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穷叮当,医术科举两手抓》 130章:请兄弟逛勾栏! 廖吉昌内心振奋地看着谢宁。 这是他慧眼识珠,非了好大劲才收进门的学生。 是他最看好的学生。 谭佑铭、徐贺等人站在谢宁身旁,他面对数万将士无比崇高的敬意,感觉与有荣焉。 是谢宁,西北战局才有如今的局面。 是谢宁,使得焦灼半年以来,令所有人头疼的榷场顺利开市! “谢大人,我们西北边军的兄弟,永远记得这场胜利!” “永远记得今天!” 张校尉举起酒杯猛地干了下去。 数万将士,将酒杯隔空敬向谢宁。 谢宁并未多说什么,而是手臂隐隐颤抖地干了这杯包含男儿情谊的这杯酒! 一直以来的精神得以放松。 西北军营上下欢腾一片。 赤甲军单开一桌,这一群虎狼之兵勇,谢宁边都没敢沾生,生怕一上桌就会被灌成烂泥。 但他也没躲过去。 吴俊源这个缺德玩意,酒过三巡,竟然拉着谢宁扯嗓门说,他要请赤甲军的兄弟们喝花酒! 宿川最大的青楼,沉月楼内。 轻纱曼妙从二楼蜿蜒垂下,胡璇舞姬衣着单薄地细腰蛇舞,魅惑得眼神钩子一般挠着一众老爷们的心,把台下一群赤甲军兵头头看得眼冒精光。 台上跳舞的都是大胆开放的胡人女子。 赤甲兵爷们怀中左右千杯的是汉人女子。 这些女孩幼年经过调教,习得魅惑之术,勾得老爷们魂都没了。 依谢宁看姿色就那么回事。 女人么,最好不是年轻漂亮,而是年轻漂亮的基础上身材还好,身材好的基础上,最好是个少妇,少妇还不是最好,在谢宁这里顶顶好的是能提供情绪价值,互为依靠的伙伴。 当然在这基础上,外貌条件越好,越是接近满分。 谢宁肯定不会,把自己的女人放到这么一堆莺莺燕燕,以色侍人的女人中去比较。 他更乐意的是,清纯少女,在他手中成长为少妇,最后成为他在拼搏乏累的时候,能够聊以慰藉的顶级人生伴侣。 男人挑事业伙伴都要慎之又慎。 何况选择妻子。 “谢大人!” “啊呀……谢宁啊……” 其他赤甲军怀里一个,裴毅搂了俩,他龇个大牙乐道:“从前我最宽裕的时候,来沉月楼不过二等消费,何曾有过这等逍遥时候!” “是啊!” 另一个随吴世英追击胡人的王总骑,喝得两眼发直道:“我都听说了,不光宿川城上的妙计,就连咱们手里痛杀胡人的火雷,也是谢宁谢大人研制出来的!” “谢大人!你让我们痛快杀敌拿军功不说,还带我们、带我们来沉月楼这种地方逍遥快活!” “来!赤甲军的这些总骑,一起敬谢大人一杯!” “往后,你谢宁谢大人,但凡你发话,我们赤甲军的兄弟豁出这条命去都给你办到!” “就是!” 玄字号总骑,方大川捏着女人的腰,红着眼眸道:“此战刚打响的时候,我以为我方大川这辈子再没机会,没机会能摸到女人,也再没机会回家孝敬爹娘!” “但现在!” 方大川放生大笑,“老子不光活着回来了!还能在沉月楼里搂着娘们喝酒!谢大人!往后、往后你就是我方大川过命的兄弟!日后但凡你有需要,只要你言语一声,我方大川绝不皱一下眉头!” “对对!还有我!” “还有我!” 谢宁被赤甲军一群人高马大的总骑围着,各个慷慨激昂恨不能立刻向谢宁卖命。 “诸位中骑兄弟们,言重了!” 谢宁语气诚挚地端起酒杯,“我谢某人,不过一点小注意,不分昼夜英勇杀敌的是你们!赤甲军护卫西北边陲多年,流血流汗,若没有诸位赤甲军的兄弟们牺牲、拼命!咱们西北哪里来的长治久安,又百姓们又何谈安居乐业!” “这杯酒合该我敬你们!” 谢宁毫不含糊,酒杯一饮而尽。 赤甲军总骑们也一样一饮而尽。 推杯换盏之中,谢宁又偷偷塞给龟奴两张银票,男人么,活着就这点念想,赤甲军的兄弟刚战场拼杀回来,一身血煞之气,总得有地方好好消化消化。 谢宁跟一帮兵痞喝得有些头重脚轻。 出去放水的路上,险些被几个豪放的姑娘给扯进房里,走廊上拐角处,吴俊源走了过来,笑呵呵地道:“怎么回事?有姑娘稀罕你还不赏脸?” 谢宁白了他一眼。 今个一场花酒,少说得花掉他一千两银子。 娘的!请十几个憋了八百辈子的一群酒缸逛青楼,谢宁都恨不能给吴俊源给掫出去。 “我这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 谢宁道:“别光说我了,你呢?我银子掏都掏了,你不找一个?” “我相中那个了!” 吴俊源抬手指了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台上弹琴的姑娘,年方二八暗红灯笼下,身姿曼妙,虽带着面纱,但也能看出来姿色清丽好看。 “可刚打听了下,人家只卖艺不卖身!啧啧可惜了!” “不然,本少爷还能考虑考虑给她赎身!” 儒家思想下调教出来的男人,都有两个嗜好,勾搭良家妇女下水,给风尘妓子赎身。 照谢宁看,纯纯有病。 赤甲军的兵勇来沉月楼喝花酒,几乎整个楼里的姑娘都出来了,谢宁跟吴俊源俩人勾着肩膀走,没两步道就听拐角处俩女孩儿眼馋地谈论道,“赤甲军的兄弟们都好俊俏,就是头发长了点,说到长……” “啧!月娘你说话怎地这般粗俗,说到粗……” 走廊那头,一晚上都没怎么敢正眼看姑娘的吴世英,吴大哥悄咪咪搂着台上一位娇俏的舞娘,绕过人多的地方往睡觉的后院里去。 谢宁跟吴俊源对视一眼,皆朗声大笑起来。 吴俊源道:“果然,英雄不问出处,少妇不问岁数。” 谢宁笑道:“果然,英雄不问出处,喝多不知去处!” “哈哈哈哈……谢兄高才!高才!” “哈哈哈哈……吴兄谬赞!谬赞!” 谢宁没少喝,脑袋晕乎乎,坐在椅子上手撑着脸,听吴俊源左一句诗经,青青子衿,右一句,菡萏花开一有时,娇嫩何言需采撷,把那弹琴琵琶姑娘唬得一愣一愣的,俩眼睛直冒星星,恨不能立刻以身相许。 他大约听出来了,这女孩是青楼老鸨的女儿,将来还打算找个良家嫁了。 再让他这么忽悠下去,恐怕今晚就得当新娘。 谢宁拉了吴俊源一把,笑道:“你差不多得了,都瘦成鸡架了,人家姑娘就算相中你了,你有力气当新郎么?” “啧!” 吴俊源不赞同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那么低俗!男女之间除了那点事,就不能风花雪月畅谈人生理想了?” 还人生理想! 这厮简直忒不要脸。 谢宁刚要笑骂出声,李家的管家火急火燎地跑进来,扯住龟奴跑到谢宁跟前,大惊失色地道:“谢、谢大人!不好了!关帝庙纺织厂着火了!” 131章:吴统领竟是个雏? 宿川距离白城快马加鞭两个时辰。 谢宁带了两个总骑,裴毅、刚从姑娘房里出来的方大川,还有吴俊源抵达白城关帝庙的时候,东方天色已经鱼肚泛白。 没等靠近,西城大街上已经满鼻子烟熏火燎的味道。 “谢宁!” “怎么样了?” 一见谢宁来了,李武道:“火是半夜放的,事先浇上了桐油,整个关帝庙烧得就剩一个架子,你嫂子带来的生丝全烧没了。” 院内火光犹在。 大门口,城内百姓吃惊地指指点点。 谢宁心上倏然一紧,他道:“人呢?人都怎么样?” “死了五个!” 鄢玉蓉从院内走出来,脸色未见焦急,镇静中带着压抑的愤怒,“大部分的人跑的比较快,大概有六七个烧伤的比较严重。” “先进去看看……” 谢宁两步走到院里。 院内,五具烧得只剩一小截的女人尸体横陈院内,受伤女工或惨痛哭泣、或低低抽泣,全都吓坏了缩成一团,团坐在院子中央。 谢宁望着一架架烧毁的纺织机,顿觉五内震怒。 什么人背后下如此狠手。 都不能猜。 “也就卢霆那个老不修能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这等防火烧人买卖的事,我刚嫁进李家就见识过了!”鄢玉蓉嗤笑怒道:“便是杀人抢货,我也不怕他!谢贤弟你别怕,有我在,现在烧毁的生丝是我李家仓库存货!” “大批南方生丝正在路上。” “我鄢玉蓉,这次跟他们斗到底!” 谢宁望着刚经历过惨痛火灾的人和纺织车,他只觉得心口沉闷,“嫂子我没怕,我谢宁会怕他们?” 自打站在世家的对立面,他就已经想好了最差的结果。 现在卢家放火,在他看来动作还是迟了! 若是他下手,绝不会如此明显,也不会给对手任何可乘之机。 “谢宁!” 谢宁正要上前查探受伤女工的伤势,前几日来关帝庙学习管账的谢克忠急急跑来。 “谢宁,你来的正好!”谢克忠手臂明显是被重物砸伤了,无骨一般地垂下,烧破的袖子还漏出渗血的皮肉,“昨个村里李二柱大儿子送来的消息,咱们村有不少人,把村里的地卖给了赵家,还有二赖子、纪瘸子他们都自愿卖身给了薛家。” “你堂弟……你堂弟跟原先定亲的黄财主家悔了婚,娶了卢家偏房的庶女,前个儿谢耀祖刚嫁进卢家,连你家的旧屋都由你爷奶上告官府,说是当初分家不均匀,要拿回来!” 谢宁一愣。 撺掇村民卖地自卖其身? 让谢耀祖入赘卢家,拿走他家的老屋? 好啊,卢家一手连环计,全玩埋汰的! 谢宁并未惊慌,也没因此生气,他托住谢克忠的胳膊道:“忠叔受伤了,我先给你施针医治!” “嗨呀!” 谢克忠急的不行,“都这功夫了,我这老胳膊老腿不着急,我刚跟你说的咱村个别人卖房卖人都不是最重要的!” “还有更重要的?” 谢宁魂穿的这俱身体,六亲不靠,泥腿子一个,除了一座老屋,三亩地,还有什么可让人置喙算计的? 谢克忠道:“是你媳妇!” 谢宁眉头猛地皱起。 “他们说你媳妇是白城许家,犯了错私逃出的女奴!” “谢宁啊,你媳妇是的户籍是由人随意买卖的苦籍,这你知不知道!” 苦籍? 许婉的户籍贴就放在廖家木工房的砖头地下。 那上面虽然记录了许婉由苦籍转为良籍,但许婉是他媳妇,是他登了婚书的老婆,他谢宁是秀才,整个西北都挑不出第二个的小三元秀才! 先是鼓动村民背离他。 再是烧了纺织厂。 然后用他媳妇一个弱质女流来牵制他。 卢家……这一套阴损连环计使得倒是妙! 谢宁叫谢克忠先去包扎伤口,关帝庙被毁,他再建一个便是,损失了大批量生丝原材料,再买便是,卢家竟然对他谢宁的媳妇下手。 还有关帝庙内被烧死的女工…… 世家? 门阀? 如此下三滥的手段,不过豪强而已! “谢宁!”吴俊源面色凝重道:“这西北的世家们是把你恨到骨子里了,连你榷场监司的身份都不顾,宿川一战才结束几天,他们就这般迫不及待把你往死里整!” “依我看,你还是小心些,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裴毅方大川,闻听此言,当即拔出刀来,怒目横煞。 裴毅道:“之前来我家刺杀谢宁的人,老子还没抓到,还来?我裴毅非叫他知道知道西北赤甲军的厉害!” 关帝庙的惨相,任是谁看了都会心里一咯噔。 方大川怒容上脸,他道:“谢宁谢大人是我们赤甲军的恩人!也是西北边军的恩人,在西北这块地方想要谢大人的命,我看谁看!” 敌在明,我在暗。 暗中算计,下黑手这种事,不是放狠话能解决。 谢宁没多说什么,而是该干什么干什么,查看货物损伤情况,安抚纺织厂女工情绪和鄢玉蓉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天色大亮以后。 谢宁他们返回宿川。 到了宿川城下,吴俊源松了缰绳抖了抖后背的衣裳道:“我说,君子六艺,你好歹先把骑马学会了吧!” 这要是个姑娘,前胸贴后背,颠簸一路该是怎样光景。 估摸连后心的汗都得是香的。 俩大老爷们,贴贴,有什么意思? 谢宁嫌恶地瞪了他一眼,“你别说话!” 知道谢宁心情不好,吴俊源连连道:“哎,好好,我不说话!” 回了宿川,裴毅和方大川营中都还有事。 走了一遍便跟谢宁分开。 纺织厂紧锣密鼓造出来的纺织车全部毁于一旦。 现在廖府正做的纺织车约莫不到二十台,太少了,因此来撬动榷场交易根本就是扯淡。 造纺织车不难。 难的是弄拉弓用的鹿筋。 谢宁想了下说:“再去一趟沉月楼,我找你大哥有点事。” “找我大哥?” “这会他恐怕不在。” 头一天晚上逍遥快活,第二天还不旷工不上班? 谢宁问他吴世英不在沉月楼能去哪儿。 吴俊源噗嗤一声笑了。 他言说,之所以昨晚吴世英看那个姑娘都跟做贼似得,不敢下手,是因为他在京城有相好,连孩子都生了俩,吴世英与那相好的海誓山盟,非卿不娶,此生只爱那女子一人。 如今年岁都三十有二了,之所以不回永州老家继承家业,娶妻都是因为她。 听吴俊源说,那女子还是个出身风尘的青楼女子。 豁~ 世家嫡长子,放着门当户对的大户小姐不娶,跟一个青楼姐儿未婚先育。 还是俩。 这大八卦吃的谢宁,一时间心头烦闷都少了些许。 “胡人打过来之前,我大哥就写好家书,估计是遗书之类,他身上的钱都叫你给搜刮走了。”吴俊源揶揄笑着说:“宿川的信使驿站方便通商都搬到榷场去了,估摸着他这会应该是在哪儿捞信!” 知道吴世英在哪儿。 谢宁跟吴俊源改道往榷场去。 当然还是骑马。 吴俊源又是一阵不乐意。 谢宁表示,不骑马便骑你。 吴俊源当然不乐意,世间如此多的漂亮姑娘,哪个脑壳疯掉了乐意搞搅屎棍的爱情。 而且还是骑他。 他才不干! 龙脉之事,乃是赵小脚出门重中之重,偏生他几次三番来武成王府,那关山老道说自己大病初愈推脱不见他。 只派了个徒弟说,龙脉已毁。 其他小事不足让他这个皇帝跟前的大太监挂齿。 什么叫不足让他这个大太监挂齿? 但凡扯上龙脉还能有小事? 赵小脚郁闷地一只脚刚踏出王府,就见谢宁骑在一匹马上急奔而走。 “哎!谢宁!” 他还没忘了盐引的事。 连忙招呼人赶紧跟上。 132章:大太监及时驾到! 吴俊源和谢宁一样,都是熬了一宿没睡,尤其他还大病初愈,从前健硕的身体现在瘦得只剩下个骨头架子。 马匹颠簸,日头再晒,俩人都有点精神头欠佳。 