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偷了我的脑子》
3. 第 3 章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看。
施亿有点说不清那眼神是啥意思。
她也直直地盯着那个人的眼睛,主打一个气势不能输。
她在那个人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再然后,她就真的看到了自己!
不是照镜子的那种看到自己,而是带着一种俯视角的。因为鸭舌帽比她高。
很难形容那种视野切换的感觉,就一个猛然间,她好像变成了面前的鸭舌帽!
不对,她还是她自己,因为施亿看到了自己脸上懵逼、震惊的表情。这就是她现在的情绪来着。
但同时,施亿的脑海中突然涌现了一股陌生的情绪,那是一种……走钢丝的紧张?找到猎物的兴奋?
施亿一愣一愣的。
这是属于鸭舌帽的情感吗?
如果是的话,看来是她误会他了:鸭舌帽不是故意碰瓷的,他正幻想着走钢丝的场景,不小心摔倒也很正常!
难怪人们总说:你用什么眼光看待世界,这个世界就是什么样的。
世上总是好人多!她这样疑神疑鬼,很容易错过世界美好的一面!
没等施亿反应过来,鸭舌帽已经挣脱了她的手,从人群中丝滑地离开了。
“诶……”施亿有心想为自己的误会道个歉。可那个人走得飞快,她一扭头,就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施亿懊丧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出门不带脑子就是有种种不便之处。思考浪费太多的时间,反应过来时,可能已经错过了与人正常交流的时机。
警戒线内。
在秦闻说完抢劫只是伪装的推论后,周围一片沉默。
他们一直在按照抢劫案的思路做调查。如果秦闻的推论正确,那他们一直以来的调查方向就错了。
有人忍不住试图反驳秦闻的观点,“你是觉得本案凶手是个变态杀人犯?可也没有证据可以支持这一点。”
死者之间没有明显关联,人际关系造成的杀人动机之前就已经排除,如今又要排除求财的目的,那凶手的杀人动机就变成了:为了杀人而杀人。
一般人看到死人的画面都接受不了,有谁会为了杀人而杀人呢?那只有心理扭曲的罪犯。
但这类凶手也常有明显的作案特征:如虐待、性.侵、专杀某一类人……展现出来的特征往往与凶手的心理问题有关。
可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凶手一刀毙命,下手干脆利落,没有展现出明显的个人倾向。否则他们也不会专注于“求财”这个动静。
对于这种质疑,秦闻习以为常。推理就是这样的,即便你想到了95%的可能性,也不能保证剩下的5%不存在。一旦最后结果落在了5%中,人们就可能质疑你的能力。
所以,秦闻更喜欢写小说这个主业。他不想背负太多太沉重的东西。
“你们可以继续按照销账的路线做排查。”秦闻平静地说。
这是抢劫案调查的常见思路之一,只是目前还没有结果。
“我只是来给这个僵局提供一点思路的。心理扭曲的罪犯本来就多种多样,从单一角度来判断他不是,这不准确。”
嚣张却冷静,这是秦闻对凶手的心理评估。从反侦察能力和伪装抢劫这一点来看,与其说他的目标是被害者,不如说他的目标是警方。
是挑衅?还是宣战?
顺着这一点想下去……
秦闻一边扭头看向了警戒线的围观群众,一边说:“每次凶案现场你们都有记录,全部调出来复查一遍!”
案发现场的调查期间,不会记下每个路人的个人信息,这工作量太大了。除非表现的太过可疑,或是想拍照片、拍视频,这可能会被“重点关照”。
不过期间行动记录仪会一直开着,就有可能将围观群众的情况记录下来!
没办法,这附近本来就是监控盲区,只能用这个法子了。
“还有,从现在开始,靠近案发现场的围观群众都做个详细登记。”
陈叔跟上了他的思路,“你的意思是,案犯会重返现场……”
“我只是提供一个调查方向。”秦闻谨慎地说。但他的目光没从外围人群中收回来。
他本来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却看到施亿正背对着案发现场朝远处张望着什么。
这家伙不是对案发现场很感兴趣的么?这么快兴趣就转移了?
“我先过去看看。”秦闻就说。
陈叔看他那紧张兮兮的样子,就觉得有点好笑。只有刚陷入热恋的新手才会这样,恨不得把对象拴在裤腰带上。
他拍拍秦闻的肩,小声提醒,“腻歪、太腻歪了!小心把人姑娘整烦咯!”
秦闻有很多话想说,但又默默咽了回去:算了,讲不清楚的。
他一声不吭地往警戒线外走,仿佛在用冷酷的背影阐明心声:龌龊,太龌龊了。
对于秦闻的“高冷”,陈叔也就呵呵一笑:别以为他没注意到,秦闻脸上还挂着一层薄红。
没想到这小子这么青涩的一面。
“你在看什么?”秦闻也顺着施亿的视线张望。
“就你有没有看到一个戴黄黑色鸭舌帽的?比你矮一点、壮一点。穿黑色衣服。”施亿比划着。
秦闻立刻一个激灵,“你找到……”
说着,他又压低了声音,“……偷你脑子的人了?”
“不是不是。”施亿连连摆手,“刚才那个人,我以为他想碰瓷,结果发现是我误会了。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可转眼他就消失了。”
施亿的描述,一如既往地让秦闻感觉摸不着头脑——见鬼,他的脑子可没丢!
然后,他的第一反应是:难道是某个能飞天遁地的人出现了?
不不不,他在想啥呢?
虽然有施亿这个不正常的存在,但他不能用一天的经历否定自己二十多年的经验!
当然,秦闻觉得这不是他的问题,是施亿前言不搭后语,形容太过抽象。
“等一下,你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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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说你觉得是重点的那部分,把前因后果都跟我说说。”秦闻也算是跟她交流出了经验。
果然,在最新版本的描述中,更多重点信息浮现了。
“那个人故意往你身上撞?”秦闻皱起了眉。
“我本来以为是这样,但他是在走钢丝,确实可能是不小心。”施亿有理有据地分析,“你想啊,走钢丝的时候没办法让路,只能一路走下去。当时我不知道,不然应该我给他让路的……”
秦闻的嘴角狠狠一抽。
姐,正常人是不会幻想自己在人堆里走钢丝的!起码不会将【幻想】具现化到【现实】中来。
那家伙的行为就是很可疑!
那家伙是认识施亿吗?又或者说……秦闻扭头看了一眼案发现场。
“还有,你说的那种【共脑】感觉是怎么回事?”
察觉到对方的情绪、读懂对方的想法……虽然观察足够细致的人也能做到这一点,但这跟施亿的【读懂】是两码事。
换个人跟秦闻说这种事,秦闻肯定不信。但他又知道,甭管施亿说的有多离谱,她说的是实话。
“我也不知道啊。那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施亿无辜地眨眨眼,“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共鸣吧。”
秦闻的眉心狠狠一跳。
他就问,哪位的共鸣会跟你一样?
“这是你的能力吗?还是他的能力?”秦闻忽然警觉。
“我觉得应该是我的问题吧?有脑子的人都有自己的思维,只有我这种没脑子的,才容易搭错别人的频道?”施亿做了个形象的比喻。
她似乎也知道秦闻在紧张什么,连忙说:“我没有跟你【共脑】过哦。”
秦闻沉默片刻。他正在努力让自己忘掉施亿身上的不合理之处(因为这部分太多了),重新关注那个可疑的鸭舌帽。
“你有看清那个人的脸吗?”
施亿摇摇头,“但如果我再遇到他的话,我认得出来……”
就在这时,陈叔突然过来将秦闻叫走。
“我们在调查记录仪的时候,发现了新情况!”
“你不要告诉我,你们锁定了嫌疑人。”秦闻有些怀疑地说。
虽然他提供了一个排查方向,但几个案发现场、那么多围观群众,是这么容易排查并得出结论的么?如果是一眼就让人觉得可疑的人,早在现场时就会被盘问身份了。
秦闻甚至做好了这思路可能会遇挫的准备。
“不是锁定了嫌疑人。但我们看到了受害者。”
秦闻一愣,“什么意思?”
“第二起案件受害者出现在了第一个案件的案发现场。第三个受害者是第二个案发现场的围观群众……”
当这几人在案发现场时,还只是普通围观群众,所以当时没人特意关注到他们。
可刚刚,当陈力按秦闻提供的线索调出记录仪中记下的围观群众的信息、准备进行排查时,这几人已经成为了被害人,所以一眼就被认了出来。
4. 第 4 章
凶手在案发现场的围观群众中挑选下一个被害人!
这比凶手重返现场的性质还要恶劣。
有些犯罪者重返现场,是想确定自己没有留下线索、确定自己不会被抓到。但这个……他的目的就像为了挑衅警方。
破案的紧迫性又上了一个台阶。
这就是陈力连一个中场休息的时间都不给秦闻,就把他抓回来看记录仪视频的重要原因。
与此同时,警方的戒备力量也增强了不少:重点从原来的现场勘察,转移到了对附近围观群众的身份确认和全面排查上。凶手能在现场找下一个目标,必然也会在附近出现!
当然,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警备力量的变化是在不动声色间完成的。大部分人对此不会有太多感觉。
这部分属于陈力等人的工作,与秦闻没有太大的关系。此时,秦闻的目光正紧盯着几个受害者出现的画面,反复播放。
有些人在记录仪中出现的画面很少,比如第二起案件的受害者,一个中年上班族。
“诶诶诶,你们挡在这儿,我上班要迟到了!晦气死了!”
不是所有人都对看热闹感兴趣的。中年男人就对别人的命案漠不关心,他只希望保住这个月的全勤。
见有警官朝自己看过来,中年男人缩了缩脖子,换成小声的骂骂咧咧,又换了个方向……
秦闻试图找出这几人身上的共有特质。
凶手是在案发现场随机选人?还是有某种他们还不知道的筛选标准?
如果是后者,那应该是一种表现得比较明显的特质。因为在混乱的围观群众中,不可能有时间去慢慢接触与了解。
那得是像性别、年龄一样特别容易被人注意到的特质!那……会是什么呢?
他们的一个个表情、动作不断在秦闻的脑海中闪现。
忽然,他想到了施亿碰到的那个鸭舌帽。有一条线索终于将几个案子串联了起来!
秦闻立刻道:“陈叔,帮我找找本次记录仪中有施亿画面的部分,哦、就是跟我来的那个人。”
他要找的不是施亿,而是那个鸭舌帽!
他怀疑,施亿接触到的那个鸭舌帽就是嫌疑人!而施亿,很可能是下一个被盯上的“潜在被害人”!
她被盯上不是因为嫌疑人认识她、或是发现她是个异类。而是因为她与前面几个受害者一样,没有“恐惧”。
这就是秦闻在他们身上找到的共同点。
当然,他们没有恐惧感的原因各不相同。有的人忙于自己的生活,没有余力去关心别人。也有像施亿这样,秦闻觉得她纯粹是不懂恐惧为何物。
甭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们的存在对凶手来说就像探照灯一样显眼。他享受着大家的关注、紧张与恐惧。对于发生在身边的凶案,这是大部分人难以免俗的情绪。
可在这几个人身上,凶手没能得到他想要的反馈。所以,他选择用另一种方式“教”他们恐惧。
这是秦闻的分析侧写,他需要更多实证来证明自己的推理。
比如,找出那个鸭舌帽,确认他的身份。
如果能在多个案发现场找到他的身影,那他的嫌疑还会再次上升。
但很遗憾,在其他几个案发现场,没看到形貌相似的人,无法确认他当时在场。
包括这个案发现场的记录仪中,也很难看到此人的身影。
只有他跟施亿产生短暂冲突那会儿,他出现在视频中的画面才多了一些,不过也没有正脸画面。
但这并未排除鸭舌帽的嫌疑。正好相反,在秦闻看来,鸭舌帽展现出来的反侦查能力正好与凶手相符!
之前记录仪的重点不是围观群众,漏掉人很正常。但鸭舌帽与施亿接触期间,一直都保持着没露正脸!
秦闻敢肯定,那家伙撞上施亿后,被反震回来差点摔到,这不是他本意。也就是说,那一小段时间里,施亿其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在这种情况下,他都只被抓到了几个背影,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
而像施亿这种没有戒备心的,都不知道在镜头前留下多少个表情包了,看得秦闻一阵扶额。
“根据这个鸭舌帽的形貌特征查查看,如果实在查不到……”
就算接下来什么都查不到,他们也并非毫无收获。他们找到了下一个潜在受害者。
他们还有重要一招:钓鱼。
让施亿将藏在暗处的凶手钓出来。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陈力不想采用这个方案,因为这是在拿一个普通人的性命冒险。
听出了陈叔的顾虑,秦闻的嘴角抽了抽:普通人?她最好是个人!
“这件事就由我来跟她说吧。”秦闻主动接过了任务。
“也好。”
被连环杀人凶犯盯上,是个人都会害怕。秦闻跟她关系密切,由他来说这件事,可以及时安抚施亿的情绪。
虽然案情让人焦虑,但陈力的语气颇有些欣慰:以前从不会照顾别人的秦闻,现在却会主动为施亿忧心、紧张了!
陈叔根本不懂秦闻在紧张啥——
“哇,好有意思!”
施亿刚发出兴奋的欢呼,就被秦闻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你小声一点!”
不知道的还以为施亿才是那个凶犯!
他就是猜到施亿会是这个反应,所以不敢让其他人来跟她接触。
施亿很懂行地在自己的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表示她会成为一个专业的、沉默寡言的潜在被害人。但那亮得不行的眼睛,还是暴露了这家伙的兴奋。
“我得跟你说几个注意事项……不需要特意记在备忘录里。”
“好吧。”施亿默默收起了手机。
“目前没法无法保证被选中的人只有你。他可能会在几个目标中筛选最适合下手的。我们还在做排查,如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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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他跟其他人接触过,请务必告诉我。”
“明白!”
“如果他有多个目标,我也会努力让你成为他最可能下手的目标。”说到这里,秦闻顿了顿,观察施亿的情绪。
这种事情一般人肯定接受不了:凭啥倒霉的是我?这福气爱给谁给谁去吧!
施亿对卷入凶案并无恐惧,但秦闻担心的是:她发现自己成了被牺牲的那个,生出抵触情绪,会直接撕掉脸上的人皮跟他翻脸。
但他好像多虑了。
“太好了!这种事情当然得由我来做!”施亿肯定了他的点子,“具体呢?具体我该怎么配合?”
施亿的积极让秦闻默了默:他怎么感觉与施亿一比,自己好像更不是人呢?
秦闻的沉默让施亿有了误会,她眉毛一皱,感觉事情棘手了起来。
“对哦,我得跟你保持距离,才能让他上钩。那我是不是没法儿回你家住了?”
正好走到旁边的陈叔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同居!这小子!
一时间,秦闻不知道是该澄清一下自己的清白,还是该专注于案情。
施亿有种特别的本事:一拳将他清晰的思路砸成一团乱麻。
秦闻深吸了一口气,无视了在旁边呲牙咧嘴的陈叔。
“你不用跟我保持距离。或许我们的关系已经落在那个人的眼里了。”
他很可能一直盯着这边,只是他们还不知道他到底藏在哪里而已。
【下一个目标】与警方编外顾问的关系密切,会让那个人望而却步吗?
