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惨死白莲花?炮灰她要掀桌了》 第344章 白莲花 “绥辉叛乱,我自请出征,曹寅为副帅。刚开始到绥辉的时候,我军战无不胜,接连拿下十几座城池,眼看着就要攻入皇城,胜利在望。可是后来,曹寅眼看胜局已定,便开始轻敌妄为。为得头功,他居然不顾战前的计划,自行领兵强攻。敌人眼看曹寅率兵冒进,则从后包围了金乌军......” “所以,金乌军被绥辉军挫败了?” 贺兰枭摇了摇头:“我们赢了。但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白石气得咬牙:“那曹寅那浑蛋呢!?” “他攻入皇城,拿下印玺,得了头功。” 卫邀月忍不住问:“你没料理那浑蛋!?” 贺兰枭沉沉道:“为稳军心,我没有当着将士们的面指责他。绥辉皇室虽然倒了,但是追随者仍飘摇在外,随时有可能负隅顽抗,不顾一切地发起报复。我将他约到营地外的树林中,想要告诉他其中利害。可是......” 卫邀月已经猜到了,“可是他却率心腹围了你,将你害成现在这般模样。” 贺兰枭怅然地笑了笑:“若不是他提前在庆功酒里下了毒,致使我双目失明,我也不至于打不过那个几个菜鸡。”“菜鸡?”白石听着,笑出了声来。 这词儿一听就是跟着某人学的。 他扭头看了眼卫邀月,挤了挤眼角,“那个......伤口都处理好了,我去看看炉子上的药。你给他擦一擦,把衣服穿上。” 白石撂下话就跑,根本不顾卫邀月到底愿不愿意。 贺兰枭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慌张,“姑娘莫要为难,我自己来便好。” 他是尽了力想自己来的,可是那手腕的筋都断了,他是有心也无力。 卫邀月扫了眼他满身的血污,又看着他那笨拙可怜的模样,动了恻隐之心。 “你这手怎么自己来?” 她换了盆干净的热水来,用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他身上的血迹。 才刚碰到皮肤,贺兰枭却陡然往后躲了一下。 “怎么了?水温太烫了吗?” “没有。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这般怕是有些不妥。” 他还挺守男德。 卫邀月无语地笑了笑:“谁稀罕占你便宜似的?你大可顶着这一身的血躺着,只要保证不将被褥染脏就行。你可知我一天到晚有多忙?你以为我爱伺候你啊?” 贺兰枭的眉峰兀然一紧,他抬起头,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盯着卫邀月,双唇颤抖:“月儿?是你吗?” ......???!!! 他从哪个词儿里提取出的线索??? 卫邀月浑身僵硬,“不是啊......谁?谁是月儿?” 贺兰枭的神色充斥着怀疑,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白石不会无故在此,睦陵就在一旁的苍山上,此时你出现在这里......这一切不会仅仅是巧合。” 他伸出缠满绷带的手,颤抖地在空中摸索着:“月儿,我知道你恨我,我从未奢求过你的原谅,只是希望能......” 相见不如不见。 果然,只要相认了,画风就会突然转变成哭哭啼啼的苦情戏。 仇恨和悲伤,已经全部被她掩在了面具之下。现在的卫邀月,只希望自己的日子过得轻松些。 她甚至有点后悔进这屋子里来了。 “我不是你那个什么月儿。” 卫邀月将他的手臂按了下去,清了清嗓子,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哽咽:“我都说了,我是白石的义妹。俺从小就在这苍山周围流浪,以前可从未见过你。” 贺兰枭垂下眸子,有些失落,却又不肯轻易放弃,“那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坏了,还忘了这茬了。 如果回答得太慢一定会引起怀疑,所以卫邀月迅速地在脑子里搜罗,飞速道:“白莲花。” “你......姓白?” “呃,对。我以前流浪的时候没有名字,这名字是入了白露寺之后,跟着义兄的姓起的。” 贺兰枭低头笑了笑,低声喃喃:“白石可不姓白......” 继续闲扯下去,极有可能露馅。 卫邀月不由分说地拿起帕子便开始给贺兰枭擦拭,这一次,贺兰枭没有躲。 虽然她很着急,很想赶紧完事儿走人,但是她又怕自己太过慌张,会弄疼贺兰枭。 所以她有些放不开,手居然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不必紧张。” “我没紧张。” 贺兰枭的语调像是在与一个熟悉的故人交谈,“你在发抖。” 卫邀月总觉得,她是把“白莲花”当成了“卫邀月”在交流。 那语气中流露出的感觉也太熟悉了。 这货难不成是个中央空调,对谁都这般温柔亲切!? 当年陆太傅寿宴,他们一起乘马车回将军府。路上贺兰枭伤口渗血,卫邀月给他拿帕子擦拭的时候,他们的对话简直几乎和现在一模一样! 渣......男......! 卫邀月手也不抖了,管他疼不疼呢,三下两下地擦完,草草地给他将衣服披了回去。 贺兰枭忍着疼,艰难道:“多谢......白娘子。” 卫邀月嗤笑着翻了个白眼,一边喃喃吐槽一边转身出门,“白娘子......我还许仙呢。” 才走出院子,迎面,燕珩便走了过来。 “你干嘛?不会是要去见贺兰枭吧?” 燕珩听着她的声音,纳闷道:“你这嗓子是......?” 卫邀月将刚才的事情跟燕珩仔仔细细地交代了一遍,千叮万嘱,叫他千万别在贺兰枭面前说漏了嘴。 燕珩天真乖巧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卫邀月嬉皮笑脸道:“我没让你打诳语。你只要不提不就行了吗?” “那他要是问呢?” “你可以回答——‘不知道~’。” 燕珩无奈地笑了笑:“扶光聪敏机警,你能瞒他多久呢?再者说来,等他眼睛好了,你还不是要露馅?” 卫邀月立刻道:“等他好了,我自然会想办法躲起来,不叫他看见。” 燕珩不忍见两个人相见却不能相认,劝说道:“扶光对你用情至深,他定会去山上寻你。” 第345章 姓白就一定喜欢白花吗!? 是啊。按照贺兰枭的性子,他若是真的生出了怀疑,定会去睦陵查个究竟的。 贺兰枭活下来了,便可以回盛都去领功。他也许真的会为她求情,求景帝放她自由吧。 那又如何呢?他们之间已经再无可能。她又这样欠贺兰枭的人情,这辈子怕是都要背负这份感情无法脱身了。 朝朝暮暮,并非她心中所求。 她只想最后短暂地沉沦一次,陪伴他,照顾他。不再以卫邀月的身份,不必背负卫邀月的苦楚。 “没关系的。反正卫邀月已经死了。他即便去了睦陵,得到的,也只会是卫邀月的死讯。那个时候......他自然会放下的。” 燕珩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若真那么容易便可以放下,那世间怎会有如此自苦之人?” 他盯了盯卫邀月,“你又真的能放下吗?” 心事被说穿,卫邀月冷冷剜了燕珩一眼:“去吧去吧,别忘了,你要是敢背叛我......果园里的桃子你就自己慢慢摘吧!” 清风镇盛产油桃,这个时节,正是桃子成熟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收获,好赶上送去各地售卖。 乡间地头的营生虽然忙碌脏乱,但是卫邀月却乐在其中。 燕珩也不知道跟贺兰枭聊了些什么,一整个下午,贺兰枭的心情看上去都很好。 他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虽然手动不了,走路也有气无力,但是精神头却很足。 “白娘子,我好像闻到有栀子花的香气,这院中可是种了栀子?” 卫邀月刚洗完了贺兰枭带血的衣物,正在晾晒,忙得满头大汗。 “哦,以前住持种的。” “你能帮我采一朵吗?” 大老爷们儿的,喜欢采花...... 卫邀月继续干着手里的活,“你老师没有教过你,‘我们爱花不摘花’吗。” 贺兰枭眨巴着眼,笑得竟有些憨厚,“白娘子说得是。今日天气很好,院子里的光景一定很美吧。可惜......我的眼睛盲了,看不见......” “唉行了行了行了......” 卫邀月受不了他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一软,便走到了栀子面前。 盛夏,野蜂飞舞。 卫邀月心里的小恶魔突然钻了出来。 她暗笑着,将一朵带着蜜蜂的栀子花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捏着,递到了贺兰枭手边。 “喏,给你。” 寺里的活儿本来就干不完,如今还要照顾伺候这个不能自理的瞎子,再不给枯燥乏味的生活找点乐子,卫邀月都要累晕过去了。 她期待地笑着,等着贺兰枭伸手去接。 等他一把摸到那毛茸茸的小蜜蜂,还不得吓他一大跳? 想到这里,卫邀月就忍不住笑得更灿烂了。 然而贺兰枭动了动手指,却没有接下,反而对卫邀月道:“你戴上吧。” “啊?????” 这是什么操作??? “你是说,让我把这花戴头上?!” 贺兰枭点了点头:“栀子花清香洁白,白娘子一定也很喜欢吧。” 卫邀月气得翻白眼:“姓白就一定喜欢白花吗!?” 贺兰枭贱兮兮地笑着:“白娘子不喜欢吗?在下也只是想着......漂亮的花,配漂亮的人,一定赏心悦目。” “悦目你也看不着!我漂亮还是丑你这个瞎子又知道了?” 这话对着一个眼盲的人说,简直是太残忍了。 可贺兰枭一点儿也不生气,和颜悦色道:“俗话说相由心生。白娘子心地善良,不用看也知道,一定生的很美。” 苍天呐。卫邀月感觉自己以前是瞎了眼了,怎么会觉得贺兰枭是个深情专一的人呢!? 他对待一个刚认识的女子都如此轻浮,想来从前在外面征战的时候,肯定也没少撩别的女人!!! 卫邀月气得魂儿都要散了,将手中的栀子花狠狠地扔回了花园里。 贺兰枭一连懵懂:“白娘子这是生气了?是在下哪里说错话了吗。要是这样的话,娘子千万莫怪。我出身行伍,性子粗笨,本是想夸赞娘子。这花,也是真心觉得与娘子相配,才......” “那真是谢谢你了!” 卫邀月咬牙切齿地打断,“你见过什么人头上戴白花的?贺兰将军要是不幸不治身亡,那这花儿倒是派得上用场。” 贺兰枭居然还笑得出来,“是啊,还就开在我房门口,真是太巧了。” 巧你大爷。 本来累得就烦躁,这下更心烦了! 傍晚,卫邀月和寺里的师父们将摘下来的桃子运到镇上,准备托给乡亲,一起送到外乡去卖。 宋意深巡逻过来,远远就朝着卫邀月挥手。 “姑娘这么晚了,还在做事?” 卫邀月蔫蔫地道:“是啊......寺里人手本就不多,还有一半的未成年,粗活累活可不都指着我呢吗?” 宋意深没听懂“未成年”这个词,他蹙了下眉头,也卫没多问,只是担心道:“可你到底是个女娘,自己的身子,也是要顾及的。不如明日,宋某去寺里一趟,帮姑娘一起分担些吧。” 卫邀月不习惯麻烦别人,赶忙拒绝道:“不必麻烦了宋将军,您有公职在身,怎好拖累您呢。” “不是拖累,我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这个词儿,怎么让人听出了些暧昧的意味? 卫邀月更不自在了,“呃......这不好吧?万一耽误了您的正事儿......” “明日我恰好休沐,帮寺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算是为自己积一分功德。” 宋意深这么说,卫邀月再没什么理由推脱了。 她点了点头:“那就先谢谢宋将军了。” 宋意深缓缓往前靠近了两步,眉目间涌动着说不出的情愫,“姑娘不必客气。私下里,可以唤我子晟。” 卫邀月又不是个傻子。宋意深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当然明白其中的意思。 可是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卫邀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她选择了逃跑。 “宋......宋将军,天快黑了,我还要急着去......去送货呢,先走一步。” 第346章 渣男行径 智者不入爱河。 卫邀月现在对什么男女之情已经全然看淡。 过去她不是没遇到过所谓一心一意爱她的人。可就算是深情如曾经的贺兰枭,还不是见一个撩一个的大猪蹄子。 面对宋意深的这份感情,卫邀月心里没有别的,唯余害怕。 可那宋意深好像是认真的。 他等在卫邀月回寺的路上,拎了袋东西,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卫邀月的怀里。 “兴鼎居刚出锅的,姑娘劳累,拿回去补补身子。” 卫邀月这个吃货,根本不用打开瞧就知道,那里面装的是烧鸡。 “这......这不好,我怎能白拿你的东西?” “你和白石神医,还有寺里的师父们不也经常来镇上帮助乡亲吗?我听说你最爱吃烧鸡,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 宋意深没再给她推脱的机会,喊了句“明早见”,便匆匆转身离开了。 抱着那袋烧鸡,卫邀月的心里五味杂陈。 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会想到贺兰枭。 她最喜欢吃烧鸡,从前将军府和金银台,每日的烧鸡都断不了。 贺兰枭会满城地搜罗各家饭馆的烧鸡,统统买来给卫邀月品尝。 他们甚至还给各店的烧鸡打分,做了一个口味排行榜。 真是太烦了。 贺兰枭这个渣男浑蛋,怎么老是死缠烂打地从她的脑海里钻出来,怎么赶都赶不散。 夜色悄然,一进寺门,卫邀月便看到了个晃晃悠悠的人影。 “是白娘子回来了吗?” 真是阴魂不散。 卫邀月冷言冷语,“是鬼在那里飘呢吗?” 贺兰枭走路还不是很利索,慢悠悠地摸着黑走过来,“白娘子真幽默。” 幽默? 这词儿在古代可没有。 还不是从前从她那儿学来的! 好啊,贺兰枭......那着她教的新鲜词儿逗小姑娘,你可真是个那个。 “贺兰将军说的是哪儿的方言啊?我怎么听不懂?” 贺兰枭微微笑着,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探着身子嗅了嗅。 “好香的味道。白娘子给在下带了烧鸡回来啊?” 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你是狗啊?这么远都能闻出来?” 贺兰枭扶着一旁的李子树往前探着路走来,“可能是因为......眼盲了,其他的感官便格外灵敏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贺兰枭的回答,卫邀月居然有些失落。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难不成,期待他说,是因为卫邀月喜欢吃烧鸡,所以一下子便能闻出这味道来的吗? 深情,都是可以装出来的。 过去的种种,大约都是他得心应手的撩妹手段罢了。 这一回,她绝不可能让贺兰枭在自己身上再施展这些把戏第二次。 “行啊。” 她拎了拎手里的烧鸡,快步从贺兰枭的身边走了过去,“既然如此,贺兰将军便闻着味儿跟回来吧。” 即便她这般把贺兰枭当狗遛,贺兰枭的脸上也没有半分不悦。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转身,居然真的默默地朝着卫邀月跟了上来。 他怎么没了底线?他的脾气呢?! 卫邀月又气又恼地看着他踉跄前行,心底又不知犯了什么傻,居然又觉得他有些可怜。 她小声嘟囔着,又返了回去,“腿脚不利索,眼睛还是瞎的,跑出来瞎溜达什么......” 听着她在身边吐槽,贺兰枭低眉一笑:“白石神医说,适当走动一下,有利于伤势恢复。” “白石应该没说让你大晚上一个人跑出来吧?” 她侧目看了眼贺兰枭的一身黑衣,越看越不顺眼,“整天穿得黑不溜秋的,黑了天还出来晃悠,跟个恶鬼似的......” 话正说着,贺兰枭突然脚下一绊,险些摔倒。 卫邀月急着去扶他,连怀里的烧鸡都撂了。 “你看看,就你这样还乱跑什么啊?要不是我在这儿,你伤口都要摔裂了!” 贺兰枭厚脸皮地傻笑:“是啊,多亏了白娘子。” “你真好意思说!我烧鸡都掉地上了......” 卫邀月刚想松开手去捡烧鸡,贺兰枭却一把将她的手腕按住。 “白娘子不准备继续扶着我了吗?万一我再摔倒怎么办?” 卫邀月盯着贺兰枭的脸,想看看他这一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让脸皮长得如城墙般厚。 “什么意思?你是想让我一路将你搀回房?” 贺兰枭十分认真地点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嘛。” 卫邀月看着他那贱兮兮的模样就来气,“我把你送到西好不好?” “这个嘛......” 贺兰枭居然当真正儿八经地思考了起来,“盛都是在东边。白娘子要真有心要将我送回家,也当是往东送。” 卫邀月气得七窍生烟,懒得再跟他废话下去。 她使劲抽了手出去,捡起地上的烧鸡,环着手盯着贺兰枭,“你害我烧鸡都脏了!还指望我扶你?” “这烧鸡那么重要么?” 卫邀月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贺兰枭却又问:“还是......送你这烧鸡的人很重要?” 卫邀月一愣:“你怎知道是别人送我的?” “刚才小师父进门时嬉笑谈论着,我无意中听到了几句。” “贺兰将军很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 贺兰枭的眼底似乎闪过一丝落寞。 “我只是......随口问问。” 奇怪,一个瞎子,也能有什么落寞的眼神吗? 卫邀月想:肯定是夜色渐渐深,她看错了。 “寺里可不比您的盛都。我们的日子过得拮据,这么好的烧鸡,又是别人白送的,浪费了当然可惜。” 卫邀月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跟他费口舌解释。 她虽然嘴上嫌烦,但还是耐心地跟在贺兰枭的身边,慢慢地走在他身侧,帮他指着路,一直陪他走回了院子。 “以后再要溜达,就白天出门。可不是每天晚上都能碰到人送你的。” 贺兰枭乖乖点头,笑着推开门,邀请道:“白娘子,不进去坐坐?” 真是渣男行径。 “你当这是你家啊?还邀请起我来了?” “也是啊。” 贺兰枭低头,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颗李子来,递到了卫邀月面前。 “夜里,还是少吃些油腻之物。这果子不错,清甜解腻。” 这李子也是寺里种的,平日里还不是卫邀月浇水料理?这家伙,还真会借花献佛。 不过卫邀月还是收了下来。 “谢了。” 看着贺兰枭进了屋,闭了门,卫邀月这才转身打算离开。 一手是烧鸡,一手是李子。 卫邀月一路走着,一路看着手里的两样东西。心里总有种莫名的纠结感。 “这么晚才回来?” 房门前,白石和燕珩正坐在一起。一个在喝酒,一个在打坐。 这场景有种莫名其妙的视觉冲击,不过卫邀月看久了,竟觉得眼前的画面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好意思说吗?寺里多少的活等着我干?我哪天不是天明忙到天黑?” 白石一抬手,“哎?明日给你放个假,你不用忙别的,只管去跟宋将军摘桃子。” 卫邀月一跺脚:“好啊那几个小不点儿,小小年纪就知道聊八卦了!燕珩,你也不管管你的小师弟们!?” 燕珩闭目打坐,“道法自然。他们还是孩童,顽皮本是天性。再说了......” 他微微睁眼,似是在笑:“小师弟们说的都是实话啊。” “好啊你个和尚,是不是近墨者黑了?!以后少和白石这个腹黑一起玩儿!” 白石往旁边挪了个位置给卫邀月,拎着酒壶示意她坐过来,正色道:“说句认真的。你对那宋意深......到底有没有意思?” 卫邀月看着桌上的烧鸡,咽了咽口水,“他人倒是挺好。” 燕珩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心里是光想着烧鸡去了。 “不论他送你烧鸡这件事,单看你的心呢?” 俩人齐刷刷地盯向卫邀月,似乎不讨要出个实话来,今日不算罢休了。 “我的心......是空的。现在,里面谁也没有。” 白石一拍手,“那就是有戏。至少你没说你仍旧眷恋贺兰枭,真是谢天谢地。” “那怎么可能!” 卫邀月顺手藏起了手里的李子,“我和他已经彻底决裂!他是什么人你们也知道!我如今的日子平淡安乐,绝不会再与他纠缠道一起,重蹈覆辙的!” 白石知道,卫邀月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她现在这般说,心里可不一定真是这般想。 “那不如......给宋将军一个机会?你倒是用不着急着答应什么,至少没必要像从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卫邀月犹豫了:“可我这样的身份......” “你不是白石的义妹,白莲花吗?”燕珩道。 卫邀月歪着头笑了笑:“和尚,你怎么教我骗人呢?” 燕珩也跟着笑:“若是连你自己都信了,那便算不得骗人。” 是啊,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与过去道别,那不如就真的与前尘往事一刀两断,再也不做卫邀月算了。 其实当白莲花也挺不错的。 山间安静清雅,清风镇四季分明,身边的人都真心地尊重她、接纳她。 这不就是她从前向往的生活吗? 她又何必非要困在过往之中,将日子过得苦哈哈的呢? 第347章 重启 第二日清晨,卫邀月起了个大早,久违地认真打扮了一番,还换了身碧色的新衣裙。 每日出门佩戴的面纱就在梳妆台上。 她定定地看着,暗暗地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这世上虽然没有时光机,也没有后悔药,但是只要有重新开始的勇气,或许,人生真的可以重启。 卫邀月还以为自己已经够早的了,没想到宋意深居然来得更早。 他不像平日里那样穿着巡检司的制服,而是着了一套朴素的杏色衣衫。 晨间的微露绕在他的身边,像是在他们之间轻隔着的一层薄纱。 卫邀月站在原地看了一阵子,才终于犹豫着唤了他一声—— “子晟。” 宋意深闻声转身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卫邀月的真实相貌。 从他的表情来看,显然,他没有料想到卫邀月居然长得这么好看。 他没有问关于面纱的事情,只是难掩笑意道:“姑娘今日......分外好看。” 卫邀月眯着眼睛一笑:“可能是因为烧鸡大补,人也精神了。” 宋意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倒是我......只想着去地里干活要穿得利索些,是不是太不讲究了?” “没有没有。” 卫邀月连忙摆手道:“你说得对,干活嘛,就该穿得朴素些。反倒是我有点太夸张了。” 宋意深的眼睛都快长卫邀月脸上了,“不。你这样,很好。” 潋滟的光涌动在宋意深的眼眸里。 卫邀月看着他那双含情似水的眸子,突然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恍惚间,贺兰枭的模样又乍然出现在了卫邀月的脑海里。 “走开!”卫邀月忍不住喊出了声。 宋意深陡然一惊:“啊?” “没什么没什么。”卫邀月朝虚空挥了挥,“有......有蚊子。” 胡说八道地将宋意深糊弄过去之后,卫邀月赶忙拉着他一起去了寺外的桃园里。 桃园距离白露寺不远,虽然是清晨,但是园中已经有了几个早起摘果子的小和尚。 见卫邀月和宋意深一起来了,小和尚们热情地打招呼:“阿姐,今日怎带着帮手来了?宋将军今日又给你带烧鸡了吗?” 卫邀月知道这几个小鬼最爱拿她开玩笑了,伸手张牙舞爪,呲着大白牙吓唬他们,“阿姐最爱吃肉了,特别是细皮嫩肉的小和尚!” 小和尚们嬉笑着,四散逃跑,“快跑啊,阿姐是女妖怪!!!” 身后,传来了燕珩的声音:“你们几个,整日就是这么欺负你们阿姐的?” 小和尚们在燕珩面前顿时成了乖乖宝贝,“师兄,是阿姐欺负我们才对吧?” 燕珩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对宋意深道:“小师弟们还是孩子,叫宋将军见笑了。” 宋意深温柔地笑了笑:“不会。小师父们天真可爱,可见无念师父将他们照护得很好。” “谈不上照护,一家人,互相依靠着为生罢了。” 桃林那头突然传出声响—— “家人?无念师父这个说法,还真是新鲜。” 卫邀月眼睛瞪得似铜铃! 因为这个声音,分明是贺兰枭! 他扶着树枝,缓缓接近,“都说出家人无欲无念,抛却红尘,无念师父却说与寺里的众人是家人?” 燕珩毫无讶异的表情,答道:“无欲,是无贪欲;是无念,是无妄念。出家人也与世间的众人一样,有感情,懂感恩,故而亦然有家人和朋友。” 卫邀月攥紧了手心,紧张得直咽口水。 她想问贺兰枭为什么突然过来。可是她却不敢出声。 因为她今日为了见宋意深,没有吃那改变声线的丹药。 “说得好。” 贺兰枭侧耳仔细听着,问:“白娘子在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卫邀月赶紧望向燕珩,用眼神苦苦哀求着。 燕珩领会,回答道:“她在呢。” 宋意深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倾慕的姑娘姓白。但是时至今日,他居然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姑娘和白石神医一样姓白。那不知......姑娘芳名......?” 卫邀月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她不敢开口,只能假装被口水呛到,咳嗽了几声。 这时,贺兰枭却热切地替她回答:“哦,你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呢?她姓白名莲花,白莲花。但是注意,她不喜欢白色,也不喜欢莲花。” 神经病...... 不能骂他真是让卫邀月忍得快要爆炸了。 宋意深低头浅笑:“白莲花......这个名字,倒是挺特别的。” 贺兰枭直率道:“特别吗?是不是特别的土?” 宋意深感觉面前的瞎子来者不善,问:“白娘子,还不知道这位是......?” 还没等燕珩开口,贺兰枭便准备自报家门,挺直了腰板儿道:“吾乃金乌......” 卫邀月夹紧了嗓子大吼着打断:“金乌——居无定所的难民!他......吃错东西了中了毒,所以眼睛看不见,从山上摔了下来,我们......救了他。” 宋意深紧张地询问:“白姑娘,你的嗓子怎么了?” 卫邀月好想哭。她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再跟贺兰枭扯上关系。凡事沾惹了他总是没好果子。 如今卫邀月也只能打碎门牙和血吞。 “刚......刚才那个蚊子,好像飞到我嗓子眼儿里了......” 宋意深到一旁给卫邀月倒了碗水,又转身略带不爽地看着贺兰枭,“这位郎君,白姑娘既救了你,你理当心怀感恩才是。怎能出口讥笑她的名字呢?” 贺兰枭没脸没皮地耸了耸肩:“平心而论,这名字难道不土吗?” 为什么呢。为什么偏偏在她准备重新开始新生活的时候,贺兰枭却突然要出现。 为什么他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搅和她的生活? 这个绝世无敌大渣男,卫邀月在心里默默发誓,等从桃园回去,她一定要亲手将贺兰枭扫地出门! “白莲花怎么了?” 卫邀月挡在宋意深的面前,极力捏着嗓子,不让自己露馅,“周敦颐曾赞: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我拿这么清雅脱俗的花做名字,不好吗?!” 贺兰枭的嘴角莫名地勾了勾:“说得好。可是白娘子,这‘周敦颐’......是何人啊?” 完了,光顾着反驳他,忘了这个世界没有中学生必背古诗文《爱莲说》了。 “周......周敦颐,是我从前的一个......前辈。” “白娘子从前不是流浪的乞丐吗?竟然,能有这么才学渊博的前辈?” 卫邀月彻底崩溃了。 “子晟,我今日身子实在不适,得先回去了。你也先回镇上吧。” 她草草地向宋意深道了别,转身便头也不回地跑回了白露寺。 当时写书的时候,她确实是把贺兰枭给写得很坏,还给了他一个被斩首正法的惨淡结局。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贺兰枭才会像个债主一样缠着她不放。 得知他死的时候,卫邀月曾经在无人的深夜里大哭过一场。 救下他的那一夜,卫邀月也曾暗自在房中哭到过天亮。 现在,她又一次为他流下了眼泪。 她恨自己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被贺兰枭牵动着情绪,一次又一次被揭开将要愈合的伤疤,一次又一次地,像个傻子一样地,放任他闯入自己的人生里。 房门突然被叩响,门外,贺兰枭轻声唤她:“白娘子。” 卫邀月不应声,想用沉默将他赶走。 可是他似乎是知道卫邀月在房间里,迟迟不肯走。 “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他的语气里似乎是真心的歉疚,沉沉道:“抱歉,是我失言了。其实......你的名字挺好听的。” 道歉或许是真心的,但后半句,肯定是假的。 白莲花......?谁家好人叫这名啊?她自己听着都想笑。 贺兰枭的影子被炽热的艳阳炙烤着,从门缝中溜进来一小缕。 “我在桃园里捡到了一支发钗,我想,这应该是你的吧。” 卫邀月心底一惊。 她立马拿出丹药服下,擦干眼泪,将门打开。 贺兰枭端正地立在卫邀月面前,缠满绷带的双手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发钗。 “这个......好像是莲花吧?一看就知道,是你的物件。” 卫邀月狐疑地问:“你说,这是你在桃园捡到的?” 