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摇身变帝王,诱哄我做正宫娘娘》 第81章 有间书坊今日歇业 上官刚走没一会,大门被扣响,温清柔一个嬷嬷去开门。 温若初独住一院,为了行事方便,遣散了下人,独留下一个又聋又哑的嬷嬷,照顾她的日常起居。 “柔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家怎么一夜之间就没了,不是说好我当首告,怎么会让温若初和凌玄礼抢了先?” 凌玄澈满是怒意的声音,先于人进来。 温清柔赶紧起身,给凌玄澈斟了一杯平常凌玄澈爱喝的茶,瘪了瘪嘴,一脸委屈撒娇地解释。 “谁知道呢?明明都计划得好好的,突然被姐姐横插一脚进来,不然这会估么着玄澈哥哥已经恢复宗室身份了,我也不用在这破地方独守空房了。” 说着说着竟掉了几滴眼泪出来。 凌玄澈最见不得温清柔流泪,瞬间心软,伸胳膊把人揽进怀里,轻声哄着。 “都是我不好,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听说了莫家的事,你说咱么好不容易谋划好的计划,就这么眼睁睁地落入了别人手里,我这一时心里着急,不甘心,我不是针对你,原谅我好不好?” 温清柔抽抽搭搭点点头,凌玄澈没来之前她就在想,温若初是怎么知道莫易宇养了一个秦楼娘子,又是如何得知那秦楼娘子是雍国细作。 她才不相信温若初是误打误撞碰上的。 上官派人盯了水仙好长时间,才知道水仙房间有暗室,还没寻到机会动手,天大的功劳就这么飞走了。 她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泄露了消息。 知道内情的除了她和凌玄澈上官以外,就只有门外那个又聋又哑的嬷嬷,都没办法和人正常交流,如何能泄露消息。 温清柔眸光一顿,突然想起来,那日让桃红过来说话,凌玄澈突然过来,她撵走了桃红。 没过一会,桃红去而复返,说是买的针线忘记拿走了,当时好像正在和玄澈哥哥说莫家的事。 温清柔站直身体,“桃红呢?” “桃红?”凌玄澈一时摸不着头脑,温清柔不喜欢在他面前提旁的女人,今天怎么突然提起桃红了。 “应该在府里吧,今没看见。” 温清柔脸色一变,“我们的计划可能就是桃红泄露出去的……” 温清柔说出自己猜测,凌玄澈恍然,两人赶紧回府找桃,桃红屋里没人,上下问了一个遍,都说一大早早起的时候就没看见桃红姨娘。 桃红十有八九是跑了。 两人后知后觉被一个不起眼的桃红背刺了,凌玄澈气急败坏,让管家带人出去找。 他们那里知道莫家伏法之后,温若初就安排人把桃红送走了,早就告诉过桃红,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桃红走得干脆,什么都没带,加之有温若初的暗中帮助,逃离得格外顺利。 黄花菜凉了,凌玄澈才想起来找这茬,黑沉着脸坐在椅子里一言不发。 英王妃的脸色也不好看,瞪了好几眼温清柔。 “那个桃红是你撺掇澈儿抬进门的吧,什么人都往我们这送,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啊?!” 从前她怕英王妃,怕英王妃不让她进门,敬着,捧着,哄着,但现在温清柔已经得到了凌玄澈,凌玄澈想要攀登高位还得指望着她呢,她不怕了。 温清柔坐在椅子里,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茶,装作没听见,没搭理英王妃。 英王妃对温清柔不敬的态度很是不悦,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我问你话呢?” 温清柔擦了擦嘴角,看着英王妃,“我对玄澈哥哥什么心思,玄澈哥哥最知道了,我跑前跑后忙活着,难道是为了安王?” “我若是有那个心思,早就住进安王府享福了,这番无怨劳苦,心里想的当然是玄澈哥哥了,倒是娘娘,这些日子帮上什么忙了?” “你,你居然敢忤逆长辈,”英王妃气得脸红脖子粗,拍着桌子站起身,看着凌玄澈,“澈儿,你都听到了,她在说我,你也不管管?” 凌玄澈眉头紧拧,他都不够烦的,这两人又吵了起来,很意外温清柔温顺的性子居然敢忤逆他母亲 想斥责两句温清柔,转念一想,如今他势微,身边又没有可用之人,斥责的话咽回肚子里,和颜悦色地看着温清柔。 “母亲也是一时心急,你别往心里去,你也忙了一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温清柔梗着脖子站起身,在英王妃得意的目光中,媚眼如丝地瞅了一眼凌玄澈。 “今晚等你。”说完转身就走。 英王妃老脸臊得通红,“什么东西?这种骚货绝对不能进我们家门。” 凌玄澈听着英王妃的数落不吱声,温清柔是寡妇,他本也没有娶她的打算。 温清柔到底是不及温若初,算计来算计去,什么都没算计明白,对他也不像之前那般百依百顺了。 不能全然指望温清柔了。 凌玄澈看着摆在桌子上的紫玉观音,这尊观音是前些日子一个商户送的,附带一封署名沈飞白的信,说是给母妃准备的寿礼。 这位雍国六皇子的意思,他是明白的。 凌玄澈若有所思,拿起紫玉观音摩挲着,还是得靠自己。 有间书坊 有间书坊门口挂着“今日歇业”的小牌子,后院堂屋,沈惊澜端坐上手位的太师椅里,天机阁骨干成员分列两侧而坐。 中间摆放火盆,炭火燃烧发出微弱的噼啪声响。 当沈惊澜说完要摆脱质子身份,以合乎大虞律法的形式回到雍国之后,屋内气氛格外凝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集中落在古叔身上。 原计划等雍国老皇帝一咽气,沈惊澜率领天机阁成员化整为零混出城,和雍国威武将军范天恩打配合,以勤王护驾名义,一举拿下皇城。 如今突然改变原计划,意味着要重新部署,不知道又要消耗多少精力。 古叔坐在离沈惊澜最近的位置,花白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连脸上皱纹都染上了难色,迟疑半天,开口道。 “阁主,此举兴师动众,若是以皇子身份回国,势必会和大皇子六皇子正面交锋,于我等不利啊。” “是啊。” “是啊。” …… 众人纷纷附和。 “此一时彼一时。” 沈惊澜出声道,他声音不大,他一开口,众人都自动息了声音,面色恭敬地看着他。 “沈飞白安插的细作在莫家暴了雷,大虞皇帝抓住了雍国把柄,定会向雍国讨要了说法,老皇帝病重没那个精力和大虞扯皮开战,不愿意折了他这个六儿子,最后十有八九要赔北关城池来了结此事。” “沈飞白把手伸到大虞,能通过水仙搭上莫家,进而攀上安王,也能通过旁的方式搭上其他人。” “如今大虞皇帝毕竟还在位,尘埃落定之前,不管搭上谁都是瞎折腾,搭上谁都不如搭上大虞皇帝这棵大树。” 有大虞皇帝的助力,就算雍国皇室不愿意承认他的身份,他也能光明正大地走进雍国皇城,比刀光剑影来得划算多了。 沈惊澜此举,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想光明正大迎娶温若初,首先必须摆脱质子身份,等他回去料理了雍国那些杂碎就回来娶她。 第82章 沈阁主的目的 古叔微微颔首,沉思片刻后道,“阁主所言极是,只是与大虞皇帝合作,风险亦不可小觑。那大虞皇帝虽是女流之辈,可心思深沉,手段狠辣,难保不会在事成之后,对我们提出诸多苛刻条件,甚至过河拆桥。” “古叔顾虑得是。” 沈惊澜微微皱眉。 “但我们也并非毫无筹码,近些年天机阁收集了大量大虞和周边各国情报,只要运作得当,我们可在合作之时,巧妙地将部分情报作为交换条件,既能让她助力我们回国,又能限制她后续可能的过分要求。” 众人听闻,皆暗暗点头,对沈惊澜的谋略深感佩服。 “近日雍国一定会派遣使臣来大虞洽谈,”沈惊澜继续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古叔你告诉范天恩,务必安排我们自己的人过来。” “是,阁主。”古叔应道,眼中满是沉稳与干练。 “其余人等,继续密切关注雍国朝堂的动向,尤其是大皇子和六皇子的一举一动。” 堂屋正说着话,追风走了进来,绕到沈惊澜身后,耳语几句。 “阁主,博阳侯府出事了……” 沈惊澜听后面色微变,朝众人说道。 “今日就到这,诸位依计行事。” 说完起身离开,在堂屋的时候步履还算沉稳,出了门,脚步匆匆,戴上阎罗面具,一个踮脚,一跃而起飞到房沿上,快速朝温若初所在移去。 温若初一大早收到王安如打发丫鬟来传的信,约她到翠玉茶坊品茶,说托她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前阵子意外得知温承德和白姨娘遮遮掩掩,好像瞒着什么事,温若初怀疑和王首青的死有关,特意托王安如去打听了一下。 温若初让掌柜找了二楼一间相对安静隐蔽的房间给她。 架在炭火上的铜壶发出咕咚咕咚水煮沸冒泡声,水汽旋转着四散腾起,窗外零星飘进来几片雪花,落在茶台上化成一滴水花。 温若初坐在窗边等王安如,撑着下巴,侧仰着头,看着窗外雪花,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茶台。 王丞相没逼着王安如相看人家,可能是想通了,也可能是家里还有旁的公子忙着准备明年开春的春闱,没工夫管王安如。 反正王安如最近挺闲的,反观凌玄庆就不那么幸运了。 莫家倒台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安王利用凌妙拉拢朝臣计划失败,回头又想起了凌玄庆和王安如的亲事,让凌玄庆娶王安如。 亲事还没等和王丞相重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凌玄庆突然不愿意了,为此还遭了安王的打,听凌玄庆在床上躺了十几日。 有人去看过凌玄庆,温若初从那些世家小姐公子的闲言碎语中猜测了一个大概。 安王失了莫家急于回头拉拢王丞相,深知和王家这门亲事不可能了,于是就想效仿温清柔来点非常规手段,凌玄庆不愿意,这才挨了打。 温若初敬佩凌玄庆是条汉子,还派冯文送去了两瓶上好的金疮药,只不过没到凌玄庆手,就让凌妙给扔了出来。 冯文当时就捡回来了,丧眉搭眼地跟她抱怨,安王府的人不识抬举。温若初还夸赞冯文来着,好东西不能糟践了,咱们这礼也到了,还没花银子,多好的事。 温若初等得有些心急,看着窗外雪景都没了兴致。 “表姐!”一道热情洋溢的声音叫住她。 王安如被茶楼伙计引着进屋,让随侍丫鬟脱下大氅,直接让丫鬟退了出去,守好门,凑到炉火前烤手。 温若初给王安如倒了一杯热茶,省去寒暄环节,直接开口问道。 “怎么样了?” 王安如收回手,欲言又止地瞅了温若初一眼。 “是查到了一些东西,先说好了,你不能发火啊。” “不发火,不发火,”温若初耐心早消耗殆尽,没心情听王安如卖关子。 “快说!” 王安如犹豫着开口,“我托人去你们老家宥阳,打听了好多人,白姨娘和温清柔母女两人住三进三出的大宅子里,好气派。” 温承德在妻子亡故后,自请离京回宥阳赴任,结识白姨娘,有了温清柔。 温清柔幼年体弱,温承德任职期满后折返回京,温清柔由白姨娘亲自照拂长大,温承德照拂白姨娘母女也是应该的,没什么特别的。 温若初诧异道:“然后呢?” “然后……我派去的人打听到,温清柔是昭德三年六月生人……” “昭德三年六月……”温若初若有所思喃喃自语。 温若初生于昭德四年元月,今年十九岁。族谱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温清柔的生辰,昭德六年六月,比她小两岁…… 温清柔居然比她大六个月? 当年温承德一举得中进士,很快和王首青成亲,没过多久就有了她…… 敢情温承德和王首青成亲之前已经结识了白姨娘,并有了温清柔。 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王安如,王安如点点头。 王首青可是圣人的亲侄女当朝丞相的妹妹,当年的王首青才华横溢,有自己的政治主见,很是能干,任职中书舍人,深受圣人赏识,还曾一度当做未来丞相培养。 