呼吸猛地断了,随着擦拭的动作脸越来越红。
徐晓就在旁边看着他的反应,微微皱起了眉。
于朝宇把手放到了他的裤腰上,他猛地睁大眼睛,抬手握住了于朝宇的手腕:“你、你干嘛!”
于朝宇调侃:“小弟弟两天不洗澡你受得了?”
周霄脸涨得通红,说不清楚是羞得还是怕得:“我、你……你生病的时候讲究这么多吗!”
于朝宇也就是逗逗他,再往下就不礼貌了,他可不想让人误会自己对这小子有什么想法:“行了,那今天你就老实在病房里躺着吧。”
周霄立刻敏感地问:“你要去哪儿?”
“我又没行动不便,都是几个小外伤,确定没事儿了我回家去养着,看看GV不好吗?”
“你!”周霄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死命憋住这一下才没咳嗽。
徐晓紧跟着说:“那我去给你办出院?”
于朝宇点了点头。
“你真的要放我一个人在这里?”周霄着急地问。
“不是你自己说一个人在医院怎么都死不了的吗?”于朝宇瞥了他一眼,坐在病床上就开始准备换衣服了。
“那如果讨债的再来怎么办?”
“医院有监控,他们不会乱来的。再说了,你家现在欠的钱,足够你当几十年大爷了,你爸在牢里被保护得好好的,就剩你在外头,那些债主都怕你死,知道吗?你真有生命危险他们保证第一个跳出来救你。”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
“那、那明天谁来给我擦澡……”
于朝宇回头,一脸‘你真以为我是你舅舅’的眼神,问:“你的意思是我还得每天伺候您大少爷洗澡?你好大的脸啊。”
周霄好像的确找不到什么正当理由来留下他,慢慢不说话了,塌下肩膀,泄了气,半垂着眼皮。
于朝宇看了他一眼,说了句:“你这人真奇怪,你不是巴不得看不着我嘛?”
周霄就像被人点醒了脑子,后知后觉,对啊,于朝宇出院其实就是想跟徐晓睡觉,不出院难不成他们还每天待在自己隔壁床专门做给自己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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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朝宇边穿上裤子边说:“不在一间房就算了,在一间房我真怕我一个不留神把你给气死了,你现在不经气,我还是回家养着稳妥点儿,别闹出人命。”
周霄真的怀疑于朝宇到底是怎么做成这么大的生意的,他这么不会说话难道不会把客户都给得罪了吗?
但他又隐约想起来,他跟于朝宇去过一次公司,于朝宇在外面确实是人模人样的,装斯文装得炉火纯青……他怎么就这么爱呛自己?
还是就像徐晓说的,他真的缺乏同理心?
周霄不认为是这样,他就觉得于朝宇是故意针对自己,事事都要跟自己反着来。
于朝宇刚换好衣服,手机响了,是王西川的电话。
上午对方打电话来的时候他在睡觉,没接到,周霄还没醒,他就只回了个消息,说自己在医院,这个点对方又打来,肯定是也在关心自己。
“真的不用过来了,太麻烦你了,我已经要出院了。”于朝宇说。
那边的声音显得很关切:“怎么会跟人打架的?我还是来探望一下,我已经跟事务所说过了,我这次是以慰问代表的身份。”
于朝宇看拒绝不了,只好说:“那好吧,昨晚不好意思了,放了你鸽子还要你来看我。”
“哪里的话,受伤不是小事,一顿晚餐不算什么,人没事最好。”
对方就这样要走了他们家的地址。
病房里很安静,于朝宇手机那边的声音周霄集中精神可以听得很清楚,那个什么鬼合作对象肯定已经被于朝宇撩到手了,没准今晚上俩人就得在他的家里做点什么。
他真的没见过比于朝宇还放荡的人……这个人真的一天不跟人□□就好像一天没吃饭一样难受!
于朝宇说得对,自己就是应该对他眼不见为净的,跟他在一个病房里自己迟早被气死!他人还没走自己就快气得没法呼吸了!还是走了的好!
徐晓办完了出院手续,过来喊他,帮他收拾东西。
于朝宇跟周霄说:“对了,你班主任让你跟他回个电话,手机给你充上电了,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周霄闭上眼睛不说话。
“你是个成年人了啊,要学会照顾自己。护工待会儿就来,对人家客气点儿,大少爷规矩别那么多。”
说完真的跟着徐晓走了。
连头也没回。
咔哒一声——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周霄心里产生了一种巨大的被人抛弃的失落感……鼻头瞬间红了。
谁都希望自己受伤生病的时候,有一个值得依靠的人能陪在身边……
如果这个人是于朝宇,他会更感激。
他是个准备高考的学生,于朝宇是个业务繁忙的商人,他们俩的交集太少了,周霄不知道于朝宇最近每天在公司到底忙些什么,也插不上话,帮不上忙……
他们完全不在一个世界……别再想了。
忽然,门又被人推开,于朝宇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视野里,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忘拿东西。”于朝宇看了眼自己的床位,把徐晓带来的那束玫瑰给捎走了,“听话啊,走了。”
五秒钟,门再度在他的面前无情合上,像一把泛着尖光的镰刀,轻易割断了刚冒头的玫瑰花枝。
周霄狠狠闭上了眼睛,抿紧唇,掐紧了掌心,跟自己说,这种人没什么好在意的,他这么游戏人间迟早有一天会有报应……
但心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说,这个人最好一辈子不跟人谈恋爱,因为那意味着自己会被赶出去——他不认为于朝宇会允许自己成天在家里出现破坏他跟对象的二人世界。
事情最好的发展就是那栋房子里永远只有他跟于朝宇两个人……
达成这样结果的条件只有一个——
不。
他立刻在心里否决了这个念头,他不应该把此时此刻产生的一些畸形念头当做自己的真实想法,现在只是因为自己受伤了,身心脆弱,这种时候他自然而然会对身边最熟悉的人产生依赖,等自己病好了,这些念头全都会消失的。
而且他跟于朝宇的感情观,甚至性取向都完全相悖,不可能会在一起的,他可不想做绿毛龟。
他控制住自己轻缓地呼吸了几分钟,情绪完全冷静下来,右手一动,手侧就碰到一个冰冷的东西——
他的手机就被放在他的手边,轻轻一动就可以拿到的地方。
10. 第 10 章
周霄给班主任打了个电话,老实地汇报了一下昨晚的情况。
老师吓得合不拢嘴:“天哪?那你这段时间好好养伤,先别来学校了,笔记我让班长到时候传给你。”
高三的课程每天就是做题讲题,不去学校周霄也可以自己在医院简单地复习一下,文科的内容他还是可以借助手机完成作业和练习的。
“你是在哪个医院?下午我来看看你。”
周霄说:“不用了,我现在没事了,房东给我请了护工,我吃了药,待会儿可能就睡着了。”
班主任是知道他打从父亲被逮捕之后性格就有些孤僻,不是很想跟其他人深入来往,叹了口气,只能作罢,说:“那你的房东人还不错,我昨天给他打电话,还以为他真的压根一点儿也不管你。”
周霄一想,也是,如果不是班主任打电话说自己失踪了,于朝宇也不会知道。
但是到了晚上,他刚吃完晚饭,班上的同学还是都来看他了。
班主任打电话给了于朝宇问到了医院跟病房号,让班长给他带点学习资料——毕竟没有多久就要高考了。
班长叫刘向晴,是个性格有些腼腆的女生,扎简单的刘海,深红色的围巾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她抱着一大摞资料来了病房,放在了周霄的床边:“你的笔袋我也给你拿来了,这些题目你做完了拍照发给我,我会给你批改,老师讲解完了我会发解析给你的。”
“谢谢。”周霄说。
平时几个关系好的男同学跟研究什么文物一样盯着他胸口和脑袋上的绷带看:“好酷啊,什么时候我也缠着满身绷带走出去。”
在挨打之前,周霄可能有时候也会中二地这么想一下,但是实打实挨了踹才知道,人还是好好活着重要,最好一点伤都不要有。
……所以,他还是不理解于朝宇的行为模式,其实他只要报了警,躲起来等警察来就好了,没必要非得冲出来跟自己一起挨揍。
他实在是想知道于朝宇是为了什么,因为那几下真的太痛了,那些人知道踹哪里最痛,踹哪里死不了人,所以根本也没有留着劲儿,一想到于朝宇跟自己挨了一样的几脚,他就于心难安,浑身难受。
“想什么呢?周霄?”同学把他喊回神,揶揄地说,“班长问你大概要住院多久呢,你倒是回人家啊?到时候学校的事估计都是人家来通知你。”
周霄这才看了眼身边的女生,对方跟他对视一眼,立刻把脸埋进了围巾里。
“大概一个月吧。”周霄说,“麻烦你了,这样应该会耽误你复习,待会儿我跟老师说不用了。”
“没关系的,反正我习惯了每道题都写笔记,只是拍照给你而已。”刘向晴替他收拾了一下桌面,看到了那束康乃馨,有些奇怪。
周霄说:“这是隔壁床的,摆不下了,放在我这里。”
同学们待了没多久就走了,周霄上半身都不太能动弹,稍微动一下肋骨就疼得不行,这些资料拿过来他最近也看不了,为了分散注意力,他大部分时候都在看手机上的高三复习资料,看看英语阅读之类的,很快就昏昏欲睡了。
于朝宇出院那天下午的确在家里会见了一下王西川,但也仅限于喝茶聊天,顺便王西川还在他家露了一手,跟他共度晚餐。
那手艺,简直甩周霄好几个地球。
“没有想到于总年纪轻轻能买下这样的豪宅。”王西川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这栋房子的豪华程度已经完全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
“顶楼有恒温泳池,欢迎随时来体验。”
王西川笑了一下:“好啊,等这次项目结束之后吧。”
王西川走后徐晓才来,在厨房收拾,把碗碟都扔进洗碗机,脱下围裙,坐在于朝宇身边,问他伤口还疼不疼。
“疼啊。谁被揍两下不疼的啊。”于朝宇抬手轻轻碰了下自己的脸,想起来还是后悔,他干嘛非得冲上去替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分散火力啊,伤哪儿不好还非伤在脸上。
当时看周霄被打得声音都吭不出来的样子,他还以为再挨几下那小子就直接过去了呢,结果检查出来也就那样,看着是还能再活八十多年。
徐晓拿药箱来重新替他上了点儿药,问:“那个王经理什么时候走?”
于朝宇看了他一眼,有点想笑,明知故问:“怎么了?公司花这么多钱就是请他来给我养两个月眼的?”
徐晓见他们总是走在一起,俩人从气质到外表都十分相配,站在一起过于赏心悦目。
他呼出一口气,实在是心乱,按捺不住问了句:“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也不算吧,只是性格身材长相都还不错,工作能力也很强,也讲道理,现在生意场上挺难碰到这样的人,想多交个朋友而已。”
只不过,他最想的还是挖角,优秀的人才最好是为我所用。
于朝宇握住徐晓的手腕,把他拽开了:“如果你觉得不高兴的话可以随时跟我说。”
当然了,说了的话以后就再也不用来了,以后就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跟于朝宇保持这种关系是他自愿的,虽然于朝宇从来没有明面上给过他经济上的好处,但的确对他各方面都很照顾,而且于朝宇对他的态度是平等的。
哪怕于朝宇习惯性命令人做事,但只要他不愿意,是可以直接说出来的,基本上都会得到理解。
两人出去吃饭的时候,偶尔徐晓高兴会说他来请客,于朝宇也从来欣然接受。徐晓母亲生病了,家里有困难,于朝宇也愿意不问原因借钱给他。
于朝宇不是不对人好,他是不屑于让人知道他是在对人好,他根本不在乎,不想让人对他产生依赖。他嫌这样的感情麻烦。
徐晓不是认为于朝宇给了他好处,他是真的想待在这个人身边所以才接受这样的条件的……甚至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生出了许多不该有的独占欲。
他自己走不进于朝宇的心里,也不认为别人可以,这不是他们哪里做的不好,而是于朝宇自己拒绝和任何人建立亲密关系,谁来都一样。
就在他以为这个住在于朝宇家里两个多月的小男生可能会有所不同的时候,医院发生的事儿又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例外,他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没什么,我真的就是随便问问。”徐晓替他煮了杯热牛奶让他抱着喝。
于朝宇看着电视,其实并没有看进去,断断续续把杯子里的牛奶都喝了。
“你不觉得一直跟一个人在一块儿,然后谈恋爱,最后结婚,两个人过一辈子,其实是一件很恐怖的事么?”
徐晓突然听他没头没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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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这么一句,没明白意思。
“别人头疼脑热的,我跟着一块儿担惊受怕,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于朝宇把空杯子咯噔一声,按在茶几上,眼神有些晦暗,“人活着就是要受苦受难受灾受死的,有一天乐我就享受,有一天苦我吃完就算,我自己的什么我都可以承受,但别人的就算了,我也不觉得我能喜欢上什么人,听见喜欢啊爱啊什么的就觉得烦……去睡了,你自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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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那天之后徐晓几乎就没跟于朝宇说过话了,在公司见到了,于朝宇也都是在跟其他人聊公事,看见了自己也当做没看到,打电话也几乎不接,在停车场等他,他会选择绕过自己,让助理送他回家。
于朝宇已经想趁这个机会跟徐晓分开算了,就当积德了,别留人家在身边老让人家觉得还有机会。
官司开庭,于朝宇本来不想出面的,这种完全没得辩驳的小场面代理律师一个人出席就行了,但他还是拉着徐晓去听听。
这是上回出院后将近一个月,于朝宇第一次主动喊他,他以为俩人那晚的事儿就当过去了,他以后不会再过问于朝宇是不是想要跟别人在一起,他确信如果于朝宇想结束这段关系,会主动跟自己说。
也许运气好,于朝宇这辈子都不会换人呢?不是谁都受得了于朝宇的脾气,那个王经理看上去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体面人,于朝宇现在跟他相处还是披着一层精致的皮,也许对方看到了于朝宇的本质,可能就受不了逃跑了。
于朝宇拉着他在旁听席坐下,听了十几分钟流程,其实就已经不耐烦了,他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想知道自己能获得多少赔偿,顺便告诉徐晓:“你看到没有,如果我喜欢周霄那个小子,看到他被人这么打,我可能就不会冷静地分析利弊,我会失去理智立刻冲上去跟那几个人干架,这是那几个人怂,那万一他们带了武器呢?万一一刀把我捅死了呢?”
