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巢》 第五十章 侯府的声誉与娘家侄女的闺誉 萧慕言乖巧应是,心里却暗暗记下了今日的屈辱。他虽只是半大少年,却也明白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故意挑拨他和表姐的关系。 "去查查是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太夫人吩咐韩氏,眼神微动,"别让人觉得我们萧家好欺负。"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脚步声。大夫来了。 这位庞大夫在云都颇有名气,专治妇科杂症。他蹙着眉为陆氏诊脉,神色越发凝重。 "如何?"太夫人问。 "夫人气急攻心,需要静养。"庞大夫捋着胡须道,"我开副药方,五日后再来看诊。若是心结解不开,怕是......" 他的话没说完,但在座的人都听明白了。 一旁的丫鬟已经准备好笔墨。庞大夫在药方上快速写下几味药材,又详细交代了用法用量。 看着庞大夫写药方,陆青岚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知道,从今以后,她在定北侯府的日子将更不好过。那些暗地里的眼神、窃窃私语,会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困得越来越紧。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进来,将室内染上一层暗红。陆青岚站在阴影里,看着床上昏迷的姑母,又看了看萧慕言。这个从最初就很亲近与她的表弟,慢慢的与她越来越疏远了。 太夫人也没料到,陆氏的病情竟会如此严重。她坐在主位上,两鬓微霜的面容笼罩着一层阴翳。烛火在风中轻晃,映照着她略显疲惫的双眸。 "具体情况如何?"她凝视着庞大夫,声音里透着一丝沉重。 韩氏立刻往前迈了一步,眸光闪动,语气中透着几分刻意的关切:"是啊,庞大夫,二弟妹要养多久才能好?"这声音中的雀跃之意,几乎要从那虚伪的面具下溢出来。 太夫人眉头微皱,眼角余光瞥向这位长媳。暗处的烛光为韩氏的笑容平添几分诡异,更衬托出她那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 庞大夫捋着胡须,神色凝重:"二夫人忧思过重,加之近日连番激动,已致经脉郁结。这次又吐血昏迷,情况不容乐观。"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至少需静养两三月,严重的话可能要一两年。切记不可再受刺激。" "两三月?"韩氏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却又迅速垂下眼帘,"二弟妹向来操持内务辛苦,如今也该好好歇养。"她转向太夫人,声音放得更轻了些,"儿媳虽不及二弟妹能干,但也还能替她分忧。" 一旁的卢氏听得直皱眉,手中的帕子被攥得越发紧了。她不愿再看这虚假的一幕,索性别过脸去,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深秋的风裹挟着几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进屋来。 太夫人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茶水已经凉了,涩意在舌尖蔓延。她淡淡开口:"我这把年纪,府中事务确实要你多上心了。" 韩氏连忙堆起笑容:"这是儿媳应做之事。"她的声音甜得发腻,让人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打发走庞大夫后,太夫人吩咐众人,非要事莫要打扰陆氏。丫鬟们鱼贯而出,脚步轻盈得几乎听不见声响。 众人散去,萧慕言独自站在床前,望着昏迷的母亲。烛光在母亲苍白的面容上跳动,映出她眼下淡淡的青色。虽然这段时日母子间有些龃龉,但血脉亲情难断,看着她这般模样,心头还是涌上一丝不忍。 陆青岚早已被这变故吓得六神无主,让丫鬟搀扶着回了房。她本就不是个沉得住气的性子,这一遭更是让她慌了神。 "阿言,别太忧心。"萧清柔走到弟弟身边,轻拍他的肩膀,"母亲只需静养便好。"她垂眸时,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这样的安宁,怎会让陆氏这般轻易得到。 萧慕言点头:"姐姐说得对,我们以后也别惹母亲生气了。"他顿了顿,语气一沉,"不过,那个陆青岚,我是不会再理会的。" 床上的陆氏终于转醒,目光从迷茫渐渐聚焦到床边的姐弟身上。昏黄的烛光中,她看到儿子眼中那丝疏离,心头一痛。 "母亲醒了?庞大夫已来过,说您需要静养。"萧慕言说着,又叮嘱道,"不可再动怒了。" 陆氏回过神来,想起昏迷前的一切,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她抓住儿子的衣袖,声音颤抖:"阿言,你别听外人胡说。我只是想让岚儿和你亲近些,从未有过别的心思......" 她急于辩解,脸色又开始泛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烛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萧慕言勉强应道:"我信母亲。" 这敷衍的语气让陆氏心如刀绞。她好不容易营造的姐弟情谊,怎会变成今日这般?往日种种在眼前闪过,那些温情脉脉的画面此刻都变得讽刺起来。 "阿言,岚儿待你真如亲弟。她......" "母亲不必再说了。"萧慕言打断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她是什么样的人与我无关。母亲留她便是,但请别要求我与她亲近。" 萧清柔站在一旁,看着陆氏苍白的面容,心中涌起报复的快意。这才刚开始,当年的种种,她会慢慢讨回。阴影里,她的唇角微微上扬。 "母亲安心养病便是。"她悠悠道,语气温柔得近乎残忍,"至于陆表姐的事,祖母已交代大伯母查办,定不会让这等谣言损了萧家声誉。" 陆氏闻言勃然大怒,挣扎着要坐起来:"萧家声誉重要,难道岚儿的名声就不重要?她还要说亲嫁人,让她如何见人?"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几点血丝沾在手帕上,刺目的红色在白绢上晕开。 "原来在母亲眼中,百年侯府的声誉,竟与一个娘家侄女的闺誉相提并论?"萧清柔冷笑,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陆氏语塞。她恨萧家不假,但侯府终归是儿子的未来。只是相比之下,她更在意陆青岚的声誉。这矛盾在她心中拉扯,让她痛苦不已。 萧清柔冷冷望着眼前的陆氏。房间窗扇投下的阴影将她半边脸庞笼罩,更显出几分疏离。 "既然母亲如此偏袒,那就留着她吧。"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只是别怪我和阿言不认这个家。" "清柔!"陆氏一惊,"你怎能这样说?我..." "够了。"萧慕言打断她的话,声音低沉,"母亲既然已经做出选择,我们也该走了。" 萧清柔嘴角噙着冷笑,转身离去。月色下,她的背影透着说不出的决绝。萧慕言默默跟上,姐弟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房间尽头。 陆氏怔怔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夜风吹得她浑身发颤。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与自己的儿女如此生疏。 第五十一章 搬回闻香阁 "王妈妈......"她声音颤抖,眼中泛起水光,"我是不是真的错了?阿言和清柔,都不认我这个娘亲了。" 王妈妈上前一步,急忙安慰:"夫人您多虑了。少爷和小姐都是您的亲骨肉,只是最近为了青岚小姐的事有些不愉快罢了。过段时日,他们气消了自然就好了。" "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陆氏喃喃自语,眉头紧锁,"我也是为了岚儿好啊。她那般可怜,若是连我都不管她......" 突然想起什么,她环顾四周问道:"对了,岚儿去哪儿了?方才还在这里的。" "青岚小姐随太夫人一起走了。"王妈妈犹豫片刻,压低声音道:"夫人,老奴斗胆说句话。" 见陆氏点头,她继续道:"青岚小姐虽好,但眼下府里风言风语不断。不光是青岚小姐的名声受损,就连夫人您在府里的威信也大不如前了。" "下人们私下议论纷纷,说夫人偏心,连亲生儿女都不顾了。"王妈妈叹了口气,"最重要的是,这事伤了您和少爷的母子之情。夫人膝下就这一个儿子,若是真闹到母子反目,日后可怎么办?" 陆氏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岚儿在府里除了我,还能指望谁?那孩子命苦,我实在不忍心......" "夫人心善。"王妈妈轻声道,"可青岚小姐聪慧,一定能明白其中缘由。不如让老奴去与她说说,暂时避一避风头。等过段时日,风声过去了,再做打算不迟。" 陆氏长叹一声:"也只能如此了。你去和岚儿说,切记说话要委婉些。那孩子心思敏感,可别伤了她的心。" 当晚,王妈妈便去了陆青岚的院子。 庭院里,几株芭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房内烛火摇曳,映出少女清瘦的身影。 "王妈妈怎么这时候来了?"陆青岚连忙起身相迎,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是姑姑有事找我吗?" "老奴是来和青岚小姐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王妈妈在椅子上坐下,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陆青岚心头一沉,强笑道:"王妈妈请说。" "这些日子因为小姐的事,夫人与二小姐、四少爷闹得很不愉快。"王妈妈开门见山,"眼下府里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夫人身子本就不好,这样下去怕是要垮了。" 陆青岚手中的帕子被揉得皱巴巴的,指节泛白,却仍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王妈妈的意思是......" "还请小姐明日就搬回闻香阁,暂时少来承恩堂。"王妈妈说得直白,"见了二小姐和四少爷也要躲着些。等风头过去,夫人自然还会像从前一样待你好。" 屋内一时寂静,只有烛火噼啪的声响。 陆青岚双手紧握,强忍泪意:"我明白了,明日就搬回去。还请王妈妈转告姑姑,不必挂心。" 王妈妈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告辞:"小姐明事理,老奴就放心了。" 等脚步声远去,房门重新关上,陆青岚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水簌簌落下,打湿了手中的帕子。 她想起姑姑曾说要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要让侯府成为她的家。那时姑姑笑得多慈爱啊,仿佛真的要给她一个温暖的依靠。 可原来都是虚情假意。 到头来,在姑姑心里,最重要的永远是她自己的儿女。而自己,不过是可以随时抛弃的外人罢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陆青岚望着窗外的月光,只觉心如刀绞。 