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调爱情[先婚后爱]》
1. 重逢
《不着调爱情》/巾云
2025.03/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荒诞统治世界,而爱拯救之——加缪
*
周一早9。
枕头边上,手机不知道响了多久。
朦胧间,梁桉把手机摸进被窝,卷着被子翻了个身,话音含糊:“喂?”
“……你还在睡?”
“嗯,配料表调整好了,确定添加剂以后就可以做保质期实验。”
这人就俩爱好——上班跟赚钱。
赵晗话到嘴边,绕了一圈拐出句调侃:“还做实验呢,要不干脆在梦里升职加薪一条龙算了。”
梦里?
要不要这么离谱!她明明……
床上人缓缓睁眼,几秒钟后,一个激灵踹开被子,边套衣服边抓狂:“要迟到了!要迟到了!!一会儿到公司了再跟你说……”
电话那头还在问有没有事,梁桉话撂一半,已然掐了手机。
俩人是发小,都是本地人,打毕业起就合租。
赵晗这两天正好在外地给漫画采风,睡醒看到梁桉凌晨发了消息,说半夜有个男的砸门,感觉喝得还不少,吓一跳,立马电话打过来。
现在这情况,她还是找房东问吧。
–
公司距离不算远,共享单车25分钟,为保全勤,梁桉破天荒叫了网约车。
节省15分钟,价格翻了5倍。
放在平时,她才舍不得。
隆冬的早高峰,寒风骤起,乌泱泱凝聚,盘旋于这座冷峻的玻璃城市上空。
白领们神色匆匆,头顶,是鸟群高飞,金樽掩日;脚下,是霓虹小溪,逆流奔跑。
上车报完号码,梁桉戳开手机。
原本要找赵晗,瞥见研发组闲聊群,鬼使神差点了进去。
她研究生毕业就进极客,到现在将近半年,研发组同事关系都还不错,下了班约饭发微信也是常事,但99+,着实稀奇。
小群里聊得飞快,最新一条就是爆炸消息,【你们知道吗?采购总监离职了……】
【离职?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不过都闹出桃色新闻了,我看被离职还差不多】
【听说新老板雷厉风行,没想到刚上任,董事长的人马上就被开了】
有人神神秘秘八卦:【这位什么来头,上来就搞这么大阵仗】
【自家公司,那还不是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不过我看小道消息,新老板哈佛MBA,这两年待在美国分公司,直接创了集团60%的营业额】
打工人的职业雷达敏感,立马有人哀嚎起来,【这成绩,绝对的工作狂啊,看来以后日子不好过了】
【我朋友在公关部,说因为被离职的那位,他们周末大半夜被call回公司】
【不过工资比法定还翻了两倍】
底下还跟了个摊手要钱的表情包,只恨自己没在公关部干活。
这话一出,群里立马倒戈,疯狂夸赞新老板通情达理,管理有方。
生动诠释什么叫——有奶就是娘。
手机里一群人津津有味讨论,毕竟工作枯燥乏味,唯有八卦,才能让牛马无惧无畏。
直到师傅一个急刹车,梁桉差点没把胃给吐出来。
偏生对方还是热心肠,停车看眼手机,格外骄傲,“美女,我就说别担心吧,保准你不能迟到。”
闻言,梁桉嘴角扯起笑。
“谢谢师傅。”
下次,她打死也不说自己赶时间。
9点半。
公司电梯冒冒失失冲出来个人。
随后一张卡牌,打水漂似的,“啪”一声飞到白墙的刷卡机上。
“滴——”
“打卡成功,祝您工作愉快,谢谢。”
走廊响起冰冷的语音播报,梁桉长舒口气,“太好了,没扣钱。”
副组长林听拉开玻璃门,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稀奇呀,打卡标兵竟然卡点了。”
梁桉劫后余生打招呼,顺手把工牌绳子绕了几圈:“你知道欢迎仪式几点开始吗?今天浇住的斗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放烘箱预热。”
“周一欸,干嘛那么卖力。”两人往里走,林听开工综合症上头,打了个哈欠,“欢迎仪式改10点工作汇报了,早上临时发的邮件,你没收到吗?”
“……工作汇报?”
“新官上任三把火吧。”
“新老板还真跟传闻里一样,是个名副其实的工作狂。”
梁桉给笔记本开机,果然右下角先弹出封邮件,发件人——总裁办公室。
只是别说看邮箱了,她今天起床都状况频出。
看着邮件,梁桉纳闷道:“这种多部门会议,不都是宋组长开吗,这次怎么我们也得去?”
林听:“欢迎仪式改的,我们估计就是当观众,认认老板的脸。”
梁桉点头,“那倒也是。”
两人说着,手机忽然响铃,她看眼屏幕,跟林听说了声,就拿起杯子往茶水间走。
“妈,怎么了?”
林音关心道:“现在工作忙吗,妈妈没打扰你吧?”
梁桉:“我刚到公司,还不忙。”
林音顺势提议:“刚好这周六是冬至,要是最近工作不忙的话,到时候来家里吃饭吧,妈给你包饺子。”
梁桉没有一秒犹豫,“不去了,也免得你折腾。”
电话那头默了几秒。
林音语气放得更软了些,“来吧,你叔叔他不在,妈妈也好久没见你了。”
梁桉煮咖啡的手顿了下,随即又恢复正常,按下萃取键,“到时候看吧,公司最近有个新项目,说不定得去出差。”
她确实不愿意去,因为那算不上是她的家。
7岁的时候梁父去世,13岁林音再婚,婚后不过几年就生了个小的。
平心而论,继父对她不错,始终以礼相待。
可严格来说,他们三个才是一家人,她只是个外人。
再加上从9岁开始,梁桉就跟着爷爷奶奶,每逢假期才会到林音身边住段时间,时间久了,都快成最熟悉的陌生人,贸然过去,她也嫌尴尬。
可林音不这么想,左右劝不动,开始步入正题,“之前你一声不吭就跑到国外留学,现在回来了也不愿说在哪上班。”
“你心里有怨气妈都知道,但是也不能不想相亲,就骗妈妈说自己结婚了啊。”
熟悉的话题又被挑起来,梁桉摸摸额头,有点儿心累,“没骗你,结婚证不都拍给你看了。”
林音才不信,“那过去这么久,也不见你带人回来让妈妈见见。”
她当初看到结婚证吓得不行,现在震惊那股劲儿过去又觉出不妥,毕竟P个图也不难,保不齐是假的。
“他最近在国外工作,回不来。”反正领证的时候是这样,没联系,梁桉不确定。
林音:“这像什么话,哪有人结婚一年了,丈母娘连女婿的面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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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见过的。”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半年而已。”
咖啡液气味微苦,一滴一滴坠进杯里,梁桉垂眸盯着,忽然想起什么:“你就别操心了,领导通知开会,得先挂了,一会儿把他照片发你。”
没记错的话,那张应该也能算合照。
只是挂了电话,相册还没翻,赵晗微信先一步发进来。
说是房东在海南过冬,让保安大爷上去看了眼,门口没有被破坏的迹象,也没什么特殊符号。
对方估摸着是楼下喝多认错了门儿,因为上个租客也说楼下那两口子老吵架。
得到这个回答,梁桉放心不少。
她们住的小区夹在三里屯和SOHO中间,是以前林业局分配的,年代久远,楼道里也没摄像头。
昨晚那人忽然砸门,但她被吵醒没一分钟,外面就没了动静,也不好找保安,就只问赵晗之前白天在家画画的时候有没有过。
之前仗着地段儿和治安好,俩人从没担心过安全问题,这次倒是题了个醒。
说到最后,赵晗叮嘱:【我同城买了电子门铃和阻门器,你下班早的话记得装】
不知不觉,茶水间里暖阳探了进来,手机弹出条消息。
是宋组长通知去会议室。
-
国贸地皮寸土寸金,极客却仍旧在这东三环坐拥一整栋独立大厦。
公司极简设计。
大厅全景落地窗,首都最好的风景全在窗外。
窗内,中央楼梯蜿蜒交错,连接起工作楼层,阶梯旁穿插着色泽艳丽的帐篷,累了的人随时可以进去睡一觉,隔音还隔光。
角落里,callroom、locker、Cafebar……这里一切都费了心思,不突兀,处处是美感。
电梯一路滑至8楼。
9点55分,研发1组准时抵达会议室。
实习生周元姗入职没多久,一副热闹心态,眼巴巴张望:“老板刚从国外回来,也不休息,就马上来公司啊。”
“是啊。”林听向来是吃瓜达人,侧过头嘀咕:“不过听说新老板长得超帅的。”
梁桉刚翻到照片,闻言斟酌道:“虽然我没见过,不过,按照董事长工作邮箱的头像来看,毕竟是亲孙子,应该不会太夸张吧。”
周元姗刚起的劲儿,一听这话又焉儿了下去。
倒是宋组长言辞笃定,“江总确实很帅,甚至比一些艺人还要好看。”
“董事长以前也是有花期的,就是……没那么长。”
梁桉勾唇。
她才不信,只当是宋半的冷幽默。
“江总——”
这边说着,忽然响起一道惊呼声,梁桉微怔,顺着声音看过去。
玻璃门被推开,映入眼帘的先是只手:袖口露出银色腕表一角,尺骨分明,像上好的艺术品。
暗色西装熨烫得平整,面料考究,看不出一丝褶皱。
长腿往上,是张神情冷峻的脸,视线扫过众人,没说话,却让人倍感压迫。
后面跟了个年轻人,同样西装革履,打扮干练。
“江总。”
“江总好。”
众人纷纷跟着打招呼。
被叫江总的人微微颔首,算作回应,而后视线平淡掠过一角,迈步走进。
梁桉跟着众人起身又落座,面色无虞,心底却早已掀起巨大涛浪。
这新老板……
是她半年前的领证对象?!
2. 尴尬
江浔看眼腕表,单刀直入,“会议不要超过15分钟,开始吧。”
毫无寒暄就直切正题。
这风格太陌生,下面人皆是一愣。
倒是一旁的陈舟对此早已习惯,熟练给自家老板cue起会议流程。
杀伐果断在前,雷厉风行在后。
销售总监十足的老狐狸,立马笑眯眯展示数据。
“截至目前,我们公司的产品已经成功在美欧日韩等50个国家打开市场。”
“公司今年国内销售额全国第一,再加上海外销售额的1.63亿美元,Q4结束之前,整体营收会突破12.3亿人民币。”
极客这两年从零售转型创意,精准定位节庆糖果,再加上开发了欧美市场,业绩一直不错。
上层战略正确,下层答卷漂亮。
王总监腰杆儿挺直,吹捧和自得的火苗噼啪作响。
主位上的人却看着屏幕,直指要害,“韩国商超和便利店的进驻率,比当地企业低40%,成本和收益也不成比,措施是什么?”
“……这个进驻率……还有措施。”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王总监笑容僵在脸上,手里报告快翻出火来,“韩国的项目年中刚落地,目前的话……”
吞吐半天没说出句利索话,江浔扫了一眼,心下了然:“如果你打好领带只是来做汇报表演,那明天开始,不如让底下员工替你把工资也领了。”
没什么起伏的一句,众人却默契低头,大气都不敢喘。
王总监听到这话,更是脸色难看,顿时僵住了手。
江浔不欲浪费时间,直接调转话头,“研发组新产品和热门影视联名,是谁策划的?”
职场有体系,老板要了解一个项目,问的都是团队负责人。
像梁桉这样的初级研发工程师,平时也就写写提案、做做实验,再偶尔去工厂灰头土脸待段时间,除非特殊情况,没有直接向老板汇报的资格。
所以——
天塌下来也有宋组长扛炮火的梁工,脑子早就跑到九霄云外。
她想起刚刚发出去的合照。
一年前在芝加哥公寓,梁桉第二次见到江浔。
那天是农历除夕,北海道雪季还没结束,但她离研究生毕业剩最后一学期,得在开学前赶回康奈尔。
不曾想飞机中转纽约遇到大暴雪,在天上盘旋一个多小时,最后掉头迫降了芝加哥。
极端天气酒店满房,航空公司也安排不了住宿。
梁桉拽着行李箱安慰自己:
没事儿。
大过年的,开心点儿。
旋即,还给嘴角扯出笑,一抹平静的笑。
化身邪剑仙之前,她准备先拐便利店,点份关东煮救命。
谁知一转身,平静止于张熟悉的脸。
迟叙——赵晗前男友。
梁桉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本想装没看见溜之大吉,奈何对方眼神太好。
寒暄间,他得知她被困芝加哥,她得知他来美国跟一家特效公司谈合作,拐道来朋友家蹭年夜饭。
并且热情向她发出邀请:
“那个朋友很好相处的”、“虽然比不上满汉全席,但厨艺绝对过得去”、“不光我们,还有个女生,刚好你俩能作伴”、“来都来了”、“大过年的”、“多双筷子的事儿”……
异国他乡,中文的魔力成倍凸显。
单独碰到发小前任,梁桉本不想交往过密,但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推辞就属实矫情了。
只是没想到进了公寓,年夜饭没吃两口,她先给人地毯洒了一滩可乐泡沫。
''合照''就是这么来的:
——梁桉拯救昂贵的地毯,手忙脚乱、满口抱歉,脑子里甚至连欠条怎么写都想好了。
——江浔若无其事拿开瓶子,淡声道:“没关系,正好明天家政要来,本来也该洗了。”
迟叙坐对面,倒是没忘掏出手机先拍一张。
美其名曰——导演的专业素养。
至于后来两人领证,也是迟叙牵的线。
他说,江浔是典型的工作狂,别说读书的时候没跟人date过,就连出门有人搭讪他都嫌烦,久而久之,敢迎难而上的人,所剩无几。
而梁桉对他没有谈情说爱的期待。
所以,两个被催婚困扰、又没有感情的人……一拍即合。
只是他们的关系——与其说是夫妻,还不如说是老板和员工。
无论是半年前签合同的时候,还是现在在同一间会议室。
大梦初醒,梁桉猛然回神,只听到一句:
“明天把新方案交上来,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
视线里,男人说完就起身,离开了会议室,特助和总监紧随其后。
会议结束的突兀,众人茫然愣神,而后紧张的氛围立马松下来。
“我的妈呀!”周元姗也不看热闹了,只觉自己受了工伤,低呼哀嚎:“这比传言可怕多了,明明长得像冷面天使,怎么骂起人来跟魔头一样……”
“人家好歹拿总监的钱,只可惜了我们,被骂狗血淋头也就那点儿精神损失费。”
几人拎着电脑起身,林听骂骂咧咧,“我驾照拿3年了都不敢上路,他倒好,没驾照还敢酒驾。”
一场会梁桉满脑子后悔当初没好好看婚前财产,这会儿一句听不懂,奇怪问她们,“……谁酒驾了?”
“我们千挑万选的大明星啊。”
“刚演完警察就直播自爆肇事逃逸,你说他是故意还是脑子有病。”
“看来联名得重选了,对方要求那么多,换了正好省事。”梁桉心态倒是良好,毕竟5年留子,homeless抢劫都不耽误她挑披萨,项目重做才哪到哪。
林听却顿住脚,一个视线扫过来,“你刚不是睡着了吧!”
三道目光齐刷刷聚集,梁桉心里一激灵,“怎么会!”
她入职半年不说兢兢业业,但人设可一直都是安分守己。
带薪‘睡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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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事,她就不是那种人!
“你不知道谁酒驾了。”
“想配方了。”
“魔头在上面骂人,你还能在下面想配方,厉害啊。”
“……也没有想很久。”
“你连我们得重选人也没听到。”
“……没想到老板开会这么快,一个没注意就结束了。”
这倒是实话。
公司研发部总共三个组,既合作又竞争,金承平是统筹总监,兼任2组组长。
这人资历老,还拜高踩低,平时碰见他们,压根懒得正眼看。
但是只要一开会,那就是废话一箩筐。
喋喋复喋喋,滔滔复滔滔。
逼得人只能开把消消乐保命。
四人出了会议室往电梯走,林听左右看两眼,心有余悸道:“他刚骂我们研发没做好背调的时候,我真觉得自己要卷铺盖滚蛋了。”
梁桉:“你还怕丢饭碗?”
“你可太高看我了。”林听道:“我爸就看不惯我在家待着,哪天工作弄丢了,他非扒了我的皮不行。”
“那恭喜你。”梁桉拒绝共情拆二代,“这身皮暂时还保得住。”
“怕是危险。”林听摇了摇头,念念有词,“新老板接手分公司时候就优化了一波,保不齐一会儿到了办公室,我们的员工账号已经注销了。”
那时候优化是公司要从OEM往ODM过渡,还是外包给的美资裁员公司处理,总部离职交接,怎么也得一个月。
而且背调出岔子跟闹出桃色新闻,显然不是一个量级。
但老实说,这位新老板的脾性,梁桉也不了解。
当初合约说好的互不干涉,结果自己转头就进了他的公司……
林听接着唠叨,“这年头哪个男人能安生,这个肇事逃逸了,保不齐下个还嫖/娼呢,要是能背调得万无一失,我们还干什么研发啊,早干警察去了。”
这人上班就图个热闹,实在嘴碎,梁桉早习惯了,配合点头抬手戳下电梯键。
“这年纪看着也差不了多少,你们说是不是越不讲理的人越能干老板啊。”
“江总——”
这边叹着气,宋半忽然朝她身侧问了声,林听一口气没叹下去,余光触及抹黑影,猝不及防打成了嗝。
梁桉心脏颤了下,抬头,顺着视线看过去。
走廊上,阳光透过窗棂,不浓不淡铺洒进来,像极了乐曲终章。
男人长身玉立,一身暗色西装在他身上也出奇得好看,只是神情静默,似薄雾里的朝阳——醒目而毫无暖意。
这下皮真保不住了!!!
“江,江总。”林听顿时汗如雨下,说话都磕绊起来,“您也来坐电——”梯啊。
绊到最后,没忍住,被声飞来横嗝打断。
原本就针落可闻的走廊,立马陷入死寂。
江浔面色如常,没回话,视线转而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眼眸漆黑,看不出丁点儿情绪。
3. 不敢
窒息的氛围一路蔓延。
简直是黑色星期一!