不会。按照秦闻的理论,这反而会增加施亿被选中的概率。
犯罪是会升级的。
他足够膨胀,足够自信,对警方的挑衅自然就会更进一步了。
“但为了保证他有对你下手的时机,你无法得到24小时的跟踪保护。可能只有我跟你待在一块儿。”
如果找到其他潜在受害者,他们将得到严密的保护,让施亿这儿形成“缺口”,好把凶手往她这边逼。
“哦哦,那我会保护你的!”施亿非常可靠地说。
秦闻:……
好有道理,他竟然无法反驳。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你本身。”
“啊?我?”施亿指了指自己,那清澈的眼神仿佛在说:我能有啥问题?
秦闻额角的青筋又开始跳动了:拜托,你的问题大了好吗!
“正常女孩被壮汉蓄力碰撞时,是不可能把人反弹回去的!”秦闻面无表情地说。
秦闻知道施亿的本质,也知道凶手那一踉跄不是个意外。那凶手是否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一旦他知道施亿是个自己对付不了的麻烦,肯定会明智地住手、选择其他目标。
不过当时人群很挤,那家伙未必能确认那是属于施亿的力量。
“接下来,你得尽量收敛自己的力量。尤其是在人前。”
5.第 5 章
“不要东张西望,去找可能跟踪你的人。”
超市里。秦闻一边推着装满了零食的推车,一边给施亿进行“技巧培训”。
“嗯嗯好的!”
施亿确实停止了四处观察的可疑动作,却还是让秦闻额角突突的:谁拿零食的神态坚定得跟要入党似的!
“表演痕迹太重了。你的表情自然一点。不要觉得要给谁看,你就是在很正常地进行日常生活。”
“明白!”
火锅店。
秦闻用筷子一捞,只能捞到煮锅底的干辣椒、花椒等材料。
一旁鲜牛肉、毛肚、鲜虾等等的碟子都已经空了。
秦闻的沉默震耳欲聋。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吃火锅时吃不饱。
施亿默默将刚捞上来的最后一个丸子递给他,小声道:“秦闻大大,如果这是一场生存战争,你已经输了。”
施亿对脆弱作者的刻板印象还在+1+1……
“问题就是,吃个火锅,怎么就涉及到生存战争了?”秦闻也小声地回。但声音中怎么听都感觉带着一丝咬牙切齿。
“时刻做好准备啊大大!万一下一秒咱们就进了某个主神空间……”施亿天马行空地畅想着。
秦闻有太多槽想吐了:这是现实!现实!哪有那么多的主神空间?
但他转念想到,这家伙才现身不久,就被他抓壮丁地用来当诱饵,这好像也不是啥正常人的体验。
秦闻就没好意思吐槽,只是看着好像没吃饱的施亿提醒,“在外面记住控制食量。实在没吃饱,就另外打包回去。”
这就是他没继续加菜的原因:她这么吃下去,要是正好有盯梢的,妥妥地露馅啊!
“明白!”施亿还给自己加了戏,夸张地慨叹着说:“啊,我吃的好饱啊!”
可走到小区楼下的便利店,她又捎了两瓶酸奶。
施亿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言行不符,立刻给自己找补道,“大家都说酸奶是另一个胃,这样不会露馅的。”
秦闻沉默。这方面的“常识”,你倒是懂得挺多哈?
但同样的话,由不同的人说出来,感觉就是不一样。
一般人这么说,是一种比较形象的说法。可施亿这么说,秦闻怀疑她是在“实话实说”:鬼知道她有几个胃!
经过一天的演练,施亿已经熟悉了秦闻住处附近的环境。
这是必要流程。
秦闻自己很宅。平时如无必要,他很少出门。包括逛超市——现在超市都可以送货上门。
但如果他带着施亿一起宅,凶手根本找不到动手的时机,这还怎么钓鱼?
施亿也在这一天的演练中逐渐掌握了“表现得像个正常人”的精髓。
比如现在。
她看起来可以一口气干掉两瓶酸奶。但蹙眉纠结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发挥出了自己的分享精神,递给秦闻一瓶。
秦闻:真是令人感动呢。
过了片刻,施亿又眼巴巴地将另一瓶酸奶瓶递了过来,“哎呀,这个瓶盖好难拧……”
秦闻嘴角微抽:施女士,你的表演过于浮夸了!
但……算了。
有意识进行浮夸的表演,也是一种巨大的进步。
秦闻老老实实地帮她拧开了盖子。
回到家后,秦闻就将这一片的地图调了出来,并在上面的某几条街区做了标注。
“这是什么意思?”施亿问。
“这是你重点要小心的区域。他可能会在这些地方对你动手。”
他们没找到那个鸭舌帽,也不确定他的行踪。但知道了他的犯罪模式,知道他喜欢挑监控盲点,那就可以反推出最可能钓鱼成功的上钩点。
不过秦闻不要求施亿专门去监控盲点乱晃,那样太刻意了。
“不经意”的路过,回家时的“必经之路”,是凶手的最爱。
秦闻又补充道:“如果离开了这片熟悉区域,又一人到了僻静处,那就随时注意提防。有事给我打电话。”
秦闻没有限制她的活动区域。虽然这里生活配套齐全,附近商超吃喝什么的都不缺,但他总不能用自己的生活习性去推她的习性。
“耶瑟儿~”施亿很可靠地向他敬了个礼。
“对了,我给你转了一笔钱……你就当是顾问费和活动经费吧。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只花这部分。如果缺钱了跟我说。”
秦闻不小心见过她的余额,在这家伙自称自己多财多亿的时候。
她没有撒谎。
就是因为没撒谎,所以才让秦闻格外害怕!
知道了她的本质,鬼知道她这个余额是怎么来的!
施亿可能只是意念一动,就将某些库里的钱变成了她个人的钱。
秦闻担心的是:一旦这个余额发生变动,就会惊动有关部门,然后溯源查到消费点。安全部门出动,把他们全部缉拿归案……
秦闻一点儿都不想为了这点钱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
施亿不清楚秦闻的头脑风暴。她也不记得自己以前的工作了,但对这份新工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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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满意。
有趣!
确定施亿记住了要点,秦闻就回归了自己的日常作息:码字、睡觉。
虽然耳畔好像一直有吃零食的咔嚓声响起,但这没有影响到秦闻的码字状态。他就当是刺激自己专注的白噪音了。
今天一天的事儿,但他键盘噼啪,赶在零点前完成了更新。
思路通畅的码字的状态真好!秦闻伸了个懒腰。
他甚至觉得,他已经接纳了施亿这个存在。不是【被迫接纳】的那种。
仔细想想,就当养了只狗嘛。同样是非人类,但她能自己遛自己、自己觅食、比一般的狗聪明好沟通……完美!
然而,不出几个小时,秦闻推翻了这一天真的想法。
在他睡得迷迷糊糊,却看到了坐在床边、披头散发的幽幽身影。
做噩梦了么?
这样想着,他又闭上眼睛继续睡觉,然后又迅速睁开。
不对!这不是梦!
秦闻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同时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保护你。”施亿认真地说:“这里也是监控盲区。我得警醒一点。”
秦闻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好像理解那些养宠物的主人半夜被宠物骚扰、怕主人死掉的感受了。
“你别守着我。我很安全,你也是。凶手入室杀人的可能性很低。”
“为什么?”
“因为这不是他的犯罪模式。每个犯罪者都有路径依赖,想要破除原来的犯罪模式并不容易。而且,入室的难度和风险都要比他在外面动手高。他需要穿过几个监控点,才能抵达这个监控盲区,期间留下痕迹的可能性很大。”
“好吧。”
施亿像是被他说服了,但仍目光闪闪地看着他:
“对了,文不勤大大,最新一章的凶手是谁呀?我看你现在好像不太困了,是不是可以开始码字了?”
秦闻严重怀疑,施亿其实知道凶手不会来,保护他只是个借口。她就是想把他吓醒,然后催更!
“你再喊一遍我的笔名。”
“文不勤。”
“你都知道我写文不勤了,还指望我加更?”秦闻倒头躺回床上,这回他用被子把头都给蒙住了。
施亿幽幽地床上的那个人形。众所周知,读者对作者起杀心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秦文感受到了杀气,探出了头,警觉地问,“你想干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你好好休息。”
6.第 6 章
买菜无异常。
逛街无异常。
公园溜达无异常。
走夜路无异常……
生活平稳无波地流走。施亿渐渐从“可能被人跟踪”的高度兴奋与警惕状态松弛下来。
按照秦闻大大的说法就是:虽然他尽量提高了施亿被盯上的可能性,但钓鱼计划仍不能保证百分百顺利进行。
直到两天后,施亿推着装得满满当当的超市小推车,准备去收银台结账时,有个人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咚咚、咚咚。
施亿的动作一滞,她的瞳孔在微微放大。她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但也好像是那个人的心跳声?
施亿不确定,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确实钓到鱼了!凶手确实有在跟踪她!
那个人穿着打扮的风格与鸭舌帽迥异,甚至连发色都变了。
即便按照秦闻的判断标准,恐怕也很难第一时间将他辨认出来。因为他的体貌、步态与鸭舌帽都有差异。
但施亿认人不看这些。
她说过的,如果鸭舌帽再次出现,她会认出他来的。
正如此时此刻。
用小说中的话说就是:心跳会比我更先认出你。
愣了一会儿之后,施亿不假思索地推着推车进行一个加速。推车轰然撞向了没买东西往外走的那个人!
那人的反应速度很快。小推车滚轮不正常滚动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他头都没回,立刻偏移了自己的路线。但不断加速的推车也愣是被施亿掰正了方向,继续撞向他!
男人在冲击力下踉跄地扑倒在地,但他选择的拐点很好,旁边的栏杆帮他挡下了推车的后续力道。
“有人逃单!”那个人指着施亿大喊一声。
在施亿被超市保安团团围住时,他一瘸一拐、但又迅速地跑掉了。
他躲进一个转角,这才回头看向收银台那边,眼里露出骇然之色:栏杆被推车撞得变了形,推车的一角也凹了进去。
他都不敢想,推车要是全力撞到自己身上,他得断几根骨头。
这、这是什么鬼?!
在震惊骇然之后,他的表情又变成了怨毒:事已至此,他也看到了那张朝自己包过来的网。
……
“秦闻大大,抱歉,我好像搞砸了。”
秦闻难得看她这么蔫头耷脑的。但想了想,他到底没做“摸摸她的狗头”这种失礼的事情。
他就说:“这不能怪你,你的反应已经很快了。换做是我,未必能认出他。换做是我,也可能已经被他刀了。只能说,他太专业了。”
事关连环凶案的嫌犯,刚才相关监控被他们调出来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们注意到,在刚察觉到有人追上来时,男人的第一反应是摸向上衣口袋,那里面放着凶器。
也就是说,他是想干脆利落地杀人,然后脱身的。从他表现出的反应力来看,他能做到这一点。
但施亿的推车来得太快、太猛,让他来不及攻击,就先吃了大亏。
施亿恢复了一点精神,但还是怏怏地说:“我听到陈叔刚才说,我打草惊蛇了。我是不是让他跑掉了?”
陈力自然不可能对刚受到惊吓的施亿说这种话(虽然真正受到惊吓的可能不是她),但以施亿的耳力,他跟秦闻说悄悄话,她照样能听到。
“我想跟你说的也是这个。他不会跑掉。有的打草惊蛇会使凶犯蛰伏,可有的……会招致报复。接下来你得更加小心。”秦闻正色道。
“可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如果我表现得太厉害,他打不过,他很可能会放弃我这个目标吗?”施亿不解地问。
在她看来,这是个矛盾的判断。
“那是在他没吃亏之前,他会理智地权衡利弊。但他在你身上吃了前所未有的亏。对于他那种【自信】的人来说,他需要扳回一局。”
理智与疯狂,这是同时存在于这个凶犯身上的特质。
“哦!”施亿安心了。
人没跑掉就好,还会回来找她就好。
秦闻的手指用力地在桌上点了点,“施亿,我的重点是,你得更加小心!他已经对你的力量有了概念!另外,我想再问一下,你被杀……会死吗?”
施亿瞪大了眼睛看他,仿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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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说什么奇怪的话,“谁被杀不会死啊?小强嘛?”
很显然,施亿仍相信自己是个人类。
但也很显然,她眼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她认真是想了想,又很严谨地补充道,“但如果遇到某些奇遇,什么死亡轮回空间啊、神魂修复道具啊……可能有机会复活吧。”
秦闻:……
看小说真的会把脑子看坏的。不管是人类还是非人类都不例外。
眼前这个就是最好的例子。
算了,姑且先把她当成“被杀就会死”的存在对待。
秦闻说的“必须小心”不是开玩笑。嫌疑人表现出来的特质,让他对他的危险评级又上了几级。
他得对施亿的安全负责。
秦闻拿出平板,重新将之前演示给施亿看的周边地图调了出来,却抹掉了上面关于监控盲区的标注。
“我之前跟你说过,犯罪者存在路径依赖。一般情况下,他们很少会突破原有路径。”
跟踪潜在被害者、挑选监控盲区、固定的凶器、择时一击毙命、伪装成抢劫……这就是这个凶犯的路径依赖。毕竟,这条路径已经有了【成功率】的保证。
“但受了足够的刺激后,他会做出改变。比如在超市里,即便在监控的覆盖范围下,他不想选择避开你,他只想动手。”
施亿的反击会让他意识到【原有路径很可能行不通了】。
最麻烦的就是,这家伙确实有能力做出改变——即便是超市跟踪,他也做得滴水不漏。
他们再通过监控回溯,也没能确定他的身份。
一方面是找不到足够清晰的正脸,另一方面,他的身影很快在几个监控连接的空白区域丢失,没能继续找到他,他应该又进行了变装、调整了步态。
他带着手套,连指纹都没留下。
这就是秦闻对他的危险评级不断上提的重要原因。
如果是抓不到线头,查不到那个人身上,那他们的失手情有可原。
可明明这家伙已经进入了他们的视野,却仍被他逃脱,这种侦查与反侦查能力以及相应的身手,都可以看出他的凶残。
7.第 7 章
接连几天,风平浪静。
施亿出门的频率明显增高。
秦闻知道原因:她迫切地想抓住凶手。
虽然秦闻安慰她“换做别人也不可能做得更好”,也告诉她“她现在是凶手的首要目标”,但她仍有点焦虑。
“凶手想报复我,却也不能排除他对其他目标动手、泄愤的可能性。”施亿又补充一句,“不要骗我,我看你小说的最新一章就是这么写的。”
秦闻:……
“我跟陈叔聊过,警方对更多潜在被害者做了排查与保护,暂时没看到可疑痕迹。另外我认为,这几天他偃旗息鼓,不是放弃了你,而是受了伤。”
“受伤?”
“嗯,我看过监控画面,小推车的冲击力虽然大部分被栏杆拦住,但部分撞到了他身上。腿部受伤是肯定的,只是轻重程度不好确定。”
“可他要是受了伤,监控不是很好查吗?可你们跟丢了他。”施亿不太懂得委婉,直截了当地说。
得亏陈叔不在,不然容易扎心,这跟当面质疑“你们行不行啊”没区别。
她的质疑是合理的:受伤的人走路姿势跟正常人不太一样,步态更容易识别,可“超市碰面”那天,排查监控时还是让他跑了。
“呃,准确地说,是警方跟丢了他。”
秦闻脸不红心不跳地把锅甩了出去。他只是个顾问来着。但他还得说句公道话:
“不能怪他们无能,而是像我说的那样,他的反侦察能力很强。受伤状态还能进行有效伪装。”
或许,他们也一样认为他受了伤,步态肯定有问题,顺着这个方向找,反而给了他逃走的机会。
“不过跑路和动手的状态要求不一样。他想恢复得更好一点再回来找回场子,这更符合他的心理。他从来不是因为一时冲动下的杀手。他疯狂但不盲目,这也是我反复提醒你要小心的原因。”
施亿怕的是被那家伙彻底跑掉,而秦闻忧虑的是他可能在酝酿一手大的。
施亿点点头,像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但她忽然又挠头,“头好痒,好像要长脑子了。”
秦闻:……?