火烛摇曳,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少女独自坐在房中,肩膀微微颤抖。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是三更天了。陆青岚却毫无睡意,只是怔怔望着烛火发呆。 事到如今,她也终于明白了。这侯府终究不是她的家,她永远都是个外人。姑姑的偏爱,也不过是建立在不影响她亲生儿女的基础上。 想到这里,陆青岚擦干眼泪,起身开始收拾行李。既然如此,何必再留恋? 夜色渐深,院中的风越发凉了。 "小姐,要不要去向夫人告个别?"翠儿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她的手在叠放衣裳时微微颤抖,显然对即将到来的分离也感到不安。 陆青岚的手顿在半空,苦涩的笑意在唇角浮现:"姑姑怕是不愿见我。" "这怎么会!"翠儿急忙放下手中的衣裳,"夫人最疼小姐了,这些时日哪次不是把您当亲生女儿般疼爱?" "翠儿,"陆青岚的声音带着几分凄凉,"以后别这么说了。姑姑有了亲生女儿,哪里还会在意我这个外甥女。" 她走到窗边,望着院子里盛开的海棠。去年这个时候,姑姑还特意命人在她房前栽了几株。可如今,这些花朵就要成为别人的风景了。 翠儿看着小姐消瘦的背影,气愤地嘟囔道:"明明之前在承恩堂住得好好的,突然就要搬出去。这不是存心让人笑话吗?" 陆青岚没有接话,只是低头继续收拾东西。她的手指划过每一件精美的衣裙,这些都是姑姑亲自为她挑选的让她以为自己永远都是姑姑心里最受宠的那个。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丫鬟们的窃窃私语。陆青岚的心猛地一跳,她太熟悉这个声音了。 "翠儿,你出去看看是谁来了。"她强装镇定地说道,却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手帕。 翠儿很快跑了回来,脸颊微红:"小姐,是梁王世子!" 听到这四个字,陆青岚只觉得心脏被人狠狠攥住。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望着镜中的自己,轻声道:"我还是去向姑姑道个别吧。" 来到陆氏的院子外,陆青岚听见里面传来梁王世子温润如玉的声音,那声音仿佛能抚平世间一切伤痛。 "二舅母身子可好些了?这是孩儿带来的人参,望能帮助舅母早日康复。" "多谢世子挂念,"陆氏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倦意,"我这点小病不碍事的。" 陆青岚在门外驻足片刻,仔细整理着衣裙的褶皱。她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以承恩堂小姐的身份见他了。深吸一口气,她轻轻推开了门。 她刻意选了个最美的角度,向梁王世子福身行礼:"青岚见过世子。"抬眼时,她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就像往常那样。 梁王世子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温和道:"陆小姐不必多礼。" 陆青岚静静地坐在窗边的檀木圈椅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不远处的梁王世子身上。那张俊美的脸庞棱角分明,眉目如画,一身玉色锦袍衬得他愈发出尘。 阳光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仿佛天神降世。陆青岚看得有些痴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这样卓尔不群的少年,又有哪个少女能不为之倾心? "多谢世子。"陆青岚低声道,声音轻柔如羽,脸颊悄然浮现一抹红晕。她垂下眼帘,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在掩饰什么。 第五十二章 陆青岚的情意 陆氏端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将陆青岚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眸中闪过一丝忧虑。作为过来人,陆氏又怎会看不出陆青岚对梁王世子的心思? 檀香缓缓升腾,陆氏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梁王世子贵为皇孙,定北侯府这一代中,也只有嫡出的萧清柔才能与之相配。更何况,梁王世子与萧清柔青梅竹马,情分非同一般。 她放下茶盏,瓷器与木几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陆氏虽然偏爱这个侄女,却也清楚陆青岚与梁王世子之间相差悬殊。她不能看着陆青岚一步步陷进去。 "岚儿,你不是说今日要搬回闻香阁吗?"陆氏开口打断了陆青岚的痴迷。茶香在室内缓缓散开,却掩不住话中的疏离。 听出姑姑话中的逐客之意,陆青岚心头一沉。她的手指在衣袖下微微蜷缩,指甲陷入掌心,那一点疼痛却远不及心头的酸楚。 "是,衣物都收拾好了。"她强压下心中的不甘,唇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是来向姑姑道别的。" "我们姑侄常见,不必这般客气。你先回去吧。"陆氏直接下了逐客令,语气不容置疑。 陆青岚心中泛起苦涩,却只能露出温婉的笑容:"那岚儿明日再来看望姑姑。" "你已经好几日没去上课了,还是以课业为重。"陆氏轻轻摇头,"我这里有丫鬟婆子伺候,你不必挂心。" 陆青岚心头一痛,从前姑姑巴不得她时时陪伴,如今却连承恩堂都不让她来了。她强忍着泪意起身告退,步履匆匆地离去。 窗外的蝉鸣声愈发聒噪,阳光依旧明媚,却再也照不进她的心里。陆青岚快步走过回廊,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中回响。她的背影显得那样单薄,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望着陆青岚离去的背影,梁王世子略感诧异,但也未多想。他与陆氏又说了几句话,便也告辞离去。只是心中颇感遗憾,难得来一趟,却未能见到萧清柔。 "世子,表小姐此时正在芳斋上课。"小元子机灵地凑上前来,压低声音提议道,"不如让奴才去请表小姐出来相见?" 梁王世子闻言眼前一亮,薄唇微扬,轻轻点头。 穿过重重庭院,来到芳斋外的竹林。林中有一座雅致的凉亭,青竹环绕,清幽雅致。凉亭的梁柱上缠绕着几株藤萝,紫色的小花点缀其间,更添几分诗意。 "世子不如在此稍候,奴才这就去请表小姐。"小元子说完,快步离去。 凉亭内清风徐来,竹叶沙沙作响。梁王世子负手而立,望着竹林深处,嘴角含笑。等待心上人的时光,总是令人愉悦的。 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他转身笑道:"柔表妹......"话音戛然而止。 来人竟是方才见过的陆青岚。她站在凉亭外,青色的裙裾被风吹起,像一片轻盈的云。 "你怎会在此?"梁王世子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 陆青岚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我料定世子会来寻清柔表妹,便在此等候。本想远远看上一眼就离开,可见了世子,实在按捺不住......" 她目光款款,眸中满含爱慕之意。夏日的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落下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梁王世子心头微动,但很快想到萧清柔,便恢复了清明。"陆小姐,我与你不过见过数面,何来这般情深?这样的话还是莫要再说,若被柔表妹听去,恐生误会。" 陆青岚咬了咬唇,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袖:"我知道世子心中只有清柔表妹。我也明白自己身份低微,不及清柔表妹万一。" "可是,人人都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我只想让世子知道我的心意,并无他求。能远远看着世子,我就心满意足了......"说着说着,她眼中泛起泪光。 清风拂过,带来远处的朗朗读书声。竹影摇曳,仿佛也在为这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叹息。 梁王世子面对一个含情脉脉的少女,语气也不觉和缓了几分:"既知我与柔表妹情深,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若是让柔表妹知道,以她的性子,定会与你生嫌隙。" 陆青岚默默低下头,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知道,自己永远也比不过萧清柔那样光芒万丈的女子。风吹动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掩盖了她急促的呼吸。 萧清柔刚走到雕花拱门下便停了下来,青石砖铺就的小径两旁,海棠花开得正艳。她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两道身影上,微风拂过,带来细碎的交谈声。 陆青岚正对着梁王世子说着什么,那张精心打扮过的脸上带着羞涩,眼波流转间满是柔情。她穿着浅粉色的裙子,裙摆随风轻扬,在斑驳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娇艳。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萧清柔垂下眼帘,眸光淡漠。前世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那时的她,也曾这般注视着眼前这个少年。她以为,那个对她温柔专注的人,会是她此生所托。 可惜,一切都错了。 梁王世子似有所感,转头看到了她。他的神色瞬间慌乱,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有些不稳:"柔表妹..." 陆青岚也随之转过身来,原本含情脉脉的眼神瞬间变得躲闪,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清柔表妹,你怎么来了?" "怎么,这里不准我来?"萧清柔淡淡道,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 "不是...我只是..."陆青岚语塞,慌忙解释道,"我是路过这里,恰好遇到世子殿下..." "不必解释。"萧清柔打断她的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们继续。" 陆青岚脸色一白,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 梁王世子上前一步,试图解释:"柔表妹,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听说二舅母病了,我来探望。" 萧清柔轻笑一声,笑意未达眼底:"世子殿下有心了。不过,看起来你和陆表姐相谈甚欢,我就不打扰了。" "柔表妹!"楚临急道,眉头紧蹙,"你听我解释..." "不必。"萧清柔目光转向陆青岚,语气中带着讽刺,"陆表姐,你不是说脚伤了吗?怎么今日走路如此利索?" 陆青岚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手指绞得更紧了:"我...