贺兰枭点头:“是。” “桃园那么大,你怎么捡到的?” 贺兰枭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不小心踩到的。白娘子,实在抱歉。你看看,有没有踩坏?” 第348章 祝你早日康复 卫邀月接过簪子,拿在手中,仔细地看了看。 那上面确实沾了些泥土,不过幸好没有损坏。 “没事。” 卫邀月说着,突然握着簪子,飞快地朝着贺兰枭的眼睛扎去。 锐利的簪尖距离贺兰枭的眼珠子只有咫尺之遥,贺兰枭却没有躲开。 兴许是动作太近,贺兰枭察觉到了什么。 他侧了侧头,问:“白娘子在做什么?” “没什么......有只蚊子。” 贺兰枭笑了笑:“这时节,蚊子是有些多的。” 他愧疚地垂了垂眼帘,“踩了你的簪子,实在是抱歉。这簪子上面镶着莲花,跟你的名字一样。所以,对你来说一定有特殊的意义吧?” 这簪子,是芙蕖留下来的。 卫邀月盯着上面的芙蕖花,尘封在心底那些锥心的痛楚,难以压制地溢了出来。 她没有回答贺兰枭的问题,收起簪子,冷冷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贺兰枭的眸子颤了颤,涣散的瞳孔里闪着心慌:“白娘子是真的生了气了,这是要赶我走?” 他突然捂着胸口,面色痛苦地咳嗽了几声,“我也知道......长久在此叨扰,麻烦白娘子了......可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留下来......才能完成。” 又是这招苦肉计。 可恶的是,卫邀月偏偏总是吃这一套。 她的语气软了软:“什么事?有那么重要吗?” 贺兰枭的神色也跟着软了些:“苍山上有一个人,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等我眼睛好些,我定是要去寻她的。” 白石医术高超,他的眼睛,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等到他痊愈,满心期待地到睦陵里去,却得到卫邀月已经死了的消息时,他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既然都已经这般暧昧不清地对待了别的女子,干嘛还要装出一副深情不移的模样来呢? 卫邀月退进了屋子内,“那就祝你的眼睛早日康复。” 话说完,她便重重地将房门关了上来。 接连两日,卫邀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早到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叫也不答应。 宋意深来寺里寻过她两次,她都让白石找借口把他打发了。 而贺兰枭这两日终于也算是安生了下来。至于他伤势好了没有,在做些什么,卫邀月一概不知。 眼不见心不烦。 她倒是终于理解到了逃避的好处。 但凡事有利必有弊。 逃避的坏处就是——肚子受委屈。 第三天傍晚,卫邀月闻着屋外飘来的阵阵烧鸡香气,再也抵不住肚子的抗议,出了门来。 她一路闻着味儿,来到了贺兰枭的住处前。 听着院子里白石和燕珩有说有笑的声音,卫邀月气不打一处来。 这俩人到底是跟谁一伙的?怎么跟贺兰枭还能坐在一起兴高采烈地烧鸡!? 反观她呢!?都两天多没吃饭了,这俩没良心的也没来送过一粒米!!还背着她吃她最喜欢的烧鸡!!! 卫邀月一赌气,咽了粒药丸便气冲冲地进了院子。 “哟?稀客啊。”白石挥手道。 卫邀月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的烧鸡,问:“哪来的烧鸡?” “这是......” 白石话说到一半,又被卫邀月打断,“哦!我知道了!肯定是宋将军来的时候带的吧!我都没他进门,你们怎么能收人家的东西呢!?” 白石瞥向贺兰枭,“这......” “这烧鸡香气四溢,简直是人间极品。”贺兰枭笑嘻嘻道。 他手上的绷带明显少了些,身子看起来也没那么虚了。只是眼睛还是看不见。 “白娘子先前不是跟我说,不能浪费食物吗?反正这烧鸡都已经上桌了,白娘子,可别叫这鸡白白奉献了生命。” 说话这一套一套油腔滑调,是搁战场上学的? 卫邀月虽然看着他心烦,但也不愿跟美食过不去。 她面对着贺兰枭坐下来,拧了个鸡腿大口吃了起来。 燕珩看着她那饿虎扑食的模样,又“阿弥陀佛”了起来,“早知如此,何必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出来呢?” 卫邀月白了他一眼:“你就知道挖苦,就不会给我送点吃的去吗!?” “送了啊。送的斋饭,你不吃嘛。” 吃斋饭对卫邀月来说简直是一种惩罚。头一天她嫌弃不吃,之后燕珩便再没来送过。 “眼下你既肯出来了,那是不是......” 燕珩呲牙一笑,“赶紧先把小师弟们换下来的衣服给洗了啊?” 卫邀月眼珠子都要翻到后脑勺去了。 “我说......请问您真的是出家人吗?资本家都没有你这么剥削劳动人民的。我饿了近三天,一出门,你开口就使唤我干活!?那我来之前的那些年你们都不洗衣服的吗!?” “洗啊。一两月才洗一次的嘛。你来了之后,嫌弃孩子们满身臭气,隔一两日就要求他们换衣服下来。说起来,都是你给他们惯的呀。” 燕珩双手合十,朝卫邀月微微鞠了一躬,“自作自受,便是如此。” 卫邀月幽怨地盯着燕珩,特别想把嘴里的鸡骨头啐到他的脸上。 她正强压着心中的怨气,白石却又开口—— “哦对了,园子里的桃子都收得差不多了,明日你一起都送到镇上去,叫刘掌柜帮着一起发卖。记着,一定要跟他谈个好价钱。上一回,你可卖得也太便宜了......” 卫邀月彻底怒了:“嫌弃我干得不好你咋不去!!” 白石一愣:“我闲着了吗?我整日采药晒药捣药,我也很忙的好吗?” 卫邀月又瞪眼望向燕珩。 燕珩立马闭目:“阿弥陀佛,我每日诵佛念经,照顾住持,也很忙。” 真是交友不慎啊...... 被救下了这条命,居然要用一辈子的免费劳动力来偿还。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死了算了。 卫邀月继续啃着鸡腿,破罐子破摔道:“不好意思,干不了。我月事来了,浑身无力。” 正喝着水的燕珩差点被呛死,“我说......咱们能含蓄一点吗?” 白石也跟着吐槽:“你说你整日这副德性,将来让宋将军知道了,还不给人吓跑了!?” 卫邀月压根儿不在乎。 她不屑地暗自哼了一声,刚想反驳,贺兰枭却先她一步—— “他要是能被这点事吓跑,那便配不上白娘子。” 第349章 见异思迁 有一瞬间,卫邀月仿佛又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深爱着的,那个永远无条件站在她这边的贺兰枭。 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 “贺兰将军居然会为我这个乡野村妇讲话?你们盛都的那些名门贵女应是个个儿出类拔萃的懂礼数,将军听我说这些粗鄙之言,不会觉得厌恶吗?” “不会。” 贺兰枭笑得亲切,“白娘子心性单纯,天真烂漫,我觉得......很好。” 好?好你个大头鬼。 你个见异思迁的王八蛋,眼睛都瞎了也不妨碍你撩妹!? 卫邀月从盘子里夹了个通红的大尖椒,“热心”地放到了贺兰枭的碗里,笑嘻嘻道:“那真是多谢贺兰将军夸奖了。来,给你夹个鸡腿儿,你多吃点。” 她深知贺兰枭是个吃辣废柴,一点点辣椒就会把他辣得舌头着火。 她就是要好好惩戒他一下,谁叫他成天嘴巴不闲着,胡说八道地气她?! 白石和燕珩面面相觑,想告诉贺兰枭,却又屈服于卫邀月的威压之下,不敢作声。 贺兰枭端起碗来,有些喜出望外,“白娘子,看来你是不再生我的气了?” 卫邀月期待地等着,想要赶紧看他出糗的模样,于是敷衍道:“是啊,我没啥文化,名字本来就是瞎起的,也怪不得贺兰将军笑话我土。” 没想到贺兰枭居然顺杆爬了起来,“对嘛,别看我话说得不好听,可句句都是肺腑之言。那宋意深倒是会哄人,可惜都是谎话。” 卫邀月有点不高兴了。 她都已经说了不怪他了,他干嘛还要拉上人家宋将军?这种拉踩的行为让卫邀月嗤之以鼻。 “喂,说话就说话,没有必要扯上人家宋将军。” 听着卫邀月的语气,贺兰枭一顿,“白娘子听着......可是心疼了?” 卫邀月赌气道:“是!人家宋将军与你素不相识,说话也没招你惹你,你在背后议论他,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啊?再说了,你怎知道他说的是谎话?在你眼里低贱粗俗的东西,在他的眼里说不定就觉得天下第一好呢?!你不珍惜的东西,自有旁人视为珍宝!” 这才好好说了几句话,又搞得心情大乱。 卫邀月真是后悔,她就不该馋这一口烧鸡,自找的吃了一肚子气。 贺兰枭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问:“白娘子与那宋意深,可是两情相悦?” “我......” 看着贺兰枭那张熟悉的脸,卫邀月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她想说“是”,想替宋意深出一口气,也替自己出一口气。 可是那张曾经日夜相伴,耳鬓厮磨的脸,就在她的面前,她的心里兀然地生出了一种背叛感,让她难以开口。 “相不相悦,关你啥事!?” 眼看着俩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白石赶紧开口说和道:“哎呀妹妹,你对贺兰将军的态度就不能稍微客气一点吗?你可知道这几日你闭门不出,贺兰将军可担心啦。他一天不知要去你院里多少次,不过怕惹你再生气,又不敢敲门。整日在院子里坐着,白日坐到天黑。” 白石指了指那烧鸡,“还有这烧鸡。这不是宋意深送来的,这是人家贺兰将军,跟着送桃子的小师父们,去镇上亲自给你买来的。你说他一个目盲之人,跑那么老远给你花心思赔礼道歉,你是不是该......” 就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居然还跑去镇上!? 这个贺兰枭,为了把妹,脑子都傻了!? 卫邀月又生气又有些内疚,烦闷道:“都说了叫你别乱跑,为了个烧鸡,你至于吗?” 贺兰枭沉下眸子去:“白娘子,你知道吗......从前我身边有一个女娘,她也跟你一样,很爱吃烧鸡。” 一阵夜风徐徐而来,吹得卫邀月浑身一僵。 “你......你别瞎寻思啊!我可不是你那个什么月儿!” 贺兰枭怅然一笑:“我知道。” “你......知道?” “嗯。” “你怎么知道的?” 贺兰枭摸索着,拿起了面前的碗筷,“因为月儿最爱吃的就是鸡腿,她可不舍得分给我。” 说着,贺兰枭便抬起筷子,夹起了碗中的尖椒。 “啪——” 卫邀月迅速起身,一掌打飞了他手中的碗筷。 贺兰枭懵了,“白娘子这是......?” “对......对不住。你......你碗里刚才掉进去一个蚊子,不能吃了。” 卫邀月红着眼,盯着地上撒落的米饭和辣椒,匆匆背过身去,“我再去重新给你打一碗。” 走出院子,卫邀月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为什么,都已经一刀两断,他为什么还要将从前卫邀月的点点滴滴挂在心上? 为什么他可以一边对别的女娘好,心里又对卫邀月恋恋不舍? 他到底是看出来了什么?还是真的就是这样一个三心二意的人!? 她更恨自己是个废物。 明明无数次在心里笃定过,对贺兰枭已经再无感情。可是当他提前从前,提起“卫邀月”的时候,为什么,她还是会感到锥心的痛? 浑蛋,安静生活的搅屎棍! 卫邀月到厨房去,拿了一个脸那么大的大碗,添了满满一大碗米饭,给贺兰枭端了过去。 燕珩倒吸一口凉气,“白娘子是觉得咱们寺里太富裕了吗......” 白石忍不住大笑,“哎~咱小莲花这叫做——大方!” 贺兰枭伸手摸了摸跟前的大碗,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喜笑颜开道:“白娘子真是向着我。” 他就那么甘之如饴地将那一大碗米饭全都扒了个干干净净。 卫邀月心想:他脑子是不是也受伤了? 这么明显是在整他,他居然还吃得这么开心? 不知道是不是在背后说蚊子的坏话说多了,半夜,卫邀月的屋子里总有蚊子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她睡不着,起来打死了十几只蚊子,睡意全无。 既然睡不着了,她便干脆披上衣服,出去散步。 第350章 相爱的证据 刚出院门,卫邀月便瞥见了一个熟悉的黑影。 似乎是因为听到了她的脚步声,那黑影脚步一顿。 “是白娘子吗?” 卫邀月没敢应声。 贺兰枭却像是笃定对面的人一定是卫邀月,继续道:“更深露重,白娘子出门可添衣物了?” 本是想出门走走散心,没想到碰上这个烦恼的源头,还散什么心呢!? 卫邀月一言不发,扭头便要回房去。 “白娘子可是没吃饱?” 说到吃,卫邀月不禁想起了那烧鸡。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卫邀月长长地深呼吸,最终还是进门去拿了变声的药丸吃下。 贺兰枭听着卫邀月又返回来的声音,脸上浮出了笑意:“我还以为白娘子是不愿见我。” 卫邀月“嘁”了一声,答非所问:“不是说了让你大晚上的别出来吓人吗?” 贺兰枭慢慢向她靠近,“吃多了睡不着,出来走走。” 可不是嘛,谁家好人吃了那么大一碗米饭不得撑滚啊。 卫邀月这个“罪魁祸首”得意一笑:“噢,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贺兰枭又问:“那白娘子深夜出门,是有什么事要忙?” “没有,就是不知道怎的,房间里全是蚊子,又是叮我又是吵我的。” 卫邀月说着,忍不住使劲挠了挠手臂上的蚊子包。 贺兰枭侧耳听去,突然拉住了卫邀月的手腕。 “我有办法。” 他颇为熟悉地沿着石板路一路来到了白露寺的后院,在草丛边蹲下,摸索了一阵子,然后好像找到了什么宝贝似的,满意地揪了几片叶子下来。 “这是什么?”卫邀月问。 贺兰枭将叶子在手心揉出汁水,然后拉着卫邀月的手臂,一边轻轻探着,将叶子敷在了红肿的地方。 “这植物叫做八宝景天,可驱毒止痒。” 手臂传来一阵舒适的凉意,卫邀月的心好像也不再那么烦躁了。 她定定地望着咫尺之间的贺兰枭,那双无神空洞的眼中,却仿佛透着一种纯然的认真。 那是从前那个杀伐果决的统国大将军眼中不曾有过的神色。 是不是真的只有历经生死,失去一切,人才会变得简单起来? “没想到......贺兰将军居然会认得这些?” 潮热的风中,贺兰枭的额发微微颤动,“是一位故人教给我的。” 故人?卫邀月从不认得这八宝景天,贺兰枭口中的故人,断然不会是她。 ......怕是哪个美女吧!? 卫邀月陡然将手臂抽了回来,“噢。你这位故人懂得还蛮多。是夏天被蚊子咬得多了,咬出的经验来吗?” 贺兰枭笑了笑,“她懂这些,都是为了月儿。” 卫邀月的眸子忽地一颤。 她看着手臂上的草药,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了从前。 