从宿川城出去,官道两旁树林被风吹得沙沙响。 马蹄也逐渐慢了下来。 “上次弄伤槐棋的到底是什么人?” 吴俊源思索道:“看卢家他们的架势,恐怕是才动真格想要弄你,西北虽偏僻世家也不像其他地方那样善阴诡算计,在赤甲军总骑家里干这种事,他们应该还没这个胆量。” 谢宁一顿。 萎靡的精神顿时清醒。 “我也不清楚,我出身寒微,只在科举出头的时候,被门阀看不上,结了死仇也是最近。”大脑电光火石一闪,谢宁猛地道:“会不会跟你突然晕倒有关系?” “跟我有关系?” 吴俊源永州人。 生长地跟西北隔着千里之遥。 便是他大哥吴世英是胡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那也不至于胡人能耐到跑到大宴境内,大费周章去杀赤甲军统领的弟弟。 回忆起白山脚下,那天风云骤变。 还有关山老道后来玄而又玄的根他说了一大堆,让人毛骨茸然的话。 大白天的谢宁猛地打了个冷战。 他道:“你说,会不会跟什么鬼神仙气啥的有关系?你那天就跟被人夺舍了一样,吐血之后快将近一月才醒,这也太诡异了!” 便是他自己,借尸还魂,也是在原身彻底翘辫子之后,他才在这个世界再次活了过来。 “……神鬼异志?” 吴俊源笑了下,“这种诡异的事情,我之前还真接触过,去年我游历到赣州附近,听人说借阴路什么的,我还特地去研究了一番……” 这奇葩精神病,听人说赶尸人,还分各种派别,还有的将尸体开眼走在前头,活人走在后面……他就去勾搭女赶尸人,半夜潜入义庄巴拉巴拉的。 听得谢宁浑身发冷,只觉得瘆得慌。 刚要告诉他,别他娘的说了,就觉得后脖颈一凉,吓得他嗷地一嗓子,整个人朝前窜去。 落空的刀锋急转直下,奔着马上二人便砍。 “卧槽!!” 三个黑衣人,在官道上前后夹击将他们围住。 谢宁破口大骂:“你他妈有病吧,大白天讲什么鬼故事!瞅瞅招来这些牛鬼蛇神!” 吴俊源也是大惊,杀手举着刀就砍,他手头就一个破马鞭能来回比划两下。 “骂有个屁用!” “快跑啊!” 三个杀手,前面一个后面一个,从不同角度朝他们吓死手。 谢宁倒是想驾马就跑,但他不能把吴俊源一个人扔下。 “跑个屁!留你在这给人当肉馅吗?” 他之前研究那么多,金汁、巨型狼牙棒、土地雷但拎出来一样都能横扫千军,杀人一片片的,但现在他们手头屁都没有。 吴俊源自幼习武,带着谢宁左躲右闪。 就这样谢宁胳膊上还被划了一道,涓涓鲜血往下淌。 又一个刀锋砍下来,吴俊源后背刺啦一声,被砍开了个大口子。 被砍了一刀,吴俊源借势猛地抓住杀手手腕,狠拧向下,喀拉杀手腕骨断裂,杀人的刀顿时到了吴俊源的手里。 他刚要趁机结果了这人的性命,另外一个杀手直奔谢宁胸口。 “谢宁!” 谢宁没穿越之前为防医闹练过散打,但他那两下,到了以打杀为生的人跟前,压根不够看,虽然不够看,但躲避还是够的。 他一个闪身蹲下,差点没摔了个狗啃泥。 就在这时,树叶沙沙剧烈响动。 倏忽之间,官道旁树林里又窜出来五六个人。 同样是手持武器,同样是一身黑衣。 两边人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彼此都不认识。 既然都抱着同一个目的来的,那就砍吧! 连口号都没对,两方杀手就这么草率地下了决定,同时向谢宁二人猛烈攻击。 若是三个杀手,吴俊源和谢宁尚有躲闪之力。 但此时两边加一块十来个人,可干不过了! “谢宁!” “看来今个,你我兄弟二人就要交代在这了!” 吴俊源胸前又被横开了个口子。 濒临死境,激发出了他骨子里的凶煞,他似乎兴奋了起来,“只可惜!昨个那小女娘我连奶都没摸到!” 谢宁:“……” 都什么时候,他还惦记这个! 十数道刀锋齐齐围攻,吴俊源一把刀连着斩杀了两个人,杀手们也把注意力主要放在他的身上,谢宁被吴俊源握着手腕一把甩出去官道旁的沟里。 吴俊源狠敲了一把马背,大喊道:“谢宁,快跑!咱俩来生还做兄弟!” 兄尼玛!! 吴俊源在前方拼杀,以命换命,给他弄出来逃生的机会。 谢宁又不想扔下他,又怕再留下俩人得一块归西。 若是一月之前,以吴俊源的身手,硬抗这么多训练有素的杀手,或许没有全歼的能力,但自保逃掉绝对是够。 但几乎是掏空了身体的底子,才苏醒过来没几天的人,如此猛攻之下,吴俊源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大腿、手臂、潜心后背,几息的功夫,全被开了口子。 整个人霎时间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一样。 “谢宁!” “你他娘的还等什么呢!” “还不快跑!” 见吴俊源大喊。 两个杀手顿时分开精力朝直奔谢宁而来。 谢宁此时大脑一片空白。 连媳妇许婉都忘了,操起沟里胳膊粗的木棍就上。 跑他奶奶! 今个就算是死了,他也得拉俩垫背的! 要扔下兄弟就这样跑了,他这辈子都瞧不起自己。 木头就是木头。 便是一人多长的木头,快刀砍两下就没了。 谢宁周旋的这一会,吴俊源又杀了一个人。 谢宁不是武人,分不清身手的好坏,但吴俊源却十分清楚,他杀掉的全都是后来的这一批杀手。 “呔!” 赵小脚乘车撵上来的时候,正瞧见这两人目赤欲裂的一幕。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出门,身边护卫必不是凡品。 “快救人!” “哎呦我的天老爷呀!” 赵小脚急的跳脚,又怕死不敢上前,叫喊着让车夫赶紧后撤,他自己站在马车上又惊又叫的大喊。 “反了天了!” “青天白日,简直没了王法了,竟敢刺杀朝廷命官!” 133章:黑吃黑,十万两货物抢走! 赵小脚尖利的嗓门跟鼓点似的大喊大叫。 有了他的侍卫加入,战局瞬间扭转,后来的那波杀手像是不杀了谢宁不罢休,见来了帮手,刀子更加不要命地往谢宁身上招呼,而先前来的那三个杀手,跟赵小脚的人动手没两个回合,口哨声一响霎时间撤退到林子里。 没一会功夫,剩下的杀手死的死,跑得跑。 吴俊源撑着刀让自己不至于摔倒,谢宁连忙掏出随身携带常备药,塞他嘴里。 “啊……”吴俊源一口气卸松老长,“总算是有惊无险,沉香楼那个姑娘!小爷我今晚就要拿下!” 谢宁:“……” 都成血葫芦了,拿你奶奶个头。 吴俊源被扶进车里,草草包扎过后,人便失血过多昏睡了过去。 谢宁用布条勒住手臂上的伤口。 好好的一驾马车,顿时充斥血腥味,赵小脚拍了拍胸脯道:“老天呢,你们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吓死手!得亏今个遇上我了,要不你俩的小命都得玩完!” 谢宁长长喘了一口气,靠在车厢上。 今个的确是多亏了赵小脚。 若不然他跟吴俊源此时都得成了刀下冤魂。 “赵叔,今个这事我记着,我谢宁欠你一条命!” “命不命的,这再说,杂家既然看你顺眼,叫你大侄儿,就没把你当外人!”赵小脚心眼里装的全是银子,他瞥了谢宁手臂上的伤口,道:“大侄儿啊,杂家上次跟你说的盐引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谢宁一听眉头瞬间皱起。 赵小脚继续诱惑道:“这贩盐的生意可是一本万利,谢宁侄儿我跟你讲,你守着榷场这么个金鸡窝,只拿朝廷的俸禄才几个钱,听叔的,叔绝不会害你,有杂家在,便是有人告到陛下案头,杂家都能想办法把折子撤换出来。” “再说,也没人敢在杂家的头上动土。” “有杂家保你,你还怕什么……” 谢宁一听贩盐就迷糊。 这老太监,钻钱眼里了,就知道盐也不怕把命齁没。 谢宁被他墨迹得不行,只好两眼一闭装晕。 有杀手官道上刺杀官员,大白天行凶,重伤的还是赤甲军统领的亲弟弟,廖吉昌震怒,宿川城不出半个时辰全程戒备。 所有进出城门的百姓都要接受严格盘查。 吴世英当下就急冲冲跑到廖府,还有一众闻风而来的赤甲军统领们。 虽没有致命伤,吴俊源被包成一个粽子躺在床上,再次惹得他们家槐棋哭天抹泪。 吴世英从房中出来,阴沉着脸,眼中狠绝,“谢宁,刺杀你们的人,你有没有留意到什么线索?” 吴俊源还昏迷着。 “我能确定这次先头来的人,肯定跟上次是一伙人。”谢宁一个玩笔杆子的自然瞧不出武功路数,他分析道:“上次来行凶的便是三人,这次还是三人,而且身手极好,吴兄杀掉后来的杀手几人,先头的那三人却只有一个人受了轻伤。” “但出手的人到底是西北本地的,还是外地雇佣而来,这个得去问问赵大监的侍卫们,他们应该能瞧出些什么来。” “对了。” “吴大哥,我想要一些制作百石弓的鹿筋,你那有门路能搞到吗?” “鹿筋?” 吴世英有些意外,“西北军中能拉开百石弓的不多,除了卫所几个人还有张统领,便都在赤甲军中了,百石弓需得经过特殊加工,费时费力,你要这东西干嘛?” “我有急用。” 之前廖吉昌弄来的那一批,便是找张统领那里弄来的,费了好大的功夫。 现在一场大火全都毁于一旦。 谢宁道:“吴大哥,这鹿筋我着急用,若是你那里没有,给我指个地方我自己弄也行!” “百石弓的鹿筋,现成的我这就有四根等下全给你拿来,要是还不够……”吴世英诡谲地笑了下,“找胡人要,这玩意他们多的是,便是没有处理好的鹿筋,让他们拿百石弓给你拆掉便是!” 刺杀失败。 更让卢轩焦头烂额的是,那个哈斯根本就是赖上他了,一天三遍问候,不是威胁他,就是找他要瘟疫药方。 那瘟疫的制作方子。 他不是没给,宿川医官署给的方子没有用,他有啥招,他不是不知道,药方的关键在谢宁那儿。 但再让他去求那死崽子,还不如杀了他。 这天下午,卢轩正跟哈斯扯皮,外面管家跑进来带回来个消息。 说是西北都护府同意,将榷场交易的几个大项改回到原来的价格,但条件却是,让胡人以战马和铁矿来换。 战马铁矿,这两样涉及军事力量的关键因素。 但凡长点脑子的都知道,轻易不能进行交易。 但西北都护府就这样水灵灵地提了。 大有你不拿铁矿和战马来换,那就维持原价格,若是通商交易额年底达不到应有数量,那便出兵打你。 土匪与良民霎时间掉个。 胡人简直有苦难言。 这也是谢宁一开始便跟廖吉昌等人商量好了,铁矿、战马这两样大宴稀缺的东西,若是直接开口要,恐怕胡人宁愿硬抗都不会答应。 但如果拿通商价格杠一把。 有了缓冲就容易得多。 毕竟草原不是一家政权,十八个部落,十八个心眼,谁家都需要有米下锅,哪个部落的富庶王爷不喜欢丝绸茶叶,反正都是草原王一家独大。 那压力也全都在他们身上。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两国外交拉扯打的就是一个心理战。 当天下午榷场取消加价,拿相应价格的铁矿和战马来换的消息便插着翅膀传了出去,许多携带银票就等着大买特买的胡人部落代表,全都摩拳擦掌,急吼吼地往回传消息。 毕竟铁矿那玩意,死沉死沉,没有千锤百炼变不来刀枪剑戟。 但现在却能与白银高价相抵。 许多部落代表活泛了心思,当即就找榷场定了货,卢家等着盼着的丝绸交易终于被暗搓搓抬上了餐桌。 卢轩卢广耀因此振奋。 开始连夜联系十八部落的人,并表示,只要货款付清即时便可发货出来。 至于铁矿、战马等三成抵价的东西,那是榷场衙门的事。 他们世家没拿一分钱,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消息放出的当天夜里,谢宁便收到了三十根利利索索的鹿筋,这东西还是哈斯主动送上门的,他不过露出一点口风而已。 连续三天,谢宁廖府门槛都没踩一下。 他跟廖吉昌徐贺、刘成喜在衙门里商议了几个通宵,把白城、宿川两个州府无人耕种的荒地,连夜派人测算出来,还有流失的人口,前期需要的粮食,粮种、银钱连计划带核算整整忙碌了三天三夜。 出衙门的时候,刘喜成人都恍惚了。 他晃了一下差点原地栽倒,还是徐贺手疾眼快扶住了他。 “徐大人,拿银子叫灾民们回来,你说、你说这能行吗?” 刘喜成感觉这三天像是做一场大梦。 连天上明晃晃刺眼的日头都不像是真的。 “能不能行,这咱们说了不算!”徐贺道:“刘兄,你我相识二十载,如今世家与都护府势成水火,我奉劝你一句,这回的事你可千万不要走漏一句风声。” 刘喜成一愣。 他跟高家交织甚深,说是穿一条裤子也不为过。 但这回很明显,都护府是要把西北本地门阀往死里整。 管帽之下便是项上人头。 要钱,要官位,还是要命。 刘喜成还是能分的清楚。 大白天他打了个冷战,他道:“多谢徐兄好意,孰轻孰重,我省得省得!” 夙夜。 裴毅方大川和得过黑死病瘟疫的几十个赤甲兵,埋伏在宿川城外三十里,一只脚踏过去便是草原低阶的暗沟里。 方大川咬着野草,精神抖擞,“这都等了大半夜了怎么还不来。” “谢宁的消息准没错!” 裴毅之前那个小媳妇给他带了绿帽子,现在后院被柳三娘身体沤的草都有一人高。 沉月楼破瓜过的两个小貌美小女娘,现在就在他家塌等着他。 裴毅美滋滋地道:“老方你急什么!谢大人还能亏了你?” “这倒是真的!” 方大川嘿嘿笑了两声。 急色的视线,跟裴毅一对视,皆是嘿嘿笑了起来。 “头!过来了!过来了!” 方大川一口吐到嘴里的草,操起身旁临时买的刀,道:“都捂严实点,干完这一票,谢大人请咱们吃好的!” 134章:找土匪追凶不扯呢 宿川白城流失人口拢共十二万余。 撂荒土地几万亩。 宿川白城两个衙门,同一时间贴出告示,为鼓励农耕,免除两州百姓三年赋税,这也是朝廷一早便下的旨意,在此之上,但凡开荒者,开垦土地五年内不收赋税,连续耕种十年,土地归开荒者所有。 