当年的王首青受宠爱的程度较温若初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一个人的亲事,必然受到各方重视,圣人亲自赐婚。 难怪二婶娘能心安理得住在博阳侯府,温乐生隔三岔五地去白姨娘手里扣银子。 温得生还说温承德和白姨娘犯了欺君之罪。 温承德故意隐瞒白姨娘,可不就是欺君之罪! 两人正说着话,门板被人推开,疾步走进来一个身材修长挺拔的身影,面上戴着阎罗面具。 温若初早晨出门的时候,没告诉沈惊澜自己的去处,沈惊澜以这副样子找过来,她心里咯噔一下。 第83章 守灵 王安如没见过沈惊澜戴面具的样子,吓得惊叫一声,直往温若初身后躲。 “啊!你谁啊?” 左右王安如告诉她的事都说完了,不是她见色忘义,实在是沈惊澜来得突然,必有要紧事。 温若初赶紧安抚王安如,“别怕,别怕,他是我认识的江湖义士,是好人,安如你先回去,我这边有事。” 王安如探出脑袋,打量站在门口的“面具人”,尽管“面具人”没有进一步动作,可那阎罗面具狰狞可怖,还是有些害怕。 温若初递给沈惊澜一个眼色,沈惊澜转身退了出去。 王安如这才从温若初身后钻出来,像是很后怕的样子,拍着胸口顺气。 “表姐,方才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好威风啊,好像很听你话的样子。” 温若初认同,此时没心情听王安如夸赞沈惊澜,拿起大氅披到王安如身上,随后打了一个结,推着王安如的后背。 “我们改天在聊,天冷路滑早点回去,别让舅舅舅娘担心了。” 送走王安如,温若初折返回房间,急着问沈惊澜。 “发生什么事了?” 沈惊澜摘下面具。 “博阳侯府出事了……” 温若初赶回博阳侯府的时候,芳若领着一列禁军刚从府里出来,双方打了一个照面。 芳若对温若初行了一个礼,“郡主节哀,博阳侯和白氏犯了欺君之罪,蔑视天威,这是圣人的意思。” 院子里死气沉沉,小厮丫鬟跪了一院子,一个两个的耷拉着脑袋,低声抽泣。 石头红着眼睛迎上温若初。 “郡主,你可算是回来了,正要派人去找您呢。” 温若初快步走进堂屋,尽管回来路上沈惊澜告诉过她,圣人得知温承德在和王首青成亲之前和白姨娘私相授受,触犯欺君之罪,圣人可能要处死温承德。 亲眼见到眼前的一幕,温若初还是瞬间脸上血色退了一个干净,她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整个人好像被抽空了。 沈惊澜扶住她,她才没有摔倒下去。 温承德和白姨娘双双倒地,一动不动,眼睛口鼻缓缓往外留着血。 两人手边分别倒着酒盅,死的突然又凄惨。 温承德和白姨娘是因为犯了欺君之罪被圣人赐了鸩酒,双双殒命。 温承德可能不在意她,可温承德到底是她的亲生父亲,温若初大脑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见到温承德突然离开有些难以置信。 没有哭,没有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缓了好长时间才找回些自我意识,告诉自己温承德死了。 温若初缓了缓心神,吩咐石头,“去准备后事。” 侯府上下这才忙活起来,挂白绫,换白蜡烛,通知亲朋好友…… 下午天擦黑才准备妥当,温承德和白姨娘也分别安置在了棺材里。 不管温承德有没有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好歹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得尽孝,温若初换上孝服,跪在灵前守灵。 一张一张地往铜盆里扔黄纸。 火苗呼呼燃烧,映烤着温若初白皙如画的脸庞,此时她却有些冷。 沈惊澜也换上了一身素衣,给温若初披了一件披风,低声道。 “去吃些东西吧,我替你一会。” 温若初轻声道,“我不饿,天冷了,你回屋歇着吧。” 灵堂没有地龙,赶上三九,天寒地冻的,沈惊澜惧冷,又和温承德非亲非故,没必要让人家替她守灵。 门外飘着雪花,冷风卷起时不时窜起的火苗,夹杂着灰烬打着旋腾空盘旋飞起,没一会又落下。 温若初独自跪在灵前,麻布孝衣松松垮垮地裹在她瘦弱娇小的身体上。 温承德一生无儿,只有两个女儿,还嫁出去一个。 倒是有一个侄子温乐生,这会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大抵是又去了赌坊,家里出了大事还没回来。 眼下,好像也只能温若初在这守着。 沈惊澜看着温若初形单影只跪在冰冷灵堂里,身形落寞,墨黑眸子里掩饰不住的尽是心疼。 好不容易射进他生命里的光,此时染上了灰色。 让他如何心安理得地回去? 沈惊澜沉默片刻,刚要张嘴说话,忽听隔壁院子传来吵闹声。 “怎么这么吵?”温若初回头问道。“那边干嘛呢。” 冯文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郡主,您快去看看吧,二夫人和二爷收拾侯爷东西呢。” 温承德和白姨娘被圣人赐鸩酒后,二叔温承义倒是帮忙张罗一会,在灵堂跪了没一刻钟就被二婶娘说是头疼叫了回去。 温承德刚走,二房就开始作妖。 温若初也顾不得灵堂守孝规矩了,赶紧去温承德院子。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大雪天的,二婶娘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帮人,个个五大三粗,穿着粗布短打,手脚麻利地进进出出“收拾”院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抄家。 月儿和秋菊两个丫鬟阻拦,被一个汉单手推倒,两个丫鬟爬起来,又去阻止。 “你们不能动侯爷和夫人的东西。” “走开。” 院子门口堆放着温承德和白姨娘生前用的零七八碎。不止温承德和白姨娘的东西,就连主院王首青平常爱看的书籍,以及手稿,都一并丢弃出来,凌乱地和温承德的东西混杂在一起,任凭雪花打落在上面。 陈年字迹被雪水打湿,氤氲模糊开来。 温若初搭眼就认出了王首青的东西,一股怒火瞬间直冲天灵盖,。 眼瞅那大汉又要推搡月儿和秋菊,厉声怒道。 “住手!谁让给你们动的?” 忙里忙外帮东西的几人停下手里动作,茫然地抬头看温若初。 一个皮肤偏黑身材矮胖男子,放下手里家具走了过来,大概是这几人的头头,一脸的傲慢。 “这位小姐,主家雇了我们当一等家丁,我们收了银子受惠于主家,当然得给主家好好干活了。”下巴点了点一地的零碎。 “这些都是主家让我们干的……” 放肆的视线上下打量温若初,“小姐这是服丧呢,您闪着点,别在主院这边转悠了,我们还有这么多活没干呢,磕到碰到您可就不好了。” 二房媳妇王氏不紧不慢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身后还呼呼啦啦跟着六七个丫鬟,一脸谄笑地看着温若初。 “呦,小初啊,侯爷刚走,你不在祠堂守灵,来这干嘛?这两日家里的杂事不用你操心了。” 温若初没接二房王氏的话茬,板着脸色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我爹刚闭上眼睛,你们二房就想鸠占鹊巢?” “小初误会了不是,”王氏不以为意地哼笑两声,“侯爷毕竟走了,我们这些活着的得向前看,乐生是温家的独苗,以后乐生就是主家了,我这个当娘的帮乐生收拾收拾院子。” “小初不用担心,沈娘没有撵你的意思,你想在家里住多久就住多久。” 目中无人有故作大度的姿态,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博阳侯府的当家主母。 温承义缩头缩脑站在一边不吱声,看样子也是默认了王氏的做法。 二房明摆着就是见温若初没有兄弟想吃绝户,从二房一家搬进来的第一天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温承德前脚刚死,他们就来欺负她。 但二房一家打错算盘了,她是温若初,敢欺负到她头上,就别怪她不顾亲戚情面了。 温若初眸光犀利,看向王氏。 “吃绝户?想都别想,有我在,博阳侯的爵位承袭不到你们二房头上,至于这宅子,连根草棍都和你们没关系。” “你们,现在,立刻,马上离开博阳侯府。” 第84章 吃绝户? 王氏一听不愿意了,“大哥膝下无子,博阳侯的爵位还有这座宅子理所应当承袭给乐生,你早晚都要嫁人的,还想胳膊肘往外拐便宜了外人不成?” 说话的时候,眼神还在沈惊澜身上瞄了两眼。 “你管我便宜谁,这宅子我就算是一把火烧了也不会便宜你。” 温若初扫了一眼二房不知道从哪里好来的地痞混混家丁。 “这里是博阳侯府,受圣人庇佑,我爹西去之前并未把家产传给他侄子,依大虞律例,私动他人财物视为盗,你们现在离开,本郡主念在你们受人蛊惑,可以既往不咎。” “家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犹豫,王氏急道。 “别听她的,满上京打听打听,哪有家产给外姓人的,子侄子侄无子,就是侄,这里是温家,轮不到外人做主……” “我好心让你留住在府里,你却不识抬举,忤逆上长辈了……” 王氏简直不可理喻,行为逻辑堪比强盗,温若初正要开口说话,面前多了一道高大身影。 沈惊澜把王首青的书籍手稿捡起来交给冯文,从一顿零碎里抽出一根手臂粗的木棍拎在手里,一身戾气挡在温若初面前,凌厉的目光落在王氏身上。 身上戾气如猝了毒的刀剑,让人不寒而栗,沈惊澜缓步逼近王氏,木棍摩擦地面发出“哗啦啦”声响。 “郡主让你们走。” 王氏脚步不觉后退,说话都结巴了。 “你……你……你要干什么?我可告诉你,打人犯法,你打我试试?” 沈惊澜向来话少,举起木棍朝着王氏脑袋就要砸下去,王氏赶紧矮腰抱头鼠窜,咬牙切齿地骂沈惊澜。 “疯子!” 拉着温承义连东西都没敢收拾,逃离出俯。 王氏雇佣来的“一等家丁”和“高等女使”也一并被赶了出去,纷纷朝王氏要银子。 “你不是说给我们一个月五两银子,拿钱!” “等着,等着。” 王氏讨好地笑了笑,这些人不干活还想拿银子,做梦去吧,眼下最要紧的是回去,可沈惊澜还在门口。 侯府门口人来人往,温若初养的那条疯狗,总不至于出来乱咬人。 王氏找回了几分底气,屁股往地下一坐,泼妇骂街似的哭喊。 “没天理了,大哥您睁开眼看看吧,您刚走,您的闺女就把我们撵出来了,乐生可是温家独苗,从此乐生要露宿街头了……” 余光瞧见温承义远远站在一边杵着,心里窝火,怎么找了一个面瓜做夫君,温承义若是能拎得起来的,也挣来一份家业,吃香喝辣过逍遥日子,她何至于当街撒泼,为儿子将来操劳。 站起身,抬手就把温承义薅了过来,“坐下,跟我一起喊,儿子是我自己的吗?” 温承义也算是个读书人,抹不开面子,自家母老虎在这,也只能低着头跟着哭嚎两声。 沈惊澜放下木棍,丝毫不为二房哭嚎所动,淡声吩咐门房。 “关门!” 门房早看不惯二房打秋风做派了,看在侯爷份上才给他们脸面,如今侯爷没了,听到沈惊澜吩咐,动作麻利地关上门。 王氏眼瞅撒泼不管用,拍拍屁股起身,跳起脚指着沈惊澜大骂。 “你以为你谁啊,不过是我侄女屋里吃软饭的,把我们赶出来,这宅子也不是你沈惊澜的,是我们温家的……” “咚——”厚重门板合拢。 王氏骂的声音更大了,“你等着,我这就去大理寺报官,让官爷来评评理,到时候我亲自把你打出去……” 刚把温承义和王氏赶出去,温乐生就回来了,身上还带着一股子烟熏火燎的汗臭味,不用问也知道刚从赌坊回来。 进门匆匆换上麻布孝衣,在温承德棺木前,磕了三个响头,才丧眉搭眼地和温若初认错。 “若初妹妹,我……我错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就你自己一个人……二妹妹呢?” 温若初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吸了吸鼻子。 “已经差人传信了,快到了吧?” 温乐生抬手和跪在温若初身边的沈惊澜打了一个招呼,顿了顿,和温若初犹豫着解释道。 “我什么德行我自己知道,你放心,这宅子是你的,我不要。” “当年大伯只身一人进京赶考,一举得中进士,和大伯母成亲才有了和博阳侯的爵位和这座宅子。” 温乐生自嘲地笑了笑,“我们温家出了一个侯爷,也算是烧高香,祖坟冒青烟了。” “你一个女儿家,父母都不在了,一个人不容易。若初妹妹你放心我不会让我娘去大理寺报官。”小声嘀咕,原本他们也不占理。 接着说道:“不管你愿不愿意认我这个哥,我都把你当我妹……” 第85章 吃软饭 温若初侧目看着温乐生,鼻子突然酸酸的。 温乐生到底和二叔二婶娘不一样,温乐生这人平常看着不着调,本性却不坏,只是被王氏娇养歪了,若是有心性纯良之人教导,再好生磨砺一番,说不定还有得救。 温承德获欺君之罪而死,博阳侯的爵位就算有亲儿子也承袭不下去,温若初倒是希望温乐生能支棱起来,自己谋个爵位。 若是温乐生愿意走上正道,温若初是愿意帮他的,归根结底还是要看温乐生怎么做。 温若初讨厌煽情,抹了一把眼睛,抬手拍了温乐生一巴掌,手掌拍在一坨肥肉上,啪的一声。 “别废话了,族谱上写着你名呢,我爹刚没,你就要另开族谱不成?” 有一个堂兄在,感觉一下子就不一样了,温若初莫名觉得松了一口气。 王氏叫来的人把主院那边翻得稀巴烂,她得赶紧去收拾收拾,灵堂这边交给温乐生,带着沈惊澜去主院收拾王首青遗物。 王首青都没十七年了,温承德和王首青成亲之前就算故意隐瞒,也不至于因为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以欺君之罪处死温承德。 其中一定有隐情! 只可惜书中温若初是个炮灰,关于温若初母亲王首青的笔墨就更少了。 就连沈惊澜的天机阁,也没查到王首青除了贤德勤政以外有什么特别之处。 沈惊澜还告诉温若初,当年圣人已经下旨赐婚王首青和先太子,后来不知何种原因,王首青忽然悔婚另嫁温承德。 王首青和温承德婚后很快怀有身孕,有了温若初,但两人婚后生活并不如意,分院而住。 一次王首青入宫,突发恶疾暴毙身亡,死在宫里。 温若初突然想起来,关于女皇的花边消息,书中好好像有一段女皇的回忆,在选秀入宫之前,好像是有一个相好。 女皇的母家为了让女皇安心待在宫里,服侍先皇,暗中找人做掉了女皇的相好。 从那以后女皇像开了挂一样,斗倒后宫一个又一个妃嫔,一路过关斩将,坐到皇后的位置,先帝病重的时候,政务交给女皇打理。 先帝驾崩之后,女皇手里掌握了绝对的权利,自己登上皇位。 温若初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王首青若是女皇入宫前所生,那么女皇对王首青的重视,以及对她的格外宠爱就都能说得通了。 温若初想得入了神,直到沈惊澜叫她,才回神。 “你看看这个。” 沈惊澜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张地契,和一封信。 温若初接过来,信是王首青字迹,像是一封举荐信的手稿,被举荐人姓白,到曲源县任职县令。 温若初几乎下意识想到了白姨娘那个外任县令途中被劫匪所杀的亲戚,也就是前阵子死在她后院枯井里的小翠的父亲。 王首青无缘无故为何要举荐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做县令? 温若初带着疑问翻开信下面的地契,地契标注地址宥阳,日期在王首青和温承德婚后,买卖信息一栏上买方正是温承德。是一个三进三出的院子,大概就是白姨娘和温情柔住的院子。 地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纸张泛黄,中间还有一大块不规则圆形褶皱,像是被水晕染过的痕迹。 温若初轻抚那块晕染过的痕迹,心脏微微抽痛。 王首青在这张地契上哭过…… 指腹抚过凹凸褶皱,几乎体会到了当时王首青看到这张地契时的心情。 自己怀着孕,突然得知夫君在老家养了妻女…… 又在圣人那拒绝了太子的婚约…… 王首青当时一定很绝望吧。 这封举荐信,应该是王首青觉得愧对白姨娘母女,帮了白姨娘家人一把,只可惜那人无福消受,没过上好日子就死了。 白姨娘和温清柔能相安无事地待在宥阳老家,说不定也有王首青的暗中帮衬。 温若初执意寻找真相,被女皇察觉,才一怒之下要了背叛王首青的温承德和白姨娘的性命。 没有足够证据,逻辑链却是完整的。 眼泪不觉从脸庞滑落,心疼王首青…… 也在怀疑自己,王首青极力掩盖的真相被她翻出来,间接要了温承德和白姨娘的命,到底值不值得? 沈惊澜从小见惯了后宫家宅里的腌臜事,大概猜测出了始末,静静地看着温若初,墨黑的眸子里看起来比温若初还难受。 站在温若初身边沉默了好长时间,等温若初差不多哭够了,掏出帕子,弯腰凑近温若初,去揩她眼底泪花。 “不是你的错。” 声音淡淡的轻声安抚,“错的是侯爷的忘恩负义,错的是白姨娘贪得无厌,不知感恩,我之前查过,温承德和白姨娘成亲并未过官府,没经过官府就是无媒苟合,你娘才是正妻。” 温若初询问的眼神看向沈惊澜,沈惊澜定定点头,“是真的。” 温若初松了一口气,愧疚感稍稍减轻些许。 她坐在软凳里,手边燃着烛火,方才沈惊澜突然凑过来的时候,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隐隐约约记得在不久前发生过。 什么事来着? 沈惊澜会凑她这么近,近到能看清沈惊澜瞳仁里映出自己的影子。 沈惊澜动作轻柔,帕子吸干眼底泪花,视线描摹眼前女子五官,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心疼和情意,眸光不觉落在那两片水润的唇瓣上,停顿片刻又克制地移开。 温若初盯着沈惊澜的眼睛,在沈惊澜视线落在她嘴唇的时候,突然就想起来了。 那日吃馄饨庆祝凌玄礼升迁,吃醉了酒,沈惊澜趁着她酒醉偷亲她来着。 我靠! 沈惊澜什么意思? 她拉下脸面主动和沈惊澜说相好,沈惊澜当时脸色难看,像是被强了一样,极度不情愿。 偷亲她明摆着就是对她有意思! 摆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他到底想怎样? 她都这么倒霉了,沈惊澜还欺负她! 一股怒火在她心底噌燃起,火苗窜得高高的。 两条柳眉竖起,温若初正要开口问沈惊澜,沈惊澜却突然开口。 “别哭,以后我就是你家人。” 心底怒火好像被人浇了一盆冷水,瞬间熄灭,连火星都没了,温若初怔楞地看着沈惊澜,眨着一双泛红水亮的眼睛,懵懂地看着沈惊澜。 家人? 是她理解的那个“家人”吗? 不确定地顺着沈惊澜的话问道:“那……那你不怕被人说吃软饭?” 沈惊澜勾了勾唇角,“软饭养胃。” ’ 第86章 三个人的狗血剧情 温若初整理完王首青遗物,又把温承德和白姨娘的东西归拢回原位置。 沈惊澜没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知道沈惊澜不讨厌她,这已经足够了,她和沈惊澜之间隔着鸿沟天堑,怎敢求天长地久。 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给自己找麻烦,才是她的行事准则。 有沈惊澜的宽慰,温若初心里却是好受一点,有人愿意和她站在一处,像家人一样。 这个冬天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只是可惜眼下家里出了事,暂时没心情花前月下,想着等过段日子温承德和白姨娘的丧事处理完了,在补给沈惊澜。 回灵堂和温乐生商量守灵,温乐生极力要求守晚上,不用温若初。 府里有几个下人张罗要走,“郡主,赶上侯爷和白姨娘的事,我们都知道府里最近挺忙的,正需要人手的时候,不是我们几个不愿意留下,实在是家里临时有事。” 为首的是一个在博阳侯府干了十几年的嬷嬷,好像还是温承德的远房亲戚。 博阳侯府人丁稀薄,温承德一走,整个侯府看起来就没什么指望了,人往高处走。 心不在这,留也留不住。 温若初没说什么,让秋菊直接给他们结账走人。 走了一波人,偌大侯府显得更冷清了。 眼瞅快三更了,温若初替温乐生,让温乐生去简单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温若初!”一道满是怒意的尖厉声音传来。 温若初回头看去,来人身形娇小羸弱,穿着娇粉衣裳,身后还披着大红披风。 温清柔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个时辰才回来,当初凌玄澈舅舅萧石死的时候,去得比谁腿都勤快。 温清柔整个下午都在凌府,等晚上回雀儿街巷院子的时候,才知道爹娘触犯了欺君之罪,被圣人处死了。 不顾下人阻拦瞪着眼睛,疯了一样朝温若初扑了过来,张牙舞爪地像是要吃人。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捅到圣人面前的?爹娘遭此横祸,是不是你?” 沈惊澜要起身去拦,温若初比他先起身,告诉沈惊澜她能处理,让沈惊澜先回去了。 抬手甩了温清柔一个耳光。 “爹还躺在那,白姨娘也躺在那,瞧瞧你这副德行,你回来是干嘛的?” 温清柔脸被打偏,噼里啪啦地掉眼泪,恶狠狠瞪着温若初。 “这下你满意了,这个家是你的了。” 温若初:“……” 家里出了事,温若初没那个心思和温清柔吵架,让丫鬟去拿丧服孝衣。 但温清柔好像不是回来看温承德和白姨娘的,厉声质问。 “你杀了我爹娘,你怎么那么狠的心,你们母女抢走人家的丈夫,父亲不算,非要将人赶尽杀绝才痛快?” 屋里丫鬟嬷嬷小厮一大堆,上一辈的恩怨,不管是对温承德白姨娘还是王首青来说,都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好事,王首青更是处处隐瞒。 温清柔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嚷了出来,实在不知道温清柔是蠢,还是被恨意蒙蔽了心智。 反手又甩了温清柔一个巴掌。 “闭嘴!”怕温清柔继续发疯口无遮拦,屏退屋内下人。 “怎么?”温清柔冷笑,“能做得出来,还怕别人知道?反正现在爹娘也没了,就让天下人都来观摩观摩,王首青如何仗势欺人抢人家丈夫,害得人家妻女孤苦无依。” “别以为有权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爹娘都被你害死了,我不怕你,大不了连我你也一起弄死。” 王首青死了十几年,温承德和白姨娘的尸首就停在这,温若初本想着人死债销,息事宁人。 也不知道白姨娘给温清柔灌输了什么思想,明明是无媒苟合,私相授受,珠胎暗结,怎么就这么理直气壮的。 既然温清柔执意纠缠,那她必须和温清柔掰扯明白。 让人去取了宥阳地契和那封举荐信手稿,直接砸到温清柔脸上。 “瞪大眼睛看清楚,是爹成心隐瞒,贪慕权贵,我娘并不知道爹在老家有白姨娘,爹和白姨娘也没过官府,男女亲事不过官府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我娘是名正言顺,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你如果不相信,尽管去宥阳府衙查看,还有你和白姨娘在宥阳的那几年,也是我娘在一直暗中照拂。” “若是没有我娘,你以为你们母女能活到现在?” “白姨娘家的亲戚,无名无权,资质平庸,连举人都没考上,凭什么得到当时任职中书省中书舍人的格外关照,还特意写了一封举荐信?” 王首青是何等的玲珑心思,怎会不知温承德养着白姨娘母女? 没有王首青的默许,暗中周旋,圣人估计早就找到温承德和白姨娘头上了。 温清柔知道温承德和白姨娘的亲事没过官府,要不然早拿着婚书去告大理寺告状了。 娘亲告诉她,当年爹进京赶考之前答应娘,考中就会回老家娶她,爹一举得中进士,本以为苦尽甘来,没想到让王首青抢了先。 那个时候娘已经怀了她,是王首青毁了她们母女一辈子。 要不是爹来信说会带她们去上京城过好日子,并在老家买了宅子时常接济,她们母女都不知道要如何活下去。 