虽然他已经对施亿各种不靠谱的行为模式有所适应,但聊着重要的案情时,突然没头没尾地来这么一句,还是让他有点儿愣神。
理论上讲,脑子都能丢,那能长出一个新的来也很合理……个鬼啊!
秦闻感觉脑子一片空白,但又好像被无数吐槽弹幕覆盖了。
秦闻选择直接问:“这脑子,它能自己长出来?”
“诶?我不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可网上不都是这么说的吗?头好痒,就是要长脑子了。”
沉默。沉默是秦闻最好的语言。
好一会儿,他才问:“你多久没洗头了?”
施亿的动作一僵,却还努力睁着个无辜的眼睛看他。
秦闻啥都懂了,“……头痒也可能是你需要洗头了。”
“是、是哦?”
秦闻感觉自己对施亿的理解更进了一步:
这家伙有生活常识,很可能不是因为她正常生活过而留有的“肌肉记忆”,而是她从各种小说中汲取的“养分”。
许许多多的资讯杂糅交织成了她认为的“常识”。所以才会出现上一秒很靠谱、下一秒就不知道搭错到哪个频道去的现象!
洗手间突然传来了施亿的惊叫声。
“施亿,你还好吗?”秦闻立刻打住了乱飘的思路,走到门口。
里面又安静下去,只剩窸窸窣窣的声音。秦闻敲了两下门,“施亿,你什么情况?需要帮忙吗?”
不是秦闻反应过度。而是那家伙连遇到凶手都不会惊声尖叫,在被超市保安包围时还知道冷静为自己辩解,现在她肯定遇到大麻烦了!
“我没事。”施亿的声音难得地有点弱,洗手间里又传来咚咚的不知道在敲什么的声音。
这听起来就不像没事的样子。
秦闻就说:“不管你遇到了什么麻烦,都可以跟我说。我得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能知道怎么帮你。”
“……我脑子进水了。”在秦闻的坚持下,施亿不得不选择坦白。
唉,她不喜欢洗头就是这个原因,水会从天灵盖渗进去的。脑子进水,能是啥好事么?听起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所以施亿不想告诉秦闻,想自己把水倒出来。秦闻听到的咚咚声就是这原因。
但她摘下天灵盖倒水,原来的缝合线就被她自己拆掉了,她得重新缝回去才行,“秦闻大大,你家有针线吗?”
施亿的描述让秦闻感觉眼前一黑一黑的。
针线?他家有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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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嗯、真的有个鬼。
身为一个普通人,他不该对施亿的“个人生活”太过好奇的,容易掉理智值……
秦闻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去便利店给你买,不对,便利店的针线没消毒,应该得去药店买吧?也不对,这种医疗器械一般的药店可能没得卖……”
“等一下!”施亿用毛巾包住自己的头发和脑袋走出了洗手间,制止了正在换鞋的秦闻。
他这个失了魂的状态让施亿很不放心,“还是我自己去吧。”
没办法,即便她的天灵盖盖得不太稳,也要比脆弱恍惚的秦闻大大可靠多了!
唉,施亿是真的有点担心秦闻,没有她,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以后又该咋办?
走出房间,走廊的灯没亮,好像坏了。
施亿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还好没让秦闻大大出门,孱弱的大大要是摸黑摔断手,就得断更了。
她又守护了更新!
偷懒的施亿只去了便利店,买的是普通针线。
她相信:用酒精消个毒,问题不大!
毕竟,就算用毛巾包着,没用缝合线固定住,仍会有天灵盖不太稳的感觉,这让她没啥安全感,只想早去早回。
可她刚走出便利店,远远地就看到了有个人戴着一顶眼熟的鸭舌帽走出小区。
那人的身影一会儿出现在路灯的灯光范围内,一会儿没入阴影中。夜晚的环境很影响视野。但施亿无比确信,那绝对是她在案发现场时看到的那顶鸭舌帽!
无需细想,施亿箭步冲刺。
百米。
五十米。
一米……
她离鸭舌帽越来越近了,但她又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如果秦闻在这儿,早就意识到问题了:超市那种嘈杂的环境,凶手都能察觉到身后撞过来的推车并闪避,现在这么安静,又怎么可能对身后的追击无动于衷?
可施亿自己的脑子没在线,秦闻这个外置大脑也不在,让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清楚疑点,那就有点为难她了。
施亿一把揪住了那人的后衣领,将人提了起来。
中年大叔发出刺耳尖叫。
与此同时,秦闻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你又忘带钥匙了?”他没有防备地开了门,“东西都买好了没……”
8.第 8 章
她不认识这个人。
当施亿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她已经把人提溜起来了。
“你们快帮我报警!唉哟我感觉我骨头都折了……”中年大叔按着自己的颈椎,中气十足地嚷嚷着。
施亿帮他摸了摸骨头,很实诚地说:“没折,那是你自己的颈椎病,可不能赖我。”
中年大叔被噎了一下,然后越发激动地对着被吸引过来的小区保安、围观群众等人开始了他的血泪控诉,“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认识她,她冲过来就要打我,搞不好是个精神病……”
按照他的说法,他的帽子是刚才走出小区时,有个小伙子送给他的,好像在做帽子推广什么的。他连戴三天,就可以拿三百块钱。人家已经预付了一百做定金。
就算后面那人不给钱,他也白拿了一百和一顶帽子,完全不亏!谁能想到没走几步路就碰上了施亿这个精神病?
施亿看着大叔的地中海发型若有所思。
理论上讲,他确实需要一顶帽子。所以推销员找他推广帽子似乎很合理——起码按照施亿的脑回路是这样的。
但这些人将她团团围住、大叔不肯轻易善罢甘休的态度,又让施亿慢半拍地想起了之前在超市的遭遇。
两个场景太像。
之前在超市里,嫌疑人以“她没付钱”为由让人拖住她,是为了自己跑掉。
可这次施亿都没抓住他,为什么要让人拖住她?
施亿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身影:秦闻大大!
秦闻说过的话仿佛就在施亿的耳畔响起:你要小心,受了你的刺激,为了实施报复,他的犯罪模式会出现调整与升级,他接下来的出招恐怕难以预测……
嫌疑人出招了!
可他的直接目标,从施亿转移到了“与女友感情极好”的秦闻身上!
在超市被拦时,施亿曾在追击嫌疑人和认真解释消除误会两个选项间纠结过,然后选择了后者。
她一向是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来着,总不能因为坏人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吧?
但这回,施亿一把撕开了想继续纠缠的大叔——他想追究施亿的责任,却也担心她是个真·精神病,施亿刚使出一点劲儿,他就应激似的缩回了手,根本不敢真拦。
施亿立刻往秦闻家奔去。
……
走廊的灯坏了,门外一片漆黑,也一片寂静。
门外的人影隐没在黑暗中,秦闻却一直身处亮堂的室内,这让他的眼睛很难看清门外的具体情况。
但他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以施亿的性格,他刚开门的时候,她就该开始叨叨了。
说不定还会一边叨叨、一边窸窸窣窣地将两大袋东西塞进来——你不会因为她出去一趟,只会目标明确地买针线,不捎点其他东西吧?
可这些杂音都没有。
与走廊的灯一起坏掉的,应该还有监控吧。
报复施亿本人实在没什么把握,所以将目标放在了她的“软肋”身上?他还有一个警方顾问的身份,简直就是完美报复目标!
如此说来,即便施亿没有因为针线出门,凶手也会另选时机,甚至主动制造时机。他应该还会想办法绊住施亿的手脚,让她无法第一时间回来!
秦闻很快就想清楚了前因后果。他知道自己还是大意了。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秦闻像是毫无所觉,扭头回客厅,毫无防备地将后背露给身后之人,还一边说:“赶紧进来关门啊,这个天气已经开始有蚊虫了……”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拿到了放在茶几上的瓷杯,全力朝身后之人砸去!
哗啦——
那人伸手一挡,杯子又被砸出去摔在地上,成了一堆碎渣。他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朝秦闻飞扑过来,手中的长匕首猛然刺出。
秦闻狼狈地就地一滚,茶几上的杯盘也被他扫了一地,险险躲过那一刀。
秦闻手上也抓住了本来放在茶几上的水果刀,虽然锋利程度与凶手的匕首完全不能比,但只要能反攻要害,他就有胜算!
——理论上是这样的。
但脑子能做出正确反应,不代表身体也能。这又不是他脑海中生成文字,事实就变成这样了。
实际情况是:那人伸脚一踢,秦闻手中的匕首就掉出了老远,手腕处传来的剧痛让他脑子一片空白。
凶手再次欺身上前,一把将他掼倒,膝盖抵在了他的咽喉处,冰冷的刀锋贴住了他的脸。
秦闻的双手被反剪,他脑海中冒出了多个挣脱束缚的技巧。但,没用。
他就像咸鱼一样扑腾了两下,却使不上力。
“我这条腿啊,养了好几天才好。你说,我应该在你腿上多扎几刀,还是应该在你脸上多画几刀,才能让你的小女友最心痛?”
秦闻心中默默:在我手上划几刀效果最好。
“我不喜欢折磨人,干脆利落地结束一切才是我的美学,你们非要逼我走这个流程干什么呢?后悔吗?恐惧吗?你们早该如此的。”
凶手笑嘻嘻地看着秦闻。
无论之前多么漠不关心、无所畏惧,在死亡降临的这一刻,他们看他的眼神无一例外的会充满惊惧与乞求。
好像、他就是死神本身。
至于凌虐什么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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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来就有点低级了。神明不需要用这种方式确定自己的权威。
他准备像以前一样欣赏一下秦闻眼里的惊惧。因为这几天的遭遇,他相信自己会很喜欢这份情绪盛宴。
可当他盯住秦闻的眼睛时,忽然一愣。
这家伙眼里有惊讶,但绝不是恐惧。而且,他目光的焦点没在自己身上,而在他的身后。
他的身后有什么?
阳台、窗户以及黑夜。
都这个时候了,还准备跟他玩“看,有飞碟”的老把戏么?
男人对他的垂死挣扎嗤之以鼻,但还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反正就一眼,秦闻这个脆皮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然后,眼里露出惊惧之色的就成了他自己。
这里是八楼。可一个黑影正静静地趴在窗户上。
当然,安静只是错觉。下一秒,窗户刷地一下被拉开,施亿滋溜一下钻了进来。
男人的准备不可谓不充分。
利用路人拖住施亿的同时,他上来时也顺便挡住了这一单元的电梯。
即便路人拖住施亿的效果不好,她在他动手的中途折返,电梯下不去,她只能走步梯。
等她上来,人都凉了。
可他哪里会想到,施亿会用这种方式“上楼”?
“不、要、打、扰、他、码、字!”
眼里绽放光芒的秦闻一听施亿的宣言,整个人又如咸鱼一般瘫了回去。
施亿却没在意这种细节。她现在很生气!她手中的购物袋脱手而出,转瞬就到了那个男人面前!
就算之前没交过手,那破空声和残影都能让他意识到:这砸过来的力道与之前秦闻的杯子攻击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他一边伸手护住脑袋,一边闪避。
砸向脑袋的购物袋偏离了目标,但还是砸到了他的肩上。
那力道带着他踉跄着后退几步,与购物袋稀里哗啦摔一地的东西一样摔在地上。他的右肩到手都是麻木的,连匕首都差点握不住。
必须将武器倒腾到左手上!
他的反应向来迅速。
但这回,他却没能及时完成换手操作。他的手颤抖着,叮当一声,匕首掉落在地。
颤抖的不止他的手,还有他的全身。
因为男人的面前,施亿包着脑袋的毛巾不知何时掉了,没有缝回去的天灵盖因为她的剧烈运动摇摇欲坠。
当然,施亿没让它掉在地上——她刚洗完的头发,可不能白费了——她稳稳地、像盖杯盖一样,将天灵盖严丝合缝地盖了回去。
“鬼、鬼啊!”男人白眼一翻,嘎一下晕过去了。
9.第 9 章
“嘿,这家伙也太没礼貌了吧。我这怎么看都只能算是一个开颅病人,坐公交都会被让座位的那种!怎么就成了鬼了?”施亿愤愤不平地嘀咕着。
秦闻对施亿的没有自知之明和抽象都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嘴角抽了抽,就赶紧帮忙把人给捆了。
嫌疑人受到重击再加精神刺激,可能脑部气血不顺、一时昏迷,但这种通常醒得很快,不可掉以轻心。
果然,秦闻刚捆完手,正准备捆脚的时候,那家伙便一脚飞踹踢向了他的面门。
但施亿比那人更快,一把捏住了那人的腿骨。
嫌疑人发出痛呼,并且明显瑟缩了一下。
虽然现在的施亿天灵盖好好的盖着,但他回忆起了片刻前的画面。
施亿不解地歪了歪头,但很快便捂住了脑袋:此刻的她不太适合做这种动作。
这不耽搁她表达困惑,“恶人还会这么怕鬼么?就不怕杀了的人变成恶鬼回来找你吗?”
说着,她还故作张牙舞爪的狰狞之相。施亿不觉得自己是鬼,但既然此人害怕,她就不介意吓唬吓唬他。
说实话,她下意识捂脑袋的动作比她的狰狞之相可怕多了!
那人忍不住又往后缩了一下,目露惊惧。
问题就在这里啊!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鬼?怎么可能有鬼?!
虽然他遇到施亿后骂过很多次“这家伙还是人么”,但默认的就是“施亿是人”。
他觉得施亿可能受过特殊训练,这才身手不凡,秦闻是官方顾问,有机会认识施亿很正常。
什么人死变鬼,他是不信的,所以才会自命不凡地觉得自己主宰了别人的生死,才会坚信自己的不同寻常!
他的眼神又渐渐从惊恐变成了凶光:对啊,他跟别人不一样,恶鬼又如何?只要他够凶悍,恶鬼也得怕他!
杀心又起。
他摸到了地上的碎瓷片。
结果施亿扭头就把他的情报泄露了,“秦闻大大,他想杀了我们诶!”
刚才施亿与嫌疑人肢体接触,他汹涌的恶意又传入了施亿的脑海里。
秦闻的“笨手笨脚”是相对凶悍的嫌疑人和难以形容的施亿而言。正常人的反应力和体能,他是有的。听到施亿的话后,他立刻上前邦邦两个老拳,把人打歪到了一边,又把嫌疑人身上所有可利用的凶器都摘了出来。
如有必要,在警方赶到之前,秦闻不介意让他再晕一段时间。
但好像没必要了。施亿的“读心术”加重了嫌疑人的恐惧,让他很难再生出反抗逃生的念头。
“这不是读心术。你听说过共脑吗?就相当于我没有脑子,正好把你的借来用了一下。”施亿耐心解释其中的【科学原理】。
可她这么一解释,情况就变得更恐怖了啊!