初来这个世界的卫邀月,受不了没有花露水没有蚊香的夏天,不论白天黑夜,总是会被蚊子咬的一身包。 于是芙蕖便会去采些不知名的草药回来,制成青绿色的药膏,帮她涂在红肿的地方,果然很快就不痒了。 原来,贺兰枭口中的故人,是芙蕖。 许是因为卫邀月久久没说话,贺兰枭关切道:“白娘子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 卫邀月强忍着泪,“她......和你那个月儿,关系很好吗?” “很好。” 贺兰枭说话的时候是笑着的,眼底却有种道不清的悲凉,“她们情同姐妹,月儿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则是表面鲁莽实则细心。夏日里,月儿总被蚊子叮得浑身发痒,她便将八宝景天种在庭院里,每日给她捣成药膏,带在身上。后来她有了官职,日渐忙碌了,于是便将这件事嘱托给了我。可惜......” “可惜什么?”卫邀月问。 “可惜我没有等到那个夏天的到来。我犯下了弥天大错,害死了她,也害了月儿。” 卫邀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些明知道答案的问题。 也许,她只是想要知道,如果不是面对卫邀月,贺兰枭是否还是会觉得自己错了。 无声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她一定很恨你吧。” 贺兰枭微微闭上眼睛,“人死如灯灭,我已经没有机会被她恨了。” “我说的,是卫邀月。” 贺兰枭缓缓睁眼,颤抖的睫毛里似乎掩藏着泪,“恨比爱还要刻骨。我情愿......她将我彻底忘记,也不愿她一辈子沉浸在痛苦之中。” 虚伪。 卫邀月冷哼了一声,“那你还说要去睦陵找她?那样岂不是又打扰了她平静的生活?” “白娘子误会了。” 贺兰枭又低身采了几片叶子,递到卫邀月的面前,“我只是想远远地看她一眼,只要看着她过得一切安好,我便心满意足了。” 他此刻说的,究竟是真心话?还是对着外人冠冕堂皇的漂亮话? 卫邀月接过叶片,使劲地捏了捏,“那如果她喜欢上的别的男人,你也会甘愿眼睁睁的看着,不会去打扰她吗?” 贺兰枭周身突然一僵,语气失落,“她......会吗?” 会吗? 优秀如宋意深那般的男人,对她也是真心实意的好,可是卫邀月却总是无法自控地在他的身上找寻贺兰枭的影子。 她很清楚地知道,如果想要开始新的人生,那就要彻底将贺兰枭从心底抹去。 可是她越是这样想,却越是难以做到。 有关于贺兰枭的点点滴滴已经深深地刻入了她的骨髓里,她整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他们相爱过的证据。 卫邀月一回神,“她会不会,我怎么知道!?” 她一边嘟囔着一边转身往回走,“犯了这么大的错,难不成还指望别人为你守身如玉一辈子啊......别人都不用过日子的嘛......” “哎哟。”身后突然传来贺兰枭的呻吟。 “白娘子,我这伤口突然好疼,你能不能......扶我一下啊?” 又开始了。 这个男人怎么突然变得婆婆妈妈的,如此麻烦!? 卫邀月真想直接给他扔这儿,痛死他得了。 “都说了让你不要出来走动!每次麻烦的都是我!” 贺兰枭没脸没皮地笑着:“还真是啊......好巧。” 卫邀月仰天长叹一口,最终还是忍着气,将他扶回了院子。 “下次再乱跑,你就爱咋回咋回吧,我是不可能再伺候你了!” 第351章 新姐夫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是第二天早晨,卫邀月还是将自己之前用过的拐杖找出来,准备送给贺兰枭。 阳光很好,卫邀月想着,这样好的天气,那个闲不住的瞎子保准又要出门瞎溜达了。 她正想着,一推门,差点被门外的大黑影给吓晕。 “我去!你大早晨地站在人家房门外不出声,是想吓死谁啊!?” 贺兰枭一脸无辜:“我......有那么吓人吗?” 卫邀月看着他那身黑漆漆的衣服就不顺眼,“有!整天穿得乌漆嘛黑的,跟个无常似的。” 贺兰枭傻呵呵一笑:“那咱们俩人岂不是刚好是黑白无常?” 卫邀月低头看了看自己月白色的衣裙,两眼一瞪,“你怎么知道我穿的白色衣服!?你眼睛......” “没有。我只是想着,你姓白嘛......没想到,你还真穿了白色衣服。” 贺兰枭摸着门框往前走了两步,弯下腰去,“你看看我这眼睛,还是看不见的呢。” 距离有点太近了。 这么一看,贺兰枭的五官没有一处不是长在卫邀月的审美上。 气死了,面对这个美貌的浑蛋,卫邀月总是生不起气来。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贺兰枭拎起了手里的篮子,“噢,今早我从山下的市集上买了些红枣和桂圆。昨日,你不是说......身子不太舒服吗?白石说,吃这些,可以补益气血。” 来大姨妈只是卫邀月给自己躲懒找的借口。 她没想到,贺兰枭居然就因为他一句话,便摸着黑下山去买了这些。 卫邀月嫌弃着接过了篮子,“你是起了多早,这就下山上山走了个来回?你一个瞎子,干嘛这么勤快啊?要是不小心摔了,伤口又要......” 她一边说着,忽然瞥见了贺兰枭手肘处的衣服好像破了。 “这怎么回事?” 卫邀月扯着贺兰枭的手臂一看,他的破损的衣服下面,好像是被什么划伤了几道,红彤彤地渗着血。 “无妨。只是下山的时候,不小被树枝勾到了。” 卫邀月烦闷地撂下他的手臂,“你可真有本事!瞎了都能来去自如,这要没瞎你还不得上天?!” 贺兰枭低头一笑:“那倒不至于。” 这货倒是什么话都肯接,跟个泼皮无赖一样。 卫邀月将手边的拐杖塞进贺兰枭的手里,“喏,以后非要出门,带上这个。” 贺兰枭有些意外,“你......特意为我准备的?” “不是,这是我之前用的。” 贺兰枭眉心一紧:“你之前,腿受过伤吗?” 不知道为什么,卫邀月下意识地隐瞒,“噢,没有。就是......崴了下脚。” 贺兰枭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那白娘子今日有空吗?” “没事啊。怎么了?” “我想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卫邀月本来是给自己放的假,她连寺里的事情都不做了,何苦还要伺候这个屁事颇多的瞎子呢? 可是,看着他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卫邀月又再一次地忍不住心软了。 只是她没想到,贺兰枭居然是要她陪着下山去。 “到了没啊?你到底要让我陪你去哪?再走下去,都要出清风镇了。” 贺兰枭静下心来,侧耳认真地听着什么。 “快了。” 卫邀月看着他的模样,问:“你在听什么?” “江水。” 再往前,便是瞿水了。 正值雨季,滔滔江水奔腾不息地从眼前涌过。 岸边,杨柳轻摆,百花竞开,却是另一幅安然的模样。 “你便是要我陪你来看这瞿水?” 卫邀月说完,又突然觉得,不该跟一个盲人用“看”这个词,便又道:“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你不是从盛都来的吗?你们那儿要啥有啥,这江水,也没什么稀罕的。” 贺兰枭静静站在江边,眉目带笑:“不一样的。这里有的,纵是盛都千万,也难以相提并论。” 从前在苍山上的时候,卫邀月曾经无数次地遥望过瞿水。一开始也觉得此景甚美,不过那时没有自由,心境困窘,便是看什么也沉重。 今日再来一见,居然又是另外一种心情了。 “清风镇虽然又小,又穷,但是这里的人都很善良。在这里生活,真的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大家顺应四时,春耕秋收,日子简单又踏实。这些......在你的世界里,应该是很难得的吧。” 贺兰枭的眸底闪过一抹悲凉,却笑着开玩笑道:“你一个乡间小丫头,却替我这个大将军悲哀起来了?” 卫邀月皱了皱鼻子,“切,大将军又怎么了?声名也好,钱财也罢,说到底都是虚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有什么好嘚瑟的?” “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才是踏踏实实拥有的?” 卫邀月遥望着面前的滔滔江水,忍不住道—— “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贺兰枭静静地听着,“说得真好。” 坏了,一时感慨,背诵了人家苏东坡的文章。 不过好在贺兰枭没有多问,卫邀月便赶紧岔开话题。 “那......那个这边有家农户,刚好是我和白石的朋友,要不我们顺便过去坐坐,喝碗水?” 贺兰枭一点儿也不客气,“当然好,我正好口渴了。” 清风镇民风朴实,几乎家家夜不闭户。 篱笆院子没有设门,小男儿蹲在院中堆着石子,见卫邀月来了,飞似地奔了过来。 “阿姐!!你怎许久没来了?!” 卫邀月摸了摸小男孩儿的脑袋,“阿姐没来,小叶子有没有听父母的话?有没有好好上学堂?” “当然有!不过,阿姐,你的声音......” 卫邀月飞速道:“上火!嗓子有点坏了......” “噢。”小叶子看了眼贺兰枭,问:“阿姐,这个好看的大哥哥是你新找的姐夫吗?” “新找的”三个字,让贺兰枭眉间一紧。 卫邀月揪着小叶子的后衣领,将他扯进了屋子,“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爹娘呢?看阿姐不跟他们告状,说你没有礼貌!” 第352章 忍一时越想越气 屋内的李大叔闻声出来。 “哎呀!姑娘来了?” 李大叔瞅了眼一旁的贺兰枭,问:“这位是......?” 卫邀月抢着回答道:“是我和义兄在山间捡回来的一个流民。” “噢......是是是,山那边离着绥辉不远,听说咱陛下派了个什么大将军,去绥辉打仗来着,他不会是......?” 贺兰枭回答:“您放心,我不是绥辉人。” 大叔听到了他的口音,这才放心下来,“哎好嘞,抱歉,抱歉。” 李家的小院很大,堆满了饲料和耕作的用具。院子的对面就是农田,紧挨着瞿水江,作物都长得很好。 李大叔拿出了珍藏的茶叶来,下了一壶热茶。 他瞥了眼愣神的小叶子,“叶子,你瞅啥呢?” 小叶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贺兰枭,“爹,阿姐这姐夫找得真好看。可惜是个瞎子。” 李大叔拍了小叶子的后脑勺一巴掌,“没礼貌!” 贺兰枭并没有生气,只是平和地笑了笑,“无妨。我的眼疾是中毒所致,有白石神医为我医治,相信很快便会痊愈的。” 小叶子眼镜一亮,“那真是太好了!如此一来,你和我阿姐在一起简直是绝配!” 卫邀月赶忙道:“什么绝配?他……不是本地人,等他眼睛好了,是要回家乡去的。” 贺兰枭沉默着,他的眼底幽深,看不出什么情绪。 见贺兰枭不说话,小叶子追问,“怎么了?哥哥不会是在家乡已经有媳妇儿了吧!” “没有。” 贺兰枭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不过,我确实在家乡定过亲。” “有未婚妻了?!” 小叶子垂了垂眸子,“那阿姐还是与那宋将军在一起好了。要说起来……他那人倒也很不错,只不过相貌稍微逊色这位哥哥一点……” 卫邀月忍不住笑了,“你个小鬼头,小小年纪,还操心起阿姐来了?我说你今日怎么没有去学堂?是不是想办法故意躲懒?” “没有!我是……摔倒了。” “摔倒了?怎么回事?” 李大叔道:“这小子前几日从学堂回来的时候腿上磕得全是淤青,说是不小心摔在沟里摔伤的。我和他娘心疼,干脆让他在家里歇息几日算了。” 卫邀月担心地拉过小叶子来,撸起了他的裤腿。 那腿上的淤青触目惊心,遍布两条小腿。卫邀月觉得不太对劲。 “小叶子,你告诉阿姐,你这是自己摔的吗?” 小叶子的眼神有些闪躲,“是……是摔的啊。” 卫邀月的语气愈发严肃起来,“你若是敢骗阿姐,我可是要让你白石哥哥拿针扎你的!” 从前小叶子感染了风寒,白石来给他扎过一次针,从此给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阴影。 正好,大家都借此来教育他乖乖听话。 小叶子吓得脸色一白,“阿姐,我不敢了,你千万别找白石哥哥来!” “那你还不赶紧跟我说实话!?” 小叶子胆怯道:“其实……是隔壁村的陈虎,那天我放学路上买了一份饴糖,想要跟爹娘回来分享。结果陈虎和他的几个朋友非要让我给他们几块。我不愿意,他们几个便一起欺负我,将我打了一顿……” 李大叔一直忙着农活,对这件事也没太上心。小叶子说自己是摔倒的,他也没有疑心什么。 可是现在,他一听说自己的儿子是被人打了,一时之间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小叶!你被人打了为什么不实话告诉你爹娘?!”卫邀月道。 小叶子的眼底噙着泪,“那些人警告我,不让我告诉家里人。他们说我要是回来告状了,他们就联合学堂里的同窗,一起孤立我,叫大家以后都不跟我玩了。” 李大叔又气又怕,“这……这等你娘从地里忙完回来,不得心疼死!?都是我没用,没保护好孩子,他娘这下又该生气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他娘生不生气!?叶子,你越是怕他们,他们就越是猖狂!你难道还能一辈子不去学堂了?明日阿姐陪你一起去上学,咱们把一切都说给夫子听,让夫子教训他们!” 小叶子吓得眼泪直流,“不行不行!陈虎他爹是村里的富绅,连夫子都要看他家的脸色的!我要是告状,夫子根本也管不了他,万一他家再报复我们……” 贺兰枭突然站起身来。 “走。” 三个人纷纷抬头,“去哪?” “从前有人跟我说过一句话——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退一步越想越亏。” 这话分明是卫邀月以前跟贺兰枭说过的。 他倒是记性挺好,这么久了,居然还记得。 卫邀月眯着眼打量他,“所以……?” “所以我们应该现在就去找他们报仇。” 其实,卫邀月对贺兰枭的这个行为,是有些感到不妥当的。 毕竟对方是几个孩子,要是当真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解气是真的解气了,可是未免有些以大欺小,以强凌弱。 可看着小叶子腿上的淤青,卫邀月又气得不行。 于是她就这么带着一个半大的孩子,一个拄着棍儿的瞎子,打听着去了陈虎家。 陈家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在这个小小的清风镇上,他家所在的这条街全都是大宅子,一点儿也不比盛都的大宅逊色。 门口宽敞的大街上,有几个孩童正在踢球。 小叶子老远遍指着那边道:“哥哥,阿姐,就是他们!那个穿黄色衣服的就是陈虎!” 卫邀月站在原地,看着远处地上的蹴球,心仿佛一下子沉入了无底的深渊,没有尽头地下坠。 她想起了芙蕖,想起了当年在锦王府的那一幕,那种锥心蚀骨的疼痛仿佛又再一次身临其境一般的卷土重来。 “白娘子。” 贺兰枭的大手突然轻轻地握了握卫邀月的手腕,“我看这几个孩童顽皮得很。为防止他们一时淘气伤人,你还是带着小叶子在此处就好。” 