抵达研发部楼层,四人如释重负走出去,再恭恭敬敬送走魔头。
电梯门一关,林听瞬间泄了力,面如死灰,“完了,完了。”
“不光账号保不住,还当众社死了一把,我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宋半跟江浔对接过,知道这位新老板是不讲虚头八脑的实干派,冷幽默道:“开会的时候说不准,但现在估计是真保不住了。”
“……谢谢你提醒啊。”
林听耷拉着脑袋,原本人就垮,这下更蔫儿了:“他刚刚那个眼神,指定听到我说坏话了。”
几人进了办公室,梁桉讪讪想,他眼神一直都那样。
不多次的见面里,每次撞进那双黑眸,她都感觉有种无形的压迫,不敢对视。
“我朋友上家公司就是因为坐电梯碰上老板没打招呼,被教育一顿直接开除。”林听一屁股瘫到工位上,气若游丝,只是话说半句,她鬼上身一样忽然坐直了,面无表情道:“我还是找找,离职饭约哪个餐厅比较好。”
像冷宫里闹久了忽然安静的妃子。
不知道是想开了还是疯了。
安慰的话堵在喉咙里,梁桉转而回了个大拇指,“这心态,我得好好学习。”
“那当然……”
林听原本要得瑟,结果喉咙跟肺打架,又嗝了一声,换来好几声笑。
眼看时间不早,宋半敛了玩笑的表情,适时提醒,“江总向来赏罚分明,公司年后要正式开发日本市场,到时候谈代工厂,这次的联名也要划进营销里。”
“你不如想想明天之前怎么把策划交上去。”
——
江浔赶时间,出了电梯直奔停车场。
特助跟在一旁,汇报工作,“舆情小组早上在官方账号上发了声明,收集的反馈都已经转发进您的邮箱。”
“采购那边,新总监正在走交接流程,明天早上就能入职。”
“还有刚刚那几位员工。”说到这里,陈舟顿了下:“梁小姐的入职是在跟您领证之后办理的,所以当初搜集的资料里没有,很抱歉。”
手机上是刚收到的邮件,江浔熄灭屏幕收起来,神情静默,“如果没有主动找,在公司不用特意留意她工作上的事。”
不留意也是不干涉,这是协议一开始就说好的。
只不过,倒是没想到她当时应聘的是极客。
陈舟明白里面的弯绕,点头应是。
“有特殊情况再告诉我。”
“明白。”
车门关上,江浔在ipad上划着供应商名单,“下午的品牌会议往前挪一个小时,空出来跟新总监安排晚饭。”
话音落,陈舟刚要开口,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江浔接起来。
是他的爷爷江振海。
车厢里,老爷子声音中气十足,“刚刚王总监打到我这儿了。”
江浔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也没隐瞒,“不按流程招商,还给公司制造负面新闻,我想不到不开除他的理由。”
“那可是集团的老人,你这样以后怎么服众。”
极客是家族企业,从江振海那辈开始,一群人一起创业,第一辈人老了,后代也一个个加进来,久而久之,公司里面盘根错节,滋生了不少毒瘤。
但有些人情关系,不得不顾及。
江浔微微抬眼,对这话不置可否,“私生活酒色财气的人,留在公司里有害无利。”
“私生活?”江振海沉声打断:“你还好意思说别人的私生活。”
江浔低声笑,“我怎么了?”
“你说你今年26,虚岁都27了,过了年再过个生日,眨眼就30的人了,还跟我个老头子撒谎说自己已婚,也不嫌害臊。”
江浔打小跟在老爷子身边,北京话学得垮,哪怕一路精英教育喂养,也没改掉放松时候懒洋洋的腔调。
“别,您这声音年轻着呢,一点儿都不老。”
“少跟我打岔。”
江振海听出他的糊弄:“既然回来了,工作什么的放一放,先老老实实去相亲,赶紧把婚事定下来。”
“不然连个孩子都没有,公司交给你有什么用,再过30年没人接手,还不如趁现在我活着,交给职业经理人放心。”
车窗外,钢铁森林拔地而起,大厦直耸云端,俯视着人潮涌动的国贸景色。
男人长腿交叠,手搭在另一侧,兴致缺缺,“没问题,反正开除我是公司的损失。”
江振海一噎,还没板起声音,电话那头又跟了句:“但要是没记错的话,重婚应该犯法。”
“谁知道你是不是办个假的糊弄人。”说到气处,老爷子哼了声,声音听起来动了真格,“我也不为难你,这周把媳妇儿领回家来我瞧瞧,就信你是真结了婚。”
“不然那医院也不用去了,免地劳烦你这大忙人,我个糟老头子可担不起。”
人身攻击外加阴阳怪气,江浔无奈扯了扯嘴角。
江振海年中体检胃里长了个肿瘤,检查出来是良性,没什么大碍。
但医生建议定期检测,毕竟人上了年纪,身体就像年久失修的车,保不齐哪天咣当一声出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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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得及时手术干预。
可老爷子不这么想,好好的机会必然不能错过,于是趁火打劫——治疗可以,条件是江浔得听他的去相亲。
甚至连花名册都早有准备,打印出来厚厚一摞,一天见一个,打底半年的量。
介绍的不是合作方,就是不知道八竿子能不能打到的长辈,不能拒绝,但也烦不胜烦。
想开窗,先掀房,这是老爷子的惯用伎俩。
半年前如此,半年后也是如此。
江浔偏偏也没辙,收了敷衍道:“那晚上我问问您孙媳妇儿有没有时间。”
——
梁桉这边。
下午5点,她正对着ppt奋笔疾书。
食品界IP联名向来层出不穷,热门影视、游戏IP都是不二选择。
但半道接替有顶坑嫌疑,艺人出于业内和舆论考量,很少会选择这种合作。
再加上前车之鉴,她们最后从备选里定了个漫画角色。
毕竟纸片人塌房,着实困难。
恰好宋半从实验室出来,记挂着昨晚的事,梁桉椅子滑过去,低声问:“组长,策划就差个作品集,今天家里有点事,我能提前半小时下班吗?”
极客弹性管理,打卡也是为了算OT,宋半道:“你要着急的话就早点走,明天把策划交上来就行,反正那个作者是你朋友,回去做也方便。”
得了批准,梁桉笑着道谢。
然后就撸起袖子收拾下班。
从办公室出来。
梁桉戳开微信,跟赵晗说新IP改成她漫画的事,刚说两句,一条信息突兀地闯进来。
-【今天什么时候下班?】
上面显示一长串备注:
芝加哥-江浔11.8-一年6.19
对方紧跟着又发了句:【有件事儿找你,我送你回去】
江浔?
找她?
大概是早上被当面抓包的后劲儿还没消,梁桉莫名心虚,摁了电梯键回复,【手机上不能说吗?】
她边打字边想,俩人领证算闪婚,没见过几面,但还真是次次drama。
“叮”一声,电梯到。
梁桉刚要迈进去,一抬眼,那点儿‘旷工’的快乐灰飞烟灭。
暖黄的电梯间折射着幽幽光芒,眼前人眉骨深邃,如雕刻般。
西装扣子解开两颗,姿态休闲,浮浮沉沉的光影里,白天冷峻的气质也被勾勒成清隽的样子。
只是压迫感半分没被冲淡。
梁桉没踏出去的脚生生定在原地,还是江浔先开口,“不进来?”
4. 假的
一天之内撞上两回。
这个电梯位肯定跟她八字不合,明天必须得换一个。
但眼下……
不知道是变相加班还是秋后问斩。
梁桉脚步沉重,硬着头皮走进去。
电梯下行,镜面门上隐隐绰绰映出一高一低的身影。
没再装不熟,梁桉抬手,打了声迟来的招呼,“好久不见。”
江浔周转了一天的会,这会儿终于放松下来,侧眸看她,懒洋洋道:“是挺久。”
莫名其妙,但梁桉觉得这一眼有点奇怪。
想着这人的工作风格,她也收了寒暄,主动解释,“那天上午领完证我直接来公司面试的,不知道极客的老板是你。”
言下之意,两人在这家公司碰上,真的纯属巧合。
毕竟她们一纸合同的关系,自然越简单越好,也因此,不想让自己被戴上别有用心的帽子。
江浔“嗯”了声,说出来的话却也算不上认同,“也是,老板名声影响员工工作。”
“……”
没有半生不熟的客套,只有毫不留情的拆穿。
等于明明白白告诉她。
今天说的话,他全都听进去了。
梁桉立马站直了:那当然!作为一家公司的指挥官!老板的名声决定了公司的名声!公司的名声决定了员工前进的方向!我仅代表我本人,以及1组全体成员,向您优质的个人声誉!和关怀下属的爱岗美德!表达诚挚歌颂!!!
反正说话不要钱,务必突出她的恭恭敬敬。
恨不得再跟个体面表情包,还得是玫瑰和握手那挂。
江浔个子高,半垂下视线侧眸。
柔和昏黄的壁灯投下,女人轮廓被镀上层光晕,一双圆润鹿眼更显得姣花照水。
一秒后。
收回视线。
江浔几不可察轻笑了声。
梁桉眉头一跳,还没问笑什么,一道声音就砸进耳膜:“我对员工的私人谈话不感兴趣,只在乎员工能不能创造足够多的效益。”
话音落,叮一声电梯门开。
梁桉闪现按键旁,摁住开门键,毕恭毕敬道:“您先请。”
江浔:……
等江浔走出去几步,梁桉才跟出电梯。
看看,多么有眼色。
她都快崇拜自己了,简直是个优秀员工!
只是到了地下停车场,梁桉忽然意识到不对。
她一个初级研发工程师,在公开场合,貌似没什么理由会跟这位坐上同一辆车。
陈舟被安排去机场接人,所以这趟江浔自己开。
车门‘砰’一声关上,看着隔壁特务接头的架势,他不禁提醒,“车窗外面看不见。”
高档车出厂自带隐私玻璃。
但也仅限后排,主副驾和前挡可是一览无余。
梁桉胳膊还挤着车门,不安嘟囔:“前面能看见……”
江浔静默了番,“住哪?”
“南三里屯14号楼。”
-
出了停车场,将落未落的黄昏从窗外探进来。
梁桉小脸总算舍得钻出衣领。
车里夹杂着一丝不一样的气息,很浅、很淡,像雨后的树。
她不动声色地多闻了几口。
偷摸抬头,后视镜里,男人薄唇轻抿着,一张脸轮廓分明,流畅得像是造物主的杰作。
就这么一两秒,男人掀眸,目光和她的撞上。
偷看被抓包,梁桉仓皇撇开视线,赶紧找托辞:“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江浔也没兜圈子,直接道:“这周末有时间吗?我爷爷想跟你吃顿饭。”
“这周末?”梁桉重复,又像是在跟他确认,“跟董事长吃饭?”
她脸上的诧异太明显,江浔难得耐心补充了句:“一顿便饭,不会超过两小时,他怀疑我们结婚证是假的。”
……梁桉噤声。
这些长辈不知道在哪接受的统一培训,明明办/假/证是犯法的。
当初他们的结婚合同,条款考究内容却很简单。
只有三条——
第一:合约期为一年。
这条是共识,离婚协议和结婚协议同步签订,到期两人关系自动结束。
第二:两人财产划分。
这条是梁桉提的,江浔身价不凡,但她是个务实的人,相比当个以小博大的赌徒,她更乐意一开始就透明交易。
不贪图能力之外的东西,是自知之明,也是自保。
第三:配合见家里长辈
这条是江浔提的,不用住一起,但如果有特殊情况,需要陪他跟家里演戏。
有偿劳动,每次十万。
不过这半年他们异国,要不是江浔今天回来,她都快忘了自己已婚的事。
提前一周预约还有报酬,没道理拒绝。
梁桉顿了顿,问道:“周六还是周日?”
江浔:“看你时间。”
反正老头已经取消了他周末所有行程。
“周六中午方便吗?”
跟林音电话里说的出差是搪塞,这下倒是一语成谶了。
江浔:“可以。”
“去哪啊?”
“老宅,到时候我来接你。”
“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用,你人出现就行。”
“需要对口供吗?”
“陈舟准备好以后会通知你来办公室一趟。”
……
两人着实不熟,对起话来都是惜字如金。
敲定好安排,车里重回致命的沉默。
梁桉绷着唇,视线锁在挡风玻璃外,不愿挪开分毫。
直到数了4辆奔驰、3辆宝马、2辆大众和1辆路虎,导航终于到站。
她如释重负开门下车,礼貌道谢。
-
晚6点。
梁桉拐进楼道,一口气爬到四楼。
指尖去碰密码锁,刚搭上,门径直从里面打开。
冷不丁吓一跳,看到门内身影,她低呼出声:“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赵晗一个熊扑抱上去,回来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但嘴上照旧没个正形,“出去鬼混几天,还是觉得野花没有家花香,那可不麻溜卷铺盖回来。”
梁桉一口老血梗在喉头。
赵晗看到反应,笑吟吟的。
梁桉10岁进北舞附中,跳了7年芭蕾,17岁专业第一考进北舞,18岁转学康奈尔,修了舞蹈和食品双学位,一路念到硕士,23岁回国,周中在国贸上班,放了假接点儿编舞的项目。
虽然一路折腾,但跟赵晗却始终都是‘连体婴儿’。
俩人从小一条裤子长大、国外念书那几年,每逢雪季必定相约北海道、现在合租,拿赵父的话说就是又鬼混到一块儿。
俩人往里走,赵晗说起正经事,“刚你还没回来,隔壁邻居找过来了。”
“隔壁?”梁桉顺手把包放架子上,“他们怎么会找过来?”
一线城市的特色,极度完备的社会分工以及极度陌生的邻里关系,邻居等于永远不会打交道的陌生人。
因此格外诧异。
“来道歉的。”赵晗说着,手还指了下茶几,“呐!还送了一盒酒酿圆子,说是自己做的。”
梁桉拿起来看,糯米丸软糯Q弹,看起来品质极佳。
赵晗在柜子里倒腾,搜刮酒酿、枸杞跟桂花,嘴上解释,“对面住了对情侣,昨天他们几个朋友一块儿聚餐,有个人喝一半儿非要闹着下楼拿快递,估计是风一吹酒劲儿上来了,没分清左右,就敲成我们家了。”
“难怪昨天就敲一会儿。”梁桉忍俊不禁,“不过这个酒酿圆子做得还挺好。”
“你不知道,我都馋一个小时了,总算等到你回来。”赵晗在一旁哼哼唧唧,像个三天没吃饭的饿死鬼,眼里全是渴望,“现在好了,我们来煮了它吧!”
梁桉主动请缨,“你都飞了一天了,我来吧。”
“不!你坐下!我来!”
“放心,我这次不做黑暗料理。”
赵晗誓死守卫雪平锅,“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不就是喜欢灵机一动。
就跟卸妆前会在脸上乱涂乱画一样。
被剥夺厨房使用权,梁桉径直换了个话题,“你之前影视版权不是出问题了嘛,这家新签的公司怎么样?”
赵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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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错,沟通得挺愉快也挺快速。”
雪平锅咕嘟咕嘟冒泡。
梁桉小步挪过去,试探:“不过,我今天查资料发现,那家公司老板,是那谁欸。”
“就签个版权,我怎么会知道老板是谁。”赵晗装死到底,还心虚地急转话题,“你不是说你们公司换老板了吗?新老板怎么样?”
“嗯……挺严肃的。”梁桉眼神飘忽,“不过我们一介小职员,跟他一年到头也打不了什么交道。”
赵晗还不知道自己结婚的事。
毕竟三个人的感情太拥挤,四个人的感情太荒谬。
朋友跟前男友分手了,自己却跟朋友前男友的朋友领证了。
梁桉觉得,这事还是当秘密烂在肚子里比较好,起码捂到离婚那天。
反正她跟江浔,除了见长辈的时候配合演戏,平时根本碰不到。
-
周二。
梁桉把赵晗之前做的的作品集直接capy进ppt,汇报后策划通过,方案转交给了市场和法务部去对接。
周三。
林听战战兢兢两天,没收到辞退通知,又开始恢复如常,甚至带上了八卦心。
“家世好、颜值高、事业还牛逼,你们说老板这种人,有缺点吗?”
“有啊,缺点你吧。”周元姗土味情话张口就来,还不忘挤眉弄眼。
挤得林听猛打了个寒颤,好奇起来,“听说魔头已婚,真想知道他老婆是谁,早说了这届员工不行,怎么到现在还没扒出来。”
宋半就知道这人不长记性,“别好奇了,江总跟谁结婚都跟我们没关系,但是这周配料改不出来,你这身皮,就真保不住了。”
八卦魂咽不下去,林听椅子一滑凑到梁桉跟前儿,嘴碎得很,“我觉得肯定是个白富美,这样强强结合,说不准公司股价就翻倍了,要不我们提前买点儿股票吧,曝光那天老板的颜值不会让人失望的,你觉得呢?”
可惜了……
跟魔头结婚的不是白富美,公司股价也翻不了倍,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做实验去了。”梁桉起身,在林听肩膀拍了下,“加油,保住你的全尸!”
-
江浔这边。
他前脚刚进公司,迟叙后脚就找上门。
公司刚接手,办公室的陈设还是老爷子之前摆的,跟家里一样,染了四九城的气质,方方正正。
不好看,得换。
江浔在沙发坐下,扯松了领带透气,“今天又不是周末,找我干什么?”
迟叙跟过去,“我们的关系,还需要特定的时候才能见面吗?”
“我们的关系?”
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江浔回得利落,“我们没什么关系。”
心塞!
迟父是个滑雪迷,6年前机缘巧合跟江浔在雪场碰上,两天下来被技术‘收买’,自此,对自家儿子是越看越不顺眼,差腿送外卖,也是常有的事。
12月的野生大黄鱼,堪比琐碎金鳞软玉膏。
迟叙把手里盒子拎到桌子上,满脸怨念,“还好意思问我干什么?你白天不在家,晚上恨不得睡在公司,要不是家里老头,我才不来。”
送鱼能送到公司来?
江浔懒得理他,嗯了声,懒洋洋摆手,“替我跟伯父问好,你可以走了,路上小心。”
说完就要起身,没半分客套的意思。
“欸,不是——”
迟叙这下不兜圈子了,熟门熟路喊人,“着什么急啊,你让梁桉来坐会儿呗,不聊聊怎么联名。”
“市场部跟你聊得还不够?”
“推广那都是后话,这还没研发呢,肯定得先跟研究员聊啊。”
“没空。”
“又不找你,梁桉有空就行。”
“误工费你出?”
“我出就我出!”
江浔轻飘飘上下打量迟叙一圈,下论断,“工作时间,保障员工不受不明人士的干扰,是我作为老板的责任。”
不明人士?
迟叙听见这话,跟见了鬼一样,友情提醒:“男人呐,掌控欲不要这么强。”
“虽然梁桉是你老婆,但你们结的婚是假的啊!”
5. 口供
联名方中途易主,等于之前的准备全部泡汤,方案刚递上去,市场部谈出结果前,新品开发暂时搁置,只能迭代旧产品。
宋半从会议室出来,走到梁桉工位旁问:“新版本的果汁软糖,成本核算好了没?”