若不是手脚都被牢牢捆住,嫌疑人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检查自己的脑子,看看上面是不是被人掀开了,或是被钻出了一个洞。
秦闻习惯了施亿一本正经地胡扯,可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样的适应力的(可能是因为他并非施亿的直接受害者)。
他也没有制止施亿的无意识恫吓行为。
保证嫌疑人的基本权利?抱歉,他没有这样的人文关怀精神,更不会帮忙安抚。
【缺少恐惧与敬畏的将被选为下一个目标】,这不正好符合嫌疑人自己的“筛选标准”。他是该好好感受一下恐惧与敬畏。
秦闻收拾了一下施亿掉落的购物袋,找出了其中的针线,帮她用医用酒精消毒了一下——在这种小细节上,施亿倒是挺追求合理性的。
“你要不先缝合一下?警方很快就来了,让人看到这样不太好。”秦闻提醒。
“哦哦好的!”施亿也丢开嫌疑人不管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对嫌疑人的精神折磨已经结束。倒不如说,这是一个开始。
施亿接过针线跑进洗手间,过了一会儿,又期期艾艾地出来,“秦闻大大,你帮我看一下,是不是缝得有点歪?”
“是有亿点……”秦闻很委婉。
再歪一点,头发都要遮不住缝合线了!
“那我拆掉重新来。”
秦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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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施亿忒费劲的样子,又想到陈叔他们很快就要到了,就提议道:“要不……我帮你缝一下?我的意思是,如果这不会触犯某些禁忌的话。”
“好呀!谢谢!”正在跟自己的天灵盖较劲的施亿果断让出了针线。
秦闻的手有点抖。
他有点后悔:提议帮忙缝合什么的,是不是太冲动了?他不是学医的,一点经验都没有啊!
但对上施亿信任的眼神,秦闻闭了闭眼,尽量克服了心慌:针扎的又不是他,连施亿都不怕,他怕什么?
记住,他缝的不是脑壳,是衣服、是衣服……
室内很安静。
只剩不间断响起的穿针引线的沙沙声。
针线每次与施亿的皮肤相触,缩在角落里的凶徒就会不自觉地抖一下,好像针线是扎进他的脑子里。
秦闻和施亿都没有堵住他的嘴,可他一声都不敢吭。
施亿不正常,难道秦闻这个警方顾问就正常么?
显然不正常。
核邪的画面深深映入嫌疑人的脑海。这种时候,那两人就是拿出两根吸管来准备嗦他脑花都毫无违和感。
室内三个人里,最正常的只有他!最可怜弱小且无助的也是他!
警车呼啸而至,银手镯拷住他时,嫌疑人终于流下了劫后余生的泪水。
陈力没有丝毫动容。被捕后才忏悔落泪的,他见得多了,不值得同情。
可他没料到的是,嫌疑人竟死死躲在了他身后,就像找到了靠山,忙不迭地告状,“警官,他们不是人!”
“老实点!”一巴掌不客气地呼在了那嫌疑人身上。
就目前调查到的这些命案信息,还有谁比他更不是人的?
“不是、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女的,没有脑子的,那个男的,很可能已经成为她的伥鬼!”嫌疑人语气激动。
秦闻冲陈力耸耸肩,啥都没解释。这么离谱的事情,本来也不需要解释。
陈力冷笑一声,“想用装疯卖傻逃过制裁?我告诉你,你这种人我也见得多了,休想!”
10.第 10 章
“张青,男,31岁,拆迁户,自由职业。兴趣爱好倒是挺广泛,专门学过化妆术、格斗等,但根据他的口供,这些事情都没啥挑战,所以,他选择了更有挑战、也更不做人的活法。”
“第一起案件本该成为我们抓住他的最佳时机。死者是房产中介,跟张青认识。张青先是拿他练习了跟踪和反跟踪技巧,发现没人发现他后,他又感觉无聊,然后,犯罪就升级了。”
可惜在做人际关系排查的时候,无明显矛盾的张青被排除在外。
随着更多受害者的出现,他们将案件定性成为抢劫案,放弃了“人际关系”这条排查路径。直到施亿和秦闻介入,案情才出现了转机。
确认嫌疑人的身份后,后续的调查取证就顺利多了:张青不仅在入室杀人现场被捕,他有一套空置的房子作为大本营,里面就有他大量的罪证,包括各种变装道具、偷拍视频照片等。
“本案还留有一个疑点。”
秦闻心里一跳。
陈力继续说:“就是他凶器的来历。张青说,他那把长匕首是在某个暗网上专门请人打造的,对方也提供了详细的使用说明,包括怎样才能有效地一击毙命,甚至还让他找小动物练练手。”
秦闻松了一口气,跟施亿无关就好。
“这种秘密网站就是在给违法犯罪提供生存土壤。技侦部门正在试图挖出它的底细,将它一网打尽。”
说着,陈叔又看了看秦闻扎着绷带的手腕,“你的伤不严重吧?”
在施亿还没赶到前,秦闻的手被张青踹过,事后就来医院进行了包扎。
秦闻随意地挥了挥手,“问题不大。”
“你就悠着点吧。”陈力看了一眼蹲在医院门口的施亿,她整个人都蔫哒哒的、仿佛备受打击,“她真的很在乎你。”
秦闻绷住了表情,不咸不淡地说:“是吧。”
他可太清楚了,施亿备受打击,只是因为他挂了假条!
事实上,换做平时,这么一点小伤,秦闻就懒得跑一趟医院了,鸽两天更新休息一下就好。
可施亿是个实心眼儿:坏人被抓走了,笔录做完了,大大你该更新了吧?浪费了好几个小时,得多码点字补回来啊!
秦闻一瞅她这架势就感觉不妙,为了避免被“半夜守尸”,他果断来医院,给出了名正言顺的请假理由!
更新是不可能更新的。昨天才更过,为什么今天又要更新?
见施亿没有注意这边,秦闻又谨慎地将陈力拉到了更角落的位置,才问:“陈叔,那个张青说的施亿的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关于施亿的问题,秦闻也考虑过向陈叔求助。
不过之前没找到合适的提这件事的时机,而且有更要紧的事情,矛盾就暂时被搁置了。
但无论秦闻接受能力有多强,无论这段时间他们相处得多和谐,他总不可能一直无视施亿身上的异常。
就像施亿自己说的那样,她需要请他帮忙找回自己的脑子。那秦闻不得趁着【平和期】追索所有可能的线索?
“啊?哦!”陈叔没想到他的话题会跳到这种小事上,先是一愣,随即拍了拍他的肩,“别把那家伙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进审讯室后,他就老实了,没再提那些疯话。”
“没再提?”
准确地说,张青被关进审讯室后,虽然没再嚷嚷着施亿是鬼,却强烈要求想要再见她一面。
这种不合理的要求肯定被拒绝了。
施亿是受害者,天知道张青给她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大家尽力保护都来不及。张青还以为他是来当大爷的么?想见谁见谁?
再后来,他应该也认清了形势,一会儿嬉笑一会儿惊惧的,自言自语地说:“算了。这样也好,说不定会有好戏看。”
在这之后,张青就放弃了见施亿、见秦闻之类的要求,老实地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陈力就对秦闻说道:“不管是把施亿描述成非人类,还是一定要见她,用犯罪心理学来讲,其实都是张青不愿接受自己被抓的事实。”
秦闻惊讶,“没想到陈叔对犯罪心理学也颇有研究。”
陈力丢给他一个白眼:“我又不傻,经手的案子多了,这么一点经验还能没有么?”
“那陈叔,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我看你小子有鬼。”
秦闻:……
“我想问的是,你经手的案子那么多,会不会遇到一些,让你觉得用常理难以理解、只能用超自然现象来解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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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信那一套。你写小说可以天马行空,但我办案必须以事实为依据。”
若相信超自然现象的存在,无论案子遇到了瓶颈,还是现案变成了陈年积案……都可以说,不是他办案不利,是超自然力量干扰了一切。
哪有那么多的超自然?说到底就是他没能找到有效线索罢了。
这是一个不太轻松的话题。陈力习惯地想点根烟,又考虑到这是医院,只能悻悻作罢。
秦闻追问:“那你最近有没有接触到一些器官买卖案件?最好是买卖脑子的那种。”
陈力匪夷所思地看着他:非法器官买卖的案件自然有,可买卖脑子?不觉得哪里很奇怪吗?
心肝脾肺肾的移植手术都有,可哪有移植脑子的?买卖有啥用?
又没有僵尸要靠吃脑子过活。研究价值是有的,但需求少、难度高,那衍生出来的黑产就少了。
“我写小说需要了解一下。”秦闻辩称,“如果有类似案件,一定要给我一个参与的机会!”
“你写这么猎奇的东西,真的有读者看?”陈叔始终对秦闻的就业选择有些意见。
读者肯定是有的。最可怕的那个,就近在眼前。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施亿做出了决定,“秦闻大大,你杀掉那个凶手吧。”
回到家中,正在喝水的秦闻差点没被呛死,“我?”
“嗯嗯!”
秦闻知道她为何会对张青有杀心,估计在自己刚挂上请假条时,她就在碎碎念地诅咒人了。
但!问题是,“你自己为啥不去?”
“因为我杀人犯法呀。”
秦闻面无表情:好有道理哦,真是让人难以反驳呢。
“我杀人就不犯法?”
她不会以为:他坐了牢就可以在里面码字码到死吧?
施亿诧异地看了秦闻一眼,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么没头脑的问题,“我的意思是,写死你书中的那个凶手,以张青为原型的那个。”
这就是传说中的,作者报仇,绝不隔页!
说着,施亿的目光又瞄向了秦闻的头颅,“大大,你是不是也丢了脑子?”
秦闻被看得头皮发麻,“谢谢关心,我的脑子还在。”
11.第 11 章
可能是施亿的存在感太强,也可能是这几天状态好不卡文,秦闻请了一天假后就没再继续摆烂,老老实实地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
秦闻没按施亿说的将凶手写死,反倒给了他更多笔墨和高光时刻。
施亿看得眼泪汪汪,却不理解,“可这个人的原型,不是坏人吗?为什么要这么写?”
施亿完全不喜欢现实中的张青,却有点同情小说里的反派。
“因为我写的是小说,不是新闻,虚构永远大于真实。作者提供的只是一点情绪价值,读者只需要享受跌宕起伏的故事就好。”
秦闻盯着施亿,特意强调:
“小说和现实不一样!”
一般情况下,这种话用不着他说。
大部分人看小说不就图一消遣么?阅读界面一退,也就回归了自己正常的生活。
但秦闻早就怀疑施亿的【认知】来自于各种小说,为了减少她在现实生活中出现抽象言行的频率,他有必要帮她多做区分。
“嗯,我知道的!”施亿答应得飞快,也不知道她是真懂还是假懂。
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个问题上,“话说大大,这个副本怎么没有我的戏份?”
施亿都没要求秦闻给她加戏,但这里面理应有她浓墨重彩的一笔!
秦闻微妙地挪开了视线,“戏份啊……有的。要不你再找找?”
“没有啊,我不可能看漏的……”施亿又仔仔细细地二刷了一遍,“这个副本里新出场的角色除了凶手、炮灰外,就只有主角刚领养的神犬了……主角的狗!”
后面几个字的声调都扬了起来,显然,即便施亿后知后觉,也明白了自己的角色定位。
有杀气!秦闻敏锐地意识这一点。
尽管施亿啥都没做,但他还是感觉到了那种磨刀霍霍的气氛。作为一个悬疑方向的作者,他也不难脑补出一些耸人听闻的标题。
他立刻狡辩,“它不是狗,是神犬!而且还很可爱,读者反应很好!我说什么来着?小说,跟现实是不一样的!”
施亿一声不吭,幽幽地看着他。
“今天加更!”秦闻拿出了杀手锏。
施亿立刻丢掉了那点不悦。或者说,她其实没啥不悦,她也很喜欢刚出场的神犬!能用来换加更机会真的太棒了!血赚!
没过两天,陈叔那边就有消息传来:他们正准备追查一起器官买卖案件。
该案件的线头秦闻和施亿都知情,是由张青提供的暗网线索追索到的。
想要将非法网站中的罪恶一网打尽,单纯的关站显然不够。他们利用张青提供的信息,摸进了这个网站。
有些情节较轻、追责困难的小事可能留个标记就被忽略了,警方力量有限,关注的重点自然是情节严重的犯罪行为。
比如陈力现在所说的非法器官买卖。
这种案子秦闻能发挥的作用很小,如果不是他之前特意请求过,陈力压根儿不会想起他来。
“就算你加入这个案子,也最多起到辅助、协作作用,期间必须服从安排,你确定要参与么?如果只是想了解案情,等结案后我可以给你讲讲。”
虽然感性上陈力时常遗憾秦闻的“不务正业”,但理性上他也清楚,秦闻就是更适合当编外顾问。秦闻总是更倾向于关注有他发挥余地的案件,可身为官方人员不该“挑案子”,团队协作更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以陈力对秦闻的了解,他应该会放弃参与这种案件。
可出人意料的是,秦闻想了想,竟然选择了坚持,“我想试试。”
“行吧。”
警方已经找到了在暗网上购买过器官的两个买家。
被找上门后,他们倒是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都抖了个干干净净。
“他们在那个网站上发布了求助信息,带着价码的那种。百万以下理都不会被搭理一下。价码满意了,卖家才会主动私聊。卖方不仅提供各种活体器官,连手术都包了。”
秦闻一边听着陈力的案情描述,一边提问:
“能一口气拿出那么多钱的买家基本上非富即贵,事实上,这通常就是为富人提供服务的黑产。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愿意接受没有保障的黑手术?买家卖家存在信任关系?”
据秦闻所知,器官买卖中的卖方一般只负责提供活体器官,最多帮忙把非法来源合法化,较少出现这样的“一条龙服务”,买家更倾向于找医术可靠的医院和医生进行手术。
“信任关系?呵呵。”陈叔嗤笑了一声,不知道在嘲讽什么,“但怎么说呢,这个团伙在某些小圈子里还挺出名。”
买家怎么知道如何登录那个网站?如何求助?那肯定是有人传人的情况。
而按照买家打听到的消息就是:帮忙手术的医生比一般的专家实力更强。比如那个谁、那个谁……
“他们说,能提供一条龙服务的团队,才是真正有实力的。既能最大限度保障移植器官的活性,对双方也有更好的信息保护作用。”
这是买家坦白时说的话,同时也不忘强调自己的走投无路:
“我没有办法啊警官!你知道在我儿子前面,还有多少人在排队吗?走正规途径,他会死的!”
卖方团伙的这种模式肯定会劝退一些人,但永远不会缺有需求的买家。特定的门槛也可以限制信息泄露。
当然,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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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卖方本来就没有任何交情,全靠砸钱。就算移植手术成功了,也不可能建立起多正常的医患关系。
因此,他们很清楚:交代得越多,己方越有机会争取从轻处理。
可惜的是,卖方也对双方的真实关系心知肚明,知道买家被警方查到后,不可能帮他们保密,可不会将真正有价值的情报泄露给买家。
据两个买家的一致口供,临近手术之日,就会有一辆救护车到他们家中将患者接走,也像普通救护车那样,可以有一个家属陪同。
但具体去了哪里,谁都不知道。
上车后他们就得上交手机,还会进行严格的“安检”,确保家属不会携带任何录像、窃听乃至定位装备。
车子一开就是老半天,中间停过好几次。或许目的地很远,或许只是带他们瞎转悠,谁知道呢?