两州撂荒土地,鼓励原先的地契主人回来种地。 不但免除赋税,还免费送粮种,免费送肥料,官府免费借农耕用具。 连犁地的牛都借。 并且更重要一条,旱灾回流百姓,只要回到原住地重新耕种官府便给一百文钱。 告示贴出去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要知道从前,光是开春卖粮种这一样,就能难得困难家庭卖儿卖女。 更别提开垦荒地,按大宴律令还要交税。 现在不光,种地给种子、肥料,借农具不说,之前逃难走掉的人回来竟然还给钱! 而且还是足够一家人吃喝俩月的一吊钱! 两州府百姓之间顿时暗流涌动,但凡有能活下去的希望,谁愿意当要饭华子、流民,律令刚下发当天,就有不少白城宿川原先种地,现在要饭的当夜就跑回乡里报备。 卢家这一边。 卢轩听到货物被劫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商队的人鼻青脸肿,显然被揍得不轻,哭丧着道:“二老爷!不是没说咱们是卢家的商队!胡人那边的人也被揍了!人家压根不怕咱们,指名道姓劫的就是咱们!” “那可是整整十大车的货啊!” “全都被抢走了!” 十车丝绸加茶叶、瓷器,价值十多万两银子。 卢轩两眼一黑,差点没晕过去,他扶着管家的手道:“报、报官!现在就去报官!” 管家连忙道:“报了呀!二爷!可、可官府的人说,出事的地方在草原不是咱们大宴的地盘,他们只能尽力搜搜……” “草原的地盘他们就不管了吗?” 卢轩火冒三丈,感觉这辈子都没吃这么大亏。 他们本地世家有人有刀,卢家旗帜的护卫队,横行西北多少年连一只鞋都没丢过,如今竟然一次性被劫走了十大车货物! 简直奇耻大辱。 简直气煞人也! “榷场呢!” 卢轩大怒嘶吼,“榷场衙门呢,他们就不管吗?” “榷场、榷场衙门的人说……” 卢轩一看管家战兢的样子,拂袖一把阴狠道:“我去!备车,我去跟那谢宁小儿去说!” 榷场衙门这边。 谢宁就是个挂名的副手。 虽然衙门有他屋子,睡觉的地方,但基本摸不到他的人影。 节度使大人的高徒也没人敢管。 卢轩风火轮一样杀到榷场衙门的时候,张启鹤正在心疼早起掉的一颗牙。 那可是陪了他六十多年的老伙计了。 往后恐怕吃饭都要喝稀的了。 “张大人!” “卢二老爷?” 张启鹤起身迎接。 卢轩进屋便道:“敢问张大人,榷场衙门职责为何?” 开口便是问责。 张启鹤老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自然是维护两国贸易平等进行,维持货物正常买卖,剩下的便是衙门对朝廷尽职,卢老二老爷是出什么事了吗?” 卢轩大喇喇地坐下,再没了往日笑面虎的风度。 他道:“我卢家的货昨夜途径十里坡往南二十里,被贼人劫掠,还伤了我卢家车队的人,这事榷场衙门得给个说法!” 说法? 张启鹤都活成人精的。 卢轩能这幅样子来,恐怕也是在宿川衙门那边吃了瘪。 张启鹤作出大惊的样子,“被劫了!在西北谁人敢碰卢家的货?卢二老爷,那丢失的货物有多少?都是卖给哪一方的?” 听张启鹤这么一问。 卢轩脑子瞬时降温。 卢家卖给草原部落的货,并未在榷场衙门登记,人家给了全部货款,他们收钱就卖。 起先压根没管三成溢价的铁矿和战马。 到了这会货物被劫,一时间竟然被张启鹤堵了话头。 “别、别管跟谁的交易……”卢轩气短道:“总之是从榷场库房拉走的货,榷场衙门就得管!十车!那可是十车的白坯丝绸还有瓷器茶叶!价值百万两银子!” “十车?这么多?” 十车丝绸,张启鹤当下心中就跟榷场交易记录对上。 这卢家,先行绕过榷场衙门跟胡人有一腿,货被劫了倒来找榷场衙门找说法。 真真是厚脸皮啊…… 张启鹤笑道:“卢二老爷别急,十车货物不是一车两车,不容易藏匿,榷场衙门只有巡逻的捕快班底,并无侦办案件的人员,以本官看,您还是先去宿川衙门报案,那边追查起来还能快点!” 宿川衙门? 要是去了哪儿能管用,他还用得着来见你这老东西! 卢轩冷肃地盯着张启鹤道:“张大人,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给我交个实底,这被劫的事情,榷场衙门到底管还是不管?” 见卢轩急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 何况榷场供货的大户。 张启鹤眼眸一转,立刻维稳道:“不是不管,是榷场衙门的确没这个能力,若是榷场备案的交易,那被劫了必然要追到天涯海角,但本官问你是跟谁的交易,你只说是榷场库房出的货,这叫本官如何上报都护府?” “再有,十里坡二十里外,那是胡人的地盘,胡人低阶发生的劫掠案件,得胡人来管!” 见卢轩脸色越来越差。 就差原地暴起骂娘了。 张启鹤话锋一转道:“此时,若卢二老爷信得过本官,本官给你出个主意。” “什么主意?” 张启鹤这老不死在踢皮球,卢轩怎会听不出来。 张启鹤道:“去找赤甲军、卫所,不管是吴统领,还是张校尉,他们手头要人有人,要兵有兵,胡人还畏惧他们,毕竟是草原境内发生的劫掠案件,找他们最为合适,速度也能快些!” 赤甲军兵营这头。 十车白坯丝绸,清早拉到库房。 方大川和裴毅数着银票,乐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十车白坯丝绸,六百匹,快六万两银子,还不算那些值钱的茶叶瓷器。 这些值钱东西,他们大老粗弄不出来销路,但谢宁谢大人出手大方,竟然给了他们一人五千两银子。 五千两! 够他们砍一辈子胡人脑袋的了。 谢宁给他们钱的时候,特地把银票换成一百两一张,一人五十张,小数攒大数,裴毅和方大川数着一张张银票,手都抖得快拿不住了。 从前西北边军,门阀世家自来看不上眼。 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一群没开化,跟胡人没两样只知道杀人睡女人的兵油子。 卢轩自己心里清楚。 是他雇的杀手伤了吴统领的亲弟弟,去找吴世英他心里发虚。 再说,往日里他跟吴世英也并无交际。 只好去找之前在他家钱庄借过钱的,方大川。 底下人来报,说是卢家卢二老爷来了。 方大川一听,汗毛都立起来了,瞪着眼珠子道:“这小老儿什么路数?东西是昨个晚上抢的,咋地今个就找上门来了?” 裴毅同样也是一愣。 135章:蹭吃蹭喝蹭睡 他们这些西北边军,低等的向百姓蹭吃蹭喝,暗娼蹭睡。 高等的,裴毅方大川这样的,如果没有赌钱等特殊嗜好,跟两国往来行商搜刮一二十年也能攒下点家底。 毕竟大宴唯一一支重甲骑兵,总骑的俸禄也不少。 但他们毕竟还没真的打家劫舍过。 充其量,在胡人抢完之后,他们再从胡人手里抢点……手头真紧了也会抢一抢小商户。 但劫了世家大户的东西,还是头一次。 还是卢家这等西北头号的门阀。 方大川登时心里就有点慌了。 裴毅照他后背上猛地一拍道,“老方你怎么回事?银票你还要不要?不要都给我!” “要怎么不要!” 方大川一把抢过银票,鼓囊塞到怀里,横着眼睛道:“这可是老子的银票,再多碰一下,老子剁了你的手指头!” “那你愣神个屁!” 裴毅骂道:“我可提醒你,那十车货是值钱,可再值钱咱俩也整不出去,五千两都够咱俩逍遥下半辈子的了,你可别这时候犯糊涂!” “我糊涂什么我!” 方大川语气有些急,“那行卢的二老爷突然来,我就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你说,他别真是知道是咱动的手。” 裴毅道:“他知道个屁!昨晚咱们捂的亲娘都不认识,他上哪儿知道去,动手的都是我的人,各个都是谢宁救过命的,不会走漏半句风声,我估摸着,这行卢的王八蛋,不是来求人,就是来诈我们!” 毕竟是西北头号世家的二把手。 裴毅和方大川一同出来迎接。 当看到卢轩着急的样子,裴毅心里稳了,胳膊肘捅了捅方大川压低声音道:“这老小子是给咱送钱来了!老方,咱今个发了啊!” * 谢宁在宿川衙门忙得头重脚轻。 各项事务终于捋出个眉目。 没了鹿筋的限制,新式纺织车,想做多少便做多少。 纺织厂新址就在廖府后面的一座宅院。 起先谢宁还打算好好跟人家说,给钱租房子,但一打听那家就姓许,正是卢家隆昌钱庄,宿川本地大账房的宅子。 奶奶的,他正愁没地方撒邪火呢。 敢往他媳妇身上泼脏水。 直接找张统领抢了先。 廖吉昌对他这做法,有些看不过眼,但也没说什么。 大兵头子抢东西,还有理可讲? 许家当天就被扫荡一空,连下人们睡觉的被褥都给烧了,许老爷本人更是,一把骨头给拖到太阳底下跪着暴晒,许家男丁各个挨了顿胖揍。 等西北边军抢完,谢宁大摇大摆地走到进许家。 他鞋底踩着许老头的脸,低声斥问,“他家是否有个叫许婉的婢女?” 许老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定是云州城诬告,被人谢大人找上门来报复。 许家当下改口,连连保证,没有、根本没有,全是误会一场,连夜就要去云州城撤诉。 谢宁也没让他们白搬,一张五十两银票扔在许老头脸上,连地契带医药费就这些。 不服就爱哪告哪告。 赵夫人跟许家作了几十年邻居,瞧谢宁行事如此强横,跟强盗无异,想要出声劝上两句,但一想到许家人的所作所为,还是放弃了。 天作孽犹可恕。 人作死,都活该。 谢宁是廖吉昌的入门学生,两家人住着,来来回回出来进去,都打照面,人许婉是谢宁的媳妇,小两口都在廖家住俩月了,你许家突然说小三元,谢宁谢大人的媳妇,是你家女婢? 给多钱,脑袋被门挤了都不能给这等蠢招当出头鸟。 民斗不过官,许家被谢宁收拾是板上钉钉的事。 卢家叔侄一点都没意外。 他们出这等损招,纯纯就是恶心膈应谢宁。 他不是能么? 那就让他老家、后院四处着火,自顾不暇。 拿了五百两,给赤甲军的两个总骑,卢轩的心头总算是落下一块大石头,那两个总骑姓方的、姓裴的连连答应,会尽快帮着追查找回货物。 若不然,光这十来万两的损失都要让他们喝一壶。 那可是两个部落一起定的货物。 也关系到他们卢家的声威,如果这次货物不能及时追回来,不能给胆敢朝他们卢家动手的人回以颜色,他们卢家不光往后在西北世家当中的地位受损,商业上跟胡人的交易信用也会大打折扣。 谢宁之所以把纺织厂的位置,放到民宅集中地,并且还是廖吉昌的府邸后面。 为的就是借节度使大人的官威。 你卢家不是敢放火烧厂子么? 那他就把纺织厂建在节度使大人家的后院,一品大员的宅邸附近,你不下三滥能烧么? 来烧啊! 卢轩叔侄,听闻谢宁把纺织厂挪到廖吉昌家后院的到时候,鼻子都要气歪了。 这明晃晃的压根不怕他们,还要示威的做法,简直让他们无处下手。 只能干瞪眼,干生气. 纺织厂逐渐筹建成功,大量生丝也在李武卫所兵甲的护卫下运送到宿川,之前有经验的女工烧死了几个,鄢玉蓉便出高价从云州挖过来十几个纺织熟手。 而且基本都是卢家的人。 榷场那边,随着个别部落与榷场衙门暗度陈仓,偷偷运送铁矿、战马幼崽,其他十几个部落,也慢慢地松了口风和态度,就只剩下草原王庭一脉仍在坚持。 李家窑厂那头,按照谢宁的指令,实验了千百回,木炭换了不知多少种。 终于在五成王妃寿诞前几天,成功制作出这个时代第一块纯白瓷砖。 谢宁拿着瓷砖主动去找赵小脚的时候。 赵小脚正在看女鬼书生的画本子,哭得稀里哗啦。 “谢宁你怎么来了!” 赵小脚抹了一把眼泪,没半点不好意思。 谢宁瞄了一眼桌上的封皮:艳鬼莲香玉殒书生张茂山。 “……” 想不到这老太监,五十来岁还长了颗少女心。 “赵叔。” 谢宁笑道:“你喜欢看这个?” “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我就出宫这几天能轻松轻松,往日里这等毁人心肠的读物,我是没半点时间看的。”赵小脚抽泣了下,帕子顿时一层粉,“你说这莲香也太可怜了,活着的时候跟张书生不能做对恩爱夫妻,怎么连死了还是要为张生牺牲……” “呜呜呜……” 谢宁:“……” 果然言情文学的魅力,通古贯今。 “你喜欢看这个,改天我也给你写几个。” 这种明面上是突破阶层追求爱情,实际内核完全是洗脑女性付出的无脑文学作品,他随便就能编出一箩筐。 “你还会写这个?” 大部分读书人心比天高。 写画本子,这种在读书人眼里,属于不入流。 更别说谢宁还是个小三元的科举魁首。 “这有何难!” 谢宁温和一笑,坐下道:“赵叔,今日来找您是有样东西,是一样销路打开,做好了绝对不比卖盐赚得少的一样东西!” 136章:天价,瓷砖! 通体透白,仿佛玉石一般的晶莹的质地,刚拿过来赵小脚眼睛便直了。 这般白璧无瑕的光洁照人的质地,生平从未见过。 赵小脚舌头打结道:“谢,谢宁,这是你说的什么瓷砖?这、这跟汉白玉一般的东西,你要用来铺地面,用来踩在脚底下?” 这当真不是用来摆在家中显摆的稀释珍宝吗? 赵小脚十几入宫,这辈子见过的好东西数不胜数,这般大到书桌一半,洁白照人的质地,只有皇后娘娘的寝架上有,并且那汉白玉圭还没有这三分之一大。 “就是用来装饰房屋,踩在脚下的。” 谢宁对赵小脚的反应很满意。 连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都是这个反应,更不要说京城那些富到漏油的官宦人家了。 “赵叔,我跟你保证,这东西整个大宴独一份!”