“刚算好,要打印出来吗?”梁桉把电脑屏幕转过去道。
宋半大致扫了一眼,“打印两份,另一份你送到江总办公室去。”
梁桉愣了愣:“……江总办公室?”
林听也不明所以,“不应该找财务吗,怎么会问我们要?”
食品研发二十年前精耕细作,现在从产品概念到上市,给6个月是常态,环节走起来基本都是赶鸭子上架。
研发工程师做成本核算只是协助财务部门,版本一直迭代,最终交到老板那儿审核的,不管怎么论,也论不到她们头上。
宋半:“大概率是检查我们工作进度,这表是你算的,他要是问,肯定只有你回得最流利。”
林听恍然大悟,“对哦,周一开会的时候,王总监就是拿着别人的工作总结,差点没被魔头骂死。”
随后深表同情看过去,“祝你好运!”
梁桉:“……好的。”
-
执行总裁办公室在公司顶层,梁桉入职半年,还从没来过。
出了电梯,她下意识环视一圈,刚要找人问,忽然听到身侧有人叫了声。
梁桉条件反射回头,是陈舟。
他招手打了个照顾,对她道:“梁工,这里。”
这称呼公事公办,梁桉放下心来,庆幸地问:“陈特助,这个是江总要的文件,是交给你吗?”
“江总交代过了。”陈舟转身示意,“办公室在走廊尽头,您直接进去就可以。”
跟法定老公上下级这件事,她显然还没适应。
也不知道江浔为什么不能在国外多待半年。
梁桉哦了声,认命般走过去。
到门口,她轻吸了口气,敲门。
里面传来让进的声音,才推门进去。
这间办公室视野极好,厚重木门将一切嘈杂关在外面,门内门外全然两个世界。
光线洒进落地窗,和谐静谧,像一幅画。
只除了陈设,仿佛上一代人的审美风格。
两天没见,江浔还是身暗色西装,衬衣领口系到最上,配上深色领带,浑身都透着一丝不苟的严谨。
梁桉捏了捏手里的文件,走过去,“江总,您要的资料——”
只是话没说完。
身旁闪现道人影。
四目相对间,两人脸上表情各有精彩。
——我的‘小丈母娘’,你终于来了!!!
梁桉猝不及防回头,再度撞上张熟悉的脸。
——迟叙?他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然而容不下她思考,对面人就像个炮仗,劈里啪啦摔出来一堆问题:
“梁桉你终于来了!”
“赵晗最近还好吗?”
“身体怎么样?有说还继续画画吗?”
“应该没有要退圈的打算吧?”
“海报那边说是请假了,她没有说要离职之类的话吧?”
……
好像坐了趟过山车,几圈冲刺下来,只觉脑袋发胀。
梁桉磕磕绊绊的,“我,那个,她……”
安静片刻。
江浔出声:“资料拿过来吧。”
太好了!得救了!
梁桉立马双手递上文件,语速飞快,“这是果汁软糖最新的核算成本,不过具体的还要跟市场部那边对接,才能确认是不是最终版。”
江浔点头,却答非所言,“你的私人问题要是这么紧急,不如自己打电话。”
“免得占用我员工工作时间,还要付误工费。”
迟叙转过来,和他对视,满脸都写着“有你这么当兄弟的吗”。
“哎不是,你有点人情味行不行,梁桉只是你员工吗?她还是你老婆啊。”迟叙说:“白纸黑字!领证的那种!”
江浔几不可察轻笑了声。
对上迟叙抽筋一样打眼色的脸,幽幽启唇,“我老婆?”
情况不妙!
职场法则第一条:
——老板的话,无条件认同。
梁桉蓦地僵直了背,抢答:“假的,签合同的。”
“那我们还是朋友呢。”
“限定的,私人关系在公司外才生效。”
太可怜了!
迟叙瞠目结舌,向梁桉投去惋惜的目光,“跟他结婚,真是辛苦你了。”
“也还好啦。”^_^
毕竟天大地大,工资最大!
“问完了吧。”江浔不紧不慢道:“节后去雪场,我会告诉伯父的。”
“不行,我也要去。”
迟叙没心没肺,一句话就让人把话题绕开,“不知道我爸让你灌的什么迷魂药,跟你比跟我这个亲儿子都亲。”
看他们说得起劲,梁桉在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偏偏迟叙猝不及防转头看她,“梁桉你也会去的吧?”
“……”
怎么又扯上她了?
想起来赵晗那天说话支支吾吾的样子,梁桉清清嗓子,“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赵晗也是我朋友,没有她的允许,我不好擅自透露什么。”
迟叙狂点头,“是这样的。”
梁桉速战速决,“我只能说,她身体很健康,也还在画画,这点你不用担心。”
得了答案,迟叙心满意足,只是临走前不忘‘邀功’,“梁桉,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答应他配合拍摄的。”
说完厚重木门就随之关上,只留下梁桉一脸懵。
……她的面子?
梁桉回头问:“什么拍摄?”
江浔言简意赅:“公司的新策划,新产品广告片交给动漫导演来拍。”
“迟叙吗?”
“无意冒犯。”江浔看向梁桉,“他和你,还有刚才提到的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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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方便的话,你也可以不回答。”
梁桉诧异,“那天去你公寓之前,他没说吗?”
跟迟叙认识,纯属巧合。
大四寒假,梁桉跟赵晗在北海道滑雪,那天刚好周末,雪场人多,俩人换去了中级道。
本意是想随便滑一滑放松,结果到了陡坡,刚准备换刃,忽然一股强烈的推背感,梁桉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铲倒。
围观人数实在太多,对方道歉又诚恳,就匆忙接受道歉走了。
结果回酒店的路上,梁桉鼻血止不住地流,她们前脚刚进医院,后脚那个男生手臂脱臼也进了医院。
临走之前,赵晗大着胆子要了医药费,迟叙给了。
俩人从梁桉的伤势,聊到滑雪,又聊到漫画和动漫。
都说不打不相识,结果到了她这儿,硬生生变成自己用血给朋友牵出来一条红线。
现在回想,都还觉得不可思议。
江浔听完,眉梢挑了挑,只道:“他说是雪友,除夕夜没找到酒店,被困在机场了。”
梁桉反应过来,是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也是。
聚会上临时带一人过去,关系说得太复杂不好。
文件已经送到,任务完成,梁桉站在一旁,“资料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那我就先出去了。”
说完没等回话,转头就要走。
“等会儿。”江浔叫住他。
梁桉站住,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先坐。”
江浔起身往办公椅走,随手给她指了下沙发。
梁桉不明所以,但还是懵懵道:“没事没事,我站着就行。”
江浔偏头看她,片刻后极淡地笑了下,“我应该不至于苛刻到这种程度,让员工连坐都不敢坐。”
好大一口锅!
梁桉麻溜挪到沙发前,坐下,“谢谢江总!”
江浔打了个电话,不过片刻陈舟敲门进来,拿了个牛皮纸袋,送完又离开。
“看一下。”他说的是桌上的文件。
梁桉伸手接过,捏着密封线,绕开。
这才忽然想起,那天在车上说了要对口供的事。
签合约结婚等于打工,陪甲方见长辈等于面试。
面试嘛,她懂。
都得注水。
只是这水注的,都快抽干太平洋了。
A4纸整整5页,从江浔的成长经历到两人初遇的场景,从江浔的个人爱好到两人恋爱到结婚的细节,前因后果事无巨细,凑起来都快赶上一本小说。
梁桉眨了眨眼,干笑两声,“您身边真是卧虎藏龙,没想到陈特助还有这种天赋呢。”
江浔视线落在她身上,微抬下巴示意:“这是见长辈的注意事项,口头说明可能会模糊不清,用文字汇整起来,你只需要熟记上面的内容就可以。”
……只需要?
梁桉抬眸,对上双深幽的黑眸。
见家长这件事,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6. 幺蛾子
漂亮的蘑菇都有毒,好看的男人更龟毛。
到了研发组办公室,梁桉没精打采坐回工位上。
林听凑过来,“你还好吗?”
问得没头没尾,梁桉不解:“什么?”
林听上下打量,贴心重复:“去了这么久,我现在看到的……是你的肉/体还是你的魂魄?”
“都不是……”梁桉耷拉着脑袋,像个霜打的茄子,“肉/体和魂魄,都没有了。”
林听不知道那天书一样的口供,听到这个说法瞬间警铃大作,“他对成本不满意?”
梁桉:“也不是,他没说有什么问题。”
那看来是魔头的威力。
“我懂你。”林听松了口气,把人拽起来往实验室拖,“老板虽然是个‘面瘫’,但你看我当面说他坏话都没被开除,说明人还是不错的,就是吓人了点儿。”
“走吧,调配方去。”
“……不想调。”
“调完出来点杯奶茶怎么样,双倍珍珠加芋圆?”
“行。”
-
注意到她状态不对的,还有赵晗。
纸质文件太麻烦,从江浔办公室出来,梁桉就问陈舟要了电子版。
通勤路上、等饭间隙、下班回家……都捧着手机废寝忘食。
甚至梦里都是天书一样的小作文。
周四晚上,看她快栽进手机里的脑袋,赵晗好奇,“不是一般不加班吗,方案也交上去了,你这两天没日没夜的,琢磨什么呢?”
脚步声靠近,梁桉麻溜切了页面,打哈哈道:“有个难搞的客户,年底了催得急,对比试验记录呢。”
编起瞎话来,眼都不眨。
不过客户难搞这句,倒是不假。
赵晗“哦”了声,她这两天申请了居家办公,今天的差刚交上去,正开心着呢,“我又饿了,打算下碗馄饨,你要不要?”
“要!”心虚的时候,梁桉就容易嘴甜,“爱你,我的朋友!”
赵晗倒腾冰箱,转头扬起标准微笑:“不客气,给钱就行。”
梁桉随即用手拉上嘴巴:我收回……
关于迟叙到公司的事,她周三回家提了一嘴,江浔的部分添油加醋胡说一通,俩人都藏着小秘密,谁也没多说,谁也没多问。
这会儿瘫在沙发上,梁桉举头望天——
谎话果然滚雪球,信女愿十年单身,只求离婚前别再出幺蛾子!
就这么一直忙忙碌碌到周五,六点整,梁桉准时下班,打车直奔小区。
从年初开始连着大半年,毕业、领证、搬家、面试、入职,转正……
梁桉忙得脚不沾地,至于跟林音见面更是分身乏术,索性就一拖再拖,稍不留神就拖到了年底。
一路电梯到10楼,梁桉站在门口,拢了拢身上羽绒服,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愣是没敲下去。
就这么几十秒,吱呀一声,门从里开。
“桉桉!”林音看见她,惊讶一秒,随即热情把人往里迎,“到了,来的路上冷不冷?”
梁桉摇头,往房里扫了眼,顺手从柜子里拿出一次性拖鞋换上,“不冷。”
“何叔叔跟小超出去了吗?”
“小超有个研学的活动,我学校有课走不开,你叔叔陪他去了。”林音边走边说,劲头很足,“晚上妈妈给你做牛腩怎么样,用番茄煲一煲,虽然比不上以前阿姨做的,但还能凑活。”
林音以前跟厨房格格不入。
当导演,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拼命三郎;当老师,是电影学院的资深教授。
梁父去世后,家里彻底没人开火,偶尔是阿姨上门,偶尔是外卖。
再婚生了何超以后倒是没以前那么拼,多了点儿‘贤妻良母’的意思。
但这样的母亲,梁桉不习惯,看岛台上食材还没处理,只让她别折腾,“点外卖就行,我就陪您吃顿饭,一会儿得早点儿回去。
话说到这儿,林音还是没忍住,问了句:“小江还没回来吗?”
“你说他在国外开公司,这刚领证就异国,聚少离多的,以后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梁桉就是为这件事来的,沉默一会儿,她才说:“您放心,我选伴侣不至于没有标准,该考虑的都考虑了,但我们说好了一年内不见家长。”
“我和他结婚挺轻松的,说不准下个月就离了,您就当现在是试用期,要是过了一年还在一起,我再带他过来。”
林音侧着脸瞧女儿,婚姻毕竟不是儿戏,她身为母亲,怎么会不担心。
梁桉最后只道:“我都这么大了,您就别操心了,何超还小,您照顾好他就行。”
林音生二胎的时候,梁桉并不知情。
撞上是在医院大厅,一家三口在护士台咨询,小孩儿看起来几个月大,但眉眼间出落得跟林音极像。
而她那时候17,练舞受伤导致盂唇严重撕裂,几乎要断送舞蹈生涯,不得不接受手术。
从医院出来,梁桉打滴车,让师傅绕三环开了一圈。
车窗外,飞鸟掠过天际,把尽头染成一片橙红,像场金色馥郁的梦,而后太阳不可挽回地沉下去。
二十几岁的梁桉明白,任何感情都有保质期,人生这趟列车,人来人往很正常,情绪排解只要一根冰激凌的时间。
可十几岁的梁桉不一样,她会忍不住,去怀念那个在健全家庭下的自己,去想象亲情圆满的生活。她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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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大家都在往前走,偏偏她守着过去,守到最后一无所有。
江浔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
北京爱堵车,地铁才是交通界的斗战胜佛。
从团结湖出来,她慢慢悠悠往家走,刚上过街天桥,兜里衣服倏而震动。
梁桉取出来,看见名字,感觉心脏都颤了下。
接通,她还没开口,对面直接了当问位置。
天书在前,这通电话怕是也没好事。
梁桉客客气气问:“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说完就狠狠咬一口甜筒,嚼嚼嚼嚼嚼。
“嗯,我在你家楼下,需要你帮个忙,方便吗?”
她知道无非是跟爷爷有关的事,但她缓冲时间还没结束,情绪没有很好,态度自然算不上积极,“您方便先说什么事吗?不然我不好判断自己现在能不能帮,免得耽误您的时间。”
说完又狠狠咬了口,嚼嚼嚼嚼嚼。
公司品牌创新,去年成立了独立事业部,负责的人叫叶钧,是江浔在美国的时候从4A挖过来的,迟叙这两年待好莱坞,常跑芝加哥蹭饭,也没少碰面,性格合得来,三个男人攒成小圈子。
叶钧今天落地首都机场,迟叙张罗着接风,选了家西班牙菜小聚在三里屯。
江浔不沾酒,结束后让陈舟把喝多的俩人送回去,临走前看见家珠宝店,忽然想起什么。
电话刚说两句,一抬头,不远处过街天桥正走过来个女孩儿。
12月,初雪。
梧桐在一片静默里枝桠疯长。
梁桉穿了一身黑到底的冬装,路灯昏黄的光影里,映出张漂亮的脸,睫毛微眨,似展翅蝶翼。
江浔不合时宜地想起公司那一茬,电梯里,脊背挺直恨不得当场诗朗诵,正经得不像个现代人,眼下神情倦怠,一口一口您,客气却一点儿没听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梁桉好像听到声气音,像轻笑,也像呼吸,而后才听到江浔说:“我爷爷疑心病重,买了个戒指,去之前需要你试试尺寸。”
“结婚戒指吗?”
“嗯。”
明天又不是没有时间。
梁桉闷头下楼梯,没注意眼前,言辞可惜,“那怎么办?我刚好在外面,还挺远的,怕是不太方便,要不明天……”
余光瞥见道身影,她下意识抬眸,声音戛然而止。
风行。
雪落。
冬天的冰激凌,顶着寒风不会融化,吃到最后一口都是最佳口感。
但此刻梁桉站在阴影里,对上双闲散的黑眸,嘴里抹茶忽然没了滋味。
她只听到男人在她头顶落了句:
“明天怎么?”
7. 戒指
隆冬的雪夜,城市永不停歇。
就在此刻,你知道千千万万个餐厅里,千千万万人正在点餐;千千万万所公寓里,千千万万个家庭开始喧闹;或许太平洋的某个角落,还有只海豚刚刚跃出海面……
但总归,不会有一刻像现在。
前脚电话里说不在家,后脚在楼下被人抓包。
“明天……”
梁桉咧嘴嘿嘿两声,心虚之下立马积极起来,“明天怕是来不及,我们去哪啊?这种事还麻烦您亲自跑一趟,下次我去您办公室就行。”
顶级变脸演得手到擒来,江浔挺拔身形在车门上斜靠着,幽幽看她:“不耽误?”
梁桉摇头,“不耽误,不耽误。”
一双故作镇定到乖巧无害的眼,江浔盯两秒她表情,直起身子道:“不耽误那上车吧。”
跟其他城市比起来,北京是个没有夜生活的地方,过了9:30商场都开始打烊。
天气暖和点儿的时候还好,大家愿意去什刹海、鼓楼这些地方热闹热闹,冬天零下好几度,都转场去了室内的livehouse跟话剧表演,三里屯这种户外商圈也不例外。
街头阑珊,车里也静如真空。
“你试试。”江浔从中控台拿出盒子递过去。
那天梁桉摁住电梯开门键,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扫了一眼就记住指围,但这种东西没给别人买过,他也不确定。
社畜半年,梁桉对接工作已经腌入味儿了,伸手接过,惯性说谢。
“如果尺寸不合适,我再让人拿去改。”江浔不明白这声谢什么,但也习惯了她过分夸张的场面话。
梁桉不可思议。
戒指套上无名指,竟然刚刚好。
试了尺寸,任务完成,她套一下就装回盒子递过去,“尺寸没问题,还给您。”
江浔侧眸,视线落在她身上。
梁桉不爱研究珠宝,但架不住身边有个画漫画的,上本画到求婚情节,没少拿着各种戒指样图在她眼前纠结。
虽然没认出这是哪一款,但牌子她知道,按面积均摊下来,比北京的房价都不知道翻了多少倍。
“太贵了,不见人的时候还是放您那儿吧。”
这说法真稀罕。
江浔看了她几秒,问:“我是保险柜?”
"要是刮坏了我赔不起。"梁桉的考虑很务实,她结婚是为了不被催婚,又不是为了背上负债。
身侧人正襟危坐,瓷白面庞上投下乌睫阴影,此刻正轻轻颤动。
婚戒?赔钱?
