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执政官守寡后》
1. 第 1 章
星历3088年,虫族大军如潮水般涌向了人类所在的九大星系。当第一枚虫卵在第九星系边境炸开时,宿敌般的帝国与联邦终于十指交扣——尽管二者交握的掌心还残存着多年交战留下的伤疤。
“默克尔德联合政府”的鎏金牌匾悬挂当日,楚月正踩着虫族先锋官的残骸擦拭军靴。全息投影里联邦上将沈星签署盟约的侧脸清冷如月,楚月嗤笑一声,起身抹掉溅射在面具上的脑浆,“装模作样。”
谁也没想到,帝国与联邦的这场血色蜜月仅仅持续了二十五天。当虫母完成超进化的那一刻,第九星系足以抵挡歼星炮直击的能量屏障瞬间破裂,崩解的光粒子如同逆向坠落的流星雨,裹挟着能量屏障的悲鸣,在太空中划出数千道凄艳的尾迹。
得知帝国位于第九星系的外防线被虫族击破后,联邦政府当即提出了“断尾计划”,那一晚,帝国第三星系的求救信号突然变成尖锐的忙音,联邦议会厅内却在就“断尾计划”进行表决——七十六盏绿灯亮起时,楚月徒手捏碎了通讯器。
“断尾计划”通过后,联合政府就此解散。失去了联邦的援助,归属于帝国管辖的第三和第四星系迅速沦陷,只有第八星系还在帝国上将楚月的带领下顽强抵抗;而在另一边,距离前方战场最近的第七星系成为了首个被联邦战略弃守的星区,第五、第六星系的部分人口则是以批量移民的方式被转移到了第一和第二星系。
星历3090年,依旧没有攻下第八星系的虫族转战第五星系,几乎没有守军的第五星系很快沦为“血星”,得知消息的第五星系移民在第一星系发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游行,但是被联邦政府强力镇压;同年三月十六日,联邦上将沈星对时任联邦最高首领的耶鲁德发动“兵谏”,迫使其交出了军事指挥权,并在当日凌晨与帝国高层取得联系,表达了联邦希望能够再次和帝国联手抗击虫族的意向。
为了展现自己合作的诚意,沈星乘坐私人飞行器只身来到了第八星系的首都星球——莱恩星。
纯白色的飞行器如同撕开夜幕的白鸽,缓缓降落在焦土未消的停机坪上。当沈星踩着伸缩舷梯踏入指挥中心时,楚月正在看终端上的战略部署图。
尽管已经接到了沈星即将到访莱恩星的消息,楚月却并没有按照帝国接待贵宾的礼仪换上军礼服,而是依旧穿着日常款的帝国制式军服,黑色的军服剪裁得体,勾勒出穿戴者的挺拔身姿,肩头的金色徽章上带着尚未褪尽的血腥气,使得本就十分不好惹的楚上将身上又多了几分肃杀气息。
与楚月那身带着战斗痕迹的军常服不同,沈星身上的军礼服更像是一件艺术品,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联邦上将的荣耀与尊贵,精致华丽的白色军礼服搭配上沈上将那张享誉九大星系的脸,看上去格外赏心悦目。
只是跟穿着随意的楚月一对比,此刻盛装出席的沈星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而且从沈星进门到现在,丝毫不讲待客之道的楚上将连脸上的面具都没有摘下来。
“将军,”智能机器人管家MOMO尽职尽责地飞到楚月跟前提醒,“在这种关乎人类生死存亡的重要时刻,为了展现帝国与联邦合作的诚意,您应该摘掉脸上的面具。”
“哦?”面具下的楚上将挑了挑眉,“那我要是不摘呢?”
“戴着面具与人交谈是不礼貌的行为,会显得将军您没有素质,”MOMO的电子音顿了顿,随即又道,“尽管依照数据库对您过往的行为分析,将军您一直都是一位低素质的人,但MOMO依旧建议您,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摘下‘非攻’……”
名为“非攻”的面具由一种特殊的合金制成,可以抵挡绝大多数热武器的冲击和冷兵器的切割,只是它的设计者大概只关注到了面具的实用性,丝毫没有意识到面具的造型对于佩戴者会产生怎样的影响,以至于楚月在旁人眼中一直都是一位“面目狰狞”、“残忍嗜杀”的“冷面阎罗”,再加上楚月从正式从军的那天起,脸上的非攻在公开场合就再也没有拿下来过,所以帝国军队中还流传着一种说法,那就是“谁戴着非攻谁就是楚上将”,至于楚上将到底有几个,那可就不好说了。
见眼前的一人一机还在对峙,沈星只好开口打破僵局:“不摘面具也可以。”
坐在总控台前的女人终于抬眼,面具下的声音带着惯常的讥诮:“银河联邦的星辉,也会洒落在第八星系贫瘠的土地上吗?”
沈星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接话,目光却掠过了楚月脖颈处的绷带,那里正渗出新鲜的血珠。他记得七天前的战报,这个女人单枪匹马端掉了三个巨型虫巢,回来的时候赤狐的机甲舱里还卡着半截蜂王虫的尾刺。
“贵国的医疗条件似乎依旧不太理想。”沈星嘴上回击着楚月,拥有疗愈能力的精神体却踏空而出,长着冰蓝色眼瞳的白色猫咪精准地跃上了楚月的肩头,亲昵地舔舐着楚月的脖颈,因为没有感知到沈星的攻击意图,楚月也就放任了这只漂亮小猫的逾矩行为,不过片刻,楚月颈侧的伤口就在猫咪精神体的治疗下完全愈合。
得了好处,楚月也不好再对沈星摆脸色,只是说话时的语气依旧透着警惕:“说吧,找我什么事。”
“根据超级计算机诺玛的推算,虫族的下一个目标应该是第六星系,”沈星开门见山道,“联邦军事研究院新造出一批杀伤力巨大的重甲,但是在联邦境内找不到符合条件的操纵者,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带着重黎军到第六星系支援。”
“让我带亲军去支援你们联邦?”楚月似乎是被气笑了,“沈上将,要是联合政府还没解散,或许我还能考虑一下,不过现在,”楚月的语气骤然变冷,“第三星系和第四星系的人都快死绝了,现在才来找我合作,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联合政府的事,我很抱歉,”沈星的面色依旧平静,“不过当务之急是解决第六星系面临的危机。”
“作为交换,在联邦民众撤离之后,第六星系将归属帝国所有。”
因为盛产各类能源晶石,第六星系一直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初为了夺得第六星系,联邦和帝国打了数不清的仗,如今,联邦却能为了争取与帝国合作的机会,不惜将第六星系作为谈判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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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来生物入侵的灭世危机面前,人类内部的争斗永远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知道第六星系的价值不比从前,但是抛开这一点,帝国同样需要联邦的帮助,”见楚月不说话,沈星继续道,“据我所知,第八星系的生活物资已经接近匮乏,武器和能源储备也所剩无几。”
“只要楚上将答应与我们合作,联邦将会为你提供你想要的一切。”
骤然被沈星点破第八星系已经穷得叮当响的事实,楚月的心中不免涌起几分不爽,此时再看到沈星身上那件做工繁复、面料昂贵的军礼服,楚月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其实她也有一身华丽的军礼服,只是那身衣服被她放在了第三星系帝国给她分配的房子里,如今早就化成了灰,此刻她穿在身上的这件军常服已经是她最能拿得出手的衣服了。
想到这些,楚月忍不住又想起了第三星系和第四星系的惨案,倘若当初联邦变脸变得没那么快,至少她还能为这两个星系的民众撤离争取时间。
楚月知道,联合政府解散的事不能怪沈星,当初“断尾计划”被提出来的时候,沈星投的是反对票。
可即便如此,楚月还是没办法不迁怒于此时代表着联邦政府的沈星,可以的话,她其实很想在这里跟沈星痛痛快快地打一架,反正在虫族出现之前,两人无论在军校的训练场还是在战场上都是见面就打的关系。
“呵,我想要的一切么。”
楚月突然起身,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移动到了沈星面前。染血的黑色制服掠过沈星胸前的金色流苏,量子枪重重地抵住沈星的心口时,一缕长发恰好垂落在白色军装的肩章上。
“沈上将,”隔着面具,楚月的声音有种失真的冰冷,“如果我想要的,是你的命呢?”
“你不会杀我,”沈星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从容笃定,“我现在也不能死。”
“你是在威胁我吗,”楚月猛地加重了手下的力道,“如果不是联邦毁约在先,帝国又怎么会沦落到如今的境地?”
“还有那个什么狗屁断尾计划,”楚月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联邦这是断到自己大动脉上终于知道疼了?”
“楚上将,请你冷静。”
沈星的胸口已经被量子枪抵出了淤青,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看着眼前这张清冷禁欲的脸,楚月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恶劣的念头。
楚月放缓持枪的力道,银色的枪口逐渐上移,在划过军礼服上的金色绶带后停在了沈星下颌的位置。
MOMO的机械翼僵在半空,眼睁睁看着自家将军用枪管挑起了联邦上将的下颌——这个场景要是被战地记者拍到,恐怕能承包未来三个月的头条。
沈星目光错愕地抬起头,一时间甚至忘了制止楚月的流氓行径。看到沈星的那张万年冰山脸上终于有了表情,楚月满意地勾起了嘴角,“沈上将,有句话其实在你刚进指挥室的时候我就想说了。”
楚月将枪口暧昧地在沈星的下颌处蹭了蹭,目光由上而下将人又扫了一遍,“穿成这样过来谈判,上将是打算对我用美人计吗?”
2. 第 2 章
“……楚上将,”沈星偏头避开楚月的亵玩,一向淡漠的声音中沾染了几分隐忍,“请注意你的言行。”
“这就受不了了?”楚月用枪身强行将沈星的脸板了回来,“可是沈星,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沈星唤醒个人终端,将里面的加密文件打开,虚拟屏幕上第八星系的物资储备数据正在疯狂闪烁红光,沈星修长的手指划过濒临崩溃的能源曲线,将悬浮光屏推到了楚月面前,“如果楚上将并不打算与联邦合作,两个月后,你的士兵们就连机甲润滑剂都挤不出半管。”
楚月突然很想撕碎那身华贵的军礼服,就像当年在军校,她把这位优等生按在格斗场的合金墙上,看着他笔挺的制服绽开裂痕。但此刻她只是勾起嘴角,将染血的指尖按在对方洁白的领口:“不知道沈上将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叫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反正帝国只剩下第八星系了,大不了大家一起玩儿完。”
沈星:“你到底想怎样。”
楚月:“要我帮忙可以,除了第六星系归帝国以外,你刚刚提到的那批重甲也要归我。”
“另外,你要亲自率军确保第八星系的安全,”楚月收回量子枪,“至于其它的,稍后我会列一份清单给你。”
沈星:“……那批重甲价格不菲。”
“我知道,”楚月趁火打劫得理直气壮,“反正你们联邦的那群弱鸡少爷兵也开不了重甲不是吗?”
沈星:“……成交。”
此时,宰人成功的楚上将终于展露出了自己友好的一面,主动朝沈星伸出了手,“那就合作愉快了,沈上将。”
“合作愉快。”沈星的指尖在白色手套下微微蜷缩,当他握住楚月那只带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时,精神图景内的白色猫咪发出了惬意的呼噜声。
星历3090年,帝国与联邦再度联手,帝国上将楚月携重黎军前往第六星系支援,成功击退虫族大军;同年,联邦科学院首席科学家洛维研制出一种能够使虫族的识别系统失灵的诱导剂,在诱导剂的作用下,虫族的繁殖速度骤降,个体的战斗力也因为与虫母的联结减弱而大幅度降低,自此,虫族的进攻速度开始放缓,人类也逐渐找到了反击的机会。
然而,随着战线的拉长,联邦的能源储备也同帝国一样走向了枯竭。为了彻底扭转战局,人类启动了“曙光计划”,在联邦使用最先进的追踪技术获得“根虫巢”的位置坐标后,楚月立刻率领帝国和联邦的精锐部队对“根虫巢”发起了突袭。
这场战斗异常惨烈,双方交战造成能量波动几乎撕裂了整个空间,人类的战斗机群如同一群愤怒的黄蜂,无畏又不知疲倦地穿梭在虫族大军之间,机翼下喷射出密集的激光束,将形态各异的虫族战士撕成碎片;而虫族的孢子囊则是如暴雨般倾泻而下,这些孢子囊在太空中迅速孵化,释放出成群的虫族战士,它们挥舞着镰刀般的利爪,向人类的战舰发起冲锋。
当楚月突破虫族的最后一道防线来到虫母面前时,机甲赤狐的机身已经损毁过半。透过驾驶舱内的显示屏,楚月清晰地看到虫母腹部的外置孕囊正随着她的靠近而剧烈收缩,数以万计的复眼在肉壁上骤然睁开。
[人类。]
[你不该来到这里。]
仅仅只是隔着屏幕的对视,虫母就已经将祂想要表达的信息直接传递到了楚月的大脑中,楚月将自己的视觉敏锐度调到最大,面具下的眼瞳中流转着耀眼的金色,像两簇永不熄灭的火焰。
无数滑腻粘稠的黑色触手从虫母的口器中伸出,以合围之势对楚月发起了攻击,楚月操纵机甲跃迁到了虫母身后,随即召唤出了自己的精神体。
九尾狐跃出精神图景的刹那,战场上的硝烟味中突然混入了几缕雪松冷香。那些本应缠绕在机甲上的庞大触手,很快被灵活的狐尾一一绞碎。九尾狐赤金色的竖瞳中倒映出虫母扭曲的复眼,炽热的火焰从九尾狐的口中喷吐而出,似乎要将眼前的一切焚为灰烬。
[你杀不死我。]
[但你很强大。]
[我可以给你一个加入我们的机会。]
虫母身上的火焰逐渐熄灭,原本泛着金属光泽的甲壳已经变成了焦炭色,楚月无视了脑中的信息,操纵精神体撕开了虫母的外置孕囊,与此同时,九尾狐的身上也因为沾染了大量腐蚀性酸液冒出了缕缕白烟。
忍着精神海被酸液侵蚀的痛楚,楚月使用机甲上的机械臂将高浓度诱导剂喷洒在了虫母被剖开的孕囊中。数不清的未成熟孢子囊在沾染了诱导剂之后断开了与母体的连接,孢子囊表面的莹绿色光芒也逐渐黯淡下来。
孕囊被破坏的虫母被楚月彻底激怒,胸腔内的十三颗心脏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三百艘人类战舰的操控屏瞬间跳转为血色警告,驾驶员们抱着头颅惨叫,大量哨兵因为虫母的精神攻击出现了虫化的征兆。楚月将自己的精神网覆盖至最大范围,随后开启精神体的伴生异能“精神控制”,将所有驾驶员的情绪调整到了平稳状态,生生掐断了虫母的精神污染。
[这根本不可能。]
[你明明是一位哨兵。]
[为什么会拥有精神系异能?]
或许是为了表达疑惑,虫母外甲壳间隙处流动的莹绿色液体突然变成了橙黄色,察觉到自己受损的精神图景正在被修复,楚月突然心情很好地笑了一声,“谁知道呢。”
楚月的存在本就是不合常理的。
无法检测级别的精神力、百分百人机匹配度、独一无二的天赋异能,每一项都称得上是奇迹。
正因如此,“曙光计划”才必须交给楚月来执行。
[人类。]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不需要。”
楚月使用等离子武器在虫母的背部割开千米长的裂口,暗紫色血液喷涌而出的刹那,整个虫巢响起了千万亡魂的恸哭——那些被吞噬的人类意识正在血雨中具象化。
恍惚间,楚月看见了沈星的脸。
沈星向来板着的冷硬面孔此时却柔和得不像话,那双清冷的凤眸中也透出勾人的意味。
楚月不是没见过沈星露出这样的神情。
出发之前,联邦的总指挥室中,她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沈星的腺体后,沈星就是这样看着自己的。
为了确保“曙光计划”能够顺利执行,联邦和帝国几乎派出了所有SSS级向导协助楚月,因为楚月的次生异能“强制征用”可以同时与多个向导进行远距离精神链接并共享他们的异能,所以向导们即便不上战场,也能在大后方为楚月提供帮助。
这其中只有一个例外——次生异能为“绝对免疫”的沈星。
楚月征用不了沈星的异能,也无法强行与沈星建立精神链接,她如果想要共享沈星的能力,那就只剩下了一种最原始的方法——腺体标记。
楚月从来都不是君子,况且大局当前,她没有跟沈星客气的必要。
口腔中似乎还残留着沈星血液的余温,楚月难耐地舔了舔牙尖,忍不住开始回味沈星被标记时刹那间的失神——面容冷淡的男人发出一声低沉性感的闷哼,浓密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脆弱。
此刻,面前的沈星正笑着看向自己,凤眸中流露出的撩拨意味不言自明。
可真正的沈星,绝不会在此刻露出这样的笑容。
楚月挥刀斩碎虫母拟态出的沈星,飞溅的甲壳碎片里映出楚月当年在贫民窟的影像——这个怪物甚至已经读取她的深层记忆。
[放弃吧。]
[你赢不了我。]
楚月的精神壁垒已经因为不堪重负出现了缺口,无数庞杂的信息流顺着精神壁垒的缺口涌进楚月的大脑,即便黑暗哨兵的精神图景十分广袤,此时也因为承载了虫母输入的过量信息出现了崩溃的前兆。
漫无边际的泥沼之中,恶臭的泥浆争先恐后地钻进楚月的口鼻,虫族的残肢和人类的头颅包绕在楚月周围,楚月奋力睁开眼,发现眼前的泥浆变成了一个个流动的漩涡,漩涡中闪烁着数不清的莹绿色光点,看上去令人目眩,却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美感。
不知怎的,此刻的场景突然让楚月联想到自己在军校学习古地球史时看过的一幅名为《星空》的画。
就在楚月即将被黑色的泥沼吞没时,一只白色的猫咪突然闯入了楚月的精神图景。
巴掌大小的猫咪弓着背,浑身的毛炸起,凶恶地朝着泥沼下涌动的庞然大物哈气,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原本的小猫立刻变成了高阶形态的神兽白泽。
通体雪白的瑞兽缓缓靠近用意志抵抗精神污染的楚月,口中发出低沉而温和的鸣叫声,像是在诉说某种古老的咒语。白泽兽蹄踏过之处,所有污浊皆被净化,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晶莹剔透的冰桥。
楚月挣扎着游向冰桥边缘,就在她即将触碰到冰桥时,身后突然涌起了巨大的黑色浪花,无数的触手从泥沼中伸出,狠狠地将楚月拽了回去。
触手表面睁开密密麻麻的眼睛,弯弯的像是在笑,楚月看了眼不远处即将被污染的白泽,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沈星,”楚月借助脑内的精神链接与沈星交流,“通知所有人立刻撤离根虫巢核心区。”
“你要做什么?”
察觉到沈星的声音中透着慌乱,楚月忍不住笑了笑,“别明知故问啊,沈上将。”
白泽依旧固执地修复着楚月濒临崩溃的精神图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近一半的身躯已经没入了泥沼,楚月调动所剩不多的精神力将白泽从泥沼中拉出,将其推出了自己被虫母污染得面目全非的精神图景。
精神链接断裂的瞬间,沈星听见楚月带笑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纪念碑,我要纯金的。”
“楚月!”
白泽再次闯入楚月精神图景的刹那,九尾狐的狐尾正卷着虫母的意识体堕入深渊。赤色火焰冲天而起的瞬间,整个战场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燃烧的机甲残骸悬浮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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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飞溅的酸液凝成了翡翠色的玉珠。
沈星踉跄着跪在指挥台前,咳出的鲜血浸湿了被扫落在地的纸质文件。
白泽突然发出一声凄厉长鸣。沈星抬头望向监测屏,爆炸中心缓缓升起赤色极光,无数光带中隐约可见九尾狐的虚影。当第一缕光拂过主舰舷窗时,那些悬浮的酸液水珠突然绽放成了韦陀花的形状,在死寂的战场上一次又一次地盛开。
星历3092年,楚月率领人类联合军成功击杀虫母并摧毁了根虫巢,星际战争随之结束,人类自此迈入了新纪元。
一百年后。
“α-189”是一颗位于第九星系边缘的行星,相较于“α-189”这个刻板无趣的名字,人们更喜欢称呼它为“边际星”,哪怕每个星系都有数百颗被叫做“边际星”的星球。
星际战争结束后,人类在废墟中开始了重建工作,不过由于边际星自然资源匮乏,再加上虫族入侵对于星球生态的破坏,几乎所有边际星都失去了重建的价值。作为首批被虫族入侵的星球,“α-189”自然也不例外。
理论上,这样一颗破败荒芜的行星本不该有人居住,但事实上,“α-189”虽称不上热闹繁荣,却也不至于荒凉冷清。
对于亡命之徒和穷光蛋而言,“α-189”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至少能让他们活下去——打家劫舍的匪徒强盗们在这里重拾老本行,贫穷的老实人则去垃圾场捡东西换取生活物资。无论处于多么恶劣的生存环境中,只要想活,总是能找到办法的。
今天是联盟往各个边际星运送垃圾的“空投日”,所以聚集在垃圾场内的人格外多,即便往常不屑于进垃圾场的流氓混混,在“空投日”也会屈尊来这里“视察”一番,看看能不能捡到大漏。
“这都什么破东西!”
垃圾场内,一个脸上纹身的黄毛一脚将粘了香蕉皮的塑料桶踢开,口中骂骂咧咧道:“联盟真是越来越抠了,就不知道运点儿好东西过来吗!”
“听说上头最近提倡节俭,”叼着烟头的络腮胡大汉含糊不清道,“我估摸着这次是捡不着好货了。”
“原本我还以为趁着联盟百年庆典,咱们也能跟着过几天好日子呢。”一旁的瘦高个叹了口气,扭头问络腮胡,“大哥,咱还找吗?”
“不找了,”为首的络腮胡当机立断道,“蹲肥鱼。”
所谓“蹲肥鱼”,就是等别人捡完东西再去把东西抢过来。络腮胡和黄毛身手都不错,瘦高个虽然体格一般,眼神却很好,往常三人不想捡垃圾的时候,一般都会找个地方猫着,等肥鱼上钩。
三人说话的功夫,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孩儿已经悄悄蹭了过来。小孩儿的脚步声极轻,却还是被听力敏锐的黄毛发觉,猛地扭头呵道:“谁!”
小孩儿扭头就跑,却被黄毛两三步追上,后领一紧,整个人被拎鸡崽似的提了起来。
“小兔崽子,刚才鬼鬼祟祟地想要干嘛,老实交代!”
“我想捡,捡那个……”
小孩儿哆嗦着指向方才被黄毛踢开的塑料桶,黄毛不屑地发出一声哼笑,将塑料桶踢得更远:“爷不要的东西也是你能捡的?”
“不捡了,不捡了……”
小孩儿满眼哀求地看着黄毛,黄毛并不理会,将小孩刚捡到的“战利品”洗劫一空后才大发慈悲地将人放了。
小孩儿脚刚一沾地,立马就踉跄着跑远了,黄毛看了眼刚到手的饼干,转身对络腮胡和瘦高个道:“吃饼干吗?”
三个男人动作一致地举起饼干咬了一口,视线从垃圾场的这头扫到了那头,就在这时,一辆智能垃圾车大摇大摆地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驶了过来。
说是智能垃圾车,其实就是个锈迹斑斑的自动小推车,轮子歪斜,连识别功能都时灵时不灵。察觉到自己被几个庞然大物挡住了去路,年久失修的小推车立刻选择了消极怠工,直接停在三人面前不动了。
“不是吧,装着死人停在哥儿几个跟前,真晦气。”
黄毛说罢狠狠踹了垃圾车一脚,车身猛地一颤,尸体便从车上滚了下来。感应到车上的重量消失,小推车处于黄色状态的指示灯闪烁两下后竟重新变回了绿色,随后滑轮一转,若无其事地原路返回了。
“黄六,不踢东西你就脚痒啊?”
络腮胡念叨了黄毛一句,随后蹲下探了探地上人的鼻息:“死透了。”
“大哥,”一旁的瘦高个灵机一动,“反正人都死了,不如翻翻她身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吧?”
络腮胡拍了拍裤腿的灰,瞥了眼地上的尸体:“算了吧猴子,别折腾了。”
“别呀大哥,”瘦高个跃跃欲试道,“说不准是条肥鱼呢?”
“肥鱼?这TM是条死鱼!”黄毛啐了口唾沫,嫌恶地退开两步,瘦高个却依旧不死心地要给尸体搜身,口中还念叨着“来都来了……”
就在瘦高个即将触碰到尸体时,原本毫无动静的躯体猛地一颤,猝然睁开了眼。
3. 第 3 章
楚月其实并没有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
当初她将虫母的意识体拖入了精神图景的最深处,随即引爆了自己的精神力,不出意外的话,虫母的意识体会在爆炸中消散,而她则会像那些迷失在精神图景中的哨兵一样陷入精神永眠。
所以现在是……出意外了?
楚月挣扎着坐起身,却发现这具身体带给她的感觉陌生又怪异。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双手,纤细的手指上涂着已经剥落大半的黑色指甲油,再低头,身上是一件缀满了金属饰品的黑色皮夹克,里面是一件沾了血渍的红色印花衬衫。下身是一条皮质超短裙,渔网袜上的破洞用安全别针随意别着,脚上蹬着一双厚底马丁靴,靴面上钉满尖锐的铆钉,侧面还挂着一条生锈的铁链。
楚月抬手摸向自己的脑袋,入手是一头张扬的红色短发,发梢像被电过般根根直立,摸起来十分扎手。借助身边废弃金属板的反光,楚月看到了脸上已经花掉的烟熏妆,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
显然,这并不是她从前那具身体。
楚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闭上眼睛,试图从这片混乱的环境中获取更多信息。可刚一集中精神,垃圾场里各种腐烂物散发的气味、远处车辆的轰鸣声、附近拾荒者的嘈杂声,还有隐藏在暗处的老鼠和昆虫的动静,全都一股脑地钻进她的脑海,让她头痛欲裂。
从前作为黑暗哨兵,即便不在塔的庇护之下,楚月也能游刃有余地控制自己的感官敏锐度,并不会被过于强大的感知力所累。然而,如今她只不过想稍微探查一下周围的环境,脑袋就已经难受得快要炸掉了。
楚月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这具身体太过废柴,一边试着读取原主的记忆。片刻之后,各种杂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不属于她的人生片段在眼前走马灯般闪过。
原主名叫红三,是一个依靠捡垃圾维持生计的拾荒者,不知是记性不好还是另有原因,红三小时候的记忆非常模糊,似乎是从记事起就在大街上流浪了。觉醒成为哨兵后,红三本想加入一个名叫“荆棘玫瑰”的黑邦组织大展身手,却在入门考核时被一个肌肉壮汉一拳命中要害,结束了自己短暂又潦草的一生。
楚月幽幽叹了口气,目光再次触及金属板上映出的那张脸时,眼中不禁多了几分同情。
然而不等她叹第二口气,一个严重变形的易拉罐“砰”地砸到了她的背上。
“猴子,你瞧见没?活的!”