我已经好多了..." "是吗?"萧清柔轻声道,话中暗藏锋芒,"那就走好路,别摔着。" 陆青岚咬着唇,再也待不下去,匆匆行了一礼就要离开。临走时差点被石子绊倒,看起来狼狈不堪。 待陆青岚走远,楚临才开口:"柔表妹,你..." "世子找我有事?"萧清柔再次打断他的话,眼神冷淡。 楚临定了定神,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我是来看你的。这些日子,你总是躲着我..." "我为什么要躲着世子?"萧清柔反问,语气中带着嘲讽,"我们之间,又有什么好躲的?" 楚临语气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第五十三章 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说起来,刚才陆表姐和世子在说什么?"萧清柔忽然问道,目光如刀般锐利。 "没什么,就是普通寒暄。"楚临避重就轻地回答。 "是吗?"萧清柔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凉意,"她对世子可不像是普通寒暄的样子。那眼神,那姿态,世子难道没看出来?" 楚临避开她的目光,试图转移话题:"你多想了。对了,舅母说你一直不去看她..." "世子还是这么会转移话题。"萧清柔淡淡道,"不过我和母亲的事,就不劳世子操心了。" "你也太固执了。"楚临皱眉,语气中带着责备,"身为女儿,怎能..." "世子觉得我性子太烈?"萧清柔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是不是觉得,女子就该温柔似水,善解人意?像陆表姐那样?" 楚临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萧清柔凝视着他的眼睛:"可惜,我生来就是这样的性子。谁敢伤我,我必十倍奉还。" 春日的微风拂过庭院,带起几片海棠花瓣轻轻飘落。楚临伸手想为她拂去落在肩头的花瓣,却见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柔表妹,你今日说话颇为奇怪。"楚临微蹙剑眉,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似乎话里有话,又像是在怨我。可我何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萧清柔望着他困惑的神情,心中讥讽更甚。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暗纹,眼底划过一抹嘲弄。 现在的确还没有,但很快就会有了。 陆青岚那点心思,她早已看透。那女人定是已经向楚临表明心迹。以楚临的性子,定然会被那副柔弱可怜的模样打动。想到这里,她的指尖微微发颤,却仍强自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世子多虑了。"她淡淡道,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花圃上,"我不过是随口一说。" "不对。"楚临上前一步,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柔表妹,你从未这样疏离地称呼过我。以往你都唤我临表哥,今日怎么......" 萧清柔猛地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世子自重。" 庭院里一时陷入寂静,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柔表妹,"楚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你到底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当最亲近的人。" "最亲近的人?"萧清柔轻声重复这句话,眼底闪过一丝苦涩,"世子高看我了。" 楚临的眉头皱得更紧,他伸手想拉住她的手腕:"柔表妹......" "世子,我有话直说。"萧清柔避开他的触碰,神色冷淡,"从今往后,你我就是普通表亲,仅此而已。" 楚临如遭雷击,猛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萧清柔一字一顿,每个字都仿佛用尽全力,"你我之间,再无其他瓜葛。" "为什么?"楚临几步上前,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分深厚。虽然我从未明说,但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母妃早就提过要为我们定亲,只等你及笄。外祖母也默许了我时常来找你......"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剜进萧清柔的心里。她垂下眼帘,掩住眼中的痛楚。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淹没。 她想起那一日,她也是这般质问他的。 那时的她泣不成声:"临表哥,你说过要娶我,说过要和我白头偕老,你都忘了吗?" 而他只是愧疚地看着她:"对不起,柔表妹。我的心意未变,但青岚已有了我的骨肉,我不能不负责。" 那一刻,她的世界崩塌了。原来她深爱的人,在她不知情时,已经和表姐陆青岚暗通款曲。 "那日我来找你,你不在。青岚说有要事相告,我便去了她房中。"他语带愧疚地解释,"我一时没把持住......" "两个月后她告诉我已有身孕。柔表妹,我知道对不起你,但这孩子是无辜的。" "你放心,你依然是正妃。青岚愿意做侧妃,以你为尊。她生的孩子也会认你为嫡母......" 每一个字都像毒箭,穿透她的心脏。她对陆青岚掏心掏肺,却不知对方暗中觊觎她的心上人。她不在乎什么正妃侧妃,她要的是专一的真心。 "楚临,我绝不会和别人共侍一夫。"她含泪说,"要么放弃她,要么放弃我。" 可他却说:"你怎能如此狠心?青岚已经怀了我的孩子,我若抛弃她,岂非害她送命?" "你若真心待我,为何不肯委屈片刻?青岚已经退让,愿为侧妃......" 泪水模糊了视线,那张熟悉的脸庞也变得陌生。 原来,她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思绪回转,萧清柔抬眼看着眼前的楚临,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这一刻,她只觉得心如死灰。 "世子何必明知故问?"她轻声道,"陆表姐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楚临一怔:"什么?青岚她......" "她说她爱慕你已久,想必现在已经向你表明心意了吧?"萧清柔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你一定会被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打动,然后......" "不是这样的!"楚临急切地打断她,"青岚确实找过我,但我拒绝了她。柔表妹,我心里只有你......" "够了。"萧清柔闭了闭眼,"不必说这些。从今以后,你我就是普通表亲。你若再来寻我,我便搬出王府,再不相见。" "柔表妹!" 萧清柔转身离去,步伐坚定。海棠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掩住她苍白的面容。 她知道,不久的将来,这一切都会重演。但这一次,她不会再任人摆布。既然注定是一场悲剧,那就让她提前谢幕。 待她走远,楚临仍怔怔地站在原地,眼中满是茫然与痛楚。他不明白为何她会突然变得如此决绝,更不明白她话中所指的未来究竟是什么。 凉亭里,楚临如同失了魂魄般伫立良久。他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痛苦和不解。 "世子?"小元子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世子,您这是怎么了?"小元子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要不要去请大夫来看看?" 楚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没事,去寿安堂看看外祖母吧。" 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寿安堂,太夫人正在和丫鬟说着什么。见到外孙这副模样,她顿时急了:"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可是身子不适?" 她伸手探了探楚临的额头。这个举动让楚临想起小时候,每次他生病,外祖母总是这样关切地照顾他。 "外祖母..."楚临抬起头,目光中满是委屈,"是柔表妹..." 太夫人了然:"和柔姐儿闹别扭了?" 第五十四章 像是变了一个人 楚临沉默不语,眼中的痛苦却更深了几分。 "她自小就这脾气,你多担待些。"太夫人挥退下人,低声道,"你母妃已经和我提过你们的亲事。你们青梅竹马,再适合不过。" "外祖母,我..."楚临欲言又止。那些伤人的话语仍在耳边回响,可他不愿相信那就是萧清柔的真心。 "你若是不愿意这门亲事..." "我愿意!"楚临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又压低了声音,"我从小就知道,我要娶的人只能是柔表妹。" 太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柔姐儿这孩子啊,看着倔强,其实心很软。你对她好,她必然也会对你好。" 楚临低下头,攥紧了衣袖。他何尝不是一直对她好?可为何她会突然变得如此陌生? "外祖母,"他犹豫了一下,"您觉得...柔表妹是真的不愿意这门亲事吗?" 太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仔细打量着外孙的神色:"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对你的心意,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是啊,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的一颦一笑他都了如指掌。可现在的她,却像是变了一个人。 "我去看看柔表妹。"楚临站起身,"总要问个清楚。" "且慢。"太夫人叫住他,"柔姐儿性子倔,你若是现在去找她,只怕会适得其反。不如先让她静一静。" 楚临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刺绣。他知道外祖母说的对,可心里那股急切的情绪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听外祖母的。"他最终还是坐了回去,"我等她冷静下来。" 太夫人看着外孙郁郁寡欢的样子,叹了口气:"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自己去解决。但要记住,有些话说出口就收不回来了,做事要三思。" 楚临点点头,却想起萧清柔方才说的那些话。那些话像是利刃,一下下剜着他的心。 窗外的梨花依旧在飘落,春日的阳光依旧明媚。可对楚临来说,这一切都失去了往日的美好。没有她的笑颜,这世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春日的日头说变就变,本来晴朗的天空竟然下起了雨,梁王世子呆坐在厢房里,神思恍惚。