这姑娘当初滑雪,怕不是让迟叙那弱智把脑子给撞坏了,他浑身上下哪儿看起来像个连戒指钱都苛刻的人。
江浔指尖点了两下方向盘:“买了就是你的,坏了不用赔。”
“噢,好。”
责任归属划分好,顾虑消除,梁桉老老实实收下揣兜里。转变快到江浔差点儿以为自己刚刚听错了。
一路爬到4楼推开门,赵晗听见动静招呼一声问:“这回怎么去这么久?又拉着你唠叨啥了。”
梁桉鞋子外套一条龙脱了,回得含糊,“翻来覆去还是那些话呗。”
赵晗撇嘴,“你妈可真行,小时候动不动就给你丢爷爷奶奶那儿,现在一个二胎不够忙的,还开始催你结婚了。”
梁桉把包丢沙发上,人也坐下。虚张声势地哀嚎一声,“那不然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大小瞪小眼吃完一顿饭吧。”
她其实连饭也不想吃。
但庸碌俗世,任谁挥刀也斩不断血缘的河。
梁桉不抗拒婚姻,只是关于家庭,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运气。
但只要结婚,林音就再没理由催她相亲,她抗拒被催婚,抗拒林音和她未来的人生再有任何牵扯。
所以跟江浔的合约,简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一段名存实亡的、注定会结束的、不经由母亲介绍的婚姻。
“也是。”
俩人一条裤子长大,彼此生活都太熟悉,话题到这儿径直拐个弯儿,赵晗问她:“明天没事,咱俩逛街去呗。”
“……我明天?”梁桉大脑飞速运转,快要练成扯谎大王,“忘记跟你说了……老板说了要出差,得去郊区工厂一趟。”
赵晗语气不忿,“这才第一周,不是加班就是出差,你们新老板可真是个周扒皮!”
“当天来回。”梁桉迅速转移话题,“晚上去日料怎么样?楼下新开的那家,我请客。”
赵晗勉勉强强的同意了,梁桉问她,“你怎么忽然想起来逛街了?”
“马上就圣诞跟跨年了,咱们得出去过。”赵晗看她一眼,对这问题十分无语,“就您老人家这一身黑不溜秋的穿搭,进餐厅人都得给你拦下来!”
“……这衣服吃饭不行吗?”
“不行!”想起她一个行李箱就塞得下的四季衣服,赵晗就觉得痛心疾首。
梁桉是个坚定的基础款拥护者。
白T恤、芭蕾鞋、差不多款式的针织衫……样样都在五间以上,能少买就绝不多买。
生活永远有限,一切锦上添花的东西未来都是负担,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今天回房间,被赵晗的话吓出自我怀疑,她对着镜子琢磨半天。
虽然是演戏,但见长辈也不能太没礼貌。
思来想去,梁桉还是给江浔发了条消息。
-【江总,我想问一下,明天吃饭的话对着装有什么要求吗】
江浔不爱早起,惯例在晚上健身,嫌去健身房折腾,干脆往家里搬了一个。
他爱钻研,更喜欢有规律和技巧的运动,但今天状态一般,没什么耐心,他把这归结为回国以后连轴转,时差还没倒过来。
冲完澡,浴巾随手擦两下头发就光着上身走出来,宽肩窄腰,腹肌沟壑分明。
梁桉的消息就是这时候发来的。
他套了睡衣上床,【没有要求,你随意】
梁桉作息像老年人,没等到回复也不在意,这会儿已经进入预备睡眠状态。
嗡嗡两声。
天花板上的月光闯进瞳孔,她懵了半瞬才把手机捞过来。
-【那颜色款式之类的,有需要注意的吗?】
-【不用紧张,只是吃顿便饭,穿你喜欢的就行】
-【好,谢谢】
第二天一早,因着扯谎要出差,大好周六她却比平常更早出门。
昨天下了一夜的雪,此刻太阳刚刚出来,天地之间一片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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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
银装素裹、绿瓦红墙;
安静,又生机勃勃。
梁桉深吸一口气。
——死丫头,演技真好!
——有生之年也是扮起无间道了!
中午,江浔一如既往守时,说是10点半来接,10点25发了消息说他在小区门口。
梁桉一如既往鬼鬼祟祟。
在江浔的注视下,拎着电脑从对面咖啡馆过斑马线。
她今天没戴帽子,羽绒服里套了毛衣和同色系的针织长裙,长发自然散落肩头,五官精致淡雅。
一路小跑过来,似雪山中白色的麋鹿,轻盈灵动。
直到钻进车里。
冷风被车门隔绝在外,视线往上一抬,撞上男人的眼。
江浔的大衣脱在后排,灰色开衫领口露出T恤一角,细碎头发半掩着眉毛,没有在公司时候的一丝不苟,反倒添了几分温柔意味。
他衣品真得好。
梁桉不合时宜地想。
“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吗?”她把脸侧头发拨开,打破车内的安静。
“刚到。”江浔说,启动了引擎,只是不明白她带着电脑干什么,“今天有工作?”
老板忽然提问,不回答才是最好的回答,梁桉打马虎,“就……吃早饭,然后顺便当氛围组看了几种配方设计。”
索性江浔“嗯”了声,一路无言。
二十分钟后,他们开车拐进条胡同。
老宅在南锣鼓巷,占地七百平,是个闹中取静的四合院。
看着方方正正的院子,梁桉轻吸一口,给自己打气。
“紧张?”瞥见动作,江浔问她。
“虽然没一起工作过,但听说董事长是个很严格的人。”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看穿,但这会儿临门一脚,焦虑忽然铺天盖地席卷,她嗓音都微颤起来,“我没有干过这种事……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说得好像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江浔眉梢轻抬了下,“看来我请的演员,演技不怎么样。”
梁桉本来就懵,这会儿一怔,口不择言道:“江总难道不担心吗?毕竟离婚以后要演得对前妻念念不忘。”
这话是签合约的时候,江浔说的。
她问:一年到了就可以离婚的吧,不会被离婚冷静期影响的那种。
他答:嗯,我也能因为忘不了前妻,以后都不用再婚。
江浔顿住脚,侧眸看她。
梁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手伸出来。”他答非所问。
梁桉迷茫脸,下意识摊开手掌照做,江浔手掌隔空盖住她的,微微俯身问:“牵手,介意吗?”
“……嗯?”梁桉这才瞥见他无名指上套了个戒指,修长、骨节分明。
她很少见人把素圈戴得这么好看。
抬眸,对上轮廓分明的脸,梁桉猜测自己藏在头发里的耳朵肯定红得发烫,暗骂一声没出息,故作镇定点头又慌乱摇头,“不介意。”
牵手是社会主义合作战友情,没人会对漂亮脸蛋无动于衷,你这是正常反应。
她这么告诉自己。
下一秒,手落下。
“我也很紧张,所以麻烦你牵着我。”江浔垂眸看她,说。
8. 缘分
冬天的冷空气有特别的味道,清冽、纯粹,吸一口,像是肺里吃了颗薄荷糖。
头顶是枯枝纵横的一线天。
梁桉眨眨眼,他手竟然这么热,跟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感觉被握住的地方僵硬了,手背麻麻的,气氛怪怪的。
梁桉立刻找话题转移注意力:
“真的要送那些东西给董事长吗?”她问。
周一那天说什么都不用准备,只用人出现就行。
江浔确实把礼物提前都准备好了,只是刚刚临下车前她打开袋子看了眼。
里面木头、木头、还是木头……
唯一不一样的几根长线,还是用来放风筝的。
总之,看着就不怎么值钱。
两人牵着往前走,江浔停住脚,偏头。
梁桉也跟着顿住,一双眼睁得微圆,不明所以,“怎么了吗?”
“有个问题。”他说。
“什么问题?”她问。
“你现在不是员工,他也不是董事长。”江浔应声,“所以你的称呼要改。”
梁桉愣住。
江浔是老板也是甲方,长辈又是前老板,所以自然而然也用尊称,光顾着天书,把这茬忘了。
她斟酌两秒,不太确定问:“那……爷爷?”
江浔点头提醒,“不光老头的。”
一阵风过,他额前刘海被吹开,好看浓烈的五官完全露出来。
他垂眸看她……
梁桉觉得自己左手应该出汗了,但她不好意思讲,右手藏在袖口里快把手心抠破。
她嘴唇张了张,只是一口气吸半天,那两个音节就是卡在喉咙里,比鱼刺还顽固,怎么也拔不出来。
眼前人睫毛在眼下投出翩跹阴影,江浔看着,突然觉出几分好笑,“怎么?练憋气呢。”
梁桉破罐子破摔,“对不起,我喊不出来。”
停了动静又跟自己生闷气,因为对不起甲方的钱。
把他当老板的时候,一串儿词不要钱一样往外蹦,这会儿去掉员工身份,难为的半个字也说不出,像个不小心掉到地上还不会飞的雏鸟。
扑腾半天翅膀给自己累够呛,最后只得偃旗息鼓。
“让你喊名字。”他扬眉,“不然你还打算喊什么。”
对上那双黑眸,梁桉吃瘪也只‘噢’了声,默默嘴硬:“我刚刚没想起来你叫什么。”
“现在想起来了?”
感觉自己被牵住手的半边身体都僵了,梁桉绕开话题,“袋子里的木头,是有什么特殊作用吗?”
话题转得太生硬,她脸上紧张太明显,江浔垂眸看两秒收回,边往前走边解释,“给鹦鹉玩儿的。”
梁桉诧异:“……鹦鹉?”
“老爷子养了好几个。”
“那风筝线呢?”
“老爷子爱放。”
养鹦鹉还放风筝。
这跟公司那个严苛的董事长,未免也太对不上号。
梁桉下意识吸了口气。
肺凉了,身体就通透了;身体通透了,大脑就清醒了;大脑清醒了,一会儿演戏应该就不会太难。
她这么想着,有人发现他们,迎了上来。
好的阿姨不在市场上流通,好的叔叔也一样,许叔在江家待了快半辈子,是实打实看着江浔长大的,比起管家,都快成半个家里人。
隔着院子看见两道身影,人没到话先到,“梁小姐是吗,快进来快进来。”
走到跟前儿时候顿了下,对江浔不轻不重地埋怨,“大冷天的让人姑娘在外边儿站着,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心疼人。”
梁桉在一旁没憋住,垂眼笑。
直到手掌被人捏了下,才小心翼翼撞进双黑眸,复偏头藏起带笑的眼。
江浔大学毕业就被催婚,这几年没少被许叔跟老头攻击年龄,早就免疫,“我要是年纪大,那您跟爷爷成什么了。”
这院子位置清幽,古色古香的,但胡同最是人间烟火气。
这人永远游刃有余的,在公司的时候是个绝对干脆利落的老板,现在两句插科打诨下来,演假老公也挺像那么回事。
许叔在前,两人跟着往里走。
“老许。”刚院子里说话,江振海竖耳朵听了半天,这会儿听见脚步,他又把长辈的稳重套身上,煞有其事问:“有人来了?谁啊?”
12月,屋里暖气给得足,老爷子一身宽松廓形的卫衣裤子,腕上表带跟鞋子撞色,再配上坂本龙一同款发型,往那儿一站,活脱脱一个洋气小老头。
“您这挺下本儿啊。”江浔不拆穿,对他这装扮也见怪不怪,就是头发多看了两眼,一脸无奈。
许叔也笑,先摆手把自己撇出去,“非要染,拦不住。”
“你俩这等会儿再说。”江振海打断他们,一双眼睛贼兮兮打量,“几个人来的?先让我看看孙媳妇儿是真的还是——”
话音刚落,江浔背后就钻出道身影。
梁桉站在门框边,扬起笑打招呼,“爷爷好,我是梁桉。”
看到眼前这打扮,她终于明白宋半真的没有开玩笑,邮件上的头像简直是反向照骗。
老爷子精致体面,爷孙俩的好皮囊有相似之处,只是后者显然更生人勿近。
江浔买的那些小玩意儿,最后经由她的手转交,老爷子满意得不得了,热情招手示意,“丫头你来看,我这八哥养得……”
梁桉懵懵的,江浔看出她的局促向旁使眼色,许叔赶忙拉住,毕竟老爷子只要说起那几只鹦鹉,必定半小时打底。
几人落座,江浔拿起一旁茶壶给她倒茶,“老爷子年纪大,就这点儿爱好,要是嫌啰嗦,你一会儿就当没听见。”
表情和煦、动作细微。
入戏得毫不突兀。
客气跟道谢差点儿就冲出口,梁桉忙拐道又憋回喉咙,扯出一抹笑接下。
可能杯子太小、可能座位太近、也可能伸手的姿势不对,总归接茶的时候,江浔戒指碰到她的,很清脆的一声。
转瞬即逝。
梁桉装乌龟,小口品茶。
屋里暖气热,她白净一张脸也染得红扑扑,像颗水蜜桃,垂着脑袋眼睛滴溜溜地转。
很快,菜上齐,糖醋小排、葱姜烧蟹、年糕烧带鱼、干烧虾、烟熏低温牛肋黄、花椒腌笃鲜……拢共十来道,师傅刀工很好,味道菜系都让人眼前一亮。
一顿饭吃得没想象中难熬,没有预想中的考核跟盘问,老爷子只是给她介绍各种菜,让她尝尝这个、尝尝那个。
穿插着寒暄两句她工作怎么样,结婚这半年有没有受委屈、家里人都怎么样……好像真就是纯粹来吃饭的。
纯粹到梁桉越吃越不踏实,毕竟慢刀磨肉,越磨越像凌迟斩首,连带着手上动作都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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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浔坐她身侧,拿过茶壶倒水,偏脸靠近道:“不好意思?”
耳边有热源,梁桉觉得有点烫,掩唇道:“爷爷怎么还不问我问题啊?”
“嗯,他喜欢你,所以不问你。”耳边人低声道。
话音落,梁桉下意识侧眸瞄了眼,男人表情正经,手里拿着紫砂壶看起来气定神闲。
这演技,确实比她好。
她从头到尾都没看出来他紧张过。
俩人‘咬耳朵’,坐在餐桌对面的老爷子放下手里筷子,咳了声:
“小桉丫头。”
梁桉迅速正襟危坐,“嗯?怎么爷爷。”
差点被撞到鼻子的江浔:……
江振海叹了口气:“我这个孙子吧,想起来他这个性格我就头疼,每天不是工作就是工作,别说谈恋爱了,有时候想跟一起吃顿饭,都得跟他约时间,所以我就是好奇,你是怎么受得了他的?”
梁桉听得出,话虽嫌弃,实际全是关心。
但这个问题……
没教啊……
江浔指骨在眉心轻按了下,适时打断,“现在说坏话,都不避着人了吗?”
“身正不怕影子斜。”老爷子道行比他深,哼了一声,“你要是没问题还用担心别人说什么?”
虽然被骂也不是因为她,但是甲方掏了钱自己却没能解决问题,梁桉如坐针毡,张嘴道:
“爷爷,因为江,江江说。”
嘴快的时候,秃噜出来的话是真不受大脑控制。
她下意识要脱口江总,又记着要喊江浔,结果张口彻底只记着姓了。
屋里春风和煦、秋风送爽、冬暖夏凉……
短短半瞬,梁桉觉得自己历经了日月与四季,人的一辈子大概就这样了……
她破罐子破摔,“他说我如果不选择他,那是我的损失。”
这话灵光乍现,她也不知道怎么猜的,总归拉开炸弹引线一样,着急忙慌扔了出去。
扔完,梁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但江浔偏眸还是看到身侧人僵硬到不敢眨动的眼睫。
茶杯遮不住唇角可疑的弧度。
他收了视线,对上两位老人微愣的神情,意味不明“嗯”了声。
“我是这么说的。”
临走前,老爷子问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又问家里什么时候方便拜访,这婚结得匆忙,是他们失了礼数。
梁桉回是芝加哥公寓那天,家里人工作原因在国外,最快也要明年了。
说得半真半假,反正这婚只结到明年夏天。
一顿饭吃得像过山车,圆满完成任务,江浔把人送回去,到站,梁桉客客气气道谢下车。
在她状似镇定的背影停顿几秒。
江浔收回视线,掉转车头离开。
-
“小浔那么小就没了爸妈,我这么多年也忙着公司,没能当个好爷爷。”两人离开院子,江振海才对许叔说:“要不是怕他一辈子真就这么一个人过,我也不想天天扮黑脸儿逼他结婚。”
“不至于。”许叔搭腔,“我看这俩孩子挺有缘分。”
“刚那丫头你也认出来了吧?”江振海说。
许叔点头:“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尤其是那双眼睛。”
“手机照片儿上我还没认出来。”江振海拿茶壶给鹦鹉蓄水,失神道:“但愿不是孽缘吧。”
9. 连续剧
梁桉下了车,又坐回咖啡馆。
她受了伤不能再职业跳舞,所以转学康奈尔学时候换了创意编舞方向。还没毕业的时候就组了个工作室,她管内容,赵晗管运营。
极客双休,研发工程师也不常加班,这半年编舞跟正职倒是平衡得刚刚好。
只可惜半路杀出个法定老公,接下来半年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一直到快日暮西山,梁桉才收了电脑过街回家。
开门,赵晗正对着画板屏幕挠头,看见她就鬼哭狼嚎、嗷嗷待哺。
梁桉匆忙镇压,说先放个电脑,然后就闪回房间偷摸收好戒指。
虽然不用赔,但半年后总要还回去,真磕了碰了不好。
书桌抽屉里,结婚证领了以后半年没动过,都快落灰。
这会儿鬼使神差伸手,翻开,名字一眼闯进视野。
梁桉感觉脸上着火,一股脑塞回去,立马拉上赵晗下楼吃饭。
-
把人送到后,江浔也回了自己家。
房子在四环,小区园林面积超过10万平米,套内面积450平起,由新加坡国宝级建筑师亲自操刀。
唯一的缺点是价格不菲,购买需要验资,打底一个亿现金流,房款还必须一次性结清,属于北京真正的顶豪。
周六傍晚,工作狂竟然没在公司,迟叙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江大老板@江浔,大好周六聚聚呗,三缺一,来不来】
江浔回国一周连轴转,连时差都没来得及倒,不管什么原因,反正有一天休息,他也不亏待自己,更乐意早睡补个觉。
回得干脆利落:【没空】
迟叙一个朋友最近酒吧开业,邀请捧场,顺道帮着试试店里新设计的几款酒水,又听说江浔回国在北京,就要拉上一起。
【工作又不是你老婆,稍微分开一分钟行不行,真是一条裤子长大都喊不动你。】
迟叙隔着屏幕骂骂咧咧,【不是搞品牌创新吗,知道你惜时如命,这老板主业跟你算半个同行,前段时间品牌升级效果不错,既然学过调酒,来不来给点儿意见。】
江浔:【位置】
这回答一出,叶钧在群里补刀:【早说了工作比感情牌好用,你非得多问,何苦呢。】
迟叙阴阳怪气,【也是,毕竟咱们江大老板娶媳妇儿都按的工作那一套。】
他嘴上这么说,内心却不忘默默腹诽,最好有一天,能让江浔在梁桉那儿栽个大跟头。
江爷爷就这么说的,等着吧,以后总有人能治得了他这臭毛病。
江浔不知道他这歪心思,原本要睡觉,临时又改了主意开车出门。
北京的傍晚永远都美,将落未落的夕阳将晚霞染得浓稠妖冶,近乎俗气,但理直气壮。
至于被‘寄予厚望’的姑娘,此刻正好发了条消息过来。
-【江总,合约上只说在长辈面前演戏,我们结婚的事,能不能拜托您跟迟叙说一下不要告诉我朋友,如果他们下周在公司碰见的话。】
是的,情况就是如此糟糕。
赵晗的居家办公结束了,下周一要去公司接着画海报,要是碰上她已婚的事必然不保。
当初结婚的时候,梁桉根本没想到会再碰见迟叙,更没想到两个人的事会变成四个人的事。
对面大概没看手机,过了会儿才收到回复:
-【你朋友不知道?】
-【错过了最好的坦白机会,不太好解释】
-【你跟他不是认识】
-【我们也没有很熟】
不对,说得好像她跟江浔就熟一样。
僵硬两秒,梁桉手忙脚乱撤回,大脑如高压锅喷鸣,寄希望于对面没看见。
然而……
芝加哥-江浔11.8-一年6.19:【理解】
梁桉五官凝固,一顿官话输出感激,最后还不忘附赠两个握手和玫瑰。
信号灯转绿,江浔一脚油门出发,唇角轻扯。
二十出头的姑娘,也不知道哪儿学的腔调,像个快退休的,总归正经得不像现代人。
梁桉以为事情到此皆大欢喜。
结果周日中午还没到,她手机上就蹦出条通话。
是江振海。
赵晗昨晚熬大夜画图,这会儿也不知道醒没醒,她在厨房角落偷偷摸摸按下接通键:
“喂,爷爷。”
老爷子声音中气十足,能听出来这会儿挺高兴,“小桉丫头,在不在家呢?”