明明明是王首青悍妒跋扈,抢了正妻的位置,百般阻拦不让爹把她们接过来。 她看着那封举荐信,温若初告诉她是王首青一直在暗中帮扶他们。 她和娘气忍气吞声,吃了这么多年的苦算什么? 她娘才是爹的正妻,她是博阳侯嫡女。 没有王首青和温若初,她和娘早在这上京城里过风光日子了。 温若初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封信,倒好像她欠她的一样,真是可笑! 错的是王首青,是温若初。 对,就是这样!! 第87章 争宠 温清柔目光呆滞,手里举荐信攥成皱皱巴巴的一团,无意识地摇头,口中喃喃自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瞪大眼睛,满是恨意的目光看着温若初,“一定是你伪造的,你娘害得人骨肉分离,你就伪造了一封信包庇。” 疯癫地大笑两声,“你想让我和娘亲原谅王首青,做梦!哈哈哈!” 大家都是受害者,若是没有温承德最开始的故意隐瞒,怎么会有接下来发生的事,到温情柔嘴里都是她和王首青的错了。 温若初冷眼看着温情柔,暗骂一声,“疯子” 温情柔这个样子也不能留在灵堂守灵了,吩咐人进来把温情柔送回去,明日吊唁的宾客们来,她这个样子不够丢人现眼的。 两个小厮架着温情柔的胳膊就往外拖,温情柔双目赤红恶狠狠盯着温若初。 “你和王首青抢走了我和我娘的一生,你又杀了我爹娘,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 温若初等着温清柔如何不放过她,温清柔手里除了一个假意投诚安王的上官,没有其它筹码和她斗。 那个上官男生女相,一身阴柔邪气,这样一个人侍奉在女皇身边,温若初不放心,早就想动上官了。 温承德因罪赐死,来吊唁的人没多少,温清柔到底是没疯,被温若初撵出去第二天乖乖换上麻衣孝服为温承德和白姨娘守灵。 王首青生前和温承德分院而住,温若初做主,没让两人合葬一处,白另寻一处葬了温承德,白姨娘以妾室礼制埋在温承德旁边。 忙了十几日,温承德和白姨娘的后事终于处理完。 前阵子托沈惊澜找会针灸按摩擅长给年长妇人诊病的郎中,这日刚好到了,郎中姓胡,在闽州那一片人称妙医圣手,很有名气。 温若初基本可以确定女皇和她有血缘关系,出于个人情感,温若初是真心希望女皇长命百岁。 书中描述女皇这个冬天生了一场大病,没熬到开春就驾崩了,但愿这位胡大夫能给女皇续续命。 她倒是想看看那个上官是帮女皇诊病,还是想要女皇的命。 不管是哪种,那个上官都不能继续留在女皇面前。 温若初让胡大夫等候在女皇寝宫外,宫人通传后,走进寝宫。 女皇撑着胳膊靠在贵妃榻里,好像很疲惫的样子闭着眼睛,上官一袭单薄素衣跪坐在女皇面前,按揉女皇大腿。 寝殿内光线明显偏暗,带着清淡香气的袅袅青烟从香炉里缓缓升起。 温若初瞄了一眼上官,眼神警惕而犀利,很快收回视线,深吸一口调整表情,跪地行礼。 “小初叩见外祖母,外祖母万岁万岁万万岁。” 半晌后,女皇撩开眼皮瞅了她一眼。 “大冷天的,别跪着了,快起来,怎么瘦了?过来,朕瞧瞧。” 温若初上前,抬腿蹬下鞋子,二话不说直接歪倒进女皇怀里,拦在上官和女皇之间。 上官的手悬空,低头瞅了一眼温若初,阴柔的目光中,快速划过一抹旁人难以注意到的恨意,很快恢复正常。 女皇愣了一下,自己养大的小娃娃,上次这么对她撒娇已经是十几年前,骤然来这么一下,觉得甚是有趣,顺势把温若初搂在怀里。 笑着嗔怪:“多大的人了,毛毛躁躁的毛病改不了!” 温若初往女皇怀里缩了缩,“小初想外祖姑母想得紧,想和外祖姑母说说话。” “你啊。”女皇不轻不重拍了温若初一下。 芳若站在一边跟着笑了笑。 上官轻声提醒,“郡主动作轻柔些,圣人最近身子不适。” 祖孙俩笑声戛然而止,女皇眉头蹙了蹙,抬头对上官摆摆手。 “无妨,你下去吧。” 上官暗暗咬了咬牙,挤出一抹不达眼底的笑意,恭顺行礼。 “是。”低头退了出去,礼仪和态度上挑不出一点错处。 温若初暗道这个上官能走到女皇面前,果然不简单。 想当她外祖姑父?那是做梦! 她瘪瘪嘴,滑跪在地,“外祖姑母身子抱恙,小初思念外祖姑母情难自禁,伤到的外祖姑母,请外祖姑母责罚。” 女皇吓了一跳,“傻孩子,朕又没怪罪你,快起来。”拉着温若初坐到身边。 温若初头埋得低低的,像是刚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女皇的眼神满是关切的期翼。 “小初一直挂心外祖姑母龙体,特意寻了一个妙医圣手,请来为外祖姑母调理龙体。” “好好好,”女皇连连说好,慈爱地抚着温若初的头发,“朕的小初长大了,知道关心外祖姑母身子了。” “我心里一直都挂心外祖姑母身子的。” 祖孙说笑一阵,温若初不着痕迹把话题拐到王首青身上。 “马上就是母亲的忌日了,外祖姑母能否恩准小初今年去母亲离世的地方祭奠一下?” 话音落地,女皇脸上笑意缓缓退去,被一种类似落寞和愧疚的情绪取代,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连话都不接了。 芳若笑着接过话茬,“当年的王大人惊才绝艳,果断卓绝,配得上天下第一奇女子,”长叹一口,“只可惜天妒英才,红颜薄命,圣人每每想起甚是惋惜,每年的祭奠都格隆重,郡主无需担心。” 当娘王首青是被召入宫,突发恶疾暴毙,温若初始终觉得王首青的死因有蹊跷。 温若初自认不是一个爱较真的人,但王首青的死就像是她的一块心病,如影随形,抹不去划不掉,堵得人心里难受。 有温承德之事在前,只能旁敲侧击试探女皇态度。 女皇缄默不言,芳若遮遮掩掩,更加确定了心中猜测。 温若初面上不显异色,勾了勾唇角。 “仿若姑姑说的,劳烦姑姑费心了。” 怕女皇多想,赶紧岔开话题,差人把胡大夫传了进来。 胡大夫跪地行礼,“草民胡庸叩见圣人,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胡庸四十多岁,身材微胖,面相憨厚一脸和气,中规中矩的长相。 女皇坐在软榻上,眯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打量胡庸,拧着眉头,好像不是很满意。 温清柔借助安王之手把上官送到女皇面前,走了温若初曾经的老路。温若初从穿过来的那天就决定不干这等腌臜事了。 寻大夫的时候,只顾着医术高超,没在意相貌。 暗道:坏了,女皇可能误会什么了。 胡庸可能留不下。 温若初打量女皇神色,眼瞅女皇要张嘴说话,赶紧建议道。 “不如先让胡大夫为您诊诊脉,也试试胡大夫的医术水准?”就算是留不下胡庸,也想看看那个上官有没有对女皇的身体做手脚。 女皇迟疑着答应,胡庸铺了一层纱巾在女皇手腕上,神色严肃地把食指和中指隔着纱巾搭在脉搏上。 第88章 雇凶杀人 胡庸捋须沉思良久,放下女皇手腕。 “敢问圣人近来可有食欲不佳,嗜睡之症?” 女皇神色正了几分,最近食欲确实不怎么好,还经常嗜睡。 “有几分本事,你有法子?” “有。”胡庸定定答道。 求得女皇恕罪之后,胡庸在女皇后背重重拍了三下。 女皇缓了缓神色,长长吐出一口气,面色明显较方才好转,重新问了胡大夫名字。 胡庸说得委婉,总结一句话,就是女皇身体康健,只是缺少运动积食了,说完余光别有深意地瞅了温若初一眼。 温若初悬着的心放下,这会应该是稳了,嘴角笑了笑。 “有胡大夫这样的妙医圣手盯着外祖姑母的身体健康,小初也就放心了。” “小初就不打扰外祖姑母歇着了,小初告退。” 女皇点点头,“带来的这位胡大夫医术果然高明,过阵子雍国使团来访,朕得攒足了精神,这个胡大夫就留下吧。” 胡庸赶紧跪地叩谢皇恩。 温若初道:“胡大夫第一次侍驾,容小初叮嘱胡大夫两句。” 女皇点点头,“去吧。” 温若初离开之后,女皇神色落寞地叹了一口气。 “她怀疑朕了,朕要不要把首青死的真相告诉她?她该不会记恨上朕吧?” “知道真相未必是好事,”芳若轻声劝慰道,“若初郡主自小懂事,血脉亲情在那摆着呢,不是还给您举荐了一位妙医圣手关心您身子?” 女皇神色这才缓了缓,点点头,到底是自己延续下来的血脉,不管怎么着都和自己亲。 温若初带胡庸出了女皇寝宫,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才压低声音问道。 “怎么样?” 胡庸面色凝重,眉头紧锁,“圣人脉象很怪,瞧着是脉象浑厚身体康健之状,可……” “有话直说。” “寻常法子切脉看不出来,我也是琢磨了好一会才确定,圣人气血不是一般的亏损,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那康健只是表状,长此以往怕是活不过明年开春。” 温若初倒吸一口冷气,对胡庸行了一礼。 “劳烦胡大夫调查圣人病因,为圣人续命,小初感激不尽。” 胡庸赶紧扶起温若初,“阁主对我有恩,阁主既然让我听命于郡主,我定当竭尽全力。” 温若初叮嘱胡庸有事及时派人传话,注意一个叫上官的人,才离开皇宫。 当天下午就把芳若姑姑约了出来,胡庸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述给芳若。 人到年纪了都惜命,那上官在女皇面前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女皇能走到如今位置,什么事没见过,见识到胡庸的真本事,自然会摒弃歪门邪道。 或许是芳若也早就察觉到了,在女皇面前说了什么,胡庸侍驾之后,女皇召见上官的次数明显少了。 雀儿街巷温清柔院子 凌妙穿着宽松的衣裳,脸色难看地坐在上手位。 “你推荐的那个上官也不顶用啊,这才几日就被一个老头顶下去了,御书房那边有什么消息都传不出来,废物。” 温清柔坐在椅子里,端着茶盏漫不经心地刮着茶沫。 “凌小姐推荐一个人进去,把温若初的人顶下去?” “你!”凌妙被噎了一下,剜了温清柔一眼,“我能找到还用你做什么?” 温清柔抿了一口茶水,不紧不慢地劝说。 “凌小姐莫生气,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 温清柔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个凌妙更生气了,莫易宇那个死鬼背着她在外面养别的女人,还连累了他们安王府,害得她年纪轻轻成了寡妇,还带着一个孩子。 凌妙心里恨意难消,她本是安王府身份尊贵的嫡小姐,圣人唯一的嫡亲孙女,竟然沦落到如此田地,这一切都是拜温若初所赐,要不是温若初吃饱了没事闲的首告什么雍国细作,她又怎会如此。 凌妙眼神放空盯着面前一处,捏着座椅扶手的指腹泛白,咬牙切齿。 温清柔瞄了一眼凌妙,果然又被她的三言两语激怒了,像是想到什么伤心事似的,拿出帕子摸了摸眼底。 “我爹娘都被温若初害死了,温若初深受圣人宠爱,只可惜我一介女子,纵然是有心为父报仇,也没有那个力啊。” 这句话和凌妙达到了共鸣,“还是你不想,你是温家二小姐,你若是有必杀温若初的心,温若初早死了,哪还会有后面这些事,你不为父报仇就是不孝。” “我是温家二小姐,可温若初不让我回府,我也只能委身在这个逼仄小院苟活度日,连接触温若初的机会都没有,去哪里尽孝啊?” 凌妙眼珠子一转,“你可以雇凶杀人啊,不用你自己出面,还能达到尽孝的目的。” “雇凶?”温清柔做出一副震惊害怕的样子,“那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找一个信得过的,武功高强,嘴巴严实的,事后人不知鬼不觉,没人能查到你头上。” 温清柔若有所思点点头,“我倒是真听说过,我的一个朋友说最近江湖新兴起一个叫天机阁的组织,主要贩卖情报,帮人处理麻烦,比如杀人的买卖也是接的。” “天机阁各个武功高强,保密性也极强,如今还没有人见过天机阁阁主真面目,若是天机阁出手杀温若初,温若初必死无疑,只是……” 凌妙等得直着急,“只是什么?” 温清柔为难地笑了笑,“天机阁要价太高,寻常人出不起。” “人家有那么大本事,自然要价高。” 凌妙心思活络起来,眼神发亮,好像看到了世仇死在面前的样子。 “你去打听打听要多少银子,这银子,我出了。” 