听着雨声淅沥,檐角风铃轻响,潮湿的空气里飘着一丝凉意。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案,眼神飘忽不定。窗外的雨势渐大,水滴打在竹叶上发出沙沙声响,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忽然,他猛地站起身,一个念头划过脑海。手中的茶盏震了震,温热的茶水溅在案几上,洇湿了一角。 "不对,这不像她..."他低声喃喃。 萧清柔从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她骄傲,却极有分寸;倔强,但对亲近之人温柔体贴。今日她突然变得如此决绝,定有缘由。 思绪翻涌间,陆青岚那张楚楚可怜的面容浮现在眼前。他的呼吸一滞,脑中闪回今日凉亭内的场景。 "该死!"梁王世子一掌拍在桌案上,茶盏应声倒地。 碎片四溅的声响惊醒了他。萧清柔听力极好,那时定是听到了什么。以她的性子,绝不会盘根究底,只会选择干脆利落地斩断关系。 他站在窗前,看着院中被雨水打湿的梅花,心中涌起一阵苦涩。连吃醋都这般与众不同,这样的她,真让人又爱又怕。 雨势渐小,他理了理衣袍,快步向太夫人的院子走去。 "外祖母。"他站在廊下,轻轻拭去发梢的雨珠,"我明白了。" 太夫人正在绣花,闻言抬起头,目光慈祥:"可是想通了柔姐儿为何不理你了?" "我知道了外祖母。"他郑重其事地说,"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她。" 太夫人放下绣绷,示意他坐下。屋内炉火正旺,驱散了几分寒意。她看着外孙俊朗的面容,欣慰道:"外祖母信你。" 身后的丫鬟奉上热茶,茶香在室内氤氲。太夫人轻抿一口,忽道:"前些日子,太子妃设了赏花宴,邀请各家闺秀。柔姐儿也收到了帖子。" 梁王世子端着茶盏的手一顿,眉头紧皱:"赏花宴是为皇长孙挑选未来太子妃,柔表妹若去..." "我也担心。"太夫人叹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可她说,以她的性子,太子妃必定看不上。" 梁王世子听罢,眉头舒展:"柔表妹说得对。"他暗自松了口气。太子妃这等尊贵身份,最喜欢温婉柔顺的媳妇。萧清柔虽出身名门,但性子刚强,入不了太子妃的眼。 雨已停了,院中梅香更浓。沉默片刻,他斟酌着开口:"今日去二舅母那里,遇到了陆青岚..." 太夫人的脸色骤然一变,搁下茶盏:"那丫头,看着柔弱,实则心机深沉。这两个月把二房闹得鸡犬不宁,害得柔姐儿和言哥儿都和陆氏生了嫌隙。" "究竟怎么回事?"梁王世子大惊。 屋外传来几声鸟鸣,太夫人望向窗外,神色复杂:"你是自家人,说与你听也无妨。" 原来陆青岚来府上后,没少在陆夫人面前挑拨是非。说萧清柔目中无人,说萧慕言不懂尊卑。陆夫人不明就里,竟偏帮外人,对亲生儿女多有苛责。 "这般糊涂的娘亲!"梁王世子握紧了拳头,"难怪柔表妹如此生气。" "不止如此。"太夫人冷笑,"那丫头还故意在下人面前装可怜,说柔姐儿欺负她。若不是我及时发现,只怕柔姐儿的名声都要毁在她手里。"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已夺了陆氏的管家权。若她还不知悔改,这辈子就在承恩堂里老实待着吧。" 梁王世子攥紧了茶盏,内心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就不该理会陆青岚。难怪柔表妹今日如此生气,原来背后还有这许多事。 "对了。"太夫人忽道,锐利的目光扫过他的面容,"你怎会提起陆青岚?莫非她去找你了?" 梁王世子一怔,哑口无言。窗外的梅枝轻轻摇晃,投下斑驳的影子。他忽然发现,什么都瞒不过外祖母的眼睛。 太夫人的目光在梁王世子脸上停留片刻,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窗外的晚风轻轻拂过,带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这个陆青岚,果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她端起茶盏,轻轻吹散浮动的茶叶,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屑。 梁王世子坐立不安,指节不自觉地扣着椅子扶手。他的耳朵微微泛红,喉结轻轻滚动:"外祖母为何这样说?" "你向来寡言,今日却主动提起她。"太夫人放下茶盏,意味深长地看着外孙,"这还不够明显吗?" 屋内的氛围陡然凝滞。梁王世子垂下眼帘,竹林中的那一幕不断在脑海中闪现。若是传出去,不但会毁了陆青岚的名声,连他也难以自处。想到萧清柔方才说的那番绝情话,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般闷痛。 "只是与我说过几句话罢了。"他低声解释,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苦涩。 第五十五章 进步神速 太夫人放下茶盏的动作微顿,目光如炬:"你最好离她远些,免得惹出麻烦。这府里头的事,向来就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外祖母放心。"梁王世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麻烦早已酿成,却不能说。那些难以启齿的心事,只能深深埋在心底。 太夫人见他这般模样,语气稍缓:"今日留下用晚膳吧,让厨房多备些你爱吃的。" "多谢外祖母。"梁王世子站起身,整了整衣袍,"只是我得赶在宫门关闭前回去。" 虽说以他的身份,宫门随时都可开启。但此刻的他,实在无心在此多留。被萧清柔拒绝的痛楚还在心头翻涌,他需要独处的时间理清这些纷乱的思绪。 待梁王世子离开后,太夫人沉思片刻,唤来守在外间的青兰:"去芳斋传话,让二小姐晚上来寿安堂。" 此时芳斋内,只剩下萧清柔和秦夫子。 "嗖!" "嗖!" "嗖!" 三支箭矢破空而去,带着凌厉的风声,尽数钉在八十步外的靶心。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箭靶上,为那三支箭镀上了一层金边。 "二小姐进步神速。"秦夫子站在一旁,眼中满是欣慰,"如今十箭九中,已是难得。记得你刚来时,连五十步都够呛。" 萧清柔抿唇一笑,语气温和:"都是夫子教导有方。"她放下手中的弓,揉了揉略显酸痛的手腕。这两个月来,她每日都要加练半个时辰。从最初的五十步,到如今的八十步,进境之快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夕阳的余晖洒在练武场上,为一切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秦夫子望着远处的箭靶,忽然叹了口气:"枫儿这些日子不知在忙什么,许久未见他回来。" 萧清柔心中猛地一颤,手中的弓险些落地。她强自镇定,面上不动声色:"想必是在为三叔办事。" 提起儿子,秦夫子眼中满是期待:"我只盼着他平安喜乐,早日成家。"她的目光变得柔和,仿佛已经看到了儿子与儿媳在院子里嬉戏的画面。 这番话令萧清柔鼻头一酸。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秦枫为救她而死,让秦夫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临终前,老人家仍念叨着想见儿子成家的愿望。 "小姐怎么了?"秦夫子察觉她神色异样,关切地问道。 萧清柔回过神来,摇头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无事。"她将弓箭递给一旁的侍女,转身走向休息的凉亭。 灵巧和瑶璟忙上前服侍。一个用帕子细心地为她擦拭额头的汗水,一个将温好的茶盏递到她手中。 "有你们在,我连动手指都懒了。"萧清柔打趣道,接过茶盏抿了一口。 "小姐开心就好。"灵巧笑着替她整理有些凌乱的发髻,"若遇到不顺心的事,只管吩咐奴婢动手。" 萧清柔正要说话,想到陆氏母女和梁王世子带来的烦恼。这时,青兰匆匆走来:"二小姐,太夫人请你去寿安堂。" 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萧清柔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她知道,今晚的谈话恐怕不会太平静。 "夫子,我先告退了。"她向秦夫子行了一礼。 "去吧。"秦夫子点点头,"明日继续练习。" 萧清柔跟着青兰往寿安堂走去,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各种可能。太夫人这个时候找她,多半是因为梁王世子的事。她不由得想起那日在竹林中的意外相遇,以及自己说出的那些决绝的话语。 灵巧和瑶璟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她们察觉到小姐的心事重重,却不敢多问。暮色渐深,庭院里的灯笼一盏接一盏地亮起,为这个不平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暖意。 寿安堂里的灯火已经亮起,温暖的光芒透过窗棂洒向庭院,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萧清柔踏着夜色匆匆而来,脸颊还带着练箭后的红晕,发丝间沾着细密的汗珠。她停在廊下,深吸一口气,让微凉的晚风抚去身上的燥热。练箭时纷乱的思绪依旧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刚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一阵饭菜香气。堂内,齐如竹和萧慕言已经到了,两人正在低声交谈,见她进来,都露出笑意。 "练箭练得那么久。"萧慕言起身,递过一杯温热的茶水,目光温柔,"姐姐,天凉了,小心着凉。" 萧清柔接过茶杯,指尖微颤,那一丝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她轻轻抿了一口,茶香在唇齿间化开。这个弟弟总是这般体贴,每次练箭回来都会备好温茶。若是他真的是父亲的儿子该多好,可惜...想到萧慕言身上流着的是陆谦的血,她心里就涌起一阵说不清的苦涩。 "柔姐儿来了,快坐下用膳吧。"太夫人笑着招呼道,目光慈爱地在几个孩子身上扫过。 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氛围温馨融洽。齐如竹给太夫人布菜,萧慕言则时不时给大家添茶。饭桌上的交谈声不断,仿佛一幅再普通不过的家常画卷。 "祖母整日待在寿安堂,可有觉得闷得慌?"萧慕言一边说着,一边给太夫人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青菜。 "有你们陪着说说话就好。"太夫人慈爱地看着孙儿,眼角的皱纹里盛满笑意,"虽说是养老的地方,但有你们时常来陪我说话解闷,我已经很知足了。" 萧清柔看在眼里,心中刺痛。她低头扒着碗里的饭,努力压下内心的酸涩。将来真相大白时,不知祖母该如何承受这个打击。她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饭后,齐如竹先行告退。萧慕言留下来,陪太夫人说了会儿话。他说起今日在府衙见闻,逗得太夫人开怀大笑。直到夜色渐深,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房内烛火摇曳,太夫人的目光落在萧清柔身上:"柔姐儿,今日你和世子是怎么回事?" 