徐晓听得又懵懂又惊悚,半天看着他没说话。
于朝宇感觉这个例子哪里不太对,周霄挨打为什么被捅死的是他啊?
遂改口:“万一是周霄被捅死了呢?我这么喜欢他,不得伤心一辈子?”
这下徐晓有点听懂了,微微点了点头。
换成人话就是,于朝宇不想承担失去的后果,索性就不要拥有,但凡有人要把这个东西塞进他的手里,他就会立马甩手扔掉。
于朝宇也跟着他点了点头,说:“你明白就好,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儿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咱们俩就到此为止吧。”
徐晓完全不明白这一段解释说明之后为什么会是‘他们结束’这么一个结果,他用了半分钟回神,然后猛地站了起来,追着于朝宇跑了出去。
“阿宇!我不会再犯那天的错误了!”徐晓拉住了于朝宇的手,眼神里满是惊慌不舍,“以后你的私事我都不会再问了,好不好?”
在这之前,徐晓也犯过各种各样的错误,于朝宇从来都不跟他计较的,多是一笑而过,哪怕生气,其实第二天也就原谅他了。
于朝宇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用安抚的力道,慢慢往下扯开了:“你没有错,错的是我,但我只想一直犯错……有空回家多陪陪你妈妈,不用担心请假,我会跟你领导打招呼。明天公司见。”
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11. 第 11 章
于朝宇从法院出来,上了车,想回家,却一路鬼使神差地开回了原先住的那个小复式。
这栋小复式确实现在匹配不太上他的身价,不过他一个人真的用不上太大的房子,这种复式楼的好处就是有个二楼,他这个人懒,不愿意爬楼,不想看到的东西直接往二楼一扔,很有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第二面了。
几个月没住,多少有点灰,于朝宇打电话让助理安排两个家政现在过来,他自己就在房子里四处逛逛。
但再怎么逛,一楼转个十分钟也走完了。
他抬头看向那个螺旋上升的楼梯,想想还是走了上去。
上面其实挺空旷的,他把原先的房子卖掉的时候,几乎没有带多少东西出来。
掀开防尘罩,靠墙的电视柜上摆着背面朝上的相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上面是高中刚毕业的他跟父母的合照。
当时他们两个要出去旅游的时候自己也极力想去,但他妈一直说他终于长大了不用他们管了,这次是她跟爸爸推迟了十八年的蜜月旅行,让自己好好看家,没事就去公司转转学习一下,千万不要去打扰他们。
事后回想起来,当时还不如跟他们一起去了算了。
卖房子的钱被他注入了公司,扩大了规模,当时他受打击太大,认为一直学习也没什么意义,公司也不能撒手不管,就没有上大学,而是跟着父母的朋友学着打理生意。
这么多年,受过别人一些帮助,也被人坑过不少,也是好事,长心眼了。
房子总有一天会被拆掉,公司却可以存活上百年甚至更久……公司跟自己一样,都是爸妈的心血,他必须牢牢攥在手里。
他重新把相框盖上,拉上防尘罩。
父母生他养他一场,不是让他来受苦的,他每天都得过得高兴,至于其他人怎么想,他操心不了。
家政来打扫完,他也要走了,重新把屋子锁上,开车回家的路上接到了周霄的电话。
他本着无聊也是无聊的心态接了,这好像还是那家伙住院二十多天头一回给自己打电话。
他以为自己那天说有事就给自己打电话,那家伙会很频繁地骚扰自己呢。
硬骨头就是硬骨头,从这一点来说,于朝宇还怪欣赏他的。
他说了句:“接听。”
周霄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车载蓝牙里冒出来:“这么多天都没来看我一眼,在家里过得很快活吧。”
“是挺快活的,怎么了?特意打电话来关心我?”于朝宇慢慢踩下刹车,面前是一个红灯。
周霄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光是想像着他跟徐晓在家里没日没夜做.爱的画面他就憋气:“我要出院。”
“出院就出院,不会操作你问下护工,挂了啊。”于朝宇才不去给他当老妈子,在下一个十字路口直接右拐,彻底偏离去医院的方向。
没两分钟周霄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声音明显变小:“护工说……”
于朝宇没听清后面说的什么:“你大点声,没吃饱饭啊?”
“护工说还没结账!”周霄心虚地往门口看了一眼,脸又冒红,“我没钱,他不让我走。”
“哦?原来是这样啊。”于朝宇笑着说。
然后就不说话了。
周霄尴尬得要命:“那你到底能不能来医院接我?”
“不能。”
“于朝宇!”周霄恼羞成怒,“花了多少钱我会记下来以后一块儿还你的,快过来接我。”
于朝宇心想,我不需要花钱买一个祖宗来让我伺候,遂食指一点挂断电话,直接开往回家的方向,并且在一个红灯路口抽空给徐晓打了个电话。
周霄没办法,这个护工一开始虽然不是他想叫的,但是没有人在边上他这大半个月的确会过得很不方便,他身无分文,仅有的现金被那几个打人的混混抢走了,卡没带在身上,最后只能打电话给了徐晓。
“不好意思,阿宇说让我不要管你,否则明天就不要去上班了。”
周霄忍无可忍:“他到底什么意思?难道就让我一直被堵在医院里?”
徐晓说:“那你对他说话的时候口气怎么样?”
周霄一下子被问住了,如鲠在喉。
“阿宇最起码没有对不起你,甚至还救了你,你有跟他道谢过吗?”徐晓一句话直击要害,把周霄快要敲晕了。
就因为于朝宇嘴贱,性格不好,生活糜烂,让自己看不惯,所以他一上火就彻底忘了这回事……在他所受过的教育里,受了别人帮助是肯定要回报的,再怎么不济也要第一时间口头上感谢对方,但不知道怎么碰到于朝宇,他就把礼貌这回事全忘了。
他不应该这样的。
于朝宇刚到家,周霄的电话又打来了,这回于朝宇都不用接就知道那家伙要说什么,所以他直接挂断,一键跳过这一段。
周霄在病房里着急得不得了,他不能一直待在医院,他感觉自己人都快要发霉了,而且他的复习进度已经落下了很多,他必须回学校去。
到了晚上八点,病房门被人敲响,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头发往后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严谨的西装套装,大晚上还戴着墨镜,很难想象于朝宇会有一个这样形象的助理。
那人直接给他看了于朝宇发来的消息:给周霄办出院,送回来。
在车上,周霄知道自己回去场面肯定好看不了,所以想跟这个人打听一下于朝宇的事,但是这个男人就连他问‘平时于朝宇几点去公司’的问题都不回答,全程就像个断了网线的自动驾驶机器人,仿佛车上根本就没有自己这号人,加重了他的紧张情绪。
周霄知道这一定是于朝宇授意的,不让人跟自己说话。
助理把他送到老板家门口后一秒都不多待,车门一关上就启动了。
周霄硬着头皮进家门,于朝宇不在客厅,好像也不在用餐区,他提着行李走到电梯门前,楼层显示4——他在顶楼。
周霄深呼一口气,认命地走了进去,给自己做足了心里建设,待会儿进去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其实于朝宇对他真的很好了,他不能看不到事情的本质。
本质就是于朝宇哪怕嘴再坏,也是真的在关心他。
能一下子猜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去哪儿,一定是平时也有把自己放在心上的,更别提他给自己零花钱,给自己找护工照顾,虽然生气自己不礼貌,但最后还是派人来接自己回家了……
于朝宇甚至还说了会亲自接送他上下学。
一想到这里,周霄觉得自己一定能控制好自己的嘴巴,他现在真的觉得于朝宇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站在花房的外面,再次平复了一下呼吸,才按下了开门的按钮。
磨砂玻璃门缓缓向两侧打开,人造花圃沿着四周墙壁装饰,正中间则是一个标准长度的私人游泳池。
里面暖气充足,于朝宇正穿着泳裤站在岸边,四肢修长,身材匀称,周霄站在他身后,能看见他紧实而线条优美的肌肉,后背几乎没有一处多余的脂肪。
臀部的弧度被湿透的泳裤紧紧包裹着,圆润的,泛着光泽,挺翘得过分……
那段劲窄的腰身,他还短暂地靠过那么几分钟,令他感觉十分温暖。
他心忽然跳得有些快,表情不由自主变得有些认真,说了声:“于朝宇,我——”
跟着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于朝宇没料到他直接上四楼了,转身看他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个漆黑的二十公分长的遍体布满凸起物的玩意儿,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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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直接让周霄的大脑宕机了,一个应激,手里的行李包直接飞了过去。
于朝宇又一个侧身,那个包直接喂泳池了,溅起好大一坨水花。
“你有病啊?”于朝宇真情实感地问,“病没好回医院呆着去。”
“你、你……你一定要把那种东西拿在手上一直看吗!”周霄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的身体先自己的大脑一步行动,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包就已经在半空中了。
“不拿在手里看我怎么知道怎么用?不弄清楚了到最后弄伤的不还是我自己?难不成你来对我的屁股负责啊?”
周霄根本没做好心理准备听这种话,脑袋里止也止不住地疯狂冒出画面,人已经濒临精神失控,甚至伸手把自己的耳朵捂住了。
这也太夸张了吧?于朝宇朝他走过去。
周霄后退一步,警告他:“你不要过来!”
“你别跟我说你青春期就一部A片没看过啊。”
“关你什么事!你不许过来了!”周霄往后退到玻璃门上,无路可走了。
“你这捂住耳朵也没用啊,不是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吗?”于朝宇把他的手拽下来,“别看见这点死物就大惊小怪的。”
“你快把那个东西扔了!”周霄在他耳边大叫。
于朝宇揉了揉耳朵,看样子真是年轻恢复快,这二十几天就活蹦乱跳的。
“你有事儿说事儿,说完我还要干正事,别在这耽误我时间。”
正事……对了正事,周霄想了下自己是要说什么正事。
他是要跟于朝宇道谢来的……但是现在这种场面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自己简直像个二百五!
他往周围一扫,其实满地都是各种各样的情.趣玩具,每一样他都是只闻其名,有的看包装盒他都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他不是没看过那种片子,只是看完后没觉得有其他人说的那么好看。
可他一想到是面前的这个男人要在泳池里用这些东西干自己……他实在是……
“你跟活人搞还不够吗?”周霄被于朝宇抓着两段手腕压在门上,干咽了一下,竟然莫名口干舌燥。
“哪来的活人?”于朝宇突然掀起眼皮盯进他的双眼,反问,“你吗?”
周霄浑身一震,身体陡然被激起一阵诡异的兴奋。
那种战战兢兢的兴奋,像密密麻麻的电流,一阵一阵地游窜遍他的全身,让他浑身的骨骼血肉都在发麻发痒。
这种陌生的感觉他从未有过,这种难以遏制的生理反应让他有些害怕。
更让他感到惊悚的是,他居然真的在想像那个画面,并且越是想像,站在面前的于朝宇的存在感就越发强烈,那些电流就窜得越快,而且目的性极强地猛钻向一个他已经很久没有精力觉醒的地方……
这小子竟然没有还嘴?于朝宇感觉他有点不对劲,低头一看,他的双手又在微微发抖。
就在于朝宇觉得周霄可能病根本没好的时候,他就在那双手的同一高度,看到了意外有趣的一幕。
“刚出院就挺精神的嘛,你这兴奋的地方也是奇奇怪怪的,要不然这个送你?”于朝宇抓起周霄的手,把自己手里那个东西放在他手里,说了句,“别跟我客气。”
然后扯过门边挂着的浴袍给自己套上,越过周霄出去了。
周霄则是根本接受不了自己脑袋里描绘出来的画面,闭上眼,深呼吸了好几分钟才冷静下来。
他肯定在于朝宇面前丢脸了,刚才。
他脸臊得通红,指尖发麻,但是也知道于朝宇根本没把自己当人看……准确来说是没当男人看。
他久久看着自己手里那个东西,最后恨恨地往泳池里一扔。
12. 第 12 章
周霄他在花房里简单收拾了一下,看着干净些,能入眼。
平时他们都不在的时候于朝宇应该会叫人来家里收拾,所以他也就是随手处理,顺带把地上那些垃圾玩具全都收了起来,每抓起一个他都觉得手上沾了传染病菌。
于朝宇在一楼等饭吃,看见他手里提了一个大黑袋子要出去,问他干嘛呢,刚出院就这么勤快。
周霄说:“把你那些变态的东西都扔了。”
“你这话可说得不对,东西有什么好变态的,变态的是我。”
周霄猛地扭过头,冲他说:“我知道!”
于朝宇也挺无语的,落魄大少爷洁癖还这么严重,他觉得恶心不看就行了,非得自己伸手去收拾,扔几个玩具而已,回来要洗五分钟手。
“那可都是我花钱买的啊。”吃饭的时候,于朝宇说,“你多大款啊,不经过我同意说扔就扔了。”
周霄筷子一顿,沉声道:“记在我账上。”
于朝宇忍住没笑,听一个穷小子说这种话还怪有意思的。
“行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周老板。”
周霄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抬头看了于朝宇一眼,对方神色如常,大口吃饭,脾气好得让他感觉浑身不自在。
自己擅自扔了他的东西他怎么都该骂自己两句才对的,今天怎么不骂了?
“徐晓今天怎么没在?”
于朝宇抬头瞅了他一眼:“怎么?你想他了?”
周霄怒道:“我怎么可能会想他!还不是你天天把他带在旁边!”
就于朝宇带徐晓回来的频率,他就差产生这个家里住着三个人的错觉了!
于朝宇解释:“这不是你病刚好吗,我怕带他回来又把你气病了,影响你学习。”
周霄狐疑地盯着他:“真的假的?你有这么好心?”