不远处,黄毛砸完人之后安抚性地拍了拍瘦猴的肩,见楚月扭头看向他,立刻凶恶地扬了扬拳头:“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眼!”
“可,可是我觉得她真,真的不像活人……”瘦高个整个人缩成一团,战战兢兢地躲在黄毛身后,显然是被楚月方才突然睁眼的模样吓得不轻。
“都坐起来了,怎么可能不是活的。”黄毛不信邪地重新走到楚月跟前,细看之下才发现眼前的女人面色青灰,身上甚至已经浮现出了暗紫色的尸斑。
就在这时,原本面无表情的楚月突然扯了扯嘴角,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缓缓道:“你,认识我?”
“啊啊啊啊啊鬼啊!!!!!”
黄毛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转身朝着垃圾场外面拼命狂奔。余下的二人见状,也像被恶鬼追赶一般,跟着黄毛一起跑远了。
“都星际时代了还怕鬼,看来心理素质不大行啊。”
楚月歪头看着三人跑没了影儿,这才懒洋洋支起身子。不过片刻的功夫,暗紫色的尸斑便尽数消退,身上的大小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看到这一幕,楚月不由得感到稀奇——据她所知,疗愈异能是一种非常稀有的天赋异能,只有极少数的SSS级向导才有几率觉醒。
反正在她认识的人里面,拥有疗愈异能的只有沈星一个。
难道说,当初她上战场前给沈星的临时标记还没过期,所以哪怕换了个壳子,她也依旧可以共享沈星的异能?
一个临时标记……居然这么持久的吗?
楚月猛地甩了甩头,将这种可怕的猜想从脑子里面甩了出去。
她身上的伤口之所以会快速愈合,一定是因为这具身体骨骼清奇,身为哨兵却觉醒了疗愈异能。
嗯,一定是这样。
勉强说服自己之后,一阵强烈的饥饿感突然涌了上来。楚月只好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开始在垃圾场找吃的。
楚月仔细在垃圾场中辨别食物的味道,好一会儿才在一堆纸箱子下面找到了一袋临期火腿肠。
然而她刚撕开一根火腿肠,一只狸花猫就毫不怕生地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到了她跟前。
“喵~”
狸花猫用头蹭了蹭楚月的马丁靴,发现鞋面上的铆钉有些扎脑袋,转而又去蹭楚月的腿。
“喵~”
楚月实在没办法忽略这样的叫声,只好将剥开的火腿肠放到了地上。
猫咪进食的速度比楚月想得要快很多,掉在地上的火腿残渣很快也被吃得干干净净。摸准了楚月是个好攻略的两脚兽,狸花猫很快便发动了第二轮“卖萌攻势”,楚月不敌,再次向猫猫献出了自己的火腿肠。
很快,原本装了四根火腿肠的包装袋里只剩下了最后一根火腿肠,楚月的肚子也在这个时候“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喵~喵~~喵~~~”
看着眼巴巴望着最后一根火腿肠的可爱小猫,楚月还是彻底投降了。
吃掉全部的火腿肠后,狸花猫舔了舔舌头,乖巧地凑到了楚月跟前。楚月从善如流地rua起了猫脑袋,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小猫。
因为楚月醒得不是时候,所以现在已经过了在垃圾场翻东西的最佳时机,估摸着再翻下去也很难找到果腹的食物,楚月干脆放弃了挣扎,坐到地上开始冥想。
早在古地球时代,部分人类就有冥想的习惯,只不过那时候的冥想更多地用于改善睡眠、缓解焦虑以及增强专注力,而在星际时代,冥想的最大作用则是恢复和提升精神力。
对于哨兵和向导而言,饭可以不吃,觉可以不睡,但要是有人不冥想,那就是思想出了大大的问题。
因为红三刚成为哨兵不久就归了西,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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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精神域还很狭窄,楚月冥想了不到十分钟就将先前消耗的精神力补了回来,再要继续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出现了明显的阻滞感。
楚月明白,这是精神力破阶的前兆。
哨兵和向导的精神力等级并不是生来就固定的,通过后天的冥想和战斗都有机会突破进阶。目前可测量的精神力等级最高为SSS,随后是SS、S、A……F。虽说F级的哨兵除了五感敏锐一些、身体强壮一些以外,基本上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在理论上,只要冥想时间够长、战斗经验够丰富,F级哨兵还是有机会升为SSS级哨兵的。
不过根据目前已有的数据,初测等级为F的哨兵最高只能升到B级,初测等级为A的哨兵最多只能升到S级,而初测等级为S的哨兵最多只能升到SS级——B级与A级、A级与S级、SS级与SSS级,看似都是一级之差,实则隔着天堑。
到了这种时候,精神力破阶就像买东西参加了“砍一刀”,当你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立马就会有下一个“砍一刀”冒出来。
作为一个自出生起就天赋点满的“破阶达人”,楚月并不觉得破阶对她而言算是什么难题——她从出生就是SSS级,之后的破阶次数太多她又没刻意记,以至于当初进军部的时候,个人资料里的精神力一栏她只草草地填了个“SSS+”。
楚月集中精神,利用凝聚的精神力慢慢冲击精神域内无形的边界,很快,脑内便传来了蝴蝶破茧般的畅快感。楚月并没有就此停住,而是继续重复“冥想—破阶”的过程,就这样重复了四次之后,一只毛茸茸的花栗鼠在她的精神图景中成型了。
楚月分出一缕精神力点了点花栗鼠粉嫩的小爪子,算是跟它打了个招呼,小家伙好奇又警惕地打量着楚月,小巧的鼻子微微颤动,像是在确认楚月的身份。
见小家伙不大亲近自己,楚月又将精神力凝聚成的栗子推到了花栗鼠跟前。花栗鼠两眼一亮,两只前爪稳稳地抱住了那颗最大的栗子,小嘴巴快速地在上面啃咬,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有种说不出的可爱劲儿。
将大栗子消灭后,花栗鼠终于开始在精神图景内走动,当花栗鼠完成精神图景内核心区域的巡游后,楚月也就跟它正式建立了链接。
星际时代是一个精神力与异能共存的时代,而觉醒精神力又是觉醒天赋异能的前提。就像精神力有不同等级那样,天赋异能也分为伴生异能、次生异能和第三异能。其中,伴生异能最为常见,只要能与自己的精神体建立链接就能获得;次生异能只有A级以上的哨兵向导才有几率觉醒,第三异能则是S级以上的哨兵向导才能觉醒,而且觉醒的概率非常低。
不过与精神力不同的是,天赋异能的强弱与其所属种类和觉醒几率并没有必然联系——换句话来说,一个人即便只觉醒伴生异能,只要这个异能够强,也是可以吊打觉醒第三异能的人的。
因为异能的强弱和精神力等级没有必然联系,所以获取伴生异能的过程几乎等同于开盲盒,在心中默念了半天“好运来”之后,楚月终于获得了花栗鼠的伴生异能——低能耗。
4. 第 4 章
“低能耗”,顾名思义,也就是降低身体耗能,在不进食的情况下延长机体存活时间。楚月跟精神图景内的花栗鼠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绝望地向花栗鼠传达了自己的意愿:宝儿,咱能换一个吗?
花栗鼠不语,只是一味啃栗子。
emmm……虽然不是什么很厉害的异能,但至少在当下还是挺实用的,不是吗?
楚月哄好自己,凝神催动“低能耗”,饥饿感果然减轻了不少。
但很快,楚月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既然这具身体并没有觉醒疗愈异能,那她的疗愈能力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莫非是刚换了壳子的她还处在新手保护期?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楚月咬咬牙,从身边捡了块棱角尖锐的石头,在胳膊上狠狠划了一下。
很快,楚月的左臂出现了一道皮肉外翻的狰狞伤口,殷红的血珠不断滚落,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上。
可就在眨眼间,神奇的事发生了。伤口边缘的皮肤开始微微蠕动,原本翻卷的皮肉迅速向着中间靠拢,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将它们缝合。涌出的鲜血不再流淌,血液迅速凝固,结成一层薄薄的痂。紧接着,结痂下新的肌肤在快速生长,粉嫩的肉芽一点点蔓延,不过片刻,结痂脱落,皮肤光滑如初,仿佛那道伤口从未存在过。
如果说疗愈能力真的是因为所谓的“新手保护期”,在楚月的生命安全不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这种能力就应该无法触发才对。
虽然很难以置信,但是现在的确只剩下了最后一种可能性——楚月还在共享沈星的能力。
一般来说,临时标记失效的时间因人而异,不过最多也不会超过半个月……话说,现在距离星际战争结束到底过了多久?
“喵~”
狸花猫的叫声打断了楚月的思绪,楚月一低头,发现自己先前喂过的那只狸花猫回来了,嘴里还叼着一只肥美的灰色大耗子。
楚月眼睁睁看着狸花猫把大耗子放到了地上,随后往自己跟前推了推。
“谢谢,我不吃。”
楚月用枯树枝将老鼠拨回了狸花猫那边。
“喵~”
“谢谢,我真的不吃。”
虽然对于猫咪报恩的行为表示感动,但眼前的大灰耗子实在是难以下口,见楚月不为所动,狸花猫再次离开,回来的时候又叼了一只大灰耗子,放到了楚月跟前。
楚月:……咪咪,你是担心一只耗子我不够吃吗?
为了展现自己同样拥有狩猎能力,楚月只好随手捡了几颗石子,砰砰两下砸死了两只更大的灰老鼠。这下狸花猫终于放下心来,喵呜两声之后就彻底离开了。
休息的差不多了之后,楚月循着脑内的记忆开始往垃圾场外走。如果再不找到地方洗个澡的话,她身上的味道应该跟垃圾场的这些垃圾也没什么分别了。
快要走到垃圾场出口的时候,楚月遇到了一对母女:母亲身形佝偻,正在弯着腰翻找可以给女儿穿的衣服,小女孩面色蜡黄,身上的小裙子却干干净净,头上还戴着一个掉了一半碎钻的发卡。
“妈妈你看,我找到了气球!”
小女孩兴奋地拿着已经破掉的气球走到妈妈身边,妈妈立刻从随身携带的布袋中掏出了一个自己组装的打气筒,重新给气球充好气后又用胶带将气球的破损处给粘了起来。
补好的气球并不像卖的气球那样可以在天上飞,但小女孩还是很开心拉着一节气球的绳子在妈妈周围跑来跑去,跑累了又将气球抱在怀里,好奇地开口道:“妈妈妈妈,气球上写了什么?”
“亲爱的艾米,这个上面写的呀,是庆祝联盟成立一百周年。”
“是要过节了吗?”
“是一个很大的庆典,不过还没开始呢。”
“那为什么现在就有气球呢?”
母亲一下子被问住了,张了张口没说话。
丽莎不知道该如何告诉自己的女儿,她手里拿的其实只是其他星球的居民不要的垃圾,一个被淘汰的残次品。
想到这里,丽莎不禁有些悲从中来,因为丈夫欠下的巨额债务,他们一家人不得不躲到边际星逃债,可怜的小艾米从出生就待在这个被联盟抛弃的星球上,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美丽风景。
不过片刻之后,丽莎还是想出了安慰女儿的说辞:“因为庆典是要提前做准备的,艾米手中的气球就是联盟送来的礼物。”
艾米听了这话果然很开心,高声重复道:“是礼物!”
丽莎慈爱地看着沉浸在快乐中的女儿,察觉到不远处盯着这边的视线,立刻警惕地回望了过去。
“你是谁?想要做什么?”
“抱歉,我并没有恶意。”
因为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看起来不像好人,楚月特意与这对母女保持了一段距离:“刚刚见您一直在和女儿聊天,就没有上前打扰,其实我是想问一下,现在是星历多少年?”
丽莎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眼楚月,但还是回答道:“星际战争结束后就改用新星历了,现在是新星历一百年。”
楚月:“人类胜利了?”
“当然,不然我们为什么能活到现在?”说罢,丽莎甚至反问了一句:“你没有学过初中历史吗?”
“抱歉,我没上过学。”
楚月随口扯了个谎,丽莎也没深究,看楚月的眼神中满满的写着“你怎么还不走”。
楚月道了声谢,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身后的艾米突然高喊:“我的气球!”
楚月转过身,发现艾米的气球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强风刮到了高处。楚月脚尖一点,几步就踏上了并不结实的垃圾山,抬手抓住那只即将飞走的气球后又迅速跳了下来。
“给你。”
楚月将气球重新递给艾米,艾米在接过气球的时候抓住了楚月的手,随后又激动地蹦了几下,两眼亮晶晶的喊道:“大姐姐好厉害!”
楚月笑笑,想要摸一摸艾米的头,发现自己的手太脏之后又改成了打招呼:“再见,小妹妹。”
其实从刚刚听到母女二人在讨论百年庆典的时候,楚月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可是一想到真的过了100年,楚月又有些百感交集。
但不管怎么说,结果是好的。
仗打赢了,人类重新拥有了无限可能。而且星际时代人类的平均寿命已经达到了500岁,所以,自己认识的那些人应该也都还在,她并不孤单。
她本以为自己会长眠于永夜,但如今,她也重新见到了黎明。
再也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情了。
走出垃圾场的那一刻,楚月抬头望了望天。
天空是灰的,但她的心情却一片明朗。
***
红三的家距离垃圾场并不算远,大概只有五六百米的距离,楚月沿着街道缓缓前行,脚下是坑坑洼洼的石板路,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在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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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这条老街的沧桑。
街道两旁的建筑仿佛被岁月狠狠啃噬过,墙皮剥落,露出黑漆漆的内里,像是被火焰烧焦的残躯。泛着机油光泽的污水顺着破损的排污管道汇聚到石板路的凹陷处,倒映出悬浮广告牌上“天穹集团改造幸福家园”的标语,悬浮光屏上的电子雪花不断闪烁,恰好遮住了“幸福”二字。
不远处,几个身形枯槁的流浪汉蜷缩在角落里,有的裹着破破烂烂的毯子,有的则是直接躺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身旁还散落着几个已经空掉的酒瓶。
楚月下意识地嗅了嗅空气中残存的酒气,劣质酒精的刺鼻气味直冲脑门,激得楚月皱了皱眉。
可即便如此,楚月也无法否认这些酒对于流浪汉们的价值——有时候一瓶酒,就能抵消一个去死的念头。
其中一个流浪汉抬起头,用浑浊的眼睛打量着楚月,嘴里嘟囔着什么,声音含糊不清,楚月却能从那眼神里读出一丝警惕和敌意,好像她是这条破败街道上唯一格格不入的存在。
楚月淡淡地回望过去,那名流浪汉很快收回了目光。楚月又走了七八分钟,终于来到了红三搭建的铁皮屋。
门框上褪色的平安符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红三歪歪扭扭的姓名缩写。门上的锁已经被人撬开,显然是遭了贼了。楚月握住生锈的门把,整片铁皮门立刻发出了垂死般的吱呀声。
楚月推开门,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张摇摇晃晃的木桌倚靠在角落里,缺了的一脚用几块扁平的石头勉强垫着,旁边椅子的椅背已经断了一截,看起来随时都会散架。地上铺着一块破旧的地毯,上面的花纹早已被磨得看不清,踩上去软绵绵的,还带着一股霉味。
三十平米的空间里,唯一完好的家具是一个脏兮兮的粉色衣柜,此时维持着柜门大开的样子,显然也已经被人翻了个底朝天。看着衣柜里没被小偷带走的奇装异服,楚月头一次感谢起了红三独特的审美——好歹她一会儿还有衣服可以换。
顾不得估算自己的财产损失,楚月连忙走进了淋浴间。
逼仄的淋浴间内,一根锈蚀的水管歪歪斜斜地从墙里伸出来,拼接而成的淋浴喷头是用易拉罐改造的,楚月拧开阀门,水流立刻从罐身挖出的孔洞中天女散花似地喷了出来,其中一股细流恰好击中了屋顶,带下了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皮。
楚月心情复杂地排净了水管里带着锈渣的水,又将淋浴间的地冲了一遍,这才褪下衣物开始洗澡。万幸的是,二手的热水器并没有彻底坏掉,所以洗澡水还是温的。温热的水流喷洒而出,打在了楚月满是灰尘与疲惫的脸上,楚月紧绷的精神终于有了一丝丝松懈,她缓缓闭上眼睛,任由水流冲刷自己的身体。
将自己洗干净之后,楚月又在那个被翻乱的粉色衣柜中找了一身相对而言不那么特立独行的衣服穿上,随后开始确认自己到底都丢了些什么东西。
微型速干洗衣机、纳米恒温被、自动烹饪仪……那位入室的小偷恰好把这间屋子里最值钱的东西全都偷了个遍,统计到后面的时候,楚月忍不住笑了一声。这具身体残留的肌肉记忆正叫嚣着愤怒,而属于楚月的灵魂却觉得荒诞——她一个帝国上将究竟是怎么混到这个份儿上的?
直觉告诉她,这个小偷应该住的离这里不远,而且跟红三打过交道,不然也不会连红三藏在地底下的营养液都给挖了出来。
楚月将嗅觉的敏感度调高,很快就辨别出了这间屋子中尚未散去的另一个人的气息。
5. 第 5 章
那是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孩,名叫兰姆,平日里会逃学去垃圾场捡垃圾贴补家用,偶尔也干点小偷小摸的勾当,撬锁技术更是一流。
红三认识兰姆是因为一次偷窃事件——小孩儿偷东西偷到她身上被逮了个正着。不过鉴于兰姆认错态度良好,又十分卖力地夸赞了红三的穿搭和发型,所以红三就没跟他计较。聊天时发现小孩儿住得离自己不远后,红三十分热情地邀请了兰姆到自己家做客,并且毫无防备地向兰姆展示了家中仅有的几件拿得出手的东西,以及自己储存食物的秘密基地……
锁定了嫌疑人之后,楚月很快就出发了。当她到达兰姆家门口的时候,这个瘦巴巴的小孩儿正艰难地将一个装满水的塑料桶往屋里推。
兰姆努力了三次都没能让塑料桶跨过门槛,再次使力时不免带了些火气,只可惜塑料桶并不能体会他的心情,在兰姆使出自暴自弃的一推后便径直向前面倒去了。
“啊——”
兰姆惊叫一声,就在这时,即将倒地的塑料桶被一只修长的手扶住了。
兰姆原本想要抬头道谢,看到来人是楚月之后顿时脸色一白,口不择言道:“你不是死了吗?”
楚月将塑料桶提进屋子,挑了挑眉道:“谁跟你说的?”
“绿毛龟说的。”
兰姆说完悄悄往屋里瞥了一眼,随后又小声道:“谢谢你帮我提水。”
兰姆口中的“绿毛龟”,正是那个将红三一拳毙命的家伙,这个人原本在流氓混混里属于中低层,但是在杀了红三之后正式被“荆棘玫瑰”接纳,如今已经从一个普通地痞流氓升级为正式的黑邦成员了。
鉴于红三是那块让绿毛龟“飞黄腾达”的垫脚石,所以绿毛龟逢人就要将自己一拳打死红三的光荣事迹炫耀一遍,正因如此,兰姆才知道了红三死掉的事,所以对红三家里的东西动了心思。
“他说你就信啊,”楚月睁着眼睛说瞎话,随后又问兰姆,“我的东西呢?”
“什……什么东西……”见兰姆还想装傻,楚月直接大踏步走进了屋内,指了指桌子上的自动烹饪仪,又指了指地上的洗衣机:“解释一下?”
“……我现在就还给你。”眼见瞒不过楚月,兰姆也只好认栽,将从红三那里偷来的东西一一整理好,楚月将东西清点了一下,很快就发现了不对:“我被子呢?”
“被子……卖了。”察觉到楚月周身的气压下降,兰姆咬了咬牙道:“被子的钱我会赔给你……”
楚月没说话,目光停在了卧室一直紧闭的房门上。
眼见楚月有往卧室走的架势,兰姆顿时急了,拉住楚月的胳膊道:“我说了我会赔给你!”
楚月无视了兰姆的阻拦,直接推开了卧室的门。
昏暗狭小的卧室内,一个老奶奶正闭目躺在破旧的木床上,老奶奶面容消瘦,皮肤松弛,脸上的皱纹如沟壑般纵横交错,每一道纹路都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在她的身上盖着一床粉色的被子,赫然就是红三家里的那一床。
老奶奶的呼吸微弱而急促,双手仅仅抓着被子的边缘,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床边放着一个破旧的木头柜子,上面摆放着一个已经锈迹斑斑的水壶和一个空空的药瓶,似乎很久没有用过了。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寂静。许久,老奶奶终于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有气无力地开口道:“兰姆,是带朋友回来了吗?”
“……是的奶奶。”兰姆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楚月并没有反驳,示意兰姆跟她到外面说话。
“你奶奶这是怎么了?”
“奶奶生病了,”兰姆软着声音,希望能够博取楚月的同情,“我没钱给奶奶买药,但是一床好一点的被子至少能让奶奶好受一些,晚上的时候实在太冷了……”
一只手突然伸到了兰姆跟前,兰姆以为楚月不吃这一套准备揍他,连忙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楚月却只是将手掌向上抬了抬,“不是说要赔我的被子?”
兰姆愣了一下,随即又涨红了脸,磕磕巴巴道:“其实我手里只有十星币……”
楚月被兰姆的话噎了一下。如果她记忆没出错的话,红三买这床被子的时候足足花了三百星币,就算二手被子折半价,也不可能折到十星币。
“当初我可是在垃圾场没日没夜地捡了三个月垃圾才买的这床被子,”楚月面带微笑道,“这件事,我应该跟你说过吧?”
兰姆:“……说过。”
楚月:“所以呢——”
“我可以打欠条!”兰姆急急忙忙地打断楚月,生怕她要把被子收回去,“欠下的钱我会慢慢还上,请你相信我!”
楚月:“你打算怎么还?”
“我每个月捡垃圾能赚50星币,20星币自己用,30星币还你,”兰姆道,“我还可以去偷……”
“那就以五个月为期限,”楚月道,“五个月之后如果这个钱你还没有还上,你知道后果。”
兰姆立刻感激涕零道:“明白!”
说完了被子的事情,楚月转身进了屋,兰姆寸步不离地在身后跟着她,生怕她会变卦或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楚月看了眼兰姆卧病在床的奶奶,凝神思索了片刻,突然对兰姆道:“拿把刀过来。”
“你要做什么!”
兰姆一下子又变了脸色,拦在楚月跟前道:“偷你东西是我不对,你有什么都冲我来,别伤害我奶奶!”
见兰姆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楚月只好开口解释:“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治你奶奶的病。”
兰姆张开的双臂渐渐落了下来:“真的吗?”
“当然,”楚月继续道,“而且,我要是真想杀你奶奶,你觉得你拦得住吗?”
兰姆终于被楚月说服,去厨房给楚月拿了一把水果刀,又按照楚月的吩咐给她拿了一个碗。
楚月:“你先出去。”
兰姆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楚月又继续道:“不想救你奶奶了?”
兰姆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离开了屋子。确认兰姆走远后,楚月用刀在手腕上划出了一道伤口,接了半碗血喂给了卧室里病弱的老人。
老人的气色很快有了明显好转。楚月走进厨房,将刀和碗上的血迹冲洗干净后才把兰姆叫进屋子。
兰姆的奶奶此时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棕色的眼睛里透出慈爱的光,看着眼前脸色红润了不少的奶奶,兰姆又惊又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楚月,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给奶奶喂了什么?”
楚月指了指不远处被自己顺手打死的灰老鼠,随口胡诌道:“处理过的灰老鼠血,非专业人士不要模仿。”
兰姆看着地上的灰老鼠沉默片刻,突然笃定地开口,“红三,你骗人。”
“你给奶奶喂的,是‘神血’吧。”
这回换成楚月愣住了。
片刻之后,楚月试探着开口:“什么是‘神血’?”
“我也不知道‘神血’到底是什么,”兰姆神情复杂地看着楚月:“但是我听别人说,‘神血’可以用来治病,可以用来当燃料,也可以帮助有精神力的人提高爆发力。”
“一支10ml的神血针剂可以在黑市卖到1000星币,”兰姆悄悄握紧了袖中的匕首,“红三,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又为什么要帮我跟奶奶?”
听到兰姆的话,一种异样的疼痛感突然从周身各处缓缓升起。楚月努力压下身体的不适,平静地对眼前的小男孩道:“兰姆,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叫做‘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我帮你并不图什么,你身上也没有值得我图谋的东西。”
“不过有一点,我讨厌恩将仇报的人,”楚月的眼中多了些冷意,“如果你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兰姆被楚月冷漠的表情吓得一哆嗦,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就这么叮铃咣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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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到了地上。
楚月拾起那把匕首,随意地在兰姆面前挽了个花刀,重新恢复了先前那副懒散的样子,“这个没收。”
兰姆:“……”
兰姆对于楚月的恐惧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冷静下来之后,他很快就明白了楚月的意思,立马保证道:“我嘴很严的,不会到处乱说话。”
“……还有,谢谢你救了奶奶。”
“乖孩子。”楚月满意地点点头,指挥兰姆把先前从红三那里偷来的东西给运回去。等到兰姆运完东西之后,红三又薅着这小孩儿给家里做了一次大扫除,抵了他30星币的欠债。
因为干活抵债的这件事,兰姆对楚月的好感又升了一截,临走的时候,这小孩儿已经自来熟地开始管楚月叫“红姐”了。
“红姐,下次需要大扫除了还来找我啊。”
兰姆朝楚月挥挥手,片刻之后又折返回来道:“红姐,神血的生意……你能不能带我一个?”
“我什么都能做,真的!”
“不能。”楚月果断拒绝兰姆之后就要关门,兰姆又扒着门缝道:“那要是之后我来你这里买神血,你能不能给我便宜一点儿?”