梁桉脑子里绷着弦儿,都没反应过来是问哪个家就脱口回:“爷爷我在家呢,怎么了?”
“那就好,我找人送过去点儿东西,估计一个钟头,一会儿你开个门就成。”
……送东西?
“不用这么麻烦爷爷!”梁桉终于清醒过来,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顿了下试探:“要不我让江浔一会儿去拿?”
她憋着一喉咙话,结果老爷子只说人已经过去,撂下一句让她等着,然后就挂了。
梁桉这下也顾不上做饭了,拐回房间,匆匆忙忙给江浔打电话。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她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结果最后等来个拒接以及一条江浔助理的消息。
陈舟:【梁小姐,我是陈舟,江总在跟负责人谈进度,您的事方便我转告吗?】
无所谓是谁,只要能解决就行。
梁桉把刚刚的事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陈舟说让她稍等。
隔了两分钟,江浔走到工厂走廊,给梁桉回了个电话。
昨天从南锣鼓巷回家,他就让陈舟把取消的行程重新补上,这是新合作的工厂,计划年后整个产业链就要投入研学使用,但进度不算顺利,所以他亲自来盯。
拨通后,一道低磁男声伴着嘈杂机械响灌入梁桉耳道。
“我不在市区,你现在方便去一趟吗?”
两个人的剧目忽然变成一个人挑大梁,梁桉有点儿抗拒,她不敢,“不能商量下去爷爷那儿拿吗?”
“送东西的人估计是老头眼线,替他侦察情况的。”江浔摘掉手套按了下眉心,“怕是推不掉。”
“啊?好吧……”梁桉接受了,但完全是赶鸭子上架,“那我怎么过去啊。”
电话那边,江浔低低笑了一声,“我会尽快回去,一会儿把位置和门锁密码发给你,跟门卫交代了,你直接过去就行。”
梁桉“噢”了声,都准备挂电话了,又听到对面人说:“这次来不及让秘书去买,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带点儿常用的东西过去。”
“……常用的东西?”
江浔“嗯”了声,“假装我们住一起。”
梁桉莫名耳朵发烫,低声问:“那我带什么比较好?”
他应该正在往室外走,轰鸣声减弱,冷冽风声下微沉嗓音格外清晰,“女人的东西我不太懂,就带你每天都会用,别人一眼能看出来不是我的东西。”
挂断电话,梁桉轻敲了下赵晗房间,没有回复,就在手机上发消息自己中午出去一趟,让她醒了自己吃饭。
说完又回房间拎上袋子,按照手机上定位打车过去。
-
电梯一路攀升,在38楼停下。
梁桉迈出去。
对着聊天记录输密码。
咔哒——
AI男声语音播报“欢迎回家”,防盗门也应声打开。
她一手拉门,嘴上不自觉嘟囔——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了……
虽然房间里根本没人,她也不知道在跟谁道歉。
可能是从来没有单独进过陌生异性的家,觉得冒犯吧。
平层挑高设计,弧形的超大落地长干净明晰,远远眺望,CBD全景天际线尽收眼底。
玄关往里,目之所及是大面积的雾霾色,摆件都是金属材质,就连灯也都是线条干净的几何形状,装潢和主人的作风如出一辙。
但不难看出,每一件都是精挑细选,梁桉认得出,角落里随意摆放的那张白色羊羔椅来自丹麦某顶奢家居品牌。
她默默嘀咕:不愧是霸总,家里真符合刻板印象。
梁桉刚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放沙发上,就听到有人按门铃,她长呼一口气告诉自己:考核开始了,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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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可惜门一拉开,情况就不受控制了——
熙熙攘攘几个人,拉了好几排衣服,为首的人看见她扬起标准微笑:“您好,请问是梁桉梁小姐吗?”
“是……是我。”
“梁小姐您好,这些都是我们店里的最新款,江老爷子说送来给您挑选,我们帮您推进去吧。”
架子金属,上面挂满了衣服,全部被品牌的防尘包装罩住,里面的东西看不见,但外面的logo她认识,总之贵得很。
梁桉有点儿懵,后退几步挪位置让人进。
这边儿还没处理,那边儿又有一个品牌敲门,不到半小时,客厅几乎变成奢侈品展厅,场面壮观到每个SSA进门都是震惊脸。
梁桉却站在一旁脚趾抠地。
因为有两个不同品牌的SSA,为了证明哪件衣服更适合她,差点‘打’起来(虽然是很文明的打法)。
SSA们:这该死的胜负欲挠一下就上来了。
梁桉:哥哥姐姐们,你们别‘打’了,我其实哪个都不想要@_@
-
一小时后。
把人送走,梁桉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长呼了一大口气。
简直比过年在亲戚面前表演还累。
所有留下的衣服都被堆在客厅,原本宽敞的平层这会儿显得拥挤凌乱,她看眼沙发上的裙子,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梁桉想客气,老爷子说给他们小两口买的情侣装;
梁桉说太多了,老爷子说自己是SVIP,买得多逢年过节送得也多;
梁桉说穿不完,老爷子说衣服这种东西能多不能少,年底还有个高定设计师的秀,到时候再买几件;
……
招架不住!根本招架不住!
刚刚的感动立马被吓到角落,梁桉乖巧道谢,然后找机会挂掉电话。
江浔这边。
进车间前有严格的消毒程序,他干脆把手机放外面,等换下防尘服出来,陈舟就把手机递过去,说:“梁小姐刚刚找您,好像还挺急的。”
江浔伸手接过,“怎么没通知我?”
陈舟目视前方,“您看了就知道了。”
不是他想偷看,主要是老板微信没设置隐私,他又怕错过什么紧急情况,但实在也很难汇报。
穿过走廊,微信里消息一条条蹦出来:
12:00——
【爷爷买了好多衣服送过来,我要是不挑他们说没法交差】
12:05——
【问了他们说退货要走爷爷那边的流程,要不我付售价给你吧】
12:22——
【怎么办!已经5家SSA了!又来了两家!!爷爷一直这么喜欢买东西吗】
【合同里好像没有这种状况,要不再商量一下吧,关于售价的事情(玫瑰)】
12:34——
【打个折可以吗,一帆风顺!1折怎么样!】;
【不合适的话,两全其美!2折怎么样!】;
【或者3折,三羊开泰!3折也挺好的!】;
【其实四折也行,四季发财!你发我也发!】;
【要不5折,五福临门!5折也可以!】;
【6折的话,6折真不行!怕是砸锅卖铁也不够!】;
12:50——
【江总,您还在忙吗?】
12:58——
【江总,您要是再不忙完,我就真的快完了】
13:06——
【没事了,您忙吧,我已经完了……】
微信是SSA世纪大战的时候发的,短短一小时,她学会了人生最重要的一课,人有时候就是死于主动和话多。
“江总这是看什么呢,这么开心?”江浔刚要回复,研发项目负责人就迎面走过来。
江浔熄灭屏幕,嘴角笑意仍未敛起,“没什么,看剧。”
负责人问:“看剧?”
江浔“嗯”了声,意味不明道:“连续剧。”
“连……连续剧?”负责人更懵了,眼神看向一旁。
陈舟自觉绷唇,点了下头。
10. 呆头鹅
电话接通,两头都在车内,了无风声。
“走了?”他问那些人。
“啊……回去了。”她说她自己。
做事留三分,说话留余地,这是现代社会的默认准则,但很明显,梁桉不这样。
接手企业这么久以来,见过太多人,他非常明白敢把事情说清楚,需要多大的胆量。
但寻常人都是客气两回算作过度,她却正经得从一而终。
江浔敛了眼睫,慢悠悠道:“合约期内产生的所有费用,都不需要你承担。”
“老头儿买了就是你的,我不至于当中间商。”
言下之意,不用付售价。
以前演出的时候,主办方偶尔也会提供演出服,一样的道理,梁桉这么给自己解释。
她说,“我临时打车过去的,不方便带走,如果可以,能麻烦您有空的时候找秘书或者同城送一趟过来吗?下次再见爷爷的时候我会穿的。”
他当时没回消息,梁桉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雨露均沾各选几个她觉得便宜的。
SSA走了以后把衣服全都挂好,现在正整整齐齐摆在客厅。
江浔到家推开门。
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原本设计感极强的平层,此刻正中间放了好几个金属架子,衣服防尘袋套的规整,一字排开,标准到像样板间的陈设。
视线落在沙发的抱枕上,他脚步微妙地顿了一秒。
-【一张图片】
-【这是你带过来的?】
-【对啊,我怕下次再有这种状况,就留在那里了】
-【我觉得挺明显的,应该符合需要吧?】
明显?
两只长条状的抱枕,黄嘴巴黑眼珠,脑袋耷拉到胸前,对上呆头鹅一脸委屈又有点蠢的表情,江浔默了又默。
-【挺符合的】
周末两天不安稳,过得鸡飞狗跳。
周一早上从小区出来。
太阳初升,旁边保安室里几个朝阳大爷操着京腔谈天说地。
梁桉扫了辆单车,收起手机时深吸一口——果然还是上班好,上班比演戏轻松。
到公司楼下的时候,她正好遇到林听。
“竟然碰到打卡标兵,我今天还是来早了。”
“竟然碰上卡点狂魔,我今天怕是危险了。”
两人插科打诨去到电梯口,脚步刚停住,就听见有人朝她身后问了声。
“江总早。”
梁桉回头,看到江浔从大厅方向走了过来。
路过的人纷纷打招呼。
被叫江总的人循声望过来,目光扫到一角,又不动声色挪开,朝众人轻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又转头问起陈舟工作上的事。
脚步没停留,径直迈进另一个电梯。
脚步声四下散开,梁桉脑子乱飞。
上班也不好,顶着合约夫妻的壳,以后上下班都是片场。
“我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出了电梯往办公室走,林听扯了下她的衣袖,“你说江总才26,人又没缺点,关键是还他妈长得那么帅,这么着急就把戒指戴无名指上,得多爱他老婆啊。”
梁桉也纳闷,爷爷又不来公司,做戏应该不用这么全套吧。
不过这句话完全不成立,她把话题扯过去,“怎么这么说,你周末相亲不顺利?”
“别说了,这年头好男人就跟鬼一样,问了都说有,再问就是没见过。”提到这个话题,林听嫌弃得不行,“一个个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虽然不太厚道,但梁桉有点儿庆幸。
庆幸自己没进入到相亲那步,从催婚开始就源头斩断。
还庆幸领证的是个帅哥,虽然只是临时合伙人。
但合作嘛,颜值才是第一生产力。
这么想的显然不止她一个。
周一惯例开会,极客目前以趣味性软糖为主,公司最近两年营收的确居于前位,但糖类市场目前更新迭代快,产品全放一个篮子里风险抵抗力太低。
联名选在这个节点,就是因为品牌部筹划推出功能性软糖,新产品入场都需要嘘头和曝光,联名是最好的方式之一。
市场部提需求,研发部设计配方。
通常来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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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部门都恨不得掐死对方。
但今天下了会却一反常态,
林听抱着电脑,一脸还在回味的表情,“这年头谁都有免疫力焦虑,把维生素加进配料表,你们说怎么会有这么天才的想法!”
宋半见怪不怪拆穿她,“你这么想,确定不是因为品牌总监长得帅?”
说起话来温润如玉,就连提研发要求听起来都如沐春风、翩翩君子……
“帅!”林听嘿嘿两声,“帅得像云南菌子!”
这什么形容……
“你是想云南想疯了吧。”梁桉梗了下,毕竟这人从11月就订了跨年去云南的机票,这个月着了魔一样,天天捧着手机对菌子火锅流口水。
说到这里,宋半问:“元旦前去日本代工厂,江总要两个研发的一起,你们谁有空?”
周元姗还是实习生,人选自然只剩她们三个。
“可惜了3倍工资跟出差费。”工作这种东西,能不做就不做,林听从来不奔升职跟奖金,“梁桉你是不是没安排呢?”
“啊没……没呢。”
梁桉脑袋发懵,倒不是因为她不想接出差的活,主要是去的人还有江浔。
小组之间虽然合作,但竞争关系也存在,项目既然接手了,那必然自己组员参与最好。
她还愣着呢,宋半就对她说:“那梁桉你明天把该准备的证件都带来,公司帮忙弄签证。”
“嗯……好。”
梁桉以为再见面得是半个月以后出差,没想到周三临下班,江浔又给她发消息。
-【什么时候下班?】
-【有件事找你,我送你回去】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高效、迅捷,不愿浪费时间,也不拖泥带水。
梁桉明白了,上班、下班都不好,还是当老板最好。
她没着急回,盯着那一长串备注觉得别扭(芝加哥-江浔11.8-一年6.19),万一哪天回消息的时候被林听她们看见就危险了。
思索两秒,梁桉戳进头像改备注。
劈里啪啦两秒钟,屏幕上赫然出现四个大字:【奋斗目标】
11. 假老公(小修)
但等再见到,梁桉觉得自己还是鲁莽了。
“你先看看。”江浔把手机递给她,发动引擎的时候淡声提醒,“安全带系好。”
车里有好闻的男士淡香水味,提神醒脑,令人精神一振。
梁桉伸手接过,车窗外是不停后退的高楼,她却捧着手机六神无主。
屏幕上,老爷子下午发过来消息——
【跟你说的那个阿姨,之前在你李爷爷家照顾,手艺忒好,他们家做饭的时候我天天隔着院子都流口水,结了婚就要有结婚的样子,不能跟以前一样住在公司,跟没家的人一样。你刚回来,小桉丫头工作也忙,就让她每天给你们做顿晚饭,每周打扫三次,也不住家打扰你俩,说好了从下周一开始,你到时候跟门卫交代一声,顺便把密码告诉人家。】
【这个阿姨抢手得很,我专门找人让你李爷家孙子提前一年进幼儿园了,好容易排上的档期,你可不能赶人家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江浔问:“看完了?”
“啊……”梁桉脑袋发着懵,只觉手里东西烫手。
路口红灯,江浔踩了刹车把手机抽走,看她一眼,“吓傻了?”
“为什么?”
“是周末那天爷爷发现什么了吗?”
“是我没考虑周全。”
江浔住的小区安保严格,外来车辆一律不许入内,住户都是私家车进出,梁桉去的时候是跟门卫提前打过招呼,安排了待客摆渡车接送,但SA是步行进出的。
他们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梁桉刚好收拾完衣服坐车出来,就这么不凑巧的被他们看见打了车。
老头鬼主意多退休了也闲不住,一听眼线汇报的情况,当下脑洞大发判定他们感情不好分居,就搞出这一通。
如果不配合,按照之前打底半年的相亲名单。江浔猜得出,江振海一定会列出几百项感情修复清单,以各种方式‘监督’他们完成。
“那怎么办?”当头一棒下来,梁桉如临大敌,“如果阿姨去你家,我们演戏的事不就彻底暴露了。”
每周三次打扫还好,起码准备准备东西,或者从她家里打包点儿也不是不能伪装。但每天做晚饭,下了班吃完饭再走,这对她实在不现实。
他们的合作一开始就很坦诚。
她为了搪塞家里催婚,求个安静;
他为了家里老人身体,求个安心。
原本是划分好界限各取所需,现在这个慌却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
“也不是没有办法。”信号灯转绿,江浔踩了油门。
梁桉病急乱投医,下意识问:“分公司那边,你还能再回去半年?”
问完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梳理逻辑劝慰自己,“之前你在分公司的时候什么也没发生,现在见过面爷爷肯定也相信是真的结婚了,你如果再回去半年,等时间到了直接离婚,我们的事不会暴露,爷爷那边你也好交代,确实一举两得。”
江浔瞥她一眼,忽而道:“不能。”
不是这个还能有什么办法。
梁桉收了声音看他,“那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你搬过来住。”
短暂的沉默后,他说。
面对超出正常范围的提议,正常人的第一反应不是荒唐,是觉得无语。
“这时候就不开玩笑了吧。”
梁桉回他,只觉得比冷笑话还冷。
江浔没多言,轻抬下巴,示意夹层里的文件袋,“我写了合约,你看看。”
文件夹就放在眼前,牛皮纸的袋子上绕着规规整整的密封圈。
梁桉没拿文件,反倒若有所思叫了声:“江总。”
“嗯?”