第89章 沈男模 有间书坊二楼。 追风对沈惊澜汇报雍国近况,“沈飞白率领的雍国使团已到达岭北,近日抵达上京。” 沈惊澜坐在椅子里,淡淡地嗯了一声。 雍国六皇子沈飞白派到大虞的探子,被他和温若初打掉了,女皇屯兵两国交界处,给雍国施压。 如他所料,雍国四分五裂,无力一站,那些养尊处优的蠹虫才没那个背水一战的骨气,果然派了使团过来求和。 沈惊澜原打算让范天恩过来,借机回雍国,料理了雍国皇室那些渣滓,待稳定之后光明正大迎娶温若初。 也不知道沈飞白和老皇帝说了什么,沈飞白居然有胆量亲自来了。 如此一来,就要转变一下应对策略了。 雍国惯例,皇帝薨逝皇子加封亲王,沈惊澜大虞为质,若是顺利回国,当记上一功。 雍国老皇帝十三个儿子,谁都不愿意多一个人来分他们的羹。 沈飞白定然也不愿意让他回去。 沈惊澜敛眉,拇指摩挲指腹,沉吟半晌,注意到追风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很重的包裹。 “什么?” “哦!” 追风把手中包裹哗啦一下放到桌上,首饰玉器金条散落一堆,粗略估算价值一千两,是天机阁的常价。 追风眉飞色舞地对沈惊澜解释。 “底下的兄弟接了一单杀人的买卖,”神秘兮兮地问沈惊澜“阁主,你猜是要杀谁?” 沈惊澜直觉这个人他认识,看都没看手边那些金银珠宝一眼。 “谁?” “温若初。” 沈惊澜脸色倏变,幽深晦暗的眸子射出如刀子一般的目光,泛着森森冷意。 “雇主是谁?” “也是熟人,温清柔。” 半炷香之后,那堆价值一千两的首饰玉器金条出现在温若初房间。 温若初眼神发亮。哗啦啦摆弄金银玉器。 “我的命在你们天机阁就值这么点银子。” 沈惊澜:‘……’ 沈惊澜坐在温若初对面,一脸阴沉,他拿这些东西回来,是告诉温若初,温清柔对她动了杀心,温清柔能雇他们天机阁,自然也能雇佣别的杀手。 他能护住温若初,却难免有疏漏,过些日子他回雍国之后,实在放心不下,此话意在提醒温若初小心。 温若初这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好像并没放在心上。 沈惊澜实在忍不住提醒道:“温清柔对你动了杀心!” “温清柔对我动杀心,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白姨娘死后,温清柔手里基本上没有入账。 胡庸侍驾后,上官受到冷落,安王府和温清柔定少不了交集。 买凶杀人这等低劣手段,不像是凌肃所为。 这些金银玉器首饰……若是没猜错,应该是凌妙瞒着安王凌肃偷偷凑的。 “怎么——” 温若初拉着长调,突然探过身子凑近沈惊澜,低声问道,“阁主大人不会是亲自来动手的吧?你舍得杀我?” 两人之间的桌子很小,温若初这么猝不及防地一探身,两人距离骤然拉近,呼吸纠缠在一起。 “舍得吗?”有又问了一次。 沈惊澜望着近在咫尺的温若初,她眼中那抹俏皮与狡黠,让他竟有片刻的失神。 在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这世间似乎没有什么能比此刻这双灵动眼眸更吸引人。 心底那点怒意瞬间被另一种不可名状的欲望所取代。 这一次他没躲,反而有些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墨黑深邃的眸子里好像有什么在燃烧,逐渐变得灼热起来,喉结不觉上下滚动一下。 温若初见沈惊澜不答,眼神已经告诉了她答案,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心中那股冲动愈发强烈。 她向来是个敢爱敢恨的性子,此刻面对沈惊澜,再也按捺不住心底那份情愫。 又往前探了探,蜻蜓点水一般轻触上那两片泛着凉意的薄唇。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接吻,好像水到渠成,又有些猝不及防。 最近忙着温承德和白姨娘后事,忽略了沈惊澜,前阵子答应沈惊澜补给他一段甜蜜恋爱的,一直没得机会,正好今日得空,又有了银子,可以和沈惊澜出去约会。 宫中传出的消息,过几日雍国使团来访大虞。 书中没有这段,她已经改变了沈惊澜的命运轨迹,沈惊澜是要做雍国皇帝的,这次使团来访是难得的合理回国机会。 她和沈惊澜剩下的相处时间不多了。 这样俊美的一张脸,住在她身边这么长时间,却没有好好享用,总觉得亏了,必须趁这段时间找补回来。 青天白日的也不能做什么,温若初原本只是想简单亲一下,没想到四片唇瓣刚刚分开,她的后脑勺被一只大手扣住。 沈惊澜粗粝的舌头蛮横地侵略她的口腔,加深了这个垂涎多日的吻。 温若初有些意乱情迷,等她回过神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面对面坐到沈惊澜的大腿上,脸颊绯红,被动又有些渴望地接受沈惊澜的吻。 沈惊澜双手环住温若初腰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瓣贴着温若初的耳廓,低声问道。 “酒坝南莫是谁?” 嗓音低沉又克制,夹杂着几分寒意。 温若初知道沈惊澜问的是“酒吧男模”,这小子的记性怎么这么好,多长时间了还记得这事呢? 她心中警铃大作,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她大脑飞速运转,咧嘴嘿嘿一笑,捧着沈惊澜的脸颊,讨好似的吧唧亲了一口。 “你啊,你就是酒吧男模。” 沈惊澜这张脸俊逸得堪比天人,说她是酒吧男模有点侮辱人,可她短时间内实在不知道如何圆回来。 沈惊澜眼睛亮了亮,想起第一次从温若初嘴里听到这两个词,好像很久之前了。 温若初的这句话好像对沈惊澜格外受用,耳边寒意退去,落在她鬓边一个轻吻。 沈惊澜将她搂在怀里,很用力,很用力,鼻尖还凑在她的颈窝贪婪地轻嗅。 温若初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余光瞅见桌子上的金银珠宝,赶紧轻轻拍了拍沈惊澜,示意他停下。 沈惊澜在床上什么德行她体会过,一会擦枪走火情难自禁控制不住,什么都不用干了。 沈惊澜满是情欲的眸子狐疑地看着她,拧了拧眉,似乎对温若初的突然叫停不大满意。 温若初道:“松手,姐带你出去潇洒快活去。” 第90章 好聚好散 温若初特意换上了一身和沈惊澜衣裳颜色相近的男装,还告诉沈惊澜这叫情侣装,扛着温清柔赞助的价值一千两金银玉器,一起出门。 还买了两个面具戴在头上,不是阎罗面具,是年画里的大头娃娃,笑嘻嘻的一脸喜气,两人这身行头走在街上,没人认得出来。 温若初说带着她的“买命钱”潇洒快活,沈惊澜以为温若初要去酒肆茶楼戏院,甚至依照温若初的个性,有些荒唐地想到了秦楼楚馆。 唯独没想到温若初将那些金银玉器兑换成银票之后,带着他去的地方居然是米行。 一千两银子,一连包圆了好几家米行存货,叫来女学的学生开设粥棚,给那些食不果腹的流民百姓施粥发粮。 领粥的百姓很快排起长队,念叨女学的学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温若初和沈惊澜戴着面具,远远看着学生们分发食物。 沈惊澜疑惑着问道:“此等歌功颂德的好事,你为何不自己去发做?” “如果顺利,这帮学生明年就可以参加春闱了,得中者入朝为官,少不了和百姓打交道,先帮她们积攒点名声,官场如战场,总有亲疏远近,有百姓基础,政令通行至少能方便些。” 沈惊澜侧目看着温若初,明明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子,却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代贤臣的影子。 大虞若满朝文武皆是如此,雍国没有任何胜算,甚至做敌国对手的资格都没有,不出几年必将被大虞悉数吞并。 正经不过两句话,温若初话锋一转,“反正银子不是我的,该省省,该花花,这叫破财免灾。” 沈惊澜:“……”那些银子是她的吗? 温若初说好带沈惊澜快活,按照她的节奏习惯,谈恋爱三件套,吃饭逛街看电影。 数九寒冬的不能逛街,带着沈惊澜去一家名为锅肉的地方,差不多就是水煮肉和温若初最爱的火锅差不多,吃了一个肚圆。 没有电影院就用去戏院代替,只是温若初实在没有那艺术细胞,戏子哼哼唧唧的差点没听睡着。 一个流程下来,天色渐晚,上玄月挂在树梢,鞋子踩在雪地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两人十指相扣,并排走在一起。 “马上十五了,”温若初突然问道,“你上个月,还有上上个月怎么过的?” 沈惊澜身上的寒毒伴随终身,恢复武功也只能是缓解。 “呃……” 沈惊澜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自从发现男女交合能解寒毒之后,月圆之夜总是不觉想起那晚,然后自己纾解,没有神清气爽的效果,也比之前硬抗要来的轻松得多。 含糊其辞道:“就……过来了。” 两人走进苍兰苑,正房和厢房分叉路口,沈惊澜没松开手,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温若初到底是从小看无脑玛丽苏恋爱剧长大的,秒懂沈惊澜的意思。 这事让她怎么说啊? 想跟着来就直接跟着呗! 纵然温若初神经大条,没心没肺,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郡主您回来了。”月儿提着灯笼过来,给温若初行礼一个礼。 两人的手自动分开,萦绕在温若初和沈惊澜之间的暧昧拉扯瞬间被切断。 月儿年纪小,丝毫没意识到黑灯瞎火两人在这干嘛呢。 “奴婢给您熬煮了梨,现在用刚好。” 温若初略显无措地搅弄着帕子,对沈惊澜道。 “那个……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 沈惊澜点点头,一整天那双黑眸都亮晶晶的,此时突然暗淡下来。 温若初领着月儿回屋,临到门口,回头瞅了沈惊澜一眼,娇俏灵动眸子碧波涌动,微微低头笑了笑。 温若初喝完梨汁,洗漱入睡,还没等睡着,窗户忽然被人打开,一道模糊黑影出现在她床边。 温若初心里一惊,还没等她坐起身,或许是怕吓到她,那黑影出声道,“别怕,是我。” “沈惊澜!”温若初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像之前每次一样,动作自然地往里蹭了蹭,让出位置。 沈惊澜直接躺到温若初身边,“不是郡主让谨之来的?”语气无辜。 温若初:“……” 得了便宜还卖乖,故意戏弄她是吧? 就算是,也不能说出来啊,她不要面子的吗? 温若初翻了一个身,背对沈惊澜。 “早点睡吧。” 沈惊澜规规矩矩地躺在温若初身边,心境有些不同了,像雄性动物有了领地意识,这个人现在是他的了。 沉默片刻,往里挪了挪,温若初没反应,又过了一会,手搭在温若初腰上,或许是人睡着了,依旧没反应,动作轻柔地揽着温若初的腰,把人捞进怀里。 闭着眼睛感受怀里人的气息。 黑暗中温若初等了半天,沈惊澜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温若初:“……” 这人真听话,大半夜翻窗进来,就是为了这…… 温若初叹了一口气,回想起中chun药那日,沈惊澜那情难自抑的样子,也不像是性冷淡啊? 罢了,沈惊澜从小缺爱,一步一步引导着来吧,到底是思想观念相对保守的古代,若是过于主动,倒是显得她轻浮了。 然而,上苍并没给她循序渐进的机会,她和沈惊澜刚刚有所进展,雍国使团到访大虞的时间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快,三日后便到达上京。 沈飞白还装模作样兄友弟恭似的,把沈惊澜接去了驿馆。 水仙是沈飞白精心培养的暗探,被温若初和沈惊澜两人联手拔了,才有了这才雍国使团来访,沈飞白心里恨足了温若初和沈惊澜。 