楚月:“……可以。”
送走了兰姆之后,楚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脱外套的时候,楚月突然发现口袋里多了一个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块包装皱巴巴的巧克力。
一个小孩儿想在垃圾场捡到这样一块巧克力并不是易事,楚月看着巧克力笑了笑,想着自己今天这个好人总算没白当。
楚月两三口解决掉巧克力,又喝了几瓶从兰姆那里拿回来的营养液,肚子总算好受了一些。或许是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躺到床上的楚月很快就睡了过去。
边际星的昼夜温差很大,没有被子盖的楚月很快便被冻得缩成了一团。可即便如此,楚月也并没有醒过来——她似乎又陷入了那场长达百年的长眠中,意识与虫母死死纠缠在一起,几乎已经到了分不清彼此的程度。
九尾狐的身躯被各种奇形怪状的虫子啃噬着,皎洁的圆月已经变成了血红色,上面缀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卵。楚月手持长刀与虫母不停地搏斗,每当她在虫母身上划下一道伤口,自己便会感受到同等的痛楚。楚月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只被囚牢逼疯的困兽,可是每一次她即将彻底迷失自我的时候,那只雪白色的瑞兽总会来到自己身边,温柔地舔舐她身上的伤口。
某些时候,楚月甚至会看到白泽变成了沈星的模样——眉目冷淡的男人穿着纤尘不染的衣袍,拖着及地的白色长发,步履轻盈地走到自己身旁,俯下身,用那张清冷的脸做着和白泽一样的事。
楚月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毕竟跟一只虫子在一起待了这么久,似乎疯了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当梦里的沈星彻彻底底地贴到了楚月身上,甚至要再进一步时,楚月终于从这个荒诞的梦境中挣脱出来,但很快又陷入了另一个梦魇。
“血……”
“是神血……”
“好香……”
“好甜……”
昏暗的实验室内,一个巨大的休眠仓被放置在高台上,仿佛是一块冰冷的墓碑。楚月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休眠仓表面结出的霜花,然后是一张张贪婪扭曲的脸。楚月尝试着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框定在了一个特制的金属支架上,四肢也被紧紧束缚住,无法动弹。
无数细长的针头从各个方向扎入楚月的身体,有的扎在手臂上,有的扎在腿上,还有一些扎在了头部和颈部。这些针头连接着细长的管道,鲜红的血液顺着管道不断被抽出,却又因为这具身体近乎变态的恢复能力源源不断地再生出来。
机器的嗡鸣声在实验室中回荡,血液和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让楚月感到恶心。楚月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也顺着那些被抽走的血液被剥离了出来,当她彻底看清休眠仓中躺着的那具躯体时,楚月终于醒了过来。
6. 第 6 章
猛然惊醒的楚月从床上坐起身,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刚刚从窒息的环境中脱离。
夜还很长,楚月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梦里休眠仓中躺着的……是她原本的躯体。
楚月本以为现在的自己是“借尸还魂”,可若是,原来的她根本就没死呢?
如果说自己原来的身体依旧存在,那么自己的灵魂,或者说意识,又为什么会转移到红三身上?
这个时候,楚月突然想到了一本名为《意识转移》的书。
楚月其实对剖析意识的书并不感兴趣,之所以会知道这本书,完全是为了应付当时的考试——那时候的她还是一名苦逼军校生,天杀的学校为了贯彻所谓的“全面发展”理念,硬是逼着她一个哨兵选修了意识心理学,天可怜见,意识心理学这种细致入微的学科是她一个粗神经的哨兵能学的东西吗?不是!她一个黑暗哨兵自己心理不出问题就已经很不错了好吧!
因为对于该学科的极度排斥,楚月一整个学期都没有好好听过这门课,直到期末考试前才开始临时抱佛脚。原本她想找自己的哨兵姐妹们借笔记来个临阵磨枪,结果一开宿舍门就发现那几个不成器的家伙已经先一步组团来找自己了。
为了救自己和小姐妹于水火之中,楚月经过多方打探,终于从上一届的学姐那里获得了一些内部消息——教授意识心理学的罗纳德教授特别喜欢从一本名为《意识转移》的书里抠期末考试题。
为此,楚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了银河大学的图书馆,好不容易找到了这本书,却被某个讨人厌的家伙先一步拿走了。
直到现在,楚月都还记得沈星当时欠揍的模样——衣冠楚楚的死洁癖拿着书走到自己跟前,假惺惺地开口问她是不是也想借这本书,为了不挂科,楚月只好忍辱负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楚月想着,只要沈星肯把书让给自己,就算他直接把书呼她脸上她也认了。谁料那家伙见到自己点头后居然沉思了片刻,然后说等他看完就把这本书给她送过去。
可问题是,当时距离意识心理学考试只剩下不到两天的时间,等到沈星把书看完指不定黄花菜都凉了!
等他看完?开什么宇宙玩笑!
楚月只觉得自己被沈星狠狠耍了一通,要不是图书馆内禁止喧哗,她肯定当场就跟沈星打起来了。
楚月当即嘴硬地说了句“用不着”,随后留给了沈星一个潇洒的背影。
虽说楚月最后因为看了校园论坛上某位匿名大神整理的浓缩版笔记勉强逃离了挂科的命运,但是因为沈星跟她抢参考书的事,楚月还是在心里狠狠地给他记了一笔。
不过要是沈星在这里的话,说不定就可以解答她心中的疑问了。
话说这家伙以前是真喜欢跟自己较劲啊……
此时楚月突然又想起了沈星在梦中的模样,脸颊不由得微微一热。
楚月其实并不清楚为什么沈星会进入她的梦,非要解释的话,大概是因为沈星是向导,而她又标记过沈星的缘故。
虽说当时的那个临时标记只是为了提高楚月完成任务的概率而采取的非常手段,但楚月不得不承认,标记建立之后,她确实对沈星多了一份天然的信赖和亲切感。
毕竟再怎么说,标记都是哨兵与向导为了建立深刻精神链接而产生的一种十分私密的行为。
所以在无边的孤寂中、在看不见尽头的漫漫长夜里,自己在头脑不清醒的情况下对死对头产生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幻想,应该也算得上是人之常情吧?
楚月暴躁地抓了抓头发,走到洗手间用冷水给脸降温。当她仔细端详镜子里的那张脸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为什么她突然觉得……红三长得有点像原来的自己?
说起来,红三小时候的记忆究竟哪儿去了?
***
第一星系,中央星,沃尔市。
作为星际战争中受到波及最小的城市,沃尔市一直都保持着最大程度的繁荣。苍穹之上,白色的悬浮岛凭借反重力装置轻盈地悬于半空,与地面相连的能量通道仿若流淌着蓝色星光的天河,散发着神秘而迷人的光辉。私人飞行器如同一大群翩翩起舞的蝴蝶,在这片立体空域划出一道道绚丽的轨迹,将天空编织成一幅流动的彩色画卷。
近地处,悬浮轨道在日光的轻抚下折射出银色的金属光泽,高速列车在轨道上疾驰而过,载着怀揣梦想与希望的旅人奔赴心中的目的地。站台处人潮涌动,如同一股奔流不息的洪流。巨大的悬浮光屏上播放着虚拟人物代言的商业广告,不远处的商场大门口,样貌英俊的机器人店员正用灵活的四肢地跳着当今最热门的舞蹈,一旦有人被吸引过来,一旁的方头机器人店员就会用程式化但不失热情的语调邀请人们进去逛逛。
作为沃尔市的权利中心,联盟大厦耸立于整座城市的正中央,大厦整体呈连续的流线型,表面由一种特殊的纳米材料打造,能够根据光线和周围环境实时变化色彩。大厦顶端,一座巨大的量子信号塔直入云霄,它负责与各个星系进行超远距离的通讯,发射和接收不可见的量子信号。塔顶闪烁的能量波动如同宇宙的心跳,象征着联盟与各个星球之间的紧密联系。
联盟大厦顶层的办公室内,沈星正在处理堆积如山的政务。幽蓝色的冷光从壁灯中渗出,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森冷氛围里。
沈星坐在由特殊金属与智能材料打造的宽大座椅上,腰背挺得笔直,却难掩周身散发的疲惫气息。
眼前的悬浮光屏上不断闪烁着来自联盟各个星球的紧急讯息和政务文件,各式各样的光点映在沈星墨色的眼眸中,像是夜空中耀眼的繁星。沈星有条不紊地处理着繁杂的事务,修长的手指在虚拟操作台上快速舞动,每一次点击和滑动都关乎着数亿生命的福祉。
“执政官大人,陆春林将军请求与您通话。”
智能助手冰冷的机械音在身侧响起,沈星听到这个名字身形一顿,头也不抬道:“拒绝。”
“执政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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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陆将军再次请求与您通话。”
沈星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接。”
“沈星,第八星系真是要反了天了!”电话那边,陆春林刚从第八星系的负责人柏威那里受了一肚子气,忍不住朝着自己的老同学抱怨:“我好声好气地找他们商量举办庆典的事,结果你猜他们的负责人怎么说?”
沈星:“……怎么说。”
“他说第八星系没空办庆典,因为他们正在忙军演!”
“他甚至还问我能不能让你给他们多拨点儿军费!”
“挑衅,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挑衅,”陆春林气冲冲道,“不能再让他们这么嚣张下去了,这回你必须收回第八星系的军事自治权!”
“他们不愿意举办庆典就算了,”沈星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平静,“你直接回来就好。”
“还有,工作的时候要称职务,陆将军。”
“……行,执政官大人,”陆春林咬牙切齿道:“你就这么惯着第八星系的那群流氓吧,哪天他们要是真造反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沈星:“知道了,陆将军。”
陆春林:“……”
挂断电话后,沈星继续在光屏上翻阅典礼局呈上来的百年庆典流程提案。
为了让执政官感受到典礼局的用心,典礼局的人还在提案末尾放了一段模拟出的庆典全息投影。沈星坐在全息投影交织而成的光网中,纯白色的制服一丝不苟地贴合着清瘦的身形。他的眉眼如远山覆雪,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仿佛连呼吸都带着冷意。全息投影出的彩灯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却照不暖那双如寒潭般幽深的凤眸。
投影结束后,沈星点了下光屏上的“通过”按键。就在这时,秘书官焦急的声音从办公室门口传来:“不好了执政官,有人在联盟大厦前闹事!”
沈星的眉头微微一蹙:“怎么回事?”
“是关于英雄纪念馆的事,”秘书官解释道:“很多民众都不同意将纪念馆的名字命名为‘重黎英雄纪念馆’,因为他们觉得重黎军是帝国的军队,给纪念馆起这个名字就好像……”
秘书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星的脸色,见沈星并没有动怒的迹象才小声继续道:“就好像联邦在跪舔帝国一样。”
虽说秘书官用了“联邦”和“帝国”这两个词汇,但是事实上,这两个国家早就不复存在了。
星际战争结束后,楚月战死,重黎军群龙无首,帝国引以为傲的军事实力迅速下滑,偏偏帝国皇室还在这种时候作了个大死,挪用了原本用于重建基础设施的公款扩建皇宫。
这下帝国民众可不干了,各地的游行跟起义一波接着一波。因为生活物资紧缺,人们舍不得丢菜叶跟鸡蛋,就把五谷轮回之物泼到皇宫外面,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命中几个在宫殿门口探头的皇族倒霉蛋。
在帝国皇室从各种层面都被彻底搞臭之后,联邦终于向帝国抛出了橄榄枝——主动提议与帝国合并,成立星际联盟。
7. 第 7 章
星际联盟虽然名义上叫做联盟,制度上却带有显著的集权特征——联盟成立后,九大星系均需服从联盟执政官调遣,虽说每个星系还会有一名独立负责人管理日常事务,但所有重要决策都必须经过执政官的批准。
对于帝国皇室来说,星际联盟一旦成立,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联盟执政官和各星系负责人都要通过民主选举产生,虽说帝国皇室的成员个个狂妄自大,但他们倒也没有厚脸皮到认为失去民心的他们还能当上星系负责人甚至执政官——也就是说,联盟成立之后,帝国皇室的权力就会被彻底架空。
要是放在以前,帝国皇室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这个提议,毕竟他们拥有全人类最锋利的那把刀,即便自身再废柴也没人敢惹。可如今楚月这个人形兵器已经不在了,失去了最大倚仗,帝国皇室如果硬要反对成立联盟的事,以联邦现在的军事实力,完全有可能从“文谏”变成“武谏”。
况且,以帝国民众对于帝国皇室的不满程度,即便帝国不加入联盟,帝国皇室也快被帝国民众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而在联邦给出的方案中,帝国民众在联盟成立之后可以和联邦民众享受同等的待遇,联邦政府也会尽最大的力量协助帝国完成各项重建工作,算是帮不作为的帝国皇室擦了屁股。
总的来说,星际联盟的成立,既让联邦实现了大一统的目的,也让帝国皇室保住了最后的颜面,对于双方高层来说,勉强算得上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而从帝国民众的角度来看,星际联盟的成立意味着帝国皇室的倒台,虽然他们对联邦政府也没太多好感,但至少联邦运过来的物资是实实在在的。况且因为星际战争期间的密切合作,帝国和联邦之间的界限本就已经不甚分明了,只要能让日子过得更好,他们其实并不在意上头的人到底是谁。
但站在联邦民众的角度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虫族入侵时期,两个国家一致对外自然没什么问题,可现在战争已经结束,自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帝国皇室再不当人,帝国民众过得再水深火热,那都是帝国的事,跟联邦又有什么关系?
要是帝国直接归顺联邦,他们也认了,现在倒好,星际联盟一成立,联邦连自己的名字都没了,反倒是帝国,不仅接受着联邦的援助,甚至连头都没低一个,站着就把便宜给占尽了!
本来战后重建工作就费时费力,自家的日子这才刚好过一点儿就揽了这么大一个拖油瓶过来,凭什么?
联邦又不是搞慈善的!
其实联邦民众的想法也很简单,简而言之一句话:帝国想要跟个巨婴似的趴在联邦身上吸血可以,先跪下叫爹再说。
可无论联邦民众再怎么不满,星际联盟还是如期成立了。
鉴于以上原因,即便到了百年后的今天,联邦人对于帝国人也抱有一种微妙的排斥情绪。帝国人也不傻,联邦人不待见他们,他们自然也不会拿热脸去贴联邦人的冷屁股,如无必要,帝国人也不会跟联邦人打交道。
尽管在联盟成立后,官方已经取消了“联邦人”和“帝国人”的叫法,但在私底下,人们仍然沿用这些词汇来表明自己的立场。即便在公开场合不能光明正大地这样说,大家也会用“L区人”和“D区人”来隐晦地言明自己的身份。
后来,由于“L区人”和“D区人”的使用频率过高,联盟官方不得不做出妥协,将这两个词加入了《联盟网络常用语词典》,算是勉强认可了这种说法。
联盟百年庆典举办前夕,筹备已久的英雄纪念馆终于落成,这原本是一件好事,但在联盟官方向民众公布了纪念馆的名字之后,星网上的舆论彻底炸了。
【可爱多一点】:[我知道帝国的重黎军在抵御虫族入侵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是在“英雄纪念馆”前面加上“重黎”,未免也太舔了吧?]
【D区人原地升天】:[加一,不知道的还以为LM高层全是D区人呢。]
【杀虫剂】:[没办法,谁让L区的官员是一帮软骨头呢,要不是执政官是L区的,我还以为D区人已经彻底接管LM了。]
【温柔香菜】:[话也不能这么说吧,官方已经解释过了,给纪念馆起这个名字不仅仅是为了纪念重黎军在星际战争中的贡献,也是为了庆祝人类重见黎明,我觉得寓意挺好的呀。]
【L区独美】:[说的很好,下次别说了。]
【爆辣苦瓜】:[我在“猜猜谁是D区人”小游戏中取得0.001秒的好成绩,你也来试试吧!]
【你D爹】:[L区的别秀优越感了成吗,没有重黎军你祖宗都已经变成虫族排泄物了。]
【AAA向导素批发】:[D区的说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吧,没联邦你爹早就在D区饿死了哟~]
【抵制无良奸商】:[楼上那个卖向导素的卖的是假货,被私聊的朋友注意,千万不要买他的东西!]
【抵制无良奸商】:[楼上那个卖向导素的卖的是假货,被私聊的朋友注意,千万不要买他的东西!]
【抵制无良奸商】:[楼上那个卖向导素的卖的是假货,被私聊的朋友注意,千万不要买他的东西!]
【AAA向导素批发】:[我C你Daddy。]
【只想睡觉】:[L区人不要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好吧,受委屈的明明是我们才对。]
【三个W】:[就是,重黎军是帝国的军队,真要建“重黎英雄纪念馆”,就应该建在重黎军的大本营第八星系,馆里也只能放跟重黎军相关的东西。]
【毛球爱好者】:【同意,虽然联邦中央军在星际战争中也发挥了一定作用,但是他们的战力确实跟重黎军没法比,如果用“重黎英雄纪念馆”来纪念所有在战争中牺牲的英雄,那不就等于变相给联邦中央军脸上贴金吗?】
【噜噜猪】:[一群BLK而已,谁稀罕跟你们的人放一起?]
【L区爬爬虫】:[要我看就应该建两个纪念馆,一个叫中央英雄纪念馆,一个叫重黎英雄纪念馆。]
【吃西瓜不吐皮】:[说的简单,你当LM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L区独美】:[那就现在建成的这个纪念馆叫中央英雄纪念馆,重黎军的纪念馆就让D区人自己再建呗。]
【L区独美】:[就是不知道第八星系的负责人掏不掏得出这笔钱,该不会还要找我们执政官大人要经费吧?]
【你D爹】:[嚣张什么啊,你有本事让LM军务局别给英雄纪念馆起这个名字啊?]
【你D爹】:[要不是当年帝国冲在了抗击虫族的最前线,联邦能把实力保存得那么好?你们会有后来的好日子过?]
【你D爹】:[真就把当初****解散的事全忘在脑后了是吧,不要脸的东西!]
【一罐消毒水】:[L区人还好意思提我们没钱的事,当初如果不是某些怂包一直躲在D区人身后,没钱的是谁还真不一定哦。]
【一罐消毒水】:[也就是月神不在了,不然哪儿轮得到你们嚣张。]
【一罐消毒水】:[敢多说一句话,我月直接开着机甲把你们L区人的骨灰全扬了。]
【L区独美】:[那我真的好怕怕哦。]
【L区独美】:[有本事你让她从土里爬出来呀?]
【L区独美】:[CY就是个神经病而已,还真让你们给吹上了。]
【系统警告:用户“L区独美”已触发该板块最高级别违规词,依照《星网用词文明规范》,对用户“L区独美”采取永久封禁处理。】
【系统提示:机器人助理MOMO已将“重黎英雄纪念馆”设置为违规词,请广大星网用户注意。】
在星网上被封嘴之后,人们又开始往联盟对外邮箱里投意见信,因为建议英雄纪念馆改名的人太多,联盟军务局局长卓悦就对纪念馆命名的事又发表了一份声明,但说辞其实跟之前差不多。
联邦人对此自然不买账,甚至还有人专门雇黑客黑进了卓悦的个人终端,试图找到他跟帝国人PY交易的证据。
然后他们就“惊喜”地发现,这位军务局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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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底下确实是重黎军的狂热粉。
这下联邦人彻底怒了。
然后就有了联盟大厦前的游行。
“联邦的英雄不该被忽视!”
“我们要纪念的不只重黎军!”
联盟大厦门口,抗议者高举着标语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愤慨。此起彼伏的口号声像是汹涌的潮水,不断冲击着联盟大厦厚重的墙壁。
“门开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们纷纷朝着联盟大厦的门口看去。
兼具复古美感和防弹性能的雕花大门缓缓向外打开,负责保卫执政官安全的警卫员手持枪械,警惕地护卫在沈星身侧,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防护墙。沈星给了亲卫长一个眼神,对方立刻指挥警卫员退到了暗处。
刹那间,原本震耳欲聋的口号声出现了短暂的停顿,像是汹涌的潮水撞上了礁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联盟最高掌权人身上,数百双眼睛中闪烁着愤怒、期待与质疑的光芒。
沈星稳步走下台阶,及腰的白色长发在微风中轻轻摇动,每一缕都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冷白色的肌肤在光线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微光,恰似被工匠精心雕琢、细腻温润的美玉,找不到半点瑕疵。沈星静静地望着面前的民众,深邃的凤眸犹如寒夜中的星辰,冷冽夺目,像是能洞察人心。
“执政官大人,我们无意惊扰您。”沈星在众人面前站定后,为首的马尾辫女孩大着胆子开口,“但是英雄纪念馆现在的名字确实不妥,联邦中央军不应该被掩盖在重黎军的光辉之下。”
“而且,‘重黎英雄纪念馆’这个名字,或许本身就夹杂着某些人的私心……”
“你是想说有人以公谋私吗?”
沈星的声音像是冬日的冰雪,冷得没有丝毫温度,马尾辫女孩没敢抬头,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是的,负责英雄纪念馆建造相关事宜的军务局局长卓悦,在为英雄纪念馆命名时掺杂了强烈的个人情绪,希望您能秉公处置他,并且为英雄纪念馆重新命名!”
“纪念馆的名字是我起的。”
沈星话音刚落,原本情绪激昂的游行民众蓦地安静下来。
“我知道,诸位真正不满的其实并不是纪念馆的名字。”沈星的声音并不算很大,但胜在铿锵有力,吐字清晰,“直到今天,你们当中的许多人对于曾经的帝国人,或者说‘D区人’,依然抱有巨大的偏见。”
“但过往的经验告诉我们,人类的生存与发展离不开相互扶持,团结才是抵御灾难的唯一正解。”
“无论来自帝国还是联邦,人类都是一体的。”
“我们的命运息息相关。”
“百年前的那场灾难中,无数帝国的战士、联邦的战士,用他们的血肉之躯,为人类铺就了通往光明的路。”
“当他们为了共同的信仰而战的那一刻,没有人会在意他们来自哪里。”
“我之所以会为英雄纪念馆选择‘重黎’这个名字,只是希望诸位永远不要忘记那些倒在黎明前夜的英雄。”
“帝国和联邦的英雄同样值得歌颂。”
“正是因为他们的牺牲,人类才有了今日的安宁。”
游行民众早在看到走出联盟大厦的人是沈星时便已经消停了不少,此时更是一个个安静如鸡。有的人低头不语,脚尖无意识地蹭着地面;有人红着脸,将手中的标语牌缓缓放下;还有人小声和身边的人交谈,言语中满是自责。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氛围,此刻已经被愧疚与反思取代。
人们深知这位年轻的执政官有多么勤政爱民。
这位从虫族入侵伊始就斡旋于两国之间,力促两国军民联手抗敌的执政官,说出这番话绝非故作姿态。
他亲自参与并主导了星际战争全程的战略部署。可以说,正是那些精妙的协同作战方案,才让人类在百年前的绝境中赢得生机。
即便在战争结束后,这位执政官也一直在为九大星系的灾后重建而四处奔走,从未停歇。
哪怕他在战争中……失去了爱人。
8. 第 8 章
“你们还要继续抗议吗。”
沈星的声音将游行民众暂时从懊悔的情绪中抽离,领头的马尾辫女孩因为羞愧已经彻底红了脸,闻言立刻开口道:“抱歉执政官大人,先前是我们愚钝,没能领会您的意思。”
“我们马上就离开。”
沈星应了一声,看着游行的人群逐渐散开。就在他转身准备回去办公时,时刻游离在外的精神触梢突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杀意。
沈星脚步一顿,一颗包裹着精神力的子弹迅速朝他飞来,却在即将命中他的那一刻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了外面。
子弹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藏匿在暗处的警卫人员迅速出动,很快便将袭击者包围了。
“都别过来!”
袭击者不知何时挟持了方才的马尾辫女孩,此时正用手中的改装枪狠狠抵着女孩的脑袋。沈星走到袭击者面前,声音冰冷得没有丝毫起伏。
“把枪放下。”
一股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袭击者不由得双腿发软,强撑着才没有跪下去。
“我说,把枪放下。”
沈星墨色的眼眸中泛起冰蓝色的光,其中还点缀着一点几不可见的碎金色。此时袭击者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动作僵硬地将枪放到了地上。
马尾辫女孩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一旁的警卫将她带到了一边,随后制住了袭击者。
“抱歉执政官,让您受惊了。”亲卫长赫维尔面带歉意的看向沈星,沈星淡淡地说了句没事,随后走向了一旁的马尾辫女孩。
“执政官大人……”
马尾辫女孩直愣愣地看着面前宛如神祇的男人将那只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搭在了自己额前。
一股奇异的感觉涌入女孩的大脑,所有的负面情绪在那一刻荡然无存,就好像灵魂被那只手涤荡了一遍,恢复成了新生之时最纯粹干净的模样。
等到马尾辫女孩从那种震撼心灵的感觉中回过神时,沈星已经彻底走远。望着沈星离去的背影,马尾辫女孩突然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不知道执政官大人在他的爱人面前是不是也这样冷淡寡言呢……
“袭击者名叫塔索,是一名刚觉醒不久的SSS级哨兵,来自第八星系。”
初步审讯过后,赫维尔神情凝重地向沈星汇报:“他说刺杀您只是临时起意,主要目的是想在联盟举行百年庆典之前闹事。”
沈星:“SSS级别的哨兵不是应该全部登记在册吗?”
“按理来说是这样,”赫维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过第八星系的登记系统独立于主系统之外,所以数据更新有可能不太及时……”
沈星翻看着手中塔索的资料,眉头微拧着没有说话。
新星历时代,新觉醒的哨兵并不常见,新觉醒的SSS级哨兵更是凤毛麟角。依照联盟惯例,塔索是一定要应召入伍的,况且塔索在刺杀时使用的那把可以承载精神力的改装枪,明显出自第八星系的军械所。
可若是塔索已经参军,联盟系统内就不应该没有他的名字。
除非……第八星系的军部人员刻意隐瞒。
可即便第八星系的官员素来与沈星不和,也不至于到了想要沈星命的地步。倘若真是第八星系军部的人要赶在联盟百年庆典之前刺杀沈星,那他们确实也跟造反没什么区别了。
“执政官,”秘书官从旁提议,“要不把第八星系的负责人召来见一面吧?”