下车后,他们也没机会了解更多信息。
病患就不用说了,家属的行动区域也有限。
“一定要说的话,那里面……很符合我对黑诊所的想象。”有个买家是这么说的。
虽然里面的无菌布置齐全,灯火通明,但门窗紧闭,有种说不出的逼仄与压抑。说那是废弃工厂或地下室,他们都不意外。
做完手术,情况大体稳定,就会被送回家里。交易到此结束。有后续观察要求的,自己去找正规医院。
毫无疑问,这些情报里面,夹杂着不少干扰信息。像上下车后的通行时长、手术地点的判断都无法作为可靠的调查方向。
有些病患或家属自以为了解的信息,搞不好是卖方故意给出的烟雾弹。这种成熟的犯罪团伙很擅长这个。
目前警方正在追索的线索有两条:
查假救护车带走病患后的行车路径;
查买家的信息源头。人传人的“情报”,究竟从何而来?
“那两个病患都是在近一周进行的手术,监控没被覆盖掉,图侦那边正在查。情报源头的人或许知道得更多。这两条线,我都觉得挺有希望的。”陈力说道。
但秦闻却抱着悲观的态度,“你们的调查应该进入瓶颈了吧。”
让人顺着监控查到大本营去,这个犯罪团伙有这么傻吗?中间多次停车,是因为堵车、还是在反侦查?
图侦工作人员估计要像熬鹰一样红着眼睛查监控了。
买家说了那么多卖家的消息,却对情报来源只字不提,为什么?
那自然是因为他们跟卖家没有更多的纠葛,卖了也就卖了。但他们与情报来源有更多的利益关系,比如有生意往来、在一个圈子里混之类的,不好随便破坏这份关系。
这两条线,都没有陈叔说的那么简单。
12.第 12 章
陈叔却没将秦闻的悲观放在心上。
警方办案,并不是进行【一番头脑风暴后,就知道凶手在哪儿】的神算表演。
在海量信息中追索出有用的线索,本身就是他们的工作。
包括上一个连环杀人案,他们同样进行了大量的排查与信息整理。即便是秦闻这种推理派,推理的基础也是建立各种汇总过来的信息之上的。
不过陈力没有直接忽视他的意见,尽职尽责地问:“你是有什么想法吗?其实除了这两条线,我们还考虑过其他排查方向。比如调查给他们做手术的医生、医疗器械和药物的源头。”
这种黑手术没变成医疗事故,说明该团伙配备的医生确实有两把刷子。这样的医生会是无名之辈吗?有没有可能让同行通过辨认创口、指认出手术者?
很多黑作坊摘取器官的环境都相当简陋,但想要进行完整的手术,那些医疗器械、药物的配备应该较为齐全,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可惜经过调查走访,他们意识到了这两个方向的棘手,就先暂时放弃了,并将全部经历投入到了先前说的“救护车行动路径”和“买家信息来源”的调查中。
这个案子与张青案有着明显不同。
后者缺乏线索,前者却不缺各种线头,警方不可能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行动,更倾向于集中力量,找到突破口!
陈力给秦闻介绍这些情况,就是为了让他明白:
有想法可以提。是否会被采用就不一定了。你想到的东西,说不定我们已经事先考虑过,只是行不通。
所以,他才会提前跟秦闻说好:你在这个案子里,得服从安排。
说好听一点是让他辅助协作,说实在一点就是让他打打杂。真正用得到他的地方应该不多。
秦闻确实有想法,“我的建议是,钓鱼。”
他的建议与上一个张青案时一样,可陈力听得直皱眉,都没与其他人商议,就先否了,“不可以。”
还是那句话:两个案子的案情完全不一样。
上一个案子中,在【钓鱼计划】开启前,施亿就已经被盯上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实。警方需要凶手的更多破绽,这才不得不冒险。
可这个案子是器官买卖案,真要钓鱼的话,他们倒不需要冒险让普通人介入了。但“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这个道理适用于该案件。
他们担心,他们在暗网上发帖装买家,就会有下一个被摘取器官的受害者。
张青案中,为了降低凶手的戒备,他们无法随身保护施亿,却也确认过她的战斗力、让秦闻给她讲解遇到危险后如何正确应对等等。
但本案中,器官贩卖团伙的活动尚在警方的掌控之外,谁知道受害者会遭遇什么?
在警方有其他线索可以追索的情况下,他们自然不会节外生枝。
“但我说了,你们的方法不容易。不说能不能成功,起码会耗费大量的时间,而根据你的介绍,你们现在找到的都是上一周内的买家,这手术频率已经挺高的了。就算你们不钓鱼,多半也会出现下一桩买卖。”
“再者,该团伙强调他们的器官比较【新鲜】,我怀疑,器官摘取和移植就在前后脚,只要我们收网够快,钓鱼计划未必会出现下一个受害者。”
秦闻平静地阐述自己的理由。他仍相信自己给出的是最优解。
既然钓不钓鱼都可能出现受害者,那为什么不把主动权掌握在己方手上?
陈力神色微动,但还是坚持道:“不行。”
他们不能赌“可能性”。
秦闻无奈地耸肩。这就是他个人与组织调性的区别。但为了挖到更多器官买卖的内幕,他选择服从安排。
然后,秦闻就光荣地成为了一个文件整理员。
施亿比他更惨一点,连参案的权限都没有,最多等秦闻回家后听他转述案情。
原则上,他不该泄露这些信息。以前的秦闻向来很有保密意识。
但秦闻的原则也是灵活的:不能跟“外人”说,可如果对方不是人呢?这不在保密范围内吧?
秦闻也抱有一丝期待:也许,施亿可以展现出更多“特别”的能力,直捣犯罪团伙的老巢呢?
不说别的,她直接顺着网线摸过来、找到他家的法子,就很可能顺藤摸瓜找到卖家!
然而,施亿似乎完全没有给他露一手的想法,只是客观公正地做着点评:
“嗯嗯,我觉得你的分析有道理。”
“嗯嗯,我觉得陈叔的坚持也有道理。”
秦闻听得很想晃晃她的脑袋:我不是让你来当端水大师的!
那清澈的眼睛,让秦闻忍不住怀疑:她洗头的时候会不会有水还没倒干净?
这家伙,似乎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出现在他家里的,默认的出行方式就是两条腿外加各种交通工具——她现在骑小电驴比秦闻都要熟练了。
用她的话说就是:打车要担心堵车,公交得等,唯有小电驴才是真的神!
施亿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普通人。
跑得快、力气大什么的,可以解释为“体能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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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叔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她也这么认为了。
就连肢体接触时对张青的思想感知,都被她默认为丢了脑子的“后遗症”。
秦闻默默与她对视了一会儿,放弃了开挂作弊的想法。
不去提醒施亿的“不正常”,这是他和施亿的相处模式。
秦闻不确定这种模式是否正确。可起码这段时间他们相处得挺融洽,他不想主动去破坏这层平衡。
施亿却从他的沉默明白了什么,立刻大包大揽地表示,“大大,你这几天是不是都会比较晚下班?放心,以后我去接你,顺路的事儿。”
秦闻大大是个脆皮作者,又刚遇到过张青那种凶徒,不敢走夜路很正常。他胆子小,但又脸皮薄,所以不好意思开口,只能旁敲侧击问她的出行方式。
身为可靠且善解人意的读者,施亿表示:保护作者,她义不容辞!
想象到自己缩手缩脚地坐在施亿身后引来围观的场景,秦答闻的嘴角又开始抽搐了:我没有这个意思,不要瞎解读啊!
小电驴带人,搞不好他们俩会当场被扣下,隔壁交通大队表示:顺手的事儿。
当然,与施亿相处,秦闻也学会了抛开吐槽抓重点的技巧。他问:“什么叫顺路的事?你也在外面?我感觉你最近好像也挺忙。”
“对呀,我有个朋友这几天会去医院,我有点担心她,每天都得去看看!”
“朋友?”秦闻的声音不受控地提高了好几个度。
是跟施亿一样的存在么?她说不记得自己以前的事情是谎言?那她留在他家是不是有其他目的?难道她隶属于某个【超凡组织】?
“嗯嗯,就是你去看受伤的手那天认识的。”施亿对秦闻的脑洞一无所觉。
秦闻正在疯狂展开的脑洞被打断,回归正常频道,“你的意思是,你的朋友是个普通人?”
“那不然呢?”她还能认识皇亲国戚么?
“可那天我也没在医院呆很长时间……”
“交朋友需要很长时间么?”施亿眨眨眼睛。
然后,施亿隐约意识到了问题:她认识秦闻之后,就没见过他跟陈叔之外的亲朋好友聊过天、见过面。
“……大大,你是不是没有朋友?”
秦闻兀自说着“成年人的友谊很难维系”“成年人之间很久不联系也很正常”“人不需要那么多的朋友”之类难懂的话。
在施亿悲悯的视线中,秦闻终于安静了。
他忽然发现,或许在别人看来,施亿比他更像个正常人。
13.第 13 章
其实秦闻不太在意“没有朋友”这种小事。对他来说,社交反而是一种负担。他活得轻松、自在,有啥不好的?
只是施亿的眼神太……一言难尽,秦闻不由自主地嘴硬了一下。
施亿对他有很多误会,比如觉得他热心,积极为找不到脑子和家的施亿提供帮助。事实上,这里面“被迫”成分居多。
但凡她是个正常人,秦闻绝不可能让她进自己家!
需要帮助?出门右拐找警察叔叔。是他的读者?抱歉,你认错人了。
陈叔知道秦闻的性格,才会对他表现出的“对施亿的关心”倍感欣慰。
可能是想转移话题,也可能是不想将冷漠的个性表现得太彻底,秦闻还是问:“你那个朋友生了什么病?还好吗?”
“她没有生病。但我感觉她不太好。”
“啊?”秦闻没听懂。
施亿便详细解释了前因后果:
她认识的新朋友叫徐茜。她妈妈去世前因病欠了亲朋好友不少钱,所以徐茜打了好多份工,在医院也有一份“兼职”。
她的兼职其实涉及到了某些灰产:名义上是献血,实际上是卖血。
有些病人需要有人献血才能尽快用上血,家属着急,又凑不够人头,就会掏钱找人或是找中介帮忙。大家都会尽量避免买卖二字,涉及到的金钱叫做补贴的营养费、交通费……
施亿会认识徐茜,就是因为徐茜差点在洗手间晕倒。
“我想送她去就诊,她不愿意,她说她只是没缓过来,歇会儿就好了。我想给她钱,她也不愿接受。”
秦闻被哽了一下:
刚认识他,施亿就觉得他是好人;刚接触到凶手张青时,施亿以为自己对他产生了误会很不好意思;现在刚认识没几天的人,她就敢掏钱……
这家伙是不是对人类有着某种错误认知?
“那个、施亿,我是不是忘了提醒你,不要轻信别人?有些人本来没有恶意,发现你太好骗,起了贪心,就会生出恶意。”
秦闻知道施亿的本质“不好惹”,不会主动找死。可其他人不知情,万一他们把施亿当傻白甜了呢?
根据秦闻写小说多年的经验:过分信任、被背叛后所受打击就会更大,施亿就会黑化。
那些人未必能真正占便宜,同样的,他这个离施亿最近的岂不是要第一个直面黑化版施亿?最后倒霉的还是他!
秦闻慎重的语气让施亿陷入认真思考,但她也有自己的坚持,“我不是随便给的。是她真的需要帮助。我碰到她的时候感受到了,那种快要溺亡、窒息的感觉。”
“等等,你跟她也共脑了?”秦闻瞬间紧张起来。
样本太少,他无法做出准确判断。但他有点担心,施亿的这个能力与罪犯有关。
“对的!”施亿点头。
看着施亿毫无心理负担的模样,秦闻暂且按下了自己的怀疑。
【与犯罪者共脑】只是他不靠谱的猜测,事实上,施亿也不是每次跟张青接触都有出现共脑现象的。
目前看来,共脑现象只在对方情绪激动、且有肢体接触的情况下产生(从施亿的描述中,徐茜也不例外),所以施亿几次体验到的都是浓重的思想与情感。
从徐茜拒绝施亿的援助这一点来讲,那应该是个道德水准比较高的人,与她努力赚钱还债的行为相符。
当然,秦闻不容易信任别人,他不能排除徐茜所图更多、或是徐茜在提防莫名其妙的施亿的可能性(在正常人眼里,莫名其妙给钱的除了傻白甜,还有心怀不轨的人)。
“那你每天去医院,就是想说服她收下你的钱吗?”
“不是啊。她都拒绝了。我怕她又晕倒在某个角落,就去确认她每天都有安全回家。”
秦闻又默了默。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一般人的做事风格会直接来一个一百八十度急转弯么?从【给钱】到【默默确认徐茜的安全】,这也差太远了!
这家伙的脑回路就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但秦闻感觉自己好像有点理解施亿:她是在尊重别人的意见。
除了在催更一事上格外执拗外,施亿其实比大部分人更能接受别人的想法。或许这也可以算是她学习并适应现实的方式?
对于施亿的“正常”活动,秦闻不会多管闲事。
“对了,我跟你说的所有案件资料,不管是否结案,都不可外泄,你还记得的吧?”
类似的约定他早就跟施亿说过,但她表现出了秦闻没想到的社交能力,秦闻不得不多做强调。
施亿很可靠地做了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忽然,秦闻表情一动。
他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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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了一件事:徐茜因为献血认识的中介,会不会对器官买卖团伙有所耳闻?找她或许能打听出一些消息。
虽然两者的性质差别很大,但有一定关联。某些中介的消息灵通得很。
“秦闻大大,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算了。我先看看情况。”秦闻还是打消了在徐茜这边找突破口的想法。
没办法,他在本案中就是个打杂的,没有指挥调度的权力。
他不可能安排徐茜或施亿这种非专业人士贸然向那些中介提问。若那些人真的不知情还好,要是知情,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这种时候,秦闻不想自作聪明,他决定跟着大部队的脚步走。
虽然他的态度是悲观的,但不代表警方的工作无效。在警力资源集中的情况下,先一步找到突破口也有可能。他得再等等。
可一天后,秦闻就听到了坏消息。
在警方抓到器官贩卖团伙的首尾前,又一个“求购帖”出现在了暗网上,并与卖家接上了头。
就像秦闻预测的那样:就算警方不钓鱼,以他们的作案频率,仍会出现下一桩买卖。
“我们没办法骇入网站、接管他们的账号吗?”
“做不到。”技术人员一边敲着键盘,一边无奈道。
这个问题早就讨论过。如果能直接从卖家账号查到他们的IP,定位到他们的现实位置,那就方便多了。但做不到。
“没办法了,先查买家身份。”
买家会无意识地在帖子中暴露出个人信息,结合各个数据库,就比较容易将人找出来。前面两个买家就是这样找出来的。
陈力的拳头重重砸在桌上,“我们需要阻止这场交易。另外,买家那边,也得小心应付。”
前面那两位买家那么配合,是因为手术已完成,配合还能减轻罪责,为什么不呢?但刚出现的这个买家手术愿望会落空。
有些人发现警方介入,只能打消主意,但有些人可能会有过激反应,甚至干扰案件推进。这些情况都得提前做好预案。
“陈叔,我……”秦闻有话想说,但陈力现在很忙。
他顺手将几份资料放在了秦闻手上,“这些材料整理一下,一会儿开会要用到。”
秦闻还想再说什么,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施亿。
14.第 14 章
“施亿,你不用担心我。我、暂时不缺钱了。我的问题都解决了。”徐茜对施亿挤出了一个笑容。
“不对,你的问题没解决。你很害怕。”施亿握着她冷冰冰的手,严肃地说。
这是施亿刚从她身上感知到的情绪。
徐茜并未联想到施亿有超能力,她只是以为自己的情绪掩饰不到位,被施亿看出了端倪。
她沉默片刻,然后扯了扯嘴角,笑容发苦。
“你说得对,我很害怕。但……我很累,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每天打不完的工,还不完的债,让我感觉喘不过气来。我只想快点摆脱这一切!”