卫邀月回了回神,“那你呢?你自己过去,他们不会欺负你吗?” 贺兰枭虽然是个大人,还是个大将军,可怎么说现在眼睛看不见,到底是吃亏。 贺兰枭贱兮兮地笑,“你担心我啊?” 第353章 这不是玩闹,这是霸凌 卫邀月懒得搭理他。 反正那陈家人势大,带着小叶子过去,说不准还要被陈家大人欺负,不如让贺兰枭先过去试试。 “那你去吧。如果对付不来,千万不要勉强。” 贺兰枭点头,“放心。” 陈宅门前的一个孩子看过来,大声道:“虎哥,你看,那不是李小叶吗?他怎么带着大人过来了?” 陈虎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嘁?带了个瞎子来?” 他故意将脚下的蹴球使劲地朝着贺兰枭踢了过去。 球打在了贺兰枭的腿上,被弹到了一旁。 “嘿,瞎子哥哥!帮我们把球捡回来!”陈虎和几个孩子嬉笑着,分明是故意拿贺兰枭开涮。 贺兰枭面无表情,拿着拐杖往前探了探,“你们家大人没有教过你,要有礼貌吗?” 陈虎不屑一顾,“我们家大人只教过我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们来,不就是为了那天我打李小叶的事吗?怎么,小孩子之间打架,你们大人要帮着他还回来吗?!” 这小孩儿小小年纪就能说出这样嚣张的话来,想必家中是没少纵容。 贺兰枭一步一步接近,仍旧不露任何神色,“小孩儿,我不与你打。叫你家大人出来。” 陈虎上下扫了贺兰枭一遍,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就你?我叫我家大人出来,岂不是欺负老弱病残?” 贺兰枭正色道:“不用担心。虽然我的眼睛看不见,但与常人交手,仍旧算是欺负人了。” “常人?他把自己当什么?神兵天降吗?!哈哈哈哈哈哈......” 小孩子们的讥笑声中,贺兰枭依然镇定自若。 看着他这副坚持的样子,陈虎道:“行,你等着,我这就叫我舅舅来!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陈虎三步两步跑进了陈宅,没多久,便领了个高高瘦瘦的男子出来。 “这是我舅舅,黔州军校尉孙桥!听说过吗!我舅舅可是真刀真枪上过战场的!就你那点三脚猫工夫,现在求饶的话,还算来得及!” 卫邀月远远看着那孙桥,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陈家能教出陈虎这样的熊孩子来,还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小叶子担心道:“阿姐,还是算了。陈虎他舅舅很厉害的,哥哥他眼睛看不见,我怕......” 卫邀月也怕。 她虽然深知贺兰枭的本事有多大,但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贺兰枭的眼睛完全看不见,身上还带着一堆的伤,对面怎么说也是个武将,贺兰枭未必不会吃亏。 不过,她看着贺兰枭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却也莫名地有了几分底气。 “没事的,阿姐相信他。” 陈宅大门前,孙桥居高临下地睨着贺兰枭,眼底尽是轻蔑。 “你......是个瞎子?” 贺兰枭微微启齿,“是。” 孙桥的眼角拧出了一堆褶子,“小虎,你这不是跟我开玩笑呢吗?一个瞎子,你让舅舅这个校尉出来对付?” “舅舅,他口气不小!你来验验他有没有真本事!” 孙桥一步一步地从台阶上走下来,腰间的佩剑随着他的步伐发出铃铃声响。 他慢慢接近贺兰枭,一边打量着,一边道:“哎......这位仁兄,你的身板儿练得倒是挺结实。可惜......打架靠得可不仅仅是蛮力。小虎和你家小孩儿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小朋友之间嘛,闹着玩儿很正常的啦。你倒是也不必为了这点事......把自己也搭进去。” 孙桥的手搭上了贺兰枭的肩膀,重重地拍了两下,“输了,会很丢脸的。” 贺兰枭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小叶子的腿上全都是淤青,被恐吓得学都没能去上。这不是玩闹,这是霸凌。如果你们能够真诚地给李小叶道歉,合理给予赔偿,我们还是可以原谅你们。” “道歉?” 孙桥狰狞地大笑了起来,“自古兵家之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自身没有本事,走到哪里都是会被压在底层。我们家小虎,只是好心,让李小叶早一点认清这个残酷的现实。你们啊......应该谢谢我们才是。” 贺兰枭用力握了握手中的拐杖,“看来是不必多说了。” 孙桥瞥了一眼,缓缓抽出了腰间的佩剑,轻飘飘地讥讽着:“老兄,你来寻仇,也不带把趁手的武器嘛?就你这破拐棍儿,一会儿我给你劈成八块儿,你可别怨我。” 贺兰枭本来没有什么表情,可听到“破拐棍”这三个字的时候,幽深的眸底突然泛起了层层不绝的杀气。 他抬手,迅雷不及掩耳地给了孙桥一棍子。 孙桥毕竟也是个练家子,反应还算是敏捷,躲开了这一棍。 “瞎子,你下死手啊!” 贺兰枭收起拐杖,冷冷道:“输了,陈家给李小叶,和我的拐杖,道歉。” “疯子......”孙桥撸起了袖子,这下开始认真了起来。 他自以为贺兰枭是看不见的,他便可以趁其不备进攻。可是贺兰枭的听觉却异常地灵敏,不管孙桥从哪个方向攻击,贺兰枭总能巧妙化解,并且进行反击。 孙桥的全身上下被棍子给捅了个遍。贺兰枭用的力道一点儿也没留情面,孙桥越是心急,却越是难以招架。 那根普普通通的棍子在贺兰枭的手里,仿佛就像是一柄锋利灵巧的宝剑。而孙桥手中拿着的明明是真的剑,却压根儿没机会接近他分毫。 随着一击重重的击打,孙桥的肩膀脱臼了。 他痛苦地扶着手臂,“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贺兰枭没有回答,只是冷漠道:“你输了。” “我没输!!!”孙桥不服气,还想继续比。 陈虎跑了过来,“舅舅,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小虎,你就这点骨气!?” 陈虎吓得满头是汗,“不是......舅舅,你没发现吗?” 孙桥烦闷道:“发现什么!?” “他......他从一开始到现在,都只......用了一只手。” 第354章 熟悉的温暖 孙桥脸色霎时白了,“你绝不是普通人,你究竟是何身份!?” 卫邀月带着小叶子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拉住了贺兰枭的手腕,全身上下仔细地瞅了一顿,“你没事吧?” 贺兰枭摇头:“没事。” 虽说看上去没什么事,但是贺兰枭身上的伤口遍布全身,刚才那番活动之下,难说有没有哪处伤口被撕扯开。 卫邀月看着那孙桥就来气,一步上前,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们陈府的门儿里面就走不出个正常人是吗!?怪不得陈虎小小年纪就只会以武力欺压别人,原来是上行下效,门风使然!” 孙桥打输了,嚣张的气焰却依旧不减,“你们这些穷农户,有什么资格教训老子!?” 厚颜无耻。 卫邀月大声道:“所以你就是仍不肯给小叶道歉了是吗!?” “想都别想!” 贺兰枭并不心急,他只是淡然地站在那里,浅浅道:“听说,你是黔州军的校尉?” 孙桥斜着眼睛,警觉地望着贺兰枭,“是,怎么了?” 贺兰枭低头一笑,“没怎么。就是许久没有与常河将军一起叙叙旧了。若是你回军营去,帮我与他带个好。” “你认识我们统领!?” 孙桥彻底慌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贺兰枭挺直着身子,“你便与常将军说,当年在南州一同作战之时喝过的谪仙酿很香甜,望有一日,还能同坐共饮。” 孙桥愣了许久,才终于拉着陈虎,道,“小虎,给你同窗道歉。今后,不许再在外面欺负人了,知道了吗?” 陈虎也是被吓懵了,连连应答:“知道了。对不起,对不起。” 陈家承诺从今以后不会再欺凌弱小,改日不仅会登门再次道歉,而且会给李家一笔赔偿。 李小叶没伤得太重,卫邀月也并没有狮子大开口。要这笔赔偿,实际上只是为了出一口气。 然而为了出这口气,却叫贺兰枭这个伤病出头。 原来,时隔这么久了,她居然还是要受到贺兰枭的庇荫。 回去的路上,卫邀月一直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白娘子,哪里不舒服吗?”贺兰枭突然停下脚步,轻握住了她的手臂,“刚才的景象,让你不舒服了?” 自从芙蕖出事之后,每每卫邀月看到有人在蹴鞠,她的心里就忍不住地联想起了芙蕖的惨死。 她无数次地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再去想从前的事了。 可是记忆他就像是一道铭心刻骨的符咒,只要被轻轻触碰,便会即刻发作。 “我......” 小叶子抢着帮卫邀月回答:“阿姐她不是怕你们打斗的模样,她是害怕蹴鞠。” 完了。 正常人哪有害怕蹴鞠的!?要是贺兰枭稍加联想,岂不是就能猜得出她的真实身份了!? 卫邀月吓得赶紧去捂小叶子的嘴,慌乱解释道:“不......不是害怕,其实就是因为......那个蹴鞠它......” “确实。”贺兰枭道。 “啊!???”卫邀月都没说啥呢,他确实什么?? 贺兰枭顿住了脚步,转身面朝着卫邀月,突然弯腰抱住了她。 他的手臂又粗壮又长,将卫邀月整个人环在怀中,就像是一个可靠安稳的避风港。 “蹴鞠的人下脚没轻没重,万一一脚球飞过来,岂不是十分危险?难怪白娘子会害怕。” 他的大手轻轻地拍着卫邀月的后背,安抚般道:“没事的,没事的。以后咱再也不看了。” 莫名其妙的,卫邀月居然湿了眼眶。 这个她曾经无数次倚靠过的怀抱,实在是太结实、太温暖了。 熟悉的安稳感很快席卷了卫邀月的全身。然而她知道,一切看起来都没变,却一切都已经彻底改变。 她推开贺兰枭,嫌弃道:“你干嘛!?占我便宜啊!?” 经此一遭,李小叶已经彻底成为了贺兰枭的迷弟。 没等贺兰枭辩驳呢,他先帮着说上了话:“阿姐,哥哥是在安慰你,你怎么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 卫邀月气得想去揪小叶子的耳朵,“好啊你个小坏蛋,你说谁是狗呢!?” 小叶子吓得赶紧躲到了贺兰枭的身后,“哥哥救我!” 贺兰枭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你生气便打我好了,别打孩子。” 脸皮是真的厚。 卫邀月拿他这种滚刀肉没办法,只得转过身去,继续走自己的路。 小叶子立马跟了上去,拉着她的衣角摇来摇去,“阿姐别生气嘛。你倒是跟我说说,哥哥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这么厉害的呀?” “想知道自己问他去。” 于是小叶子便真的扭回头去,拉起了贺兰枭的手,期待地问:“哥哥,你是不是曾经在哪个门派里修炼过?” 贺兰枭温柔道:“没有。不过,哥哥是个将军。” “将军?!真的嘛!?那你一定上过战场,杀过很多敌人了!?” “嗯,对。” “那你在哪里当将军?你手下管多少人?你的官位大吗?” 再问下去,贺兰枭都要自报家门了。 卫邀月赶紧回过头来,“小叶子。你怎么好奇心那么重,你是来查户口的啊?” 贺兰枭攥着小叶子的小手,:“无妨。” 他蹲下身子来,温软道:“哥哥的名字,叫贺兰枭,是盛都的捍南将军。统领的军队,名叫金乌军。哥哥在盛都的家,叫做"金银台"。小叶子可千万要记住了,将来你若是有机会去盛都,一定要来金银台找我。” 小叶子使劲点头,“嗯嗯!我记住了!” 这个无耻的东西。金银台什么时候成了他家了? 将小叶子送回家之后,卫邀月忍不住吐槽:“你就这么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小叶子了?他一个毛头小子,你就不怕他出去乱说,把你在这里的消息传到你对头的耳朵里?” “无妨。其实,我已经托白石替我送信给我的部下,他们已经知道我在此。至于对头嘛,他们都已经断定我死了。短时间内,不会知道的。” 卫邀月想到自己先前还好几次拦着他,不让他跟别人说自己的真实身份。现在回想,真是太傻了。 她“噢”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贺兰枭仿佛知道她的心思,问:“你是不是很担心我?” 第355章 笑,当然是因为开心 卫邀月不服气地嘟囔:“自作多情什么呢......” 贺兰枭接着道:“先前你在宋意深和李家的时候,都有意地帮我隐瞒着身份。我知道,你是怕传到有心之人的耳中,会对我不利。” 卫邀月的心沉甸甸的,有些莫名的落寞,“现在倒是用不着替你担心啦。既然你已经通知了部下,那么你应该......很快就要回盛都去了吧。” “还不着急。” 山间的树林里,枝杈横生,险些戳到贺兰枭的眼睛。 他却也不恼,只是停下步子来,摸着树上的叶片道:“我的眼睛还没好呢,而且,我也还没有去找月儿。” 卫邀月也跟着顿下脚步,回头望着他。 绥辉一战刚结束,贺兰皇室被自己亲手诛伏,盛都里的情况又未明朗。此事的贺兰枭,心中一定有诸多牵挂和烦恼吧。 可是,自打他入了白露寺,似乎是比着从前爱笑了许多。 人是不是只有在失去之后才能学会成长?如今的贺兰枭,好像学会了洒脱,心中的执念也仿佛不再那么多。 “你......心里还是放不下她吗?”卫邀月问。 贺兰枭不假思索,“从未放下。” “时过境迁,万一她心中已经没有你了呢?” 贺兰枭淡淡地笑着,“我心中有她,无谓她心中是否有我。” 虽然嘴上说着无所谓,但是卫邀月看他那表情,分明是根本不害怕。 他的心里应该也很清楚,若是真心地爱过,放下一个人,哪有那么简单。 卫邀月突然想借此机会,从贺兰枭口中听一听,自己在他心中的真实评价。 “贺兰将军,在你眼里,那个卫邀月,是怎样一个人啊?” “她啊......” 贺兰枭拨开树枝,朝着卫邀月慢慢走了过来,“她就像是一只白狐狸。” “狐狸??” 他这是说她狡猾吧! 卫邀月不悦地咬着下唇,“噢,看来她这个人心眼儿很多嘛。” “她的心眼儿是挺多的。但是不坏。” 微风温柔地撩起他的碎发,说起卫邀月的时候,贺兰枭的脸上尽是柔情,“她的主意很多,想法千奇百怪,总是出人意料。而且她喜欢吃鸡,又喜欢白色,所以......我觉得她很像一只机灵可爱的白狐。” 卫邀月听得心都要软了。 “那......你觉得我像什么?” “你嘛......”贺兰枭突然坏坏地笑了起来,“我觉得白石形容得挺恰当,他说......你像黄鼠狼。” 明明是同一个人!他居然还答出两套说辞来! 好啊,什么可爱的白狐都是假的吧,黄鼠狼才是他内心真实所想! “好啊。黄鼠狼可不会伺候人,今后你们一个一个的,都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自己煎药去吧!” 卫邀月气得转身就走,任由贺兰枭在后面“白娘子白娘子”地叫了好几声,她也没回头。 