梁桉犹豫着措辞,“……你不是对我一见钟情才跟我结婚的吧?”说到最后她眨了眨眼,着急摆手,“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你想太多了。”
“那孤男寡女的,我们更不可能住一起啊。”
而且跟赵晗住得好好的,搬过去跟他住,她又不是疯了。
“不是真的一起住。”梁桉这么想着,江浔再度开口,“只是当舍友,假装同居而已。”
“在原来合同的基础上,我再过户给你一套房子,西北四环的独栋别墅,卖了还是自住随你处理。”
当初闪婚本来就也不是为了钱,见长辈算举手之劳,之所以接受报酬,也无非是人情最贵,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欠人情,也不给人情。
这样的合作最高效,也最简单。
当初梁父去世林音受了打击,看着女儿那张和已故男人相似的脸,她无法忍受,掏了抚养费,把人送到爷爷奶奶家。
等再见面,是骨折必须修养,对舞蹈生来说,这不是小事,因此又被接回母亲身边。
但那时候林音已经再婚,自己左右成了外人。
住在别人家里的滋味不好受。
她有家,钱和房子再重要,也不能跟个陌生男人同一屋檐下牵扯。
从国贸到三里屯,一路灯火通明,入夜了,建筑成了影子,给人浮在水面上的幻觉。
梁桉看着他夜色里清隽的侧脸,果断利落的一个人,按照跟林音的相处推测,她大概率没办法跟这样的舍友和谐共处。
她含糊推辞,“我没有办法立刻答应你,这也不到周一,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办法,我们都再考虑考虑吧。”
说完就解了安全带推门下车,谁知道江浔也跟了出来。
没见神色有什么波动,仿佛就是再自然不过问了句:“还有几天,你慢慢考虑,周日前给我答复?”
“……好。”正纠结着,余光瞥到赵晗从便利店拐出来,梁桉心底抓狂,电光火石间,一掌把江浔推进副驾驶,结果自己脚下一软,也跟着踉跄栽了进去。
江浔没反应过来,后背就闷声撞上内饰。
不大的副驾驶座挤了两个人,稍微一动,冬装萃蔡作响。
“你干什么?”
“嘘!别说话!”
“你起来。”
“我不能起来!”
“梁桉。”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是见面以后,江浔第一次叫她名字,他心情复杂,看她探头探脑盯着窗外,一边盯一边说:“之前说的那个朋友!要是让她看到我们……”
梁桉急得猛侧头,两人恰好动作相对,扭头时唇角不小心蹭到了什么。
柔软、温热、蜻蜓点水。
两人明显都僵了下。
梁桉终于意识到现在状况有多荒唐,猛收回撑在靠背上的手,掩耳盗铃道:“那我就,就……完了。”
话音落地。
车内气氛寂静到诡异。
这份诡异一直持续到家门口,梁桉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都没敢开门。
因为祸不单行。
今天中午赵晗跟她发消息有个乐队想找她编舞,聊了聊说想看看之前的demo,梁桉说U盘在自己房间书桌抽屉里,让赵晗去拿,完全忘记自己上周末从南锣鼓巷回来,一股脑把结婚证和U盘塞到一起的事。
等想起来为时已晚,只敢默默问demo发过去没有。
赵晗说搞定了,剩下的等你回来再说,但剩下的是什么,梁桉不敢细想。
进门的时候,赵晗正在敷面膜,长腿搭在桌子上,脚边是刚吃完的关东煮,见她进来就“诶呦”一声,“这是谁啊,已婚人士,我怎么没见过呢。”
梁桉放下包,举手投降,“我老实交代,您好好说话,给您鞠躬了。”
“结婚半年连知情权都没有。”赵晗把面膜扯下来,“我可不敢让你交代。”
“之前想说来的,这不是你跟那谁关系复杂,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噢!那还是我的错喽!”
果然开始阴阳怪气,梁桉拿出杀手锏,“赵女士,你跟那谁的事,我不光没有知情权,还在公司给你打掩护了。”
“我那是猪油蒙了心!把前男友睡了嫌尴尬,性质能一样吗?”
不愧一条裤子长大的……
一个瞒着对方跟人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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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一个瞒着对方跟人领证了。
不过两相比较,还是后者情节更严重。
梁桉性子务实,既然敢领证,肯定是过了层层考量。
但朋友是什么,那就是只要不违法,别的只要知情权,她当然得好好审问审问。
赵晗话锋一转,“说说吧,结婚证上那位,何方神圣啊?”
“机场蹭年夜饭那回,去的就是他家。”梁桉幽幽叹息,把从芝加哥到极客的尴尬往事一一赘述,包括合约。
听完这一长串,对面人虎口卡着下巴,拇指在脸颊上轻蹭,装模作样扮起福尔摩斯。
梁桉对上她表情,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你这是什么眼神?”
“世界真小——”
赵晗一脸神秘兮兮的,“小梁子,你知道爱情是怎么产生的吗?”
这人自从当画手,给她一个支点,地球南北极都得谈上恋爱,只好笑道:“脑子有病?”
“漂亮——”
画手的本能驱使,赵晗跟饿死鬼一样,恨不得冲进梁桉脑袋里面掏素材,“你再给我讲讲呗。”
“不开窍的职员和工作狂的霸总,先婚后爱,多带感的故事。”
梁桉没好意思说,刚刚就在你眼皮子底下,都带感到差点儿亲上了。
她严词拒绝,只绕开话题道:
“你少来,我可不想被你画进漫画里。”
“而且,你现在这关注点是不是跑的有点偏。”
“虽然是因为熟人认识的,但你就这么放心跟他领证?”赵晗敛了玩笑,眉头皱着,“不怕被骗财骗色?”
“我身上能薅出来的羊毛还比不上他的头发丝,至于骗色……那他还不如买个镜子来得直接。”梁桉摇头说道。
“骗不了色?”赵晗觉得荒唐,“咱们虽然不用脸赚钱,但不代表咱没有脸啊,你难道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吗?”
毕竟对面的人,眼似秋水,乌发如瀑,肌肤如玉,美得浑然天成。
要不是不想跟林音扯上关系,梁桉就算不当演员当模特,也够日进斗金。
梁按:“……”
知道不是骂她,但听起来,总感觉怪怪的。
而且她现在哪还顾得上这,这一天过得跟打仗一样,尤其刚刚在楼下。
临走前,他用再淡然不过的语气说:“很抱歉,可能这个建议有点唐突,但还是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
江浔游刃有余的,他待人接物你都挑不出毛病,但越是轻飘飘就越让人觉得抓耳挠腮,好像心怀不轨的人是自己。
“……又不住一起,没有机会骗的。”梁桉垂头丧气道。
至于身背嫌疑的人。
这会儿正在家里开跨国会议。
欧美市场现在由分公司那边单独管理,但基于品牌统一的考虑,还是有不少决策需要在他这儿走个程序。
食品生产流程长,2月份的情人节,12月就得提前定方案。
屏幕上是明年节日的营销方案,内容简单,白纸黑字:【失误的吻】还配了两个小熊黏在一起的示意图。
?
江浔盯着屏幕半天,什么失误不失误,哪有人亲一下就能在一起,连基本的逻辑都没有,这什么破提议!
“这就是事业部给出来的方案?”他问。
叶钧:“江总是有什么建议?”
“我没有什么建议,这文案太无聊了,重写。”
“怎么会,这可是我们部门女同事选出来的,全票。”
“你们部门审美怎么回事,还有产品造型也不行,也换掉。”
“目标人群就是我们部门的这些人。”
“换不了。”叶钧耍起赖,独立事业部之所以独立,那就是拥有自主决策权,别人怕江浔,他可不怕,搞市场的上哪找不到工作,更何况他是个护犊子的人,说他可以,说他部门的人不行。
“两天后我要看到完整的策划案,其他的你们自己决定。”江浔抬眼看到沙发上的呆头鹅,表情蠢得要命,比屏幕上的熊还蠢,他眉头轻皱了下道。
12. 同居协议
有一种定律怎么说来的。
你越害怕什么,就越发生什么。
梁桉想躲着不见人,熬到尘埃落定那一天,随便下周怎么处理,大不了跟爷爷说她被公司发配国外了,虽然研发根本没有外派的业务。
可惜天不遂人愿。
翌日一早,刚到公司楼下就远远看见大厅里高瘦好看的身影,她蹑手蹑脚磨蹭,等人进了电梯才疾步往里冲,一气呵成进办公室。
中午在公司食堂,好死不死又瞥见冷峻好看的脸,她端着餐盘就走回头路,林听跟在后面猛一惊,忙护住自己差点不保的糖醋小排,“咋了?上班儿上魔怔了?”
“我忽然想起来今天减肥,就不吃了。”梁桉撂下这句话就一溜烟儿撤出,都没等到林听把话说完:“欸不是……”
周五上班以为终于要解放,结果一头冲进电梯里,看到一身黑色大衣的江浔。
“江总好。”这声招呼是林听打的,度过被裁危险期,她现在大大方方的。
“江总好。”这声招呼是梁桉打的,心里打着小算盘,她现在小心翼翼的。
江浔嗯了声,目光滑过两人,没作停留。
但林听眼尖,看见老板摁电梯键时候略显僵硬的动作,主动问候,“江总,您胳膊不舒服吗?”
“……”
梁桉顿时如芒在背,一抬眸,江浔视线恰好透过镜面门压在她身上,不多不少刚够心虚。
尤其那一推根本没有意义,她上楼就被单堂会审了,但她打死都不会说的。
“没事。”几秒静默后,江浔说。
本来就是礼貌性的互动,林听惊讶发现,老板这会儿穿着外套,暖化了之前西装革履的杀伐果断,尤其已婚人士还多了外人不可染指的禁忌!
林听给梁桉一个肘击,用唇语呐喊,“好帅啊!”
梁桉心虚,用眼神回她,“……你没事儿吧。”
大衣挂架子上的时候看起来一般,没想到穿到身上这么好看。
不过他怎么穿这件衣服?但转念又一想,爷爷给孙子买的,穿不穿、什么时候穿都是人家的自由。
电梯门开,梁桉长舒口气,拉着林听就跑。
后肩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故作镇定的背影落荒而逃,江浔看着金属门关闭,合理担心起研发部门的实验器材,这姑娘手劲儿怎么能这么大。
一整天,梁桉都泡在实验室调配方做样品,等再出来,看到赵晗打了几个电话给她,忙回过去,“怎么了?”
“晚上火锅不?”
“你海报画完了?”
“今天公司团建,下班早,前天不是有个乐队找我们编舞,聊起来才发现就住我们对门儿,就是上回敲错门的那个,说晚上一块儿吃饭,几点到家啊你?”
“这么巧?!我刚从实验室出来,现在下班半小时就到。”
“行,那我在家等你啊。”
“好。”
梁桉现在也有种感觉,世界真小。
她收拾东西下班,揪着一颗心搭电梯再如释重负走出公司大楼,等到家迎面就撞上4张陌生的脸。
乌泱泱几个人往预约好的店去,一路上又是寒暄又是道歉,梁桉得知他们之前演出livehouse居多,但下个月要上音乐节,所以想搞点有意思的东西。
主打曲是浪漫又复古的风格,看到梁桉之前的视频,一眼觉得特别合适,就找上来了,只是没想到他们就住在对门。
都是专业的人,一顿饭下来想法聊得特别顺。
搞乐队的都有时髦因子,主唱更是门面,季池挠挠后脑勺,发出邀请,“那天晚上喝多了,实在不好意思哈,明天晚上朝阳有场演出,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不嫌弃能来捧个场。”
说完,朝她们笑了一下。
咧嘴露出一排小白牙,人比音色还阳光灿烂。
赵晗连拱她胳膊两下,因为话是跟两个人说的,眼神却是看着梁桉的。
她反应慢,但赵晗反应快,立马应下,并保证她们一定会去的。
免费么,不去白不去。
只是合作还没开始,6个人先搭建了战斗友谊。
一顿饭吃完天早就黑透,从店里出来的时候赵晗跟梁桉走在前面,刚好看到斜前方不远处有个令人倒胃口的场景。
公交站台亮着冷光,等车的就俩人,小姑娘穿了身浅色的冬装,表情难为推拒,旁边地中海的中年男人不厌其烦地搭话骚扰,手也不老实。
赵父的刑警本能赵晗多少也遗传了点儿,一股脑就冲上去,最后演变成了n人混战。
流氓转头就报警,把他们全送进了派出所,还贼喊捉贼,“警察同志你可得评评理,六打一,摆明了以多欺少啊。”
“打你都他妈算轻的!”
乐队四个人,只有贝斯是女生,剩下3个大男人立马挡在几个女孩儿前面,“警察同志,这人渣光天化日性骚扰小姑娘,你别听他在这儿恶人先告状……”
又是个不寻常的周末。
小姑娘今年刚上大学,找了个家教的工作,没想到半路会碰上猥琐男。平时在手机上也没少看,说碰到了该怎么拒绝该怎么骂……但毕竟年纪轻轻头一回,装不出得心应手。
从派出所出来。
梁桉终于止了心里潮涌,叮嘱她回去跟对方商量改改上课时间,大晚上走夜路确实不安全。
小姑娘明显被吓到了,身子还在微微发抖,抿唇点头,“谢谢姐姐,谢谢哥哥们。”
几人最后又把人送回公交站台,等看着上了车才拐道回家。
赵晗气得怒发冲冠,但一转头看见张霎白的脸,梁桉父亲是法官,因公殉职,怕是混战勾起了不好的回忆,她握住她的手,“桉桉,你还好吧?”
梁桉摇摇头,反倒想起大四那年。
临近毕业,她泡在图书馆写论文,有只黑棕色的手往她翻着书的手上摸。对方身材壮硕,一直试图靠近,梁桉当即翻脸撤退,却次次被拦住去路。
正着急,忽然一只手从身后轻轻搭上她的肩,耳畔落下道低磁英音:
“总算找到你了。”
她抬头,看见张五官精致的脸,刘海细碎,隐约露出额头,遮不住漆黑的眼。
她靠近他,像靠近安全感。
闹剧结束。
梁桉道谢,他说句不用谢,走了。
两年后公寓门从里打开,她又见到那双好看的眼。
人跟人的关系,从来就藕断丝连。
正想着,手机响了。
江浔的电话,他问她在不在家,说:“老爷子那天买的衣服,今天才有空收拾,你下楼拿。”
是她那天让找跑腿或者秘书把衣服送过来。
城市的夜晚,每天都千篇一律又独一无二。
思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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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三,梁桉问他,“江总,如果认定我们分居的话,爷爷会做什么?”
“也不会怎么样,就是每周末把我们叫过去,说点儿他们老一辈那一套,好让我们修复感情。”江浔很意外她会这么问,但回答的时候,还是尽力避免施压的可能。
“爷爷现在身体还好吗?”
“说不定比我还好。”
“那这半年他都有好好检查吗?”
“往医院跑得挺勤快。”
梁桉在给自己铺理由,他也没催问,就这么按部就班的回答。
她不合时宜想起在公司听到的评价。
“这绝对的工作狂啊,看来以后日子不好过了。”
“明明长得像冷面天使,怎么骂起人跟魔头一样。”
“你们说是不是越不讲理的人越能干老板。”
……
但细想,他冷静理智,看起来永远势在必得,但攻击性谈不上,只是办事风格利落而已。
第一次见面帮她解了围,第二次地毯被弄脏没多说半句,第三次被说坏话也不计较。
至少助人为乐、情绪稳定。
梁桉看着窗外,鼓足勇气:“我可以搬过去住。”
只是不想长辈的期望落空。
她这么告诉自己。
“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八成车里空调太热,从她问第一个问题就猜出意料中的结果,但江浔还是愣了下,跟她说。
“就按照之前说的就可以。”免费的才是最麻烦的,也是最贵的,没有人喜欢麻烦,所以梁桉也不避讳谈钱,她顿了下又道:“但在这个基础上,我们需要再拟定一份协议。”
“嗯,你说。”
“虽然不知道你的生活习惯怎么样,但我们只是表面的夫妻关系,所以住在一个房子里,首先都不能干涉彼此的生活,就当作是合租的舍友。”
“比如?”
“其实也不多,只有三条。”
从小到大,梁桉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
吃的食物、穿的衣服、念的学校、选的专业……就连刘海长度都要符合林音要求,否则就是数不清的‘好言相劝’。
既然合租,那就得从一开始划分好边界。
是尊重自己,也是尊重对方。
“我的作息很规律,没有加班之类的特殊情况,我一般10点前睡觉,所以第一条希望你10点以后不要弄出什么大动静。”她说:“我同样也会尊重你的时间。”
公事公办的聊起合租守则,江浔没意见,但是好奇——
这年头还有10点准时睡觉的现代人,不过想起她偶尔过分夸张的腔调,又觉得不足为奇。
“嗯,没问题。”他说。
“阿姨不在的时候,我们就是陌生舍友,自己的生活区域自己打理,如果要带异性回家,需要提前告知对方。”
这只是各取所需的短暂婚姻,更何况江浔这样的人家世容貌都顶好,不会缺人喜欢。如果他有喜欢的人想谈恋爱也没问题,但合租最忌讳这些男男女女的事。
江浔有意见,他没听过领了证还能带其他异性回家的说法,但他还是问:“第三条呢?”
毕竟男女有别,梁桉补充,“第三条是公共区域不能穿着暴露,也避免肢体接触。”
肢体接触?
江浔轻嗤了声,有意提醒,“如果你自己能保证的话。”
13. 女朋友
“那是个意外!”梁桉立马为自己辩解,但反击的一点气势都没有,反倒带着心虚,“我对……”此表达诚挚歉意。
“不用打官腔,除了这些,还有吗?”江浔心有所感,打断还没出口的一长串。
人家还一句话没说,自己先抖个干净,好像她很着急跟他一起住一样,
梁桉忽然有点儿尴尬,隔着屏幕揉了揉鼻尖,“……我说完了,您有什么要求吗?”
“我很老吗?”他忽然问。
领证那天她见过身份证,还习惯性记成备注,严格来说他比她大两岁半,梁桉想了想,“不老啊。”
跟其他同职位的人来说,不仅不老,还很年轻,也很好看。
“那你跟我您来您去?”
梁桉抿了下唇,“我那是表达对您的尊重。”
江浔沉默半晌,“叫我名字就行,私下养成习惯在他们面前才真实。”
明白了,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梁桉规规矩矩喊:“好的,江浔。”
颇有一雪前耻的意味,她就知道上次是意外,说完还在心里自我鼓励——真棒!这回叫对了!
“原来不打官腔也能说话啊。”江浔对她说。四个字就够回答问题,他实在不理解为什么每次都要拉扯一长串。
阴阳怪气?