萧清柔心头一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果然是为了这事。 "世子怎么说的?"她反问道,声音比平时略显低沉。 太夫人面带笑意:"他支支吾吾的,说是和你闹了点小矛盾。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 "我对他说,以后不会嫁给他。"萧清柔直视着祖母,一字一句地说。 太夫人被这句话呛得连连咳嗽,茶水洒在衣襟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祖母!"萧清柔忙起身给她拍背,眼中满是担忧。 "你这孩子,"太夫人缓过气来,拉住她的手,"就为了陆青岚的事?那丫头对世子有心思,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年轻人之间..." "不是因为这个。"萧清柔摇头打断她的话,"我只是发现,我对他并无男女之情。" 第五十六章 太夫人的盘问 "胡说!"太夫人眉头一皱,声音陡然提高,"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那么好,怎会没有男女之情?该不会是..."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萧清柔,"遇到别人了?" "祖母!"萧清柔又好气又好笑。 "让我想想,会是谁?"太夫人不理会她的否认,自顾自地盘算起来,"司家公子?那孩子倒是温文尔雅。宇家大公子?虽说性子急了些,但也是个好的。还是..." 她忽然一拍桌子,把萧清柔吓了一跳:"我知道了!是皇长孙!" 萧清柔无奈扶额:"祖母,我谁都不喜欢,只想陪在您身边。" "你这孩子,"太夫人笑着点她额头,"在祖母面前还装?你表哥那么好的人,怎会有人比得上他?" 萧清柔不再争辩,只是望着窗外的夜色发呆。月光如水,洒在庭院的石板上,映照出斑驳的树影。有些事,只能等时间去证明了。 太夫人看着这个从小在自己膝下长大的孙女,眼神越发柔和:"你今年才十三,及笄还早着呢。定亲的事不着急,再等两年也无妨。" 两年。 萧清柔在心底默默重复这个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指尖微凉。 两年时间,足够了。 足够她查清梁王府与朝臣勾结的证据。 足够她找到当年的真相。 足够她...保护好祖母。 屋内一时寂静,只听得见檀香袅袅升起的细微声响。 "对了,"太夫人忽然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明日要去储君府赴宴,你可要好好打扮。" "咦?"萧清柔眨了眨眼,唇角勾起俏皮的弧度,"祖母不是之前说不太赞成我去吗?" "既然都要去了,自然要让我的宝贝孙女光彩照人。"太夫人笑着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白嫩的脸蛋,"我的孙女这般水灵,岂能让别人比下去。" "在祖母眼里,孙女永远是最好的。"萧清柔嫣然一笑,眼波流转间如春水荡漾。 "那是自然!"太夫人语气中满是骄傲。 看着祖母慈爱的目光,萧清柔心头泛起一阵暖意。她轻轻起身,走到太夫人身边跪坐下来,将头轻轻靠在太夫人肩头。 "祖母对我最好了。"她轻声说,"以后谁敢欺负祖母,我第一个不答应。" 话音落下,她眼底掠过一丝阴霾。前世害死祖母的陆氏,这一世她绝不会放过。就算那是她的亲生母亲。 "傻丫头,说什么胡话。"太夫人摸了摸她的发髻,语气宠溺,"对了,我给你准备了套翡翠头面,明日戴着去储君府。" "祖母,我已经有好多首饰了。"萧清柔撒娇似的说道。 "那都是给你的,难不成我还能带进棺材不成?"太夫人佯装生气地瞪了她一眼。 这套翡翠头面是几年前王皇后赐的寿礼,由上等翡翠雕琢而成,价值连城。每一件都晶莹剔透,绿意盎然。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才刚跃过院墙,琉璃就开始为萧清柔精心梳妆。铜镜中,少女容颜如画,翠绿的耳环和玉簪在晨光中熠熠生辉,衬得她愈发明艳动人。 "小姐今日格外美貌。"琉璃一边替她簪花,一边由衷赞叹。 萧清柔懒懒掀眸,唇角微扬:"我哪天不美了?" "是是是,小姐天天都美。"琉璃笑着应和,手上动作不停,将一枚玉簪轻巧地插入发髻。 瑶璟灵巧帮着准备妥当,萧清柔吩咐珠玉去隔壁司府通传。春日的风带着淡淡的花香,拂过庭院,惊起几片落花。 不多时,马车停在司府门前。车帘轻动,萧清柔探出头来:"司姐姐。" 司语嫣着一身淡青色襦裙,站在府门前,笑道:"稍等,我大哥非要送我们。" "去储君府又不远,何须劳烦司大哥。"萧清柔失笑。 话音未落,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司峻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缓缓而来,今日他身着崭新石青锦袍,腰间玉佩随着马儿步伐轻轻摇晃,风度翩翩。 "萧妹妹。"他勒住马缰,含笑打招呼,"听闻令堂身体抱恙,不知近来可好些了?" 提起陆氏,萧清柔眸光一冷,但转瞬即逝:"多谢关心,无碍。"语气淡淡的,不带一丝温度。 司峻敏锐地察觉到她语气中的疏离,不由得暗自纳罕。记忆中的萧清柔虽清冷,却不似今日这般生分。 "大哥今日好生精神啊。"司语嫣眨眨眼,笑容狡黠,"该不是要去见什么人吧?" 向来爽朗的司峻竟有些窘迫,偷瞄了萧清柔一眼:"胡说什么!"脸上隐约泛起一丝红晕。 马车缓缓驶过长街,春日的暖风拂过车帘,带来阵阵花香。街边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行人往来如织,一派繁华景象。 萧清柔透过半掀的车帘,目光落在马背上那道挺拔的身影上。今日的司峻一改往日随性,身着一袭崭新的月白锦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连腰间的玉佩都换成了最名贵的和田白玉。这般郑重其事的打扮,着实少见。 "司大哥今日这般用心打扮,莫非有什么特别的事?"萧清柔掩唇轻笑,眼中闪烁着促狭的光芒。 司峻闻言,微微侧身,阳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洒在他俊朗的面容上。他故作正经地整了整衣襟:"去储君府自然要穿戴得体,这是最基本的礼数。" "哥哥从前去储君府,不是最讨厌穿这些繁琐的衣裳吗?"司语嫣眨着灵动的大眼睛,语气中满是揶揄,"今日怎么这般反常?该不会是想在谁面前留个好印象吧?" "胡说什么!"司峻佯怒瞪了妹妹一眼,耳尖却悄然泛起一抹红晕,"再不快些就要迟到了,到时候别怪我。" 萧清柔看着兄妹二人的打闹,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春风拂过她的面颊,带起几缕青丝轻轻飘荡。 "对了,司大哥不是应该在文林院上课吗?"萧清柔忽然想起什么,"怎么今日有空送我们?" 司峻骑在马上,目光远眺着前方,语气轻松:"告假了。" "分明是装病逃课!"司语嫣立即揭穿兄长的谎言,"父亲要是知道了,定要打断你的腿!" 司峻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洒脱神情:"那些枯燥的四书五经,每日坐在那里昏昏欲睡,还不如干脆告假来得痛快。" "父亲最看重你的学业,你这样..."司语嫣欲言又止,眼中流露出担忧。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咯吱声。司峻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大概注定要让父亲失望了。那些经史子集,我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趣,倒是些杂学野史,能让我看得津津有味。" "司大哥何必这样说?"萧清柔柔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或许你的才能不在诗书上。" 司峻闻言一怔,转头看向萧清柔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感激:"还是萧妹妹最懂我。那些翰林学士见了我就头疼,我也不想继续折磨他们了。" "我相信司大哥终会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萧清柔温柔一笑,眼角眉梢都染上春日的暖意。 街边的杨柳随风轻摆,司峻看着车窗内那抹倩影,心中泛起阵阵涟漪。从未有人如此理解他,支持他。可惜,她的未来早已注定,而他只能做个永远守护在旁的大哥。 第五十七章 储君府赴宴 京都的夏日,阳光灿烂得有些刺眼。热浪蒸腾着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槐花的香气。 马车缓缓驶过街道,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嗒嗒声。车厢内,司峻和司语嫣的说笑声不绝于耳。 "哥,"司语嫣嘟着嘴,眼眸中闪着狡黠的光芒,"要不是你非要拉着我来参加这个宴会,我现在应该在家看书呢。" 司峻宠溺地揉了揉妹妹的发髻,笑道:"你一个闺中女子,整日躲在书房里像什么样子?多出来走动走动,结识些姐妹也好。" 萧清柔靠在车窗边,嘴角含笑地听着兄妹斗嘴。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的裙摆上,映出一片斑驳的光影。这样轻松的时刻总让她感到舒心,仿佛前世的阴霾都被驱散了。 忽然,马车一个颠簸。 "小心!"司峻下意识伸手扶住了萧清柔。 温热的触感让萧清柔心头一颤,她慌忙坐正身子,低声道了句谢。司峻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收回手时耳尖微微发红。 司语嫣来回打量着两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瞧,储君府到了。"她探出头去张望,及时打破了车厢内微妙的气氛。 府门前停着好几辆华丽的马车,车身上的标记无一不在彰显着主人的显赫身份。朱漆大门两侧的石狮子威严肃穆,门额上"储君府"三个大字龙飞凤舞。 司语嫣眼尖,一一指认:"宇家的、卫家的、苏家的...咦,苑家的马车也在。" 苑媛。 这个名字让萧清柔的心猛地一沉。她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泛白。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皇长孙因苑媛陷入流言蜚语,后又被悔婚羞辱。那个清冷俊逸的少年,最终沦为众人的笑柄。她还记得,那日皇长孙站在雨中,黑发被雨水打湿,眼中的光彩尽失... "柔妹妹,你走神了。"司语嫣轻轻晃了晃她的手臂,"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萧清柔回过神,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没事,可能是有些晕车。" 马车缓缓停下,司峻先一步跳下车,转身要来扶萧清柔。 这时,目光正好落在不远处的宇默身上。这位宇家长子正牵着一匹雪白的骏马,姿态优雅地立在那里。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衬得整个人如画中走出的公子。 "宇大公子怎么也来了?"司语嫣疑惑地小声问。 萧清柔看着少女微红的脸颊,笑道:"送妹妹来赴宴,再正常不过。" 司语嫣的视线不自觉地多在宇默身上停留了几秒。少年一身青色锦袍,腰间系着白玉束带,眉目如画,气质温润。 宇默很快注意到了他们,牵马走了过来。青石板上,马蹄声清脆。 "司兄。"他先是对司峻拱手,目光随即扫向司语嫣,语气温和,"司妹妹。" 司峻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眸中闪过一丝不悦。 "既然遇到了,不如一起去喝茶?"他拍了拍宇默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 宇默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震得趔趄了一下,笑容略显僵硬:"好啊。" 看着被兄长强行拉走的宇默,司语嫣满脸不解:"他们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萧清柔忍俊不禁。这个天真的丫头,怎么看不出自家兄长是在吃醋呢? 储君府内,莺莺燕燕的少女们已经陆续抵达。庭院里,牡丹开得正艳,层层叠叠的花瓣上还带着晨露。 萧清柔今日一身淡紫色长裙,裙摆绣着暗纹牡丹,头上戴着祖母给的翡翠首饰,更衬得她肤若凝脂,明艳不可方物。 "真羡慕你,有这么疼你的祖母。"司语嫣打量着她头上的首饰,由衷地说,"我从小就没见过祖母。" 萧清柔握住她的手,轻叹:"是啊,我也很感激。" 前世今生,祖母始终是那个最疼她的人。即便在她最落魄的时候,也只有祖母始终站在她这边。 宫女引着她们往园子里走,一路上不时遇到熟悉的面孔。庭院深处传来丝竹之声,显然宴会已经开始了。 春日的风和煦微暖,花园里的奇花异草正值盛放,层层叠叠的花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在争奇斗艳一般。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夹杂着清新的草木气息。 一座红柱青瓦的凉亭巍峨矗立其中,雕梁画栋,金漆描绘,檐角高翘,每一处细节都精致得让人叹为观止。凉亭四周种植着各色名贵花木,远处还有一片竹林随风轻摇,绿意盎然。 凉亭内铺着柔软的白色毛毯,绣着精美的花纹,几张小巧精致的红木茶几错落有致地摆放其上,茶几旁放着几把雕花小凳。茶几上摆着精心准备的茶点和新鲜瓜果,各色点心精致可爱,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茶香。 萧清柔迈步走进凉亭时,已经有不少名门闺秀到了。她今日穿着一袭朱色罗裙,腰间系着玉带,头上戴着翡翠头面,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华贵却又不失清新淡雅。 "萧妹妹来了。"宇涵笑着迎了上来,她今日穿着浅紫色的襦裙,衬得肤色如雪,"我们正说着你呢。" 萧清柔微微一笑,向众人点头示意。她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心中暗自盘算着各家的势力关系。 云都的圈子就这么大,来赴宴的闺秀们几乎都认识。但认识归认识,关系亲疏却各不相同。有的人表面客套,暗地里却是明争暗斗;有的人看似亲近,实则各怀心思。 就比如苑三小姐苑媛,此刻正频频用不善的目光打量着萧清柔。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原因很简单,两人今日都穿着朱色罗裙,还都戴着翡翠头面。只不过萧清柔的翡翠绿意通透,光华流转,远胜苑媛戴的那一套。这在讲究门第身份的贵女圈子里,无异于一个无声的挑衅。 "清柔,你的后背是不是很烫啊?"司语嫣托着香腮,凑到萧清柔耳边,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道,"某些人的眼神都快把你盯出个洞来了。" 萧清柔慢悠悠地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这才顺着好友的话挑眉道:"大约是我这张脸太过耀眼,总是不经意间就亮瞎了某些人的眼。" "噗嗤。"周围几个闺秀忍俊不禁,就连一向矜持的林湘雪都掩唇轻笑。 苑媛听到笑声,脸色更加难看了。她握着团扇的手微微用力,指节泛白。她是太子妃的亲侄女,平日里在这些闺秀面前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第五十八章 迎接太子妃 "诸位小姐。"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这略显尴尬的氛围。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容貌秀丽的宫女站在凉亭入口,她身着月白色宫装,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利落干练。 "是柳萍姑姑。"苑媛立刻换上一副笑盈盈的模样迎了上去,"姑姑可是来传娘娘的话?"那语气熟稔,仿佛这储君府就是她的后花园一般。 这幅嘴脸看得萧清柔直皱眉,她想起前世苑媛是如何仗着太子妃的宠爱,在府中耀武扬威的。虽然现在的苑媛还不是那般跋扈,但那股子趾高气扬的劲儿已经显露无遗。 "正是。"柳萍笑道,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众人,"娘娘马上就到,让奴婢先来知会诸位小姐一声。" 苑媛立刻做起了主人翁:"那我们赶快出去迎接娘娘吧。"她说着,已经带头往外走去。 其他闺秀们闻言,纷纷向凉亭外走去。裙裾飘飘,珠环叮当,场面一时好不热闹。 "真会装。"司语嫣挽着萧清柔的手,小声嘀咕,"要不是有个当太子妃的姑姑,苑家早就没人搭理了。自打去年老闵尚书被革职查办,苑家在朝中可是一点脸面都没有了。" 萧清柔轻轻拍了拍好友的手,示意她小声些。虽说苑家如今确实大不如前,但有太子妃这层关系在,也不是她们这些闺秀能够轻易得罪的。 众人站在凉亭外的小径上,按照各自的心思排位站好。苑媛自然是抢在最前排正中间,宇涵和林湘雪等人也都挤到了前面。大家都想在太子妃面前多露露脸,博得青眼。 萧清柔和司语嫣却悠闲地站在最后排。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清香。 "你不去前面站着?"司语嫣好奇地问,"好歹能让太子妃多看你一眼。" 萧清柔笑而不语。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表面功夫根本无用。想要在这深宫庙堂中立足,光靠这些浮于表面的讨好是远远不够的。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远远传来:"太子妃娘娘到——" "参见太子妃娘娘。"众人齐声行礼,裙裾翻飞,珠环轻响。 "都起来吧。"太子妃温婉的声音响起,"今日天气正好,本宫特意邀各位来赏花,大家不必拘礼。" 太子妃的声音轻柔悦耳:"诸位姑娘不必拘谨,先到凉亭里坐下吧。" 夏日的风拂过凉亭,带来一阵沁人的花香。众位闺秀纷纷称是,鱼贯而入,裙裾飘飘,如同一片片轻盈的蝶翼。 萧清柔与司语嫣走在最后,因着位置关系反倒第一个进了凉亭。她眼角余光扫过众人,不着痕迹地选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那处既不太远也不太近,还有一排座位挡在前面,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她的身影。 司语嫣紧随其后,在她身边落座。两人的裙摆轻轻相触,传递着无声的默契。 其他闺秀们陆续入座,个个举止优雅,面带微笑。虽然各怀心思,却无人敢在太子妃面前失礼。有人低声交谈,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有人暗中打量四周,目光闪烁;更有人故作镇定,手中的帕子却被攥得发皱。 苑媛踏着莲步,径直坐在了萧清柔前方。她今日一身淡青色衣裙,与萧清柔身上的颜色十分相近,身量也相仿。 司语嫣见状,忍不住扯了扯萧清柔的衣袖,朝苑媛的方向努了努嘴。这苑媛明显是要挡住萧清柔的身影,心思昭然若揭。 萧清柔轻拍了拍好友的手,浅浅一笑。她本就不想引人注目,倒也无所谓。况且,这样的小伎俩,她见得多了。 一阵香风飘来,众人屏息凝神。太子妃款步而来,裙摆轻扬,步履从容。 萧清柔抬眼望去,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眼前的画面与回忆重叠,恍如隔世。 三十多岁的太子妃,正值风华正茂。一袭紫色宫装衬得她雍容华贵,繁复的花纹勾勒出曼妙的身姿。精致的妆容遮掩了眼角细纹,远看宛如二十出头的少妇。她唇边挂着温和的笑意,眉眼含春,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然而那双凤眸深处,却带着一丝高位者特有的疏离感。 这与萧清柔记忆中那位和蔼可亲的婆母判若两人。记忆中的画面不断闪现,一幕幕在眼前重现。 当年她初见太子妃时,正值寒冬。太子妃为皇长孙病重忧心如焚,整日在佛堂诵经祈福。那时的太子妃脸色苍白,眼下乌青,鬓角添了几缕白发,眉宇间满是愁绪。华贵的衣裳也掩不住她的憔悴。 "萧二小姐。"当时太子妃坐在佛堂内,烛火摇曳,映得她的脸忽明忽暗,"本宫听闻你特意为皇长孙求了平安符?" 语气平和,目光却带着审视。佛堂内香烟缭绕,萧清柔能感觉到太子妃话中的试探。 "是。"她坦然应答,目光清澈如水。 太子妃闻言一怔,显然没想到会得到如此直白的回答。她打量着眼前的少女,目光渐渐柔和。 沉默片刻,太子妃才道出实情:"皇长孙体弱多病,两年前又染上怪症。太医院束手无策,只能勉强维持。"她说着,声音微微发颤,"虽请了民间神医,但治疗风险极大。神医建议,不妨为皇长孙冲喜。或许能增添他求生的意志。" "只是皇长孙执意不肯成亲......" 萧清柔听出了太子妃话中的无奈。她抬头直视太子妃:"请允许我见皇长孙一面。或许他见了我,会改变主意。" 太子妃再次愣住,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自信从容的少女。烛光下,少女面容清丽,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最终,太子妃点头应允。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她嫁入储君府后,每日精心照料皇长孙,从汤药到起居,事事亲力亲为。皇长孙的病情逐渐好转,一年后痊愈,两年后喜得贵子。 那时的太子妃待她如亲生女儿,时常夸她旺夫旺子,言语间满是欢喜。府中下人见了她,也是毕恭毕敬。谁知好景不长,太子突染重病,没撑过三日就撒手人寰。太子妃悲痛欲绝,没过多久也随后离世。 如今眼前这位太子妃,眼中只余高高在上的审视。也是,当年她是皇长孙的救命稻草,太子妃自然另眼相看。而现在的太子妃正当得意之时,哪还会对谁特别宽厚。 凉亭内渐渐安静下来,连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太子妃身上,等待她开口。有人偷偷打量着周围的闺秀,暗自揣测太子妃的用意;有人低垂着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还有人挺直腰背,试图展现最好的仪态。 萧清柔收回思绪,静静望着上首的太子妃。 第五十九章 挑衅苑媛 太子妃在主座上坐定,目光如水般在众人脸上扫过。她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 "诸位姑娘,"太子妃开口道,声音温和中带着几分威严,"今日请诸位来,是想与大家说说话,了解一下各位的才学。" 众位闺秀纷纷应是,声音轻柔婉转。 太子妃满意地点点头,又道:"不过在此之前,本宫想请诸位先品鉴一下新得的梨花茶。这可是江南新贡上来的,滋味极好。" 话音刚落,几个宫女便端着茶盘鱼贯而入。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萧清柔看着面前的茶盏,目光微动。