直到贺兰枭追了上来,拉着她的衣袖,可怜巴巴道:“我错了,别生气嘛。” 卫邀月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了他手肘处那先前被树枝勾破的衣服下,又添了几道血道子。 再看看方才过来时候的路上,果然生了几丛刺枣树。 “你忙着追什么追啊,你看看这伤口搞的,回头白石他们又得说我欺负你了......” 卫邀月嘴上满是嫌弃,其实眼底却尽是关心。 还好,贺兰枭的眼睛看不到,不然他该得意了。 不过就算他看不见,面对这种埋怨,他却依旧笑呵呵的。 “无妨,这都是小伤,你不生气最要紧。” 早这么会说不就没这些麻烦事儿了嘛。 卫邀月端着他的手肘仔细看了看,皱眉道:“这山间的酸枣树是有微毒的,不赶紧处理,你的伤口肯定得发炎。” 她不由分说地牵住了贺兰枭的手腕,“我扶着你,走得快些,不然等伤口肿起来又不好处理了。” 贺兰枭微微一愣,旋即偷偷摸摸地笑了一下,反手直接牵住了卫邀月的手。 “你干嘛?!”卫邀月吓了一跳。 而贺兰枭却皱眉“哎哟”了几声,“你刚才啊,抓到我手筋断过的伤处了。白娘子别误会,我只是觉得这样牵着,更顺手些。” 简直是名目张胆地耍流氓。 卫邀月真相直接给他丢在这儿算了,可是瞥了眼他的伤口,还是心软了。 她就这么一路将贺兰枭领回了白露寺,又做贼似地进了贺兰枭的房间里。 “你等着,我先去取点药膏,打盆清水来。” 卫邀月嘱咐完了,便转身出了房门,可等她再推门回来的时候,却迎面碰见贺兰枭正在脱衣服。 此时他已经将上衣几乎完全褪下,只剩下一只袖子还没脱。 卫邀月将脸盆往桌上一搁,俩眼一闭,“你......你你你是不是误会了,我进你房间是真的想给你治伤,不是贪图你的......” “我知道。” 贺兰枭慢慢地靠近过来,声音里带着笑意,“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脱衣服,也只是为了方便你上药而已。不过这只衣袖和伤口上的血渍粘到一起了,我自己不太方便脱。” 他说着,又朝卫邀月倾身凑近了几分,“白娘子,能帮帮我吗?” 那白花花的大胸肌,硬邦邦的八块腹肌就近在咫尺。再加上身上的几处将愈未愈的伤口,叫人又添了几分怜爱。 战损版肌肉猛男,还顶着这张惊世骇俗的帅脸,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 “白娘子?” 卫邀月猛地搓了两把脸,强迫自己清醒一点。 “噢,好。那我可下手了啊,你要是疼,你就忍一忍。” “无妨。白娘子不必顾虑,想怎么做都行。” 衣衫不整地说这番话,真让人心猿意马。 卫邀月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只想赶紧上完药赶紧跑,于是手上压根儿没了个轻重,扯得那伤口鲜血直冒。 不过贺兰枭却没哼一声,甚至脸上还带着点傻乎乎的笑意。 卫邀月赶紧拿了块干净的纱布按住伤口,“不疼吗?你笑什么?” 贺兰枭笑得更灿烂了,“笑,当然是因为开心啊。” 第356章 心事 这人怕不是把脑子给摔傻过? “受伤很开心是吗?” 贺兰枭继续笑着道:“有人帮忙上药,即便是受伤,也很开心。” 他心态倒是挺乐观。 卫邀月拿帕子蘸着清水,将他的伤口擦拭干净,又将白石自己研制的药膏抹在伤处。 虽然处理得还算及时,但是伤口的地方还是红肿了起来。 “这几日你可不能喝酒吃荤腥了,不然伤口会化脓的。” 贺兰枭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卫邀月一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一边又扫了眼贺兰枭的身上。 今日在陈宅外的时候,他那样和孙桥比试了一番,还好伤口没有撕裂开。 想起那一幕,卫邀月又突然联想起来—— 自打贺兰枭来了白露寺,她似乎从未见他带过负心剑。 卫邀月忍不住问:“贺兰将军,你身为将领,身上怎么没有佩剑呢?” “丢了。”贺兰枭轻飘飘道。 “丢了!?丢在哪里了?”卫邀月的语气倒是比贺兰枭这个主人还要心急。 “我也不知道。估计是在山谷里晕倒的时候,掉在附近了吧。” 贺兰枭的神情满不在乎,“无妨。丢了就丢了吧。” 负心剑是贺兰枭一直不离身的武器。他从前那么宝贝这把剑,燕慎都曾说过,贺兰枭恨不得睡觉都要搂着负心剑才安心。 可是现在的的他,却像是真的不在意了。 看来,人真的是会变的。 “噢,好。那你好好歇息吧。” 卫邀月收拾完东西,端着水盆走出了房门。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总是沉甸甸的,似乎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一般。 白石见她不专心,抢过了她手中的捣槌。 “你心思不在干活儿上,别再给我这好不容易采来的药材捣坏了。” 卫邀月无声地叹了口气,“白石。贺兰枭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好?” “不知道。他体内的毒都排得差不多了,不过眼睛嘛......内服的药好像没怎么起效,明日我再配副外敷的药再给他试试吧。” 白石看着卫邀月闷闷不乐的模样,安慰道:“你放心好了,他不会一直瞎着的,只是还需要些时间。” 卫邀月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你的医术,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等他的眼睛好了,万一他真的要上山去找我呢?等他知道卫邀月已经死了,他会伤心吗?” 白石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直直地望着卫邀月,问:“你这话问的,是怕他伤心?还是怕他不伤心啊?” 当了这么些年的朋友,卫邀月自知什么心思都瞒不过白石。 “我很矛盾。既怕他伤心,把自己陷在过去的回忆里走不出来。又怕他不伤心,证明他就是个薄情寡义的浑蛋。本来他心里如何想,我应该是无所谓才对。我都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与他一刀两断的,那么他心里如何想,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白石没有回答她什么,只是拎了一桶垃圾过来,没心没肺似的道:“我看你就是最近太闲了。喏,多干点儿活,就没时间想东想西了。” 这段时间以来,卫邀月又何尝不是在用这种方式麻痹自己呢? 她在白露寺里每日从早忙到晚,实际上也没别人逼着她干,都是她自己闲不下来。 这个方式虽然是在逃避,但是确实很有用。 卫邀月拎着桶,出了白露寺门。 白石平日用剩下来的药渣通常都会统一倒在寺外的一块儿荒地里。 夜里,山间只剩下虫鸣和风声。 她坐在田埂上,看着漫天的繁星,心里终于得到了一丝宁静。 不过,也只是片刻。 “阿姐大晚上的坐在这儿干什么呢!” 卫邀月一回头,正瞧见一个穿得灰不溜秋的小孩儿打着灯笼,阴森森地站在她身后。 她差点被吓得背过气儿去。 “李小叶!!你走路能出点儿动静吗?!” 小叶子笑嘻嘻地过来,蹲在卫邀月的身旁,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阿姐不怕不怕,是我嘛。你可吃过饭了?怎么坐在这里呢?” “我才是该问你,天都黑了,山间危险,你怎么一个人来寺里了?” 小叶子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啊。我和爹娘一起来的,不过刚才我见到你一个人坐在这儿,就叫他们先进去了。阿姐,我爹娘知道你和哥哥替我出头,特地带了好些好吃的来感谢你们呢。” 卫邀月低了低头,“要谢就只谢他好了,我也没出什么力。” 燕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突然在背后“阿弥陀佛”了一声,吓得卫邀月又是一阵冷汗。 “你们怎么走路都没声儿呢!?” 燕珩笑了笑:“是你心思不在此处。李家人带了烧鸡给你,你不回去吃?” 卫邀月望了望山谷的方向,出神道:“一会儿吧。” 连小叶子都看出了她有心事,问:“阿姐可是有什么事情?我能不能帮你啊?” 卫邀月感觉自己的脑子有毛病。 自从打贺兰枭的院子里出来,她满脑子惦记的都是那负心剑。 她居然想要进山谷里,帮贺兰枭找回负心剑来。 “没什么,小叶子乖,跟无念师父回寺里去吧。阿姐自己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好。” 燕珩背着手过来,站在卫邀月身边,叹了口气,道:“哎,这山间的夜色真是美不胜收啊。叶子,想不想去山谷里走走?” 小叶子怯怯地往山谷的方向望了一眼,“啊?天都黑了,山谷里不会有野兽吗?” “咱这山谷终日人来人往的,野兽可不敢来。咱这山谷里啊,有宝贝。你想不想看看?” 小叶子兴奋地答应着,还非要拉着卫邀月一起去。 卫邀月真怀疑燕珩是不是会读心术。 她心里本就是在念着要不要去山谷里帮贺兰枭找负心剑,没想到燕珩居然就懂她的意思。 什么去山谷看风景,不过是给她找了个台阶下。 小叶子一蹦一跳地打着灯笼走在前面。 卫邀月问:“燕珩,你怎么知道我想来山谷里?” 第357章 寻剑 “这还不清楚吗?你的眼珠子都快飞山谷里去了。” 卫邀月还真不知道自己表现得有那么明显。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进山谷里?” 燕珩微笑着道:“想帮扶光寻负心剑呗。” 卫邀月没想到燕珩竟然把自己看得这么透彻,而且说话也丝毫不加遮掩。 她那点心事全都叫燕珩一下子戳穿,顿时有点难为情了起来。 “我......嘴上说着要跟他一刀两断,却又总是忍不住管他的闲事。我这样,是不是跟有毛病似的?” 燕珩一脸淡然,“没有啊。反正你嘴上说的,我们也没信。” ...... 原来如此。 小叶子在前面喊了一声,“无念师父,前面到山谷了,咱们该往哪走啊?” 平日这个山谷虽然来的人不算多,但是镇上的乡亲偶尔会来山里采药、砍柴,这个山谷幽静,又有溪流经过,最是适合歇脚,因此谷里被大家踩出了一条小路来。 燕珩指着前方,“顺着溪流往下游走走看。” 卫邀月觉得有点奇怪。 燕珩怎么好像是奔着什么去的一样,那么精准地描述了个方向? 天太黑,卫邀月没来得及多问,急忙追着灯笼小跑了过去。 幽深的山谷里,居然有一小群萤火虫自在飞舞着。 晴朗的夜空中繁星点点,这美景之下,小叶子简直是找到了世外桃源。 “阿姐,白日里看这山谷可没这么好看!” 这山谷卫邀月和白石都来了几十趟了,没想到夜里却是别样的风景。 “还真是。这也就是在咱清风镇,要是在盛都......” 卫邀月说了一半,又把话咽了回去。 “盛都?阿姐去过盛都?” “没有。”卫邀月遮掩道,“我想象的。盛都肯定繁华,他们那里夜晚肯定到处张灯结彩的,看不到这美丽的自然风光。” 小叶子点了点头,“不过山里有山里的美,城里也有城里的好。要是有机会,我也想去盛都看看,瞧一瞧那里是不是当真有传闻中的那么繁华。”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啊。 盛都这地方,卫邀月是彻底待够了。可是对于很多外面的人来说,却是心驰神往之地。 卫邀月摸了摸小叶子的脑袋,“你好好学习,等有朝一日考取功名,不仅能去盛都,皇帝都能召见你,任命你当大官儿呢。” “好!阿姐,等我考上了功名,我带你们一起去盛都!” 卫邀月内心os:谢邀,不去。 今日是满月,天气又晴朗,山谷里略微被照得有些亮堂。卫邀月寻思,贺兰枭是从山坡上摔下来的,那么只要沿着坡下去找,应该可以找到负心剑。 她才往前走了没几步,燕珩却叫住了她。 “哎,错了,走这边儿。” 卫邀月满脸疑惑地看着燕珩—— 他指了个草丛的方向。 “你怎么知道在这边?” 燕珩耸了耸肩,“预感。你找找看有没有再说嘛。” 卫邀月觉得不对劲,但还是听燕珩的话往草丛那边去找。 她一只脚刚踏进草丛,那把带血的负心剑就明晃晃地出现在了她的脚边。 卫邀月沉着眼眸缓缓转头,“燕——珩——!” 燕珩一脸无辜,“哎。” “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负心剑在这儿!?” 眼看着是瞒不住了,燕珩干脆承认,“前些日子和白石来采药的时候......是看着了来着。” “你,还有白石,你们俩都知道!?你们找到了,为什么不拿回去啊?!” 燕珩笑嘻嘻道:“我和白石打了个赌。” 卫邀月快要被气死了,“你俩......拿我会不会帮贺兰枭寻剑这件事打赌!?” “非也非也。” 燕珩理直气壮道:“我们是赌你会在一个月之内来寻呢,还是一个月之外。你看,今日十五,距离扶光来寺里刚好是二十八天,我赢了。” 卫邀月感觉欲哭无泪。原来自己掩饰了那么久的感情,在燕珩和白石眼里,根本都是掩耳盗铃。 “你们俩真就不怕把剑放这儿,叫别人拿走了去?” “要真拿走了,那就是你和他无缘。” 卫邀月知道,燕珩一语双关。既是在说负心剑,也是在说贺兰枭。 小叶子从草丛里把剑捡了起来。 “阿姐,这剑真沉。怎么......上面沾了这么多血呢?” 卫邀月赶忙把剑接过来,“这是你那个瞎子哥哥的剑,他先前中毒了来着,你可千万别碰。这血里说不定也有毒呢。” 小叶子吓了一跳,赶紧转身到小溪里洗了洗手。 “哥哥流了这么多血,一定伤得很重,很疼吧?” 卫邀月回想着贺兰枭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心里一阵揪心。 是啊,被剑穿透血肉的时候,该有多么疼啊。 她望着远处无边无际的崇山,问,“小叶子,你知道这里距离绥辉有多远吗?” 小叶子道:“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从咱这苍山翻过去,就是乌山,再翻过去,就是丹枫山,再翻过去,走上十几里的野路,就是绥辉了。” 所以贺兰枭是在中了毒的情形下,一路被绥辉余党追杀,带着满身的伤一路翻山越岭,才终于来到的白露寺。 小叶子轻轻拉着卫邀月的手,“阿姐,你怎么哭了?” “我......”卫邀月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燕珩领着小叶子道:“你阿姐嗓子不好,犯病了,得赶紧回去吃药。来,叶子,咱们去捉萤火虫,让你阿姐自己先回去。” 卫邀月一路抱着负心剑,回到了白露寺。 她悄悄地回到房间,用清水将剑上干涸的血污全都擦去,又配了几味解毒防腐的草药,里里外外给刀鞘擦拭了一遍。 夜还不算深,李家夫妇俩正在贺兰枭的院子里,跟白石和贺兰枭说话。 卫邀月不去露个面,总是不礼貌。 她进了院子,先把负心剑藏在了院门口的李子树下。 “叔,婶,你们怎么还亲自跑山里一趟?” 李家人见了卫邀月,亲热得像是一家人,赶紧拉着她坐下,“来,这烧鸡他们都不肯动筷子,都说这个是你的最爱,要等你先来尝呢。这是婶儿自己杀了院子里的小公鸡做的,你尝尝,味道可好?” “婶,你......