施亿自己不太懂,但她跟徐茜共脑过,她知道那种感觉。
施亿很想说点什么,又发现没有脑子的自己语言是如此匮乏。她只能紧紧握着徐茜的手,仿佛在传递力量。
这对徐茜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安慰。她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
“我之前也想过干脆逃走或一了百了。但我做不到。”
因为她知道,当初愿意借钱给她妈妈看病的亲朋都很好、都给出了信任。
她知道有些亲戚在背地里阴阳怪气:干嘛要借钱给她?打水漂吗?肯定还不上的。
她想说,她还的上!
“施亿,对不起,一开始你说帮我的时候,我还怀疑过你。但后来我知道,你是好人。”
可徐茜仍未接受施亿的馈赠。因为让她窒息的就是“欠钱”本身。欠施亿的钱,和钱其他人的钱没有区别。她所做的所有努力,就是为了还清债务。
“我是很害怕。但我也看到了还清债务的希望。这是好事。”
徐茜既是在倾诉,也是在说服自己。
说着,她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又摸了摸自己胸腹的某个位置。
有个中介知道她很缺钱,给她介绍了另一份兼职。
听说肝脏具有自我修复性,好好养养,她的身体跟以前不会有区别。其实就是另一种形式的献血了。
徐茜并未将“新兼职”的详情告诉施亿,可施亿不傻,从她的情绪中就能知道这份兼职的可怕,但这又是她想做的事情,施亿应该尊重她的想法,那该怎么办呢?
施亿神色纠结。
然后,她下定了决心,一把抱住了徐茜,“我想说的是,如果你实在害怕,如果你想放弃新兼职,那就放弃,知道吗?”
“嗯嗯。”徐茜的眼睛红红的,点头答应。其实她知道,有些事没有施亿说的那么简单,不是她想放弃就能放弃的。她已经收下定金了。
但这些事情,就没必要让施亿知道了。
“如果需要帮助,你可以喊我。”施亿严肃地说。
“你是不是就会踩着七彩祥云出现?”徐茜收拾好心情,跟她开玩笑。
施亿挠头,“啊?我就是个普通人,没有那样的超能力诶。”
徐茜弯了弯嘴角,心情真的放松了不少:有时候她觉得施亿傻乎乎的,玩笑话也会当真。
徐茜怎么会不知道她是个普通人?施亿这样反复强调就有点好玩。
与施亿分别后,徐茜走到医院外面打了个电话,一个中介匆匆跑过来,跟她笑着聊了几句,让她上了一辆面包车。
车上还有其他人,收走了徐茜的手机。陌生的人和环境让她的动作有些迟疑,车上的人似乎催促了两句,没给她反悔的机会。
中介看车子远去,就回了医院。他还有别的工作。
无论是面包车上的人还是中介,都没注意到有辆粉色小电驴紧紧跟在车子后面。
小电驴的主人还戴着长耳朵的显眼头盔。
或许就是因为显眼,没有人意识到这是跟踪。
施亿只是在贯彻自己的准则:就像前几天一样,她担心徐茜,所以需要确认她有安全回家。
与此同时,医院。
某患者家属刚给病人办理完出院手续,正想带病人回家,就注意到了前后包围过来的便衣。
家属假装毫不在意,却一边掏出了手机,但铁钳似的手已经按住了他的手腕。
“你们想干什么!”
“陈先生,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一下。”便衣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在这里说清楚吗?我老婆生了病,需要人照顾。”
“我听医生说,你老婆的情况,好像不适合出院。”
“我准备给她转到更好的医院去。只是暂时没床位,所以先回家等一会儿,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但如果你想让你老婆接受非法器官移植手术,那就有问题了。在我们的眼皮底下给犯罪团伙通风报信,更是严重的犯罪行为。请你跟我们走一趟。请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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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你老婆也会得到妥善安置。”
这就是警方找到的【下一位买家】。因为提前做好了预案,他们没给买家留下通风报信的机会。
但当警方不动声色地将人带走时,没发现某个中介就与他们擦肩而过。
那中介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赶紧打了个电话。
……
面包车一路往城区外驶去。
幸运的是,在离开主城区前,他们暂停了一会儿。
为什么施亿知道他们是暂停?因为徐茜始终没下车。
这一片有商超饭店,车上下来了五个人,三个人去买东西和上厕所了,剩下两个就靠在车边抽烟。
施亿觉得幸运是因为,再跟下去,她的小电驴快没电了!而且,离开主城区后,小电驴越来越少,她的跟踪会越来越明显。
这个暂停让施亿有了调整方案的机会。
她先去小超市买了卷胶带,又给秦闻打了个电话。
“秦闻大大,我这边非常需要你的帮助!”
电话一接通,施亿就迫不及待地说:
“我跟你开位置共享了。一会儿我的手机会跟我分开,你就来这个阿妹饭店这里接我,然后我们一起去追踪我手机的位置。或者你很忙的话,把你的手机送过来借我用用也行。”
说完,施亿迅速挂了电话,开了静音模式。
趁两个抽烟的没注意,她立刻用胶带将手机牢牢地黏在了面包车的车底。
一个骑小电驴的小姑娘不值得在意,施亿的无害外表很具有欺骗性。可她老在车屁股后面晃悠,就有点可疑了——刚才他们接到了头儿的电话,让他们好好注意一下有没有警方跟踪。
信息可能出现了泄露,原定方案随时会根据情况进行调整。
【被警方注意到了该怎么办】,他们准备的预案也不少。
有个男人抬脚灭了烟头,朝施亿走了过来,盯着她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好像不小心撞到车子了,就想看看有没有痕迹,需不需要赔偿……”施亿有点紧张,声音发虚,她不擅长撒谎。
但这份紧张放在当前情况下恰到好处,正好降低了男人对她的怀疑。
他瞄了车屁股一眼,“走开走开,不需要你赔。”
“哦。”施亿垂着头,拖着小电驴走了。
15.第 15 章
是继续打杂,还是先帮可能遇到了麻烦的施亿?
秦闻没有多想便做出了选择,并向陈叔告了假。
这里不缺他一个整理资料的,陈力大手一挥,让他先走了。
坐在出租车上,秦闻一直盯着施亿的共享定位看。
定位先是在原点停了好一会儿,然后继续出城,绕行大半圈后,却又往城区的另一个方向去了。
施亿没把情况讲清楚,可能当时的情况容不得她细细解释。但光是定位的变化,就足以让秦闻浮想联翩:
从定位变化的速度来看,施亿的手机在一辆车上。那辆车如果不是在漫无目的地兜风的话,那就是在“反跟踪”。
正常人会需要反跟踪么?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里面大有问题!
虽然听施亿的通话状态,除了有点急没啥大问题,但秦闻仍有了一丝紧张:你永远不知道穷凶极恶的犯罪者会做什么事情。
期间,定位暂停过几次,大致坐标都被秦闻记了下来。
当秦闻担心地赶到定位原点,也就是施亿说的阿妹饭点附近时,就见施亿正开开心心地坐在店里大快朵颐。
紧张感戛然而止。
秦闻有种从法制频道误闯美食频道的恍惚感。
施亿看到了他,热情地跟他招手,“这里、这里!你饿不饿?这家川菜很不错,要不要再给你点几个菜?”
餐桌上的剩菜不多。施亿没有一口气吃完,就是为了拖到秦闻过来买单——她的手机不在。不然吃完了还不付钱,她怕老板以为她吃霸王餐的。
秦闻嘴角一抽。
他过来前吃过盒饭了,倒是不饿。但在施亿的大鱼大肉的对比下,他咋感觉自己的日子过得怪寒碜的呢?还有,这家伙是不是悠闲过头了?
秦闻的眼神过于幽怨,施亿赶紧擦了擦嘴巴,老老实实地将她跟踪那辆车的原因进行了说明。
“可怕的兼职?你知道是什么兼职吗?”秦闻好像抓住了一点灵感,但没那么确定,立刻追问。
施亿摇头,“不知道,她没说。”
秦闻一拍额头:重点是她没说吗?重点是你没问!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肯定会继续追问的吧?
每当他对施亿产生一点可靠的认知时,她就会一巴掌将他拍回现实。
秦闻又问:“你知道她什么血型吗?”
器官移植需要配型。
施亿与他面面相觑,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思考问题的方式一直都是直线型:徐茜害怕-徐茜可能会遇到危险-因此她需要跟上徐茜,确认她能安全回家。
至于危险的源头是什么,为什么徐茜会觉得可怕,施亿就没有深想了。
这就像一开始她半夜还守在秦闻的床头,确保不会有凶手来袭击他一样(虽然那时候秦闻觉得她更多的是想催更)。
施亿眨眨眼睛,“秦闻大大,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
“嗯。你还记得我现在正在参与的案子吧?我怀疑,你的朋友被卷入其中了。或者是类似的案子。”
让人觉得可怕、但来钱快的路子挺多,翻翻刑法就知道了。但这又是徐茜认识的中介介绍的,那就可以排除掉大部分选项了。
秦闻正在考虑对策。
要不找陈叔要一个行动小组打配合?
不行,现在他们正忙着顺着买家的线索追索下去。别看他这种编外人员请假出来很容易,实际上真正的主力根本抽不开身。
而且,目前徐茜这条线掌握的信息,都只是他的推理,并无实质证据。
最好还是先确认一下情况!
“我们现在直接追上去吗?”施亿问。
“不,我们兵分两路。这辆车绕过路,中途停过车。你按直线追上去,确认他们的终点,也看看人是不是还在车上。我去确认一下他们之前的停车点,如果没有异常,我会找你会合。”
秦闻将一个备用机递给她,方便联系。他将备用机也拉进了共享定位中。
秦闻去买了单,施亿则将正在充电的小电驴电瓶提了过来,并连声对老板道谢。
见秦闻看向自己,施亿嘴角一翘,一只手挡在嘴边,小声道:“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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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觉得我只顾着吃饭哦,我不消费的话,哪好意思在这儿充电?”
她着急把手机留在那辆面包车上。回过头一想,电瓶车也没电了,没手机没带钱,她咋充电?
哼哼,这难不倒机智的她!
秦闻瞅了施亿一眼,怀疑她如果有尾巴的话,现在怕不是要摇成风车了。
这家伙,人情世故一套一套的,这点是比他强。
但要说施亿是为了充电才来吃饭的,秦闻可不信:
施亿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还没考虑充电的事情,但这一片这么多店铺,她直接报了这家川菜馆的名儿。估计那时候她就已经惦记上了。
算了,还是不戳穿她了。
秦闻关注的重点是,“你还准备继续骑车过去?”
施亿和这辆小电驴都跟车上的人打过照面了。如果再被他们看到还不知道她有问题,就是他们的脑子有问题了。
施亿指了指共享定位中远离主城区的小点,理所当然地说:“你确定一会儿我们回来的时候打得到车?”
好家伙,秦闻还在担心该如何与这个潜在犯罪团伙斗智斗勇,施亿已经考虑起回家的事情了。
秦闻严重怀疑,在她眼里,跟着面包车前往【未知目的地】,与她往常去医院确认徐茜的安全没区别,就是路程更远?更费电?
但秦闻转念一想,没有继续建议她放弃电瓶车。
现在天色已暗,他们不一定能看得清施亿和她的小摩托。相应的,它的优势也凸显了出来:易于隐蔽。
“注意安全,随时联系。”秦闻只能这样叮嘱,“没有紧急状况,千万别自己莽。”
他可不准备一个人或两个人地去犯罪分子的老巢杀个七进七出。很抱歉,他压根儿没那个本事。
秦闻的重点仍停留在【寻找实证】上,找到了证据,自然可以呼叫增援。即便只是这种,也已经算是他经历过的危险系数较高的“外勤”工作了。
“耶瑟儿!”
秦闻忧心忡忡。或许是他先入为主了,他总觉得施亿这口音就透着一股不靠谱的味道。
16.第 16 章
某排屋前,救护车呼啸而至。
“各单位注意,救护车已抵达。”
车上下来了四个人。每个人都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像是正儿八经的医护人员。
“A组、B组做好行动准备。C组注意警戒,不能引起司机警觉。”对讲机里传来清晰的指令。
四个人目光警觉地四处游弋,穿过前面的小花园。可刚进前门,就有人意识到了不对劲,立刻倒退,“快……”
连跑字都没喊出来,就被人扑过来捂住嘴巴扑倒在地。
几个埋伏在不同位置的警员飞扑出来,前后夹击,根本不给他们逃脱或制造大动静通风报信的机会。
“你们犯的事儿都已经被查出来了,如果不想被当成主犯,最好配合一点。这是争取减刑的最好机会。”
有人不死心地伸手去兜里摸手机,却见自己的手机已经先一步落进手脚干练的警员手里。那人微笑着看着他,“你想找谁?不如跟我说说?”
过了一会儿,四个穿白大褂的人又走了出来。
其中两个抬着担架,担架上躺着“病人”,“家属”一脸着急地跟在旁边。
另外两个白大褂跟在后面。仔细看就会发现:其中一个步伐矫健,与前面两个抬担架的类似,但另一个脚步就有点踉跄,但被他的“伙伴”紧紧地扶着,一直没摔倒。
显然,除了患者与家属是假的之外,这四个白大褂里面有三个也由体型相似的警员替换掉了。剩下一个是刚才表现得最配合的。
全都替换掉不太合适。毕竟,总有一些情况需要团伙内部人士的配合。
就比如现在,“内鬼”脸色煞白地敲了敲救护车司机的车窗。
“有事?”司机放下了车窗,不耐烦地问。
“没、没事。”他这模样让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司机瞬间警觉,但,晚了!
警方本来就不指望他表现得有多毫无破绽,只是让他去吸引一下司机的注意力而已。副驾上早就坐上了另一个白大褂!
车子一阵颠簸后,平稳启动并驶出。
总控室内。
陈力面前的几块屏幕出现了不同的画面:
被扣住的三人正在接受突审;
救护车里,“患者”鲤鱼打挺般坐直了身体,与其他人一起向内鬼追问更多情报;
副驾上,警员稳稳坐在司机的身边,“我觉得我们也可以聊聊。”
几个行动组正不远不近地跟着救护车……
在这种密不透风的安排下,就算有人提供假消息误导警方,也可以第一时间被识别出来。
不同的信息在他这边汇集,形成了一个目的地:城北郊区。
又一个屏幕亮起,调出了该区域的卫星地图。
“这一带本来要发展工业区的,但因为种种原因,该计划搁置。不少原本在建的厂房就成了烂尾楼。”有警员立刻介绍该区块的信息。
这种地方,确实很适合打造成为器官买卖的黑作坊。
陈力略一沉吟,做出决断:除了跟着救护车的,其他行动组先一步去城北郊区外围布控,以免嫌疑人潜逃。
等救护车抵达后,将根据他们反馈的现场情况灵活调整抓捕方案!