她记得,上一世的今天,太子妃也是这样说的。只是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这杯茶意味着什么。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凉亭,为檀木桌案镀上一层金边。太子妃凤眸轻抬,目光如水般在殿中一众少女身上流转,每一道目光都仿佛带着秋水般的温柔。 亭内气氛沉寂,十余位贵女端坐在各自位置上,个个仪态端庄。有的低垂着头,纤细手指不安地摩挲着裙摆;有的挺直腰背,试图用完美的坐姿来掩饰内心的紧张。 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却驱散不了这份凝重。 "诸位不必拘谨。"太子妃唇角微扬,声音轻柔似水,"本宫设宴邀各位前来赏花,便是想与诸位闺秀亲近亲近。" 话音刚落,坐在左侧第二位的苑媛立刻欠身,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多谢娘娘体恤。不知这赏花宴要如何开始?" 苑媛这般急不可耐的模样,惹得身旁几位闺秀暗暗皱眉。有人低头掩面,借整理发钗的动作遮掩嘴角的不屑。 "你既然问了,不妨猜猜看。"太子妃含笑看向苑媛,又将目光转向其他少女,"你们也都说说看。" 这般说辞,分明是在试探她们的眼力见。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紧张感,少女们交换着眼神,却无人敢贸然开口。 苑媛见有表现机会,立刻扬声道:"想必娘娘准备了名贵花卉,让我们一同品鉴。"她说着,还不忘偷瞄太子妃的反应。 太子妃不置可否,只是浅笑:"下一位呢?" 这时,坐在右侧的宇涵缓缓起身。她着一袭淡青色褙子,腰间系着银丝暗纹绣带,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优雅。 "储君府园中春色正好,想必娘娘是要让我们各自寻一朵心仪的花,带回来一同赏玩。"宇涵声音清澈,说得体贴又得体。 太子妃眼中闪过赞许之色:"你是......" "臣女宇涵。" "原是宇阁老家的孙女,难怪如此聪慧。"太子妃轻轻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赏识。 宇涵谦逊一笑,重新落座。她清丽的容颜在阳光下愈发动人,引得不少闺秀悄悄打量。 苑媛的手指紧紧攥住帕子,指节泛白。这个宇涵,每次都要出风头!她强压下心中的不快,面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宇姐姐真是出众。"身后传来低语声。 "可不是,比某些人强多了。" 是萧清柔的声音。这话虽轻,却像一根刺般扎进苑媛心里。她咬紧下唇,告诫自己不能冲动。今日太子妃设宴,万不能在这时失态。 这时,坐在角落的林湘雪忽然开口了。她生得清秀淡雅,说话时声音温和:"娘娘若是让我们摘花带回,花儿很快就会凋谢。不如让我们寻到心仪的花后,用画笔记录下来。既护了花,又添了雅趣。" "好主意。"太子妃眼前一亮,"你是......" "臣女林湘雪,家父是国子监祭酒。" "难怪如此雅致,林祭酒教女有方啊。"太子妃赞许道。她的目光在林湘雪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似是对这个安静的女子颇有好感。 园中蝶影翩跹,一只彩蝶落在林湘雪的发钗上,更添几分灵动。 "林姐姐丹青了得,今日定能一鸣惊人。"身后又传来窃窃私语。 "可不是,某些人想出风头可难喽。" 这话像是一根导火索,彻底点燃了苑媛压抑已久的怒火。她猛地回头,目光如刀般射向说话的人:"萧清柔,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清柔一袭淡紫色裙裾,面带轻笑:"我与司姐姐闲话而已,苑三小姐为何这般激动?" "你分明是......"苑媛咬牙切齿。 "是什么?"萧清柔挑眉,神色从容。 "你故意说给我听的!"苑媛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意。 "原来苑三小姐听见了。"萧清柔不慌不忙,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看来耳朵倒是灵得很。" "你!"苑媛怒极,一时忘了场合,声音陡然拔高,"萧清柔!" 这一声喊得太响,惊得游廊上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众人纷纷侧目,有的露出震惊的表情,有的掩面轻笑。几位年长的闺秀更是面露不悦之色。 太子妃原本正与商玥说话,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纤长的手指轻轻搭在桌面上,眉头微微蹙起。她抬眼望去,只见自己的侄女苑媛正怒视着对面的女子。 "苑媛,你在做什么?"太子妃的声音透着几分不悦,字字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这一声呵斥让苑媛如坠冰窟,方才的气焰瞬间消散。她微微垂首,指尖在衣袖中紧紧攥住,懊恼自己一时冲动失了分寸。脸上的红晕还未退去,却已带上了几分难堪的意味。 萧清柔轻轻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她从容起身,裙摆划出一道优雅的弧度,向太子妃行了一礼:"是我和苑姐姐说笑,一时兴起声音大了些。还望娘娘恕罪。" 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苑媛心中更是窝火。这萧清柔,明明是她在挑衅,现在倒装起好人来了。可此时此刻,她也只能顺着萧清柔的话附和:"是,我和萧妹妹闹着玩,打扰了各位。"声音里藏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砰"的一声轻响,太子妃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她凝视着苑媛,语气冰冷:"作为闺秀,说话行事都该端庄得体。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苑媛脸颊发烫,眼眶微红。她心中满是委屈,自己的亲姑姑不但不维护她,反而当众训斥。一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被她硬生生忍住。 萧清柔站在一旁,神色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歉意:"多谢娘娘教诲。"声音温婉动听,举止优雅大方。 太子妃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萧清柔身上,不由得眼前一亮。少女身着朱色罗裙,腰间系着白玉配饰,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肤若凝脂,眉目如画,明艳不可方物。即便是站在同样妆容精致的苑媛身边,也丝毫不逊色。一举一动间的从容优雅,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你是......"太子妃轻启朱唇。 第六十章 最珍贵的回忆 "回娘娘,民女萧清柔,家父乃定北侯萧瑾。"萧清柔微微欠身,声音清脆悦耳。 定北侯府?太子妃的兴致顿时减退了几分。这个名门望族近来可是麻烦不断。她随意夸赞了一句:"好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便将注意力转向了其他人。 萧清柔察觉到太子妃的态度转变,心中了然。前世的记忆告诉她,太子妃此时并不看好自己。不过这样也好,少了些争端。她垂眸掩去眼中的波动,静静立在一旁。 "今日天气晴好,本宫设了个小游戏。"太子妃环视众人,红唇勾起一抹笑意,"各位去园中赏花,选一株最喜欢的,画下来。限时一个时辰。" 此言一出,原本略显沉闷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众人纷纷应声,迫不及待地起身离席。裙裾摇曳,发簪叮当,宴席间顿时热闹非凡。 苑媛却趁乱撞向萧清柔,想要让她出丑。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仿佛已经看到萧清柔踉跄摔倒的狼狈模样。谁知萧清柔早有防备,轻巧避开。反倒是苑媛自己因为用力过猛,差点摔倒在地。 "萧清柔,你为何不扶我!"苑媛恼羞成怒,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咬牙切齿。她狠狠地瞪着萧清柔,恨不得用目光在她身上戳出两个洞来。 萧清柔微微一笑,眸中闪过一丝讥诮:"若非我躲得快,恐怕就要被你撞倒了。你说,我为何要扶你?"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见血。 几个看热闹的闺秀低声窃笑,更让苑媛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 司语嫣在一旁看不下去,拉着萧清柔的手臂离开:"别理她了,我们去看花。"她温柔的声音里带着关切。 萧清柔点头,与司语嫣并肩而行。她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花园的转角处,裙裾飘飘,宛如一幅动人的画卷。 留下苑媛独自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掐着掌心。她望着萧清柔离开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萧清柔,你给我等着。" "什么人啊!简直不可理喻!"司语嫣气鼓鼓地跺着脚,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春日的阳光洒在她气恼的小脸上,更添几分娇憨。 她一路走一路抱怨着苑三小姐的无礼做派,语气里满是不忿:"瞧瞧她那副模样,眼睛长在头顶上,活像天底下的人都得围着她转似的!" 萧清柔浅浅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春风拂过她的衣袖,带来阵阵花香。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却又恍如隔世。 "说起来——"司语嫣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凑近萧清柔,"萧妹妹,你和苑媛是不是有什么过节?我看她方才对你的态度特别不友善。" "没什么大过节。"萧清柔摇摇头,语气淡然,"不过是看她不顺眼罢了。"她垂下眼帘,遮掩住眼中复杂的情绪。这确实是她现在唯一能为皇长孙做的事了。 沿着曲径前行,司语嫣像个好奇的孩子,东张西望:"第一次进储君府,果然气派非凡。这园子也太大了,简直像个小城似的。" "大约是司家园子的三倍大小。"萧清柔不经意间脱口而出,话音刚落就意识到失言。 司语嫣猛地站住,一脸诧异:"咦?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萧清柔心头一紧,眼神微微闪烁。她强作镇定,伸手指向不远处的花丛:"你看那边的芍药开得多好。" "别岔开话题。"司语嫣蹙眉,"你今日处处透着古怪,连储君府的布局都如此熟悉。" "是...是梁王世子告诉我的。"萧清柔匆忙解释,手指下意识地绞着衣袖。 "原来如此!"司语嫣恍然大悟,"难怪你对这里这般了如指掌。" 两人说话间,已然来到玉兰园。层层叠叠的芍药花开得正盛,粉的、白的、紫的,一朵朵硕大如碗,香气扑鼻而来。