谢宁抿着茶水悠然地道:“你看凭瓷砖的价值,能不能抵得过贩盐的利润?” “能啊!” “何止是能,简直是太能了!”赵小脚一拍大腿,俩眼珠子都要粘在瓷砖上面了,“谢宁,这东西你打算卖多少钱?” 赵小脚脑袋飞快运转。 下个月便是他寿辰的生日,等武成王妃寿诞过后,正好时间空余用来修缮宫外的大宅子,到时候这种白玉一般的瓷砖铺满整个宅院,还不闪瞎一众京城大官们的眼睛。 宫里的地面最好的便是理石,琉璃。 还只是皇帝、皇后贵人们的宫里铺了,其他普通宫殿用的都是最普通的青石砖,跟白玉瓷砖哪里能比得上。 别说不受宠的皇子、公主了,便是东宫的太子也没这待遇。 短短一刹,赵小脚都已经想好了,如何拿这东西讨好皇帝,进献给皇后太子了。 西北一行,果然收获满满啊! 这个谢宁…… 赵小脚此时看向谢宁的眼神仿佛闪光的金疙瘩,简直太招人稀罕! 谢宁不光送了他一场破天的功勋,让他这个少了一条根,人人都瞧不起的太监载入史册,青史留名,还给他带来了瓷砖,这么个一本万利,利润之大根本无法想象的东西! 虽然人在西北,但赵小脚不禁联想,等他回到京城,把西北抵抗胡人的战功先揽到皇帝头上,再揽到自己个头上,再把打仗的场面说的如何艰苦,如此凄惨一些。 那他皇帝跟前得多得脸,在京城、在朝中该有多大的威望和声名。 这一切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一下子全都属于自己的了。 赵小脚一时激动得恨不能抱着谢宁的脸狠狠亲上几口。 谢宁被他过于炽热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他咳了下道:“赵叔,瓷砖毕竟别家没有,我想把价格定的高一些,五两银子一块怎么样?” 瓷砖制作不容易。 还受石英矿、木炭等的限制,一个月最多开窑五次,一次三百块。 谢宁并不清楚京城物价。 说出这个价格是试探。 “五两!” 果然,赵小脚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得,看谢宁的眼神仿佛他是个天宝物华都不懂的土包子。 “谢宁,你可知便是京城三品官,吃鱼都只吃鱼唇,吃猴脑连两岁出头的都端不上餐桌。”赵小脚语气显摆道:“便是京城随便一个世家家中,盆景拿出来都要百两银子起!” “五两?” “太便宜,他们只会觉得这东西太廉价,上不去台面!” 古代官宦世家生活如何豪奢,谢宁只有一个书面概念,此时听了赵小脚说,才觉得自己给出的价格实在是太低了。 “那赵叔,觉得应该定价几何?” “一百两一块!” 赵小脚伸出手指头晃了晃道:“一百两杂家都觉得太便宜了,这等跟白玉没差别的东西,便是卖个百两千两杂家都觉得不过分,你别着急,只管让你的厂子放心做!” “瓷砖如何能抬成天价,杂家来想办法。” “你要是没钱,杂家现在就给你掏银票,你放心,你赵叔我别的没有,银票有的是!” 这老嫂子讲义气的样子,惹得谢宁心中直笑。 史书上都写太监如何阴诡算计,如何变态。 谢宁没接触过第二个太监,但这个赵小脚虽然行为举止阴柔,哭唧唧的样子也像个娘们,但只要与他投契,倒是掏心掏肺真仗义。 谢宁跟赵小脚商议好,瓷砖生意他七,赵小脚三。 毕竟运输经营等所有生产成本,都算谢宁的,其实还是赵小脚占了大便宜。 * 胡人大帐这边死气沉沉。 每天清早都有数不清的尸体,被抬出军营外被烧毁。 这些长生天的子女,死后都得巫师送魂。 感染瘟疫死亡的人太多了,最近这几天,别说是送魂,烧都快烧不过来了。 胡人大王子金科兀也没躲过去,感染了瘟疫。 他躺在纱幔后面,气若游丝,“哈斯,这次卢家送来的药方怎么还不管用?” 连日忧愁,哈斯上火得一脑门包,此次攻城战役输的一败涂地,之前盘算的所有全部都打了水漂,大宴西北边境一朝逆袭,形式倒转,仿佛他们草原人之前的图谋,犹如黄粱一梦。 哈斯急怒道:“大王子你别担心!卢家有把柄在我们手上,这次的药方不对,我再去找他,哈斯一定会让您痊愈!” 阵阵低烧,叫金科兀仿佛见到了祖太奶。 瘟疫来势猛烈,他已经虚弱得有些听不进去哈斯的话。 这一场仗,本是他在草原王众多王子中,建功立威的最好机会。 却不想最后,连自己的命也要搭进去。 “哈、哈斯……” 金科兀长满脓疮的一只手伸出来,想要说些什么。 帐外却来报,说是大宴榷场监司来见。 榷场监司,虽是一介文官,官职低微,但张启鹤这老头的凌厉,他们之前可都见识过。 金科兀病倒,哈斯刚要招呼人到另一处主帐篷相见,金科兀却道:“让他、让他进来,本王子要见他……” 帐篷沉闷,甫一进来,一股行将朽木的气息直冲面门。 张启鹤虽带了面罩,但也下意识紧了紧耳朵上的绳子。 他今年已经七十有六了。 即便谢宁那里有治疗瘟疫的特效药,他这幅老骨头也禁不住疫病折腾。 “见过大王子,哈斯尊驾!” “本官此来,是奉都护府节度使廖大人之命,为感染瘟疫的草原部落送药!” 137章:打劫竟然不叫我! 张启鹤一句话,让帐内众人顿时屏住了呼吸。 为这治疗瘟疫的药方,草原跟西北都护府求了多少次。 因为瘟疫,他们付出了多少代价。 其中耻辱艰辛,只有哈斯最清楚。 但现在大宴的官员,竟主动上门来送药方? 之前千求万求的东西,现在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他们能按好心眼吗? 别又是让他们赔本又折兵的阴损算计。 不是他们草原人一点骨气没有。 是他们实在是被算计怕了。 哈斯不可置信地道:“张、张大人您说是真的吗?没在开玩笑?” 张启鹤一脸正色,“本官可不会不远百里,跑你们瘟疫横生的胡人大帐来开玩笑。” “咳咳咳……”幔帐里的金科兀爆发出剧烈咳嗽,气息尚未喘匀,磕绊道:“什、什么条件!你们大宴人有什么条件!” 狡猾的中原人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把治疗瘟疫的药方送上。 其中必定有所图谋。 并且,金科兀有直觉,这一次他们要出的血,恐怕要比之前几次还要多。 “条件有两个!” 张启鹤道:“一,草原在跟大宴互市通商的条例中正式加入,铜铁等矿石的交易,还有战马所占交易的比重也要修改!” 光是这一个条件,就让哈斯心脏几乎骤停。 之前都护府放出消息,说取消三成的加价,以矿石和战马代替。 其他各部落都是悄悄进行。 这才几天。 就逼着要将这种丧权辱国的条例,正式加入到两国交易条例当中,要抬到明面上来。 “矿石和战马……” 金科兀在幔帐里又咳声震天。 哈斯一句话还没说完。 张启鹤又道:“二,我方要求,你们尽快归还杨云翼将军,杨玄校尉的尸骨,并且我方要求大皇子你本人,率领所有胡人兵甲部下,对杨云翼、杨玄父子的骸骨,以草原部落最高规格,举行仪式祭奠叩拜!” “你说什么!” 哈斯霎时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本就重病的金科兀,差点一口气厥过去。 胡人与中原人世代血仇。 自大宴立国开始,边境纷争不断,无数胡人之所以对杨家军恨之入骨,连死后的骸骨都要进行羞辱,那是因为杨云翼、杨玄父子用兵太过凶悍,所到之处尽杀不降。 每年冬天,胡人部落缺少粮食,都会在边境上抢点。 这种行为,西北卫所默许多年。 就只有杨家军坚决不允许,每年秋冬死于杨家父子之手的草原人,不计其数,他们杨家军几乎见胡人就杀。 不论好坏。 现如今,他们大宴西北官府,竟然、竟然要让草原王的王子,给他们的骸骨举行祭奠仪式,还要让草原部落所有儿郎对昔日的死仇,全体叩拜? 这简直能人所不能忍! 根本就是在极尽羞辱他们! “杨云翼父子通敌卖国,其家眷全部被处死!此乃你们大宴人最痛恨的叛国叛徒!” 哈斯大怒,“你们西北都护府这样做,就不怕你们的朝廷知道,降罪吗?” “你们会让大宴朝廷知道吗?” 张启鹤掷地有声,苍老的容颜,肃穆庄严,他声音虽老迈,但却十足有力,“你们胡人的计量算计,如今件件落空,两国边境虽纷争百年,但也不是不可以止战修戈,是你等的狼子野心,想要吞并我大宴国土!” “妄图践踏我无数大宴国民,才招致如今的下场!” “杨家军是否通敌叛国,是否真的投向你草原部落,你们草原部落与西北都护府心知肚明!” “如今你们草原部落,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别以为我们西北官府不知,你们在边境的水源中投毒,才至西北边境瘟疫无限扩大!” “现在你们自食恶果,我们天朝毕竟本可置之不理,直到你们草原兵马衰落,不堪一击,届时……” 张启鹤目光犹如利剑,直插心脏。 他道:“若没了人,没了兵马,这广袤天地之内,又何来部落,何来草原政权!” “孰轻孰重,是否给杨家军的尸骸祭奠,是否给你们曾经羞辱过杨家父子的骸骨进行道歉,你们自己商量着办!” 张启鹤说完甩袖便走。 大帐之内霎时间鸦雀无声。 尊敬曾经的敌手,这是战场惯例。 埋葬敌人尸骨,也是血性未泯之人最敌手最大的尊敬。 草原王当初羞辱杨云翼父子尸身的时候,金科兀曾经加以阻拦过,但也只是轻飘飘一句话,对中原曾经最大敌手的憎恶,让他根本也没坚持。 甚至看年纪不到三十,杨玄的尸身被马匹拖着,骨肉分离,与马匹粪便混为一谈,他心中甚至觉得痛快。 但现在! 他们曾经所做过一切战场人不耻的行为,全都遭到了报应。 瘟疫已经在草原军中大规模蔓延开来,每夜丧生的士兵数量何止过千,曾经释放出瘟疫的巫医面对这样大面积的感染,根本束手无策。 而且,现在瘟疫隐隐已经有蔓延到草原腹地的趋势。 制止瘟疫蔓延,阻止死亡人数继续增加,还是向中原人低头,面对这种再明显不过的羞辱意图,根本无从取舍。 两相比较之下,对比给杨云翼父子磕头、全军祭奠,就连战马矿石等加入正式条例,都有些不算什么了。 张启鹤出草原大营的时候,只感觉五脏六腑都燃烧着一把火。 一把从未有过的壮志得酬,家国雄壮的豪情。 他不是不知,今日向胡人威逼的内容,实属过分,刚得到这个指令的时候,他也隐隐怀疑过,谢宁这崽子是不是疯了,竟然敢在朝廷盖棺定论,杨家军通敌叛国,全盘否定其百年功绩的事实情况下,做出这样狂妄的举动。 但当他把都护府所有的要求一口气提出来之后。 他只觉得痛快! 真的太痛快了! 何为天朝,是奉九天之命,以玺治国,维民所止,肇域四海。 天朝大国合该,强横如此,不怒自威。 叫四方诸邻不敢来犯。 更何谈凌辱! * 一匹匹白坯丝绸,被暗中送往许家大院。 李武震惊得下巴快掉地上,俩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库房里堆积成山的丝绸,“谢、谢宁啊……这么多丝绸,你、你是打哪儿弄来的?” 十大车丝绸。 共计六百八十五匹。 按市价最便宜八十五两一匹计算,快六万两银子。 现在西北本地丝绸大量流入榷场交易。 本地丝绸涨价不少。 这么多丝绸这得是多少钱? 便有钱如李家,李武也有些大吃一惊。 谢宁撕开黄纸,拇指捻着布匹纹路,卢家不亏为百年世家,这种普通的平织丝绸布,触手平整润滑,外表是一丝打结也无。 这样的水准,已经能媲美现代流水线工艺。 “你猜?” “你让我猜?” 李武嘿嘿地笑了。 他打仗还行,但到了人均八百个心眼的商场上,他那点莽撞的脑子就不够用了。 “你快说!好让我也知道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这般好,要次次能拿回如此多的丝绸,谁还费劲巴力地开厂操心啊!” 谢宁对着李武呵呵坏笑了下。 他撕开黄纸,触摸里面雪白的丝绸道:“是卢家,我请裴毅和方大川帮忙劫了卢家的商队!” “卢家!” 李武这才彻底震惊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谢宁能胆子大到这种地步。 他目瞪口呆道:“谢宁你是榷场监司!大宴官员,两国通商就是你在管着……你、你……” “你他娘的胆子也太大了!” “抢劫卢家的商队这种好事,你怎么能不叫我呢!” 138章:手握重兵是这般滋味 “叫你?” 这回轮到谢宁吃惊了。 本以为秉性憨厚的李武,会对他这种冒险的行为有微词。 却没想到,这憨货竟然埋怨打劫没叫他。 “叫我怎么了!” 李武一拍胸脯道:“老子手里没兵是没人,谢宁你这种好事,你叫裴毅方大川那俩大老粗!他俩懂个屁!” 噗…… 打结这种简单粗暴,技术含量不高的事,还不就是得大老粗来干! “哈哈哈……”谢宁朗笑出声,“你是卫所的千户,现在咱们跟卢家不对付,叫你动静太大,容易暴露,还是裴毅方大川他们保险些!” “呿!” “他俩一个顶一个的好色,除了喝酒睡娘们懂个屁!” 李武酒量浅得搞不过鞋底子,谁在他眼里都是大酒包,他拍着摞到房顶高的丝绸,感叹道:“真好啊!怪不得都乐意落草为寇呢,这值钱东西动动刀枪就是自己的!” “还是抢来的舒坦!” “连味道都不一样!” “是不是便宜味的?” 谢宁补充了一句。 “哎对对,就是这个味的!” 李武抚摸着丝绸连连感叹。 卢家不亏为百年世家,纺织技术放到流水线遍地的现代也跳不出毛病来。 谢宁将一匹丝绸整个展开来看,三米三的白丝绸,在上面竟然找不出一丝生丝打结的地方,虽说是工艺最简单的平稳绸布,但其中技术和监管力度可见一般。 原本谢宁没想下手这般狠。 先撩着贱。 是卢家下三滥在先。 他们对老家二道沟村,如何拉拢威逼利诱,谢宁都不至于动怒,但他们扯上了他媳妇。 