“假的。”于朝宇说。
周霄立刻怒上眉梢。
“他以后都不会再来这里了。”
“什么意思?”周霄后知后觉,声音陡然明亮起来,“你们闹掰了啊?”
“你这什么语气?幸灾乐祸?”于朝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说了我这个人不谈感情,他没管住自己,我也不想害了他,就这样结束了呗,也清净。”
“那你这人是挺可恶的。”周霄感觉自己胃口都好多了。
“轮不到你来说,小鬼头懂什么,吃饱了把碗洗了去。”于朝宇吩咐道,“明天去学校?”
“后天,明天周日。”周霄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你真的会亲自送我去学校?”
“啊?”于朝宇一脸听不懂的样子,“你在做什么美梦呢?你又不是我儿子。”
周霄没料到他会出尔反尔:“你在医院的时候亲口说的,你现在想不认账了?”
于朝宇根本想不起来自己说过这种话,可周霄却连他说这话的日期时间几分几秒都说出来了,这实在有点震惊到他了:“你小子就等着我是吧?一个月前的一句话你记这么清楚。”
“我不管,你答应我了,我也不知道你当时干嘛说要亲自送我。”
于朝宇大概回想了一下,自己可能真的说过,不过当时的心情应该是可怜他多一点,说亲自送他估计也是脑子不清醒,外加被那晚的情况吓的,万一招了个心术不正的人送周霄上学路上还出了意外,那自己不成犯罪嫌疑人了?
“要不然我送你去考个驾照吧。”于朝宇说,“我是真不愿起来送你上学,别回头我开车睡着了开出个一尸两命。”
周霄用不忿的眼神静静盯着于朝宇,见于朝宇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心中漫起失落,却又无可奈何。
他哼了一声,起身收拾桌子了:“吃完就让开点儿。”
于朝宇可不会因为这个有一丝愧疚,他也十八岁了,不会动脑子想想,让好心帮助他的上市公司老总兼英俊房东当司机每天早晚准时接送他上下学,合适吗?容易引起交通事故。
周霄第二天很早就起了,为了跟上复习进度,他开始动笔做那些拔高分数的数学物理题,要查找资料,用手机真的很不方便。
他是习惯了卧室里放四台显示器两台主机的人,这张横跨两面墙的大电脑桌根本也不是为了学习设计的,如今偌大空荡荡的桌面上只能摆着一张张凌乱的不知所云的草稿纸和发卷的试卷集。
他真的需要一台电脑。
于朝宇吃午饭的时候还没见他出房间,直接打开房门喊他:“学习当饭吃啊,下来吃饭。”
“马上。”
“什么马上,饭我叫人做好了,现在就下来。”
做题做一半被人打断思路的感觉很不好,他感觉自己下去一趟再回来就会忘记解法了。
于朝宇又催了他两句,觉得自己像他妈似的:“不爱吃别吃,神经。”
不过于朝宇这个人从来不吃哑巴亏,周霄把他当空气,只怕是忘了前面的痛了,于朝宇有的是办法能让他浑身不舒服。
周霄快一点的时候下来吃饭,于朝宇竟然还在客厅里等着他,跟他说:“天气变暖,要不要新添几件衣服?我待会儿出门逛逛。”
周霄怪道:“你自己买衣服?”
“大少爷,体谅一下民间疾苦,我可没有专人伺候我吃喝拉撒,每个月找人打理你家这个大宅子花的钱我就很心痛了。”于朝宇冷嘲热讽地说,“不去就算了。”
“我去。”周霄赶紧扒饭,“等我五分钟。”
他倒不是想买什么,就是下意识想跟于朝宇多待一会儿,做同一件事。
如果自己再出什么意外,不会看着自己不管的,现在大概也就只剩下这个人了。
于是他眼睁睁看着于朝宇带自己去了一家线下实体的情趣用品店。
站在那家叫做‘魅心’的纯白色性冷淡风装潢的店铺门口,周霄双腿就像灌了铅,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在自己身边看起来兴致十足的人:“你不是说带我来买衣服的吗?”
“里面有衣服啊。”于朝宇拍了拍他的后背,“成年人逛的店,怕什么,进去。”
周霄往后退了一步,直接转身:“你自己去吧,我去车上等——”
“诶——”于朝宇拽着他的手腕把他拉了回来,“你昨天把我买的东西都扔了,不得赔我一套。”
正好昨天的东西买回来他不是很满意,扔了就扔了,网上买还是不如店里挑痛快。
他就是知道周霄看不得这些东西,才故意带他来的。
再说了,人长大了,不得长点世面?
周霄被于朝宇用力握住了双肩,那低沉含笑的声音凑在自己耳边,充满了蛊惑:“只要你不拘束,这里没人会多看你一眼。做.爱就像吃饭睡觉一样是很正常的事……你不会说你不敢吧?”
温热的,属于于朝宇的呼吸吹在耳侧,周霄直感觉下腹发热发紧。
他狠狠闭了下眼睛,把于朝宇推开了:“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只是觉得无聊。”
“那不就得了,就当陪我来的,到时候麻烦周老板结账了。”于朝宇迈开步子,双手揣兜,从容地走了进去。
周霄咬了咬牙,跟了进去。
店内装潢果然跟外头一样,是纯白的极简风,超高吊顶,进门后按男女群体有左右两个分区,店内牺牲了空间利用率用来提升格调,除了柜台后带着弱荧光粉的LOGO,所有浮雕背景墙都纤尘不染,摆放在纯色旋转展示架上的商品看上去就像高端首饰,乍一眼会让人以为这里是什么小众奢侈品商店。
没有想象中那么露骨,周霄稍稍松了一口气。
于朝宇扯了他一下,把他拉到右边男士专区,一转弯,瞬间,货架上陈列的那些弯弯曲曲的还有形状像糖葫芦的东西就霸道地挤进了他的视野,他别看眼转移视线,又在右边看到了一条带毛绒尾巴的……那种东西,再朝后看,墙上竟然挂着两条纯白色中间破了两个洞的蕾丝长袜,这个东西真的是给男人穿的吗!
货架上方提示:为搭配店面整体装修风格,所有深色系产品都于内厅展示,如有需要请从侧门进入。
“昨天那个黑色的看着有点碍眼,要不换个透明的?”
周霄猛地转回脑袋——于朝宇竟然摸着下巴,看着货架上的东西考量起来了,思索过后大概觉得很满意伸手要去拿。
啪的一声,周霄把手拍在了于朝宇手背上。
于朝宇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周霄瞟了他一眼,飞快把视线挪开了,深呼吸,心虚说了句:“条件反射,不好意思。”
于朝宇嗤笑一声:“没出息。”
那清脆的声音在偌大的店内回响有点大,吸引了他们身后一对同性情侣的注意——以为他们在吵架。
“他第一次来,这个透明的他有点接受不了,生气了。”于朝宇笑着解释。
那对大约三十岁的情侣立刻表示理解:“那个size和颜色确实对年轻的小帅哥来说有点刺激了。”
这对话周霄也没听出有什么不对,反正跟自己无关,只是看着那两个就差黏在一起的情侣,实在还是无法接受,转过身去了。
“管住自己的手,我要选东西了。”于朝宇挑衅似的说了一句,大方把手伸了出去。
周霄看他拿了两个就忍不住把头别开了,可是在这个地方他看哪里都觉得不对劲,四面八方都是十八禁的东西。
于朝宇就是故意的,为了自己昨天拿包扔他。
“差不多了,老板,结账。”
周霄不带脑子跟在于朝宇旁边,以为他是在跟柜台后的店铺老板说话,直到胳膊被戳了两下,他才意识到于朝宇是在叫自己。
他抬起头,看着于朝宇:“干嘛?”
“付钱啊,你不是说记在你账上吗?”
那店老板含笑看着他们俩——
一个游刃有余,一看就是老手,一个嘛,打进来就好像不会走路了似的,真可爱。
“啊?哦。”周霄反应迟钝。
店老板是个年轻的男人,穿着比较时髦,喷着香水,脸上化着淡妆,睫毛刷得又黑又浓密。
周霄有点不敢直视对方,因为他感觉老板看他的眼神都要媚出水了。
周霄硬着头皮把于朝宇给他的钱包摸了出来,摸出里面的信用卡。
“哟,终于肯用我的卡了?”于朝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周霄没说话,因为他知道自己没卡买不起衣服。
老板接过卡结账,一边推销店内的新产品,润滑液,草莓薄荷味的,比起市面上普通的薄荷味刺激性轻一些,很多客人用了都说好。
“不用了。”看于朝宇还想了解一下细节,周霄赶紧生硬地截住了,他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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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老板很久没见过这么腼腆的小伙子了,冲他眨了眨眼:“真的不试试吗?这一款在年轻人里面更受欢迎呢。”
周霄听着有点不舒服:“这不是我用,你问我干什么?”
老板把他们买的东西美美包装好,放回柜台上:“这种东西哪有说给谁用的啊,当然是两个人一起用了。”顺带赠送了一小支样品塞了进去,“质量保证,不好用回来找我,我再送你们一支别的。”
周霄总算明白这老板什么意思了,脸颊瞬间爆红,他睁圆了眼睛:“我跟他——”
店内四五个顾客听见他大声叫喊,都把视线投了过来。
“我跟他什么都不是!”周霄压低声音对着那位婀娜多姿的老板吼了一句,拿起柜台上的包装袋拽了于朝宇就往外走。
别说,这个气势还真有点让人心动。
于朝宇被他拽着走,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耍我耍够了吧!”走到停车场,周霄把他的手一扔,怒不可遏,“调戏我就让你这么开心吗!”
“是啊,我这个人就喜欢调戏别人,你看不出来吗?”于朝宇拉开驾驶座车门,坐了上去。
周霄站在副驾驶旁边,死活不动弹,脸跟耳朵还是通红一片,尤其耳郭,火辣辣地疼。
刚才那两个情侣看着他,估计也是在想同样的事,都以为于朝宇是买来给自己用的。
润滑剂就算了,那个该死的透明的……恶心的东西,他光是想象用手摸一下都感觉会得病。
他天生就不是搞同性恋的料,对于朝宇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何况那家伙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性格恶劣得要命。
于朝宇把车窗降下来,探过头来:“真生气啦?”
周霄瞪着他,不说话。
“行了行了,为了补偿你,我准备带你去真的商场买点儿正常的衣服,上车。”
周霄还是不动弹,觉得自己丢脸至极,气不过,看了他一会儿后转过身去,说:“我不去,你一个人去买吧。”
“那好吧,那你自己打车回去啊。”于朝宇脚踩油门,直接把车开了出去。
周霄简直匪夷所思,睁大眼睛看着那辆车的车屁股从自己眼前闪过,急道:“喂!”
他追着跑了两步,才两秒钟,车就拐弯不见了。
周霄不敢置信,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他玩弄了别人竟然还觉得理所当然!没有丝毫愧疚之心!
竟然又一次把自己扔在这种陌生的地方,明知道他不敢打车……
他竟然会以为自己出事了,只有于朝宇不会不管他……自己怎么会这么天真!干嘛非得对这种人产生好感!
周霄攥紧了拳,忍住鼻酸,咬牙切齿地转身,掏出手机准备导航到最近的公交站,那辆熟悉的亮红色轿车又缓缓开了进来,停在他的身边。
周霄看见了,转身就走。
车子跟了上来,于朝宇隔着车窗跟他说:“忘了你害怕打车了,还是跟我一块儿走吧?上车?”
周霄看也不看他,加快了脚步。
这怎么还越走越快呢?
于朝宇再往前开了一点儿,抬头瞟了一眼他,发现了他通红的眼眶,顿时心里一咯噔,一个刹车,打开车门追了出来。
“诶,跟你开个玩笑,男子汉这点事儿哭什么啊。”于朝宇难得赔笑,讨好地拉住了他。
周霄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今晚就搬出去!”
“真的假的?”于朝宇没管住嘴,不小心问了出来。
周霄睁大眼睛回看他,俩人就这么对视了几秒,周霄慢慢咬住了嘴唇:“你就巴不得我走是不是?”
“……”于朝宇真想说是,这事儿周霄不是一开始就应该知道吗?但他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唇红齿白一个小帅哥,被自己捉弄哭了,怪惹人心疼的,现在肯定不是想听实话的时候。
“没有的事,你看,养条狗两个月也该产生感情了,别说你了——”
“于朝宇!”周霄瞪着通红的眼睛看他。
“……大少爷,你行行好上车吧,再停这儿我要被开罚单了。”于朝宇叹了口气,“今天算我不对行不行?咱们去买衣服,晚上在外面吃点儿你爱吃的,今天所有的开销我来买单,就当我赔罪了,行不行?”
周霄别开脑袋不理他。
“你看,我什么时候跟人低头过啊?刚才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想,我一个人来买,被人看到了肯定以为我是孤家寡人,我长这么帅,回头被人搭讪,一个没忍住带回家,生气的不还是你?干脆带你来,长得还有点小帅,当男朋友带出去也长脸,是不是?”
于朝宇又握住他的肩膀揉了两下,本意是安慰,结果肩上一温暖,他眼睛更湿了。
周霄吸了下鼻子,转过头盯着他看:“你真是这么想的?”
年轻的小鬼头就是好骗啊。
于朝宇点头:“骗你我这辈子都找不到对象。”
周霄确实从来没见过于朝宇服软,又听到他说是带自己来假装男朋友的,莫名十分受用,倔脾气也软化了下来,让于朝宇给他开车门,坐了进去:“以后不要把我一个人扔在外面。”
“遵命。”
于朝宇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甚至他都是头一回看见男人掉眼泪。
这哪儿是大少爷,这根本就是大小姐啊!