“事情还没下定论,这个时候把人叫过来,怕是要以为我急着定第八星系的罪。”沈星说罢询问身旁的赫维尔,“负责审讯塔索的是谁?”
赫维尔:“启禀执政官,是雷纳德少校。”
听到这个名字,秘书官心里暗道一声糟糕。
果不其然,沈星一听这个名字也沉下脸来:“怎么是他?”
“林浅少校正在出任务,过两日才能回来,”赫维尔道,“雷纳德少校的审讯手段虽然有些暴力,但也是有效的……”
沈星:“带我去科威尔监狱。”
赫维尔:“……是。”
科威尔监狱建在联盟大厦的地下,主体由一种高密度的银色合金砖砌成。监狱内墙表面覆盖着一层不断流动的液态纳米金属,金属中隐藏着数不清的微型电子眼,可以将监狱内的情形实时传递给外界。
监狱的各个区域之间都设有厚重的铁门,需要通过虹膜识别、密码输入和看守人员的授权才能打开。每一扇门的开启和关闭都会被记录在系统中,以便随时查询。
牢房区分为不同的层级,从普通牢房到重刑犯牢房,戒备程度逐级递增。监狱的中心区域设有监控室和武器库,监控室里布满了各种屏幕,实时显示着监狱各个角落的情况,看守人员透过监控室的屏幕关注犯人的动向,武器库中存放着各种先进的武器和装备,以应对有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因为刺杀执政官是重罪,再加上塔索是SSS级别的哨兵,所以他被关在了重刑犯牢房中。当沈星一行人通过层层验证来到塔索所在的牢房时,雷纳德正在对塔索用刑。
关押重刑犯的牢房墙壁是由一种泛着金属光泽的纳米材料制成的,墙壁表面流动的银色光纹能够如活物般游走,一旦犯人试图触碰墙壁,便会遭受强烈的电击。不知是塔索自己不老实还是被人按到了墙上,他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有着明显的电灼伤痕迹,多处皮肤和皮下组织已经坏死。
“你到底说不说?”
雷纳德将带有倒刺的合金鞭子狠狠抽打在塔索身上,登时将人打得血肉模糊。
与向导审讯官们通过调动囚犯情绪来进行讯问的温和手段不同,雷纳德审讯时总是免不了暴力和血腥。在他眼中,重刑犯本就不值得怜悯,若是熬不住酷刑直接死在了他手里,那也算得上是物尽其用——他的秃鹫精神体,最喜欢新鲜的死人了。
因为在被雷纳德审问之前就被打了精神力阻隔剂,所以此刻的塔索无法使用异能,也召唤不出精神体。不过SSS级别的哨兵的身体素质终究是异于常人,即便已经被雷纳德打得皮开肉绽,塔索也依旧没有改口。
“我说了,我就是个D区狂热分子,刚成年不懂事,”塔索喘着粗气,额头上的鲜血顺着鼻梁流进了嘴里,他却只是笑,大咧咧地露出一排被血染红的牙齿,“你们这审也审了,问也问了,是死是活,好歹给个痛快话呗。”
“哦对了,”塔索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听说联盟高层还蛮讲究人道主义那一套的。”
“如果判我死刑的话,那我能不能申请安乐死?”
“你!”
雷纳德被塔索气得额间青筋暴起,旁边一直对塔索垂涎欲滴的秃鹫精神体也被激得鹰目赤红,冲动之下竟直接啄瞎了塔索的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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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只带血的眼球吞进了肚中。
“雷纳德!”
赫维尔忍不住出声提醒,雷纳德这才注意到沈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执政官,您怎么亲自来了……”
见到沈星,雷纳德脸上的暴戾顿时收敛了许多,唯有眼中还带着几分血色。沈星顺手平复了他躁怒的情绪,拧眉告诫道:“按时去做精神疏导,不要整天像个疯子一样。”
“……是。”情绪平复下来的雷纳德有些后怕地看了沈星一眼,见沈星没有追究他的意思,连忙松了口气。
说起来,他变得狂躁易怒也是星际战争结束后的事,不止他这样,但凡参加过当年那场战役的联盟中央军多数都有这个毛病,差别不过程度轻重而已。只要大事上不出错,沈星很少会因为他们犯病而对他们施以惩戒。
“记忆摄取用过了没有。”
沈星的声音唤回了雷纳德的思绪,雷纳德回过神,低头向沈星汇报:“我们做过尝试,但他的脑内有一道很厚的精神屏障,目前还没有找到方法突破。”
“我试试。”
当沈星走到塔索面前的那一刻,塔索明显瑟缩了一下,显然还记得自己在沈星手里吃过什么样的亏。
“你……你要干吗?”
“看着我。”
“不……不!!!”
塔索双目紧闭,身体不断地往后退,即便碰到牢房墙壁被电击之后也没有移开。
塔索的后背很快传来了一股焦糊味,沈星动了动手指,一道幽蓝色的光束在塔索周身游走了一遍,除了被雷纳德的秃鹫精神体啄食的左眼,塔索身上的其他伤很快便好得七七八八了。
那一刻,塔索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
随后,塔索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抬头看向了沈星的眼睛。
那双眼睛此刻呈现出一种晶莹剔透的冰蓝色,冷得像是万年不化的坚冰。塔索望着那双深渊一样的眼睛,面上逐渐展露出虔诚的神色。
“使者,您是神明的使者……”
塔索迫不及特地跪倒在地,掌心向上摊开,像是在乞求神的恩赐。沈星并没有理会他的异样,将右手覆在了他满是血污的头上。
作为一名广域向导,沈星与绝大多数哨兵的匹配度都在百分之六十以上,无论是与哨兵建立精神链接还是入侵哨兵的精神图景,对他而言都不是难事。
细密的精神游丝渗入塔索的精神域,很快便探到了屏障所在。冰蓝色眼瞳的猫咪叫了一声,旁人眼中那道“很厚的精神屏障”便在顷刻间瓦解。
塔索发出一声惨痛的哀嚎,即便他被秃鹫精神体啄瞎眼睛时,也不及此刻万分之一的痛苦。
当一个哨兵的精神屏障被一名向导完全摧毁时,通常都会迎来彻底的毁灭。
沈星并非不会用温柔细腻的手法对待一个哨兵的精神图景,但显然,他的耐心并没有留给塔索。
哨兵的精神图景是一片沙漠,沙漠中还散布着不少的簇状黑色晶体。沈星的猫咪精神体很快就探知了塔索存放记忆的地点,那是一块蜂窝状的巨石,只要将手放在石头上,就能感知塔索的记忆。
沈星很快便定位了塔索被捕之前的记忆,当他正要仔细查看那段记忆时,原本静止不动的巨石突然猛地炸开,无数碎石朝着沈星所在的方向迸射而出,掀起的尘沙遮天蔽日,像是要将闯入者彻底吞噬。
9. 第 9 章
“喵呜~”
猫咪精神体哼叫一声,周身泛起一圈淡蓝色的光晕。眨眼间,一面如琉璃般澄澈的精神屏障迅速撑开,将沈星稳稳护在了其中。
沈星神色微凝,指尖轻点屏障,漫天尘沙瞬间被裹挟进呼啸的冰雪之中,凝结成无数细碎的冰晶。
沈星调动精神力,试图重新拼凑塔索的记忆。就在这时,一声低沉的犬吠突然从沙漠深处传来——塔索一直不见踪影的精神体终于现身了。
那是一只体型壮硕的斑点狗,肌肉发达,四肢修长,毛发上沾满了沙尘和血迹,左眼的位置同他的主人一样,只剩下了一个血窟窿。此刻,斑点狗身上的斑点已经被沈星先前见过的黑色晶体所取代,在风沙中散发着诡异的幽光。
“嗷呜!”
斑点狗发出一声咆哮,后肢肌肉紧绷,如离弦之箭般扑向了沈星的精神体。
浑身雪白的猫咪敏捷地跳上了冰雪凝成的树干,不等斑点狗反应过来,便又从树干上一跃而下,锋利的爪子在斑点狗的背部留下深深的抓痕。
斑点狗吃痛,愤怒地扭头想要咬断猫咪的脖颈,却只看到猫咪轻盈跃开的身影。
当斑点狗再次向猫咪发动攻击时,背上的抓痕处突然结出了锋利的冰刃。斑点狗的身体骤然一僵,随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沈星走到斑点狗跟前,准备从它身上获取塔索的深层记忆。此时,一阵风沙掠过,斑点狗背上的晶体突然快速生长,很快便覆盖了它的全身。
全身彻底晶体化的斑点狗哀叫一声,很快便化成了晶莹的黑色粉末,被风吹得彻底散开,再也寻不到任何踪影。
看着眼前开始崩塌的精神图景,沈星只能退了出来。
“执政官,您没事吧?”
秘书长满脸担忧地凑过来,沈星说了句“没事”,随后看向了瘫在地上的塔索。
塔索右眼的瞳孔猛地收缩,眼白上迅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殷红的鲜血从眼角渗出,顺着脸颊蜿蜒而下。紧接着,鲜血从他的鼻腔中涌出,犹如两道红色的溪流,在他苍白的脸上肆意流淌。塔索耳畔的碎发也被耳朵里渗出的鲜血染成了暗红色,随后,一口鲜血从塔索的口中喷射而出,溅出去的血点甚至落到了沈星的军靴上。
此时的塔索像是被抽去了脊梁的玩偶,身子剧烈地摇晃着,却仍旧凭借着最后一丝意志苦苦支撑。他望着虚空中精神体消散的方向,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失去了相伴多年的精神体,又被沈星摧毁了精神屏障,此刻的塔索已然与废人无异。
“塔索,你还是不说吗?”
雷纳德在此时开口,塔索闻声缓缓抬头,眼神空洞而迷茫。
“有人在他的精神图景内放了‘记忆炸弹’,他的精神体也消失了,”沈星道,“我们应该问不出什么了。”
所谓的“记忆炸弹”,指的是向导用来摧毁哨兵记忆片段的一种手法,只要向导在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后,将哨兵记忆中的“关键词”设置为“引线”,“相关记忆”设置为“火药”,当其它向导入侵该哨兵的精神图景并搜索“关键词”时,“关键词”就会将“相关记忆”直接引爆。
这种“记忆炸弹”不仅会对哨兵的精神图景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对于闯入者而言更是杀伤力巨大,稍有不慎便会造成精神体的永久损伤。一个向导要想制作“记忆炸弹”,不仅要耗费大量的精神力,更要对精神力有着细致入微的把控——只是满足这两个条件,这个向导就必须是SSS级。
即便在旧星历时代,帝国和联邦SSS级别的哨兵和向导加起来也不过百人,现在一场刺杀就牵扯到了两个SSS级别的“人才”,未免也太反常了。
此外,塔索的精神图景也很怪异——一般来说,哨兵会在精神域中构建出一个适合精神体居住的精神图景,虽说斑点狗具备一定的耐热能力,但沙漠对于它而言绝对算不上什么宜居的好地方。
更合理的解释是,塔索的精神图景由于某种特殊物质的侵蚀产生了“荒漠化”现象。如果沈星的推断没错,那些黑色晶体就是塔索精神图景荒漠化的罪魁祸首,就连塔索的精神体会消失,也跟那些黑色晶体脱不了干系。
“执政官,既然他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不如我把他……”
雷纳德并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不过看着他肩头快要流口水的秃鹫精神体,沈星便知道他打得是什么主意了。
“不行,”沈星警告般瞥了雷纳德一眼:“稍后我会治好塔索身上的伤,他没了精神体就是个普通人,一会儿把他转进普通牢房。”
“可是执政官,刺杀您可是重罪!”眼看自己的小算盘就要落空,雷纳德有些急了,“他本来就该死!”
“刺杀我,”沈星淡淡反问雷纳德,“那我死了吗?”
雷纳德只得闭上了嘴。
沈星的手指隔空一点,幽蓝色的冷光很快便治好了塔索的外伤。可就在沈星准备离开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沈星转过身,塔索正蜷缩着身子,一只手死死捂住胸口。鲜血从塔索的唇边汩汩流出,很快便在地面上汇聚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泊。
沈星的眼眸中再次闪过冰蓝色的光,随后他看着塔索缓缓开口道:“精神力阻隔剂的时效过了。”
雷纳德跟赫维尔闻言立即进入了备战状态,随即反应过来——塔索连精神体都没了,根本对他们造不成任何威胁。
在沈星的视角里,塔索精神域中积攒的精神力此刻正在不断溃散,但更加诡异的是,塔索的精神力等级也开始不断跌落,最终停在了A级与S级之间。
失去了精神体,精神力溃散也是常事,可一栋七层高的楼房就算被搬得再空也不会突然变成三层楼或二层楼,更不会变成二点五层楼。
除非从一开始,它就不是真的七层楼,而是借由某种东西暂时堆成了七层楼的高度。
沈星知道,有一些特殊的药剂可以在短时间内提高一个人的精神力,可这种提升只限于某个精神力等级内的提升,至于能在短时间内让人强行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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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的精神力药剂,他还从未见过。
“神……”塔索颤抖着朝沈星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臂,低哑的声音中透着绝望,“是神抛弃了我……”
说罢,那条满是血污的手臂便垂落在地,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牢房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压抑,秘书官觑着沈星的脸色,斟酌着开口道:“执政官,我会负责安葬塔索的尸体,要不您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嗯。”沈星应了一声,再次看向了不安分的雷纳德:“把你那些见不得人的怪癖收一收。”
“再让我碰见你做那些不该做的,这个审讯官你就不用当了。”
雷纳德:“……是。”
回到休息室的沈星立刻脱掉了沾有血污的手套和靴子,换好干净的军靴后走到了洗手台前。
沈星轻转手腕,清澈的水流瞬间流下,打湿了那双染血的手。沈星拿起洗手液,挤出的量不多不少,恰好能在掌心揉出细密、厚实的泡沫。从指尖到手腕,他开始反复揉搓,指甲缝、指关节,每个细微的角落都不放过,动作机械又执着。
许久之后,沈星才抬手冲掉泡沫,使用干手器烘干双手,重新戴上了一副崭新的白色手套。
路过床头柜时,沈星的脚步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朝着柜子最上层的抽屉伸出了手。
就在沈星即将打开抽屉的时候,切换成“飞行模式”的智能助手挥舞着机械翅膀突然飞进了休息室,尽职尽责地汇报道:“执政官大人,陆将军回来了。”
沈星只能将搭在抽屉上的手重新收了回去。
“执政官,”在沈星踏入办公室之前,秘书官神色复杂地提醒道,“里面不只有陆将军,第八星系的访客也在里面。”
沈星:“还有谁来了?”
“第八星系的负责人柏威将军和第八星系的首席向导严子文将军,”秘书官道,“他们听说了您遇袭的事,或许是过来跟您解释的。”
虽然沈星并不觉得第八星系的人会那么自觉,大概率是被陆春林半威胁半刺激地诓骗过来的,不过既然人已经到了,沈星也没有不见的道理——刚好,他也有事要问他们。
沈星踏入办公室的那一刻,原本坐着的三人全部站了起来——陆春林和柏威站姿都十分端正,看着便有军人的风度;另外一人穿着银白色的向导制服,虽说也是军人,举手投足间却透着桀骜,起身的动作比那二人迟了几秒不说,一头树莓红的头发更是张扬地过了头,与他第八星系首席向导的身份可以说是毫不相称。
沈星同三人打了招呼,随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回到自家地盘的陆春林此时硬气了不少,明知第八星系的人担心因塔索刺杀执政官一事被问责,仍故意煽风点火道:“听说刺杀执政官的是第八星系的人?”
陆春林此话一出,柏威和严子文当即变了脸色。不等第八星系的负责人柏威开口,一旁的严子文便抢先道:“袭击者究竟是不是第八星系的居民我们还在核实当中,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是军部的人。”
10. 第 10 章
“是不是军部的人还不是全凭你一张嘴。”
陆春林语气平淡,话却不饶人,他素来就有“笑面虎”之称,虽说看着是个好脾气,真和人较起真来也难缠得很。
“你别血口喷人!”
严子文是向导中少有的暴脾气,听到陆春林这么说肺都快气炸了:“那个叫塔索的根本就没参过军!”
“他可是SSS级哨兵,”陆春林丝毫不恼,“军部每年都会派人给民间觉醒的哨兵和向导登记等级,A级及以上都会被重点标记,S级及以上会强制征召入伍。”
“还是说,你们第八星系私下把征兵的规矩给改了?”
“我们改了又怎样!”严子文这会儿脾气上来了,顾不得沈星在这里便对着陆春林一通输出,“本来强制征兵就是因为担心参军人数不够,我们第八星系全民皆兵,从来就没有征兵征不满的时候。”
“每年招兵名额满了之后,即便再遇上好苗子,只要不是自愿参军,军部就不会强求。”说到这里,严子文忍不住出言讥讽,“你以为哪里都跟你们这儿一样年年强制征兵都招不满人啊,少爷们在富贵乡里享受惯了,怕是连枪都举不起来吧?”
“子文!”
柏威给了严子文一个眼神,严子文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住了嘴。
陆春林被严子文连珠炮似的一番话轰得脑仁儿嗡嗡作响,缓了好一会儿才道:“塔索就算没参军,就凭他SSS的等级,他的资料也绝对会被录入第八星系的哨兵登记系统。”
好不容易抓到严子文话中的漏洞,陆春林讲话的声调不自觉地高了些许:“严将军可别跟我说你们的哨兵登记系统刚好坏了。”
闻言,严子文顿时像只泄了气的河豚一样闭了嘴,随后看向了一旁的柏威。
柏威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开口道:“陆将军,实在是不巧,我们的哨兵登记系统确实出了点问题,目前还在维护当中。”
陆春林无语片刻,咳了声又道:“那塔索的ID卡呢,总不会也是伪造的吧?”
柏威:“……并不排除这种可能。”
见陆春林一副“你接着编”的样子,柏威只好继续硬着头皮道:“第八星系的ID卡跟其他星系的ID卡不太一样,制作的过程中少了一种稀有金属做的识别材料,所以如果要仿造的话并不会很困难。”
陆春林:“那你们为什么不往ID卡里添加稀有金属呢?”
被陆春林这么一问,柏威面上显露出几分不易觉察的窘迫:“第八星系的财政状况……有些紧张。”
一直以来,第八星系民风彪悍就是出了名的,除此之外,穷……也是出了名的,所以柏威应该并没有说谎。
可话虽如此,柏威在此时哭穷也免不了为自己脱罪之嫌。听完柏威的解释,陆春林果不其然发出了一声冷笑,阴阳怪气道:“柏将军还真是勤俭节约,该省的不该省的全都省了。”
“行,这些事你们都可以找借口,”陆春林微微挑眉,“那塔索刺杀执政官用的那把改装枪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从军械所门口捡的?”
“研发改装枪的李达原本是一位自制武器爱好者,被我们的人招揽后才进入军械所工作,”柏威道,“我们并不确定在他进入军械所之前有没有把改装枪的制作方式告诉其他人。”
“招揽进来的……”陆春林都快被气笑了,“那我是不是现在还得夸一句你们第八星系高手在民间?”
“好了。”
一直沉默的沈星终于开口,余下三人立刻安静下来。
“柏将军,”沈星看向柏威,“刚刚我命人往第八星系的财政部汇了款,三个月以内,第八星系的ID卡全部换新,优先更换哨兵和向导的ID卡。”
柏威:“……是。”
沈星:“回去以后,将改装枪的事调查清楚。”
“军械所目前已经开展自查工作,李达也正在审讯当中,”柏威回道:“请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另外,”沈星关掉操作界面,“稍后我会派技术人员协助你们完成哨兵登记系统的维修,为了避免类似的情况发生,第八星系的登记系统将会与主系统合并。”
见柏威不说话,沈星抬了抬眼皮:“有问题吗?”
“执政官,”一旁的严子文压抑着怒气开口,“您是不信任我们吗?”
沈星:“我是在帮你们解决问题。”
“既然没干亏心事,合并个系统怎么了,”陆春林适时开口,“第八星系的科技水平本来就有限,要是下回需要你们配合调查的时候赶上你们那儿的破烂系统又坏了,你们也不好自证清白啊。”
“你们这是干涉第八星系的军务,”严子文忍无可忍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别忘了,我们有军事自治权!”
“严子文,你少拿自治权说事,”陆春林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同样从座位上起身,“合并系统只是为了将高等级哨兵和向导的信息透明化,倒是你们,要不是存了别的心思,为什么要把你们星系登记的哨兵和向导的信息捂的那么严实?”
“你!”
严子文被陆春林的话噎得气闷,一怒之下直接召出了自己的精神体。
颜色艳丽的火烈鸟朝着陆春林所在的方向吐出一口炽热的火焰,被沈星挥手熄灭,严子文犹不死心,抬起拳头就要往陆春林脸上招呼。此时柏威也站了起来,整个办公室的重力场立刻发生了诡异扭曲。严子文和陆春林同时打了个踉跄,唯有沈星还端坐在主位上,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这场闹剧。
“在执政官面前都敢直接动手,”陆春林说着拍掉军服上火烈鸟吐火留下的烟尘,“你们还真是放肆得可以。”
“方才是子文太冲动了,”柏威按住一旁暴跳如雷的严子文,“陆将军,我代他向您赔个不是。”
陆春林看了柏威一眼,冷哼一声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春林你还有完没完!”旁边的严子文忍不下去了,扯着嗓子嚷嚷道,“也就是看在柏威的面子上没跟你动真格,搁以前老子一天把你按训练场上揍一百遍!”
“还有你沈星,你也别装,”严子文此刻情绪上头,官衔不官衔的全都抛在了脑后,“你以为老子真怕你啊,执政官了不起啊?”
“要是楚月还在,你以为这个执政官还轮得到你来当吗!”
严子文此言一出,整间办公室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瞳孔骤缩,仿佛被一双无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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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手扼住了喉咙。
陆春林和柏威神情复杂地对视一眼,身体宛如被定身咒束缚般僵硬地立在原地,目光在沈星和严子文之间游移,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听到“楚月”这个名字的瞬间,沈星的眸色一暗,双手不自觉地攥住了合金会议桌的边缘。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坚韧的合金桌面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最终轰然断裂。
严子文见状,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僵硬地转过头,求助般看了柏威一眼,柏威只好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道:“执政官,子文他不是有心的。”
沈星:“我知道。”
见沈星没有进一步追究的意思,柏威转而对陆春林道:“陆将军,第八星系一直对联盟忠心耿耿,我们主动配合调查,不是来接受无端猜忌的。希望你能基于事实客观看待执政官遇袭一事,而不是仅凭主观臆断,给第八星系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好了,场面话说完了,咱们来说点心里话。”柏威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姿却并不像先前那样板正标准,反而透出了几分随性,“我们之所以不愿意公开登记系统的信息,主要是怕第一星系跟我们抢人。”
“第八星系哨兵和向导的觉醒几率一直比其它星系高很多,要是让你们知道我们那儿有那么多好苗子,你们肯定会千方百计地过来挖人。”
“第八星系的条件本来就跟第一星系比不了,要是你们许了那些小崽子高官厚禄,他们肯定把持不住。”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陆春林接话道:“柏威,你不能剥夺别人选择的权利。”
“呵,露馅儿了吧,”严子文见陆春林这么说立马在一旁道:“我就知道你们非要合并登记系统是别有用心!”
“还说我们有私心,你这分明就是贼喊抓贼!”
“话可不能乱说,”陆春林道:“登记系统除了方便军部筛选人才以外,更重要的作用是维护社会稳定,避免一些高等级的哨兵和向导成为潜在威胁。”
“就像这次执政官遇袭,如果塔索的个人资料早一点被录入系统,即便他不参军,他的活动轨迹也会被联盟的人密切监控,”陆春林看了眼面露不服的严子文,“那样,他就不可能有机会带着改装枪接近执政官。”
严子文:“所以你还是觉得塔索的事情是我们故意的?”
“谁知道呢,”陆春林微微挑眉,“你们第八星系向来阳奉阴违,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想借塔索的手来挑战联盟权威?”
“你放屁,”严子文被陆春林轻轻一激顿时又急了,“我都说了是登记系统出了问题才没录入他的信息!”
“就是因为你们的登记系统总出问题,所以才要合并系统啊,”陆春林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用我们的系统就没事了。”
严子文这才意识到自己掉进了陆春林挖好的坑里面,立马又悻悻地闭嘴了。
“我们可以合并系统,”话说到了这份儿上,柏威也不好继续拒绝,“但塔索的事确实与我们无关。”
“你知道的,沈星,”柏威看向了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再次念出了那个几乎已经成为禁忌的名字,“即便是为了楚月,我们也不可能杀你。”
11. 第 11 章
如今,人人皆知执政官丧偶,却很少有人知道执政官丧的那个偶究竟是谁。
巧的是,现在办公室里的这几位,全是“执政官丧偶”事件的知情人。
当初联邦提议成立星际联盟时,并非没有受到阻力,虽说帝国皇室个个都是草包,但是驻守第八星系的重黎军骨头却硬得很,得知帝国皇室同意与联邦合并成立联盟的消息后,差点儿就闹了独立——虽说在资源匮乏的情况下日子过得苦了些,第八星系的军民却也能够做到自给自足,至于联邦开出的那些优厚条件,他们一点都不稀罕。
虽然对抗虫族的时候大家站在了一起,但帝国与联邦多年的积怨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消弭的,星际战争爆发前,就属第八星系的人跟联邦各大星系交战次数最多,虽然联邦现在愿意给第八星系的人好脸色,可万一他们事后翻脸来个秋后算账怎么办?既然第八星系靠自己也能活,干嘛要仰人鼻息呢?