梁桉接他茬,面不改色回:“你放心,我以后尽量不说话。”
电话那头,江浔低低笑了声,“你愿意帮忙,我很感谢。”
看看,多清风霁月啊。
梁桉刚鼓起来的小情绪就这么被轻飘飘压下,她‘噢’了声,问周日方不方便,她周六有点事,不好搬家。他说方便。
周六是圣诞,赵晗喜欢热闹,又逢天降演出,等不到开场就急吼吼拉着梁桉直奔酒吧。
朝阳和三里屯夜生活都挺丰富,酒吧跟livehouse更是热闹。
这家酒吧是新开,阿酷司顶级音响配上暗调的奢华空间,氛围感满分,随手拍一张都是大片。
梁桉头一回来,觉得什么都新鲜,坐下来左看右看,扭头时候却猝不及防对上双清冷的眼。
酒吧里光线昏沉,他跟几个朋友坐在卡座里,三男一女,四个人都是赏心悦目的脸。
迟叙是赵晗还没牵扯清楚的前男友,叶钧是刚从分公司转来的品牌总监,也是单身贵公子。
至于中间的男人,他穿了件质感很好的黑色外套,衬得肩膀宽阔,女人一头长卷发,浅杏色毛衣显得人端庄温柔。
他微微侧着脑袋,正在听她说话。
梁桉想起昨晚同意当舍友的事,还好提前说明了异性话题。
生效真快。
不过既然有女朋友,为什么要跟她假结婚,梁桉想不明白。
江浔收回眼,没听到一样确认问:“你们元旦前一天到是吧。”
“是啊,你工厂那边跨年夜前能结束吧?”
“能,你们什么打算?”
“北海道不是滑雪就是泡温泉了,正好今年元旦跟周末连一块儿,就跟以前一样,度假区包栋别墅大家玩儿几天呗。”
“行。”
他的行程,现在自己说了不算。
董事长身份压着,陈舟40%叛敌,晚上的会议和工作通通另作安排。
上次被迟叙叫来跟老板聊得还不错,下午说酒吧正式对外营业,还找了乐队搞嘘头,正好朋友今天回国,这才开车过来捧场。
沈言又想起来,“佳年说是1月份博士毕业,不知道跟不跟得上。”
“我到时候问问她呗。”迟叙回完又转头问江浔,“你老婆呢?不带着一起去?”
江浔斜靠着沙发,神情倦怠,“以后有机会吧。”
“别以后啊。”沈言不高兴,但收着声音,“凭什么他见过,我还没见过,你这就不厚道了。”
迟叙也帮腔,“那个度假区你家老爷子不是投了点儿?跨年不跟媳妇儿一起,知道了不怀疑你啊?”
他们三个,两男一女从小就认识,江浔跟迟叙都是沈父的女婿备选,选谁都行,可惜年轻人从来都跟长辈的期望背道而驰。谁说异性没有纯友谊,他们就是铁例。
沈言家里服饰公司,一年前在跑巴黎时装周,这半个月在跑米兰,今天刚落地。
两次听说梁桉,两次都没见上,好奇得抓心挠肝。
“那我问问她。”江浔想起来研发递的人员名单,神思一动就把消息发了出去,【出差的工作会在节前结束,跨年那天几个朋友要聚聚,你跟我一起?】
演出开始前1分钟,梁桉察觉到手机震动,给他回复:【朋友面前不是不用演吗?】
【去的地方有老爷子眼线。】
【你的朋友我也不认识,不太好吧。】
那天假设可能的时候她说得云淡风轻,但等真的要当着女朋友的面演假老婆,她发现自己没有江浔那么好的心理素质。
她的道德不允许她这么做。
江浔不知道她这些弯弯绕,他说:【你朋友知道了吗,要不要过来坐?】
演出准点开始,鼓槌敲了几下,带着灯光亮起。
梁桉跟赵晗就是奔着演出来的,落座在最靠近舞台的位置。
前奏响起,季池朝她们在的方向扬起笑。
贝斯、鼓点、低哑的烟嗓。
酒吧里躁动因子被点燃,观众们疯狂了,站起来跟着音乐摇摆。
“奶狗变狼狗,这哥们儿太绝了!”赵晗为乐队叫绝,又看梁桉神色不明,担心因为昨天的事陷在阴影里,故意逗她在耳边大喊,“你那婚早晚要离,不如骑驴找马,无缝衔接啊!”
江浔就是这时候收到梁桉消息的。
【那个,我觉得合租的事要不再考虑一下吧,还有我们结婚的事。】
【虽然不知道你跟女朋友是怎么说的,但是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她说:【虽然我没有立场这么说,还可能有点没边界感,但你女朋友如果知道的话,应该会不高兴的,爷爷也会不高兴的。】
迟叙眼尖,顺着主唱视线看到舞台边两个人,胳膊撞了下江浔,“欸,你媳妇儿也在呢。”
“哪呢哪呢?哪个哪个?”沈言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火速追问。
江浔忽地笑了。
沈言奇怪扭头,这么长时间不见,惊讶发现这哥们寒冰菇的脸笑起来竟然挺好看,半点没有平时别人欠他八百万的死样子。
“帮我个忙。”江浔没理会他们看过来的眼神,合了手机对沈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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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片刻,沈言眨巴眨巴眼,望望江浔,又望望梁桉。
舞台旁边,女人毛绒外套、黑框眼镜,一头海藻长发散落肩头,浑然天成的慵懒感,尤其是那张好皮囊,暗色里熠熠生辉。
靠!
这哥们儿运气怎么这么好,人在家中坐,美女天上来。
“啊——”她收回视线,假模假式拖声长音,甩下一句,“那你欠我个人情喽。”
两分钟后,沈言模特似地走到梁桉旁边。
她也不着急,先问调酒师要了杯鸡尾酒,等拿到了才侧头问:“妹妹,一个人出来玩儿啊?”
赵晗听完开场就跑去卫生间,这会儿梁桉一个人坐,偏头看到沈言的脸愣了瞬。
她下意识往卡座瞄,酒吧人来人往,视线落进他清冷眼中。
梁桉忙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我在等人。”
“等他吗?”沈言看她眼神晶亮,没忍住逗她,肩膀朝一个方向轻点。
梁桉知道问的是谁,但不明白干什么,没搭茬客气道:“不好意思,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是沈言。”沈言有玩儿心,但也不过分,敛了笑正经解释,“江浔朋友,你刚刚应该看到我了吧。”
梁桉有点儿懵,点了下头。
“我们从小就认识,江浔呢,是我爸的1号女婿,但他长相不符合我胃口,跟寒冰菇一样,人还没走到跟前,先被那张脸给冻死了。”
沈言喝了口酒,慢悠悠道:“迟叙呢,是我爸的2号女婿,但他太吵了,跟豌豆射手一样,人还没走到跟前,先被话给砸晕了”
两句话明明白白,说了关系解开误会,为了证明可信度,还拖了个迟叙说一赠一。
“啊?”音乐太吵,梁桉被话绕得反应慢半拍。
“所以啊,你老公除了你,没有人要他的。”
沈言坐下,抛掉演了这么久的端庄伪饰,大大咧咧来一句,又问:“听说你也在极客上班,知道叶钧吗?”
“……叶总监?”梁桉就喝了两口酒,但感觉脑袋有点晕,因为话赶话,她根本来不及思考,“知道啊。”
“单身吗?”
“单身啊。”
“性格呢?”
“很温柔,同事都很喜欢他。”
……
男人之间有好用的开场话题,女人也有,两句下来,沈言已经开始跟她姐妹相称。
可惜追夫大计没筹划出来,她先给自己灌晕了,没骨头似得靠着。
梁桉想把人扶起来,结果起身的时候一脚踩空,差点儿栽地上。
多亏一只有力的胳膊,从身后握住她的。
稳稳扶住她要摔的身体,梁桉忙道谢。
“喝多了?”
江浔声音不大,但距离太近,近到鼻尖闯入他身上清冽的男士淡香水味。
梁桉稳住身体,站直了小声反驳,“我没有,沈言喝多了。”
“那脸这么红?”江浔问她。
“嗯?”梁桉抬起头看他,撞入清冷的眼,又想起自己揣测过多的尴尬发言,给自己挽尊,“……就一点点,容易上脸而已。”
“喝多的人都说自己没喝多。”江浔看了眼她座位前度数不低的鸡尾酒,收回手道。
14. 同居
梁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砰的一声,舞台气球在律动里炸裂,红色纸片散落如音符,伴着鼓点在人耳膜上撞击。
“你看你看,我就说他那张寒冰菇的脸吧,是不是一模一样。”沈言突然半靠在梁桉肩膀上,大着舌头对自己刚建立战友情的好姐妹说,“跟他结婚,真是辛苦你了……”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们不算……”梁桉这会儿比刚才清醒不少,忙摆手解释。
“又不辛苦你,管得真宽。”江浔这么对沈言说。
也不知道是谁刚刚口口声声让她来解释,这会儿又装什么大尾巴狼。
沈言鄙视他,下意识切了声,瞥见旁边叶钧又装柔弱卖起晕。
江浔早看穿她那拙劣的演技,但觉得今天可以做个顺水人情。
“没有人接,免得她在这儿丢人现眼,麻烦你了。”他对叶钧说。
周围很嘈杂,叶钧规规矩矩的把人扶过,江浔装样子搭了两下手,垂眸看见梁桉想帮忙又找不到地方下手的样子,也没多说。
等人走了,他问她,“你朋友呢?”
说来奇怪,他们领证前后不过见过寥寥几面,但他的社交圈,她竟然几乎不陌生。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梁桉甚至生出了一种错觉。
譬如她跟他不是闪婚,而是自由恋爱顺其自然在一起的。
台上换了音乐,炸裂摇滚忽然变成浪漫曲调,缱绻摇曳,有情调极了。
“……我朋友?”她抬头,对上双黑曜石一样的眸,神智忽然被拉了回来,“她去卫生间了,我在这儿等她。”
赵晗刚前脚离开,她就看到迟叙后脚跟过去,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哪,但她觉得自己还是不打扰的好。
“你们怎么来的?”他问。
“打车。”她答。
“她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
“你结婚的事。”
梁桉点了下头。
“行。”他说,说完就坐到她旁边。
梁桉懵了下,又觉得他可能是在等迟叙,思索几秒后终于开口,“你在朋友面前,不是不用维持已婚形象吗?”
江浔垂眸看眼前人,黑框眼睛也遮不住眼底那汪光晕,像春水繁花,耀着温润的光。
他忽然觉得好笑,关于自己担心她们喝多了不好回家的闲操心。
自己什么时候喜欢多管闲事了。
“恋爱跟结婚我都没打算,领证的事他们本来也知道,就当是免费喇叭,以后当挡箭牌也名正言顺。”江浔扯了扯嘴角,对她说。
刚刚那一瞬间,他像极了游戏人间的贵公子,好像所有的一切对他都唾手可得,又可有可无。
梁桉被这笑晃了下,她问他,“沈言刚刚为什么会过来啊?”
江浔复侧眸,那眼神似是在说:你说呢。
“迟叙和叶总监都单身,那就只剩下你了……”梁桉想给自己的话找点儿合理性,但面面相觑,她越说越没底气。
“我已婚。”
“对不起对不起!”她能屈能伸,立马双手合十道歉,毕竟确实是自己闹出乌龙,但心底其实不觉得自己有错,因为已婚身份是‘假’的,而且这人明显长了张桃花不断的脸。
江浔摇了摇头,这姑娘没救了,“别拜我,我怕折寿。”
梁桉看了眼自己的手,立马收到身后,嘿嘿两声,“那我方便问问你刚刚怎么跟沈言说的吗?”
就算是维持已婚身份,也没必要让朋友解释这么清楚吧。
“不方便你不是也问了。”江浔说话做事都追求简单,极致的简单,就没听过这种奇怪的客气。
“噢,那我不问了。”梁桉回,她也没那么好奇,反正跟自己关系不大。
“……”
江浔没想到自己被杀了个回马枪。
两人坐着喝酒听歌,谁也没说话。
台上曲调一首接一首,浪漫的、复古的、悠扬的……但梁桉听得心不在焉,本来就到睡觉的点儿再加上喝了酒,她现在上下眼皮打架,困得不行。
终于忍无可忍,掏出手机给赵晗发消息:
【小猫探头jpg.】
【老赵,就算是便秘这个点儿也该出来了吧】
对面回得很快,【我忙着打架呢,一会儿我跟乐队他们说一声,你先回】
……
打架?哪个架啊?
梁桉收了手机跟江浔告别,姿态乖巧,“我朋友说她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你慢慢听哈。”
说着就穿上外套起身,却看到江浔也离开座位,疑惑问:“你不听了吗?”
“太吵。”他说。
“噢,你不等迟叙啊?”
“等他干什么?”江浔甩出一句。
不等人又嫌吵还坐这么久?
梁桉想问但没出声,他刚刚就嫌她多问。
出了酒吧,她戳开打车app,还没人接单,从这里到家,距离不近不远,地铁反而绕路,梁桉主动抬手告别。
江浔轻抬下巴,朝不远处点了下,“上车吧,我送你。”
梁桉低头看了眼,23人排队,她也没矫情,道了谢跟着走过去。
拉开车门,大大方方上了车。
那天去他家里就知道,这人真的是懂享受的。
座椅柔软舒适,人坐上去弧度恰到好处,温度、气味、湿度、隔音都是一等一的好。
更何况司机车技很好,一路行驶得稳稳当当。
特别适合睡觉。
路口红灯,江浔停了车,偏过头问:“明天你准备什么时候……”搬家。
话问半句,戛然而止。
梁桉被吵到,秀眉轻颦了下,很轻,换了个姿势,正好偏头转向江浔。
车窗外,都市高楼流光溢彩,像一场视觉魔术。
车窗内,她闭着眼,瓷白面庞上落下乌睫阴影,比起清醒时候过度正经,睡着了更静谧柔软,像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这姑娘心是真大,刚喝完酒就敢这么在他车上睡着。
短暂在她脸上停留几秒。
江浔收回视线。
梁桉睡得昏天暗地,浑然不觉自己睡了别人的车。
等再睁眼,已经是一小时后。
她发现车就靠边停在小区门口,偏头对上清冷的眼,着急忙慌去解安全带,满嘴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想到自己睡着了!……应该没耽误您工作吧?”
他那么在意时间,开会都明令15分钟,她竟然敢霸占他的车睡觉,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耽误谈不上,取消了而已。”江浔看着她,神色不怎么清明地说。
车停以后进来通电话,她颦眉。
好吵。
他长指一滑挂断,在屏幕上轻敲打字,她又不乐意,转身背对他。
还是好吵。
梁桉对此一无所知,她“啊”了声,立马僵住动作思维发散:江浔忙着开会,但自己打呼还说梦话,他又本着道德没有把她在大冬天丢出车,但他干嘛不叫醒自己啊……
“明天几点搬?”他问她,打断她脑内的小剧场。
“行李还没收拾,下午吧,一点钟。”干了坏事,她现在特别规矩,“你放心,我以后肯定好好演,绝对不会拖后腿。”
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另一件事。
梁桉上楼以后,赵晗还没到家,她洗了把脸,端坐在沙发上给赵晗发消息,【我和你说个事,你先别生气】
赵晗:【什么事?】
梁桉:【秒回!你不打架了?】
【。】
【打完了,你说】
梁桉很执着:【你先答应我不生气】
【你说,我不生气】
【情况特殊,我得搬出去住一段时间】梁桉火速解释,【也不长,可能就几个星期,演完戏就回来了】
赵晗:【搬出去?!几个星期?!演完戏?!】
完蛋,还是生气了。
梁桉滑跪迅速,【你打了迟叙可就不能打我了哦】
赵晗被气笑了,反手一通电话打过来,让她在家等着,半小时后就杀到了梁桉面前。
两人掰扯几句,梁桉嘿嘿笑:“我跟他就是友好互助的好同事,这个房子也不退租,还当工作室呢,很快就回来了。”
“嗯,领了证的好同事。”
赵晗冷硬回应,又质问她,“那我怎么办呢?你就抛下我不管了吗?我们的感情不算数了吗?”
煽情的话张口就来,因为赵父是刑警,专业审讯犯人30年,赵晗在家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被看穿。
赵母祖上三代中医,动不动就给她把脉开药,装病这种好事从小就落不到她头上,不然就是长针伺候。
好容易梁桉回国俩人合租,她还没潇洒半年舍友就要被抢走,她当然不乐意。
周日下午12点55分。
江浔发来微信,问她行李好不好收拾。
梁桉:【不多,就一个箱子】
江浔:【那我在门口,你下来吧】
【好,我很快】梁桉下意识看了眼窗外回复。
他们是雇佣关系,她付出劳动,他给予报酬,按道理是再简单不过的合作。你以为他果决利落,该下了命令就当甩手掌柜,但他却不请自来。
不过她也不算很意外,自己帮了忙他自然会礼数到位,更何况他身上还有数代财富滋养出的教养,就像他之前多次送她回家一样。
梁桉是跟赵晗一起下楼的。
后者摩拳擦掌:“我当然得送,不然显得跟你没有‘娘家人’一样。”
但等到见到真人,赵晗心底啧了声。
真烦!
冬天的北京街头,阳光透过枯树枝桠洒在地上。
梧桐树下停了辆路虎,车门半敞开,江浔就站在车旁,垂眸拿着手机回消息,时不时发句语音。
哪怕是精英众多的地方,他站在那儿,也是独一无二的出挑。
“你假老公怎么长这么帅?”赵晗撞了下梁桉胳膊,语气不忿。
“哈?”梁桉没反应过来,而且结婚证上有照片啊。
“夺舍友之仇不共戴天,但对着这脸,我不好理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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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壮生气啊!”问题很严肃,情况很危及!
梁桉没忍住笑出声,不小心对上江浔看过来的眸,她立马敛了笑走过去。
“你好,江浔。”
这声招呼是他对赵晗打的。
他倒是没想到,上周末梁桉还让他转告迟叙瞒着领证的事,这周末人就能一块儿送下楼了。
赵晗回过神,眼神算不上友好:“你好,我是赵晗,梁桉舍友。”
江浔淡笑了下,“听说过。”
迟叙那张狗嘴最近没少在他耳朵边聒噪。
好皮囊永远有奇效。
这一笑,赵晗更没法生气了,她把手上背包递给梁桉,大方说:“去吧,找你新舍友去吧。”
“我来吧。”江浔这点绅士风度还是有,私人行程没带助理和司机,他接过行李箱和背包放进后备箱。
周末人多,北京又是堵车名城,等到小区,已经过去一小时。
梁桉从附中开始寄宿,从小到大都是跟人一起住,但跟异性合租,属实头一回。
新奇的一切,这一路上,她竟然隐约几分兴奋。
上次来的时候任务匆匆,没来得及看,这次情况不同,梁桉租客心态打量起来。
小区很大,从开进来到现在十分钟了,还没进到地下车库。
正午时分,日光透过树梢洒下斑驳光影,树影晃动,就是少了点儿什么。
绿化很好,可惜小区空旷,了无人烟。
梁桉终于想起来,她现在住的老小区,每到这个时候,空气里总会飘着厨房炒菜的味道,热油焦香让人口水直流,面积不大,人间烟火的气息却浓。
梁桉左看右看,没什么新鲜的了,她扭头问:“这里的房子贵吗?”