许婉一个宅院妇人。 又不似鄢玉蓉这等商场女中豪杰,走南闯北,正常的商业竞争如何狠绝都行,但不能蹬鼻子上脸。 这一次以银钱恩威驱使裴毅方大川行草寇之事。 让谢宁第一次触碰到权利和军权带来的便利和爽快。 原来,手握重兵是如此般的感觉。 原来,财富加身,以利诱惑驱使他人的感觉是如此便利。 那是不是如果站在权利巅峰,站在世人最高处,手握至高无上的权柄,就能生杀予夺,便能睥睨天下! 这种其他人命运尽在掌握,权柄在握的感觉确实令人着迷,谢宁的上瘾的感觉只一瞬,就把自己惊得一身冷汗。 李武还在旁边嘚吧嘚。 却不知短短一瞬间,谢宁的心里经过了怎样一番惊涛骇浪。 不多会,张大宝跑进来说:武成王府的人来找。 廖家偏厅之内。 赵斌等在哪儿。 因是武成王妃寿诞在即,李成勇也在。 让谢宁意外的是,季俊山竟然也跟来了。 短短两月,谢宁就从一个四六不靠没人能瞧得起的泥腿子,登天梯一般,成了封疆大吏一品大员的入门学生,成了炙手可热两国交易场的监司。 “谢宁!” 赵斌见谢宁来,先行起身,还是那副骚包样子,摇着扇子乐呵呵道:“谢宁,谢兄几日不见,如今我可得称一声谢大人了!” 李成勇也道:“我与谢兄同为一介考生,如今谢兄都已经在西北官场大展拳脚了,我还只是个为乡试发愁的秀才,谢兄你的成长简直令李某人汗颜!汗颜!” 这厮竟然挖苦他,谢宁瞪了李志勇一眼。 季俊山别别愣愣,也不道跟来是干啥的,谢兄谢兄支吾半天,一句还没等说完,就被赵斌给岔过去了。 “谢宁,我来找你,是我母亲的寿诞将近,父王和母妃的记得你上次医治王府中贵客,是想请你到场参加!” 赵斌递过来一个请帖。 武成王作为西北皇室赵家,二字郡王,虽然平日不声不响,夹着尾巴过日子,但其实力不可小觑。 就凭从六月没到,西北众世家就急吼吼来舔脚趾盖便能看出一二。 武成王妃的寿诞,谢宁本来就要参加。 他等着的就是这个机会。 一个令西北所有世家,恨不能弄死他,还干不掉的机会。 “多谢王爷王妃赏识!谢某一定参加!” 谢宁收好请帖。 一直没机会说话的季俊山道:“谢兄,谢大人,来年开春的乡试你还会参加吗?” 季俊山自科举启蒙,便立志考得小三元,大三元。 县考、院试风头被谢宁彻底抢走。 有谢宁在上面压着,他本来对大三元都已经死心了,即便跟谢宁同场参加乡试、会试,他也没机会连夺二元,仅仅一个西北就出来个天妒奇才的谢宁。 别说,会试过后的所有大宴各地顶尖的才子,都会参加的殿试了。 可谢宁从官了,他竟然跑去榷场当了从六品监司。 官身和考生身份只能二选其一。 这就又给了季俊山痴心妄想的希望。 可这升起没两天的希望随着谢宁一句“考啊”,吧嗒摔得稀碎。 “你是说你打算辞官?” 不光季俊山,李成勇和赵斌也是吃了一惊。 “这有什么可吃惊的?” 谢宁笑了下,语气云淡风轻,“我本就是被老师强架着当了这么个官,每天忙碌的要死,之前我就已经考得小三元,若是不借此机会辞官,继续往上考,不得被我老师摁在西北官场,日日被他压榨,这种苦日子我可不想一直过!” 听听这叫什么话! 两国交易榷场监司,这么重要随处捞钱的肥的官,在他口中,竟然是累的要死,想赶紧摆脱的活计。 得了一品大员的赏识,一上来就给从六品的官做,得多少学子做梦都不敢想的事,他竟然矫情上了,还强架着,还日日被压榨。 简直气煞人也。 要知道,就算来日科举场上,考中个解元、会元也得官场苦熬。 便是入了那天子书房翰林院,想要出头也得苦熬个几十年。 得了天大的便宜,到了这厮口中,竟然如此语气轻飘。 竟还挑拣上了。 “臭不要脸!” 赵斌三人心中,同时大骂一句。 “对了。”李成勇对谢宁道:“这回来是跟你说,你那个种子,你不是没有空么,我叔让我帮你种,有二十多盆都长挺大了,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这回我一并都拿来了,你要不要看看。” 当初托李武搜罗种子,是谢宁临时起意。 那会他还是个连秀才都不是的穷书生。 如果不是李成勇提起,他都快给忘了。 谢宁连忙道:“哪儿呢?” “快拿来看看!” 不多会,一盆盆绿植被下人端了上来。 有的枝干粗壮,枝繁叶茂,有的单愣愣就几片叶子,但大部分都跟野草似得,叫人完全摸不着头脑,根本不认识这是啥玩意。 谢宁一目扫过去,认识得没几个,有几个像是花儿。 有的都已经开花了。 几盆像是月季、芍药,洋桔梗。 更多的都跟野草无异。 谢宁挨个看了过去,仔细辨别叶片,到了一盆已经结果的植物面前,顿时眼裂瞪大。 只见这一盆植物幼苗,叶片向下,已经结果。 红彤彤细条状甚为喜人的样子,他再熟悉不过。 辣椒! 竟然是这个他穿越至从未见过的辣椒。 有外人在场,谢宁恩耐住口水,接着往下看,很快他就在二十多盆乱七八糟的绿植中发现了更大的惊喜。 139章:媳妇,你热不热? 花蕾形状似芙蓉,颜色有异植株叶片呈菱状,若不是一朵已经成型结出棉絮,谢宁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正是棉花。 这个时代产量稀少,但确实北方等气候严寒地区过冬的必需品。 西北本地的棉花,因为光照等土质的原因,产量少、颜色差,只有传入中原的非洲棉才会呈现出这种,洁白如云朵般的上乘的质地。 若是有了棉花上乘,再加上他研制出的特质肥料,已经不敢想象,未来会对民生产生怎样的影响。 西北、东北等地,每年过冬会少冻死多少百姓。 此时的谢宁,还没察觉到,虽然廖吉昌并没有真的教授他些什么。 但他的思维,已经第一时间向民生考虑。 “多谢大侄儿!” 谢宁按捺着高兴笑着说。 “大侄儿?” 李成勇惊诧地怒瞪他,“谢兄,我与你同届考生,你干啥凭白高我一辈?” “我与你叔叔李武称兄道弟,你是他侄子,可不就是我好大侄儿?” 谢宁都像说我是你爸爸。 可惜他听不懂。 占够了口头上的便宜,谢宁大手一挥,叫人把二十几盆乱草全都搬到廖府,他自己则宝贝似得捧着棉花和辣椒盆,脸上止不住喜悦地往回走。 “媳妇!” 谢宁进门就喊。 许婉正在理账本,草药生意,谢克忠他们拿来的那些,还有纺织厂的账本,凡是谢宁忙不过来的都得她来看。 若不是身份特殊,怕有人认出她,谢宁都想让许婉去跟鄢玉蓉做生意。 毕竟合伙的买卖,所有经营都交给一方来搭理,怎么说都有点不太合适。 “相公!” 许婉见了谢宁满眼欣喜,自圆房后谢宁还没在她身边睡过一个正觉。 年少慕艾。 哪个少女不怀春。 尤其是她这种第一次全部献给男人的少女。 谢宁把东西放下搂过来许婉就是一口,亲得她娇嗔不断。 上下其手,若无旁人亲热了一会。 许婉注意到桌上的东西,好奇道:“这是什么?怎么果子红红从没见过!” “你当然没见过!” 谢宁看着红彤彤十个小辣椒,口中疯狂分泌口水,“这可是让人味蕾上瘾的好东西!” “上瘾?” 许婉第一想到害人的逍遥散,但一想到她男人是大夫,定不会弄些害人的东西,她伸出手去好奇地在红果子上碰碰,“这么好看的东西,是药材吗用来干嘛的?” 谢宁已经开始想象辣椒的味道,这么一会功夫他都能合计出十本菜谱。 “是吃的!”他道。 “吃的?这东西能吃?” “当然你等着!” “相公,这就让你大开眼界!” 辣椒苗就一盆,五六颗,他把棉花和辣椒苗当祖宗似的供起来,勒令只能许婉三日一浇水,所有人都不许碰。 他小心翼翼地摘了三个已经成熟的辣椒。 掰开尝了一口! 老天爷! 就是这个味。 自打他穿越过来,辣的只有茱萸酸不拉几的味道,辣味作为现代人餐桌必不可少的一样调味。 不想则以,馋虫若是勾起来,简直抓心挠肝。 尽管辣椒苗少,谢宁还是小心摘了五个。 自从来了廖府就没去过厨房的谢小三元,竟然主动下厨,还嫌厨娘碍事把人给撵了出去。 五颗辣椒都还没彻底长成。 下锅之前,谢宁小心翼翼地取出种子用纸包着揣进兜里,五根辣椒他做了一份麻婆豆腐,辣椒小炒肉。 辣椒炒肉什么分量? 那是所有打工仔全都绝不了的存在。 菜炒出锅,谢宁先是盛了一碗米饭,在锅里打了个滚蹭蹭,自己美美地先吃了一碗。 咸辣的菜汤,裹着米饭。 又辣又香,人间美味不为过! 廖吉昌忙碌多时,好不容易中午回趟家,管家就说谢宁谢小三元也在家里,书房等地逛了一圈没找着,竟然让他看见这家伙在厨房偷吃! “这红彤彤的东西叫辣椒?” 赵夫人看着一海碗红油豆腐,犹豫着不敢下筷子。 廖吉昌也是十分好奇,这东西闻着辛辣刺鼻,痒痒人鼻子刺挠。 红不拉几,跟毒药似的,能吃? “老师!师母,你们尝尝!” 师长在上,谢宁的筷子都有些按捺不住了,“这东西不光好吃,还活血通络生发阳气,是顶顶大补的好东西!” 廖吉昌赵夫人不动筷,许婉自然也不能下筷。 不过,刚才菜饭上桌之前,谢宁狠狠亲她一口,到现在刺痛辣爽的味道还留在口齿间,那感觉就像……怎么说…… 就好像初时有些痛楚。 但细细品味却又难耐,逐渐又会感觉舒爽。 “婉儿,你尝一口!” 豆腐夹过来的时候,许婉的脸正红着。 赵夫人已经尝了一块,她眼眸瞪大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其新奇的玩意,“这、这味道怎的跟茱萸不同,有些痛舌头,但不难吃,炒了肉肉都是这个味道,感觉好香!我再尝一块!” 廖吉昌见老婆子赞不绝口,立刻也下了筷子。 他尝了块豆腐,辣椒经过高温油烹饪锅的豆腐,沾满了辛辣鲜香味道,只是一口便能叫人欲罢不能。 麻婆豆腐入口的瞬间,廖吉昌眼睛倏地亮了,声都没吱继续下一块。 “怎么样好吃吧?” 谢宁瞧着许婉脸色粉红,还以为她是辣的。 “嗯,好吃的……” 许婉咬着筷子小声应了句,她暗中期盼着,男人今天能不能在家中留宿。 自从那晚之后,她已经好久没体味过谢宁的怀抱了。 廖府伙食向来简单。 平常也是三菜一汤到头,但今个两道菜,两个大海碗装着的麻婆豆腐和辣椒炒肉,全部被扫荡一空,还好谢宁有先见之明,自己先用米饭滚了锅,要不剩下的菜汤他可不好意思跟年过五十的廖吉昌抢。 饭后,谢宁没再出门。 夏日燥热,窗户大敞四开,偶有微风吹来仍不能驱散闷热。 谢宁躺在浴桶里,任由许婉心疼地给他换药,俩眼珠子全落在小媳妇敞开的衣领上。 “媳妇,你热不热?” 古代人没享受过空调,连风扇都是人力,土生土长早已习惯的许婉道:“还好,相公你很热?” “我去拿扇子给扇扇!” “不用!” 长臂一展带起哗啦水声,许婉就那么被谢宁拉到湿漉漉的怀里。 “相公……” 许婉娇嗔地喊了一声,“天、天还没黑呢!” “我就是怕你热,想拉你到水里凉快凉快,你想什么呢?” 说着一只大手悄咪咪地攀上后腰。 湿热的温度逐渐攀升。 谢宁扯开衣带,吮了一口惹得许婉浑身发颤。 她羞赧害怕地道:“窗、窗子还没关……” 140章:死道友,不死贫道 “窗子关了要做什么?” 谢宁埋头认真地补着口粮。 这般羞人无耻的话语,许婉根本接不住。 哗啦,又是水声。 谢宁就那么大喇喇地走出来关上窗户,青天白日抱着媳妇就上了榻。 * 草原这边被一剂能治疗瘟疫的药方,逼到了死胡同。 给昔日死仇,手下败将,磕头祭奠实在是有损列祖列宗颜面。 这种事也绝不允许发生。 也绝不可能发生。 哈斯当夜就找了卢轩。 卢轩遭哈斯连日逼迫,耐心已然用光,他卢家当年是借着草原的手出掉一些障碍,但好处却不是他们一家得了,草原人总来逼迫他算是怎么回事? 鱼死网破,是不能。 但能死道友不死贫道。 “哈斯,能治瘟疫的药方,我真是尽力了!”密室内昏暗的灯光下,卢轩一张斯文的脸阴鬼挂相地道:“当初宿川城里瘟疫爆发,死了多少人,可不止我们卢家有人感染。” “宿川白城两地的医官署,几个老大夫现在还在我府上。” “说句实话,能拿出来给你的,全拿了!” 卢轩阴恻恻地道:“哈斯,当初救治瘟疫的是榷场监司谢宁,他可是不光治好了我大哥的病,西北多少世家感染瘟疫人的命全都是他救的!” 谢宁是大宴官员。 非到不得已,胡人不会随便对谢宁开刀。 哈斯道:“其他世家,会有卢二老爷这般好说话,会顺从我们给我们拿药方吗?你卢家都拿不出有效的药方,依我看,他们还不如你!” 房间安静一瞬。 卢轩眼眸挛缩,定定地盯着哈斯。 又是谢宁…… 好像所有不详对卢家不利的事情,全都是因为谢宁。 “别家没有,我家也没有!我知你为何执着盯上卢家。”卢轩冷哼一声,纵横西北一辈子的威势,霎时间气势压了哈斯一头,“当初我们既然敢借你们胡人的手,借刀杀人,便不怕会有败露的那一天!” “我卢家相传三百余年!” “你以为,仅凭小小的威胁,便能动摇我卢家的百年根基?” “你也太小瞧卢家了!” 哈斯精神一震。 他没想到卢轩能这么快翻脸不认人。 但如此境地之下,跟卢家闹翻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哈斯语气回寰,“卢二老爷,其实你不必如此动怒,我们所求不过治疗瘟疫的药方而已,若不是瘟疫严重到一定程度,凭你我几十年的交情,我又怎么会如此逼迫与你!” “哼!”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当他卢轩是三岁小孩不成。 卢轩目光一闪问道:“你们草原瘟疫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 哈斯不说,卢轩还以为是羊毛瘟那种宿川、白城都出现过的瘟疫。 哈斯说了,他才知道,草原军营中飞速蔓延的,是另一种,得上三日必死,且传染速度极快,巫医根本来不及医治,比羊毛瘟更严重十倍的瘟疫。 