自然,如果第八星系当时选择跟联邦硬刚的话结局一定是十分惨烈的。可第八星系的人不怕死,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玉石俱焚,而且重黎军是全人类的英雄,许多联邦民众也不希望联邦跟第八星系开战。倘若联邦真的违背民意对重黎军动手,舆论场上必然会被民众指责,被认为是在趁人之危。
联邦政府也不想挨骂,所以联络了帝国皇室,希望他们作为中间人,游说一下当时第八星系的实际掌权人柏威。不出意外,帝国皇室在柏威那里劈头盖脸挨了顿骂,灰溜溜地给联邦政府回了话——想让第八星系加入联盟,做他爹的春秋大梦。
其实楚月在的时候,皇室在第八星系也是夹着尾巴做人的,只不过楚月比柏威体面一些,平时在外面的时候还是很给帝国皇室面子的。只可惜楚月死了,柏威和其他人也就连装都懒得装了。
由于第八星系态度强硬,联邦政府最高首领耶鲁德最终还是决定冒着挨骂的风险对第八星系动用武力,是沈星劝阻了耶鲁德,并且亲自前往第八星系与柏威谈判。
想要让狮子低头,联邦自然也要做出让步,故而第八星系直到现在依然享有军事自治权。而在当时,第八星系同意合并所开出的条件却远不止这些——作为合并条件之一,执政官大选时,必须赋予第八星系更高的投票权重。
拥有更高的投票权重,意味着第八星系在执政官选举中拥有更大的影响力,可即便如此,由于第八星系所剩人口不多,如果第八星系的人想要推举柏威或者某个帝国人成为执政官,在当时几乎也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人们普遍认为,柏威之所以提出这个条件,是为了确保第八星系的人不会在联盟成立之后被轻视。
耶鲁德也是这么以为的,所以他同意了这个条件。
执政官选举正式开始前,耶鲁德信心十足地认为当选人一定是自己——星际战争结束后,联邦民众占了存活人口的大多数,再加上联盟成立后自己对帝国民众的物资援助,想要在他们心中落得一个好印象并不是什么难事。
若要说自己当选的阻碍,眼前确实有一个,不过那个人是自己的学生,一直以来对于权力也算不上热衷,否则也不会在星际战争结束后主动向自己请罪,并且将那些不属于他的权力悉数奉还。
不过很可惜,耶鲁德最终还是失算了。
当第八星系的所有选民都将选票投给沈星时,耶鲁德愕然看向了自己的好学生——今日的沈星和往常一样穿着笔挺的白色军装,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可那一刻,耶鲁德就是觉得,沈星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耶鲁德端详着站在身旁的沈星,终于意识到了沈星的异常之处——头发。
星际战争快要结束时,沈星的精神域似乎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以至于后来的他不得不时刻保持精神力外放的状态,原本的黑色长发也因此变成了白色。
现在看来,或许促使沈星改变的,正是星际战争结束前发生的那场意外。
可沈星的头发变白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此刻自己才意识到沈星的反常呢?
此刻的耶鲁德不禁有些后悔,若是他对沈星有所防备,或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可是……真的会不一样吗?
耶鲁德下意识地看向了沈星的头发,那真是一头很漂亮的长发,柔顺而笔直,没有一丝凌乱,顺着沈星宽阔的肩膀自然垂下,直至腰间。可只要稍微近一点,耶鲁德便能感受到那些雪白发丝下掩藏着的杀意、冷漠,以及浓到化不开的悲伤。
孩子,该停下了。
只要你在此刻停下,我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
耶鲁德在心里念着,眼睛却看着沈星步履稳健地继续向前,越过他,走向了更高的地方。
不,你不会站上去的。
停下,沈星,停下来!
顶级向导在精神力外放的情况下可以轻易感知方圆百里内人们的情绪和想法,所以只要沈星想,他就一定会知道他的老师现在在想什么。
然而沈星并没有停下。
他平静地站在了耶鲁德梦寐以求的最高处。
直至此刻,耶鲁德的心中依旧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他想,沈星之所以会站在那里,或许只是为了对支持他的人表达感谢,他一定会委婉地向民众表达自己资历尚浅难担重任,然后把身为老师的自己请到台上。
但显然,一切都是耶鲁德一个人的空想。
直至沈星举办完就职仪式,耶鲁德都没有回过神来。
“老师,”已经成为执政官的沈星走到了耶鲁德跟前,像往常一样体贴地提醒他,“起风了,小心着凉。”
耶鲁德坐在原位没有动,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孩子,你一直都是我看好的接班人。”
“可我从未想过,你会是我的竞争者。”
“属于您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老师。”
沈星向耶鲁德伸出手,耶鲁德却只是望着沈星的眼睛:“是我老了吗?”
“不,”沈星收回了那只想要搀扶耶鲁德的手,“您还年轻。”
星际时代,人类的平均寿命已经达到五百岁,自十八岁成年后,人类将会拥有漫长的青春,直至四百岁才会出现明显的衰老迹象。如今耶鲁德恰好四百岁,也不过是刚过壮年而已。
“既然如此,”耶鲁德自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因为我有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和人,”沈星的目光柔软了一瞬,“交给旁人我不放心。”
耶鲁德的脑子瞬间闪过了一个人的身影:“是因为那个女人?”
沈星:“是。”
“我早就跟你说过,一个时代只需要一位英雄,”耶鲁德语重心长道,“如果那个人是你,就绝不能是她。”
“两种不同的信仰只会加剧人类的分裂。”
“可您又怎么知道,”沈星反问耶鲁德,“我一定会站在她的对立面呢?”
“看来我是真的老了。”
耶鲁德缓缓叹了一口气,像是突然被抽干了精气神,就连一直挺直的背都佝偻了几分。
“既然如此,就由你们这些年轻人,去开创一个崭新的时代吧。”
即便执政官的选举结果让大多数联邦高层大跌眼镜,沈星最终还是顺利成为了联盟最高掌权人——沈星甚至都算不上谋权篡位,因为是耶鲁德亲自交出了他的权柄。
耶鲁德的退让成就了沈星,也成就了联盟之后的繁荣,虽然联邦高层内部对于沈星当选首任执政官的结果也抱有诸多猜测,但是沈星很快就用雷霆手段终结了所有质疑——一个在星际战争时期就敢搞出兵谏的人,又怎么可能是软柿子?
他从来都有站在最高处的实力。
从前不争,不过是不想争而已。
在联邦政府官员和民众都接受了沈星当选执政官的事实后,帝国那边又泛起了嘀咕——帝国民众一致认为沈星和柏威达成了某种交易,所以才换得了第八星系的支持。很多人认为交易条件是下一任执政官的人选,可执政官的任期是十年,如今百年已过,沈星却依旧将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丝毫不容旁人觊觎。
一般来说,不是权力交易那就很可能是金钱交易,然而第八星系又实在不是一般的穷,所以这个选项也被划掉了。
既然柏威不图财也不贪权,人们又开始脑洞大开地揣测他是不是觊觎执政官美色,毕竟执政官的那张脸确实帅得十分权威,可是一想到执政官有一个深爱的亡妻,人们又很快否决了这种不靠谱的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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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在夜深人静时陷入了深深的反思,恨不得给思想龌龊的自己来上两巴掌。
不过基于这一点,人们做出了一种更合理的推测,那就是执政官的亡妻,与柏威和第八星系关系匪浅——事实上,这正是正确答案。
然而,与人们猜测的不同,沈星和妻子的婚姻并不像外界想象的那般浪漫。
星际战争期间,为了最大程度地保存人类延续的“火种”,每一位战士在上战场前都会签署一份协议,如果他们在战场上不幸死亡,他们的基因样本就会被录入科研所的“火种库”,供科研人员进行各项研究。由于这些研究超出了常人接受的范围,所以在正式开展相关实验前,研究所还需征得战士家属的同意——前提是这名战士还有家属活在世上。
楚月自然也签署过这份协议,不过她原本就是孤儿,所以只要她一死,她的基因样本就会被投入研究。
可就在无数科研人员期待楚月的基因样本公开时,楚月个人资料的家属一栏突然出现了一个神秘的配偶。
配偶拒绝公开楚月的基因样本,最终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那是沈星第一次动用自己的特权。
星际战争时期,爱人分离的故事几乎天天都在上演,有人淡漠薄情,转身另觅新欢;也有人初心不改,固执地守着一抔黄土默默垂泪。
为了尽可能地弥补那些因为战争而天人永隔的爱侣,联盟民政局开启了一次特殊的登记活动——只要提供相应的证明材料,即便爱人已经身故,伴侣也依然可以带着对方的照片来民政局登记结婚。
夕阳的余晖透过民政局的玻璃幕墙,在地面上投下一片暖橙色的光影。安妮抬手看了看表,距离下班只剩最后十分钟,她正准备收拾文件,玻璃门突然被轻轻推开。
安妮下意识地抬起头,手中的文件瞬间滑落。
身着深色风衣的执政官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她,淡漠清冷的面容此刻带着几分柔和,看起来与平日冷血无情的公众形象截然不同。
安妮慌了神,匆忙蹲下身捡起文件,掌心不断地渗出冷汗。
“执政官大人,您怎么……”安妮声音发颤,连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她用左手慌乱地抚平制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捋了捋头发。
沈星:“我来办理结婚登记。”
安妮心中轰然一震,面上却不敢流露出任何表情,只能赶紧低下了头:“好的,请您稍等。”
其实结婚需要的证明材料并不多,只要一段聊天记录和一件定情信物,需要走的流程也并不复杂,只需在测谎仪的监测下描述一段两人相处的日常即可。
“首先,”端坐在桌子前的安妮对沈星道:“请告诉我您爱人的姓名。”
沈星:“楚月。”
安妮:!!!
楚月!是她想的那个楚月吗!!!
不可能,不可能,这一定是重名!!!
安妮克制住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温和地开口道:“请您提供一段您和楚小姐的聊天记录。”
沈星:“我和她的聊天记录涉及军务,不太方便公开。”
安妮伸出去的手微微一顿,引导着问道:“总还是有一些日常聊天的内容吧?”
沈星:“……没有。”
安妮:“那,定情信物呢?”
沈星:“……也没有。”
安妮的眼中顿时多了几分怀疑和审视,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道:“很抱歉,执政官大人,如果您不能提供足够的证据证明您和楚小姐确实是恋人关系,我将无法为你们进行登记。”
沈星闻言微微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安妮将测谎仪戴在沈星的腕部,随后对沈星道:“请您讲述一段您和楚小姐相处的日常。”
“那一天,指挥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沈星斟酌着措辞,艰难地开口道,“她凑到我身边,叫我把衣领处的扣子解开。”
“然后……她标记了我。”
测谎仪没有响。
安妮嘴巴微张,手中的笔悄然滑落,在登记表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
见安妮没有反应,沈星还以为是自己说得太少,只好又补充了一句:“她那天,咬得我很疼。”
12. 第 12 章
测谎仪依旧没有响。
安妮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了。
“这样可以了吗?”
沈星的声音让安妮从震惊中回神,安妮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询问沈星:“执政官大人,请问您还有其它可以证明您和楚小姐关系的材料吗?”
沈星思索片刻,再次语出惊人:“我们之间建立了完全标记。”
也就是说,沈星和楚月已经完全结合了。
所谓“结合”,其实就是基于哨兵和向导的精神力以及相互之间的精神感应而建立的精神链接。哨兵和向导的结合方式一共有两种,一种是精神层面的结合,另一种是身体层面的结合。
在战场上,哨兵和向导通常都会通过精神结合的方式进行协同作战,某些极为强大的向导甚至能够在同一时间内与数万名哨兵进行精神结合。精神结合一旦建立,哨兵和向导便可以在精神上相互感知。向导能够帮助哨兵屏蔽外界干扰,并在哨兵出现情绪波动时给予安抚;哨兵则可以在向导的支持下更好地发挥自己的五感优势,进一步提升自身的战斗力。
在进行精神结合的前提下,哨兵和向导通过亲密行为建立进一步联系的结合方式就是身体结合。相较于精神结合,身体结合是一种更为强烈和持久的结合方式,因为身体结合需要哨兵和向导之间建立完全标记,故而身体结合也被称作“完全结合”。
完全结合不仅会使哨兵和向导对彼此在生理上产生强烈的依赖,也会让他们在精神上产生更深层次的共鸣。除此之外,完全结合也能对哨兵和向导之间的精神链接起到增强作用,使得二者在战斗中更加默契。但相应地,完全结合的哨兵和向导在一方死亡后,另一方会在身体和精神层面遭受极大的痛苦,严重者甚至会直接死亡。
由于哨兵与向导之间的异能共享依托于腺体标记,不少哨兵和向导都会通过建立临时标记的方式提高自己与搭档在战场上的生还率,哪怕精神结合其实并不需要建立任何标记;但是很少有哨兵和向导会为了增强战斗力与搭档建立完全标记,或者说进行完全结合——除非他们是真的相爱,或者根本就没打算从战场上回来。
安妮此刻很难判断沈星和楚月的情况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
直觉告诉她,执政官一定深深爱着那位楚小姐,不然不会在楚小姐去世后依然坚持与她做婚姻登记——要知道,向导是非常稀有且珍贵的,像执政官这样的广域向导更是举世罕见,况且执政官的个人条件那么好,想要重新找一个优秀的哨兵伴侣并不是什么难事;可理智又告诉她,执政官与那位楚小姐的关系应该并没有亲密到要踏入婚姻殿堂的地步,否则执政官不会连一张跟楚小姐日常聊天的记录都拿不出来。
“抱歉,我还是不能为您和楚小姐办理结婚登记。”
安妮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理性判断,拒绝了沈星的要求。坐在对面的沈星似乎并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沉默了片刻道:“把你的领导叫过来。”
安妮心中一紧,她知道自己或许惹恼了这位执政官大人,但职责所在,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将领导洛塔唤来。
洛塔很快就赶了过来。看到沈星之后,洛塔立刻恭敬地弯了下腰:“执政官大人,实在对不住,是我的工作疏忽才让您在登记时遇到阻碍,您有任何需求尽管吩咐,我一定全力办好。”
沈星神色平静,只是淡淡地重复了一遍:“我要和楚月办理结婚登记。”
“没问题,我们这边可以立刻为您办理!”洛塔说罢,狠狠瞪了安妮一眼:“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死板,执政官大人要做的事怎么可能有假?还不赶紧过来帮忙办手续!”
安妮满脸委屈,嗫嚅着想要解释:“可是……没有足够的证明材料……”
“证明材料?”洛塔拔高了声调,“执政官大人亲自来了就是最好的证明!你还在这儿挑三拣四!赶紧把结婚登记要用的材料拿过来,动作麻利点!”
安妮无奈,只能快步走向文件柜,心中却依旧满是疑惑与不安。
“执政官大人,请您提供一张您与楚小姐的双人合照。”
沈星闻言,修长的手指缓缓探入了风衣口袋。他的动作很轻,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
片刻后,他掏出了一张精心剪裁过的照片——那原本是某场军事竞赛获奖者的大合照,被沈星剪裁得只剩下了他和楚月。照片的边缘平整光滑,没有一丝毛糙或破损。因为整张照片被保存得极好,所以直到现在看上去也跟新的一样。
照片中的背景是一处领奖台,台上铺着红色绒布,中心处摆放着闪耀的奖杯。领奖台上,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女孩笑容灿烂地将手搭在了沈星的肩膀上,看似随意的动作里,藏着她悄悄炫耀自己拿到军事竞赛第一名的得意劲儿。女孩长着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笑起来眼眸弯弯,明媚又张扬,完全是少年得志的意气风发。
旁边的沈星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仿佛这世间再没什么能激起他的波澜。可若仔细端详,便能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手正在不自觉地微微握紧。无人注意的角落,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冲破胸膛——那是他在极力压抑内心翻涌的情绪,紧张、欣喜,还有对身旁人隐秘又汹涌的喜欢。
可如今,楚月再也不会露出那样灿烂的笑了。
沈星望着照片,清冷的眼眸中满是怀念与怅惘。
女孩的灿烂笑容和沈星的悲痛神情形成了鲜明对比,此刻的安妮忽然意识到,某些时候,直觉往往比理性判断更接近事情的真相。
“对不起,执政官大人,”安妮的眼眶微微泛红,“是我误会您了。”
“没关系,”沈星的声音似乎比方才哑了一些,“开始办理吧。”
安妮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后快速整理好文件,开始为沈星和楚月办理结婚登记。她的动作依旧熟练,只是这次,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敬重与祝福。
一旁的洛塔也收起了之前的谄媚,神情变得严肃而庄重。整个婚姻登记处安静极了,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像是在为这段跨越生死的爱情做无声的见证。
“我的伴侣身份需要保密。”沈星接过结婚证,剪裁过的照片经过扫描和重新打印后已经被换成了红底,一眼望过去,照片上的两个人倒真像是浓情蜜意的爱侣。
“执政官大人,请您放心,”安妮小心翼翼地将照片原片交还给沈星:“您爱人的信息属于最高保密级别。”
“辛苦了。”
沈星将结婚证与照片放进风衣口袋,与二人告别后走出了民政局。
目送沈星离开后,安妮转身准备回办公室。忽然,民政局门前长椅上的一个女孩吸引了她的注意。
“死鬼,我们结婚啦。”
女孩将结婚证展开,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那样轻轻摩挲着结婚证上男人的脸:“不是说不想娶我吗?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做我老公。”
“其实我知道,你并不是因为我睡觉打呼才跟我分手的,”女孩说着,声音逐渐变得哽咽:“你只是觉得你肯定回不来了,不想拖累我而已。”
“不过你大概忘了,我可是个倔脾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女孩笑了一声,豆大的泪珠却从脸颊上滚落,“死了又怎么样,我偏要缠你一辈子。”
“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女孩说完,便再也克制不住地埋头痛哭。那哭声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内心深处所有的痛苦与绝望都释放出来。
安妮心中一紧,脚步不自觉地朝女孩靠近。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起女孩的头发,露出了后颈处狰狞的疤痕。
安妮下意识地捂住了嘴,作为一个在政府部门工作的人,她很清楚那道疤痕意味着什么——那样狰狞的疤痕,绝不是在医院做腺体摘除手术留下的痕迹。
女孩穿着一条绣着丁香花的白裙子,眉眼温柔,看上去很有亲和力,应当是一名向导无疑。
可就是这样一名女孩,却忍着剧痛,生生挖去了自己的腺体。
对于哨兵和向导来说,丧偶之痛不亚于分裂灵魂——一旦完全结合,哨兵和向导就会在精神上高度绑定,一方的死亡可能会导致另一方的精神崩溃,进而出现情绪失控、精神错乱等情况。
精神链接断裂后,哨兵很可能会迷失在自己的精神图景中,进入类似于植物人的“永夜状态”,虽然也有被唤醒的几率,但恢复的可能非常小;而向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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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意识很可能会被拉入“精神黑洞”,进而陷入彻底的疯狂。
在这种情况下,异能丧失和精神力跌落都是常事。可即便彻底变成普通人,由于哨兵和向导在生理上的相互依赖,活下来的人通常也会面临各种健康问题,例如免疫力下降和身体机能衰退。
很少有人能撑得过这种精神上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所以在哨兵和向导丧偶后,留下来的那个大概率也是非死即疯。
虽然在伴侣死亡后,无论是哨兵和向导都不会好过,但是由于向导的情绪天生比哨兵稳定,所以向导的存活率相较于哨兵而言仍旧要高一些。再加上向导的数量稀少且能力宝贵,所以塔台一般都十分热衷于为丧偶的向导匹配新的哨兵。
在讲究人权的今天,联盟并不会像从前那样要求哨兵和向导强制匹配,但几乎每天都能收到的“适龄哨兵推荐”同样令人感到厌烦——有时候塔台就像一位热衷于说媒拉纤的亲戚,见不得任何一名单身向导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晃荡。
向导若非存在罕见的腺体疾病,是绝对不可以做腺体摘除手术的,因为腺体一旦摘除,向导就会丧失最重要的精神疏导能力,再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在这种情况下,有些丧偶的向导为了让塔台不再为自己推荐结合对象,就会自己动手挖掉腺体——哪怕这样做会失去他们引以为傲的向导身份和精神力。
“你还好吗?”
安妮走到了女孩身边轻声询问,声音里满是温柔与担忧。
察觉到身边有人,女孩连忙慌乱地擦了擦眼泪,随后把结婚证紧紧护在了胸口,警惕地看着安妮。
安妮笑了笑,给女孩递了一张纸巾:“别害怕,我没有恶意,只是看你太难过了,所以有些担心。”女孩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接过了纸巾:“我没事,谢谢你。”
安妮坐在了女孩身边,柔声宽慰道:“我明白你的痛苦,因为我也在战争中失去过很重要的人。”
意识到安妮能够看到自己后颈处的伤痕,女孩的身体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恐。
安妮:“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女孩的眼眶忍不住再次红了,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无法言说的痛楚终于找到了一丝出口:“我没有办法,他已经死了,我根本,根本就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人……”
“而且……挖掉它,或许就不会再被那些记忆折磨了……”
安妮静静地陪着她,任由女孩的泪水浸湿了自己的肩膀。许久之后,女孩才缓过来,像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红着脸对安妮说了句抱歉。
“没关系,希望这样能让你好受一些。”安妮对着女孩微笑,随后晃了晃从女孩口袋里顺出来的药瓶:“那么这个,我就没收了哦。”
女孩红通通的眼睛立刻睁得滚圆,片刻后,又释然地点了点头。
此时已经过了民政局的下班时间,安妮和女孩交换了联系方式,随后亲自把女孩送回了家。
回去的路上,安妮突然又想到了沈星。
不知道像执政官这样强大的向导,是否也会像女孩一样,被完全标记折磨得日夜煎熬呢?
执政官看上去依旧冷静而强大,那么他付出的代价,又会是什么呢……
除了沈星自己,没有人清楚完全标记给他带来了怎样的痛苦。
但是身为第八星系掌权人的柏威,却很清楚这个完全标记给沈星带来的好处。
当初沈星前往第八星系谈判的时候,沈星说服柏威加入联盟的方式其实很简单——他向柏威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
沈星原本的信息素味道浅淡,前调是冬日冰雪般无色无味的冷冽,后调则沉淀着雪松特有的木质清香。学生时代的陆春林曾经调侃沈星,若是有一天沈星落魄了,还可以把自己的信息素抽出来当香水卖。
然而此刻,沈星的信息素里却悄然混入了别样的气息——前调如同战场上刺鼻的硝烟,后调则萦绕着被烈焰灼烧后的玫瑰余香。
那是楚月信息素的味道。
每一位上过生理课的哨兵和向导都知道,只有完全结合的哨兵和向导,信息素才会如此浓烈地交融,彼此的气息难解难分。
13. 第 13 章
柏威不自觉地握紧双拳,皮革手套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记忆如潮水翻涌,他仿佛又看见了多年前的楚月——那时候的楚月还不是令人敬畏的第八星系统帅,而是一个爱把军帽歪戴在头上的少女,喜欢出风头,稍微带点儿中二病,最常对柏威说的一句话就是“学长,一起推翻这个腐朽的世界吧。”
此刻,嗅着萦绕在沈星身上的“硝烟玫瑰”,柏威似乎又看到了那位肆意轻狂的少女叼着根稻草在训练场上单手揍人的模样,眼眶不由得微微发烫。
“楚月不会想要看到第八星系与联邦兵戎相见。”沈星的声音唤回了柏威的思绪,“我也不想。”
柏威没说话,开始翻阅沈星带来的文件。
文件中罗列的条款内容并不苛刻,甚至大部分都是对第八星系有利的。看到最后,柏威抬头问沈星:“这些条款究竟是你的意思,还是耶鲁德的意思?”
沈星:“只要你同意加入联盟,我就有把握让耶鲁德同意这些条款。”
“执政官大选时,联盟须赋予第八星系更高的投票权重,”柏威念着文件中的最后一个条款,意味深长道,“沈上将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个条款是用来做什么的?”
“你知道它能用来做什么,”沈星面不改色,“当然,如果你有更好的人选,我也不反对。”
“如果有一天,第八星系真的能恢复从前的繁荣,”柏威目光锐利地看向沈星,“凭借这个条款,从帝国统辖区选出执政官的概率将会高很多。”
沈星:“但至少现在,你们还没有这个本事。”
柏威:“你就不怕我们在执政官大选的时候搅浑水?”
“让耶鲁德上台对第八星系没有任何好处,”沈星淡然看向柏威,“你很清楚,他对第八星系究竟是什么态度。”
柏威:“沈星,你的野心不小啊。”
沈星:“我只是在做一件对你我而言都有利的事。”
沈星信息素的味道仍未散去,雪松的冷意像是一把无形的匕首抵住了柏威的咽喉,而此刻,这把匕首已经淬上了楚月的毒——如果拒绝沈星,柏威不仅要与如日中天的联邦为敌,更会亲手斩断楚月为第八星系留下的后路。
“……我同意你开出的这些条件,”许久之后,柏威还是松了口,“看在楚月的面子上。”
虽然对楚月和沈星结合的事存疑,但是柏威知道,以楚月的性情,如果不是她自愿,谁也奈何不了她。
无论是眼前的男人费尽心机卑鄙勾引,还是楚月一时兴起见色起意,既然木已成舟,柏威就必须正视沈星已经借由楚月和第八星系攀上关系的事实。
虽然一直以来楚月和沈星并不对付,但是感情上的事,谁又能说的清呢?
退一万步讲,即便沈星和楚月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完全结合是因为沈星想“挟天子以令诸侯”,楚月既然会应下,便是在暗示柏威要对沈星和联邦留有余地。而且有这层特殊关系在,一旦第八星系和联邦有了矛盾,联邦也不好对第八星系下死手。
当初楚月去执行曙光计划的时候,是有很大概率回不来的,在这种情况下沈星居然还敢跟楚月完全结合,即便他真的目的不纯,单就这份勇气就足以令人钦佩——而且沈星的伴生异能是“疗愈”,既然他已经跟楚月完全结合,就代表楚月共享了他的疗愈能力,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楚月其实……
柏威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可他知道,与沈星结合确实增加了楚月活下去的概率,而沈星一旦死去,楚月才是真的活不成了——一位遭受重创的哨兵,是绝对无法承受失去向导的痛苦的。
正因如此,无论柏威对沈星有多少不满,都不可能想要沈星的命。
只要楚月还有生还的可能,哪怕只有万分之一,柏威都不想赌。
只要楚月真的有喜欢沈星的可能,哪怕只有万分之一,柏威也不想赌。
在沈星和耶鲁德确认过条款内容后,柏威在文件上签署了自己的姓名,随后将目光落在了沈星龙飞凤舞的签名上——那字迹比从前多了几分凌厉,像是被楚月的锐气浸染过。
沈星刚当上执政官的时候,柏威只想跟他井水不犯河水,毕竟沈星是楚月的向导,为了不让地底下的楚月为难,柏威也会克制住自己,尽量不和沈星对着干。可是后来,柏威却越来越难以忍受沈星的冷漠和联邦人的傲慢。
有时候看着站在最高处、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沈星,柏威会忍不住想:会不会和楚月有关的一切,只是沈星为了当上执政官而演的一场戏?