怎么能把自家的鸡杀了给我吃呢!?” 李大神笑道:“养了就是吃的。你要觉得好吃,婶儿养上它几十只,经常给你烧来吃。” 第358章 你为何对我如此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卫邀月今天的泪点有点低。 她看着盘子里的烧鸡,居然啪嗒啪嗒地掉起了眼泪来。 “哟,这......这是怎么了?”李大叔慌忙道。 白石却不厚道地笑了起来,“没事没事。她就这样儿,多愁善感,容易感动。” 李大婶也笑了起来,“哎呀,咱姑娘善良又心软,将来也不知怎样又福气的男人能将她娶回家去。” 大婶给卫邀月擦着眼泪,突然又道:“哎?那巡检司的宋将军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我看他人还真不错,你什么想法?” 卫邀月居然莫名的有点心虚。她不由自主地望向贺兰枭,看了他一眼,又赶紧别过头去。 “我......我一个孤儿,哪里配得上人家宋将军呢?” 贺兰枭突然开口,“是因为觉得配不上才不愿意,还是你自己的心意不在他身上?” 李大婶附和,“就是啊,宋将军既然对你有那个意思,那说明他自己都没有觉得你配不上他。你又何必困顿于这点儿事儿呢。” 其实在卫邀月的心里,宋意深是个非常非常完美的人。 他大小也是个官员,工作稳定。长得也挺帅,身材也挺好。关键是人家情绪稳定,性格温和,待人谦逊随和。 要是当真跟这样的一个人过上日子,往后应该是余生安稳顺遂了。 所以,卫邀月是真的想过,要好好地珍惜这个眼前人,抛却有关于“卫邀月”的一切,重新开始“白莲花”的人生。 但她骗不了自己的心。 她知道贺兰枭看不见,所以,她才敢大胆地抬眼望着他,道:“宋将军人很好,可惜......感情的事,从不由理智抉择。” 白石坐在卫邀月和贺兰枭中间,看戏一般,左看看右看看。 李大婶儿没听明白她这话的意思,直率道:“我看啊你俩还是缺乏接触。过两日咱镇上办灯会,我帮你俩牵线搭桥,你们一起出去走走,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 话说完,小叶子刚好回来,玩得满身都是泥巴。 李家夫妇没等卫邀月回答,急忙拉着小叶子往外走,“你看看你这孩子,怎么调皮成这样,净给无念师父添麻烦了。白姑娘,咱就这么说定了啊,三日后我在山下等你!” 院子里,卫邀月和白石大眼瞪小眼,表情复杂。 “你瞪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叫你去的。” 卫邀月用唇语无声道:“救救我——” 白石摊了摊手,抬起屁股就走人了。 这下,院子里只剩下卫邀月和贺兰枭了。 她蹑手蹑脚的后退,企图悄悄地开溜,结果贺兰枭却一声把她给叫住—— “白娘子这是要逃?” “逃”这个字,说得卫邀月心里虚虚的。 “我......我怎么就是要逃了,我光明正大的要走好吗?” 贺兰枭意味不明地笑着,“那你的意思是,留着这一桌子的狼藉,要我一个盲人自己来收拾?” 卫邀月这才反应过来,“噢,你说的是个啊......” “不然呢?” “没有,没有什么不然。” 眼下,卫邀月只想赶紧把桌子收拾干净,好尽早离开。 她动作麻利,没多会儿就收拾完了。可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贺兰枭却再一次叫住了她。 “你打算去吗?” 最终还是躲不过,还是要面对。 “嗯......李婶儿都那样说了,不去怕是不礼貌。” 或许是夜风萧然,连同站在风里的贺兰枭,看起来都带上了几分落寞。 “那我也要去。” 看着贺兰枭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卫邀月几乎要笑出来,“你?你去干嘛?” 贺兰枭反问,“那你去干嘛?” 虽然这是明知故问,但卫邀月还是耐着性子回答,“这毕竟是李大婶的一番好意,我要是推脱,他们总是惦记着这件事,也没个着落。而且,之前宋将军来找过我好几次,我都没见他。这次下山去见一见也好,把话说清楚,省的今后再生出什么误会来。” 显然,这个答案,贺兰枭十分满意。 “好。那等灯会那日,你去办你的事,我和白石找个茶肆等你。你忙完了,咱们一起赏灯。” 卫邀月忍不住笑了。 “你个瞎子,还赏灯呢?” 贺兰枭也跟着笑,“凑个热闹。” 眼前人明明还是故人模样,可是从前的贺兰枭,最不爱热闹。他喜欢一个人独处,整日形单影只,连生辰都不爱过。 这次九死一生,或许真的彻底改变了他吧。 卫邀月真心地为他开心。因为至少,这些在她的眼里,都是好的改变。 “噢对了。” 心情转晴,卫邀月这才想起来藏在树下的负心剑。 她小跑着将剑取过来,拉着贺兰枭的手,将剑塞进了他的手中。 “你摸摸,熟不熟悉?” 贺兰枭几乎是瞬间便认出来了。 “这是......负心剑?你从哪来找回来的?” “就你跌落的那个山谷。还好来往的乡亲们没给你捡走当废铁卖了。” 贺兰枭神色一紧,“所以你刚才出门去,就是为了去山谷里帮我寻负心剑?” “其实也不是刻意去,就是......” 贺兰枭将手中的负心剑随手撂下,紧张道:“你有没有事?山路难行,更何况是在夜里?你一个人去的吗?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遇到野兽?” 卫邀月笑着道:“没有没有,我和燕珩和小叶子一起去的,没有危险,没有野兽,一切都十分顺利。瞧你那着急的样子......” 她正说着,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这一刻,她好像又变成了卫邀月,而不是白莲花。 而贺兰枭对她的态度也不像是对待寻常人。这种感觉太熟悉了,这分明是贺兰枭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有的模样。 “贺兰将军。” 听着自己陌生的声音,卫邀月不敢相信,也不敢确定,贺兰枭是否真的能不靠眼睛就能认出她来。 “你......为何对我如此紧张。” 第359章 死路 贺兰枭的话里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白娘子救我,照顾我,是我的恩人。若是再为了帮我寻剑受伤,我会内心不安。” 这话说得没毛病。 卫邀月将信将疑地将手在贺兰枭的面前晃了几下。 没想到,贺兰枭居然一把拉着了她的手腕。 这可把卫邀月吓得魂儿都要散了,“你......你能看见!?” “看不见。” 贺兰枭单纯地笑着,“我的眼前并非一片漆黑。光影的变幻,我还是可以察觉到的。” 卫邀月还是怀疑,只是淡淡地“噢”了一声,将手腕给收了回来。 “我的眼睛久久不见好,我自己心里也十分焦急。我就在这苍山脚下,却一直不能去寻月儿,实在让人煎熬。” 卫邀月怔怔地看着他的脸,问:“我听说,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陛下已经罚她终身不准出睦陵,就算你去见了她,她也未必会原谅你。就算她愿意原谅你,你们也注定无法再相守。如此,你还是惦记着她吗?” 贺兰枭不假思索,“当然。” 他的眼神坚定,“就像你说的,感情的事,从不由着自己的理智所决定。我的心早已经在月儿那里,再也收不回了。” 不知道为何,卫邀月的心里居然有一丝难过。 “那......那你好生休息,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先走了。” 夜色渐渐深了,白露寺里起了雾,暗幕中白茫茫一片,让人感到一阵迷茫。 卫邀月漫无目的地走在院子里,只见得不远处摇晃这几盏微光。 那方向,是燕珩平日里打坐的小凉亭。 卫邀月快步走了过去,果然,燕珩正在其中闭目打坐。 “这么晚了不休息,还打坐呢?” 燕珩没有睁眼,“你不也是?这么晚了不休息,还到处溜达。” 卫邀月自来熟地席地而坐,拖着腮帮子,“我睡不着啊。” 燕珩这时仿佛来了兴趣,微微睁眼,“有什么心事,说与贫僧来听听?或许,你想不通的事情,佛祖会给你答案。” 卫邀月低头一笑,“你们佛家都不问凡尘,断却七情六欲,我的烦恼,他们怕是搞不明白的。” “那你,便只把我当燕珩好了。就算是与朋友说说知心话,可好?” “朋友”这两个字,让卫邀月又冷不丁地想起了芙蕖,她鼻子突然一酸,却又使劲低着头,不让情绪被发现。 “我......好像是人格分裂了。或许假扮成白莲花久了,就真的以为自己不是卫邀月了。刚才,当我看到贺兰枭那般深情地说自己的心永远在卫邀月那里的时候。我的心里,居然会觉得......有些难受。” “你吃醋了?” 卫邀月纠结道:“好像是。” “你吃自己的醋了?” 卫邀月也觉得自己仿佛有什么大病。 “好像是。” 燕珩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直在憋着笑,“你自己不应该很清楚吗?你是白莲花,也是卫邀月。不论他的心在哪一个人那里,他喜欢的,始终是你。” “我清楚,可他不知道啊。为什么他明明是对白莲花有些不同的,却又说自己只钟情卫邀月一人呢?他这个样子,未免对两个女子都不公平吧!?” 燕珩往前探了探脑袋,“那你,是希望他喜欢卫邀月,还是希望他喜欢白莲花呢?” 卫邀月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如果贺兰枭喜欢卫邀月,那么她现在与贺兰枭的点点滴滴,都算是什么?贺兰枭那些暧昧不明的态度,又算是什么? 如何贺兰枭喜欢白莲花,那么从前那些缠绵悱恻,耳鬓厮磨,山盟海誓,情深不移,都是假的吗? 两种思绪在她的脑海中纠结成了择不开的毛线团,卫邀月抓狂地搓着自己的头发,沉沉地低着脑袋,“哎呀不知道不知道。烦死了!他要是不出现,也没有这么些麻烦事儿!” “撒谎。” 燕珩敲了下面前的木鱼,“他还活着,重新出现在你身边,你明明就很开心。这些日子,你虽热嘴上没有说,但是已经不再排斥与他相处。想来,你不是已经原谅他了吗?” “原谅”这个词太重了。 卫邀月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替芙蕖说原谅。 “我的心骗不了自己。可是我真的能原谅他吗?芙蕖再也回不来了,我真的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与他在一处吗?” 燕珩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头看着卫邀月,问:“你当真觉得,芙蕖的死,应该归咎于扶光吗?” 芙蕖是周锦然杀的,罪魁祸首是周家人。可是要不是贺兰枭拦着,耽误了救人的最佳时机,芙蕖也不会惨死。 卫邀月眼睛红着,“那日我已经决心要冲入锦王府救下芙蕖。是他拦下了我。是他说,要我相信他。可结果呢......” “好。那么我再问你,若是那日,贺兰枭没有出现,你真的去了锦王府,结果会如何?又或者,扶光没有拦你,而是与你一同去了锦王府,强行要带走芙蕖,结果又会如何?” 卫邀月的心突然一沉。 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假设。 “若我和白石二人去救人,根本没有能力可以救出芙蕖。若贺兰枭带着金乌军帮我,那便是渎职,是假公济私,锦王府上下的侍卫,必然会以此为由,毫不留情地对金乌军出手。就算芙蕖被救下,也会有许多金乌军的将士,因此而死......” 燕珩问:“那你觉得,牺牲他人的性命,救下芙蕖,就值得吗?” 倘若真是那般,卫邀月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芙蕖知道她那般冲动,就算是活了下来,怕是也会埋怨自己的冲动和自私。 原来,自芙蕖被绑到锦王府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已经走入了一条没有出路的死胡同。 卫邀月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奔涌而出,她用力地捂着脸,痛苦地嘶喊,“老天!你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第360章 花灯会 燕珩倒了一盏热茶给卫邀月,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命运无常,有的时候,我们只求尽力而为,无愧于心。” 道理谁都知道。 恰好就是因为知道,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选择,都改变不了悲惨的结局,才会这般无力,连恨都不知道该恨谁。 见卫邀月仍旧哭得不能自已,燕珩又问了她一个问题—— “我听白石说,当初你为了请他出山救贺兰枭,曾经自愿服下了寒蟾毒,后来毒入骨髓,险些要了你的性命。可有此事?” 卫邀月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只是微微抬眼,点了点头。 “再后来你与扶光坦白了这件事,千叮万嘱地告诉扶光,万万不可以责怪白石,可是如此?” 卫邀月有点懵:“是。当初是我自己自愿服下的毒药,跟白石没有关系。我当然不能让贺兰枭怪罪他。” 燕珩笑了笑,“那么同样的道理,芙蕖会愿意你现在如此责怪扶光,甚至此生再也不愿与他相认吗?你应是十分了解芙蕖的,她是多么希望你能够幸福,而你如今这般,叫她如何能够在九泉之下安心?” 哪里有什么九泉之下?人死了,就是死了,再也没有感觉,没有七情六欲了。 不过燕珩分析得倒是没错。 不管贺兰枭那天有没有拦她,结局都是一样,得不到完满的。 “燕珩,谢谢你。” 燕珩淡然地继续煮着他的茶,“不用。所以,你打算跟扶光相认了吗?” 卫邀月瘪了瘪嘴,“还不行。我都还没搞清楚,他现在心里喜欢的,究竟是卫邀月,还是白莲花呢。” 燕珩无奈道,“不都一样嘛。” “不一样!” 卫邀月嘱咐道:“三天后镇上灯会,你一定帮我好好留意他的表现。我总觉得他对白莲花是有点意思的,可是他嘴上却说心里只钟情卫邀月。你侧面帮我观察一下,看他是不是三心二意。” “行行行,都听你的。” 燕珩本不喜欢去这种热闹的场合的。但是卫邀月属于是白露寺里的团宠,她提的要求,大家基本都会答应。 三日后,黄昏时分。 卫邀月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裙,戴上了面纱,如约来到了镇上。 李婶儿帮她和宋意深约在无定桥上。她叮嘱贺兰枭他们在桥边不远处的茶肆先吃点东西,等她解决完事情,便来与他们汇合。 临走时,贺兰枭又问:“大约需要多久?” 卫邀月琢磨着,“嗯......顺利的话,一刻钟的时间就够了吧。怎么,你急着去灯会吗?若是等不及,你们先去玩,我完事儿之后去寻你们就好。” “不,不着急。我就是怕......” “哎呀,”白石搂起贺兰枭的肩膀,便把他往茶肆带,“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人家宋将军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还能把小白吃了不成?” 