13. 第 13 章
回家后于朝宇就感觉累瘫了,他好久没有这么这么特意照顾一个人的感受了,精神疲惫,他是真怕这小子一个神经敏感在大商场又红眼睛,到时候可就是两个人一起丢人了。
晚餐他们去高档西餐厅吃饭。
两个人都是从小吃西餐的,意外地在西餐礼仪上表现得非常协调。
也不知道是不是就这么有夫妻相,从下午于朝宇就明显感觉到有好几道打量他们的视线。
可能还是因为自己的姿态放太低了。
自己这种一看打扮的精致程度就八成是Gay的人在外头这么哄一个小帅哥,谁看了不说一句这俩人有一腿。
但是他不哄又不行,这家伙可会蹬鼻子上脸了,上回受了伤就知道提要求,自己没搭理,这回红眼睛,自己没忍住哄了,一低头,更被他逮住机会不放了,让于朝宇把他房间的锁给安回去,于朝宇都同意了。
“以后你的衣服自己买,我不会再带你去了。”于朝宇瘫在沙发上,心想,这纯给自己找罪受。
周霄看他的样子,心里得意起来,说话都带着笑容:“明天叫人帮我把门锁安回去啊。”
“行行,赶紧从我眼前消失,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周霄拿上自己的衣服准备去洗衣房,于朝宇又突然叫住他,说:“对了,我跟你班主任说了,以后早读课你不上了,我最早只能接受七点起来送你去学校。”
周霄兴奋地说:“真的?”
“快滚,老子要一个月没好觉睡了,脾气不好,别惹我。”于朝宇抬起手,冲他比了个中指,然后手腕一拐,中指直接指向电梯,让他消失。
如果他这时候回头看,绝对能看到周霄一脸胜利的表情。
于朝宇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七点起来了,他一点也不想看到早上的太阳,下楼来的时候周霄已经弄了一份简单的早餐,让他多少吃点儿。
打从被于朝宇批评过,这位小少爷就学会了做半成品菜,早上就吃烤面包加煮鸡蛋,肯定不可能难吃到哪儿去。
七点五十六分,学校外面几乎没有人,一辆低调的豪车大喇喇停在校门口,从副驾驶上下来一个精神奕奕的男生,从上到下都是名牌,单肩背着包,嘴角还有隐隐的笑容,朝气蓬勃,年轻美好,隔壁书店的老板摘下老花镜看了眼,感觉像是谁家的宝贝少爷。
“那我走了。”周霄走到驾驶座窗边敲了敲,一脸高兴,“我下课提前四十分钟给你打电话。”
于朝宇降下车窗,戴着墨镜,头也不转,目视前方,不耐烦应了一声:“快滚。”
踩下油门一骑绝尘。
他回教室,很多同学都很高兴,说他看起来恢复得挺好,而且心情也还不错的样子。
应该说是特别好。
“不会是谈恋爱了吧?”同桌一胳膊搭在他肩上,凑到他耳边揶揄,“生了病肯定有点儿别的好处,是不是啊?”
周霄没听懂。
离高考只剩一个半月了,于朝宇愿意送他来学校他确实很高兴,但还不至于高兴到让别人一眼看出自己谈恋爱了吧?他自己都没这种感觉,何况也根本没谈。
随后前后左右的同学像是都等着跟他说悄悄话似的回过头来。
周霄真的很奇怪:“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还跟我们装什么啊,你是不是真不把我们当兄弟?”前桌的那位回头瞟了一眼,也不知道是在瞟谁,然后才回过头来继续八卦,“咱班长啊,上次给你探病的时候数学试卷里都夹着情书呢。”
周霄匪夷所思,他都不知道这回事:“你们怎么知道的?”
“她拿出来的时候掉出来了,被我们几个偷瞄到了呗。粉色的爱心封口,这还能有错?”
周霄低头看向桌上他带来的那一沓试卷,再抬头,视线越过前面两个人头,落在第三排的正中间的刘向晴的马尾上。
“怎么?难道你这三个礼拜都没跟人家联系啊?”
联系倒是联系了,但也就两次,是为了问考试范围,至于其他的,能上网解决的他都自己解决了,他根本就没有做刘向晴带来的数学试卷,所以不知道里面还有情书。
现在周霄回想起来,才觉得班长的确有时候对他的事情过于上心了,以前他都以为是这个女生特别有责任心,有群体荣誉感,所以在所有的事情上都表现得极具热情。
“我觉得咱们班长不错啊,你再努把力,能跟她上一个大学的。”
“就是就是,毕业又不是结束,这才刚开始呢。”
“你们郎才女貌的,看着就挺养眼的。”
周霄生怕别人听见,正要让他们别乱说了,不知道谁忽然来了句:“周霄你不会是瞒着我们偷偷谈了别的恋爱了吧?”
“就是就是,你给我们老实交代,初吻还在不在?”
周霄猛地一怔,顿时觉得嘴唇发干,用力抿了抿,回想起了他第一天回到家被于朝宇强吻的画面。
实在算不得美好,只能说是不堪回首。
但现在回想起来,内心竟然也没有当时那么抗拒了……
等他回过神来想解释,那几个八卦的就已经像是什么都明白了似的睁大了眼睛:“真的假的?初吻没了?”
“难怪拒绝班长呢。”
“你真的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告诉我们。”
周霄连忙压低声音:“够了别说了,都说了不是你们想的那回事。”
“还不是我们想的啊?你脸都红成什么样儿了?”
周霄腾地一下站起来,深呼出一口气:“我去上厕所。”
“诶?说不过就尿遁啊?还有一分钟上课啊?”
叮铃铃——
上课铃响,周霄迟到了三分钟才回到教室,在全班人的注视下走了进来,在回到座位的途中,他不自觉地看向刘向晴。
女生大概是没想到周霄会看自己,猛地把视线对上了,吓得把头转了回去,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引起了台上班主任老师的注意。
下了课,班主任就把周霄给叫到办公室去了。
最近是重点时期,很多同学也都受到过同样的待遇,周霄的情况是班上最特殊的,所以大家也都见怪不怪。
只是他没想到老师也这么八卦。
“怎么连您也打听这种事?”周霄真的很无语,把事实说了出来,“到现在我都没看那封信,是不是情书也不知道。”
“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你也先把这件事藏在心里。这个时候如果你拒绝她,很可能会影响她高考的状态,你也知道,她一直都是年级前五,老师就是希望……”
高三生的班主任真是操碎了心,连学生之间这样的事也要管。
周霄明白班主任的意思,刘向晴品学兼优,平时就非常努力,高考对她来说应该比什么都重要,自己这个时候让她失恋,万一一个没考好,她的未来很可能就会完全变样。
他回到教室,又要路过刘向晴的座位,对方在埋头整理笔记……他最后还是决定不打招呼。
晚自习下课在九点,八点十分的课间周霄准时在走廊给于朝宇打电话,却听到手机那边十分嘈杂的人声和音乐声:“你在哪儿呢?”
于朝宇像是喝了酒,说话的声音有些飘,但还不是完全失去神志:“在酒吧啊。”
“你在酒吧喝酒?”
“是啊。怎么了?不然我还得去你学校门口坐着等你啊?”
“你喝了酒怎么开车来接我?”
于朝宇:“我请的助理是死的吗?”
但周霄关心的不是这个车谁来开的问题。
“你跟谁在一起喝酒呢?”
于朝宇左看看又看看,身边人很多,不过都是不认识的:“一个人出来的,然后认识了一大帮人,明天再来就是熟人了。”
周霄在手机里听到有个软绵绵的声音在喊于朝宇‘哥哥’,他猛地握紧了手机。
紧接着,他听到于朝宇慵懒地说:“坐过去点儿,我不喜欢你这型的。”
对方估计是又贴上来了:“好吧,那我要不介绍我的朋友给你认识?高知人士,知名企业财务工作,180,17,而且他的胸肌非常大哦~”
这回于朝宇来兴趣了:“交个朋友喝两杯也不是不行,他在哪儿?”
“你运气真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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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正好在这附近出差,就在隔壁街的商务酒店,我打个电话,五分钟就到了。”
周霄脑袋里全是一个年轻骚包男趴在于朝宇身上勾勾搭搭的画面,他怒不可遏,直接挂了电话。
今天指望于朝宇来接他肯定是不行了!
几个同桌见他欢天喜地地出去,乌黑着脸回来,鉴于周霄现在没有什么亲戚可以联系,他们理所当然认为是周霄跟女朋友吵架了。
放学后,周霄都没打算等于朝宇,想直接坐公交了,却在下楼时接到于朝宇的电话,他一秒都没犹豫地接起来,还没开始讽刺,那边就传来一个些微熟悉的声音:“喂?是于总的小外甥吗?”
周霄浓眉立刻成倒八字,小外甥?
“你舅舅喝醉了,睡着前让我开他的车来接你,送你俩回去。”对面那个用于朝宇的手机打电话的男人说,“我现在就在你校门口,你出来了再给他手机打个电话。”
周霄硬着头皮只能说了句:“好的,谢谢。”
看在于朝宇喝醉了还知道要接了他再回家的份儿上,他待会儿还是态度好点儿吧。
雷克萨斯的影子他刚出校门就看到了,很多人都对这辆车投去羡慕的目光。
周霄跟几个同学一块儿出来的,看见车,就说了句:“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他走到副驾驶门前,听见车门啪嗒解锁的声音,随后心思一转,还是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果然,于朝宇喝醉了,被放在后座睡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于朝宇下了什么魔咒,他上车,关上车门,竟然下意识说了句:“谢谢叔叔。”
开车的男人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叫叔叔,有点儿尴尬,但也还行,毕竟于朝宇都被叫舅舅了。
周霄把倒在后座座椅上的于朝宇扶起来,往旁边一推,但是那个又重又沉还浑身酒气的身体软趴趴的,根本直不起来,扶起来后又直接倒在他腿上了。
就那个下坠的力道,估计他腿都得给砸青了。
开车的男人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周霄的表情,知道现在的孩子都不喜欢家长喝得烂醉,就替于朝宇解释了两句:“你舅舅也是为了工作。”
要是周霄不知道他在酒吧被小男生黏糊,可能真会信了他是在应酬。
他没忍住冷哼了一声,视线瞟向前方的后视镜,顿时瞳孔放大——是他认识的脸!
那是于朝宇在公司一直握着手不松开的那个……什么经理!于朝宇在住院的时候还接过他的电话,然后当晚俩人估计还在他们的房子里睡过……
他就说于朝宇怎么突然跟徐晓分了呢,原来是另寻新欢了!
这种渣男,迟早遭报应!表面上说什么不谈恋爱,不就是想睡完这个睡那个,不负责任的家伙!
王西川来过他们家,所以不需要人指路就自行把车开到了地下车库,甚至主动来到后座把于朝宇架起来,径直走向电梯。
周霄见他这样熟门熟路,还从自己这里把于朝宇抢走了,更加怒火中烧。
王西川大概也发现了这个大外甥对自己好像有某种敌意,不过他的确是头一回见这个男孩儿,不存在得罪过对方的情况,只能大概从他曾经离家出走过的事迹推断,大外甥本身就很叛逆。
本来王西川把于朝宇送到家就要走了的,可看周霄的样子,也不像是会想伺候于朝宇洗澡换衣服的样子,就想着要不自己代劳一下算了。
他今天很晚才结束审计工作,原本就是要直接回酒店休息的,谁知道以前的一个朋友忽然打电话给他要他去酒吧喝酒,说要介绍个特别优质的对象给他认识一下。
他找了好几个借口,说今天累了,但是对方非坚持今天介绍的这个他一定会满意,他实在是推脱不了才想着去见一下的,反正自己累了一天了也是满脸疲惫,没有什么激情交朋友,他以为对方看到了自己肯定会失望。
谁能料到已经喝得半醉的甲方就在环形沙发椅里靠着,半敞着衬衫等着自己呢。
这也能说一点小小的缘分吧。
朋友见他盯着于朝宇发愣的样子,很自觉就离场,留下他们二人世界了。
14. 第 14 章
“你舅舅其实也挺不容易的。”王西川听喝了半醉的于朝宇说了一点稀里糊涂的心事,对于朝宇大致的印象就是对外八面玲珑精明强干,对内支离破碎的缺爱人士,“他也不比你大多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应该很辛苦吧。”
周霄差点想用手里的牛奶浇于朝宇的头!
这家伙知道自己喝醉了都说了些什么东西吗!
但在王西川眼里,周霄就是个不懂事的叛逆小孩。
“我给他稍微洗洗换身衣服吧。”王西川看了眼就那么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人,脸上的表情竟然还有些宠溺,他真的觉得于朝宇这种反差的性格挺可爱的——喝醉了满嘴都是嘟囔抱怨。
能有亲密接触的机会,他当然也不会轻易放过。
“不用了,待会儿我帮他洗。”周霄才不可能让这个人把于朝宇单独带到浴室里去,万一于朝宇那个变态被水一浇突然清醒了,一睁眼看见炮友,搂住就亲一口怎么办?
他真的受够了于朝宇一次次往家里带男人过夜了。
“你一个人行吗?”王西川问,“用不用我帮忙?”
周霄抓住于朝宇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肩膀,轻松把人带了起来,抬眼盯着还想找点什么借口留下的王西川,就差直接下逐客令:“从小到大都是我帮他洗的,放心,我特别,有经验。”
王西川似乎从他那双充满敌意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占有。
他有点怀疑自己也喝多了才会这么想,但实际上他滴酒未沾。
他试探着问:“他是你亲舅舅吗?”
周霄一字一顿:“亲得不能再亲了。”
“……好吧,那就交给你了。”王西川没有理由再留下,只好一个人走了。
大门一关上,周霄就把于朝宇给重新扔回沙发上,臭死了,喝得一身酒气回来。
这几个月来,他从来没见于朝宇在外面喝得烂醉回来过。
今天是发生了什么吗?
他还从来没抱过人,有点手生,松了松筋骨,重新把人打横抱起来,有点儿吃劲儿,但还在能行动的范围内,只是好巧不巧,于朝宇的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的膝盖在转弯的时候顶到了右侧的一张单人沙发,整个人往前一栽——
咚的一声。
他自己趴在了沙发上,但于朝宇被他扔到沙发那头去了!