沈飞白的确是来道歉的,推诿是底下人会错了意才致使发生水仙的事,并且割让了几十年前侵占大虞后来划分到雍国的三座城池。 女皇接受了三座城池,并没有计较沈飞白的说辞,时至今日,经过多轮商谈,细作的事才算是彻底了了,两国重修旧好。 在此期间,温若初给女皇递过口风,让沈惊澜回去。沈惊澜雄韬伟略,识人善用,不能委身于她做一辈子抬不起头的面首。 雍国才是他大展拳脚之地,更何况沈惊澜的母亲是被雍国皇帝和大皇子凌虐致死,沈惊澜得回去把这个仇报了。 女皇没说放不放沈惊澜,温若初知道,沈惊澜也一定在暗中寻机回雍国,必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不管沈飞白愿不愿意让沈惊澜回去,她和沈惊澜一明一暗配合,这次必须解除沈惊澜的质子身份回雍国。 女皇设宴宴请雍国使团,部分朝臣以及家眷作陪,温若初也在受邀之列。 算起来有一阵子没见到沈惊澜了,温若初盛装打扮,打算宴席过后和沈惊澜好好地道个别,好聚好散。 第91章 温若初:又来买我的命! 醉仙楼包厢 “这位小哥,一千两银子我可是交给你们了,温若初的人头什么时候送到。” 温清柔坐在椅子里,头戴帷帽,面上遮挡着黑色面纱。 昨日去万宝阁选首饰,亲眼看着掌柜的拿出一套紫金掐丝镶珠簪子,雍容华丽非常,一眼便相中了,问过才知是温若初定制的。 玄澈哥哥已经不信任她了,最近经常在她面前提温若初如何如何,明显就是对温若初旧情难。 银子都花出去好几日了,温若初依然潇洒快活,温清柔心中醋意翻涌,怒火难消,她只能托居间人联络到天机阁的人问问。 和温清柔见面的是追风,追风只在沈惊澜面前规矩些,平日我行我素,给人一种不羁神秘,又很厉害的错觉。 追风头戴面具,翘着二郎腿坐着,面对雇主的责问,不以为意。 “我们可是派出二等杀手去刺杀,可温若初命太硬,几次都没得手,这可怨不得我们。” 温清柔不愿意了,“那可是一千两银子,你们不是给钱就办事?要不了一个女子的命?” “那温若初可是郡主,身边都一个武功高强的随从,好像姓冯吧,不得手,也是正常。” “一千两银子只能是二等杀手,二等杀手水准有限,要不您就在等段时间,等哪天寻到机会了就去刺杀,您若是实在等不了,就再添点银子,雇个一等杀手。” 温清柔大声质问,“你之前也没说杀手还分一等二等?现在管我要银子,你们天机阁说话不算话。” 追风:“这话我可不认啊,我们也没说毁约,是你自己嫌弃慢,我只是好心给您提供一个合理的建议。” 温清柔生了一会儿闷气,不情愿地妥协。 “再添多少?” “三千两。” “三千两?你们怎么不去抢?” “一等杀手人员稀缺,手上订单爆满,就这还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插队呢,再补两千两就成。” 温清柔愤懑地咬了咬牙,“等着!” 温清柔离开醉仙楼后,直奔安王府,幸亏上官这张王牌还留在圣人身边,安王府还能她所用。 宴请雍国使臣这日,温若初一身红蓝相间华服出现在未央宫,头上插的簪子,正是温清柔在万宝阁看中的那只。 簪子上缀着红珊瑚珠流速,走动间摇曳轻摆,衬得本娇俏灵动的人,多了几分雍容华贵之气。 她到未央宫的时候,安王,景王,淮王,王丞相还有其他几位大臣以及家眷都到了,临近天子主位有两排空位。 凌妙坐在一边搭眼就瞧见了温若初,偷偷卖了家里几幅古画凑了两千两银子,让温清柔雇一等杀手,温若初嚣张不了多长时间。 温若初一进门就感觉都了凌妙敌意,昨天晚上追风就把从温清柔那诓骗来的银子给她送去了,念在银子的份上,凌妙爱怎么看她就怎么看她吧。 胡庸传信出来,已经确定上官在女皇身体里动过手脚,只是没有明确证据,全凭胡庸经验判断,如今只等上官露出马脚,除掉上官,而举荐上官入宫的安王可就解释不清了。 由太监引着坐到自己的位置,温若初刚落座没多久,分两列走进来一队人,直奔预留出的两排空座。 领头的三十多岁浓眉大眼,留着八字胡,一脸精明相,身穿青蓝色锦袍,正是雍国六皇子沈飞白,也是沈惊澜名义上的六皇兄。 雍国使团是今天宴会的主角,或许是提前做过功课,沈飞白没等入座就和大虞勋贵们寒暄,所招呼之人或是宗亲或是权臣。 沈飞白身边跟着一男一女,若是温若初没猜错的话,那一男一女应该是日后沈惊澜一统雍国的助力之二,范家兄妹,范天恩和范叶飞。 沈惊澜跟在队伍中下位置,一身月白长袍衬得人愈发清瘦几分,还是那副命不久矣的短命相。 未央宫的人很多,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眼就对上了那双娇俏灵动的眸子,停顿片刻,又很快移开,跟着使团的人落座,座位也靠后,像是一个小透明。 温若初正要起身和沈惊澜打声招呼,就看到沈惊澜自顾坐下了,只在进门的时候,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像不认识她似的,静静坐在那里低着头。 沈惊澜装作不认识她,温若初也只好装作不认识沈惊澜好了,收回落在沈惊澜身上的视线,和王安如说话。 沈惊澜余光始终落在对面温若初身上,只是他微微低着头,平常又善于隐藏,除了他自己没人注意到他那灼热中载满情意和思念的目光。 安王如凑到温若初身边,压低声音。 “表姐,我听说沈惊澜要解除质子身份跟随使团回雍国了。” 温若初点点头,这事她也是来的路上听经常给她传话的小宫女说的。 原本女皇是不同意沈惊澜解除质子身份的,但一个时辰前沈惊澜去找了女皇,也不知道沈惊澜是怎么说的,女皇同意了。 一个时辰前的正德殿。 沈惊澜跪在大殿中央,女皇面前。 “圣人圣明,臣不愿跟随使团回国,还望圣人成全。” “哦?”女皇高坐龙椅之上,疑惑问道。“雍国是你母国,你居然不愿意回去?” 沈惊澜解释,“边境三城是六皇兄沈飞白属地,一旦臣的父皇去了,六皇兄必然拿回边境三城……” 边境三城是作为赔礼刚刚划归给大虞的城池。 女皇重重拍了一下桌案,一脸怒容,指着沈惊澜。 “雍国若是敢出尔反尔,朕第一个就要了你的命!” “臣知道,圣人可随时要了臣的性命。” 沈惊澜重重把头磕在地上,姿态摆得极低,语气悲切。 “臣的母妃死于父兄之手,臣……臣每每念及母妃,便心如刀绞,实在无法面对父兄,今臣来此求见圣人……” “……只是想表明臣的想法,大虞待臣不薄,臣只想留在大虞苟延余生,臣母妃送臣来大虞之前,亦是如此告诫于臣。” 第92章 沈惊澜是温若初养在府里的面首 许是沈惊澜三句话不离母妃,触动了女皇,她面色缓了下来。 “那你不是更应该回去为你母妃报仇?”小声嘀咕,“没出息!” 顿了顿,继续说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沈惊澜恭敬退了出去。 沈惊澜原本以为要在沈飞白和女皇之间斡旋一番,才能解除质子身份。但见了沈飞白之后,他改变了想法。 沈飞白这人大概是被大皇子逼得急了,过于急功近利,表现自己,这几日经常扬言雍国必须结束四分五裂局面,还多方试探,试图得到大虞皇帝的支持。 殊不知大虞皇帝年龄偏长,执政二十几年,从近些年的推行的政策来看,大虞女皇现在力图求稳。 大虞女皇需要的是一个半死不活的邻居,而不是一个虎视眈眈假意臣服的猛兽。 沈惊澜以弱者姿态蛰伏大虞上京多年,也终于等来了机会。 当然,沈惊澜和女皇的谈话,温若初无从得知,只是后来从政德殿传出消息,女皇拟修改合约,加上释放质子沈惊澜回雍国这一条。 温若初得知消息的时候,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以来悬在心口的石头终于落下。 至少不会发生书中沈惊澜活埋五千大虞骑兵的事,温若初也避免了自己被剁手剁脚做成人彘的悲惨结局。 沈惊澜也在朝着既定命运发展,温若初也深知等着沈惊澜的是龙潭虎穴。 沈惊澜的母妃是寒族公主,以和亲的名义嫁给雍国老皇帝,不久之后被大皇子侵犯。 按照他们的逻辑,出了这种事,就是女子的不对,就是女子蓄意勾引。 雍国皇帝不愿宫闱丑闻外泄,又要顾全族寒族,没有合理理由处死寒族公主。 只能把这位寒族公主囚禁在冷宫,任其自生自灭,可没想到九个月后,这位寒族公主诞下一个男婴,也就是沈惊澜。 按月份,沈惊澜应该是雍国老皇帝骨血,那位天真的寒族公主本以为凭借这个孩子,老皇帝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境况会有所改善。 可雍国老皇帝压根不缺儿子,更何况底是大皇子和宠妃出过丑闻,愈发痛恨这对母子,任由宫人凌辱,几次三番派人暗杀。 沈惊澜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被自己的母妃下了寒毒,整日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来自亲生父亲的暗杀,才逐渐停歇。 再后来,大虞和雍国开战,雍国战败求和,这位可怜的寒族公主,便设计让雍国皇室送沈惊澜去大虞为质,没多久受辱致死。 沈惊澜心里藏着恨,他必然是要回雍国的。 时下,雍国皇帝病重,又有水仙身份泄露,沈飞白亲自率使团来大虞赔罪,简直就是沈惊澜回雍国的最佳时机。 雍国祖制,皇帝死后,皇子加封亲王,派去外地,沈惊澜回去,多年敌国为质,算是有功勋的皇子,那些皇子等于要少分一份,又怎么愿意呢。 沈飞白一会儿一定会在宴会上,从中作梗,阻止沈惊澜解除质子身份。 温若初和王安如说着话,女皇在一堆宫女太监女官的簇拥下,一身明黄色龙袍款步走了进来,精气神明显比前阵子好多了。 众人跪地,齐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圣人。” 如温若初预料的那样,女皇举杯庆祝两国重修旧好,解除沈惊澜质子身份之后,沈飞白举着酒杯。 “如今大虞和雍国重修旧好,实属不易,本王九弟从小深受父兄宠爱,八岁派遣大虞为质,我等甚是想念,如今看来……” 沈惊澜在雍国老皇帝十三个儿子中排行第九,沈飞白回头瞅了一眼沈惊澜,父皇都不愿意瞧见他,他倒好,眼瞅父皇不行了,还想回去分一块地当个闲散王爷?简直就是做梦! 沈飞白继续当着众人面侃侃而谈。 “……大虞把本王的这位九弟照顾得很好,为表诚心,本王提议继续让九弟留在大虞。” 众人三三两两交头接耳,不明真相,更不知道雍国宫闱秘辛,低声议论,这位雍国六皇子来大虞当天就把沈惊澜接到身边叙旧,当真是兄弟情深。 能把自己亲兄弟留在大虞,足见其对大虞信任之心,将来若是这位六皇子做雍国的皇帝,大虞和雍国百年之将无战事。 温若初是个急性子,原本她参加专门为雍国使团准备的宴席,只想安心当个树叶,过后和沈惊澜好好道别。 听这个沈飞白在这瞎逼逼,蛊惑人心,实在听不下去了。 温若初哈哈笑了两声,朗声开口道。 “雍国既然已经和大虞重修旧好,还订立了契约,六殿下执意留下质子……” 恰到好处地停顿一下,别有深意轻笑一声,“难不成是假意求和,有毁约之心不成?” 话音落,众人面色都变了,看向沈飞白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敌意。 温若初继续说道:“再者,沈世子既然如此得雍国皇室宠爱,为何近几年时常挑衅我大虞边境,乃至派细作把手伸到安王殿下身上?就不顾念骨肉亲情,兄弟情谊了……” 沈惊澜坐在角落里,抬头看着温若初,眸色幽深,在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那个不甘命运摆弄、敢于挺身而出的自己。 沈飞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刀子一眼的眼神看着温若初,眼瞅形势不利,怕是会坏事,回去没法交代,赶紧打断。 “若初郡主!” 沈飞白强压下心头怒火,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本王一心为两国和平,才提议让九弟留于大虞,增进两国情谊,郡主恶意揣测本王,实在令本王寒心。” 温若初起身对沈飞白福了福身,“小女子才疏学浅口无遮拦,六殿下莫见怪,若初给您赔不是,只是君子论迹不论心,若真心求和,又怎么能把两国和平寄托在一个质子身上呢,您说是吧?” 