……
若是实时跟踪,施亿的小电驴搞不好又会半路没电。但抛开面包车绕的那些路,按直线追上去,车程就没那么远了。
尤其是施亿追到半路后,面包车的定位就没有继续变化了:他们似乎确认了没有追踪者,且一路都没有异常,终于不再兜圈子,抵达了他们真正的目的地。
“利东镇。”耳机中,秦闻报出了面包车目的地的所在。
那是个位于城市东郊的小镇。虽然就在同城范围内,但秦闻没来过,不了解那边的情况。
不过这不影响他查看地图信息,并搜集整理出可能有用的资讯。
“那边以种植业为主吧,果园挺多,草莓园、桑葚园……城区过来采摘也比较方便。”
主干道两旁就是连绵的农田,镇上的居民的居住地仍比较集中。
“这样的话,镇上出现生面孔应该会比较显眼吧?”
一般人来体验采摘,就直接去果园了,不会去镇上。就算去镇上吃个饭、买点东西,过夜的可能性也较小。秦闻并未找到其他吸引人滞留的“景点”之类的资讯。
“啥意思啊?”风呼呼地刮,仿佛可以吹走人所有的思绪。没有头脑,也没有烦恼。施亿干脆放弃思考,空手套答案。
“两种可能。一个,他们本来就是镇上的熟面孔,才能不引人关注。”
说着,秦闻尽量将地图放大,确认定位地点。
如果定位准确的话,那应该是利东镇小学的旧址。该教学楼被评估为危楼,小学早在六年前搬迁到其他地方去了。
小学的旧址自然不可能隐藏在荒僻的农田里,但与密集的居民区仍有些距离。
“另一个可能,他们也是偷摸过去的,在很多人的眼皮底下建立起了秘密基地。所以才需要趁夜抵达。兜圈子不只是为了反侦察,也是为了等时间。”
“哦……”施亿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感慨。
她感觉被塞了一脑门的信息,可进行了一番认真的思考,却又发现自己知道这些信息、和不知道这些信息的时候没区别。
肯定还是夜风的锅!把她的思考都吹走了,恍然大悟了个寂寞。
施亿继续直白地问:“然后嘞?”
秦闻的分析戛然而止。
对秦闻来说,一边根据已知情报一边分析是习惯。推理并非一个直抵最终答案的游戏,而是一条布满岔路口的路,一路抽丝剥茧,才能找对路口,抵达真相。因此没有【完全无用】的信息。
但这显然不是施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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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风格。她关注的是【怎么做】。对现状不会有影响的抽丝剥茧,会自动被她识别为无效信息过滤掉。
不然你还真信了她说的“风吹走了她的思考”?
这家伙胡说八道的本事倒是一如既往。
秦闻按了按眉心,才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你就当我在自言自语吧。我马上就过来。”
想知道更多信息,他也得去现场确认情况才行,不然就变成施亿那样的瞎扯了。
从饭馆到利东镇,施亿差不多骑了半小时的车。
除了主干道上的路灯投下光芒,利东镇整体被黑夜笼罩着,只能看到一些零星的灯火。镇上的人作息偏早,没啥夜生活。
没过多久,秦闻就匆匆而来。虽然他绕了路,但没遇上堵车,打车过来的效率挺高。
出租车司机隐约有听到秦闻和施亿说的话,大概把他当成了某些猎奇主播,嘀咕了两句“现在的年轻人啊”之类的话,一脚油门走了。
“我看到面包车了,但车上没人。”施亿在路口将他接上,往里骑了两三百米左右。
果然,秦闻看到三个定位重叠了。面包车就大剌剌地停在路边。
而当秦闻一抬头,就看到了小学一半脱落、一半还在坚守的招牌。
施亿小声道:“里面黑漆漆的,我绕着学校转了一圈,啥都没看见。秦闻大大,你说徐茜是不是在里面?”
“很有可能。”
就算他们是镇上的居民,就算有夜幕掩护,就算徐茜很配合,他们也不可能大老远地就停下车,带徐茜一个生面孔下车瞎溜达一圈,再抵达目的地。那纯属给自己找麻烦。
也就是说,他们肯定是就近停车。
可能性最大的可不就是这学校么?
虽然没有亮光传出,但仍不能排除这里的可能性。
【封死的门窗,看不见外面】——这符合之前那些买家的供词。
“那我进去看看。”施亿立刻道。
“先等一下。”秦闻赶紧拉住了她。
车上没人,对施亿来说这辆车就没价值了。但对秦闻来说,关于这辆车的信息还没好好研究呢。
他没着急将施亿的手机取回来——这件事还没结束,定位说不定还有用。他对着车牌和车身痕迹连拍了好几张照片,又仔细检查了一遍。
“是□□。”而且车型与假冒救护车的是同一款。
太多的巧合混在一起,那就不是巧合了。
“我认为,是时候呼叫增援了。”秦闻谨慎地说。
那黑黢黢的环境就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好吧,身为一个唯物主义者,或许不该这么形容。但总之,他不太喜欢冒险。
然而,电话中的陈力听到他报出的地点后,迟疑了片刻,才说:“我这边也在行动。我们调查出来的目的地跟你说的不一样。”
秦闻一愣。
17.第 17 章
不只是陈叔怀疑他的推论,秦闻也在自我反思。
不是他不够自信,而是客观存在的事实:种种可能性拼凑出来的拼图,不如由实证顺藤摸瓜找到的终点可靠。
概率这种东西,总带着一点赌性。【同款车型很可疑】这种论点,在铁一样的事实面前是站不住脚的。
秦闻仍相信他们找到了一个犯罪窝点,但这里进行的真的是器官买卖吗?即便是,谁又能保证这就是警方正在调查的案子?……
在陈叔给出“答案”后,这些问题便浮现在了秦闻的脑海中。
陈叔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想证明推理派的可靠,但有些案子只靠推理,容易陷入南辕北辙的歧途。”
他以为秦闻被安排打杂有情绪了。
“我知道的。”秦闻的语气好像恢复了往常的冷静。
“嗯,我去忙了。如果你真的发现了什么,不要轻举妄动,等我这边的抓捕工作结束安排人过去,或者你先联系附近的派出所。”陈力又叮嘱道。
他了解秦闻。就算秦闻想表现自己,也不可能瞎编一个地点就让他们派人过去。他应该有所发现,只是未必与他们正在调查的案子有关,也未必需要出动重案组。
“好的。”秦闻挂了电话,他觉得陈叔的安排没毛病。
可扭头一看,秦闻又是一呆:施亿呢?那么大一只人呢?
就主打一个【撒手没】呗!
显然,呼叫增援失败,对施亿来说就是回归原来的计划:自己进去瞅瞅。
问题不大。
等秦闻回过神来的时候,行动派施亿已经在学校里面溜达了。
废弃已久的教学楼墙上有一层厚厚的苔藓,传递着潮湿的味道。斑驳脱落的水泥块和墙灰就堆积在墙角,无人清理。
施亿就像一只猫,紧紧地、但又无声无息地贴着墙壁。
她的手指在口袋里一划,迅速接通了秦闻的电话,期间没漏出半点屏幕的亮光。
外面姑且还有路灯的光亮,这里面乌漆嘛黑的,将亮起的屏幕拿出来就太显眼了。
施亿只戴着一个耳机,这样方便一边跟秦闻说话,一边留意里面的动静。
“施亿,你进去了?”
“嗯嗯。这里有很多监控。我还在教学楼外面没进去。”施亿小声地报告情况。
秦闻顿时精神一振,更多线索出现了!
但他的安全意识又冒了出来,与好奇心一番搏斗。最后,竟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秦闻默默将锅甩给了施亿:没办法,施亿已经进去了,他拦不住,只能顺其自然了。
不过他也不好意思让施亿一个人顶在前面冲锋陷阵,主动提议,“我进去帮你?”
一边说着,他一边扫视学校外围:两米多高的上锁大铁门,围墙倒是稍矮一点,但上面布满了啤酒瓶碎块。
秦闻越看,语气越是发虚。
施亿是怎么进去的啊?他总有一种自己爬两下就会挂在门上或墙上的感觉……
然而,没等秦闻想出“正确”的爬墙法,施亿就不假思索地说:“你别过来!”
秦闻没有自知之明,还想着自己能帮上忙,施亿却对他的脆皮程度有正确认知。
若秦闻进来,她的任务就会从【确认徐茜的安全】变成【确认徐茜和秦闻的安全】。
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嫌弃过于明显,施亿立刻找补道:“秦闻大大,你可以在外面帮我把风,这将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
什么叫情商?这就叫情商!
她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秦闻沉默地看了看自己没啥用的长手长腿,干巴巴地回答,“好吧。”
不然他还能怎么滴?等真挂在了墙上才承认自己不行?有个台阶就差不多下来得了。
他坐在施亿的小电驴上,就用两条腿划拉着地面,带动车子沿学校围墙挪动。
说实话,秦闻有点紧张。
把风什么的,他也没有经验!
他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秦闻没有继续往学校里面探头探脑,因为里面实在太黑了,他连施亿说的监控都看不见,再看也没意义。
他的视线逡巡着学校附近的环境,主要是有路灯的区域。
秦闻跟一个抱着孙子回家的大妈打了个照面。
就像他之前想的那样,在小地方,生面孔很容易引起注意。他能感觉到大妈的视线在他身上黏了一会儿。即便没有恶意,秦闻仍感觉浑身不自在。
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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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说笑声传来,“啃面包没滋没味的,还是热腾腾的饭菜好吃……”
两个小青年迎面朝秦闻走过来,手里还提着好几份盒饭。
秦闻刚因为摆脱大妈的视线松一口气,本来没注意他们,但他听到其中一人跟自己的同伴嘀咕:“我怎么觉得这电瓶车有点眼熟……”
秦闻忽然心中一凛!
施亿也是第一次来利东镇,却能让这里的人觉得她的车眼熟的原因会是什么?
由于施亿的小电驴粉得很有辨识度,秦闻不敢赌这家伙看错的可能性,那更大的可能就是:他是面包车上的一员,甚至,还跟施亿说过话。
秦闻没跟面包车上的人打过照面,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之前又下意识认为车上的人都在学校里面,这才懈怠了。
如今警兆骤起,秦闻知道,不能让他继续联想到施亿身上!
秦闻不动声色地将施亿的长耳朵头盔往里遮了遮,皱着眉,恶声恶气道:“你瞅啥?”
“嘿,你这家伙……”那小青年忘记了“眼熟”这件事,只想给这个出言挑衅的家伙一个教训。
旁边的人拉了他一把,“算了,先别惹事。头儿会生气的。”
秦闻就像个精神小伙似的,嘚瑟地吹了声口哨,将小电驴骑得歪歪扭扭地脱离了他们的视线(骑得歪歪扭扭这部分就是他的真实实力,不是演的)。
然后,他一个急刹,语气急促道:“施亿,你听到我这边的声音了吗?好像是面包车上的人,认识你的车,两个人、他们回学校了、小心!”
施亿的声音仍然稳稳的,“放心,我已经进教学楼里面了。比起被外面的人看到,被里面的人发现的可能性更大。”
秦闻:!
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
“嘿嘿,我的意思是,我也不会让里面的人发现的。”
施亿没在教学楼门口晃悠,那边监控太密集。她选择从窗户进。
这里的窗户都是锁死的。但问题不大,只是需要她用更大的力道去掰而已。重要的是窗户的选择:要是爬进去正好跟里面的人面面相觑,那就非常尴尬了。
因此,施亿谨慎地贴在不同的窗户上听了一会儿,这才选择了一个里面静悄悄的二楼房间猫了进去。
18.第 18 章
施亿悄声将窗户关了回去。
关好的窗户乍一看去跟原来没区别。但如果有人仔细检查,就会发现窗玻璃边缘的金属出现了不正常的卷曲,甚至好像……有两个指印?反正锁扣肯定是失灵了的。
施亿若无其事地撒开手,假装没看见扭曲的金属窗框。年久失修的危房就是这样的!所以学校才需要搬迁到其他地方去。这说明之前的危楼评估很准确!
施亿更关注这里的遮光窗帘。厚重的窗帘彻底阻隔了内外的光线,不留一丝缝隙。据她观察,每扇窗用的都是这款。
她摸了摸材质,思维有些发散:秦闻大大半夜惊醒时说她吓死他了,其实是他自己睡眠质量不太好,或许就需要这种窗帘!
等她回头给秦闻大大推荐一下。
施亿又将思绪收束回来,从这间空荡的教室摸向了走廊,在每个有声音或亮光透出的教室前驻足。
教室大多被改造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比如变成了储藏室或实验室一样的教室,里面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有人正在收拾。施亿瞄了一眼,看不懂,果断放弃。
比如走廊尽头、就在二楼楼梯口的教室被改造成了监控室,一面墙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显示着不同画面的屏幕。
跟秦闻打了照面的那两人正在监控室里发盒饭。施亿也认出了他们:没错,就是之前面包车上的其中两人。
盯监控的人一边掰着一次性竹筷,一边说:“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好像有一道黑影闪过去了。”
“什么黑影不黑影的,别在这里讲鬼故事。我看你是饿得老眼昏花了。”
监控中一切如常。
可这时,另一人突然说:“我是没看到黑影,但你们有没有感觉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阴森森的。”
话音刚落,室内顿时一静。
他们下意识看向了身后的门。可能是受氛围的影响,他们莫名能想象到一只眼睛藏在门缝后面,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的画面……
其中一人受不了了,骂了句脏话,直接大步走过去,一把将门拉开,眯起眼睛左右观察了一下:
走廊空空荡荡,走廊上的玻璃窗也都被窗帘遮得好好的。反正肯定不存在“未知”的眼睛!
“你们胆子小,就少看一点鬼片好吧!”胆气又回到了那人身上。他可不会说:刚才差点连他都吓到了。
负责盯监控的人则嘀咕道:“肯定是你们进来的时候把外面的风也给带进来了,才会突然有种冷飕飕的感觉。”
离开了二楼的施亿也在嘀咕,“这些人的伙食还挺好的。”
那徐茜应该也不用饿肚子吧?
秦闻差点没一头从小电驴上栽下来,“你这是什么关注重点啊!”
那可是监控室,可以比较轻松地了解那里面的布局结构和人员分布吧!
但没等他给施亿提供建议,秦闻的声音引起了镇上流浪狗的注意,在黑夜里泛着幽光的眼睛盯着这个陌生人看了一会儿,尝试地发出汪的一声。
秦闻骑上小电驴就跑。
应答错误。流浪狗开始撵着他跑,期间不断发出威吓的汪汪声。
听到那边的动静,施亿迟疑问:“秦闻大大,你还好吗?”
她咋感觉,负责把风的秦闻比她这个在里面的处境更危险?
“我还好……”额头上的冷汗被风一吹变得更加凉飕飕的,但秦闻还是强装镇定地回答。他自己都表现得菜的抠脚,哪好意思对施亿“毫无破绽”的行动指指点点?
好吧,施亿姑且相信脆皮秦闻尚有自保能力,先摸去一楼查探情况了。
施亿之前没从一楼窗户翻进来是有原因的:这里的教室被打通了,彼此之间只用塑料布隔着,里面灯火通明,没有二楼那样的空置教室,有点动静很容易被发现。
施亿的描述让秦闻皱起了眉。
这环境的既视感太强了。之前那两个买家描述的手术环境就与此类似。
难道现在这些犯罪团伙的窝点都有一套标准化改装方案了?这怎么可能?
秦闻不敢断言施亿所说的和买家所说的,是同一个犯罪现场,但也应该有所关联才对!
可陈叔那边也在收网,听他的态度,他们的方向根本不在利东镇这边。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秦闻按下心中的隐忧,先按照施亿的节奏探索。
施亿听到前面有人在说话,并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一人对另一人的“头儿”的称呼。
这种聊天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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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听!施亿立刻蹲住了。
“手术工厂那边整理得怎么样了?”