“操……”于朝宇痛苦地闷哼,下意识伸手揉了揉腰,微微睁开了眼睛。
“你没事儿吧!”周霄赶紧爬起来,蹲在他旁边,掀开他的衣服检查。
于朝宇睁开醉醺醺的眼睛,感觉自己的腰像是被牛顶过一样,又酸又软,看清了面前周霄的脸,大概判断自己是在家:“我怎么倒地上了……”
“你,你喝醉了……”周霄心虚带过,不敢说实话。
于朝宇想坐起来,但是腰上使不上劲儿,使劲儿拍了两下,总感觉像扭着了。
周霄猛地握住了他的手,掌心滚烫:“那个,别拍了,我,我帮你……”
于朝宇被周霄搂着腰站了起来,周霄小声问了他一句:“你要洗澡吗?”
“……没劲儿,头痛,不洗了。”
“等下我拿个凳子你坐下,我帮你洗。”
周霄处于一种犯了错生怕被骂和潜意识想跟于朝宇进行点近距离接触的期待之中,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有多温柔。
但于朝宇敏锐地发现了。他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知道:“你小子,今天反常得让我想吐。”
周霄还愣着没回过神,于朝宇就自己抱着马桶吐了起来。
周霄从小到大上哪儿都是众星捧月,从来没受过于朝宇给的这种待遇,他站了起来,怒着说了句:“不要拉倒!”
于朝宇本来就睡了一觉,吐完就清醒了点儿,再用冷水激一下,酒就醒得差不多了,换了浴袍走出来,周霄就在沙发上坐着,茶几上摆着两杯蜂蜜柠檬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还不去写题目,是复习还不够紧张吗?”于朝宇走到那个摔了自己一下的单人沙发边,像古代人落座似的把睡袍往后一掀,然后坐下了,两条大腿几乎都露出来。
周霄简直看不下去。
“你把这个喝了我就上去了。”
于朝宇看了眼桌上那黄澄澄的饮料:“小孩儿喝的东西,我不要,去给我拿罐啤酒。”
“你疯了吧,刚吐完又喝?”周霄叫道,“你是觉得得了胃病住了院我会去陪你吗?”
“我怎么敢这么想?”于朝宇一脸奇怪地看着他,“我花钱找两个腹肌男站在床边伺候我不好吗?”
周霄被一团怒火顶得闭了闭眼,不跟醉鬼打嘴仗,用命令的口气说:“快点喝,喝完了我要上去做题了。”
但于朝宇坚决不肯喝这种东西,说这违反了他的原则,周霄忍了又忍,劝了又劝,搞得自己口干舌燥,先拿起一杯喝了起来。
这家伙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我替他担心个什么劲儿。
他决定最后再迂回关心一下,不行他就上去了。
“那个……你晚上为什么要去喝酒?”他从杯沿上方瞟了一眼于朝宇。
“想喝啊,还能因为什么?”
“想喝你在家不能喝吗?”
“小朋友,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
周霄皱起眉问他:“我不是人嘛?”
于朝宇反问:“那你能操.我嘛?”
周霄突然噎住,喝到嘴里的蜂蜜水一口全喷了出去,疯狂咳嗽起来,呛得满脸通红。
他抽出两张纸巾狼狈地擦着嘴角和下巴,用看魔鬼的眼神看着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的于朝宇:“你、你……你说话就不能含蓄点儿嘛!我真是受够你了!”
于朝宇比他还受够了,伸手按住了左腰揉了两下:“每次都是你自己非问的。”
周霄被他雷得不轻,转身拿了书包就往楼上跑。
在他的意识里,人不能,起码不应该对别人说出‘你能操.我吗’这种话的,于朝宇这个人是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嘛?他的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啊?除了做.爱他就没有其他爱好了吗?这种……这种糜烂的人生他就没想过要改变吗!
找一个稳定的对象有什么不好,他真是想不通。
就因为于朝宇这句话过于惊悚,周霄一晚上又没睡好,睁眼的时候还心有余悸。
今天早上也不知道于朝宇能不能起得来送他。
他做好了早餐,想去二楼叫人,敲了敲门,没有反应,他又拧了下门把手,门咔哒一声,打开了一个缝。
于朝宇趴在大床上,侧脸冲着门的方向,紧皱着眉,似醒非醒,脸颊发红,嘴唇似乎有些干白。
周霄走进去,总觉得他的状态不是很对,把手背贴到于朝宇的额头上,发现很烫。
宿醉加洗冷水澡,还摔了一跤,不知道是哪一个导致的……反正现在这个人是生病了。
“于朝宇?你听得见吗?”周霄拍了拍他的脸,发现也是汗湿的。
于朝宇嘟囔了句什么,周霄没听清,特意蹲下去凑到他嘴边听。
于朝宇说了句:“滚开。”
“……我真是吃饱了撑的!”周霄站起来,深呼吸,俯视着这个哪怕生病了还不忘了高高在上的男人。
活该!我就说你这么乱搞迟早得病!
他去浴室拿了条毛巾打湿,先替人把脸擦干净,然后用手机先叫了退烧药的外卖,打了个电话给老师,说自己今天不去上课了,能不能把今天要复习的内容范围告诉他,待会儿他去医院学习。
“房东生病了?附近的医院打车去要多远?下午会来吗?”老师问。
“应该不会,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医院。”
以前徐晓还鞍前马后地跟着于朝宇,现在俩人闹掰了,周霄就催眠自己,只有自己能照顾他了——这也是一无所有的自己在于朝宇身边仅剩的价值了。
打从死乞白赖住回来,他压根就没为于朝宇做过任何事。
用体温计量了体温,这个温度还在周霄能处理的范围内,暂时可以不用去医院。
他端了早饭和水上二楼,把于朝宇扶起来靠着床:“我给你先把汗擦一下,换身干净的衣服,不是想非礼你啊。”
于朝宇醒了,微微睁开眼睛看他,声音有些虚弱:“我只是脑子有点沉,不是疯了。”他还记得这位史上最恐同大少爷的威名。
“让你出去玩吧,生病你就知道后悔了。”周霄把拧得半干的毛巾放在一边,伸手去解于朝宇的睡袍,一抽,那绳子就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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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的睡袍丝滑地自动往两边滑落,露出几乎赤裸的身体。
他知道自己做这些动作于朝宇心里不会有半点波澜,反而是自己,替别人宽衣解带也会紧张得呼吸加速。
他竭力遏制住自己的呼吸,告诉自己不要乱想,你现在这样只是因为好奇,你好奇跟男人做.爱到底会有多舒服才会让于朝宇这么欲罢不能,你自己其实并不想试……现在的这种感觉只是单纯的感激,为于朝宇这样肆意随性的人偏偏愿意帮助自己而感动,认为自己对他来说是特殊的,你千万不能被这种错觉误导了……
一旦走上歪路可能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他要在脑子里敲响警钟——为这几天自己的脑子不清醒,总是想去触碰于朝宇的身体。
这想法本身就很不礼貌,他不能随意想触碰另外一个人的身体,尤其是男人的。
他也根本没办法跟男人睡。
他不可能对于朝宇说,我可能对你有点好感,但我接受不了跟男人做.爱。
他会被于朝宇一耳刮子抽死的。
所以他一定要从现在开始就管住自己,别让那种感激在心里乱发酵了。
他给自己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建设,才动手给于朝宇擦拭。
但是于朝宇的身材真的保持得很好,他都不知道这个人是用什么时间去健身的。他身体的皮肤比手臂白一些,微微隆起的胸肌上泛着灼热的汗光,让周霄身体产生了一种异样的难以遏制的焦躁,他视线向下,那腹部的每一块肌肉都那么性感、美丽、紧实、充满了力量……再往下……
“你摸够了没……”
于朝宇觉得痒痒,身体在他的掌心下动了动,周霄才回过神,猛地把手收了回来,用力闭了闭眼睛,懊恼地说:“我再去洗一下。”
光是擦身体这一步就用了二十多分钟,周霄憋得满头大汗,看着歪着脑袋,双眼迷离的于朝宇,周霄刚喂了他一点水,现在他饱满的嘴唇上泛着光泽。
躺在床上褪去衣物失去行动能力的男人就像一件雕琢过后趋近完美的艺术品,总让他忍不住偷瞟……带着禁忌和窥视的低劣欲望。
周霄又给他拿了一套新的睡袍,很快给他套上了,系上衣带,深呼吸,彻底掐断自己的胡思乱想。
“吃点东西,喝点水,过一会儿我喊你吃药。”他把于朝宇重新扶下去躺好。
于朝宇偏过头:“看不出来,你还挺会照顾人的。”
周霄微微皱眉:“小时候我发烧,我妈就是这么照顾我的。”
他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墙面,空空如也,家庭相册也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可能在房子被放上拍卖网的当天就被那些失去理智的股民抢了吧,也可能是被于朝宇丢了……
半天没有等到回音,就在周霄以为对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于朝宇有些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是嘛。”
但莫名的,周霄觉得他也许不是想说这两个字。
他想说的是——我妈也是。
周霄虽然从来没有问过于朝宇的父母,但是也从徐晓那里听说过一点。
他最起码还有个爸爸,他得好好生活,总有一天他们还能相见,还能一起生活。
但人死了,就再也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
能狠心地把陪伴自己长大的房子卖掉的人……
于朝宇跟自己的选择截然不同,这也说明了,他们真的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
他贴了一块退烧贴在于朝宇额头上,把试题拿到于朝宇房间来写了。
窗外的常青树在风中轻摇,笔尖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加速了睡意的萌生。
于朝宇吃了药,睡了一觉,醒来觉得有些饿了,咳嗽了一声。
周霄回过头:“怎么了?”
“几点了?”
周霄看了眼手机,竟然已经下午了,他自己都忘了要吃午饭:“我现在叫外卖,你还是吃馒头吧,少吃油腻的。”
于朝宇有点哀怨地看着天花板:“你让我吃馒头,看着你吃外卖?”
周霄说:“那我去下面吃?”
于朝宇咳嗽了两下,虚喘着说:“跟我吃一样的,不然我不吃了。”
“……”周霄有时候真不知道怎么说他。
怎么会有人这么幼稚啊。
15. 第 15 章
于朝宇下午睡了一觉,周霄就一直在主卧完成学习,专心却又无法完全专心。
有好感的对象生病了,正虚弱地躺在自己身后,重重的喘息飘入他的耳中,他的皮肤都仿佛感受到了那呼吸的热度。
而另一方面,他听到于朝宇下午休息的间隙轮流接了徐晓跟王西川的问候电话,那两个一个赛一个啰嗦。
尤其是徐晓,隔着大半个卧室,周霄都能听到听筒里他大惊小怪的声音,好像于朝宇不是发个低烧,而是马上要死了。
王西川也是黏黏糊糊的,于朝宇礼貌地婉拒了数次,他还是不依不饶,坚持要来家里探望一下病情。
……来得再晚点儿于朝宇的病都快好了行吗!
生个小病而已,三个男人……这么多人……这么多人上赶着来伺候他!
从未产生过的嫉妒情绪在他的脑袋里混乱地打着旋儿,将心境搅和得一团乱麻,一个小时过去他只写完了半张试卷。
空白的物理题,两个小球正在做自由落体,原本没有任何难度的题,却因为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而无从下手。
他今天一天都没有去学校,老师打了三个电话来询问他。
于朝宇跟他同在一间房,虽然打盹儿,可却没完全睡着,当然听见了这小子是如何简单粗暴地回复班主任的——
“不用了。”
“房东还不是很清醒,我走不开。”
“他救过我,我不能放他一个人在家。”
“我不放心,等他好了我就去学校。”
于朝宇躺在他家这张舒服得自带催眠效果的大床上,轻轻勾起嘴角。
午睡时候柔软的被褥甚至也是这小子亲手盖上的,床头放着温开水,不管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了,额头上的毛巾一直是半小时一换——这小子应该是设置了计时器,到点儿了就起来给自己换毛巾,也不说话,换完自己回到桌边继续学习。
少说多做,于朝宇非常欣赏他这样的行动方式,既有孝心,还任劳任怨,总算不是捡了个白眼狼。
其实徐晓跟王西川的骚扰都在他的预料之内,倒是周霄,学习这么紧张的时候竟然还请假一天在家专门照顾自己,让他实在是没有想到。
发低烧而已,其实有很多处理方法,就算是放他一个人,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何况他还有一个一天没有自己消息就会开启地毯式搜索的助理,无论如何都死不了。
耽误高考前的一天复习时间在这里照顾自己,实在是性价比最低的一个选择。
他微微侧过头,望着那道埋头苦干的背影,哑声道:“喂,那位窗台边上的小帅哥。”
周霄正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攻下这道压轴大题,已经几乎要想通了,却被于朝宇这略带沙哑的调戏唤得心神一颤,一下子绷断了弦——功亏一篑。
“怎么了?”周霄放下笔,认命回头。
“想问问您是怎么想的呢?浪费一天时间在这儿陪着我睡觉。”
因为生病,于朝宇平日里带着三分邪性三分不羁,漂亮到有些锋利的眉眼中多了几分难以遇见的柔和,跨越一张床和半间卧室的距离,静静看着周霄的时候,让周霄恍然有一种窥见了另外一个人的错觉。
于朝宇在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人。
“……那是我的事情,我乐意,不需要任何人觉得合理。”
周霄起身走到床边,端起放在床头的水,直接把人半扶起来靠在床头,让他喝水。
随后取下于朝宇额头上的毛巾,用电子体温计给他测量体温,询问晚餐想吃点什么,自己去点外卖。
“让小傅去买吧。”于朝宇把他手推开了,“喝够了。”
小傅就是于朝宇那个纯黑的人工智能助理。
“你的嗓子都哑成什么样了,再喝点儿吧,不会淹死你的。”
于朝宇呛得咳嗽,从杯沿上方抬眼白了他一眼。
大约是被呛得,那眼角染上些微洇红,挑起眼尾斜觑自己的时候,让周霄恍然回想起儿时第一次撞见的晚霞的颜色。
绯红的浮云远远铺就,小小的他被母亲牵着手,驻足回头看得移不开眼,瞳孔中倒映着近乎沸腾的云海,耳边是母亲温柔的催促。
周霄顺势将手放在于朝宇的后背拍了起来,动作是耳濡目染的熟练。
这样私人的地点,这样亲密安抚的动作,这样无言的氛围,这样的轻柔,都让两人不约而同怀念起了过去的某个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的眼中察觉出一丝尴尬——
在正常人的普世观念里,这样的画面,只会出现在母亲和爱人的陪伴中。
对于朝宇来说,在外人面前展露任何一丝自己的内心,被人窥见任何一丝精神上的脆弱,那都是一种丢人,他不需要任何人来照顾自己的感情。
而周霄只是单纯地想到,他从来没有在一种和平的氛围中与于朝宇这么近距离地对视。
虽然他面无表情,可他能明白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
“……我去打电话叫晚饭。”周霄收回了手,把于朝宇喝空的杯子带走了。
小傅非常高效,大约半个小时后,周霄带着热气腾腾的白粥上来,两个人在屋里吃了饭。
其实于朝宇是可以下床活动的,可他太懒了,甚至还在想着周霄怎么没有直接端过来喂他吃算了,这样他的手就可以腾出来玩会儿游戏。
周霄洗了块毛巾,要给于朝宇再擦一遍身体,物理降温。
这次于朝宇明显清醒多了,却还是大剌剌躺着,敞着睡袍让他伺候。
他坦坦荡荡,只留周霄独自心乱如麻。
晚上十一点,别墅门铃响起,于朝宇的手机上收到了提示,通过摄像头看见,是徐晓来了,手里提着一堆的水果慰问品。
“你先回自己屋去吧,这都几点了,早点睡觉。”于朝宇说。
周霄看了眼时间,确实很晚了,虽然他甚至想直接在于朝宇房间凑活一宿,可他从小到大都没跟人分享过床位,一想到真的要跟个大男人同睡一张床,他心里还是会有些犯嘀咕,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睡着……不过于朝宇也不会同意就是了。
“好吧,你有事打我电话喊我,我手机不关铃声。”周霄没有收拾桌面,把教材都原样放在那里,打算留个借口明天早上再来一趟。
他最后偷偷看了于朝宇一眼,见对方在忙着摆弄手机,也不再期待对方有空理自己了,说了句:“那我回去了。”
“等等。”于朝宇忽然喊住他。
“怎么了?”