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芒。 "这芍药真是绝佳的画材。"司语嫣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萧妹妹打算画什么?" 萧清柔望向远处,目光有些迷离:"我想去看看那株百年杜鹃。" 记忆中的银桂树枝繁叶茂,每到春日便是一树火红。那时候,她常陪着身子虚弱的皇长孙在树下小憩。两人都不爱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时光。 "要不要我陪你去?"司语嫣关切地问道。 "不用了。"萧清柔轻声婉拒,"你还是先看看这芍药吧,待会要画呢。" "也是。"司语嫣点点头,"你去吧,别耽搁太久。" 萧清柔带着瑶璟灵巧,向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两个丫鬟面面相觑,都觉得奇怪。小姐明明是第一次来,为何走得如此熟练,仿佛对每一处转角都了然于胸? 穿过几道回廊,绕过几处假山,一株参天大树终于映入眼帘。满树的杜鹃花开得正艳,如同一团团燃烧的火焰,在春风中摇曳生姿。花瓣随风飘落,宛如一场缱绻的红雨。 "好大的树啊!"灵巧忍不住惊叹。 "你们在这等我。"萧清柔轻声吩咐。 独自走到树下,她仰头望着满树的杜鹃花,心中百感交集。记忆中,皇长孙总是坐在这里,温和的目光,低沉的嗓音,一切都仿佛就在眼前。 "美丽的事物,人人都喜欢。"他曾这样说过。 那时的她,不敢与他对视,总是匆匆避开。如今想来,那一刻的温情,却成了最珍贵的回忆。 阳光透过花瓣照射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恍如昨日。 微风拂过,更多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萧清柔伸手接住一片花瓣,轻轻摩挲。粗糙的纹路透着温度,似乎还带着些许记忆中的温暖。 微风徐徐,带着阵阵花香,萧清柔漫步在储君府的小径上。青石板路面平整光滑,两旁绿树成荫,远处隐约可见亭台楼阁。 三十年了,这条路她曾走过无数次,每一块石板的纹路都深深刻在记忆里。即便闭着眼睛,她也能准确地找到那株银桂树的位置。 萧清柔抬头看了看渐沉的夕阳,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前世她是这府邸的女主人,每日在此来往,下人们见了都要恭敬行礼。而今,却成了一个外人,小心翼翼地走在这熟悉又陌生的路上。 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记忆中的方向移动。拐过两道回廊,穿过一片竹林,那株杜鹃花树就在前方不远处。每年春天,漫天飞舞的花瓣将这里装点得如同仙境,她总会来这里赏花。那个人也总会陪在她身边,温柔地为她讲述这株百年杜鹃的来历。 转过弯,萧清柔猛地停住了脚步。 第六十一章 百年杜鹃和皇长孙 银桂树下已经站着一个身影。月白色锦袍随风轻摆,清瘦修长的背影,让她瞬间想起了前世的种种。那道身影是那样熟悉,却又让她心惊。 她悄悄后退一步,想要无声离开。然而就在这时,那人已经转过身来。 是皇长孙。 萧清柔心头猛地一跳,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这一世的皇长孙,还是那般清俊温和,眉目如画,举止雅致。只是那双眼睛里,还没有前世那般深沉的情意。 "见过殿下。"她强自镇定,行了一礼,"打扰殿下雅兴了。" 声音平静如常,心底却泛起阵阵涟漪。曾经朝夕相处的人,此刻却要以这般疏离的方式相处。 "萧二小姐不必多礼。"皇长孙眼中闪过惊喜,嗓音温润如玉,"能在这里遇到你,倒是意外之喜。" 萧清柔暗暗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随意:"是听梁王世子提起这里有株百年杜鹃,特地来看看。" "原来如此。"皇长孙的笑容淡了几分,目光微微闪动。 两人相对而立,杜鹃花瓣在风中飘落,落在青石板上,落在他们的衣襟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恍如前世。 "美丽的花朵总是令人着迷。"皇长孙望着树上的花朵,轻声说道,目光却若有若无地落在萧清柔身上。 萧清柔察觉到他目光的温度,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记忆中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涌来,那些温柔缱绻的时光,那些细腻绵长的情意,都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 "殿下说得是。"她淡淡答道,声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皇长孙似乎察觉到她的疏离,语气愈发温和:"萧二小姐与阿临是表兄妹,我与阿临又是堂兄弟,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谨。" 萧清柔心中翻涌不已。眼前的人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可前世她是他的妻子,如今却要装作初识。这种感觉,比她想象中还要难受。 杜鹃花开正艳,层层叠叠的花瓣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恍如当年。花香依旧,景色依旧,可惜物是人非,一切都回不去了。 "多谢殿下。"她抬眸看向皇长孙,嘴角挂着礼貌的微笑。目光掠过他清俊的面容,心中却泛起阵阵苦涩。 皇长孙含笑地望着她,目光温和却带着几分探究。院中的杜鹃开得正艳,花瓣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将地面染上点点红霞。 萧清柔心里忽然有些慌乱,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袖。这样温和的目光反而让她不知所措,仿佛对方能看透她所有的心思。她轻声道:"殿下如此平和,倒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我虽贵为皇长孙,但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皇长孙的声音依然温润如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不必太过拘谨。" 阳光斜斜地穿过枝叶,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一缕微风拂过,带来淡淡的花香。萧清柔抬眼看着眼前这个俊雅的年轻人,注意到他眼底淡淡的青影。即便贵为皇长孙,想必也有难以入眠的夜晚吧。 "既然殿下这般说,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她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真诚的笑意,心中却泛起一丝涟漪。他永远都是这般温和有礼,哪怕面对再刁钻的人,也不曾见他失态。这样的性格,在皇家尔虞我诈的环境中,究竟是福是祸? "说起来,"皇长孙忽然话锋一转,"前些日子阿临去定北侯府探望令堂,不知令堂身体可好些了?" 提到母亲,萧清柔眼中的笑意瞬间消散,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甲几乎要陷入掌心。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放松:"多谢殿下挂念,家母已无大碍。" 皇长孙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情绪变化,眉头微蹙:"我见你提起令堂时神色不虞,莫非......" "殿下,"萧清柔打断他的话,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你我相识日浅,这些私事就不必多问了。"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面对一直以礼相待的皇长孙,她的反应未免太过激烈。可提到母亲,那些不愿回首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让她难以维持平静。 皇长孙并未因她的无礼生气,反而温和地说道:"是我唐突了。"他的目光中带着理解和关切,却并未再追问。 看着他温润如玉的面容,萧清柔心中愧疚更甚。她低下头,轻声道:"殿下勿怪,是我语气不当。" "无妨。"皇长孙笑道,"倒是我多事了。" 两人相视一笑,方才的尴尬顿时烟消云散。远处传来几声鸟鸣,打破了院中短暂的沉默。 一阵春风拂过,杜鹃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有几片正好落在萧清柔的发间。她伸手拂去,目光不经意间掠过皇长孙的侧脸。他温和儒雅的样子,不知为何让她想起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也曾这般温柔地看着她,也曾给予她无限的关怀。可最终,一切都化作泡影。想到这里,她的心猛地揪紧了。 "在想阿临吗?"皇长孙的声音忽然响起,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萧清柔一怔,随即坦然承认:"是。"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说谎,况且她与楚临的关系,本就人尽皆知。 "你们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不同。"皇长孙的声音依旧温和,眼底却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他望向远处的花树,仿佛在回忆什么。 "殿下不也有青梅竹马的苑三小姐吗?"萧清柔随口说道,却在说完后立刻后悔了。苑三小姐这个话题,或许不该她提起。 "我与苑表妹并不熟悉。"皇长孙淡淡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疏离,"见面不过寒暄而已。" 听到这句话,萧清柔心中五味杂陈。她想起往昔种种,不由得为皇长孙担忧。那个看似温婉可人的苑三小姐,实则心机深沉。可此时此刻,她又能说什么呢? 犹豫再三,她还是开口道:"殿下,我与苑三小姐素来不合,若她日后在殿下面前说我什么,还请殿下莫要太过相信。" 皇长孙闻言失笑:"这么说来,你若说她的不是,我也不必相信了?" "既然殿下都看出来了......"萧清柔眨了眨眼,露出一抹狡黠的笑,"那我就直说了,我确实不喜欢她。"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凉亭里,细碎的光影斑驳地落在皇长孙俊朗的面容上。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唇角微微勾起。 "说实话,我也不太喜欢她。"他压低声音,一本正经地对萧清柔说道。随即又调皮地眨了眨眼,"这可是我的小秘密,你可别说出去。她到底是我表妹,若是让母妃知道了,怕是要不高兴。" 萧清柔忍不住莞尔。往昔虽为夫妻,但她从未见过皇长孙如此生动活泼的一面。平日里在人前总是端着,此刻却像个调皮的少年。她望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心底泛起一丝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