如此算是给足了沈飞白颜面,沈飞白笑意不大眼底。 “郡主说的是,既如此,本王可要把九弟带回去了。” 女皇举杯,“如此甚好,这杯酒祝大虞和雍国共享和平。” 一杯开场酒下肚,宴席正式开始。 沈飞白回头瞅了一眼沈惊澜,又抬头瞅了一眼温若初,眼底凶光闪现。 他来之前派人打听过,沈惊澜是温若初养在府里的面首,沈惊澜和他那个死娘一样,是个头脑简单又性子软弱的痴情种。 温若初若是出点什么事,沈惊澜必会主动留下,那……可就不关国事了。 第93章 明日不必送我, 大虞和雍国订立互不侵犯之约,雍国赔偿大虞三座城池,大虞释放质子沈惊澜,雍国使团明日起程折返。 算是一个双赢局面。 宴席结束,众人纷纷离座,用过使团的人和大虞官员混在一起,三五成群客气说笑着往外走。 近些日子温若初一直都在忙着帮沈惊澜回雍国,虽说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沈惊澜要走了,还是有些空落落的。 待人走得差不多,温若初瞧见沈惊澜离座,起身跟上。 “沈世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惊澜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她,女子娇俏灵动的眸子里掩饰不住的期翼和不舍,好像藏着诉不完的情意。 像是被这目光蜇到了似的,只一瞬便错开目光,恭顺地退到一边。 “谨之多谢郡主照拂,明日折返雍国,尚有庶务需处理,请郡主见谅。” 语气礼貌又疏离,像个陌生人,明明前些日子还和她花前月下,情意绵绵。 温若初愣在原地,笑意僵在脸上,感觉有人拿了一把生锈的刀子割在她身上,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 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好啊! 她也是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深吸一口气,很快调整好情绪,压下心里不悦,扯了扯嘴角。 “这样啊,那就在这说吧,府里还有你几件衣裳,一会派人给你送到驿馆。” “不必麻烦了,郡主随意处置即可。” 脸上的笑意难以维持,温若初的声音染上几分怒意。“那我就直接扔了!” 提起这个就生气,沈惊澜走之前什么都没收拾,只带走了两只兔子。 没好气地说完,挺了挺脊背,抬脚就往外走,头上流苏前后张牙舞爪地摇曳,经过沈惊澜的时候,还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沈惊澜低着头,面不改色,没有躲,眼睁睁看着温若初离开。 正在和安王等人交谈的沈飞白全程目睹了这一幕,眉头疑惑地皱起。 雍国皇室不喜沈惊澜,为了两国邦交,沈飞白也为了能得到大虞皇帝的支持,极尽展示兄友弟恭,以及自己的雄才伟略。 凌妙站在安王身边,也瞧见了,尤其是温若初踩沈惊澜的那一脚,阴阳怪气道。 “郡主能做到她这样嚣张跋扈的也是头一份,当着你们使团的面就敢欺辱你们的皇子,背地里沈世子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沈飞白了然,原来是这样,也罢,回雍国山高路远,病死,冻死,被人杀死,有的是机会,回头小声吩咐范天恩。 “方才吩咐你的事,不用做了。” 范天恩点头道:“是。” 温若初表现得不在意,两个人这么长时间相处以来,沈惊澜早就琢磨透了温若初的脾气,知道温若初盛装打扮被他泼了冷水,一定很伤心,不出意外,心里骂了他好几遍。 等回到驿馆,范天恩偷偷告诉他,沈飞白吩咐范天恩欲对温若初动手,是那个凌妙歪打正着,让沈飞白放弃利用温若初对付他,沈惊澜暗暗松了一口气。 沈飞白心思狡诈,手段狠毒。温若初是局外人,怎能因他让她置身险境? 温若初这个时辰应该还在宫里。 沈惊澜沉吟半晌,绕到书案前,拿起狼毫笔,在纸上写下“明日不必送我,我会回来”几个字,折成纸条,塞进小拇指粗细的竹筒中,递给范天恩。 “这个,务必放到温若初马车里。” 范天恩双手接过,“是。” 宴会结束之后,温若初去见了女皇,说了一会儿体己话,女皇面色红润,精神头也好多了,上官也在,不方便说话。 离开女皇寝宫的时候,特意问了胡庸,胡庸说女皇身体已有好转,正尝试着把女皇体内蛊虫逼出来。 温若初稍稍放心,让胡庸继续好好照料女皇,然后离开。 等她走到宫门口准备上马车的时候,身后一道陌生的声音叫住了她。 “若初郡主。”声音清冷沉稳。 抬眼看去,不远站着一名女子,女子身形修长而矫健,一袭青色劲装紧紧贴合腰身,腰间配剑,飒爽地朝她走来。 方才席间温若初见过此人,正是坐在沈飞白身边的范飞叶,和范天恩是兄妹,同样暗中听命沈惊澜。 范飞叶似乎不愿意做自我介绍,走到温若初面前,直言道。 “九皇子回雍国之后就和大虞没关系了,”摊开手掌,一枚拇指粗细的竹筒递给温若初,“他给你的。” 未央宫门口温若初欺负沈惊澜那一幕。 范飞叶也看见了,传闻若初郡主创办女学,是天下女子楷模,如此仗势欺人行经,她看倒是未必。 温若初能感觉到范飞叶的敌意,听懂了范飞叶的言外之意,沈惊澜回雍国之后,就和他没关系了。 她和沈惊澜有没有关系,可不是这个范飞叶说了算。 面对范飞叶的敌意,温若初不以为然,讨厌她的人多了去了,她算老几。 范飞叶不主动招惹她,她才懒得搭理她。 看见竹筒还挺高兴的,至少证明沈惊澜也不是那么没良心,只是……寻常沈惊澜给她传递消息,直接扔马车里,连人都看不见,今天居然派范飞叶来? 温若初狐疑地瞅了一眼范飞叶,抬手拿起竹筒。 “没你事了,下去吧。” 范飞叶:“……” 似乎没料到她一个雍国第一女将军,被一个大虞小小郡主呼来喝去,范飞叶脸色难看,握着剑柄的手,紧了又紧。 温若初登上马车,回头见范飞叶还杵在那,眨着眼睛,体贴道。 “范将军不必相送,我有贴身护卫。”说罢撂下帘子。 范飞叶:“……” 她瞪大眼睛看着温若初的马车,脸色更难看了。 冯文讥笑地瞅了一眼范飞叶,驾着马车离开。 温若初坐在马车里,打开竹筒,取出里面纸条,纸条上写着一句话,字迹苍劲有力,是沈惊澜的笔迹。 纸条上写着:“明日不必送我,” 第94章 质子归国 纸条像是从一张大纸上裁剪下来的,温若初一脑袋问号,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前看后看,左看右看,翻过来调过去的看,对着光看,也没瞅见别的字。 “自作多情,老娘还懒得送呢,天寒地冻的,在家睡大觉不香吗?” 忽然感觉鼻子酸涩得厉害,吸了吸鼻尖,回苍兰苑就让月儿给她做麻辣兔头,当着他兔儿子的面吃兔头。 突然想起来沈惊澜的两个兔儿子被沈惊澜带走了。 正好,沈惊澜不在,她爱怎么吃就怎么吃,爱怎么喝酒怎么喝,一会就去秦楼找伶倌去。 想得挺潇洒,月儿做好麻辣兔头端上来的时候,温若初瞅了一眼,一点胃口都没有,摆了摆手。 “你们吃吧,我累了。” 月儿和秋菊互看一眼,都瞧出了温若初有心事,未经人事,不理解温若初和沈惊澜之间的情感。 算起来沈惊澜在苍兰苑住了好几个月,大家平常处得像一家人,突然就这么走了,他们心里也挺舍不得的,也不至于吃不下饭啊。 “那奴婢做点清淡的?” 温若初直接当床上,拽过被子盖在身上。 “不用,你们歇着去吧。” 隔天,向来懒床的她,莫名起了一个大早,天还未亮,不受自己控制地早早等在雍国使团出城的必经之地。 温若初坐在茶楼二楼靠近窗户的位置,窗户打开一条缝,眼瞅浩浩荡荡队伍从街口出来,眼睛不受控制地寻找那个月白色身影。 使团途径茶楼,队伍最前方是身穿雍国铠甲的骑兵,范家兄妹就在此列,中间一前一后两辆马车,再往后是侍从和护卫。 不用猜,沈惊澜就在后面的那辆马车里,马车临到楼下,温若初收了收木窗,只留下一条小缝,从外面看,瞧不出来木窗是开着的。 马车的车帘忽然打开,沈惊澜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下意识地朝二楼窗棱看了一眼。 冬日天亮得晚些,此时天刚蒙蒙亮,二楼燃着烛火,在窗棱上映出一道模糊娇俏身影。 不过是几息的功夫,车轮压在路上,缓缓经过这间在上京城里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茶楼。 说好的告别就这么结束了。 温若初长长松了一口气,终于走了,不会回来了吧? 送走沈惊澜后,没直接回苍兰苑,转道去了禁军营,凌玄礼身穿常装,骑着马,像是刚从哪里回来。 问过才知,凌玄礼也送沈惊澜去了。 凌玄礼这个人秉性过于正直,身为皇室宗亲,先帝子孙,在官场上却没什么朋友,沈惊澜算是凌玄礼为数不多的年龄相仿的朋友。 凌玄礼神色也是恹恹的,兴致不是很高的样子。 温若初就知道今天在凌玄礼身上一定能找到共频点。 两人撑着下巴,围着火盆,排排坐。 也不说话,就这么干坐了好长时间,火盆里的煤球表面结了一层白灰,凌玄礼缓缓开口。 “平常十天半个月都说不上一句话,突然就这么走了,还有点不习惯。” 温若初侧目看着凌玄礼,这位可是正的发邪的钢铁直男,居然也能说出这么软声软语的话,凌玄礼应该是真把沈惊澜当成朋友的。 凌玄礼意识到失态,自嘲地笑了笑。 “见笑了。” “戒断反应,很正常。” 凌玄礼没听懂,“什么?” “没什么。”温若初突然想起昨天范飞叶给她的那张莫名其妙字条,“对了,沈惊澜走之前有和你说过什么没有?” 从袖口里掏出纸条递给凌玄礼,“有给你这个吗?” 凌玄礼接过纸条,低头上下翻看,一脸不解,纸条上前言不搭后语,“明日不必送我”,近乎绝情的一句话。 昨天他去驿站找沈惊澜的时候,沈惊澜还特意说了走的时辰和路线,他才在那边等着,方才还和沈惊澜一同喝了一杯践行酒,回来就看见温若初来大理寺了。 凌玄礼心底疑惑,谨之不是还说要正大光明地娶温若初? 突然有机会回国了,不至于连送都不让送,他了解的沈惊澜不是绝情的人,就这么放下了? 凌玄礼看向温若初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同情。 女子娇俏的容颜稍显疲惫,好像没休息好,一双水润灵动的眸子眨了一下,似是在期待着什么。 难得的心软下来,凌玄礼避开温若初视线,扯了一句谎话。 “谨之也没让我送,大概……是有他自己的考虑吧。” 秉性纯直的人不善说谎,温若初一眼看穿,这两人穿一条裤子的,平常就经常在背后曲曲她,原本还想在凌玄礼这里找点心里平衡,这下好了,更不平衡了。 心里莫名不是滋味,罢了,反正人都走了。 女皇身体好转,她可以继续当逍遥自在横着走的若初郡主,再不济她还有那块免死金牌。 想到此,心情豁然舒畅开来。 温若初拍了拍衣摆,站起身。 “你们这的厨子会做麻辣兔头吗?” 凌玄礼:“……” 前一瞬还阴云密布,这会就晴空万里了,温若初的情绪转变得居然如此之快,着实出乎他意料,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细腻心思。 不能做麻辣兔头也得想办法做麻辣兔头,凌玄礼不觉轻笑一声。 “能做,我再命人取两坛好酒过来。” 半个时辰后,中军大帐方桌上摆了四道小菜,也不知凌玄礼弄的什么酒,有些辛辣,不大对温若初胃口,却也没要求换。 话题不知怎么扯到了沈飞白身上,凌玄礼道,“沈飞白那人太过浮夸,对谨之到是可以。” 温若初端着酒碗,愣了愣,一下子反应过来,沈惊澜没把自己的事告诉凌玄礼。 雍国皇室但凡有一个好东西,沈惊澜都不至于来大虞为质,凌玄礼必然不知内情,才会有此言论,凌玄礼对沈惊澜也不是很了解。 这朋友关系也就那么回事。 沈惊澜是回雍国报仇,但这话没法和凌玄礼说。 不知道过几年传来沈惊澜一统雍国,登上皇位的消息,凌玄礼会不会怀疑自己。 温若初笑而不语,端着酒碗碰了一下凌玄礼的酒碗。 “是不错,你们这的厨子手艺不错,麻辣兔头做得真地道……” 烈酒不同于果酒,几乎是喝上两口就上头,越喝越迷糊,温若初两碗酒下肚,大脑晕晕乎乎。 撑着半天实在撑不住,枕着胳膊趴到桌子上,对凌玄礼摆摆手。 “你先喝着,我眯一会儿。”