于朝宇靠在床头,抽空瞄了他一眼,只短短一个瞬间,说:“今天表现不错。”再没别的评价。
周霄没有回答,也没有应声,直接走出门外,反手带上门,背靠在门上,垂下头,嘴角不住上扬。
他分不清他是单纯地因为被于朝宇这样嘴里说不出一句好话的人夸奖感到高兴,还是因为证明了自己对于朝宇来说是一个‘有用’的人,而不是一个寄生虫而高兴……
但他喜欢被于朝宇夸奖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家道中落后才跟这个人产生了交集,对周霄来说,这是一个从零开始的新的旅程,在于朝宇的生活里,没有自己的过去,只有现在和未来,所以他才会特别在乎这个人对自己的评价。
他站在门外,对里面说了一句‘晚安’,沿着二楼走廊往自己卧室的方向走,余光却瞄到楼下有人,他诧异地沿着红木的围栏扶手往下看。
徐晓一直站在大厅中央,也只是静静地抬头看着他。
夜晚十一点多,一个年轻、健康、帅气、正直青春期的少年从于朝宇的卧室走出来,脸上挂着那样春心荡漾的笑容,久久不肯离开,那忸怩的姿态,像是巴不得跟于朝宇卧室的门腻歪在一起,怎能不让人多想。
周霄如今的心态,眼里也实在是无法容下一个死缠烂打的‘情敌’,哪怕他明白自己甚至都没资格有情敌,可这种排斥的心情还是在撞见徐晓的一瞬间迸发,毫无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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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经被甩了,还来干什么。
在以前,他起码是会跟徐晓友好地打招呼的。
而徐晓看他今晚冷淡的态度,结合医院病房里他对于朝宇产生的反应,也大概能猜到,这位不谙世事的落魄少爷,终究也还是沦陷了。
只不过所有对于朝宇动心的人,结局都是一样的。
周霄停在二楼回廊不再动弹,以目光迎接了徐晓上二楼来,就好像在表态:我人会一直在这里盯着你们,别想趁机动手动脚。
错身而过的时候,他压抑住不悦的口吻问道:“这么晚还来?”
平静的嗓音下暗流汹涌。
而徐晓也一改往昔态度,更尖锐地说了一句更加让周霄意料不到的话:“你以为只有你在他生病的时候照顾过他么?告诉你吧,他发烧的时候,玩得更厉害。”
随后快步走到了宽阔的主卧门前,敲了敲门,得到于朝宇的允许后,拧开门走了进去。
周霄死死掐紧了拳,脑海中不停地咀嚼品味徐晓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生病不就只能躺着,除了能玩手机还能玩什么?
他听不懂,但他知道徐晓在炫耀。
这样平静和谐的相处时光,于朝宇虚弱的样子,自己今天所经历、看过、感受到的一切,徐晓都全部拥有过。
几乎做了一夜的梦,周霄第二天睁眼时感觉脑袋发沉,可他无暇顾及自己,立刻从床上翻了下来,跑到于朝宇的卧室门口敲门。
甚至也不等里面的人同意——根本不会有人开口,于朝宇这个点不可能自然醒——他想直接打开门闯进去。
可主卧的门却是反锁着的……
周霄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卡住的门把手,不愿接受事实地又拧了两下,那纹了游龙的把手依旧一动不动,仿佛暗示着里面的两个人,亲密到根本不想被自己打扰。
他慢慢松开了把手,像被人抽了一耳光一样难受,不懂自己看起来像个什么东西,甚至脑袋里自我保护般想起了从高一开始老师就在讲台上重复的那句话——你们还是学生,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不要搞一些肤浅的情情爱爱,最后弄得前程扫地,追悔莫及……
矛盾。
他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
他清楚地知道了自己对于朝宇的好感,也隐隐地猜到以他们两个人的性格、生活习惯以及各种观念,是没有什么以后可言的。
可是青春期头一回从心底滋生的喜欢,到底应该如何扼制……
还有于朝宇,他明明说过跟徐晓结束了,为什么还要跟他睡觉……
……
于朝宇被徐晓烦了一晚上。
他本来就渴,不想说话,徐晓还死活不肯走,他嘴皮子都给劝出火星了,活活长了一个泡出来。
也就是因为生病,没什么力气,他才想着好好跟徐晓说,最后因为语气太好,慢慢悠悠地把自己给说困了,一倒头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徐晓人也不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睡着后发生了什么,掀开自己的睡袍检查了一下,下腹部果然留了几个红色的痕迹……内裤感觉也皱了点儿。
找死呢?占便宜占到老子头上来了,看来是这几年对徐晓太好了,让他有点忘乎所以,觉得靠死缠烂打就能让自己改变主意。
他这个人,很多时候都很好说话的,但是非常、非常厌恶明知道他不喜欢、不接受,还非要自以为是想改变他的人。
他于朝宇不需要任何人来给他治愈什么狗屁创伤,有这种想法的人,就是在侮辱他的人格。
他拿起手机咔咔一顿对着自己的身体取证,把照片发给了徐晓。
徐晓正在开会,突然收到于朝宇发来的自拍艳照,以为于朝宇忽然回心转意了,激动得站了起来,面上难掩喜色,闹得整个会议室的同事都在看他。
但于朝宇紧跟着那几张照片的后面带了一条消息:以后在公司之外的地方不要来见我,性骚扰是可以拘留的,做事之前想清楚点后果。
16. 第 16 章
周霄算是被于朝宇‘出尔反尔’的举动给打击得不轻,对成年人的感情观认识又上升了一个新的层次。
他以为像于朝宇这样说一不二的臭脾气的人做出的决定,最起码他自己是绝对不会推翻的。
昨晚于朝宇跟徐晓一起睡觉的事儿基本上等于推翻了于朝宇在他心里一贯的形象,像是崩了人设一样,让他不禁庆幸,自己还有机会跳出来。
他不想,也根本不屑于去加入这么混乱的关系。
为了帮助自己从于朝宇给自己带来的一系列感动和心理阴影中走出来,每当他莫名其妙想起那张让人心烦意乱的俊美脸蛋的时候,就强迫自己在纸上写下于朝宇一个缺点,告诫自己一定要跟这个人保持距离,不要被他光鲜的外表和偶尔流露出来的温柔给欺骗了。
一个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人没什么好深交的。
……
于朝宇歇了两天去上班,在公司也几乎不会再偶遇徐晓了,因为除了跟自己见面,徐晓根本没有工作会需要来二十层——他的能力还不配他爬到这个楼层。
王西川的年度审计已经结束,但是于朝宇不知道出于何种考虑,紧跟着跟事务所又签订了今年上半年的季度审计合同,所以王西川的团队不仅没有走,甚至还换了一批实习生过来,他自己至少要再在安星待上三个月。
经过这几个月的观察,王西川手下的项目组长,能明显感觉到他们经理对这次客户的审计工作的上心程度是以往所不能比较的——能做到项目经理的级别,基本上都是事务所内能力拔尖,能够独当一面的高级优秀人才,他们最重要的工作其实是复核手底下的人工作出现的漏洞,考虑小喽啰们可能会忽略的风险评估,而不是事事亲力亲为,在团队成员业务能力分布范围完整的情况下还频频出现在客户公司。
加上事务所内以前就有一些王经理其实喜欢男人的传言,再看王西川在公司时看客户老板时那温柔的眼神和语气,他心里就有点数了。
于朝宇倒是还好,他习惯了别人对他释放好感,何况王西川是他的乙方,作为甲方,他自然干什么都是舒坦的,别人异样的眼光他也不在乎,只要不影响正常的公司运营,他其实大部分事情都不会放在心上。
气温逐渐升高,于朝宇今天也让小傅去接家里那位大小姐放学,让他顺便买几件新衣服回来——自己反正是再也不会带小孩儿去买衣服了。
那次病好之后,于朝宇还是习惯性赖床,犯懒,早晨根本起不来,周霄来喊他,他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睁不开眼装头痛,说自己实在是不舒服,找借口不送周霄去学校。
一天两天就算了,一礼拜下来,周霄竟然还看不出自己是装的,还每天问自己是不是工作太累了没休息好,要留在家里照顾他,让于朝宇这种铁石心肠的人都生出了一种‘我这么骗一个傻子我真是太过分了’的自责感。
最关键的是,周霄真的会跟老师请假,然后在他的卧室里陪他一整天。
那是一个周六,原本于朝宇爬起来送了他回来就能继续补觉的,上午起不来就不起,起得来还能做做运动,看看电影,下午去会所见几个老朋友谈谈生意,晚上聚餐,去常去的会员制酒吧浪一会儿,再喊小傅开车来轮流接他们俩回家——这安排多好,一天的时间都没浪费,干了好多事儿呢。
结果让这小子一‘照顾’,自己得吃糠咽菜,还得在床上躺一天,浑身都憋得发痒,这才真的叫虚度光阴。
于朝宇也是很佩服周霄这种人的,说得出,还真做得到,明明就是个愣头青,但异样地让他讨厌不起来。
只是想着,以后在这家伙面前不能胡乱说话了,这小子真的会全当真。
当于朝宇说以后接送他去学校的任务全权交托给小傅的时候,周霄什么态也没表,只是平静地说了句:“好。”
于朝宇以为他多少会挣扎一下的,说自己出尔反尔什么的,结果对方安静听话得很,诡异得让于朝宇心里有些发毛。
周霄心里认为,于朝宇早晚会反悔的,连续几天早上装病起不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反正剩下不到一个月就考试了,他没什么不能克服的,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才是最重要的。
小傅每天早晨会精准到秒,到达他们家门口,等周霄上车。
车上一般还会准备水果和早点,以及一些方便周霄再睡一觉的软枕之类的,像是把他当从前的大少爷那么养着。
于朝宇一个人在家,熟悉的阿姨来打扫卫生,正好开了周霄的门,他抬头瞅了一眼,觉得周霄这小子最近确实是比较奇怪。
明明照顾他生病的时候感觉还挺正常的,这几天突然就像是三魂抽了一魂,好好的青春少年没了精气神,学习压力真的这么大?天大地大考生最大,要不自己还是适当地态度圆滑点儿?那小子看着也不是普通人,万一以后发达了,还能报答自己呢。
……
阿姨打扫完,从周霄卧室走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带着点儿偷笑,正好跟楼下的于朝宇照面个正着。
“怎么了胡姐?”楼下的年轻老板穿着松软的家居服,端着鎏金骨瓷茶碗品了一口,抬头微笑,眉目生辉,“看见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了?”
于朝宇搬来之后专聘了一个家政团队,负责给他们家维持整体形象和保洁,偶尔做点饭,每天来一次,尽量降低存在感,不打扰户主生活。
胡姐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小半年了,她负责主宅的整理和清洁,几乎每天上午来,于朝宇本人都会在家,不过大部分时候在睡觉。
这个身家上亿的年轻人五官、骨相与身材都近乎完美,外表精致到有了锋芒,性格却随心所欲到了常人难以理解的程度,几乎没有一点架子,时常都会主动和她聊天、开玩笑,在胡姐看来,实在是过于平易近人的一位老板。
胡姐从楼上下来,今天的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跟老板汇报:“没什么,就是在小少爷房间里看到个红色的信封,可能是情书,应该是出门忘了收起来。”
原来是情书啊,我说这小子怎么这几天看着郁郁寡欢的,不会是喜欢的女同学不喜欢他,失恋了吧?