柏威这样想的次数越多,对沈星的猜疑也就越重。
渐渐地,这种猜疑逐渐转变成了一种恨意——他恨沈星身为楚月的向导,却没有把楚月从战场上带回来。
他恨沈星冷心冷情地稳坐高堂,丝毫没有被楚月的故去所影响。
不是都说丧偶的向导非死即疯吗,为什么偏偏沈星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他怎么不跟楚月一起死?
当这种恨意浓稠到了一定程度时,柏威便对沈星动了杀心,可偏偏那一晚,他梦到了许久没有入他梦的楚月。
梦里的楚月不知抽了什么疯,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看起来能毒死人的菜,还非要拉着沈星一起给他敬酒,让沈星管他叫大舅哥。柏威想说自己才没有这样臭脸招人嫌的妹夫,可看着楚月的笑脸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柏威最后还是喝下了沈星给他敬的那杯酒。后来的事他记不大清了,只记得自己喝得酩酊大醉时,楚月搀着自己,难得正经地对他道:“学长,我是把你当亲哥看待的。”
“我要是回不来了,第八星系就交给你了。”
柏威想让楚月别说这种丧气话,但是他突然又想起来,曙光计划执行之前,楚月是真的对自己说过这句话的。
但没管他叫过哥。
柏威突然有些没来由的委屈,他想拉住楚月,让她叫一句“哥”来听听,那人却像是提前察觉了他的意图,狡黠地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随后便松开了搀扶柏威的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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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威“嘭”的一声摔到了地上,可是楚月并没有过来扶他——眼前人的身形逐渐变浅,最后化成了赤色的极光。
柏威呆愣着对着极光伸出手,却没有握到任何东西,只感受到些许火焰熄灭前灼人的热。
他慢慢地收回手,再也撑不住似的,全无形象地捂着脸哭了起来。
等到柏威醒来的时候,枕头上已是一片湿润。自那以后,柏威就再也没对沈星动过真格。即便沈星有时候颁布的政令让柏威觉得十分恼火,他也会忍耐着依从。实在脾气上来的时候,柏威也只会对着楚月的照片一通抱怨,末了的时候再带上一句“你肯定是眼瞎了才会看上他。”
虽然柏威不再打算拿硬刀子捅沈星,却也不介意让沈星多吃几根软钉子,毕竟不想杀沈星,并不代表看沈星顺眼。
所以每当涉及到一些表层问题时,第八星系依旧喜欢与联盟总部对着干。但是也因为第八星系一直以来刺头般的作风,使得第八星系和联盟总部的关系不断恶化,如今甚至已经到了信任危机的地步。
柏威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不像往常那样继续跟沈星打官腔。哪怕拿楚月说事会让在场的每个人都不好过,他也得把第八星系从这次的刺杀事件里给摘干净。
“我知道,学长。”从柏威叫自己名字的那一刻起,沈星便知道柏威这是要自己谈私情了,所以也放缓了态度:“但是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第八星系并不完全处于你们的掌控之中。”
“第八星系的ID卡可以被随意伪造,军械所的改造枪支能够被仿制,高等级哨兵因为登记系统出问题而不被记录,”沈星冷静地罗列出刺杀事件中第八星系暴露出来的问题,“无论如何,学长都有失察之过。”
“这些确实是我的失职,”柏威知道沈星这样说便是相信了刺杀的事与他们无关,此刻也安下心来,“如果你要因此责罚我我也接受。”
“既然学长认罚,”沈星微微抬了抬眼皮:“那罚俸可以接受吗?”
即便柏威是第八星系的负责人,由于第八星系整体的经济状况不佳,所以柏威本人到手的工资也不多,而且为了在军事设施上不至于落后其他星系太多,柏威还会经常自掏腰包贴补军用,裤兜里总共也剩不下几个子儿——故而沈星此刻说要罚俸,便是要故意臊他了。
柏威:“……沈星,想不到你也会讲冷笑话。”
沈星:“这次就不罚了,下不为例。”
柏威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如果沈星真要扣他工资,那真是比挨上一百军棍还要难受。
“那个,”严子文在旁边咳了一声,“既然不罚的话,就带我们去看看塔索呗。”
“啊对对对,”陆春林这会儿也想起来了严子文为什么跟着柏威一起过来,转头对沈星道:“严子文的异能审人很方便,况且塔索又是第八星系的人,不如让他去监狱试试。”
沈星:“塔索已经死了。”
“什么?!”严子文闻言忍不住高声道,“你们怎么不早说!!!”
14. 第 14 章
严子文焦躁地在原地来回踱步,军靴与地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为了快点赶过来,老子专门让飞船走的紧急跃迁通道,刚下飞船就吐了个昏天黑地,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人没了?”
“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跟着回收署的人去回收废弃机甲,至少还能赚点外快!”
此刻的严子文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不停地嗷嗷叫唤,柏威头疼地扶了扶额,知道这家伙心里有火不撒出来难受,便也没拦他。
沈星倚在控制台旁,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光屏,等到严子文说得口干舌燥、不得不停下喝茶时才道:“二十万星币。”
严子文咽下嘴里的茶水,有些不明所以:“什么二十万?”
“给你和柏威的差旅费,当然,”沈星看着表情呆愣的严子文,“嫌少的话你也可以选择不要。”
“谁说老子不要的!”
严子文像是终于回过神来,迅速窜到了沈星旁边,白色军服上的徽章随着他迅疾的动作轻轻摇晃。沈星将转账界面推到严子文面前,严子文盯着屏幕上的那串零看了三秒,立马表演了一下什么叫光速变脸,搂着沈星的肩膀重重地拍了两下:“沈星,想不到你还挺够意思!”
“早说有这待遇,我能把飞船上的备用能源都用来加速!”
沈星:“不晕跃迁了?”
“晕啊,”严子文顿时摆出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但是身为一名军人,就是要拥有吃苦耐劳的精神!”
“吐个十回八回的又怎样,只要能完成任务,就算挨上七八刀我也乐意!”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行了,”柏威不忍直视地把某个财迷拉到一边,咬着牙低声道,“差不多得了。”
“楚月说过,脸面又不值钱,”有钱收的严子文此刻心情大好,“你懂什么。”
柏威:“那你也演得太夸张了。”
“清高上了是吧?行,”严子文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既然你不想要沈星给的钱,那这二十万全归我。”
柏威:“……你想得美。”
顺好严子文的毛,沈星又调出了审讯记录的全息投影。投影的末尾,塔索彻底瘫倒在了血泊中,脖颈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那只伸出的手臂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仿佛想要留住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柏威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塔索的尸体上,面上露出凝重的神情。沈星敏锐地捕捉到了柏威的异样,开口问道:“学长,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柏威眉头紧锁,沉声道:“塔索的死法,和我之前见过的一批药贩子很像。”
提到药贩子,沈星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个问题:“第八星系有没有能够使人精神力快速破阶的药?”
“……有,”柏威的眼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我刚刚提到的药贩子手里就有这种药。”
“他们将这种药称为‘神血’。”
沈星:“查到药的来源了吗?”
“暂时还没有,”柏威道,“不过目前关于‘神血’的消息都是严子文从那些药贩子嘴里撬出来的,如果可以的话,不如……”
柏威说着转头看向了严子文,目光中透着征询的意味。
严子文略带哀怨地瞪了柏威一眼,随即别过头去,算是默许了。
柏威:“不如让严子文再审一次塔索。”
“可是塔索已经死了啊,”陆春林忍不住插话道,“难不成严子文还能审死人?”
“对啊,我现在就是能审死人了,不行吗?”
严子文原本还有诸多顾虑,被陆春林这么一激顿时来劲了:“塔索的尸体在哪儿?现在就带我去!”
“稍等。”沈星立刻给秘书官打了个电话,叫秘书官把塔索的尸体带回科威尔监狱。
此时的秘书官刚刚让人把塔索的尸体装上开往星际净化中心的飞船,接到沈星的电话之后只能又让人把塔索的尸体给搬了下来。
沈星一行人很快便乘电梯到达了科威尔监狱,等待秘书官把塔索带回来的功夫,陆春林忍不住问严子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你的‘糖衣炮弹’还能审死人啊?”
和严子文火爆的性子不同,他的伴生异能“糖衣炮弹”可以说是一种非常具有向导特色的天赋异能,当严子文在现实世界中使用“糖衣炮弹”时,他的形象会直接幻化成中术者最在意的人;而当严子文在精神世界中使用“糖果炮弹”时,他就会以中术者最在意的人的样子自由地在中术者的精神图景中行走,此时中术者的精神图景几乎无法检测到外来入侵,即便是深层记忆也会处于开放状态。
可即便如此,人死后的精神图景也会崩塌,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糖衣炮弹”这种堪称神级的审讯技能也会彻底失效。
“我什么时候说要用‘糖衣炮弹’了,”严子文轻咳一声,语气中透出一点藏不住的得意:“我要用的是我的次生异能。”
因为严子文的伴生异能“糖衣炮弹”对于哨兵有着极高的亲和力,所以无论是在战场上耍阴招,还是帮应激的哨兵做精神疏导都非常好用。可以说,严子文之所以能成为第八星系的首席向导,他的伴生异能功不可没。然而,没能觉醒次生异能,一直都是严子文最大的遗憾。
可就在不久之前,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严子文突然间就觉醒了次生异能“溯影”。
当一个人在笔记本上写字时,即便将写字的那张纸撕掉,下一张纸上也依然会留有写过字的痕迹,而“溯影”的原理正是如此——一个哨兵哪怕死去,在已经崩塌的精神图景中也会留有过往的痕迹。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纸张上留下的写字痕迹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浅,精神废墟中留下的痕迹也是一样。所以想要在死者的身上得到有用信息,“溯影”就必须尽快使用。
“事先说好,因为‘溯影’只能感知到死者的零散记忆片段,所以我并不能保证一定能拿到有用信息。”
秘书官将塔索的尸体带回来后,原本咋咋呼呼的严子文突然变得有些畏缩起来:“一般来说,精神废墟中留下的记忆要么就是死者最重视的,要么就是最边角料的。”
“前者能留下来是因为死者记忆太深刻,所以即便精神图景崩塌,记忆留痕也很深;后者是因为死者太不在意,所以一般都处于精神图景最边缘的位置,受到的冲击自然也就最小。”
“好好好我们知道了,”一旁的陆春林忍不住催促道:“你快点开始吧。”
“之前我也尝试过用‘溯影’探查死者的记忆,但是因为刚觉醒这个异能,运用得还不够熟练所以失败了,”严子文此刻已经打开了存放塔索尸体的冷冻舱,但是因为紧张所以嘴里仍旧在碎碎念:“要是我一会又失败了,你们可不许笑话我。”
沈星:“好。”
柏威:“放心,不会笑话你的。”
陆春林:“大哥你到底行不行啊,再磨蹭一会儿塔索的尸体都臭了。”
“……就你嘴欠。”
被陆春林这么一搅和,严子文倒是也不紧张了。他将手放在塔索头上,随后催动‘溯影’开始搜寻塔索残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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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
严子文的额头上很快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数不清的精神力游丝小心翼翼地在塔索坍塌成废墟的精神图景中翻找着有效信息。那些破碎的记忆如同沉入深潭的镜面残片,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
起初映入严子文眼帘的是一个风景秀美的公园,一只毛发油亮的斑点狗正在公园的草坪上撒欢。它四蹄腾空跃过石阶,身上的墨色斑点随着奔跑的节奏在雪白的皮毛上跳跃,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子坠入绿地。
追随着斑点狗的视角,严子文见到了一个眉眼温柔的女人。
女人蹲下身,栗色卷发垂落肩头,在阳光下泛着蜜糖般的光泽。她张开双臂,露出眼角弯弯的笑纹,口中温声唤着塔索的名字。
稚嫩的孩童笑声由远及近,穿着天蓝色背带裤的小塔索扑进女人怀里,沾着草屑的脸颊蹭过她浅粉色的裙摆。
女人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块星星形状的饼干,在小塔索眼前晃了晃:“今天狗狗跑赢你了,愿赌服输哦。”
小塔索气鼓鼓地鼓起腮帮子,伸手去抢饼干却被女人轻巧避开:“先给点点吃,它才是冠军。”
女人把饼干掰成两半,一半喂进摇着尾巴的斑点狗嘴里,一半塞进小塔索张开的嘴里。
突然,远处传来尖锐的警报声,女人的笑容瞬间凝固。她猛地将小塔索护在身后,手链上的银铃发出慌乱的碰撞声。随后,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斑点狗狂吠着扑向前方,女人颤抖的手捂住了小塔索的眼睛。
“别怕,妈妈在……”
严子文的手掌同样开始不自觉地颤抖,那些零散的画面也剧烈地震颤起来。严子文看见小塔索蜷缩在精神图景的角落,周围是扭曲的黑雾,可是没有人来救他。
黑雾最终还是残忍地吞噬了一切,只留下小塔索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不断在精神废墟中回荡。
严子文无法自控地留下了眼泪,那是向导天生的共情力在发挥作用。
此时画面一转,严子文又看到了陷入乱战中的少年——此时的塔索已是满身戾气,手中的铁棍上沾满了旁人的鲜血。
就在严子文尚未从塔索巨大的转变中回神时,他的意识已经进入了下一个场景:刚刚觉醒成为哨兵的塔索正急不可耐地将一针红色的药剂打入自己的左臂,面上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严子文能感觉到塔索的精神力等级正在以一种不合常理的速度快速跃升,从A级一路提高到了SSS级;可是下一秒,塔索就瘫倒在了沈星面前,等级从SSS跌落到了S与A之间。
上一秒犹在天堂,下一秒如坠地狱。
倘若塔索并没有走上歧路,觉醒等级为A的他此刻应该已经到达稳定的S级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变成了一只被抽干的蛹,妄想着成蝶,到最后却连蛾子也做不成,只能困死在茧中。
不,我一定还遗漏了什么……
严子文再次集中精神,试图将塔索的记忆碎片重新浏览一遍。这一次,他将精神力游丝化成了比方才还要细十倍的细线,避开那些刺眼的战斗画面后朝着精神废墟最深处的阴影探去。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刺痛突然袭来,严子文闷哼一声,鼻腔涌出了两股鲜血。但在意识彻底涣散前,他终于捕捉到了一个清晰的画面。
“我找到了,‘神血’的来源。”
严子文踉跄着扶住冷冻舱边缘,精神力的过度消耗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可他还是坚持开口道:“‘神血’是从一颗边际星运到第八星系的黑市的。”
“那颗边际星的编号是,α-189。”
15. 第 15 章
“奥奎斯,”沈星吩咐身旁的秘书官,“立即确认α-189行星的位置。”
奥奎斯:“是,执政官。”
片刻之后,奥奎斯走到沈星面前汇报:“报告执政官,根据星图坐标,α-189行星位于第九星系第八区的边缘,该区域现由戴维区长负责。”
“戴维吗,我跟他打过交道,”柏威扶着严子文坐到椅子上,“那可是个老滑头了。”
“要不还是私下调查吧,”陆春林提议,“第九星系本来就乱得很,直接找戴维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我赞成,”柏威也道:“不过要说难缠,第九星系的那位负责人可比戴维难缠得多。”
“你说阿舍尔吗,那确实,”想起这位在读军校时因为屡次打伤同学险些被学校开除的狠人,陆春林不由得脊背一凉,“能镇住一群妖魔鬼怪的又能是什么好鸟。”
柏威:“……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指桑骂槐?”
“你想多了,学长。”陆春林讪笑一声,连忙将话题拉了回来,“如果进入阿舍尔的地盘不告诉他,我还真担心他会拿不知情当借口直接把派去调查的人给杀了。”
“阿舍尔那边我会解决,”沈星开口道:“柏威,你派人去调查神血的事,不用跟第九星系官方的人打招呼。”
柏威:“明白。”
说罢,沈星又走到了严子文身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行,”严子文强撑着扯出一个笑,因为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鼻血,所以看上去有些滑稽:“我只要歇一会儿就好。”
“子文,刚才辛苦你了。”柏威看着严子文惨白的脸色,胸腔里翻涌起强烈的愧疚——他比谁都清楚,这次冒险使用次生异能,对尚未完全掌控“溯影”的严子文来说是何等凶险。
严子文没回话,像是困极了一般,缓缓闭上了眼睛。
“子文,你怎么了子文!”
柏威慌张地晃了晃严子文的肩膀试图将人唤醒,发现没有效果后立刻看向了沈星。
沈星放出猫咪精神体探查严子文的状况,发现严子文的精神域并没有受到损伤后对柏威道:“放心,他没有大碍,只是异能使用过度刺激到了腺体,可能会导致短时间内的信息素紊乱。”
沈星话音刚落,一股灼热的信息素顿时扑面而来,身为哨兵的柏威和陆春林脸上顿时出现了一刹那的失神,陆春林甚至忍不住轻声感叹:“好香的水蜜桃……”
“……你大爷的水蜜桃,”由于信息素紊乱被迫醒过来的的严子文刚一睁眼就听到了陆春林的话,有气无力地咬着牙纠正:“是桃子酒……”
“子文这次使用‘溯影’的后遗症比上一次还要严重,”此时的柏威已经在沈星的安抚下回过神来:“怪我,不应该勉强他。”
“我已经叫奥奎斯去拿抑制剂了,”沈星出言安慰柏威:“他很快就没事了,你不用自责。”
“执政官,您要的抑制剂。”
奥奎斯将抑制剂交给沈星后便退出了办公室,沈星看了眼办公室内剩下的两位哨兵,沉默片刻道:“你们也出去。”
“好。”柏威说完便要迈步出去,陆春林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地对沈星道:“要不我还是留下来吧。”
沈星知道他在担忧什么,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没事,你出去吧。”
“可是……”陆春林还要再说些什么,一旁的严子文忍无可忍地催促道:“陆春林,你要是再不滚,我就用火烈鸟把你的小树烧成光杆儿!”
虽然多数哨兵和向导的精神体都是动物,但在极个别情况下会产生异变精神体。异变精神体的种类千奇百怪,有的是植物,有的是车子,有的甚至是一艘飞船。陆春林的精神体就属于植物异变体,低阶形态是一根树藤,高阶形态是一棵小树。
闻言,陆春林的小树精神体立刻在精神图景中害怕地抖了抖,期间还晃掉了好几片叶子。受到精神体影响的陆春林见状也只好闭了嘴,跟着柏威一起快步离开了沈星的办公室。
“忍着点,会有一点疼。”
沈星推出针管里的空气,伸手探向严子文的后颈。
指尖触及屏蔽贴的瞬间,严子文猛地抓住了沈星的手腕:“……我自己来。”
沈星:“你确定自己可以?”
“我,确,定。”严子文艰难地喘着粗气,用那双不服气的眼睛看着沈星,“……给我。”
沈星只能将抑制剂递给了严子文。
严子文伸手扯下后颈处的屏蔽贴,露出下面泛着红痕的皮肤。简单消毒后,严子文颤抖着将抑制剂扎向后颈,却因为没对准而失败了。
尖锐的针头在严子文的颈侧划出一道鲜红的血线,沈星眉头轻蹙,拦住了严子文逞强想要再试一次的动作,将那支报废的抑制剂丢进了垃圾桶。
严子文突然感觉有一点难堪。毫无疑问,他其实是讨厌沈星的——在一个讨厌的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总是让人觉得有些难为情。
沈星拆开一支新的抑制剂,准备直接打进严子文的腺体,然而严子文却并不打算配合他,伸手想要把那支抑制剂抢过来。
就在这时,一道极具压迫感的声音突然钉钉入了严子文的脑袋。
“趴好。”
严子文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瘫软下去,沈星按住他的后颈,强硬地将抑制剂打入了他的腺体。
屋内桃子酒的味道很快便淡了下来,严子文却迟迟没有动弹。
他知道,自己方才之所以会有那样的反应,是因为沈星对他使用了楚月的伴生异能“精神控制”。
在这之前,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沈星是真的跟楚月完全结合了。
严子文的心中泛起一股难言的酸涩,曾经,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成为楚月的专属向导——哪怕更多的不是出于爱,而是想要共享楚月稀有而强大的异能。
得知沈星和楚月完全结合的消息之后,严子文几乎难以克制内心深处对于沈星的那种隐秘的嫉妒——明明楚月跟他一样都是第八星系的人,明明他才是和楚月在战场上搭档最久的向导,明明……是自己跟楚月的关系更亲近。
可是为什么最后,楚月却选择了沈星?
是因为沈星不怕死吗?
可是严子文也不怕啊。
严子文闭上眼睛,试图平复内心的波动。沈星的动作并不算轻,所以直到此刻,他也仍旧能够感受到针头刺入皮肤时的刺痛。这种疼痛让他更加清醒,也让他更加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无力。
“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沈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休息好了就跟柏威回去。”
严子文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恢复,那种信息素失控的感觉也在慢慢消退。他知道自己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而沈星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
“其实,”严子文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也有过机会。”
沈星微微一愣,看向严子文。
“在楚月刚刚进入军部的时候,情绪总是很不稳定,”严子文陷入了回忆当中,“那时候,我是离她最近的人,也是最了解她的人。”
“我以为,我会是她的专属向导。”
沈星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倾听。
“我曾经想过,是不是只要我足够努力,就能够永远站在她身边,”严子文的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可是最后我发现,我做不到。”
“只要身边的向导能帮上她的忙,她就照单全收,根本就不在意那些向导究竟是谁,”说到这里,严子文忍不住笑骂了一句,“这个混蛋。”
“以前我只是觉得楚月单纯没有心,”严子文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直到她遇见了你。”
“本来知道她要临时标记你的时候我也没当回事,临时标记嘛,啃口脖子的事而已,如果不是你的次生异能特殊,楚月是不会为了跟你共享异能而标记你的。”
“那时候我是这么认为的,”严子文说着自嘲地笑了一声,“没想到……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或许我只是不甘心吧,”严子文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被替代,不甘心楚月选择了你。”
“我在她的精神图景中看到过你,”半晌,沈星才道:“你在她心目中同样不可替代。”
“你是她很重要的朋友。”
“这样吗,”严子文很快就哄好了自己,“那也挺不错。”
“谢谢你把这件事告诉我。”严子文低声说道,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打算通过冥想恢复一下状态。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又熟悉的气息突然在室内炸开,严子文惊得睁开眼,就看到素来冷静的沈星此刻正倚着桌沿剧烈喘息,苍白的额角渗出冷汗,军服的领口被扯松,露出泛着绯色的后颈。
“沈星?!怎么你也……”
沈星努力维持着冷静,询问一脸呆愣的严子文:“你和楚月信息素的匹配度……是多少?”
“……怎么突然问这个,”严子文觉得有些难为情,可看着沈星难受的样子还是老实回答道,“百分之九十三。”
“难怪,”沈星了然,“是……精神共振。”
精神共振,是指两名精神域结构高度相似的向导在一定距离内产生共鸣的特殊现象。当两名向导与同一哨兵的匹配度都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时,意味着他们的精神域中存在大量的同频波段,这些波段如同精密的频率接收器,一旦其中一方因结合热、异能暴走等状态引发精神波动,相似的频率就会激活另一方的腺体,形成连锁反应——就像两架频率相同的钢琴,其中一架琴键震动时,另一架相同音高的琴键也会随之共鸣。
远古时期,能够触发共振现象的向导经常作为团队作战的“精神纽带”,在极端条件下利用精神共振快速传递危险信号。但在现代社会,这种机制却成为隐患,尤其是在结合热等高敏感状态下,可能会引发连锁失控,使得精神域结构相似的向导同时进入负面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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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跟楚月的匹配度果然也……”
严子文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的信息素正疯狂翻涌着回应沈星的躁动——桃子酒的香甜与雪松的清冽在空气中纠缠,形成令人窒息的漩涡。
“卧槽……我才刚压下去……”
因为刚打了一针抑制剂,所以严子文的情况比沈星要稍微好一些,严子文强撑着走到放抑制剂的盒子前,给自己又补了一针,随后对一旁的沈星道:“来一针?”
沈星:“……嗯。”
沈星将彻底失效的屏蔽贴撕下,指尖触到发烫的腺体时瞳孔骤缩——严子文紊乱的信息素竟如燎原之火般,点燃了他潜藏的结合热。
一般情况下,未匹配向导在遇到高匹配度的哨兵时才有概率触发结合热,因为未匹配向导的身体和精神会对匹配度高的哨兵产生强烈的吸引和反应;已匹配向导则会在感知到哨兵伴侣浓烈的信息素时才会进入结合热,尤其是当哨兵伴侣的信息素与该向导的匹配度很高时,会加速向导进入结合热。
但沈星的情况与这两种情况都不同,他的结合热周期似乎与楚月的易感期是一致的,几乎每个月都要来一次——哪怕楚月已经不在了。
原本精神共振只会导致沈星和严子文一样陷入信息素紊乱,但是因为楚月的易感期就在这几天,所以沈星的信息素紊乱进一步导致了结合热的日期提前,而沈星的结合热又进一步诱发了严子文的结合热。
正要给沈星打抑制剂的严子文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此时沈星的猫咪精神体已经不受控制地跃出了精神图景,紧接着,严子文的火烈鸟精神体也从精神图景中飞了出来。
陆春林是知道沈星大致的身体状况的,因为每次快到楚月易感期的时候沈星的身体跟精神状况都不大稳定,所以刚才陆春林才不希望沈星和严子文单独相处,生怕二人会出什么意外。见沈星迟迟没叫他们回去,陆春林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犹豫片刻还是对柏威道:“不行,我还是得回去看看。”
柏威同样觉得严子文恢复的时间有些太长了,于是也道:“我跟你一起去。”
“沈星,你们没事吧?”
陆春林敲了敲沈星办公室的门,见没人回应,直接叫奥奎斯用他的权限卡把门给刷开了。
“执,执政官!”
进门以后,奥奎斯立刻被浓烈的信息素冲得踉跄后退。他手忙脚乱地要去拿抑制剂,却在看到沈星和严子文的精神体后僵在了原地——猫咪精神体的眼瞳中流转着野兽般的凶光,而火烈鸟精神体正示威似地在空中展翅,尾羽扫过之处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
“立即封锁……整层……”沈星攥着桌沿,指甲在金属表面刮出刺耳声响,沙哑的命令被急促的喘息割裂,“任何人不许靠近……”
话音未落,沈星的膝盖重重磕在桌角,整个人几乎跌坐在地。
“您放心,我马上去办!”