贺兰枭这是......担心她和宋意深纠缠不清??? 卫邀月瞪着眼看向燕珩,小声道,“我就说吧!他怎么那么担心我!?” 燕珩耸了耸肩,“我们也很担心你啊。” 倒是也有几分道理。 卫邀月满腹心事地往桥上走,心里光在想着贺兰枭,居然从宋意深的身旁错过了都全然不知。 “白姑娘?” 宋意深追了几步,叫了她一声,这才让她回过神来。 “噢,宋将军......不好意思,我有点分神了,没注意到你。” 隔着纱幕,卫邀月还是可以察觉得到宋意深表情中的愕然。 “自从上次你生病,好像声音一直没再变回来。不知道你何时才能好?白石神医也没有办法吗?” 卫邀月有点尴尬,“噢,这个......声音变了些而已,别的都没有影响,义兄说吃几副药,过些时日便会恢复的。” 宋意深的神色稍微舒缓了些,“那就好。前几日我去寻过你几回,不过寺里的小师父们说,你需要静养,不方便见客,我便再没有叨扰。” “有劳宋将军记挂了。” 卫邀月的语气十分客气,这叫宋意深感到了一丝疏远。 他仿佛是有些预感,问:“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天色渐渐暗了,贺兰枭还在等她。 于是卫邀月直奔主题,“宋将军,要是我没有自作多情的话,你大概是对我有意思,对吧?” 宋意深坦率道:“是。” “我也曾试着与将军走近些。可是,越是那般,我却越是看得清楚,自己的心里,实在对将军,没有那种感觉......” 宋意深垂下眼眸,久久没有说话。 卫邀月有些内疚,“是不是我的话说得太直白了,让你难受了?” “没有。这样很好。说清楚了,我也好早些劝自己断了念想。” 宋意深果然是清风明月般的人,就算是被拒绝,都是如此的体面。 卫邀月才松了一口气,宋意深却又望着茶肆的方向,问道:“白姑娘拒绝我,可是因为他?” 卫邀月的心突然开始乱跳,语无伦次道:“他,他不是......我,我对他......怎么可能呢!” 宋意深略带深意地笑了,“你看,我都没说是谁,你便这般慌张。可见我猜得没错了。” 此时的卫邀月,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要不是有纱幕隔着,宋意深一定能看到自己红得像大苹果一样的脸。 “好了,不与你开玩笑了。既然宋某无缘与姑娘同游灯会,那么就只能去忙公务了。” 卫邀月奇怪道:“这样好的日子,还要忙公务?” “嗯,今日睦陵上的守陵丞会来镇上,我还要陪着逛一逛呢。” 听到“守陵丞”这三个字,卫邀月不禁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睦陵里的人,不是不能随意下山走动的吗?怎么这花灯会,他们也能来游玩?” “照常理来说,自然是不能的。” 宋意深叹了口气,又道:“可谁叫这新上任的守陵丞是从盛都来的贵人呢?听说啊,他还是周家的门徒,有靠山在,自然是与旁人不同的。” 第361章 周家的走狗 卫邀月强压着自己的情绪,故作轻松道:“盛都来的贵人?这可是了不得呢......这位守陵丞叫什么名字?周家门徒,总是威风的,说不定贵人的大名,我也如雷贯耳呢。” 宋意深没有起疑心,“那倒是。这位新任的守陵丞,据说是崇王手下的得力干将,曾任吏部侍郎。名字叫公孙杰。” 这个人,卫邀月认识。 过去在盛都的时候,周家人整日在街市各处横行霸道,这个公孙杰还曾经去过她的金银台,企图吃霸王餐。被卫邀月发现之后,直接报官,安定司知道后,是沈阔亲自来给他好一顿收拾。 就此,卫邀月也算是和这个公孙杰彻底结下了梁子。 卫邀月问:“吏部侍郎,这么大的官员,怎么会来苍山上,做一个小小的守陵丞呢?” “据说他在盛都豪赌数千场,把家底都输了个精光。最后啊,非说是赌场东家出老千算计他。他一个不服气,居然直接拿刀将东家给砍死了。” 这样的一个浑蛋,无恶不作,残害无辜,居然还能活在这世上。就因为是周家的走狗,来了清风镇,又能横行霸道了。 卫邀月嗤笑,“杀人者,换个地方,过得照样逍遥自在。” 宋意深也笑了笑,“谁说不是呢。一个卫邀月,一个公孙杰。这睦陵啊,都快成杀人犯的庇护所了。” 听着宋意深的这番话,卫邀月无言以对。只能“是啊,是啊”地附和着。 “好了,你要说的话也说完了。我便不浪费你的时间了,你该去找你的朋友了。希望你们玩得开心。” 和宋意深道了别,卫邀月忧心忡忡地回到了茶肆。 贺兰枭听到动静,脸上按耐不住地露出了喜悦之色,“是白娘子回来了?” “嗯。” 贺兰枭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怎么......好像不太开心?” 卫邀月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直接告诉他这件事。 “这灯会,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还是买了烧鸡,回寺里喝酒去吧?” 白石立马拒绝,“开什么玩笑?!这镇上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次热闹活动,你让我们回寺里去闷着?” “请你喝酒,还不好?今日的酒都由我请客,你想喝多少买多少,行不行?” 白石和燕珩对视了一眼,彻底确定了卫邀月有事情瞒着他们。 “到底出什么事了?”白石问。 看来不告诉他们实情,他们是不会罢休的了。 卫邀月只能将实情和盘托出,并且补充道:“我完全是为了贺兰将军考虑噢。他毕竟是盛都来的嘛,万一那个人认出了他,回去告诉别人,他还没有死,那坏人肯定是会对他不利的嘛。” 贺兰枭的神色渐渐凝重了些。显然,周家人对他来说是最恶心的存在。 “白娘子说得有道理。不过今日灯会,难得热闹。我还是想和......大家,一起走走。” 白石闷闷地望着热闹的街市,突然灵光一闪,“哎!?我有办法了!” 说完话,没等大家反应,他便一个人起身,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 过了没一会儿,白石拿着几个动物面具跑了回来,“咱们戴上这个,谁还能认得出我们来?”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卫邀月替贺兰枭选了个鹰隼的面具,自己则被迫戴了狐狸的。 清风镇的街市,比不上盛都的长安街那般繁华宽敞,但是恰好就是因为它不够宽敞,人群摩肩擦踵之间,才别有一番乡间淳朴热闹的烟火气息。 可是卫邀月却没有太多赏灯的心情。她一方面担心碰见公孙杰,另一方面,带着贺兰枭这么个盲人,又担心一个不小心,把他给弄丢了。 她一边慢慢走着,一边小声嘟囔:“白石和燕珩这俩白眼儿狼,也不知跑哪去逍遥自在了......” 贺兰枭跟在她身后,突然停住了脚步,“白娘子。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卫邀月也毫不客气,“是。照顾病人,谁会不累呢?” “我听到四周有些地方好似是在进行什么游戏?不如我们也去寻一处参加,这样就不用一直走动,免得你一直要看顾我了。” 卫邀月皱了皱鼻子,“行吧,咱们再往前走走,去猜灯谜算了。” 她刚转身要走,谁知贺兰枭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角,侧着头示意了下一旁,“我听着,这里便在举行什么活动呢?” 卫邀月看了一眼,无奈地扯回了自己的衣服,“这是在比飞镖,你连看都看不见,怎么跟别人比?” 贺兰枭胸有成竹道:“我有办法。” 飞镖现场的摊主看着贺兰枭拿着棍子试探着进来,还说着要参加比赛,不可置信地问:“这......眼睛......?” 卫邀月有点尴尬,“噢,对。他眼睛看不见。” “看不见怎么跟别人比赛?这不是跟我开玩笑呢嘛?” 贺兰枭一本正经道:“没有开玩笑,可以比。” 他将手中的拐杖递给了卫邀月,对摊主道:“我叫我的朋友拿棍子敲击靶心,我便可通过听觉来判断该往哪里投镖。” 围观的群众瞬间哗然。 “仅凭听力就能投中???” 摊主用手在贺兰枭的眼前晃了晃,怀疑道:“你是真看不见?我这头名的彩头可是醉仙楼畅饮的资格!你们该不会是来骗酒喝的吧!” 贺兰枭微微一笑,“摊主若实在不信,可以再用布绸缠住我的双眼。” 摊主一听,立马找来了一段红色的布绸,将贺兰枭的眼睛给捂得严严实实。 贺兰枭究竟能不能做到,卫邀月也没有底。毕竟她以前也从来没见过他玩飞镖,更不知道单凭耳力,他到底能发挥到什么水准。 卫邀月拿着拐杖,心里居然有些紧张起来。 前面的参赛者正在进行着激烈的角逐,卫邀月和贺兰枭等在一旁,她目不转睛地注意着其他人的表现,手心居然紧张得微微出汗。 也不知道贺兰枭是怎么察觉到她的情绪的,居然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不必紧张。” 第362章 你长得很好看 卫邀月自己都觉得自己紧张得莫名其妙。 “一会儿你要是一个都没投中怎么办?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岂不是会很丢脸?” 贺兰枭笑了,“你就对我这么没有信心?” 卫邀月悄悄道:“不是我对你没信心,而是你对自己未免太有信心了吧?” 贺兰枭侧耳听着其他参赛者的成绩,愈发自信起来,“你和白石都喜欢喝酒,我得了头等,咱们去醉仙楼喝个痛快。” 这人是不是当官儿当久了,怎么那么不甘屈居人后? 反正今日就是来玩的,哪怕是没赢,也没什么所谓。 很快,就到了贺兰枭上场的次序。 先前上场的人发挥得并不算太好。清风镇毕竟是个十分偏远的小镇,镇上的能人义士并不多。 前几个参赛者,表现最好的,也不过是十镖中投中了八个。 镖靶距离投掷者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关键是,那靶子却只有枣子那般大小,就算是睁着眼,一般人都难以投中,更何况是贺兰枭这样看不见的人。 卫邀月完全是抱着重在参与的心态在玩游戏。 可是贺兰枭看起来却无比认真,他神情专注,凝神侧耳,静静地听着卫邀月发出的信号。 喧哗的街市上,人头攒动,各处传来的声响不绝于耳。卫邀月尽力敲打了几下靶子的位置,“听得清吗?” 贺兰枭面如平湖,“可以了。” 他举起手里的飞镖,几乎是毫无犹豫地出手,一击即中。 围观的群众一下子炸了。 等候结果的其他参赛者也都懵了。 “这......这人真是瞎子吗?!摊主,你这绸子缠得紧不紧啊!?” 摊主也震惊了,“紧着呢!我仔细检查过了。不过,这位郎君好像是真的看不见,我刚才看他那模样,真不像是装的。” 说话间,贺兰枭又飞出了第二镖。 在众人的哄闹间,飞镖直奔靶心,分毫不差。 卫邀月惊呆了,因为这一次,她根本没拿棍子敲。 “你......已经记住位置了?” “差不多吧。”贺兰枭就这么说这话,随手又是一镖,正中靶心。 就这样,在围观众人的错愕与震惊之中,贺兰枭十镖全中,拿下了头彩。 摊主满目崇拜地将信物递到贺兰枭的手上来,笑意盈盈,“哎呀,咱们清风镇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人物?在下从前都不知道!敢问这位郎君,尊姓大名?” 卫邀月还来不及高兴,远远地便看到人群中,宋意深和衙门的人,正陪着公孙杰朝着这边过来。 “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情,先走一步!” 她拉起贺兰枭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就跑。 贺兰枭毕竟眼睛看不到,走在人潮之中,跌跌撞撞的,有点跟不上。 “白娘子,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卫邀月往后瞧了一眼,确认没再看到那些人,这才停下了脚步。 “刚才我看到公孙杰了。” 贺兰枭却没太放在心上,“我们带着面具,他认不出来的。” 卫邀月还是谨慎,“你刚拿下头彩,众人都围着看。要是他们一来兴致,上前与你搭话,听出你的声音,该怎么办?” 贺兰枭笑着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全。不过......这街市就这么大,难道我们每次见到他们都要跑?” 卫邀月这才反应过来,一下子撒开了抓着贺兰枭的手,又盯着他脸上的红绸,灵机一动,“别动噢。” 她将贺兰枭眼睛上缠着的红布绸摘下来,一头系在她手上,另一头缠在贺兰枭的手腕。 “我们就这样逛。我呢,只要一看到公孙杰接近了,我就拉着你跑,这样就肯定不会走散了。” 贺兰枭看上去十分满意,他任由卫邀月拉着他在街上四处逛着。一会儿去猜猜灯谜,一会儿又去看看河灯。 虽然他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不管走到哪里,遇到什么新奇有趣的事物,卫邀月都会兴致勃勃地给他仔细地描绘。 而卫邀月为了照顾他眼睛的特殊情况,也刻意地走得慢了许多。 虽然她要时时刻刻警觉地注意着公孙杰是否在附近,又要照顾贺兰枭不要被绊倒。 可是她居然更觉得乐在其中。 夏末,夜风中竟飘来了一丝凉意。 卫邀月坐在河边,望着飘荡在河面上的莲花灯,忍不住问贺兰枭:“你一直看不见,不会觉得很着急吗?” 贺兰枭坐在她身边,悠闲道:“不会啊。反正白石那么厉害,早晚会治好我的。” 卫邀月又问,“那等你的眼睛好了,你第一件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贺兰枭思考着,“嗯......我还挺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个回答,卫邀月的心里痒痒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萌动。 “看我做什么?我很丑的。” “你撒谎。” 贺兰枭笃定道:“宋意深和白石都说过,你长得很好看。” 可是听到贺兰枭夸“别的女人”,卫邀月又突然有些不爽。 “登徒子。”卫邀月低声暗暗骂了他一句。 贺兰枭诧异地抬了抬头,还没等为自己辩驳什么,一旁突然经过了几个女子,口中闲谈的话里,冷不丁地带出了“卫邀月”这三个字。 ——“那卫邀月幸亏是死得早,不然啊,这新上任的守陵丞来了,有她好受的。” ——“可不是嘛。她倒是一死了之痛快了,陵里的活儿可全都落到了咱们头上。这突然没有人给使唤啊,我手都粗糙了不少呢。” 那些人是睦陵里的侍女们,卫邀月碰着她们议论自己也不是头一回了,可是今天不一样啊,今天贺兰枭就在一旁啊! 果然,等那几人走远了,贺兰枭才红着眼眶问:“她们刚才,说的......是卫邀月,是吗?” 卫邀月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不知道哎,刚才......她们离得也没有那么近,说得不清楚,你大概是听错了吧。” 贺兰枭的声音竟有些发抖,“她们......一直都在欺负月儿,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