本来他是应该猜这封情书是别人写给周霄的,这么帅气一小伙子,有女同学喜欢太正常了。
但是周霄这几天的状态,他感觉不太像是收到情书会有的表现,最起码有人告白,这种心智不成熟的男生脸上总会带点骄傲吧?不至于每天跟霜打了的茄子,明天就能剃头去出家似的。
“回头我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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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情情爱爱的,多耽误考试,有什么事儿就非得急这最后一个月?您说是吧?”于朝宇把茶碗放回骨瓷碟中,清脆的咯噔一声,架起二郎腿,双手交握搁在膝盖上,往后轻轻一靠,十分有家长的气势。
胡姐也想起马上就要到高考了,劝了两句:“是倒是,不过小少爷自己应该也知道,所以情书写了才没有带去学校。”
于朝宇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您说得有道理,今天辛苦您了。”
目送胡姐离开,于朝宇慢慢摇了摇头,这种装别人爹的感觉确实不一样,感觉自己更有权威了。
晚上不到十点,小傅就把他们家的大小姐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了。
“你也辛苦了。”
于朝宇很少会出门来等周霄,所以小傅每每送完周霄就会绝尘而去,绝不多等一秒钟。
今晚周霄很纳闷地没有在砸上车门的同时就听到引擎声,有些不习惯地回头去看,小傅已经打开车门下车来了,一身黑西装带墨镜,规规矩矩地站在于朝宇面前汇报他今天的工作。
滔滔不绝,连于朝宇今天午餐的食谱是根据什么来制定的都细细数来。
周霄背着书包站在原地,他是头一回见这个黑衣机器人说这么多话,如此有表达欲,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都展示出来给于朝宇看。
他的嗓音生动清澈,声音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足以听出这个助理的年纪并不大,顶多比周霄大个三四岁,只要于朝宇不在场,他的行为模式就十分机械化,与此时此刻的场面形成鲜明的对比,充分体现出了于朝宇在他心中与其他人完全不同的地位。
周霄没忍住打量起了这个小傅——因为平时不说话,也从不摘下墨镜,周霄也不喜欢自讨没趣,所以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这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心境关系,他总觉得于朝宇身边近距离接触过的男性几乎都对于朝宇抱有一种情感上的期待。
“你这一天也太忙了?做这么多事儿么?”于朝宇其实也很少听小傅说这么多话,头都大了,平时就话少的人突然有这么强烈的倾诉欲,他也不好意思强行打断。
感觉自从他跟徐晓闹掰了,身边聒噪的人多了好多。
“明天礼拜天,那小子不上课,我也懒得出门,你放假休息一天吧。”
小傅点了点头:“好的,于总。”
他不再逗留,回到主驾门前,拉开车门的时候,于朝宇看着他的后脑勺,忽然纳闷地说了一句:“你是不是也长高了?”
小傅忽然转过身来,两臂贴在身侧,冲于朝宇礼貌地微微鞠躬:“是的,没长多少,今年长了两公分,谢谢您的关心。”
“不谢,多吃点,长高点儿好,这个年纪还能长是奇迹。”于朝宇冲他扬了扬下巴,“回去路上小心。”
“好的,晚安。”
周霄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们。
于朝宇看见了,问:“怎么了?斗鸡眼啊?”
周霄一愣,立刻眯起眼睛,也懒得跟他斗嘴,抓住书包肩带就往屋里走。
于朝宇今天特意出来这一下,就是为了八卦周霄的暗恋对象的,而且他觉得以上位者的姿态教育一下这小子一定会让自己感觉很爽。
17. 第 17 章
“谁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周霄知道,这个于朝宇认为的自己喜欢的人一定另有其人。
因为于朝宇不可能会发现自己对他的那一丁丁丁点儿好感。
比起徐晓的死缠烂打,王西川的成熟体贴,还有那个机器人大变活人的小傅展现出来对于朝宇的仰慕,自己这种动不动就吵架惹人生气,还无比任性的大少爷的那一点点好感算得了什么。
“不是那你给人家写情书?”于朝宇完全不信。
“谁跟你说那是我写的了!”周霄辩解道,“那是别人写给我的!”
“那你这几天怎么跟便秘了似的成天一张死鱼脸?”
“我还没问你为什么又进我的房间!”
于朝宇赶紧拱火:“我就进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其实他根本没进去,信是阿姨发现的。
有时候就是倔劲儿上来了,喜欢逗人玩儿。
周霄都已经习惯了他理直气壮侵犯自己的隐私,他也的确不能拿于朝宇怎么样,并且他发现自己没说两句话又开始惹于朝宇生气了,这真是一项其他人都没有的本事。
他深呼了一口气:“所以,这封情书怎么了?值得你特意跑出来接我。”
于是于朝宇把他心心念念的一段教育小孩儿好好学习的台词给说了出来,从来没这么语重心长过,让周霄觉得恶心。
不过针对这件事,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确没有公开拒绝班长的接触,加上这几天他心情不是很好,复习效率不是很高的样子,刘向晴几次主动来给他讲题,说只是因为老师让她多关心一下进度落后的同学。
可他分明能感觉到女孩儿的心思,比起为于朝宇的感情观问题烦恼,这边刘向晴的误会更让他头痛,因为他真的不想伤害别人。
“你苦恼什么?人家成绩比你好,也不在乎你家道中落一穷二白的,这么宝贵的复习时间还用来带你一把,一看就是挺喜欢你,性格也差不到哪儿去,你就知足吧。”于朝宇是真的不理解他拒绝人家的理由,“反正你都成年了,对了,人家成年了没有?”
周霄白了他一眼:“无聊。我回去学习了。”
“诶,我话没说完,你又走是吧。”
周霄回过头:“不是你说要我把时间都放在学习上的吗?”
于朝宇感觉他最近对自己意见挺大的:“不会是因为我没有亲自送你去学校吧?”
真要是这样,这格局和心眼儿也太小了,只要能安全到校,谁送不是一样的嘛?还非要大人送啊?你是十八岁还是八岁呢。
“不需要。”周霄已经在尽量控制自己的思绪。
他的身份如今只是一个负债累累的学生,他没有谈恋爱的时间精力,也不该想这些,更不该把这种情感寄托在一个对感情如此随便的人身上,他的命运只有拼命学习、上大学、想尽办法搞到钱还债、等待他的父亲出狱,最后两个人相依为命地渡过下半生和晚年。
仅此而已。
他从小被娇惯到大,虽然脾性有些别扭,可大道理他都是明白的,正常人遭遇这样的家变,都会迅速成长起来独挡一面,而自己却还是如此幼稚。
于朝宇对自己是真的仁至义尽,自己本来也无权置喙他的私生活。
自己应该只有感激,而不是还产生其他的无用的情愫,徒增两人的烦恼。
在这种时候沉溺于这些情感谜团中的自己也会被于朝宇看不起。
“真的?”于朝宇挑起眉,“我现在问了你,你可别给我来个回马枪,说我不关心你。”
“不会的。”周霄转身回屋了。
于朝宇看这一贯不服输的人这样萧条的背影,也颇有些感慨——青春期的傻小子,还是没长大,容易被一点点小事弄得心神不宁的。
其实站在十年后往回看,当年的这些烦恼又都算些什么,庸人自扰罢了。
他不由得开始回想自己上高中的时候。
于朝宇在当时也算是富裕家庭养出来的小少爷,虽然不至于像周霄家这么财力雄厚,但在年级里也是被人羡慕的对象——长得帅,又多金,性格开朗,喜欢运动,搁哪儿都在发光。
高一那年,他在市区羽毛球馆看院校比赛的时候,对一个高他一届的学长一见钟情了。
那时候他才知道,其实不管家境如何,人在有好感的对象面前,多少都会害羞和胆怯……那应该是于朝宇人生中少数会觉得‘我不行’的时刻。
他没有上去搭讪,也没有做出任何靠近的举动,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害怕自己喜欢上的人并不喜欢男生。
后来那人发现自己总是会去球馆看他打球,次数多了,对方就主动上来问他是不是想学。
他也是天生胆大,当即就上头了,回了一句:“那是你来教我吗?”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对方应该是想给球馆拉个客户,让他报班的,结果他这么一句话上来,闹得对方哭笑不得,最后手把手免费带了他一年羽毛球……
之后学长就毕业了。
当时在毕业典礼上他还对那人说,等自己毕业了,要跟对方去一个学校。
可最终的结果是,他连大学都没有去上了……
这段朦胧的感情被他彻底扔进了风里,在父母的葬礼上一并火化了,哪怕那人的联系方式一直躺在他的手机里,他也从未想过去联系一次。
一个人终究是比两个人,或者三个人,活得更潇洒自在些,何况他接手公司后五六年都忙得焦头烂额,被迫学会了社交,装点门面,见人说人话,一个刚成年的学生,要迅速进化成一个能够掌握一百多员工体量的公司的领导人,洗掉身上惯于听命于老师和父母的学生气,接受从此以后再无人依靠、孤身一人,不仅要对自己负责,还要对其他人负责的命运,承担着经营上亿业务的巨大的压力,那种无处宣泄的压抑让他整个人长期心浮气躁,没有任何心思去进行谈恋爱这种需要耐心的行为。
时间久了,这两年闲下来了,忽然就也觉得没什么必要了,因为他一个人过得确实挺好,他认为自己没有让父母失望。
于朝宇在沙发上睡着了,模糊睁开眼,感觉到身上盖着薄薄的毛毯,绒毯覆盖下的身体暖融融的。
凌晨一点了——他看了眼壁炉上的机械钟。
视线转向下,周霄盘腿坐在单人沙发前的地毯上,趴在茶几上写算得心无旁骛。
“嗯……”于朝宇慢慢坐起来,按了下脑袋,问,“你跑下来干什么?楼上有桌子不学,这么高个子,这么坐着不难受嘛?”
周霄只瞟了他一眼,随口道:“下来拿点宵夜,看到你睡着了,一直说梦话。”
于朝宇抓了把手里的毛毯,放在一边:“我说什么梦话了?”
周霄没说话。
他也不想说。
他甚至希望自己没听到。
星哥又是什么恶心的称呼?八成是哪个旧情人。
于朝宇看他这样子,猜测也许是自己做梦说了点儿下流话,把孩子吓着了。
“学得差不多了就睡觉去,得可持续性发展,别把身子熬坏了。”于朝宇伸了个懒腰起来了,现在睡精神了,打算看看恐怖片再提提神,等天亮了再睡觉。
周霄一开始没动弹,等于朝宇自己去厨房那边搜罗出一堆可加热速食点心,拿了瓶高度数酒出来搁在茶几上,打开了一部电影,他才收拾东西起身。
弯着腰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说了句:“这么晚了,别喝那么多酒,对胃不好。”
“胆子大了,我的事儿也管。”于朝宇完全不以为意,摆摆手,“得胃病是我们这种大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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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的宿命,没有脆弱的胃,哪来泼天的富贵。”
周霄简直无语,不过一想到自己的父亲,他也有点说不出话来。
其实像他们这样的家庭,能一家人聚齐在一起吃晚餐本来就是一件奢侈的事,可他爸却能在众多的应酬中规划好自己的每一顿饭,几乎每周至少有三个晚上他们能一家人一起享受晚餐。
母亲过世后,他爸在外面吃晚饭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回家住也是频频宿醉,身体也的确越来越差了……现在在里面,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消。
他已经一年没有见到任何亲人了,明明还是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却已经物是人非,寄人篱下。
大约两点钟,周霄从二楼出来,整个别墅,除了还不停闪烁着的屏幕几乎没有任何光线射入,昏暗的空间里,肉眼能模糊描绘出于朝宇侧脸的轮廓。
他一个人喝得挺开心,一口接一口。
“别喝了。”
周霄走下去,拿走了于朝宇手里的酒杯:“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就骂我两句算了,我看你平时怼我的时候挺开心的,别拿自己的身体随意挥霍了。”
“你有事儿说事儿啊。”于朝宇才懒得管他,他本来就拿了两个杯子出来,被拿走一个还有另外一个。
周霄看着另外一个满上的高脚杯:“徐晓来过了?”
于朝宇:“好端端提他干什么?我说了不让他来他就不会再出现在我家。”
周霄心想,他前不久可才来过一次,把你伺候得可好了。
“那另外一个杯子给谁的?”
于朝宇本来是不屑于讲的,也不喜欢别人打听自己的隐私和心事,可偏偏这个环境足够昏暗,前面还放着恐怖片,他玩心一上来,就说:“跟我爸,你没见过他吧,来跟你姥爷打声招呼。”
喝醉了,绝对。
周霄心想。
他平静地问:“怎么没有我姥姥?”
“傻不傻,一大老爷们儿,平时有点儿郁闷,你会跟你妈说还是你爸说?”
所以他现在是有点儿郁闷。
可是从周霄离开他的身边到回来只过了一个小时,这郁闷真是突如其来。
周霄从来没见过于朝宇这样,他看上去像醉了,可是说话的语气、逻辑都十分清晰。
浑身酒气,眼神无法聚焦,身形摇摇晃晃,但总也倒不下去。
像是……在逼迫自己保持清醒。
“你这小子,其实我挺欣赏你的。”
周霄有些意外,但不多,因为这可能是于朝宇说的无数胡话中的其中一句。
“是嘛?”
于朝宇伸手过来,重重地拍他的左肩,看下手没轻没重的样子就知道的确是喝醉了:“就你这样的刺头,上来就给我找气受的,我是多看一眼都怕减寿。”
周霄:……我就知道。
“你刚来那天晚上,要是好声好气求我,我会非常高兴让你住下,但保证第二天一早就把你强行赶走了。”
这话周霄也不意外听到。
于朝宇把胳膊搭在他肩头,脑袋砸了上去,手指在虚空点着,艰难地嘟囔:“用展现弱势来,指望别人施舍的人,我只给他一次机会,没有耐心去陪他玩,老子不吃这套……你小子,明明什么理都不占,还上来就敢跟我呛,跟我要不属于你的东西,一股子傻不愣登的倔驴劲儿……”
周霄感觉到自己胸口又被他醉醺醺地拍了两下,一个大拇指竖起在眼前。
“有点儿我当年的风范……要不,我认你做干儿子吧……”
周霄猛地站起身,把于朝宇撂地上了,被冒犯得不轻:“你有病啊!”
可这醉鬼倒在地毯上也就挣扎了两下,眼皮上下打了一架,就睡着了。
周霄就知道自己不该下来关心这一趟!辈分越混越低!
18. 第 18 章
第二天,周霄放学回来,冷笑着问于朝宇还记不记得自己昨晚上说了些什么话。
其实于朝宇确实大部分细节都记得。
他第二天早上头痛醒过来,桌边上还有一杯水放着,带着暖暖的余温。
小傅没有他的允许是不会进家门的,所以,他发现,周霄这个小伙子在各种时候都还挺细心的。
于朝宇说:“别的不记得,但是好像你说了一句要认我当爹。”
给周霄差点儿憋出内伤。
“我自己有爸!”