既然是草原面临生死存亡的困难。 草原王又曾经跟他们卢家有一腿。 那…… 卢轩心念一转,他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既然药方都是出自一人之手,那不如这样……” * 纺织厂重新投入生产。 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 新式纺织车简单易操作,从前连轴转三日才出一批的丝绸,现在一日一匹,李家纺织厂虽然也是纺织车日夜无休,但女工却是三班倒,让操作的工人有足够的休息时间。 还有那个提花纺织车。 一开始,那个十分年轻,态度和蔼根本没有半分架子的年轻人给女工们,讲解提花织布车操作的时候,她们还有些怀疑,这世上竟还有能织出各色花纹的纺织车。 直到手臂长的卷云纹无色丝绸从纺织机车上描绘出来。 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一般。 这般只存在画上,不、画布都不会如此精美的彩色花纹丝绸,若是出自她们的手中,有了这一样手艺,可保家里三代不愁吃喝。 手艺还能一代代传下去。 窑厂是借的李家的,技术掌握成熟之后,谢宁并没有着急让技术工人回老家窑厂,而是继续借李家的窑厂生产,同样是许给分红,但是谢大利直接参与学习、管理。 张大宝被他派到衙门里,跟着廖吉昌的师爷跑腿磨墨。 这孩子虽然字认识的不多,但人机灵胆子大,谢宁也喜欢他虎头虎脑的劲,乐意把他留在身边带着。 李家纺织厂的丝绸虽然还没流入市场。 但得到消息的西北世家,纷纷风声鹤唳,观望开来。 李家本就以武立家,虽然没落到如今只有个子爵的身份,但李武掌兵,鄢玉蓉更不是个好惹的,那说有新式纺织车的纺织厂就建在节度使大人家的后院,明显就是有节度使大人罩着。 这般明显的信号众世家哪能闻不出来。 卢轩早就坐不住,连续等了好几次武成王府的门,都被各种理由拒之门外。 武成王妃是他的亲女儿。 虽然是个烧火丫头生的庶女,但也足够争气,从被卢家送进武成王府后,竟靠着自己一步步熬死了正妃,给武成王连续生了俩儿子,母凭子贵靠肚皮坐稳了这王妃之位。 “二老爷,王妃近来身体不适,已经跟您说过多回了。” 卢家出身的大丫鬟彩屏,领路看也不看他道:“真不知您到底什么事,这般着急……” “领你的路!” “莫要多话!” 卢轩被一个丫鬟训斥,不满已然达到了顶峰。 在看到凉亭中自己女儿,武成王妃的正悠哉悠哉撒鱼食,更是气得挂不住脸。 “父亲?” 武成王妃年过四十,冰肌玉骨仍旧保养得如双春少女一般,“您怎么突然来了!” 即便是个从前上不去台面的庶女。 有了武成王妃这层身份,卢轩有太大的火气都得压着。 他道:“我听说你的生辰宴,请了榷场监司谢宁?” 武成王妃卢萍萍杏眼一转。 知道这老东西是兴师问罪来了。 节度使大人的高徒与西北第一世家卢家不对付,这是近来所有西北官场人都听过的消息。 “那谢大人是王爷赏识!” 卢萍萍起身给卢轩倒茶,身子尽显婀娜,“王爷的决定我怎好随便插手,父亲您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你大伯因为瘟疫差点没挺过去你知不知道?” 卢轩一张口便是质问。 卢萍萍眼眸一敛,心道:“你跟大伯一奶同胞,大伯那个老顽固,庶子庶女在他眼里连工具人都不如,死了才好。” “听说了!” 卢萍萍道:“女儿也是最近身体不适,才没及时回家看望大伯,怎么了,父亲大伯因此生气了吗?” 141章:陪床庶女,武成王妃 卢霆才不会因此生气。 一场重病几乎拿走他半条命。 他现在每日清醒着的时辰,不足一般,其余时间都在昏睡。 若是手腕强硬的卢霆没有倒下。 那卢家与都护府抗衡定然又是另一幅局面。 “你大伯被那姓谢的救回来之后,身子骨不如从前了。”卢轩打开话匣子唠叨了几句,之后道:“对了,女儿,为父这里有件涉及到咱们卢家根本的大事,你务必要请武成王出手相帮,若不然,咱们卢家在西北的地位恐要不保啊!” 能从一个陪床庶女,爬到如今地位。 卢萍萍怎可能是等闲之辈。 自从她亲娘过世之后,她与娘家打交道,向来滴水不漏不会给父亲和大伯一点拿捏她的机会。 但这回卢轩口中的事,确实是危机到了卢家的根本。 一个卢家虽然只在西北本地作威作福,不能做她两个儿子的垫脚石,但卢家的家产便是她的家产,卢家万贯家财全都是他儿子的,她决不能容许有人威胁到她两个儿子的利益。 卢轩走后,她喊了儿子赵斌过来。 赵斌听了武成王妃口中的始末。 他道:“母妃可是担心,卢家的生意受损?” “是有些担心!”卢萍萍道:“丝绸生丝不比别的,那姓谢的又是榷场的官,廖吉昌拿他当打手,你外公他们竟然还没看出来,多少年过去了,还是这么死板顽固!” 赵斌思虑了下,“这件事母妃切莫着急找父王。” “怎么?” “我听说,你与那大夫有几分交情,你是向着他的?” “可不是!” 赵斌摇头,笑起来的狐狸眼跟他母亲一模一样,“那谢宁的确才学能力过人,但他不会与孩儿交心,我们之间能往来的只有利益而已。” 武成王妃听儿子这般说,立刻就知道他肯定有别的用意,“儿子,那依你的看法呢?” 赵斌道:“那就要看母妃是不是铁了心要保外祖一家了!” * 谢宁的日子总算没那么忙碌。 榷场有张启鹤那个老狐狸,还有一堆精于汇算的赋税官在,只要没事,他连点卯都不去。 白日跟刚能下炕的吴俊源研究研究东,捣鼓捣鼓西,偶尔累了还默写点现代文坛流行的大作,打算作为临别礼物送给赵小脚。 晚上就剩一件事了。 耕地。 有道是没有耕不肥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他这俱身体还不满二十,正是金刚钻能撬动一切的年纪,媳妇还那么漂亮听话,怎么教怎么学,多过分的要求都能答应,自然乐得夜夜吹笙,美得找不着北。 “这玩意能有用?” 吴俊源单拐换双拐,与吊膀子的槐棋主仆俩人凄惨地站在一块。 他拿着谢宁刚捣鼓出来的珠玉养颜膏道:“我昨个晚上糊了老厚一层,今个也没见咋好看啊,除了有点白。” 就这么一点白就够用了。 自古中原女人,都推崇白瘦幼。 光美白一个课题,够一个爱美的女人钻研一辈子的。 “你那破脸可别浪费我东西了!” 谢宁拿着窑厂新烧制出的水平瓷面,语气嫌弃的要死。 “谁是破脸?” “我是破脸!!”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吴俊源都想给谢宁一脚,“小爷可是迷倒永州曲水巷多少女儿家的情郎,我要破脸那这世间还有长得好看的男的了么?” 听了他这话,谢宁差点没笑出声。 这货长活像门神画上走下来的。 从前身躯威武,还勉强能看。 现在长久卧床,外加受伤,人瘦得跟鸡架一样没二两肉,那眼窝深陷的,离远了看都渗人。 谢宁懒得跟他斗嘴,把吴俊源撵走,拿起面罩专心研究水银配比。 “少爷!”山路难行,槐棋还一条胳膊不好使累得满头是汗地抱怨,“大热天的,咱在廖府好好乘凉不好么?出来遭这罪!” 吴俊源身体亏虚,走山路对现在的他来说是个巨大的负担。 浑身的刀口都在麻痒痛。 那天的杀手,他看的绝对没有错,黑衣人的身手路数绝对出自正规军,并且是来自京城的城规军。 跟谢宁走得近的大太监,是胡人打过来之后才到的宿川。 在这之前,谢宁就已经遭遇过一次极度危险的刺杀。 联想到谢宁的出身、生平。 吴俊源实在想不出,他能得罪什么人,到这个份上几次三番地来要谢宁的性命。 答案可能只有一个。 先头那伙人是冲着他来的,并未是要谢宁的命! 白山顶上乌云遮蔽,原本大晴的天山顶上却阴霾一片。 白山脚下泥石流,沙河倒灌的情景犹在,但山顶上却杂草东倒西歪,四处都有人活动的脚印,山顶北斗萤火方位,还有一口布满法印的石井。 五行方阵之术! 槐棋累的够呛,一只胳膊扔不忘扶着他家少爷。 “在往东走走!” 东面半山腰上,野草被踩踏乱七八糟的中心,吴俊源蹲下果然发现了一根足有小腿粗细的钢钉。 “呿……” 他像是意料之中,又像是完全睥睨不放在心上地轻嗤了一声。 吴俊源望着白山顶上滚滚黑云,原地坐下,槐棋不懂他家少爷发的什么疯,自顾找了个大树靠着歇息。 白山之下梁河水湍急奔涌。 山上鸟虫儿忙碌。 山美水利,各有其法,繁尘丽潇,各有其道。 吴俊源摊开手掌,盯着一直甲虫扛着蚂蚁尸体爬过,他消瘦的脸庞勾起一丝笑意,手掌翻转,将那忙碌生计的小虫放下。 浮游之轻都有生来之法,何况人乎。 吴俊源瞧着山间风云莫测,烈烈风声宛若穿破胸膛。众生之相,妖魔鬼怪,不过名利权情,这些与他又有何干。 天地广阔。 龙有其束。 马有其得。 凤有其弊,燕有其乐,他毕生所求不过自在而已。 一切贪嗔痴,虚妄幻梦不如沉月楼小娘的胸脯,吴俊源倏然起身,大笑三声,“白山玄黄,紫气化龙,关我屁事!” “槐棋!” 不知睡了多久,哈喇子淌了一衣襟,再睁眼便是西边红云密布,他被吓得够呛,连忙站起来,“少爷,你干嘛喊得这么大声!” “我喊怎么了?” 吴俊源又恢复成平日的样子,怒道:“你是长脾气了,我喊不动你了怎么地!” 槐棋见他家少爷要尥蹶子,嘿嘿笑道:“少爷,那不是人家正梦娶媳妇呢,都马上要做嘴了,一嗓子全叫你给喊没了!” “去把马车里的火雷拿来!” 槐棋大惊:“啊!拿它干嘛!” 142章: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轰!! 随着一声巨响,白山顶上无数鸟兽惊飞奔逃。 关山老道接到消息的时候,险些打翻了药碗,听徒弟说白山顶上的断龙大阵被毁,山顶部分地貌被改变,竟直直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谢、谢大人不好了!” “赤甲军的人把许家院子给围了!” 纺织厂管事跑来的时候,谢宁正捧着一本筹海精算研读。 赤甲军围了他的纺织厂? 谢宁刚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无比诧异。 先不说他对部分赤甲军有救命恩,便是跟胡人这一战,赤甲军就欠了他谢宁天大的人情。 官场人际。 对赤甲军谢宁自认为,给钱请嫖,滴水不漏没落下过一样。 他们跑来围自己的纺织厂? 快步走到后院,谢宁一见台阶上站着的是方大川,眉心顿时松了下来。 “谢大人!” “哎呀!谢大人,谢老弟!”方大川哥俩好似得跑过来跟谢宁勾肩搭背,他的一众赤甲军见了谢宁也是点头致意,半点敌意威胁没有。 “你这场的哪一出?” 谢宁皱眉问道。 “哎呦……”方大川扫了一眼看热闹的人,忙把谢宁拉到院里,“谢大人,我跟你说,我可是把你当生死兄弟,这回的事跟你说完,你指定不能怪我!” 谢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方大川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下令封了许家宅院的是武城王府的令,武成王作为西北最大的藩王,随没有战场指挥权,但赤甲军一个总旗总能指使得动。 武成王以许家三年前就已经把地契抵押给王府,作为借口派兵围了谢宁的厂子,借此点他,想要有所图谋的意图不要太明显。 若是真的动真章。 不叫谢宁好过,直接抄了他的厂子,抢走纺织车生丝、事后跟廖吉昌拉扯,谢宁也是没辙。 “你这买卖我合计也不是开门卖货的铺面,开门关门也没啥差别!”方大川笑得仿佛掉进油缸里的耗子,伸出俩手指头美滋滋道:“今个早晨那卢老二,又给我送了二百两银子,说是这趟的辛苦费,让我从你这里拿点东西!” 谢宁眉头一挑。 果然,那里骚了都离不开姓卢的。 “你的东西我哪能拿呀!胳膊肘里外我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就二百两?” 谢宁突然来了一句。 “啊……?”方大川一愣,转而嘿嘿笑了起来,“真是什么人心眼都没你们读书人多,二百两是少了点,五百两,卢老二给拿了五百两,叫我围你厂子再拿出个什么新的纺织车来!” “你待会还得给我找个木头架子,我好拿回去糊弄他!” 自从方大川跟谢宁结交后,水一样的银子哗哗地淌进兜里,每天数银票高兴的都睡不着。 至于那什么纺织车,他可不认识。 武成王就下令围宅子,可没下令让干别的。 废弃的纺织车半成品不有的是。 只要方大川有胆子拿去糊弄卢轩,谢宁这里要多少有多少,烧炕半月都够。 武成王摆明了是要从他这里谋图点什么。 谢宁片刻不曾耽搁,叫管事安顿好女工,照常生产之后立刻驱车去了武城王府。 到了武城王府,王府管家像是知道他会来一样,早早就站在门口迎接。 王府偏厅内。 赵斌逗着笼中金丝雀,一转头见谢宁进来,乐道:“谢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谢宁懒得跟他打哈哈,直言道:“反正不是旋风,难道赵兄你不是在这等我的?” “哈哈哈……” 赵斌大笑两声,“谢兄快人快语,爽直!我喜欢!” 偏厅没有旁人在,谢宁不客气地坐下,他道:“赵兄,我此来是……” “许家那院子原是我外公借给隆昌号的账房住的,其实还是我娘的产业……” 本着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原则,赵斌把话头往回拉。 谢宁却道:“赵兄,我此前非是为了许家宅院的事。” “那是什么事?” 