“头儿,他们已经销毁资料完成转移。折损几个跑腿的,大家都能全身而退,那些条子怕不是要哭。还得是您运筹帷幄啊!”
“运筹帷幄?呵呵,要不是有那个中介通风报信,咱们都得折在那儿。记得再给他一笔钱。”
收到中介的联系后,他们谨慎地将徐茜和陈先生两边的线都捋了一遍。
得出的结论就是,徐茜没把“新兼职”透露给其他人。但买家陈先生那边肯定出了岔子:他老婆根本没出院,不可能赴约接受手术,【交易】有诈。
谁都无法确定警方那边掌握了多少信息,他就假装没发现警方的陷阱,继续派车出去接患者和家属。
实际上这是为了拖延时间、销毁证据。而他本人更是直接转移到利东镇的安全屋来了。
计划进行顺利。
城北郊区。
某废弃工厂,火光冲天,照亮了半边黑夜。
消防车呼啸而至。
看着行动组反馈回来的现场画面,陈力脸色铁青。
水与火永远是消除证据的利器。无论是指纹还是DNA,被火一烧、高压水枪一喷,还有什么东西能剩下?
假救护车司机和白大褂内鬼同样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这……是什么情况?
身旁有个警员忽然揪住了那司机的衣领,“你们干了什么?你们耍了我们?”
这里面是不是有警方没发现的、隐蔽的传讯方式?
“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司机极力为自己辩解。
说着,他的眼珠子转了转:什么证据都没留下,那是不是只要谎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没办法给他定罪了?
白大褂内鬼也是一脸懊丧:该死,早知道之前就不该那么配合的!
其他人劝那个冲动的警员撒开了手,这样影响不好。他们大概能猜到这两人在想什么,却又无可奈何:他们的重点本来也不是这几个小喽啰。
利东镇废弃学校。
“头儿,我不太明白,这【交易】都失败了,我们还把那个女人带过来干嘛?”
施亿竖起了耳朵。
那个女人,指的是徐茜吗?
19.第 19 章
徐茜以为自己下定了决心。
可上了那辆面包车后,后悔的情绪却一次又一次地向她席卷过来。
车上都是陌生人,眼神警惕、表情凶悍,她被围坐在中间,以防她做出跳车等“不理智”行为。
她已经上了贼船,没有人会多此一举地安抚一个【商品】的情绪。
车子行到半路,车上有个人接了个电话,徐茜没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但那人挂了电话后,她就被盘问了“有没有报警”“有没有告诉任何人”等的问题。
那态度,比她刚上车时还要恶劣,带着恐吓的意味。
“没有、我谁都没说、真的……”徐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她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徐茜不觉得自己在撒谎。她没跟施亿细聊过自己的【新兼职】,也不认为施亿跟警方工作人员有关。
哪有像施亿那么闲的警员?如果施亿是相关工作人员,又怎么可能啥都不追问?
车上的人一番威吓后,没发现她撒谎的端倪,这才放过了她。
后来车上的人又接了几个电话,好像是在按照所谓的“头儿”的指令,更改行车路线之类的。
徐茜不太确定。那时候她的脑海里回荡着施亿的话:如果你害怕,想放弃,就可以放弃。
或许,在上车之前,她就该听施亿的话的吧?虽然那时候的她收了定金,但没被限制人身自由,就还有反悔的余地……现在再来说这个,才是真的太晚了。
徐茜唯一庆幸的是,没将施亿卷进这些事端中。
但她又有点怪施亿:若不是施亿说了那种动摇她的话,或许她就不会这样想东想西了吧?或许她就会更坚定地一条路走到黑……
徐茜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只知道她被带进了一栋楼里。想要看看外面?看到的只是一块块遮光窗帘。
塑料布将这里隔出了一个个区域。她被带到了走廊尽头,那里隔出了一个极小的空间,差不多就只容一张行军床、一张椅子。
“你就先呆在这里吧。”
行军床是留给她的,椅子是留给看守她的人的。
徐茜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有一张床。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她不敢东张西望,却仍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冰冷的手术台,以及……其他小隔间里躺着的人。
徐茜并不清楚那几人其实刚从城北郊区的【手术工厂】转移过来,她也不清楚那边正在发生的事情,她与外界的联系已经被切断了。但她看得出他们的状态不好。
而她,即将步他们的后尘。
真实的例子就摆在眼前,让徐茜心中的悔意再次升腾。
见徐茜只是局促地坐在行军床上,看守者懒得多说什么:做完手术就知道了,给你准备床,不是优待,而是因为有那个必要。
看守者自顾自地低头刷起了手机——他本来就无需时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只需要确认她不跑出去就行。
洗脑的小视频音效没能让徐茜感到放松,她胡思乱想着,忽然又想到了施亿说过的一句话:【如果需要帮助,你就喊我。】
“施亿,救救我,我需要帮助……”她喃喃道。
说完,徐茜又自嘲一笑:她一定是疯了,才会产生如此荒诞的愿望。
看守者头也没抬。在这里,他既能见到求神问佛的,也能看到哭爹喊娘的。没啥好在意的。
他没看到,徐茜脸上的自嘲都消失了,她正震惊地盯着某扇窗户,并死死地用手捂住了嘴,唯恐自己惊呼出声。
只见窗外探进了一只手,掀开了遮光窗帘的一角,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那手势好像在说:求救信息已收到!请放心!
徐茜心如擂鼓。那只手,她觉得很眼熟。
施亿,真的回应了她的祈祷。
……
以施亿的行事风格,在接收到徐茜的求救信息时,她就该直接冲进去抢人了。
但秦闻给她提供了更可靠的建议。
几分钟前。
秦闻的手机里跳出了同城快讯:城北郊区某废弃工厂起火。
陈叔并未向他透露行动详情,但这新闻已经让他明白他们的目的地,也知道他们的计划受挫了。
施亿偷听到的信息更是让秦闻窥见了案件的真相:警方在医院的行动正好被中介撞见,导致收网时,团伙的核心已经金蝉脱壳并销毁了证据。
狡兔三窟,这是他们的另一处窝点。
秦闻又回想一下面包车的行经路线,他们其实往城北郊区那边行驶过一段路。他们的头目大概也对徐茜等人进行了调查,如果有问题,几人也会被丢在废弃工厂那边。确定没问题了,这才绕路到了利东镇这里。
可惜秦闻复现面包车的行经路线时,没能及时发现这一点——当时他缺少太多信息了。
不过秦闻并未沉浸在自己的失误中,他有更需要关注的重点:
那个下属问头儿【为什么要留下徐茜】,秦闻也有一样的疑问。
理论上讲,知道自己被警方盯上了,就算顺利脱身,也该好好蛰伏一段时间吧?难不成他准备继续促成这场交易?他是怕警方眼瞎抓不到他么?
这种犯罪团伙的目的是【利益】,与张青那种【追求刺激】的犯罪类型应该不一样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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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儿给出了回答:“对器官有需求的不只是病人。唉,我这个人心善,不喜欢跟那些疯子打交道,更喜欢干治病救人的活儿。但那些条子太造孽,没办法。我们也是要赚钱的。”
“那些疯子……是谁?他们要人体器官干啥?”
头儿冷冷的眼风扫了过去,“不该问的事情,少问。去看看医生是否做好了手术准备。”
“是。”
对于那个头儿自称的“心善”,秦闻没啥好说的:很多犯罪分子都会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如此来获得内心的自洽。
抛开这种自我标榜不谈,短短的对话,信息量极大。
可惜他是个谜语人,如果能说出他们对接的另一个【需要器官】的团伙就更好了。听他的语气,似乎对那些人充满了忌惮。
不过只要这家伙落网,总能从他嘴里套出信息来的。
秦闻一边给陈叔编辑紧急信息,一边跟施亿说:“先确定徐茜的位置,然后去破坏电闸,再把人带出来!”
说着,他自己也苦笑了一声。
如此莽撞,不是他的风格,也不是警方的办案流程。若由陈叔部署,必然能将这附近都给围了,不会让人有逃跑的时机。
但没办法,再不行动,他们就可能对徐茜动刀子了。
秦闻不知道该怎么考虑施亿的战斗力,但一对多,且不确定他们有什么武器,他不能太乐观。
黑暗是施亿的保护色,没了监控,他也才有机会帮忙!
施亿在一楼的走廊尽头找到了徐茜,用一个手势跟她接上了头。
过了不到一分钟,整栋教学楼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
“快来个人去看看电闸……”
喧哗声响起。
施亿浑不在意。
她又不是单纯的拉电闸,来多少人去看都没用。一时半会儿能修好才叫见鬼了。
她听到那个头儿喊人:“你、你还有你,去走廊上巡逻,碰上可疑人员立刻报告。”
手电的光芒在走廊上乱晃。
而他自己立刻回了办公室,拉开抽屉,里面是一沓沓现金。他飞快地将钱都塞进了一个行李箱里。
走廊尽头,看守者哪里还顾得上刷小视频?
他打开手电,一把捏住徐茜的手,“你最好老实点,一会儿就来电了!”
然后,看守者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手中紧握的手机随之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他身后站着个黑影。
“施亿?”
“是我!”施亿握住了她的手,像之前几次一样,将温暖的触感传递过去。
20.第 20 章
徐茜的眼泪刷地一下落了下来。
施亿本想直接带她跳窗离开,但看她这样,施亿又歪了一下脑袋,小声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徐茜一边擦眼泪,一边拼命点头。
她不知道施亿要去干什么。只是这种时候,不管施亿说什么,她都会信;不管施亿让她干什么,她都会照做。
施亿摸向了那个头儿的办公室。
那家伙还在装钱。
施亿扯了块塑料布作为简易的袋子,就站在他旁边,也咔咔地拿钱往自己袋子里装。
场面一时间比较和谐……和谐个鬼啊!
那头儿都惊呆了。
他摸黑行动是因为拿钱不需要多好的视野,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他不想引起太多关注。
但他没瞎。
哪个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竟在这儿大剌剌地拿他的钱?没看到他还在这儿么?
“你丫谁啊?”头儿一边打开手电,一边伸手扯向那个黑影。
他瞥见了一张陌生的面孔,顿时一愣、随即一惊。
可没等他喊人,施亿已经一手肘将他捣飞了出去:装钱就装钱,大家默契点互不干扰、节约时间,这多好啊?你非要逼逼赖赖干啥?
一点互利互惠的精神都没有。施亿痛心疾首。
那头儿倒飞出去,咚的一声撞在墙上,晕了过去。
“施亿,你在干什么?”电话那头,秦闻迟疑地问,他隐约听到了一点声音。
“没干啥。”说着,施亿又呼啦一下把钱划拉进袋子里。
她也不知道划拉了多少,但没再继续耽误时间,迅速回了徐茜那边。
徐茜将看守者的手机拿在自己手中,正紧张地盯着倒在地上的人。
她不知道施亿将人打晕过去用了多大的力道,但只要这人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她就准备再补两下!
直到看到施亿回来,徐茜紧绷着的神经与肌肉才松弛下来。
“这个给你。”施亿将袋子塞进了她怀里。
徐茜下意识往袋子里瞄了一眼,然后浑身一僵:钱,都是钱!
袋子顿时变得有些烫手。
“这个是你的营养费、精神损失费……总之,这是你的补贴。”施亿随口编名目。
徐茜不想“欠钱”,不接受她的馈赠。但问题不大,施亿想到了解决办法:这是徐茜自己凭本事赚的钱!
献血都能拿补贴,她这次冒了这么大的险,多赚点也很合理。
等警方接管了这里,赃款会被充公。但现在情况这么混乱,钱多点钱少点谁说得清呐?
“我……”徐茜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她有很多想说的话,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嘘……”施亿竖起一根食指。
这么做符合她认为的情理,但施亿也知道,这未必符合社会的法理。不过人有时候也不能太认死理,比如徐茜献血,不也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么?
警官们已经很忙了,施亿认为,些许小事还是别惊动他们了。
从这里离开后,她什么都不知道。徐茜也是。
电话那头的秦闻默然。
前后的动静让他明白了情况。这种事情……不太符合秦闻的做派。
但犹豫片刻,他决定装聋作哑。
众所周知,“推测”不能当成“证据”,他啥都没看见。那边杂音多,听不真切。现在的重点是让施亿和徐茜安全脱身!
在施亿离开头儿办公室的后脚,就有巡逻的听到这边的动静过来了,也就看到了他们老大的惨状。
“头儿……”他们赶紧冲上前帮忙。
男人悠悠转醒,被捣了一手肘的胸口和撞到了墙上的后脑勺说不清哪个更痛,旁边的人更是吵得他脑瓜子嗡嗡。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感觉脑子清醒了一点。
他摸了摸后脑勺上的包,语气怨毒道:“围住教学楼外围,别让人跑了。其他人再慢慢找,我看她能躲到哪里去!”
施亿的行为让他意识到,当前发生的“小状况”不是出自警方的手笔。跟她一起的人绝对不多,甚至可能就她一个!
这种情况他还有啥好跑的?当然是抄家伙干啊!
“他?头儿,只有一个人吗?”一众手下面面相觑。
“对,我怀疑只是个小蟊贼,不知怎么的摸到我们这儿来了。所以我们完全没必要自乱阵脚。”
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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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又喘了一口气,补充道:
“不过也别小看了她,虽然是个女人,但力气格外大。”
混乱的局势逐渐有被控制住的征兆。
施亿看到窗外也有手电照来照去,他们开始“守楼”了。
如果现在跳窗出去,外面就是大片空旷平地,几乎没有掩体。她们会被发现,然后被围攻。
施亿也听到有脚步声渐近,手电照亮了走廊的一角。
“王哥?你这边还好吗?”他们似乎在喊看守者。
但无人应答。
外面的人不再吭声。但施亿知道,人并未离开,就在塑料布后面,蓄势待发。可能是在等她降低戒心,也可能是在等其他同伙过来。
如果现在从走廊出去,掩体是比较多,但同样要穿过层层围攻。
跳窗还是穿走廊?或者,她先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方便徐茜逃走?
夜色映在她幽深的瞳孔里,好像有血光一闪而逝。
施亿轻轻地捏了捏拳头,发出清脆爆响。
这时,秦闻却忽然说:“施亿别急,我马上制造点混乱,帮你引开他们。”
虽然秦闻是个妥妥的战五渣,但他确实有在想办法!他想到了之前追着他跑的流浪狗……
于是,在施亿在学校里面搅动风云时,秦闻去了那两个团伙成员去的快餐店,幸好,他要是再晚一点,店铺就要打烊了。
他本想买点肉菜,却看到了一大锅卤鸭头、卤鸡腿等的卤味。
这是个更好的选择!
他果断将整锅买下。
只见小电驴的把手上,挂着好几袋卤汁,卤汁的香味混着肉香飘散。
“嘬嘬嘬……”秦闻努力勾搭着镇上的流浪猫流浪狗。
为了提升效率,他给袋子戳了个洞,可以让汁水滴下来,但肉又不会掉下去(只顾着吃或者真吃饱了就不会跟着他了)。
“各位猫神狗神,千万别咬我啊,我真的不好吃……进了学校就随便你们吃……”秦闻根本不敢放慢速度,一边怂怂地絮絮叨叨着。
哗啦一下,他将一袋卤汁倒进了学校里。
这动静立刻吸引了围着教学楼的人的注意,“谁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