于朝宇说:“有什么关系,多个爸爸多条路嘛。”
周霄不跟他扯嘴皮子,这个人就是嘴上不饶人,吵架绝对不能输,面子绝对不能丢的那种。
好在临近考期,学校高三楼接近阴森的学习氛围让他不那么容易分神了,所有人都在紧张地备考,甚至连上厕所的时间都要精确到秒,生怕耽误了任何一分钟。
在这样的环境中,周霄找回了久违的宁静,他的注意力变得更加容易集中,每天的任务就是在能学习的场所抓住每一个碎片时间学习,在能休息的时候拼命休息,在校的时候集中攻破不能理解的重难点,薅住每一位老师。
每周一次的模拟考,他的成绩每次都有进步,从前他的短板也就是在语文英语,数理化相对稳定,现在所有的科目成绩基本都不太有大的变化。
他不敢说自己能考多好的学校,但至少应该能上自己想要报考的那一所。
小傅早晨送他上学,也都能看到他在车上复习,晚上接他回家的时候他就小憩一路,以便回家后洗完澡能有精神继续奋斗三个小时。
于朝宇虽说不打卡上班,但也是有时忙有时闲,最近这段时间也频繁早出晚归,当然周霄完全不知道,因为他不在家的时间已经完全覆盖了于朝宇一天的活动时间,而于朝宇如果白天正经上班了的话,在晚上回家没有爱可以做的前提下,也是挺早就睡觉了。
半个多月来,两个人几乎完全见不到面。
六月一号儿童节的清晨,周霄难得见到于朝宇早起,而且还打扮得十分得体,铁灰色西装,领口系着红色的蝴蝶结领结,手里提着小傅给提前准备好的礼盒,像是要出门。
“赶紧收拾,今天小傅要跟我出门,先送你,晚上你得自己坐公交回来,我们这几天都不回来。”
“好。”周霄也没多问,赶紧回屋去换衣服了。
于朝宇望着那匆匆转身离去的背影,纳了闷了。
怎么转性子了,不是挺喜欢过问我私事的嘛?
车上,于朝宇在后座,持续摆弄自己的领结,这半年都没参加什么派对活动,他很久没有戴过这么花的配饰了。
周霄看不下去了,伸手过去给他把领结拨正了,鼻尖有闻到木制橙花的香味,他不由自主地猜想,于朝宇是要去见谁。
“这个不是从小就要学会戴么?”
于朝宇哂笑,露出森森白牙:“大少爷,我没你那么好的家教,我小时候可不戴这么可爱的蝴蝶结。”
周霄被噎住,深吸一口气,劝自己冷静,没必要跟这么幼稚的人吵架。
何况高考结束后,他就要搬出去了。
当时于朝宇说的就是让他待到高考结束为止,他也没有任何理由在不需要高考的前提下还赖在‘别人家’不走。
所以,到了这个时候,也没必要再过问于朝宇的任何私事。
再过几天,他们就要,也许再也不会见面了。
他想,他对于朝宇的感情,也许还是依赖多一些。
毕竟于朝宇比起大多数人来,看起来实在是很可靠,精力旺盛,仿佛永远不会被困难打倒,也根本不存在他解决不了的难题。
而自己产生这样的情绪原本就是不应该的,他怎么能对一个陌生的人,甚至还是男人,产生情感上的依赖。
这很不对劲。
他的身上还有很多责任,他不能纵容自己软弱,因为高考结束后,他人生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于朝宇出去了三天,也依旧没有回来。
周霄忍住了没有联系他,因为别人有自己的事要处理,而他也有放在眼前的重任——高考只剩下三天了,学校结束今天的课程就要放假了。
这三天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放松,放松自己连轴转的大脑,让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回到一个舒适的区域,让自己上考场后能正常发挥。
教学楼外面洋洋洒洒,都是高三学子们辛勤了三年的汗水,紧张的情绪与欢呼声交织,许多人发自内心地感慨着:终于脱离苦海了。
可对周霄来说并不是这样。
他的苦海远远没有尽头。
“周霄!”离开教室后没多久,刘向晴在后面叫住了他。
周霄照例是跟几个熟识的男同学一起离开,听见班长在楼道里喊他,那几个同学都坏笑着自动消失了。
也许正因为这是他们聚集在学校的最后一天,平日里有些羞涩的女同学都能鼓起十足的勇气。
周霄平静地转过身,被刘向晴邀请到了操场上。
六月的风依旧带着凉爽,足球场上铺就的翠绿明亮的草皮让他疲倦的眼睛得到了些许放松。
“周霄,那个……我只是问一问,你不想回答的话也可以告诉我的。”女孩儿先铺垫了足够的遁甲,才微垂着头,小声地问,“你是不是有其他喜欢的人啊?”
周霄有些意外,他以为刘向晴喊他出来是要表白的。
“那个,我只是胡乱猜的,加上……这两天从别人那里听来了一点……怕我前些时候有些举动不合适。”
周霄想起来,那几个损友都以为他有女朋友来着,上次知道他没有初吻了,都在偷偷起哄。
“……没有。”周霄说。
至少他现在认为自己没有。那只是畸形的依赖。
这下变成刘向晴很意外了,她一直以为周霄心有所属的。女孩儿心情起伏有些大,语气有些急切起来:“那你能不能——”
“但我身上背着巨额债务,班长。”周霄终究还是打断了她的话,抿了抿唇,“哪怕那是我爸欠下的钱,但我是他的儿子,我不可能独善其身,更不可能不管他……任何人跟我在一起,都会被拖累一辈子的。”
在没有被生活打击过,每天只需要埋头学习的学生的印象里,喜欢只是一件简单纯粹的事情,跟金钱是完全不挂钩的。
刘向晴似乎听懂了,只是一时有些难以消化这件事。
“你每天的早餐是学校门口早餐店一份小笼包,只需要五块,而我欠了上亿的债,我甚至都不知道靠我一个人,这辈子能不能还清……”周霄低头看着这个眼里闪过一丝惊恐的女孩儿,突然想起这是高考前夕,他还特别被老师敲打过,自己不能说这种话来吓坏她的,赶紧找补道,“所以,我是说,我并不是有意无视你的感情,只是因为……我做不到。”
刘向晴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水,仿佛刚才的都是爱慕的男生拒绝自己的理由,可是周霄不知道还能怎么说,他一辈子也没见过女孩儿在自己面前哭,尤其还是喜欢自己的女孩儿。
而且现在甚至还有看热闹的凑过来,他急得都开始抓耳挠腮原地转圈了。
“班长,你先别哭,我这么说吧,你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以后前途肯定也不可限量,你一定要考上最好的大学,以后飞黄腾达了,我还等着你带我飞呢。”
“噗。”刘向晴猝不及防被他逗笑了。
周霄松了一口气。
这样说应该不会影响她高考发挥吧。
他是真心希望刘向晴这样的好女孩儿能有个好的未来,跟自己扯上关系真的是耽误了。
而他自己回家的这三天,除了绕着主宅跑了十几圈打发时间,释放压力之外,几乎没出门,哪里也没有去。
于朝宇能不能在他考试前回家,不是他现在应该想的事儿,因为不论对方在不在,这次决定前程的考试都只能靠他自己,也只为了他自己。
临考前一天,他认为这个时候已经完全不适合学习了,所有掌握的知识点都被他巩固了很多遍,他对考试唯一的隐忧就是当天别忘带准考证。
因此,他决定彻底收拾好自己未来三天要用的所有东西,包括自己的行李。
四天前他用于朝宇给他的零花钱下单了一个行李箱,今天正好到货。
他空手而来,最后要带走这么多东西,这个箱子里的所有都是于朝宇给他的,他一笔一笔都记着。
花掉的钱他记在记事本里,欠的人情他记在心里,等他日后有所成就,一定会报答这个人的。
如果,在明天天亮之前,于朝宇能回来就好了,他还想正式跟那个讨厌鬼道个别,免得以后说他没良心什么的。
他分明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焦躁,伴随着阵阵刺痛,在明白自己即将迈向另外一个岔道,跟于朝宇分道扬镳的时候,那种刺痛愈发明显。
周霄只能通过深呼吸来缓解,通过自我催眠来劝导,这是正常的,哪怕是告白被拒绝的刘向晴,明天也要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走入考场,面对自己的过去和未来。
没什么好值得难受的,一切终将成为时间的灰烬。
何况是这种连自己也描述不清楚,甚至于是莫名其妙,还根本不会有结果的感情……能被及时扼制,没有继续发酵才是幸运的。
考试第一天,早晨九点,周霄坐在考场的座位上,看向窗外,明亮的阳光洒落在大片的梧桐叶上。
一阵风抚过面颊,让他觉得心胸莫名开阔了一些……自己一定也比半年前成熟了一些吧。
考场内的唰唰声此起彼伏,穿插过日月交替。
考场外的家长们看起来要比考生更加煎熬。
因为里面的人承载了外面的人近乎所有的希望。
……
回家的地铁上,周霄戴着耳机,屏蔽外界一切的声音,闭目养神——确实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了。
这几天他几乎每天都睡八个小时,醒来甚至会有一种浪费光阴的空虚和罪恶感。
这两天的考试对他来说,与平时的模拟测验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没有人提醒,他也没有忘记带任何必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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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乘坐公共交通,所以一路畅行无阻,因为心态平稳,所以每张考卷都完整地答完了,精准到每场考试几乎都只剩下三分钟的空闲时间。
没有人为他紧张,他自己也不曾紧张,一切都顺利得有些诡异。
可终究还是顺利地结束了。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时候,考场的氛围明显不一样了,空气中所有的紧绷感消散一空,在老师说考试结束的一瞬间,几乎就有人欢呼了出来,狂奔出了考场。
也有人暗自离场,默默垂下头,无言地走出教室。
下午五点零三分,黄昏在赶来的路上,天际已然镶上金边,通红的浮云像是着了火。
像昨天一样独自走向公交站,周围都是喜气洋洋的一家人,吵吵闹闹地说着要去哪里庆祝。
周霄忽然有点不想回去了,想着要不喊几个同学一起去聚餐,可是转念一想,别人家都有父母,今天晚上肯定是要跟家人在一起庆祝的。
唯独今天他是一个人都叫不出来。
面前的公交车在他发呆的时候走了一辆,他回过神站起来想追,可是又很快放弃,坐了回去。
面前的公交车走了一辆又一辆,他还是不想上车。
高考期间,所有学校都放假,过了考试结束的高峰期,几乎已经没有人坐车了。
晚八点那趟公交车师傅看站台只有他一个人等车,但是打了几个喇叭他都不动弹,觉得不对劲,怕是学生没考好不敢回家,万一一个想不开怎么办?
师傅下车来问他怎么回事,天都全黑了,一个人一直坐在这里,为什么不回家。
他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在等人。”
师傅还是觉得这小伙子看着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甚至觉得要不报个警算了,反正警察局就在公交站对面。
“听话,孩子,都这么晚了,考一下午怎么都该饿了,先回家吃饭去吧啊,跟你等的人打个电话说一声儿——”
“那也要他的手机开机才行啊。”
一阵带着讽刺的明亮声音插了进来,周霄顿时睁大眼睛,挺直了背,转过脑袋。
于朝宇穿着他离开时穿的那套西装,脸上挂着微笑,单手插着兜儿,另一只手里抓着手机,缓缓地走向公交站的等候区:“谢谢师傅,您赶紧去接下一站的乘客吧,别理他了。”
周霄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自己的考试袋里翻出手机——从考试开始就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他心跳顿时加快,是一种无法用物理公式计算出加速度的那种混乱的心跳,胸腔涌上一种足以让冰凉的死物活过来的暖流,快速地开机。
屏幕亮起到显示桌面的速度已经很快,可他还是觉得不够——于朝宇从五点十分开始陆续给他打了接近三十个电话以及微信里数不清的咒骂语音。
一团巨大的、难以自抑的酸涩冲向他的眼眶和鼻腔。
“我有时候都想不通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考试完了不知道开机是吗?平时玩手机的时候没见你这么——”于朝宇骂了一半,周霄忽然冲过来死死抱住了他,让他愣在原地。
头一回感觉到这么货真价实、沉甸甸的依赖,于朝宇非常不适应,身上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但耳边响起的一声抽噎,让他下意识把一些乱七八糟破坏氛围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谢谢。”周霄鼻尖埋在于朝宇肩膀的高档衣料中,浅浅的、干净的橙花香味,深深地呼吸,感觉这是世界上最好闻的味道,“谢谢你……”
整得这么客气,这下好了,他有气也不好意思发了。
甚至语气还不由自主放轻。
“我就出国去给个长辈祝寿,时间上太赶了,你高考这么重要的事儿我喝断片儿了也还记得,行了吧。我还等着你以后飞黄腾达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于朝宇动作有些生疏地在他后背拍了拍。
身上的少年越发收拢手臂。
什么自我催眠,什么感激,什么依赖,他通通都懒得管,他只想抱着这个会在自己人生的重要时刻等候自己的人,这个对自己还有期待的人,这个会在今天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像这样抱着他,感受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还有一个人可以牵挂。
他承认,他真的很害怕一个人……
“行了……多大人了,抱着我哭哭啼啼的,回头别又给人当成同性恋啊。”于朝宇揉了把他的脑袋,想推推不开。
“昨天呢,前天呢,为什么不说你会回来?”周霄吸着鼻子。
于朝宇真感觉头疼:“我本来就是挤出时间回来的,要不是为了接你最后一场出考场,我现在人都还在国外,我怎么跟你保证……再说你放假三天那么闲,你想起来也给我打个电话啊,就你这种处理问题和处理情绪的方式,出了社会上班就得捅娄子,长了嘴就是用来说话的知道吗……”
周霄头一回这么乖乖听训,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他,别开头拿手臂擦了下眼睛,嗯了一声。
于朝宇这才借着路灯看清了他的样子——平时都没注意,这半年,这家伙真是长高了不少啊,看着他的时候都得微微抬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