现下还能有什么事能比利润千万的纺织厂更重要? “我提前来给王妃送寿辰礼的!” 谢宁四下望了望,两眼微眯笑道:“武成王殿下呢?我的这几样礼物可是准备了许久,若是你父王不在,这份惊喜就少了意趣。” “惊喜?” “是什么样的惊喜,还得我父王亲临。” 赵斌语气轻佻,“谢兄你是个大夫,难不成还有什么延年益寿丹不成?” “延年益寿丹没有。” 谢宁淡然道:“不如赵兄你叫人将我马车里的东西拿下来,你一看便知!” 武成王妃的寿诞,谢宁一早就准备好了要送什么。 只不过是先后而已。 既然卢家都已经找上外援了,那不如此时拿出来,彻底切了那老犊子的后路。 马车上抬下来的东西,盖着一层红布又薄又扁又长,像是个拆下来的单薄门板,下人们小心翼翼地抬着,东西刚进偏厅,红布只是被风吹开一角。 赵斌马上就站起身,立刻道:“谢兄你稍等,我马上就去请我父王!” 只是片刻,武成王便哈哈大笑着过来。 这爷俩仿佛哈哈怪。 甭管啥立场,见人就笑。 “哈哈、谢大人!” 武成王一进来先看了一眼下人扶着的巨大东西,然后目光才落到了谢宁的身上,“王妃的寿诞还有几日才到,你这般客气做什么,有什么新奇东西到那天拿给王妃便是!” “只要哄得我家王妃开心,什么事都好说,都好说!” 老狐狸。 两句话不到开始点拨他。 “晚辈还是年轻,得了好东西夜里都睡不着,不赶紧呈到王爷跟前来掌眼,总之是忍不住!” 谢宁也跟着揣着明白装糊涂。 “哦,那一定是非常好的东西了!” “好与不好,还得王爷您来判断!” “红布揭开吧!” 随着下人把红布掀开,屋内霎时间鸦雀无声,安静得就连扶着镜子下人的吞咽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这是什么……” 赵斌目光倏地瞪大,看着镜子里复制一般的自己,不由目瞪口呆。 武成王也没好哪儿去。 王府里铜镜已经是最上成乘,照人最清晰的了,但跟这个相比,根本一个天一个地。 武成王感觉自己这辈子头一次见到五官如此明晰的自己。 活了五十多年,才第一次知道自己长什么样。 “这、这这……”武成王结舌道:“这到底是什么,难不成是什么神器法器?” “非是神器,也并非是法器!” 谢宁笑道:“就我研制出的一块镜子而已。” “这、这东西是你研究出来的?”武成王吃惊不已,赵斌还在那儿跟自己相面,武成王直勾勾地盯着谢宁的脑袋看,心中不禁暗叹:果然长了一副好脑子,就是出身不太好。 要是这般聪明的头脑,给了他的俩儿子。 哪怕让他的大儿子,武成王世子机灵点,也行啊! 老天真是不公,连人的脑袋瓜都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143章:不如跟王府合作 “这东西好是好,可是除了照人没什么用啊!” 武成王鸡蛋里挑骨头,内心里连怎么送去京城,巴结皇帝开心,好叫他在京城为质的大儿子日子能过的好一些都想好了。 赵斌照了一会,也道:“是挺神奇,若是有了这东西,恐怕母妃都不会出屋了!” 谢宁看了这父子俩一眼。 唇角淡笑,“这东西非是只做妇人欢颜之用。” 赵斌刚才的意思,谢宁费劲巴力弄出来这么个东西,只能讨女人喜欢,其他屁用没有。 听见谢宁这般说,他道:“还有别的用途?谢兄你可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吊我的这心里着急!” 武成王同样期待地看着他。 这父子里好像同时忘了,他是来干什么的。 一个时辰前,是他们武成王府下令封了他的纺织厂。 现在笑得跟没这回事似得。 谢宁走到水银镜前,卷曲食指敲击了下,玻璃镜面立刻发出清脆的响动,这动静就跟敲在武成王父子里辛心坎了一样。 好不容易有个天降的神器送上门来。 可别叫谢宁给一手指头敲坏了。 怪不得卢轩口口声声地骂谢宁死崽子,瘪犊子。 他瞎敲个屁! 谢宁道:“这东西名为镜子,非银非铜,是用特殊材料方法研制而成,别看它大,但易碎不能颠簸折损,但同样也能分成无数块!”他抬起手掌,当即就在镜面摁出了个掌印子,“王爷,赵兄,你们说如果这一块人高的镜子,分成手掌大小价值几何?” “能卖得多少银两?” 物以稀为贵。 这么清晰的镜子,照应出的景物,就跟人眼睛看见的一样。 别说是这么人高的一块,便是茶盅大小,那也是价值连城,有价无市。 “那必然是昂贵无比,被人抢着要!” 赵斌抢着说了一句。 “这便对了!” 谢宁坐下淡笑着道:“像这样的东西,我能造出来一块,便也能弄出来无数块,假如说,把这东西卖先贩卖到番邦邻国,周边大小几个国度十万两白银桌面大小一块,卖他个百十来万两银子不过分吧?” 大宴番邦四邻,大大小小与之邦交的大小国家,没有十几也有二十几。 便是穷酸草原没落部族,拿出来个十万两也是不费劲。 还有江南京城呢? 这两个地方的世家有钱人多如牛毛。 这么一块谁都没见过的宝贝东西,不得争抢得打破头,光是想想都叫人激动。 “不过分!” “不过分!” 武成王大脑被谢宁点了一下。 顺着谢宁的思路,立刻反应出这东西的价值,岂止可以送进宫里拉近跟京城的关系。 “这么一大块稀释珍宝,便是要价百万也是毫不过分!” 赵斌到底年轻脑子活络,立刻就眼睛冒光地盯着谢宁,“你刚才说什么?这东西你还能弄?能弄出来无数块?” “能!” 谢宁斩钉截铁地回答。 其实这块镜子,是他研究玻璃不成的失败品,要没水银的覆盖,玻璃面浑浊难看得都跟谁吐了一口痰似得。 拿到这父子俩跟前被当成个稀世珍宝。 果然信息差,到哪里都是致富真理! “你说你能弄出来无数块?” “无数块?” 武成王此时几乎就要失态,恨不能立刻就把谢宁绑在王府里,还当个狗屁的官,随便弄个东西便能价值百万,留在他王府里下镜子、研究镜子好不好? 谢宁镇定地点了点头。 武成王佯装淡定地在八仙椅上坐下,实际拿茶碗的手抖得跟帕金森似得,他喝了一口茶还差点没给自己呛到,咳嗽连连地道:“既然如此贵重,又是稀世珍宝,那谢大人你还不赶紧多弄些!” “至于你说的那些番邦小国的门路,自有本王替你来打通!” 番邦小国的路子,李武家的商队,比你武城王府的好使! 谢宁默默在心里吐槽了句。 毕竟这种世间没第二块的东西,民间商队,能走哪儿吹哪儿,卖到谁家都是独此一块,往死里要高价,黑一把就走,反正这些小国之间后宫的女人,又不会逢年过节窜闲门子。 三年五载都漏兜不了。 “还得是王爷人脉广阔,若单单我自己,这东西只能做出来,就是想出来能卖也得是苦于没有门路干瞪眼!” 甭管心里怎么想,嘴上都得唠得好听。 这个道理。 谢宁明白,武成王父子更明白。 “只不过这东西制作缓慢,几个月我也只弄成了这么一块,也不一定次次都能成功。” “这才刚做好,我便迫不及待连家都没回就着急给王爷您送来了!” 谢宁这话,意思很明显,东西好么?是好,稀世珍宝那般好,但做出来费劲,能不能成得看他的心情。 再有,他说连家都没回。 他家在哪儿,当然是宿川的廖吉昌家,廖吉昌家的后院是许家宅院、纺织厂,谢宁这话的意思便是,他弄出来稀世珍宝的东西直接来了武城王府,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派人把纺织厂给围了。 武成王咳嗽了下,迅速跟儿子赵斌交换了个眼神。 赵斌道:“谢兄,你我认识的时日也不断了,我自见到谢兄的第一天起,就欣赏谢宁你的才学,与你的为人性格更是投契,你方才言说,这镜子是送我母妃的生辰礼物。” “这般世间难寻的宝物,若是只一家独有未免可惜。” “不如,你跟我们武城王府做个交易怎么样?” “交易?” 谢宁心里明白,嘴上装着糊涂,“王爷,赵兄,我来王府不瞒二位贵人说,一是为了献礼,二是真的想借这个东西得些蝇头小利,但做生意不是讲究合伙么?” “怎地还是交易?” “是交易!” 赵斌自以为循序善诱地给谢宁下套,“谢兄,你为官身,大宴朝律令,官不与民争利,据我所知你与李家的夫人鄢玉蓉一同开办纺织厂,这原则上已经坏了规矩。” “现在你又弄了这么个东西。” “谢兄,你可知若当真如你说的那般,只是蝇头小利,我就不再多言什么,可不管是丝绸还是镜子,这可都是一本万利极其挣钱的买卖!” “太招人眼啊!” 丝绸挣钱。 镜子更是一锤子黑人的好买卖。 谢宁怎可能不知两样都是招风至极的东西。 他面上惊慌了下,“那依赵兄和王爷的意思,我该如何做才能最大限度赚钱的同时还不招人记恨?” “这简单!” 赵斌瞧着谢宁的脸色,试探道:“我知道你跟李家开了一个纺织厂,丝绸么,自来就是挣钱的买卖,不瞒你说,我外祖卢家也是做了百余年的丝绸,生意遍布大宴各地。” “谢兄,你是榷场建司,互市的丝绸谁家卖往边塞最多,你肯定比谁都清楚。” 谢宁低笑了下,“这是自然。” “谢兄你为官身,李家的生意全系在一个女人身上。”赵斌徐徐道:“他们怎可能与我外公卢家相比,同样都是丝绸,同样都在西北这片地方,不如两股绳拧成一股,生意还能扩大数倍,说不定几年之内在南方丝绸市场上也占有一席之地!” “不如你考虑考虑,跟我外祖家合作?” 144章:武成王被谢宁彻底拉拢 “跟卢家合作?” 谢宁表情诧异,“我今日一是来给王妃送生辰礼,另外一个便是想要跟王爷和赵兄探探,我的纺织厂是否能高攀一下跟王府合作。” “与王府合作?” 赵斌和武成王大脑同时空白了下。 他们之前是打算,不管威逼也好,利诱也罢,总要逼得谢宁将纺织厂让给卢家。 但此时他却说,跟王府合作? 武城王府乃是赵氏皇族老家的郡王,西北又毗邻边境与胡人接壤,满朝文武上下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 他们哪敢跟手握重兵的节度使走得太近。 赵斌吃惊道:“谢兄你没开玩笑吧?” “玩笑?” 谢宁笑道:“我当着王爷的面哪敢开玩笑。” “那你说纺织厂要跟王府合作?” 赵斌方才跟谢宁说的是让他跟王府做交易,是想让谢宁不管是分成入股,还是纺织车转卖,总是他谢宁的生意,是不能影响到他们武城王府的钱袋子。 但现在钱袋子仿佛另外朝他们张开了口子。 引着他们伸手,往里掏钱。 丝绸生意,虽不是一本万利,但是真的挣钱。 便是一个小小的民间作坊,每年获利都要万两计算。 “是的!” 谢宁道:“纺织厂乃我跟李家合伙的生意,李家商行贯通大宴南北,但生意根基在西北还是有些薄弱,榷场交易么……既然官府允许民间交易,旁人卖也是卖,我也卖也是卖!” “我原本还打算特地留出来两成的干股,想交给王爷,但现在看来,王爷可能看不上我这区区一个小纺织厂……” “看得上!” 武成王脱口而出。 赵斌也是一愣,想要阻止他父王的失态也是晚了。 “可我方才听赵兄说,王府想让我跟卢家合伙,这……” 谢宁做出两难的架势。 惹得,武成王父子心中一阵打鼓。 谢宁的纺织厂跟卢家有竞争是真。 但如若谢宁真的迫于他们的压力,跟卢家合作,那挣来的现银可不会乖乖送到他们的口袋里。 两成的干股。 不用投资,不用参与管理,一点心都不用操。 擎等着分钱。 榷场与胡人的交易,还有李家销往外地的商路。 谢宁说分他们两成干股,简直是往他们的口袋里倒银子! “谢兄!”赵斌强忍激动,咳了下道:“你所言可是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 谢宁又把大太监赵小脚抬出来说话,他道:“京城的赵大监也在,这镜子我怎么没送他哪里去?不就是舍不下与赵兄的同届情谊,还有王爷的赏识,想要回报一二。” “这两成的干股,王爷赵兄你们放心,我会以绝对稳妥的方式渡让给你们,这一点上你们不用有任何担心。” “那镜子呢?” 谢宁笑了下,“镜子?镜子不是我送给王妃的生辰礼吗?” 白送?!!! 武成王父子同时心中一震。 谢宁先是送镜子,而后又白给他们纺织城两成干股,投靠拉拢之意不要太明显。 可他们跟卢家的关系…… 赵斌看出父亲心中所想,必然是不想放过这么个捞钱的机会,他道:“卢家毕竟是我外祖,卢家传世三百余年,是近些年在朝中没落了,早些年也是曾出过宰辅大员的,谢兄恕我直言,你这两成干股……” 不如直接跟卢家合作,到时候获利得还是他们。 “赵兄此言差矣!”谢宁并没有让赵斌把话说完,有些话不必说的那么明显,他道:“硕鼠硕鼠,无食我黍,老鼠年年都打洞,难道要等他蓄满粮食,跳起来咬人才来下手吗?” “银钱乃是死物,放在哪里又不会跑!” “趁你病要你命才是正解!” 武成王父子同时一怔。 是啊,卢家的财富又不会跑,最强横的卢霆身子骨已经不行了。 他们武城王府活在京城的威慑下,战兢多少年,两个儿子已经成年,难道还要等卢家将第三代彻底培养起来,根深叶茂再动手? “金杯共如饮,白刃不相扰,俗话说的好,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可有时候,衣裳新的好,人也是一样!”谢宁笑着悠悠道:“我初入官场为恩师一把刀,但局势如水,世家强横,我总要给自己多寻求个庇护!” 武成王深沉地呼吸了两下。 不光为谢宁给他开出调转阵营的价码。 更为此子诡谲的手腕。 廖吉昌有学生如此,武成王甚至可以遇见,未来西北这片天底下世家门阀的下场。 “谢大人,今日所言本王会认真考虑!” 武成王道:“你放心,在本王下决定之前,你的纺织厂不会再有任何人去干扰!” “那便先谢谢王爷了!” 谈话进行到了这里,已经没什么可再说的了。 