奥奎斯先是按下了隐藏在壁灯后面的紧急按钮,随后又在柜子里拿出了急救箱,交给了柏威和陆春林:“我去封锁大楼,麻烦二位给执政官和严将军注射镇定剂,严将军一针,执政官两针。”
说罢,奥奎斯便又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办公室。
“我就知道……”
陆春林暗骂一声,强行压制住身体的本能反应,从急救箱掏出了两支镇定剂,却在靠近沈星时被突然暴起的沈星直接掀翻在地。猫咪巨大化的利爪擦着他耳畔划过,在墙面上留下五道焦黑的爪痕。
“小树,离我远点儿......”
沈星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与警告,他死死按住自己的后颈,另一只手却在摸索腰间的配枪。而在另一边,严子文被抑制剂压制下去的信息素已经再次沸腾。嗅着沈星信息素中的玫瑰香气,恍惚间,严子文竟真觉得眼前人身上有了几分楚月的影子。
严子文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体内失控的信息素如同脱缰的野马,牵引着他不受控地朝沈星走去。
万般无奈之下,柏威只得动用自己的伴生异能“万有引力”让严子文狠狠栽了个大跟头,随后又用引力让严子文死死贴在了地面上。
给严子文注射完镇定剂之后,柏威又赶紧过去帮陆春林控制沈星。
此时陆春林的树藤刚刚缠住沈星的一只胳膊,很快又被沈星用蛮力挣开,柏威趁机从背后将一支镇定剂刺入沈星的后颈,却被对方反手掐住喉咙。在药物生效的瞬间,陆春林连忙用树藤将沈星捆了个结结实实,随后完成了另一针镇定剂的注射工作。
沈星眼中的杀意逐渐褪去,整个人瘫在地上不再挣扎。而严子文也如断线风筝般向后倒去,火烈鸟精神体化作星火消散在了空中。
寂静中,只有急促的喘息声此起彼伏。陆春林盯着满地狼藉咽了咽口水:“我还以为沈星坐了这么久办公室应该没那么高武力值了。”
柏威揉着脖子,对着陆春林苦笑一声:“真不知道该说你低估了沈星,还是高估了自己。”
陆春林:“……”
16. 第 16 章
夜幕降临,沈星站在窗前,指腹无意识摩挲着防弹玻璃冰凉的表面。不远处,悬浮列车划出幽蓝光轨,在雨雾中交织成流动的银河。摩天楼群裹着霓虹外衣,玻璃幕墙上倒映着城市的欲望与喧嚣。
“执政官,柏将军他们已经顺利抵达港口了。”
送走了柏威和严子文后,奥奎斯又折回来同沈星汇报:“柏将军说,将军械所和神血的事情调查清楚之后,他会再来拜访您的。”
“知道了,”沈星的声音比平时要低哑一些:“记得把塔索的血液样本送到科研所。”
“还有,把接下来三天的政务交给072处理。”
奥奎斯知道在结合热最强烈的那几天执政官是无法办公的,连忙低头应道:“是。”
奥奎斯离开之后,沈星立刻返回了休息室。
休息室的智能感应灯随着沈星的脚步依次亮起。沈星将休息室的门反锁,随后扯开了自己的领带。后颈处传来阵阵刺痛,沈星知道,那是镇定剂的药效正在消退。
镇定剂在正常向导身上能维持二十四小时的效果,但在沈星身上却连四小时都撑不到——自从与楚月完全结合后,沈星的身体就对各种药品针剂产生了不同程度的抗药性,当沈星处于结合热初期时,镇定剂尚能起到一定的安抚效果,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镇定剂也会彻底失去效用。
至于为什么不用抑制剂,是因为抑制剂对缓解沈星的结合热毫无效果——这也意味着,当沈星真正进入结合热之后,没有任何药剂能够缓解他的痛苦,他所能做的,只有硬生生地把结合热给熬过去。
沈星打开床头柜最上层的抽屉,将里面的银匣子给拿了出来。指纹解锁时,沈星的指尖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银匣子里,楚月的合金面具“非攻”在冷光下泛着幽蓝色的光泽——这是星际战争中楚月的遗物,原本由重黎军保管,后来被沈星以楚月伴侣的身份给要了过来。
和这副面具一起被要过来的,还有楚月的军用识别牌。
军用识别牌是一种佩戴在军人身上的标识牌,主要用于记录军人的基本信息和相关数据,因为通常由金属制成,与狗项圈上的金属标签相似,所以也被称作“狗牌”。
与被沈星安置在银匣子里的非攻不同,楚月的识别牌一直被沈星贴身佩戴——残留着灼烧痕迹的金属牌经过加工已经成为了一条长度适合的项链,金属牌自然垂落的位置恰好贴着沈星的心口。
沈星颤抖着将面具从匣子中取出,指腹轻轻沿着面具边缘的纹路游走。面具的金属表面倒映出他泛红的眼眶,沈星闭上眼,将面具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结合热的灼痛从后颈蔓延至全身,沈星却固执地将面具贴得更紧。恍惚间,他记起了自己第一次看见楚月戴着这副面具的场景——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等离子炮的蓝光将天幕割裂成破碎的星河,楚月翻身跃出机甲,手中的重剑在废墟中划出凌厉的弧光。冰冷的合金面具遮住了她整张脸,只露出一双金黄色的眼瞳。
机甲金属关节摩擦的声响混着子弹擦过防护罩的锐鸣,楚月却如鬼魅般穿梭在枪林弹雨里。面具边缘折射出的冷光勾勒出她下颌优越的线条,当她转头望向沈星时,面具的棱角在战火中投射出锋利的阴影。明明隔着冰冷的合金面具,沈星却依然能感受到那双眼睛里滚烫的战意。那一刻,楚月仿佛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战争淬炼出的兵器,唯有面具缝隙间偶尔滑落的血珠才能提醒众人,这个被面具遮住面孔的女人,跳动着比任何武器都炽热的心脏。
那时沈星就预料到,这个如烈火一般的女人,终将以最热烈的方式燃烧自己。
颈间的识别牌随着剧烈的喘息轻轻摇晃,金属碰撞的轻响让记忆愈发清晰。沈星背靠冷硬的金属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合金面具与识别牌贴着胸膛,在逐渐失控的意识里拼凑出楚月的轮廓。那些无法言说的思念与痛楚,此刻都化作了金属与皮肤紧贴的触感,成为他在无边痛苦中唯一的锚点。
“楚月……”
破碎的呼唤像是落在雪地里的火星,沈星蜷缩在角落中,精神图景里的暴风雪正在肆虐。白泽在意识深处发出哀鸣,冰层之下隐约可见一片由红莲铺就的火海。楚月在沈星精神图景内留下的永久标记,如今正灼烧着沈星的五脏六腑。
结合热带来的高热让视线开始模糊。沈星看见幻象中的楚月从暴风雪中走来,笔挺的黑色军服上带着血气,海藻般的黑色长发随着楚月的步伐轻轻摇晃。
“把衣领解开。”
楚月此刻的语气比那天真正标记他的时候还要冷,沈星顺从地解开军服上的风纪扣和衬衫的领口,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彻底暴露在女人面前。
楚月的指尖擦过沈星后颈滚烫的腺体,黑色战术手套上带着战场特有的硝烟味。
“别怕。”她像是突然又有了几分耐心与柔情,俯下身时,黑色长发垂落如瀑,将两人笼罩在私密的小天地里。
楚月军服上的银质勋章硌得沈星生疼,却比不上他的腺体被楚月刺穿时万分之一的疼痛。赤色九尾舒展的瞬间,沈星精神图景内的坚冰寸寸崩解,向导本能抗拒标记所建立的防线,在九尾狐的利爪下如薄纸般脆弱。
“疼就咬我。”
楚月的声音裹着滚烫的气息落在沈星耳畔,她摘下战术手套,将一只手臂递到了沈星的嘴边。
那一刻,沈星是想要咬上去的,因为他也想在楚月身上烙下专属于自己的印记。可是看到楚月腕间狰狞的旧伤,沈星最终还是没有下口。
剧痛中,楚月的标记如烙印般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九尾狐与白泽在精神图景中不断纠缠,直至赤红色的火焰吞噬了最后一丝寒意。标记结束的那一刻,沈星看见对方唇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那笑容仿佛在说,“现在,你是我的了。”
可实际上楚月说的却是:“沈星,真想让你陪我一起去死啊。”
“那你可以完全标记我。”
那一刻,沈星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心里话,他看着女人的眼睛,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在了墨色的眼眸中,对方却只是惊诧地将那双狐狸眼稍稍睁大了一些,随后眼角含笑地对他道:“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否则我会以为你在暗恋我。”
楚月走到沈星跟前,像个体贴的爱人那样帮他重新将领口的扣子系好,说出口的话却无比绝情:“我还是第一次标记人,要是弄疼了你就多担待,反正应该也没下次了。”
那时候的沈星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在楚月离开后的百年,他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臆想楚月下一次标记他的场景——或许还是在指挥室,又或许是在训练场,即便是在战场,在大街上,只要楚月还愿意标记他,他就都可以接受。
“你今天很不专心。”楚月说着,惩罚似地咬了沈星一口。
沈星怔然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面容,颤抖着伸出了手。
他想要好好确认一下眼前人是否真的存在,那人的话却让他直接僵在了原地,不敢再靠近半分。
“不要以为这样就能把我糊弄过去,”楚月笑着看向他,狐狸眼中透着残忍和戏谑,“你这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沈上将倒是跟我说说,我们两个什么时候完全结合了?”
沈星的第三异能“增幅”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异能,具有“强化效果”的作用,当初用它来强化楚月留给自己的临时标记时,沈星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成功。
但是只要能换取一个楚月活着的机会,沈星愿意做任何事。
即便失败了也没关系,至少他们还能同生共死。
幸运的是,沈星的确用“增幅”将楚月对自己的临时标记转化成了完全标记,哪怕这种完全标记是并不完美的单向标记;遗憾的是,直到现在,沈星也没能把楚月从深渊中带回来。
有时候沈星会想,自己如今所承受的一切痛苦,或许正是楚月在惩罚自己的一意孤行。
可无论要承受怎样的代价,沈星都不后悔。
“沈星,你骗得了所有人,却骗不了你自己。”
“什么大公无私、无情无欲,”楚月嗤笑一声,将柔软的唇瓣凑到沈星耳边,“你其实也不过是一个谎话连篇、卑鄙无耻的疯子而已。”
沈星闻言轻笑了一声。
楚月说得没有错。
从楚月在战场上将他推出精神图景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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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来就是一个卑劣的骗子、小偷。
完全标记是偷来的,名分也是偷来的,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痴心妄想。
“那你杀了我吧。”
沈星将自己的精神域张开到最大,以便楚月的精神力能够入侵到最深处。此刻的楚月已经变成了与精神体结合的半妖形态,针状的竖瞳中透着兽类的冷漠。她伸出纤长白皙的手臂,蛇一般攀附在了沈星身上,随后用锋利的犬齿靠近了沈星的脖颈。
沈星以为她要咬断自己的喉咙,于是闭上了眼睛。
可是下一秒,楚月却调皮地收回了犬牙,在沈星的颈侧留下了一个湿润的吻。
沈星愕然睁开了眼,楚月柔软的唇瓣却依旧在他的颈侧流连,像是神的怜悯和恩赐。
那一刻,沈星醒了过来。
因为他知道,这么美好的场景一定是梦。
可惜的是,结合热并不会因为沈星短暂的清醒而停止,沈星的喉结仍旧不受控制地剧烈滚动着,压抑的喘息声不断从口中溢出。
沈星狠狠咬住下唇,淡色的薄唇上渗出的血珠顺着嘴角滑落,腥甜的气息与周身翻涌的信息素纠缠在一起。往日梳得十分齐整的雪白长发尽数散落,凌乱地缠绕在颈间,几缕发丝被冷汗黏在苍白如纸的面颊上,随着剧烈的喘息微微颤动。
沈星墨色的眼眸中蒙着水雾,平日里清冷疏离的目光被情欲搅得支离破碎,却仍倔强地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热意越来越盛,沈星身上的衬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起伏的胸膛上,勾勒出他因痛苦而紧绷的肌肉线条。当新一轮热潮袭来时,沈星终于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隐忍的闷哼。结合热在血管里奔涌,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痒意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却又带着灼热的痛楚,在情欲与理智的撕扯中,清冷如霜雪的执政官终于还是败下阵来,沦为在欲望中挣扎的困兽。
沈星颤抖着解开了什么,金属扣碰撞的声响中夹杂着压抑的喘息。他将楚月的识别牌叼在了嘴里,却还是有呜咽从喉间溢出。汗水顺着喉结滑进敞开的衣领,在锁骨处汇成晶莹的水洼。
颈后的腺体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抠挖得不成样子,此时已是一片血肉模糊。精神图景内楚月的幻象突然逼近,冰凉的手指突然掐住他的腰,就像他们在指挥室进行临时标记时那样凶狠。沈星在剧痛中弓起背脊,军裤膝盖处摩擦出细碎的声响。
窗外飞过一艘夜间巡逻舰,探照灯扫过单向玻璃的瞬间,照亮了执政官布满泪痕的脸。沈星把面具贴在脸上,金属的凉意暂时缓解了面部的灼烧感。但很快,更猛烈的热潮袭来,他脱力地倒在地上,军装衬衫下摆卷起,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腹。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此刻的位置恰好正对着墙上挂着的楚月照片。
照片中的楚月仍旧灿烂地笑着,对于此刻休息室内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而在照片中冷脸站在她身侧的男人此刻却衣衫不整地倒在地上,素来笔挺的军装上满是凌乱的褶皱,皮带歪斜地挂在腰间,看上去十分狼狈。
那一刻,沈星感觉周身接近沸腾的血液霎时冷了下来。
沈星修长笔直的双腿在军裤下无意识地蜷缩又绷紧,膝盖抵住胸口,却依然抵不过本能的反应。
片刻后,他自暴自弃地将身体重新舒展开,泛红的凤眸死死盯着照片中的楚月,骨节分明的手慢慢向下伸去。
他在她的凝视下,在她功勋的象征下,展露着自己最不堪的一面。
他将他的欲念,他埋藏于心底的情感,压抑成一个又一个旖旎的梦。
他知道楚月如果在此刻醒来,就会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甚至希望被她发现。
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阴暗角落里苔藓一般潮湿又疯涨的爱意,即便在阳光下无所遁形,即便会被炽热的火焰烧成灰烬,他也要让她触摸到,感知到。
所以楚月,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呢?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冲到我面前?
只要,只要能活着再见你一面。
无论你予我欢愉还是苦痛,审判还是宽恕,我都甘之如饴。
17. 第 17 章
楚月感冒了。
虽然已经拥有疗愈能力的她按理来说不应该感冒,然而世间不合常理的事情千千万,自然也不差这一桩。
因为边际星的夜晚实在太冷,所以第二天楚月还是掏空自己所有的储蓄买了一床具有加热功能的棉被。
虽说新被子能够加热,保温效果却还是比先前那床恒温被差得远。不过楚月暂时也顾不上这么多,毕竟有总比没有强。
将被子放到床上铺好,楚月很快又为赚钱的事发起了愁。诚然,她要是想赚快钱,大可以去黑市卖血,毕竟自己的血所具有的功效似乎和兰姆口中的“神血”并没有太大差别。不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自己现在毕竟才刚醒,对于黑市的状况也几乎一无所知,若是被一些等级高又不怀好意的人盯上,搞不好会被做成移动血包。
这样想着,楚月还是选择了重拾红三的老本行——捡垃圾。
收拾妥当后,楚月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麻袋,拖着昏沉的身子走向了垃圾场。过了空投日之后,想要来垃圾场捡漏的流氓混混少了许多,留下来的基本上都是真正需要靠捡垃圾来吃饱饭的老实人。
看见楚月拖着一个大麻袋经过时,不少人都惊诧地抬头看向她——有些人的目光比较隐晦,似乎只是对于楚月的行为有些不解,而另一部分人的目光就很直白了,看楚月的眼神仿佛在说:看,这里有傻逼。
其实他们会这样看待楚月也是有原因的,一旦过了空投日那一天,再想在垃圾场找到好东西无异于沙里淘金,若是拖个小麻袋也就罢了,拖个大麻袋,莫非是想要装一大袋子垃圾拿回家里烧火?
楚月没有理会旁人给她行的“注目礼”,在一个摞得很高的废品堆前停了下来。
不同于其它被翻乱的废品堆,眼前的废品堆似乎没怎么被人动过,最外层几乎全是拆卸下来的机甲外壳,还有少量已经报废的侦察机残骸。
虽说像机甲外壳这样的大型废弃物不易搬运,但也不应当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偏偏所有的拾荒者都在对这个垃圾堆视而不见,仿佛在遵守某种隐形的规则。
楚月知道人们在害怕什么。
边际星的社会架构混乱且松散,虽然名义上依旧属于联邦,实际上最大的掌权者却是星际海盗。海盗们在边际星各处建立自己的据点,控制当地的黑市交易,同时也会与当地的黑邦组织勾结,共同瓜分利益。
因为来钱的途径太多,所以星际海盗根本就看不上捡垃圾得来的那点儿蝇头小利。但是因为边际星的科技水平有限,能够用于维修机甲飞船的材料不多,所以星际海盗们虽然不会亲自下场捡垃圾,却会不定时地开着回收车来垃圾场收集一些被官方淘汰的机甲外壳。
尽管除此之外的东西星际海盗不在乎,人们却也不敢冒着风险在老虎头上拔毛。因此,为了尽可能地不与星际海盗的人打照面,人们一般都会等星际海盗把那些大型金属废弃物拉走之后再跑去对应的垃圾堆里捡东西。
“那个……小姑娘,”一个缺了半只耳朵的老汉以为楚月对那些大型金属废弃物动了心思,忍不住开口提醒道:“这里的东西你最好不要动。”
“老余头……”一旁的瘦小青年拽了拽老汉的胳膊,似乎是想让他别多管闲事,被叫做“老余头”的老汉却并没有理会他的小动作,继续对楚月道:“这些大家伙以你的小身板是运不走的,就算真运走了,也没有哪个回收站的老板敢收。”
“老伯,多谢提醒。”楚月冲着老汉微微一笑:“不过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些大家伙。”
说罢,楚月神色一凛,高帮马丁靴碾过满地沙尘,笔直的长腿如出鞘的军刀一般横扫而出,精准地命中了垃圾堆的承重支点。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哐当巨响,整座由金属废弃物堆砌的“高塔”轰然坍塌。纷飞的碎屑中,楚月身姿如鹤,单腿立地,另一条修长笔直的腿仍保持着横扫的姿势,裤管被气浪掀起,露出小腿处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
她微微后仰的脖颈、绷直的脊背与舒展的长腿构成完美的黄金比例,在扬起的尘埃中宛如一幅定格的动态雕塑。
周围拾荒者的动作骤然凝固,握着垃圾的手悬在半空,浑浊的瞳孔里倒映着尘埃中舒展的身影。有人被气浪掀得后退半步,怀里抱着的破铁罐“咣当”落地,却浑然不觉。
“你……你居然……”老汉喉结滚动,布满裂痕的嘴唇哆嗦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亲眼看见足足几人高的废品堆在楚月的腿下如积木般崩塌,飞出去的铁板擦着她靴尖掠过,而她竟然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方才拉住老汉的青年握紧了手中的金属探测器,看楚月的眼神如同在看怪物——他曾经见过黑市拳手徒手掰断铁板,但从没想过有人能仅凭一条腿就能踹塌一个由金属堆砌成的废墟。
“咳咳咳……”
楚月被飞起的烟尘呛得咳了几声,好不容易撑起来的逼格顿时又塌了下去。她用双手抓住麻袋的两端将其撑开,进货似的将那些掩盖在“大家伙”下面的金属零件扫进了自己的大麻袋。
要是楚月没当这个出头鸟,其它拾荒者自然不敢对“大家伙”下面的金属零件动心思,可如今楚月装零件已经快装了半袋子了,其它人见了自然眼红,忍不住也想过来分一杯羹,却又因为忌惮楚月的武力值而不敢上前。
“小姑娘,”与楚月说过话的老伯走到楚月身边,用沙哑而质朴的声音询问:“我能在这里捡东西吗?”
老伯话音一落,几乎所有拾荒者都看向了楚月。
“当然可以了老伯,”楚月笑着道,“您请自便。”
闻言,几个原本蹲在远处拣塑料瓶的拾荒者也朝这边凑了过来。楚月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低头继续往自己的大麻袋里面装东西。
拾荒者们似乎被楚月的态度所鼓舞,不由得加快了靠过来的脚步。三个,五个,十个……随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场面也逐渐变得混乱起来。一个身材矮小的拾荒者不知何时悄悄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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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月旁边,膝盖在碎石上磕出血痕也浑然不觉。他盯着楚月脚边刚刚翻出来的银蓝色箱体,露出了渴望又贪婪的眼神。
可就在拾荒者即将够到那个箱子时,一只马丁靴不轻不重地踩在了他手上。
“这里能捡的东西还有很多,”楚月依然保持着笑眯眯的样子,“不要抢我的东西。”
“好吗?”
女人讲话的语气温和有理,拾荒者却不由得不寒而栗。他慌乱地点了点头,就这么倒退着爬远了。
将箱子装进麻袋后,楚月掂了掂袋子的分量准备收工,听到前面的人吵得热闹,便径直走向了正在赤脸争执的人们。
人们大抵还是害怕楚月的,所以刻意和楚月保持了一定距离,可他们的害怕似乎又不够彻底,以至于楚月走过去的时候,他们依旧在吵——就像一群在狮子领地上空盘旋的鸟雀,在真正惹得狮子动怒之前,会一直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这块电路板是我先看见的!”
“你胡说,明明是我先!”
一个矮胖的男人和一个高瘦的女人因为一块电路板的归属问题起了争执,薅头发踢裆无所不用其极,旁边看热闹的人看见楚月过来,立马十分自觉地给楚月让出了一条路。
“喂,别吵了。”
“你二大爷的,赶紧给我!”
“就不,这是我的!!!”
“我说你们两个,不要再——”
吵上头的两个人依旧没有搭理楚月,手中划出去的电路板却先迎面跟楚月打了个招呼。
“咣。”
伴随着十分清脆的一声响,男人和女人终于停止了争执。
当他们发现砸中的人是楚月之后,脸色顿时变成了惨白色。
楚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一块平平无奇的电路板砸中脑门,拾起电路板的时候还有些懵。
直到对面的两个人一脸惊恐地向自己道歉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砸了。
她先是复盘了一下自己被砸中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没防备再加上感冒了有些影响状态;随后才开始为此而愤怒。
“这个归我了。”
楚月将罪魁祸首塞进了自己的麻袋,转身要走,想了想又气不过,重新走到了二人身前,一手一个,把两人装东西的袋子都抢走了。
“哎,你——”
矮胖的男人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楚月放下左手中的袋子,伸手朝着旁边厚重的金属板锤了一拳,板子上立刻出现了一块深深的凹陷。
男人咽了咽唾沫,把想说的话又收了回去。
世界终于清净了。
“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楚月走远之后,人们才开始小声议论:“身手这么好,是帮派的人?”
“真要是帮派的也不至于过来跟咱们一起捡垃圾吧……”
“我倒是觉得……她很像一个死了的人。”
“谁谁谁?”
“……红三。”
18. 第 18 章
就在这时,一个戴着破草帽的拾荒者凑了过来,有些好奇地问:“红三是谁啊?”
一旁扎着脏辫的缺牙男孩嗤笑一声:“还能是谁?之前被绿毛龟一拳打死的那个女人喽。”
因为拾荒者们平日里鲜有来往,再加上红三从前也不是什么知名人物,所以认识她的人其实并不算多。如今红三能有这么一点点的知名度,全要仰仗绿毛龟不遗余力的宣传。
破草帽坐到了地上,饶有兴趣地吃起瓜来:“那你们为什么觉得这个女人像红三啊?”
“我以前见过红三,”一个将头发染成彩虹的少年插话进来,神神秘秘道:“那背影,简直跟这个女人一模一样。”
“她们俩就连穿的衣服都很像。”
脏辫男孩发问:“那脸呢?脸像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彩虹少年两手一摊,“红三天天把自己画的跟鬼一样,谁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啊?”
“那你说个屁,”脏辫男孩顿时失了大半兴趣:“这种打扮的女人一抓一大把,背影像有什么可奇怪的。”
“这个女人不可能是红三,”一个叼着烟头的中年男子也加入了这个话题,“她可比红三厉害多了。”
“红三把自己打扮成那副样子无非就是为了看着唬人,其实她就是个一碰就倒的战五渣,”中年男子有模有样地开始分析,“假设这个女人真是红三,那她当初被绿毛龟打死的事就是作戏,可是她自己都这么能打了,凭什么还要帮绿毛龟扬名?自己直接加入帮派不是更好吗?”
“我以前也见过红三,她身上确实没什么真功夫,”一个脸上挂着浓重黑眼圈的青年道,“那会儿她被一个紫毛混混抢了东西,被人一脚踹飞了好远。”
“而且呀,你别看她一副凶样,其实还挺有少女心呢,”说到这里,黑眼圈青年的眼神中透出了一丝猥琐,“当时她摔到地上的时候,我看见她里面穿的背心了。”
“嘿嘿……是粉色的。”
黑眼圈青年自己说得起劲,完全没有注意到旁人全在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还有心情看人家穿什么颜色的背心呢,”旁边一道讥讽的女声传来,“陈九,先把你的黑眼圈治治吧。”
闻言,周围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黑眼圈青年觉得自己脸上挂不住,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
讨论进行到最后,人们也没能确认楚月的身份。不过聊闲天就是这样,一帮人兴高采烈地讨论一番,最终却很难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甚至很多时候说着说着就跑了题。不过当有人接上你说的话的那一刻,聊闲天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因为这意味着有人承纳了你的情绪,无论这种情绪是喜悦、焦虑,还是某种难以言明的恐惧。
另一边,满载而归的楚月正推着一辆一侧把手坏掉的小推车往垃圾场外面走。这一次,她依然吸引了许多拾荒者的目光,不过这种目光与来时不同,更多的是惊奇和意外。
常言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尽管垃圾场是个小地方,却也存在着等级划分。越是靠近垃圾场的中心区域,捡到好东西的概率就越大,反之,越往垃圾场的外围走,能捡到的好东西就越少。因此,占据垃圾场中心区域的基本上都是青壮年,偶尔也有一些身形小巧的孩子能够凭借灵活敏捷的优势在这里占据一席之地。若是有老人或者其他身体不大好的人靠近中心区域,要么是身边有青壮年陪同,要么就是生活所迫,不得不搏一把了。
因为楚月是从中心区域走出来的,所以哪怕垃圾场外围有人对楚月的大麻袋动了心思,也只是远远地盯着楚月看,并不敢贸然去抢。至于中心区域的人大多已经亲眼见识到了楚月骇人的武力值,自然不会上赶着去送死。
尽管如此,在介于垃圾场中心区域和边缘之间的位置,还是有一群不明情况的拾荒者盯上了楚月。
鉴于楚月的身上有种莫名的大佬气质,所以那群拾荒者并没有选择跟楚月直接动手,而是乌泱泱的一群人凑过来,围着楚月组成了一个松散的包围圈。
领头的拾荒者是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寸头大汉,站在楚月面前可以把楚月挡得结结实实。寸头大汉往楚月身前又走了两步,搭讪似的开口道:“朋友,你这麻袋里有不少好东西吧?”