她也不是想买,就是纯粹好奇。
“还行。”江浔开着车,却也不耽误说话。
梁桉噤声。
她懂,有钱人的还行,就是她得从秦朝开国干到现在。
还买不起。
“摆渡车能每天接送吗?”她突然想起来,这小区光是开车进来都得这么久,每天走路出去,那不是要了她的命。
“每年有固定次数。”
业主都有私家车,物业有接送业务,但达不到每天都能供给的频率。
“那我以后怎么上班?”梁桉终于意识到大问题。
“车库里的车,你随便挑一辆。”江浔说的云淡风轻,反正开不完,她随便选,但问题不在这儿,梁桉偏头看过去,“可是我不会开车。”
她附中毕业才刚17,年纪不够考驾照,后来好容易成年了,她又转学去康奈尔,回国这半年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来不及去驾校报名。
更何况江浔的车,动辄几百万起步,她一介小职员开去公司,未免也太惹眼,而且撞了擦了根本赔不起。
“坐我的车。”江浔顿了顿,“你跟我一起去。”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她怕上午刚从车上下来,下午公司就谣言满天飞。
江浔右转车的时候看了一眼,看出她意思,“家里有个司机是接送许叔采购的,我让他把你的行程加进去。”
虽然还是有点夸张,但也没有其他办法,总比跟老板一起上下班好。
这小区不行。
连出门都是问题,她有钱了也不买。
从电梯出来,梁桉只负责提着随身的挎包,行李箱和背包都在江浔手里。
进门,梁桉一眼看见沙发上两只大鹅,看起来真得跟周围格格不入,她转头问:“我住哪啊?”
“主卧,已经空出来了。”
江浔说着看了眼腕表,“我一会儿要在书房开个会,你随意,有需要帮忙的,放着等我结束了弄。”
梁桉比了个ok。
老板工作,她绝不打扰。
一小时后,她刚搞定行李箱,赵晗信息就发进来。
【给你背包里准备了趁手的工具,不用谢】
……趁手的工具?
梁桉将信将疑去检查,打开的一瞬间,她一通电话拨过去,“你放锤子跟扳手干什么?”
“你不懂,男人这种生物非常不可控。”赵晗语气老成,“而且你这张脸,很容易让人把持不住的。”
“那要是我把持不住呢?”梁桉觉出几分好笑,拿出锤子端详。
隔壁书房的人——皮囊出色,身世出众。
但不难看出,是个除了工作以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人,包括婚姻和感情。
男女这种事。
浪费时间,在他眼里不如工作有价值。
“那就没问题了。”
赵晗想得开,只要不是被动,姐妹想睡帅男人,那绝对没问题。
梁桉收拾半天滴水未进,这会儿说起话才意识到口渴,顺手就拿着锤子拉开卧室门。
四目相对——
梁桉立马掐电话,把赵晗最后那句“你手劲儿大,这两个工具是不是很趁手”生生掐断。
江浔看看她手里东西,又看看她。
半晌,忽地笑了,“我的生命安全,好像得不到保障啊。”
15. 暴露
梁桉迅速手背后,藏起‘作案工具’。
“没交租金就住这么好的地方,还白得了一套房,我就是想看看房子有没有哪儿坏了好维修维修,不好白住嘛不是。”她还是改不掉心虚时候话赶话的毛病,脑子疯狂转动,搜刮说辞。
“嗯,那之后就辛苦你了。”江浔没什么特别反应,在屏幕上敲了几个字,淡淡道:“好好检查检查,别到时候敲错地方,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
“我视力特别好,不近视,不会的不会的。”梁桉紧张解释。
江浔发完消息抬眸,视线落在她脸颊上。
因为收拾东西,白瓷面容染上浅浅的红,头发散落肩头,看起来暖洋洋一个人。
他移开视线,语气波澜不惊,“晚上想吃什么?”
梁桉愣了一下,“阿姨不是明天才来吗?”
“我做。”他说。
“……你做?”大老板竟然还会亲自做饭。
她脸上的诧异太明显,江浔想忽视都没办法,“我不做,阿姨没在的这两周,我每天都靠西北风度日。”
合理怀疑他在阴阳怪气。
这人在公司的时候说话直接毒舌,这会儿怕是顾及她来帮忙才忍着没奚落。
梁桉刚被抓住犯了错,现在哪敢让老板给自己做饭,不好意思道:“我不挑食,你想吃什么,我来做吧。”
江浔扫了眼她藏在身后的手,“你没拿那个锤子的话。”
“……这真的是个意外。”自知理亏,梁桉抿了下唇,主动请缨,“不过做饭我是专业的。”
“不用。”
江浔撂下这句就去厨房,为了腾出来中午的时间,他连轴开会,早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胃里很空。
梁桉把锤子丢卧室就跟上,看他从冰箱里拿出牛排跟意面,但她没跟男人独处一室过,这会儿拘谨得不行,轻声问:“我能帮什么忙吗?”
不用已经挂在嘴边,但偏头看到她扶着门框探出来的半边身子和毛绒绒脑袋,江浔又改了主意,让出位置说:“帮我烧水。”
有事儿可干,梁桉立马高兴了,抓住救命稻草般小步挪过去。
珐琅锅咕噜咕噜,江浔把意面放进去,梁桉仔细盯着,生怕冒泡,但眼神又不自觉瞟向一旁专心煎牛排的人。
真是奇怪。
竟然还会做饭。
她以为他什么都有人打理,该十指不沾阳春水才对,但现在拿着夹子给牛排封边,动作不光游刃有余,甚至还很赏心悦目。
男人手长腿长,仪态绝佳,站在流理台前身段儿特别好看。
一双手骨节修长,用力时尺骨突出,隐约能看见冷白手背上的淡淡青筋。
黄油融化,纯血和牛的香气被激发出来,迷迭香的清香也在空间里徐徐弥散。
“看够了吗?”
他突然问。
看太入迷了,梁桉反应过来,猛回神撞上他双眼。
脸上不自在,她慌里慌张去搅意面,佯装无事发生,“这个,这个……要煮软一点吗?”
江浔伸手过去关了火,“可以了。”
“哦……那我去外面等。”偷看又被抓包,梁桉颜面尽失,碎步晃悠两下就落荒而逃,自觉奔沙发,跟呆头鹅端坐一块儿。
直到江浔端了牛排和意面走出来,“过来吃。”
细长吧台上摆了两份晚餐,瓷白的餐具,摆盘简洁却有美感。
一把意面,每一根都均匀裹上酱汁,浓郁奶香的番茄酱,一口爆汁的牛排,撒上黑胡椒、干酪和欧芹碎点缀,香味扑面而来。
梁桉坐下尝了一口,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除夕夜那天在公寓还以为点的外卖,现在看来确实是这位厨艺了得。
又会挣钱又会做饭,身材长相也是一个不落,虽然偶尔说话直接毒舌,但是情绪稳定,这样的男人,哪里会缺人喜欢。
也难怪沈言说她没少被这位推出去挡桃花:
“那位寒冰菇,你别看他冷着一张脸,但是从小到大可受欢迎了。”
“高中时候每到下课,别班女生都一窝蜂围到我们班门口,情书也是一沓一沓往他抽屉里塞!”
“到了大学更夸张,别人桃花是一朵一朵开,他是一树一树开。”
“后来有个女生特别执着,选课、自习、小组活动全跟着他,眼看就要跟着选硕士导师,他就把我推出去说是他女朋友。”
“人家小姑娘伤心了,转头环球旅行遇见真爱,一个月就闪婚,还给他发了请帖。”
“后来如法炮制好几次,不过我也不算亏,薅了他一套公寓当报酬。”
“所以啊,你可千万别给他省钱,那哥们儿钱多得花不完,但你帮他省下来的时间可是无价的。”
好好一张皮囊,可惜长了颗不解风情的心。
梁桉一边吃着饭,一边若有所思,猝不及防一道声音把她拽了出来——
“好吃吗?”江浔问她。
梁桉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捧场,“特别好吃。”
“我是问叉子好吃吗?”
声线低磁,语速不急不缓。
梁桉这才发现,自己正咬着叉子对他发呆。
而那双漂亮的眼睛,正坦然和她对视,毫无偏差。
接连被抓包,梁桉条件反射就要移开视线,但这样又显得心虚太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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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装模做样放下叉子,“我,我吃饱了,行李还没收完……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了。”
说着就三两下收拾了餐具起身,好像桌上有豺狼虎豹。
江浔:“……”
“放洗碗机就行。”他看着她的背影说。
“好的,我知道了。”她背对着他答。
关了卧室门,梁桉微凉手背贴上面颊,掏出手机兴师问罪。
【哪有合租见面礼是锤子跟扳手的】
【现在好了,显得我好像心怀不轨一样】
老赵:【没事的,或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你只是犯了每个女人都会犯的错,更何况你们还是合法的】
“……”
梁桉更无语了。
这就是好朋友,你家着火她拍照,你家乱套她睡觉。
梁桉不算特别认床,但这触感舒适的床品躺上去明显跟她家里的不同,洗漱完关掉灯,她翻好几次身都没能成功入睡。
合租第一晚,不适应。
又觉得口渴,下意识伸手去够水杯发现没有。
睡前端一杯水放床头,老人一般都有这个习惯,梁桉小时候跟爷爷奶奶住,也自然而然学会了,但今天着急忙慌逃回房间,她忘记烧了。
梁桉没想太多,直接起身开门。
确没想到劲瘦腰身直闯眼底。
视线毫无阻挡,遮不住冷白胸膛和轮廓分明的腹肌……
“你……”色相满分,可梁桉不想欣赏,她耳朵腾一下红了个透,声音从指缝里溢出来控诉,“……我们说好的公共场合不能穿着暴露。”
江浔视线滑过眼前人。
简单的白色方领睡裙,长度刚好露出脚踝。
像是刚醒,乌黑头发睡得凌乱,落了几缕在雪白脖颈,更添几分不经意。
健完身,运动衫黏在身上不舒服。
客房没有独卫,看时间以为她睡了,他才干脆裸着上身来公卫洗漱。
这会儿看她手掌严严实实捂住脸,生怕看到什么的样子又觉出好笑,轻笑道:“这就暴露了?”
“你没穿衣服。”
“我穿了啊。”
裤子也是衣服。
梁桉信了他邪,手指悄悄分开一个缝又吓得立马合上,“……你根本就没穿!”
前二十三年,梁桉本本分分,男舞者偶尔练舞也会裸着上身,但那都是好多人一起。
公共澡堂有一群人跟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
更何况她连恋爱都没谈过。
她想说他耍流氓,还想说他不遵守合约她就不跟他一起住,最后却只羞恼憋出来一句,“我有锤子的。”
16. 起床气
梁桉捂得特别实诚,一张小脸只有泛红耳廓裸露在外。
下午看得挺起劲儿,这会儿只是没穿上衣,又不是没穿裤子,却搞得跟他全/裸还有暴露癖一样。
江浔看她一眼,径直拉开浴室门去洗澡,只丢下句,“那我还挺害怕的。”
砰地一声。
门被关上。
梁桉手指悄悄分开一个缝,客厅空旷,哪还有半点男人的影子。
什么人啊。
梁桉放下手,好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她去厨房烧水,三分钟后再次经过卫生间门口,气不过轻轻瞪了眼:不穿衣服你还理直气壮!
但这一眼隔着门,江浔没看到。
翌日,闹钟准时响起。
梁桉几乎一夜无眠,因为不习惯,总之折腾到凌晨才堪堪睡着,不然平常这个时候早自然醒了。
卧室里,厚重窗帘将落地窗遮掩完全,只透出些许斑驳光影,轻轻柔柔落在床上女人微颤的睫毛上。
直到闹钟第五次响起,蚕丝被下终于探出截藕白小臂,在枕边胡乱摸索,啪嗒一声。
不断震动的手机瞬间止住。
梁桉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才翻身下床拉窗帘。
窗外太阳初升,日出在微风里摇摇晃晃,给城市每个转角都镶上层微红。
昨天没什么烟火气的小区这会儿看着莫名顺眼不少。
周一,又是一周一度开工日。
她麻溜换了衣服洗漱,出去时候往旁边瞧了眼,发现江浔的卧室门紧闭,听说霸总都爱早起健身,怕是出去晨练了。
从小练舞,早课和外出比赛是常态。
来不及或者不敢吃饭的时候,梁桉总会提前备好高甜的东西,但时间一长还是落下了低血糖的病根,所以现在每天都规规矩矩吃早饭。
江浔冰箱里什么都有,水果、蔬菜都摆得整整齐齐。
她正研究面包机怎么操作,一偏头看见张清隽的脸,男人身影修长,随意居家的打扮,在他身上也出奇好看。
只是神情困倦,好像刚起床一样。
梁桉已经想开,合租难免有意外,磨合起来总有第一次的,一觉睡醒便把昨晚的插曲抛之脑后。
“早上好啊。”她回头打招呼,念着昨天的搬家餐,又主动问:“我准备做三明治,要帮你也准备一份吗?”
“不用做,让陈舟准备了,你一会儿跟我下去拿。”
江浔不习惯跟陌生人待一起,所以回国也没安排阿姨,有空了自己做,没空时候都是助理准备。
梁桉“哦”了声。
确实,有做饭这功夫,都够他再开个会了。
江浔说完,原本要进卫生间,但盯着看她两秒,又问:“你们部门上班很早?”
“9点半的卡,貌似每个部门都是一样的。”梁桉还以为他是问自己公司状况,老老实实回。
“你们部门有早到补贴?”
“没有啊。”加班补贴都不得了了,还早到补贴,梁桉觉得这问题奇怪,但还是摇摇头。
“又没有早到补贴,你闹钟定这么早干什么。”现在还不到8点,一个讨厌早起的人大清早被闹钟连环call,江浔打开冰箱给自己倒了杯水,连带着起床气一起灌下去。
厨房开放式,空间很大。
对上那双沉静的黑眸,梁桉大脑有些宕机,堵了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我吵到你了?”
江浔看着她,扬扬眉。
他没说他还过去敲了一次门,没敲醒。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那个……今天是个意外,下次肯定不会了。”梁桉立马道歉,毕竟赵晗辣评过她的睡眠,作息像老人,质量像头猪,天塌了都不醒,闹钟更是形同虚设。
江浔几乎没跟别人一起住过,小时候住老宅,他跟老爷子上下楼,谁也打扰不着谁,后来去国外也是自己住公寓,碰上这种情况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在他眼里,失误从来不是失误,是风险预警时没有能力预判,所以只要问题出现,无论多小,都要及时给出解决方案。
梁桉穿衣服从来舒适大过一切,宽松柔软的白色毛衣,领口不大,好看锁骨若隐若现。为了方便,一头长发随意绑在脑后,再加上清纯灵动的脸,整个人看起来软绵绵的。
江浔起床气还没消,但语气缓了不少,挑眉问:
“明天就能听见了?”
“你放心,绝对能。”梁桉再三保证,只要你晚上不裸奔,我肯定能早睡,也能早起,但这句话她抿了唇,只说给自己听。
公司研发部总共三个组,既合作又竞争,金承平是统筹总监,兼任2组组长。
这人资历老,还拜高踩低,平时碰见她们,压根懒得正眼看。
但每逢周一惯例开会,都是废话一箩筐。
喋喋复喋喋,滔滔复滔滔。
逼得人只能开把消消乐保命。
终于熬到结束,林听现在长记性了,等回到办公室才吐槽,“为什么这周不能跟品牌部一起,每周一听唐老鸭开完会,我感觉人生都没有期待了。”
因酷爱撅嘴,金承平得此绰号。
梁桉被逗笑,两人刚聊几句,行政小姐姐忽然打电话给她:“梁工,你有客人噢!”
公司没预约和工卡不能进,微信里没有人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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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发消息,梁桉一路纳闷。
到一楼前台,她先看到行政八卦的表情,继而看到张熟悉的脸。
男孩儿一身运动套装,背了个双肩包,脖子上挂只黑色耳机,看起来阳光帅气。
他招手,笑了下,“原来桉桉工作的地方长这个样子啊。”
季池?
梁桉脑袋发懵,“……你怎么来了?”
“你把这个落在酒吧了。”季池把手里耳机递过去。
还真是她的,梁桉勾唇道谢,“我说怎么找不到了,谢谢你,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上班,还麻烦你专门送一趟。”
季池原本周日下午送到家了,赵晗开的门,她有意撮合,大手一挥就说了公司,还拜托他送过来。不过他这次来还有件事想找梁桉商量。
“给乐队和音乐节定制软糖?”
“对,主办方要我做的。”
音乐节伴手礼是惯例,季池跟主办方商量了,想准备定制产品,正好看到梁桉是软糖研发员,就有了这个想法。
极客的业务线除了研发和更新自有产品,偶尔也会接其他公司客户的单子,只要体量够,定制按道理来说没问题。
研究员既是工程师,也是产品经理。
俩人坐在一楼聊,颜值突出,再加上季池有点名气,人来人往,或打量或好奇的目光一一而过。
迟叙一大早来跟市场部碰了个会,结束后硬拽着江浔送他下楼。
好巧不巧看见这一幕。
迟叙看眼江浔表情,肩膀撞他,热情高涨,“什么叫势均力敌的美貌,随便拎一个出来都够造福镜头,这下还凑到一起了你说说。”
江浔收回视线,无语瞥他。
迟叙见他没说话,又故意道:“看着这么眼熟呢,这不是那天那主唱吗!我说怎么台上台下有互动,原来认识啊。”
江浔懒得理他,“你很闲?”
“你老婆熟的话我回头要联系方式也方便,都是娱乐圈的,说不准以后有机会合作呢。”迟叙说完,又撇撇嘴啧了声,“我忘了,你们是假的,你看我这记性。”
江浔:“是,比不上你,又让白睡了。”
迟叙:靠!
梁桉是在回办公室以后才看到江浔消息的。
-【晚上想吃什么,阿姨现在在菜场买菜】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忙没看手机,你定吧我不挑,什么都行】
过了会儿江浔才回她,【洋葱也不挑?】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她确实是不吃,但嘴不刁,她可以不夹,或者到时候挑出来就好。
江浔:【芝加哥的时候面前那道菜你一口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