赵斌见谢宁要走,他父王也摆出送客的架势,猛地反应过来,他们派去的赤甲军还围着纺织厂。 人家乐呵呵来给送银子,送干股,后脚回家看见买卖被围了算是怎么回事! 赵斌连忙道:“谢兄!不着急,时候还早,不如我请你喝几杯?” 大中午的喝个屁。 谢宁心知他打的什么算盘,倒也没拒绝,他道:“喝酒就算了,不如让给王爷、王妃请个平安脉,可以为王爷王妃调理一二!” 谢宁的医术冠绝西北杏林。 武成王自然乐得让他来把脉。 武成王赵志成现年五十有三,身高七尺,一把美须面庞白净气度儒雅,保养的相当不错,按道理这个地位,这个地位后院该是莺莺燕燕才对,让谢宁意外的是武成王的后院,只有王妃卢氏和年轻时候就是同房的妾室。 听了谢宁来给诊脉,武成王妃领着俩半老徐娘乐呵呵过来排队。 这女人腰如盘蛇,胸瀚如涛,说一句话拐八个颤音,勾的人骨头酥酥麻麻。 再加上,娇媚如少女的容颜,那个男的不迷糊。 对比,武成王另外两个中年妇女似得妾室,谢宁顿时理解了,为啥武城王府后院女人就这几个了。 “谢大人……” 武成王领着妻妾刚走,一个老嬷嬷便走了过来。 “您有什么事吗?” 谢宁见老太太挺大岁数,礼貌道。 他们所在之处,乃是后院一所会客的房间,门口也没旁的人在,老嬷嬷道:“谢大人,王府下月有喜事,王爷虽年轻力壮不减当年,但也是五十的年纪……” “嗯……?” 谢宁一怔。 他心想,这老太太是提前给武成王要壮阳药来了? 都是男的,那刚才屋里就他跟武成王俩人,他怎么不说? 145章:王妃:留住王爷的神药有没有? 岂料,老太太却俯在他耳边道:“我家王妃……” 谢宁走出王府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宫廷女人争宠的手段,他听说过一些,可没想到这个武成王妃竟能如此豁得出去! 现代医学发展的程度,已经足够能满足人类在那方面的各种需求,增长、增粗,等等…… 但那是现代啊! 谢宁他是怎么都没想到。 这个武成王妃,不但要求他开一副,让武成王减少小蝌蚪活性的药,还要让他想办法弄蝴蝶缩紧术? 天老爷! 他就算会,也不会给个陌生的老娘们去做。 忒那个了…… 突如其来的大雷弄得谢宁,一时半会都不太想回家,又到了中午该吃饭的时辰,索性就在街边随便找个馄饨摊对付一口。 “大爷,您这馄饨是什么馅的?” 碗里的馄饨皮薄馅大,馅料有股清淡的味道,好吃却不腻。 五文钱一大碗,十二个大馄饨足够壮年男子吃饱。 “荠菜猪肉馅的!” “够吃不?不够吃再来两个!” “够了!够了!” 谢宁乐呵地回道。 宿川街头井然有序,已然恢复到胡人攻城之前的宁静,谢宁瞧着百姓们三五成群,或扛着行李,或拖家带口地穿行而过,并且这些百姓穿的都不咋地,脸上的表情却是一派喜气。 问道:“大爷,这些都是什么人?” 卖馄饨的大爷高声乐道:“这些呀,都是之前逃难走又回来的!都是咱西北的官好,虽说往年也还成,但今年出奇的好,就跟日头打西边出来一样!” “往年谁家没钱了光知道贩卖家产、儿女,现在官府竟然给发粮种、还给返乡的百姓们银钱!” “哎呀,这也不知道是那个青天大老爷,开了眼,知道心疼咱们老百姓了!” 宿川白城百姓回流的政令下发没几天。 便有这么大批量的百姓回到家乡。 谢宁有些高兴便多吃了几个,他道:“大爷,我听说,大旱之后许多逃难的百姓,都自卖其身,成了高门大户的奴仆,这样卖身的人他们能回来?有回来的吗?” “哎呦,后生你说起这个!” 老汉立刻四处警惕地瞧了瞧,压低了声音道:“咋没回来的!偷跑回来的可太多了!” “那世家大户们不管?” 谢宁有些诧异,他跟两个州府商议的回流民政,算到了会有相当大一部分百姓,回因为卖身而回不来。 “他们倒是想管,管得了么?”老汉却嘿嘿笑着道:“头年冬天大旱那会,一斗小米都能换个大姑娘,那拖家带口怕饿死的又不是缺心眼,世家就拿那点钱粮买人,他们就拿假名字糊弄呗!” “??!!” 这下轮到谢宁震惊了。 “还能这么弄?” “卖身的时候世家不会检查户籍贴吗?” “哎呀!”老汉见这年轻人,瞅着挺机灵,没想到是个实心眼,“检查能怎么着啊!兵荒马乱的年景,人都要讨饭饿死了,户籍贴丢了、没了,咋地,他们上哪儿检查去?不就落个手指头印么?” “兴他们占百姓便宜吸百姓的血,还不许人家算计回去?” “当初都护府可是有令,不许世家豪绅借收容难民买卖良家子!让百姓回乡种地是官府贴的告示,他们不服那就官府闹去呗!” “你看咱们宿川的官老爷们管还是不管!” 豁~ 才短短多长时间,宿川官府在百姓中的形象竟如此伟岸了? “如今咱们百姓的日子可算是彻底好起来啦!” 老汉沾沾自喜,语气里尽是高兴。 “怎么说?” 谢宁端着饭碗,转个身,继续跟老头攀谈。 老汉抄着笊篱道:“云州,云州府那边听说出了个什么肥料,能增产亩产百斤呐!从前一亩地百十斤的豆子,现在都最少都能出二三百斤,原先咱们百姓种地连牛马粪都弄不来!” “那村里的有钱人家也种地,谁能把肥地的玩意让你捡走!” “现在这种肥料,全都是官府给!全都不要钱咧!” 谢宁听完朗声大笑。 他当初无心捣鼓的肥料,到这百姓回流的关键处,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谢宁!” 桌面上忽地拍下来两个大刀,馄饨老汉吓得登时一哆嗦。 顿时连看谢宁的眼神都变了。 “我听说厂子被围,立马就赶回来了!还以为你在王府,没想到你在这!”李武先一步在谢宁身边坐下,方大川也刚要做,却被一脚勾走凳子,瞪眼道:“你上对个坐着去!” “瞅你就吃不下饭!” “什么人呢!” “老子什么人!” 若不是在大街上,方大川能踹回去,“来龙去脉老子都跟谢宁解释清楚了!你还唧唧个屁!姓李的你要是瞧老子不顺眼,咱俩就过过招!看老子不抽你!” “你抽谁?” 李武蹭地站起来,满身火气。 “就抽你怎么了!” 方大川怒吼一声。 馄饨摊周围的小吃客都被他俩吓得纷纷扔下碗就走。 甭管政令如何宽松,百姓们对官老爷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尤其是这种根本不讲理,一言不合便要动手的兵痞子。 “你俩要打,去那边!” 谢宁指了指巷子口,端着碗道:“别弄哪儿都是灰,耽误人吃饭!” “老子才懒得跟他动手!” 方大川见谢宁吱声,别扭地咳了一声,高声道:“老汉,五万馄饨再加俩肉饼!” 老汉一听,心想:“完喽,吃这么多,今个又白干!” 李武道:“五碗?你能吃的了么?” 方大川哼哼:“你管得着么?老子打胡人劳苦功高,累得慌,守城战你又没参与,我就是吃的多怎么了!” 守城那场仗李武没参加上,简直是毕生遗憾。 但凡跟人斗嘴,没有不拿这个挖苦他的。 李武横着眼睛道:“老爷子给我也来馄饨,我要八碗,不!十碗!我也要肉饼,要十个!” “撑死你!” 方大川骂道,“你他娘的是长了牛肚子也吃不了!” “你管着么?”终于在压了对方一头,李武得意地哼哼,“老子有的是钱,要你管!” 谢宁听着这俩大兵小学鸡似的斗嘴,乐得肩膀直抖。 等摞摞的肉饼,整张桌子铺满的馄饨端上来,他笑意更甚,“二位老大哥,不如咱打个赌怎么样?” “打什么赌?” 李武瞧着一桌子滚烫吃食,脸皮抽抽。 方大川咬着肉饼抬头,疑问看向谢宁。 谢宁道:“打个赌,你们点的这些东西,看谁先吃完,谁待会沉香楼请客喝酒!” “赌!” 方大川眼睛一亮,反正他点的少。 李武点了那么多撑死他! “赌就赌谁怕谁!”李武扯嗓门喊道:“老爷子,在给煮五碗馄饨,上五个肉饼!都给他!全是他的!” “我他娘的让你点了么?” “老子先请你还不乐意!” 146章:收容退役伤残老兵 半个时辰后,李武仰头瘫吧在凳子上。 方大川猛烈打嗝,还往嘴里塞肉饼,一口口咬得很是心酸。 摞得比人脑袋都高的碗看得馄饨摊老汉,心里直哭。 谢宁道:“吃饱了?” “嗝……没,没饱,我还、我还能吃……” 方大川不服输又痛苦万分地又啃了一小口。 李武撑得俩眼直迷糊,他道:“吃、吃不动了!我是吃不动了!”他抬胳膊一巴掌,差点被把方大川呼吐,骂道:“你还吃,上辈子饿死鬼投胎啊!” 方大川脖子梗了梗,好半天才缓过劲,肉饼一扔,扶着胃道:“不行了,肚皮要破了,我最后撂筷的,是我赢了!今个这顿酒你来请!” “请就请!” 李武不服输道:“记着,今是我给谢宁面子,才让了你!” “输了就是输了…… “嗝……!” “你俩还能喝得下去?” 谢宁一挑眉,短短一小时,他见证了一场餐桌风云争霸赛,二十碗馄饨干倒两个英雄汉。 “不他要去喝酒么?” 李武道。 “要不咱改天喝?”方大川又打了个嗝,感觉自己鼻子里都是馄饨皮。 见他俩终于不斗嘴了。 谢宁推了推跟前小山一样的饭碗道:“李大哥,方总旗,有个事想问问你们。” 方大川:“你问!” 谢宁道:“西北边军战损退役的老兵多不多?” “怎么突然这么问?” 李武登时诧异。 “多!怎么不多!”方大川悠长地叹了一口气,“卫所的兵可能还好点,但赤甲军的战损兵是真的多。” 赤甲军一身骑兵重甲,加起来快要百十斤,他们平日不仅要穿上重甲训练,全副武装追击敌人跟胡人周旋更是家常便饭。 年轻的时候还好说。 一旦上了岁数,各种病痛就全都找上门了。 若战场立了功或为人机灵多划拉点,退役之后日子还能好过些。 要什么都没捞着,脱了那身军皮,回乡下种地都费劲。 普通兵甲的命运,大抵如此。 “卫所的呢?” 谢宁问道。 “卫所的病源消耗没有赤甲军的多,但死的多,多数老兵下来都是断胳膊断腿的,熬到五六十才退下来的不是兵油子,就是上头有关系,普通士兵就算不死在胡人刀下,退役之后,身体也不行了,便是在城里找个活计都难!” “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干嘛?” 李武诧异地问谢宁。 “我有个想法……”谢宁笑了下,从兜里掏出银子放在桌上,笑道:“走,二位老哥,咱们换个地方,我带你们消消食!” 谢宁他们一走。 馄饨老汉,拿起桌上的银子,热泪盈眶。 这三个人在他摊子上时间不短了。 他听得真切,那先前跟他问话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救了他们一整个宿川成的神医谢宁! “哎,老张头!刚那俩当兵的给你钱了?” 老张头一转头,眼裂糊了满脸,拿着银子的手都哆嗦,“给了……” “真给了啊!” 旁边卖满头的大哥走过来,掂着银子吃惊道:“天老爷真给了!还是十两银子!这么多快比咱摆摊一年挣的还多!” 老汉抹了一把脸,连忙把银子抢回来,他朝着谢宁离开的方向,猛地跪下,给旁边的馒头大哥吓了一大跳,“老张头,你干啥!” “你疯了?” “好端端的,你下跪作甚?” “我没疯!” 老张头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哆嗦道:“你可知刚才那长相俊俏的年轻人是谁?” “谁啊!” 馒头大哥,“天王老子啊!” “是谢宁!是破解了咱们宿川城瘟疫的谢宁!”老张头激动得泪水连连,“我老头子家里上下十一口,全赖谢宁谢大人的方子才活下来,要不然我老张家就要绝户了!” “谢宁?!!” “他就是神医谢宁!!” 馒头大哥一拍大腿说:“嗨呀,你怎么不早说!我娘,我儿子的命,可全是他救的!” “你是说要收容老兵开个类似南北货行的买卖?” 李武激动得在屋里转圈圈。 方大川啃山楂的动作瞬间停顿。 “是有这个想法,目前还不算成熟,得再等等看,但是可以先招募一部分老兵。” “买卖还没开门呢,那拿啥养活这些人啊!” “这个么,我自由打算,必然会有乐得掏银子的。”谢宁道:“李大哥,我记得你的南北货行最远能把货物卖到大宴邻国疆域,招募来的老兵,可以先安顿在你那里,学一些做生意的办事。” “看账本也好,重新锻炼伸手也罢,总之先储备着!” “但有一条先说好,若是喝酒闹事,立刻撵走不用!” “那肯定不能!” 方大川做十几年总旗,赤甲军中从他手底下,退役身子骨废掉的小年轻没有二百,也有三百了,他道:“有我管着他们不敢,再说好不容易能再有个养家糊口的机会,他们不能!” “不能最好!” “榷场那边商铺的位置还没选好,只要选好了,李大哥你的货物商行先进驻。” 说起榷场。 方大川来了精神,他最近没少划拉钱,前一阵那一场仗,他们大宴打出了威风,胡人那帮老小子断不敢随意来犯。 他思虑了下道:“谢宁啊,那个榷场衙门那边的商铺卖不?” 榷场衙门一条街,除了两家酒楼和客栈,其他营业场所一概没有。 谢宁道:“榷场商铺的招商衙门还没定下来,有消息我第一个通知你!” “我家的商行先进?” 李武目光倏地亮了,“这可是好事,这事要是成了,哥请你喝最好的酒!” 随着大宴兵力强横,两国交易榷场迟早会引来各方商人,那一条街的商铺,现在十有九空,谢宁当一回榷场的二把手,怎可能不给自己身边人捞好处。 好几个商铺的位置,他都已经挑好了。 但在这之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李大哥,白城的关帝庙不是被烧了。”谢宁思忖道:“你先带人修缮一番,尽量修的好一些,适合老人和孩子居住。” “老人和孩子居住?” 谢宁先是要收容伤残老兵,再要修缮关帝庙,还要求给老人和孩子居住。 这一样样的主意,让李武脑袋彻底跟不上趟,十分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