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感觉身体悬空,好像被人抱了起来,费力地撩起眼皮,眼前是一张近乎完美的侧脸。 瞬间酒醒大半,“沈惊澜……” 第95章 沈惊澜:等我回来 沈惊澜垂眸,目光与温若初瞬间交汇,那双眼眸仿若幽邃深潭,平静无波却又似藏着千言万语,好像还多了几分无奈和心疼。 他并未言语,只是手臂微微用力,将温若初抱得更紧,加快了脚步,朝凌玄礼让嬷嬷给温若初准备出来的房间走去。 温若初头脑还有些不清醒,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惊又喜,闭了闭眼睛,又睁开,酒精作用下,眼神有些迷离,再次确定这人就是沈惊澜。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委屈瞬间翻涌起来,温若初伸胳膊蹬腿挣扎着就要从沈惊澜身上下去。 “放开我,都走了,还回来干嘛?”连送都不让送,哪有这样的,就算是分手,也得好聚好散吧。 沈惊澜充耳不闻,紧紧抱着温若初,脚步沉稳,走到房间门口,一个用力翻转,把温若初扛在肩头,推开房门,迈步进屋,回头关门。 温若初大头朝下挂在沈惊澜肩膀上,眼泪没出息地溢满了眼眶,不知道锤了多少下沈惊澜,整个人被摔进柔软的床铺里。 沈惊澜手臂撑在她耳侧,抬手怜惜地拂她眼底泪花。 温若初躺在床上,两只手抓住沈惊澜伸过来的手,恶狠狠地咬在手腕上,牙齿用力,舌尖尝到一股血腥味。 沈惊澜拧了拧眉,没急着收回手,感觉咬在手腕上的力道松了,开口道。 “咬痛快了?” 温若初松开沈惊澜手臂,整齐的两排牙印上渗着血珠,偏过头,不看沈惊澜。 “你不是走了?回来干嘛?” 沈惊澜俯身盯着温若初,发丝凌乱铺散在枕头上,双颊泛着潮红,两片微微张开的唇瓣艳红,上面还残留着他的血,大概真的是气急了,胸口上下起伏着。 缓缓开口道,“想你。” 温若初微微一怔,从这简单的两个字中,竟听出些许鼻音,看向沈惊澜,新奇地发现沈惊澜眼底是红的。 温若初:“……” 不至于吧,不就咬了一口,那么大的人,至于哭? 底气不足地道歉,“是你先对我摆臭脸的,我憋了一肚子气,我……我……唔!” 话没说完,嘴巴被一个强势的吻堵得严严实实,沈惊澜的吻炽热而急切,似要将心底积攒的情感一股脑宣泄出来。 他的唇重重压上温若初的唇,强势撬开她的贝齿,攻城略地,与她的舌纠缠在一起。 温若初瞪大双眼,眸中满是惊惶,双手下意识抵在沈惊澜胸口,可他的胸膛滚烫,心跳如雷,这热度与节奏似有传染性,让她的心跳也瞬间乱了节拍。 她本想挣扎,可沈惊澜的双臂如铁箍般紧紧环住她,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让她动弹不得。 他的吻愈发深入,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温若初只觉呼吸都被掠夺,大脑渐渐空白,只能本能地回应着。 不知过了多久,沈惊澜才缓缓松开温若初,两人额头相抵,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沈惊澜沿着脸颊一路吻到耳侧,低声呢喃,似是质问,“让你等我,你怎么跑来和守正喝酒?嗯?” 两人生活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温若初想做什么,他又怎会不知。 怕温若初多想,特意让范天恩传消息给温若初,今晚会回来看他,回博阳侯府找一圈没见到人,辗转找到凌玄礼这里。 温若初嗅到好浓的醋味,沈惊澜这恶人先告状的本事比她还厉害。 “什么时候让我等你了?你只说不让我送。” 沈惊澜眸色顿了一下,看着温若初一脸不满委屈地和他控诉,很快反应过来传递消息的中间可能出了岔子,面色一下子就软了。 “我的错,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你要等我,用不了多久。” 顿了顿补充道,“别忘了。” 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祈求的意味,虔诚地舔舐着他留下印记的地方,知道温若初酒醉之后什么德行,没执着地要回应。 是她主动招惹他的,她若是不等他,他不介意用自己的方式,永远把她留在身边。 温若初听不懂沈惊澜的话,头脑晕晕乎乎,被沈惊澜撩拨得体内升起热意。 无意识地抬手勾住沈惊澜的脖子,主动迎合。 烛光微动,在墙上映出交叠在一起的两道影子,不时传出暧昧声响…… 隔天温若初睡醒的时候,身边床铺空空,穿好衣裳,简单梳洗推门出门,屋外稀疏的草木上挂着一层厚雪,士兵操练的声音震天响地传到这边。 不见沈惊澜身影,凌玄礼一身铠甲走了过来。 “睡醒了,早饭给你准备好了,早些用吧。” “多谢。” 隔壁房间准备了清粥小菜,边上放着一碗芙蓉汤,温若初酒后隔天习惯喝一碗芙蓉汤暖胃又养精神。 坐到圆凳里,端起芙蓉汤抿了一口。 “沈惊澜什么时候走的?” 凌玄礼顿了顿,昨晚沈惊澜的确是来过,走之前托他照顾温若初,还特意嘱咐不让他告诉她。 “呃……谨之不是昨天刚走?” 温若初:“……”她锁骨上的牙印是狗咬的? 温若初放下汤碗,简单吃了点粥和包子,盯着凌玄礼的眼睛。 “凌大人,你真的很不善于撒谎。” 说完用帕子擦了擦嘴,站起身。 “多谢凌大人款待,被褥我带走了,一会给你送一床新的过来。” 温若初的确是有喝酒忘事的毛病,可她又不傻,在外面喝酒,绝对不会喝到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的程度。 况且昨晚凌玄礼的酒只是浓烈了一些,没什么后劲,沈惊澜回来的时候,她差不多都醒酒了。 沈惊澜昨晚和她说过什么,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沈惊澜让她等他,她只是想知道这个期限是多久。 雍国老皇帝还没咽气呢,按书中大致时间推算,沈惊澜大概三年之后统一雍国各部,登基称帝。 如今剧情发生变化,也不知道会提前还是延后。 温若初以为至少要等上一年半载,没想到这一天随着一件意外事件的突发,很快就来了。 第96章 蛊毒 温若初回博阳侯府的时候,门房的人说温乐生来了。 温承德死后,二婶娘曾扬言去大理寺告发她侵占温家家产,后来也没了动静。温若初介绍温乐生入了军营,就在凌玄礼手下。 知道凌玄礼那人秉性正直,温若初只是和凌玄礼打了一声招呼,温乐生从大头兵干起,还以为又要和之前以前,温乐生受不住苦,两天半哭爹喊娘嫌弃累。 算起来有一阵子没见了,没想到温乐生还真挺住了。 温若初到前厅的时候,前厅里坐着一个身形干练的男子,男子侧面对着门口,身穿青衣布衫,皮肤晒成小麦色,头发高高束于脑后。 印象中的温乐生一身肥膘,眼前这人体型比温乐生足足瘦了一半。 温若初站在门口,要不是知道这人是温乐生,她定会问一句,你谁啊? 她出声叫温乐生。 “哥?” 温乐起身看她,呲着一口小白牙,“妹子你回来了,今休沐,我凿冰钓了两条江鱼,他们说冷水鱼味美,给你带来尝尝。” 温若初围着温乐生转了两圈。 “我滴个乖乖,怎么减得肥,瘦这么多?” 温乐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就每天训练,也没干啥啊。” 温若初审视地盯着温乐生,“没赌吧?” “凌大人军纪严明,我哪敢啊,再说了,我已经发誓不沾那个了。”温乐生瞪着一双小眼睛,定定地说道。 “这还差不多,”温若初点点头,“没事多回来看看,二叔二婶娘回老家了?” 温乐生面色垮了下来,“他们不爱回去,你不用惦记,他们住雀儿街巷的院子呢,有地住。” 雀儿街巷的院子是温清柔住处,是一个小院,温清柔那矫情的大小姐做派能愿意和他们一起挤? 不等温若初问,温乐生气愤地答道。 “二妹妹搬安王府去了。”叹了一口气,不满地念叨,“你说二妹妹一个寡妇,住人家干嘛去了?” 这阵子忙着沈惊澜,没留意温清柔,一个没留神发生这么多事。 温若初嗤笑一声,还能干什么?和凌妙两个人同病相怜,一起谋划将来呢呗,让她吃瘪,或者干脆弄死她,肯定也在她们的计划之内。 留温乐生在家里吃了一顿饭,下午温乐生走后,宫里人来传话,说胡庸有事找她。 前几日胡庸说调理女皇身子的时候,在女皇体内发现了异样,像是蛊虫。温若初让胡庸设法把蛊虫弄出来。 胡庸让她过去,八成那边又出了纰漏。 胡庸在太医院有自己的房间,温若初让人守在外面,任何人不得靠近,门板合拢。 温若初面色严肃问道。 “怎么了?” 胡庸错身让开位置,身后桌案摆着一张油皮纸,一小堆黑黢黢的,像是不知名虫子的尸体。 “我已经找到逼蛊虫出来的办法,只是……我才疏学浅,没有十足把握,一着不慎恐累及郡主……” 到底是大夫,什么症状,前因后果,用什么药,如何用药,说了一炷香,说得明明白白。 温若初理解了一个大概,差不多就是女皇中了蛊毒,短期内不至于要了人性命,只会精神逐渐萎靡,半死不活依恋于下蛊之人。 胡庸只是调配了一个方子,驱使蛊虫离开,却没有十足胜算,若是失败,蛊虫可能蚕食内脏,用不了多久就会要了女皇的命。 若是成功了,女皇身子会逐渐好转,如获新生。 还有一种选择,放任不管,胡庸用药调理,维持住女皇的身子,只是治标不治本。 胡庸拿不住主意。 皇帝的安危事关国本,温若初也有点胆怵,其实最稳妥的办法是让下蛊之人,自愿把蛊虫引出来。 只是如此一来,上官就等于承认自己罪行,抄家砍头都是轻的。 他有胆量下蛊,又怎会轻易承认? 温若初撑着下巴,沉吟半晌,“你有几成把握?” “七成。”胡庸道。 六成以上就值得试一试,可圣人不只是她的外祖姑母,更是大虞皇帝,兹事体大,她做不了主。 派人把王丞相请了过来。 王丞相听后,一脸震惊,特意亲自查看近半个月太医院留存的圣人脉案,又叫来几个太医审问,才将信将疑胡庸所说。 温若初一直没怎么说话,见王丞相沉默了好久。 “舅舅,拿主意吧?外祖姑母的病拖不得!” 王丞相面色沉重,缓缓道,“让凌玄礼的人守住宫门,此事决不能泄露半个字出去,去准备药吧。” “是。” “等等……”王丞相叫住温若初,“你先这样……” 王丞相去找其他忠于女皇的朝臣和宗亲,凌玄礼的禁军也都换上了自己人。 温若初演好自己的角色,领着胡庸前去女皇寝宫。 女皇侧卧在贵妃榻里,上官跪在女皇面前读奏折。 温若初行礼之后,一屁股坐到女皇身边,搂着女皇撒了一会儿娇,回头睨了一眼上官。 “我有悄悄话要和外祖姑母说,劳烦上官大人回避。” 上官低着头,不情愿地抿了抿唇,抬眼却是一张如沐春风的笑脸,询问的眼神看向女皇。 女皇朝上官摆了摆手,慈爱地拍了拍温若初的手。 “人走了,说吧。” 温若初抱着胳膊,一撅嘴巴。 “我不喜欢那个上官,看着就阴森森的,不像是好人,外祖姑母能不能把他撵走?” 女皇脸色沉下来,坐起身。 “又在耍小性子,人家上官怎么着你了,你这么说人家?” 王丞相让她先试探一下,女皇的态度让她心里拔凉,看来让上官主动引出蛊虫的法子,是不行了。 女皇狐疑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还在等着她回答。 温若初随口编理由,“有上官在,外祖姑母都不宠爱我了。” 女皇嗔怒地横了她一眼。 “多大了?什么飞醋都吃。” 女皇没真生气,温若初在这,却也没召上官来伺候。 温若初打走进寝宫门,虽说有王丞相等人在背后托底,可她还是隐隐有些不安,传消息的小宫女对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胡庸在外面准备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暗道对不住了,女皇受人蛊惑不自知。 女皇是这个世上,和她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她就算是为了这份亲情,也得顶住这份压力。 嘴角扯起一丝笑意,“侄孙女新得了两只黑海参,辅以药材熏煮熬制了一盅汤,我去端来给外祖姑母补补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