“能不能让我们瞧瞧?”
“我看还是免了,”楚月的眼中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笑意,“况且里面也没什么好东西。”
寸头大汉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被劣质烟草熏黄的牙齿,厚实的手掌将楚月的麻袋拍得砰砰响:“别藏着掖着了,就这声响怎么可能没有好东西?”
“就是嘛……”
“连看都不给看可就太小气了……”
大汉身后,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小年轻跟着哄笑,有人甚至故意用膝盖顶了顶楚月的小推车,车上掉下来的铁锈簌簌落进她泛着泥点的裤脚。
楚月垂眼盯着麻袋上被拍出来的褶皱,指尖摩挲着生锈的车把手。当她再次抬头时,眼底的笑意变得更浓了,声音却冷得像是寒冬腊月的坚冰:“‘荆棘玫瑰’听过么?”
哄笑声戛然而止。寸头大汉的笑僵在脸上,喉结滚动着往后退了半步——上一个得罪了“荆棘玫瑰”的拾荒者,脑袋被人砸成了烂西瓜,整个人被折成两半丢在了垃圾场的入口处,这件事至今仍是拾荒者们酒后最常聊起的“鬼故事”。
“这个麻袋里装的什么,你们最好不要知道。”楚月突然往前推了下车,生锈的轮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吓得包围圈外围的一个瘦子差点绊倒在垃圾堆里。
“上回有个不长眼的掀开了我的麻袋……”楚月顿了顿,目光扫过寸头大汉煞白的脸,“有人废了好大功夫才把他的碎骨头从垃圾堆里捡回来。”
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寸头大汉的后背渗出冷汗,脸上立马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姐,误会,都是误会!”
说罢,他又冲身后摆了摆手:“散了散了,别挡着咱姐的路!”
几个小年轻忙不迭往后退,有人在匆忙往后退的时候小腿肚扎进了锋利的铁片,却连疼都不敢喊出声。
楚月推着车从人群中穿过时,听见身后传来压低的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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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D,早知道她是帮派的人,老子刚才就应该躲得远远的……”
楚月勾了勾嘴角,麻袋里的金属零件随着步伐轻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没人知道她究竟是不是帮派的人,但垃圾场的生存法则向来如此:即便知道对方有可能说谎,人们也不会冒着丧命的风险去验证对方所说的话是否属实。
即便事后有人发现自己被诓了,楚月也并不担心他们会来找自己秋后算账——毕竟在这个地方,有胆量有身手的人早就进了黑邦,有胆量没身手的也当上了混混。围住楚月的这帮人看着恐怖,其实也不过是一群外强中干的懦夫,盯上楚月,也不过是觉得楚月看起来比较好欺负而已。
有些人即便在群体中已经处于弱势地位,也依然热衷于挥刀向更弱者。
只可惜,楚月并不是任人揉圆捏扁的面团。
走到垃圾场出口的时候,楚月刚好遇到了同样准备离开的兰姆,便叫住了他。
兰姆转过头,见到是楚月,立刻亲亲热热地喊了声“红姐”,随后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跑到了楚月跟前。
看到楚月小推车上的大麻袋,兰姆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一脸惊讶道:“红姐,你捡了那么多好东西啊!”
“其实也没什么,一堆破铜烂铁而已。”
楚月将兰姆的布袋顺手丢在了自己的小推车上,跟他一起往回家的方向走,一路上,兰姆的目光几乎就没有离开过楚月的大麻袋,直到两人走到兰姆的家门口,兰姆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楚月的大麻袋上收了回来。
楚月看得好笑,干脆对他道:“一会儿我要给麻袋里的东西分类,你要过来帮忙吗?”
“要要要!”
兰姆忙不迭地点点头,看起来就像一只看见新玩具就要撒欢儿的活泼小狗。
小孩子的好奇心总是很旺盛,精力也充沛得像是用不完,想着糊弄小孩给自己白白做苦力并不是一个好大人该有的作风,楚月又承诺道:“抵你三十星币的债,干得好还有额外奖励。”
“红姐你真好!”兰姆将自己的布袋放进家门口,积极性十足地对楚月道,“那我现在就跟你过去吧!”
“不差这一会儿,”楚月苦笑不得道,“把你捡的东西收拾好再去吧。”
兰姆只好耐着性子先把自己布袋里的东西给倒了出来,准备卖掉的放在一边,准备留下的放在另一边。
整理到一个锈迹斑斑的小铁盒时,兰姆将鼻子贴到铁盒上嗅了嗅,随后鬼鬼祟祟地要把盒子往自己的裤兜里面塞。楚月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故意开口问:“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兰姆见状,只好故作大方地将盒子里的糖果倒了几粒放在了自己脏兮兮的手心,颇为不舍地递到了楚月跟前:“红姐,你吃糖吗?”
楚月知道兰姆并非真心想给她糖吃,可骨子里的那点儿恶劣突然开始作祟,于是她顺从本心地点点头,毫不客气道:“吃。”
然后,她略过了兰姆递到她跟前的那只手,直接把兰姆另一只手中攥得死紧的糖盒给抠了出来。
兰姆要哭了。
19. 第 19 章
楚月打开糖盒,仰头往自己嘴里倒了两粒糖,随后又把糖盒还给了兰姆。
兰姆即将掉出来的眼泪瞬间又收了回去。
等到兰姆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两人又一同去了楚月那里。
当楚月将大麻袋里的东西倒在铁皮屋前的空地上时,兰姆早已蹲在一旁摩拳擦掌。麻袋里总共倒出了半人高的杂物,废弃的金属零件滚得到处都是,兰姆扑过去按住几个零件,眼角余光瞥见了楚月手中的银蓝色箱子,立刻好奇地开口问:“红姐,箱子里装的什么呀?”
楚月打开箱子,发现里面是三种不同颜色的药剂:红管的是激活剂,可以在短时间内强行提高哨兵的爆发力;蓝管的是阻隔剂,可以在一定时间内让人无法使用精神力;黄管则是补充剂,可以让人在不方便冥想的情况下也能快速恢复精神力。
因为刚过期的药剂依然具有不错的药效,所以楚月还是把这些药剂留了下来。见兰姆扒头探脑地往这边瞧,楚月赶紧将箱子重新关上锁好:“不要什么事都好奇,这可不是小孩子该看的东西。”
兰姆只好蔫巴巴地道:“哦。”
东西分类到一半,楚月瞥见兰姆的小手又开始不老实地搞小动作,故意咳嗽了两声。兰姆耳朵通红,慢吞吞地将一个巴掌大小的机甲模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眼巴巴地望着楚月道:“红姐,这个可以给我嘛?”
楚月将机甲模型放到手里端详了一番,眯了眯眼道:“这小东西做的还挺别致的。”
“你知不知道它能卖多少钱?”
“这个不值钱的,”大概是觉得自己说的话没什么说服力,兰姆又重复了一遍,“红姐,这个真的不值钱的。”
楚月没接兰姆的话,继续问他:“五十星币有吗?”
兰姆不说话,开始踢地上的土玩儿。
楚月:“一百星币?”
兰姆立刻抬头反驳:“新的才值这个价!”
“那我就卖五十星币,”楚月继续逗小孩,“你要买吗?”
兰姆冷哼一声,别过头不理人了。
楚月将那个小小的机甲模型放到了一边,继续给地上的东西做分类。兰姆虽然一直臭着张小脸,手上分拣的动作却一直未停,累了的时候,他就会偷偷看一眼那个机甲模型,随后又干劲十足地投入到工作当中。
大约两小时后,楚月和兰姆总算完成了分拣工作,兰姆起身的时候,楚月终于有了点表示,将机甲模型递给了兰姆。
“干得不错,这是奖励。”
拿到机甲模型的兰姆顿时变得喜笑颜开,他真心实意地同楚月道了声谢,随后迫不及待地拿着模型摆弄起来。
“以后想要什么就直接开口,在我这儿可不许不问自取了。”
“嗯嗯,红姐我记住了!”
兰姆立刻乖巧地点了点头,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又道:“红姐,其实我还有几个东西想要……”
兰姆说着,将离自己最近的几样东西从整理好的物品堆中拿了出来。
楚月看着兰姆摆到自己面前的小钢珠、长剑以及一个缺了轮子的玩具车,神情顿时变得十分微妙——合着这小孩儿从一开始就摸准了自己会心软,所以连喜欢的东西都提前挑好了,还故意放在了最靠边的位置。
虽然有一点隐隐被算计到的不爽,但楚月还是把那几样东西送给了兰姆。
当兰姆拿起那把长剑时,楚月忍不住开口提醒他:“这把剑太钝,已经不能用了。”
“不然我送你个别的武器吧。”
“不要,”兰姆爱不释手的握着那把钝了的大宝剑,“我就要这个。”
楚月:“它都不能用了,你要它图什么呢?”
“红姐,”兰姆手里拿着剑,侧着身子摆了个POSE,随后一脸期待地看向楚月:“你不觉得用剑要比用其它的武器帅吗?”
楚月:“……那确实。”
得到楚月认同的兰姆开心地又摆了几个pose,口中还兴奋地大喊道:“我是整个星球最勇敢的骑士!”
看着兰姆此刻的模样,楚月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边际星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可以让一个人的身上同时具备大人的精明和孩童的天真。
等到兰姆玩累了的时候,楚月也已经把要卖的东西重新放回了麻袋里装好。当楚月再次把麻袋放到小推车上时,兰姆终于想起了那个早就想问的问题,连忙问楚月:“对了红姐,你是在哪里捡到这么多东西的呀?”
“有个没怎么让人动过的垃圾堆让我给踹倒了,”楚月调整了一下麻袋的位置,“我在那儿捡的。”
兰姆:“……红姐,你说的该不会是有很多机甲外壳的那个垃圾堆吧?”
楚月:“是啊,怎么了?”
“那个垃圾堆一般都是等帮派的人动过之后其它人才能动的,”兰姆有些担忧道,“如果让帮派的人知道你这么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很可能会报复你……”
“那就让他们来好了,”楚月微微一笑,“况且,在那个垃圾堆里捡垃圾的人又不止我一个。”
楚月之所以愿意把其它人放过来跟自己一起捡垃圾,除了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以外,也是为了拉更多人下水,毕竟“法不责众”,违反规矩的人越多,帮派的人清算起来就越困难。
退一万步讲,就算帮派的人真的找上了她,她也不觉得那帮人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她上辈子扫黑除恶的事不知道干了多少,自然也不会畏惧几个边际星的小喽啰。
送上门来?那好啊,刚好她最近手痒,缺几个人肉沙包。
兰姆仔细一想,觉得楚月说的也有道理,于是转而又对楚月道:“红姐,那我以后能跟你一起捡垃圾吗?”
“嗯……”楚月故意作思考状,“要是我答应你,你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呢?”
“我可以帮你分垃圾,”兰姆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道,“而且我跟一家回收站的老板关系很好,我可以让她给你开出更高的回收价格。”
楚月:“……想不到你人脉还挺广的。”
兰姆立刻骄傲地挺起了胸膛:“那当然!”
“那就带我去你说的那位老板那里看看吧,”楚月道,“如果你说的属实,我们以后就搭伙。”
兰姆闻言抬起了右掌:“一言为定!”
楚月同他击掌:“一言为定。”
兰姆所说的那个回收站在垃圾场的正南方,从正面看就像伏在荒芜之地上的机械巨兽。锈迹斑斑的金属外墙上爬满藤蔓状的电缆,两扇巨型磁力门不断张合,吞吐着满载垃圾的运输车。在供人通行的小门上方,“垃圾回收站”的霓虹招牌缺了个角,所幸“垃圾回收”四个字依然完整,猩红的灯光穿透尘雾,继续履行着它的标识功能。
楚月跟兰姆一起走进回收站内,里面被金属框架分割成无数规整的网格,每个隔间上方都悬挂着“稀有金属”“织物”“电子产品”等荧光标识。三台橙色涂装的工业机器人正在传送带间穿梭,方形头部上的扫描识别灯不断闪烁,机械臂末端的巨大钳子精准开合,将废旧零件分拣至对应回收槽。
“莺莺姐!”
兰姆冲着操作台挥手,正在做焊接工作的女人闻言抬起头,她戴着护目镜,古铜色皮肤被汗水浸得发亮,军绿色的工装裤上沾着机油渍。见来人是兰姆,女人立刻摘下了手套和护目镜,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小兰姆这是带新朋友来了?”
女人的声音像沙砾磨过金属般粗粝,却带着暖意,绕出操作台时,工装裤口袋里的钥匙串叮当作响。
“你好,我叫红三。”
楚月主动朝女人伸出手,女人抬起改装过的机械义肢,礼貌地回握道:“陈莺,叫我莺莺就好。”
说罢,陈莺看向了楚月带来的麻袋,眉头轻轻一挑道:“小兰姆,你这是给我介绍了个高手过来啊。”
“红姐很厉害的,”此时兰姆已经熟门熟路地爬上了操作台,悠闲地晃着双腿道,“莺莺姐给红姐开个高价呗,她捡的可都是宝贝!”
陈莺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小滑头,先让我看看货再说。”
见到麻袋里的东西后,陈莺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确实都是好货。”
“这样吧,你带来的东西按黑市均价的七成算,你看可以吗?”
楚月没说话,转头看向了兰姆。
兰姆见状,立刻摇着陈莺的机械臂央求道:“莺莺姐,再高一点嘛!”
“行,”陈莺笑着看向兰姆,“那就看在小兰姆的面子上,再加两成。”
楚月:“成交。”
“莺莺姐,”兰姆将自己的小布袋推到了陈莺面前,“别忘了我的!”
“好好好,马上给你算。”
陈莺清点东西的时候,楚月突然被墙上一副褪色的海报吸引了注意力:海报上,衣着光鲜的男女举着“绿色回收,共建新星”的标语,背景是高楼林立的中央星。对比眼前沾满油污的操作台,那画面简直就像虚假的幻梦一般。
陈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了犬齿上的银色牙钻:“别信那些漂亮话,在这儿,能把废品变成星币才是硬道理。”
楚月应了一声,试探着开口道:“莺莺,你去过中央星吗?”
“何止是去过,”陈莺的语气中透出怀念,“我原本就是住在中央星的L区人。”
楚月开始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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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的记忆里检索“L区人”这个名词,发现无果后只能张口询问陈莺:“L区人是什么意思?”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陈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红三,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楚月:“我小时候撞坏过脑子,记性不好。”
“……好吧,”陈莺有些无奈道,“那我说联邦人,你能理解吗?”
楚月立刻点了点头,生怕对方把自己当成白痴:“能。”
“以前我在中央星有一家飞行器维修店,后来有一架在店里维修过的私人飞行器出了很严重的事故,死了很多人,”陈莺淡淡陈述着,“我做了二十年牢,也给遇难者的家属赔了很多钱,但他们还是想要杀了我。”
“所以最后没办法,我只好躲到这里来了。”
楚月:“即便出事的飞行器在你的店里维修过,也不一定就是你的问题吧。”
“谁知道呢,或许是生产飞行器的公司有问题,毕竟他们家的飞行器也不是头一次出事了,”陈莺耸耸肩,“可是既然能找到我这个背锅侠,也没人愿意去跟大公司作对吧。”
“官司拖得久不说,最后也不一定能拿到钱。”
“行了,不提这个了,”陈莺从冰箱里拿出三瓶冰镇汽水,递给了兰姆跟楚月各一瓶,随后饶有兴味地看向了楚月:“你想去中央星?”
“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楚月依照红三的记忆道,“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里。”
“想去中央星可不容易,”陈莺向楚月解释,“正常的飞船根本就不会到这里来,而且这里离中央星很远,一路的花销也是个大问题。”
“比起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还是填饱肚子多活一天比较要紧。”
楚月闻言弯了弯眼睛:“说的也是。”
陈莺拿给楚月的汽水是橙子味的,入口冰冰凉凉,带着丝丝甜意。这一刻,楚月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喝过饮料了。
她很珍惜地又抿了一口手里的汽水,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
最后楚月带来的东西卖了一千八百七十二,兰姆带来的东西卖了三十五块八毛八,送两人出门的时候,陈莺又往两人的手中各塞了一瓶饮料,随后笑着对二人道:“期待下次再见。”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楚月对陈莺道,“还有,谢谢你的饮料。”
两人走出回收站没多久,兰姆就央求着楚月让他数一数楚月卖垃圾挣的那一千多块钱。
楚月:“你数这个干什么?”
“我还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呢,”兰姆的眼中满是渴望,“红姐,你就让我数数吧,我绝对不会弄丢的。”
“求求你……”
楚月被他闹得没办法,只好把钱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然而当她看清纸币上印的人物头像时,楚月彻底愣住了。
联盟发行的星币有两种类型,一种是纸币,一种是硬币,两种类型的星币都包括全部面值。由于垃圾场是一个频繁爆发冲突的地方,再加上纸币非常不耐脏,所以拾荒者与回收站进行交易的时候一般都用硬币。
与大多数人一样,红三也是硬币党,所以之前去回收站卖废品的时候要的都是硬币,那家回收站的老板并不是一个讲究的人,与拾荒者进行交易的硬币上往往都带着血迹和不知名的黑色污垢,红三也不在意,对她而言只要能够知道硬币的面值就可以——正因如此,所以继承了红三记忆的楚月也没有注意过硬币上的具体图案。
“红姐,红姐?”
兰姆唤了楚月两声,楚月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拿着手中的纸币看了起来。
面值一百的纸币上印的是沈星,面值五十的纸币上印的是洛维,面值二十的纸币上印的是柏威……
楚月在这些纸币上看到了好几个老熟人,却唯独没有看到自己。
“兰姆,”楚月将手里的星币递给兰姆,问他,“这上面的人你都认识吗?”
“认识啊,”兰姆老实答道,“这些都是在星际战争中具有杰出贡献的大人物。”
“红姐,”似乎是对楚月的文化水平感到震惊,兰姆忍不住开口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楚月:“……现在知道了。”
楚月在兰姆心中高大的形象顿时矮了一大截。
“红姐,钱!”
兰姆初心不忘地想要数钱,楚月把钱递给他,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你们上课的时候,老师有没有讲到过一个叫楚月的人?”
兰姆捻钱的手一顿,想了想道:“提过。”
“不过老师说这个人物存在的争议比较大,所以就一笔带过了。”
楚月:“……”
20. 第 20 章
楚月陷入了沉思。
她开始思考自己在星际战争中究竟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才让人们对自己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难道是因为自己挑过沈星下巴?
那家伙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楚月想不通,楚月实在想不通。
她自认并不是一个淡泊名利的贤者,不然也不会在临死的时候都要提醒沈星给她立一块纯金的纪念碑。
可如今,现实却告诉她,她在那场大战中只是个没有太多功绩的争议性人物。
眼见楚月的脸色越来越黑,兰姆赶紧将钱重新交还到了楚月手上。
楚月接过钱,抽出了一张“沈星”,冷静下来后又将“沈星”给塞了回去,换了一张面值十元的“严子文”交到了兰姆手里:“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星际战争的事都告诉我。”
在兰姆的讲述中,沈星是运筹帷幄的总指挥官,柏威是悍不畏死的猛将,而楚月……虽然兰姆的措辞比较委婉,但楚月还是听懂了兰姆的意思——楚月是一个在战场上因为精神力失控而意外死亡的精神病。
依照兰姆那位老师的说法,楚月虽然是曙光计划的执行人,但是她在对抗虫母最关键的时刻因为精神力失控开始暴走,在击杀虫母的同时也对人类舰队开始了无差别攻击,最终导致了数万军人死亡,几十万军人重伤,而她自己也在力竭后用精神力自爆,勉强算是功过相抵。
楚月:“教科书里也是这么说的?”
“不是,只是老师这样说,”兰姆解释道:“书里只提到楚月上将是曙光计划的执行人,在战场上由于精神力失控导致意外身亡。”
楚月立刻笃定道:“你们老师是联邦人吧。”
兰姆:“……你怎么知道?”
楚月冷哼一声:“也就联邦那帮孙子喜欢给人造谣。”
看看他们都把自己给抹黑成什么样了!
“红姐,”兰姆突然笑眯眯道,“你好像很喜欢楚上将哦。”
楚月:“……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兰姆道,“而且其实私下里还是有很多人喜欢楚上将的。”
楚月的心情稍稍转好了一些。
兰姆:“虽然她脑子有问题,但是她打架猛是全联盟公认的!”
楚月:“……”
见楚月真的很在意这位楚上将的风评,兰姆又出言安慰道:“其实联盟也有为了纪念楚上将发行的钱币。”
“真的吗,”楚月稍稍打起了精神,推测着开口,“面值是五毛?”
兰姆:“……咳咳,高了。”
楚月:“那……一毛?”
不忍心让楚月继续猜下去的兰姆直接掏出一张面值一分的纸币递给了楚月,楚月看着上面的赤狐机甲,心彻底凉了下来。
她就值一分钱也就算了,这上面甚至印的是她的机甲而不是她自己!
她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红姐,”察觉到楚月的心情似乎变得更糟糕了,兰姆立刻抛出了一个新的话题来转移她的注意力:“要不我们一会儿去逛商场吧?”
楚月当即决定化悲愤为购买欲:“好!”
楚月回家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又将刚买的被子叠好后放回了原本的袋子。此时兰姆恰好过来找她,楚月立刻提着被子对兰姆道:“我们走。”
看着楚月手里的被子,兰姆不解道:“红姐,你这是……”
楚月:“买东西,顺便去退货。”
毕竟这个具有加热功能的被子实在不怎么好用,不能像恒温被一样冬暖夏凉不说,甚至还会把人的皮肤烫红。
要是楚月现在没钱,自然也能继续忍着它,可楚月既然手里有钱了,就绝对不会没事给自己找罪受——毕竟睡眠质量还是很重要的。
楚月和兰姆走进一家名为“恒星”的商场,刚进门便看到了悬浮的导购屏。
一楼是能源补给区,左侧货架上摆着各种造型各异、口味不同的营养液,右侧的玻璃柜中则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能源晶石,其中最贵的暗金晶石外围单独罩着一层防触电网,远远望去就像囚禁在玻璃棺里的星辰。
兰姆拽着楚月停在了标着“泡泡营养液”的货架前,检测到有人靠近,一旁的智能喇叭立刻开始播放热情洋溢的推销语音:“泡泡营养液目前正在特价优惠中,原价五元一支的泡泡营养液如今您一元就能带回家,泡泡营养液,一款能吃又能玩的营养液……”
“月姐,买这个吧,”兰姆像个小销售员一样极力推荐道,“比原价便宜好多呢!”
楚月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你是喜欢营养液上面那个可以吹泡泡的小帽子吧。”
兰姆:“这款营养液饱腹感很强的!”
楚月:“旁边有饱腹感更强的,五毛一支。”
兰姆:“这款营养液很好喝!”
楚月不想跟这位小祖宗继续耗下去,只得妥协道:“……买。”
然后楚月就被忽悠着买了十支泡泡营养液,因为兰姆说这款营养液的十种口味都很好喝——但真实原因其实是因为营养液上面装泡泡的小帽子有十种不同的款式。
将营养液放进购物车后,两人又上到了二楼。二楼靠外的位置放的是人工培育的本地蔬果,因为边际星的水质不好,所以本地蔬果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酸味,楚月在本地蔬果这边挑了几个本身就是酸味的西红柿,随后走向了里侧的特供区。
特供区的蔬果要比本土产的蔬果品质要好很多,但是价格也贵了不少。楚月在里面挑了价格相对而言较低的土豆,随后又在冷柜里挑了一块看起来品相不错的星兽肉。
“红姐,”兰姆的手指向了一旁鳞片还泛着幽光的蓝麟鱼,吞了吞口水道:“听说这种鱼产自双子星,肉质鲜嫩,刺也很少……”
楚月:“可是我不吃鱼。”
兰姆又把手放下了。
到了三楼以后,兰姆立刻跑到了可以供孩子们免费玩耍的失重体验区。孩子们欢快地在零重力舱里追逐飘飞的彩虹糖纸,五颜六色的糖纸看上去就像是在空中飞舞的彩蝶。
因为楚月买被子的地方离失重体验区不远,所以楚月就先到了卖被子的人那里退被子。
卖被子的人是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因为眼神不大好,所以在楚月走向他的时候脸上还是笑盈盈的。
“我来退东西。”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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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将被子放在男人面前,男人的脸一下子就耷拉下来:“超过二十四小时不退的哈。”
楚月:“我今天早上在你这里买的。”
男人这才不情不愿地准备拿钱,嘴里还小声念叨着:“死穷鬼,买不起就别买啊,害我白费这么多唾沫……”
“怎么没直接把你冻死……”
等到男人抬头的时候,才发现楚月已经走到了一旁的机器人售货员那里挑选恒温被。
“哎呦,您瞧瞧我这张不值钱的臭嘴。”
男人立刻转了态度,追到了楚月跟前赔笑,随后又开始极力推销自家的被子:“机器人卖的被子都不保售后的,质量不好卖得又贵,这样,你来看看我这儿的恒温被,我给你打八折!”
见楚月没有理会他,男人干脆直接将自家的恒温被拿了过来:“您看看我这个,可压缩的!质量也很轻!”
“您看您是喜欢粉色呀,还是蓝色?”
“先生,”方头方脑的机器人突然开口道:“根据系统检测,您现在的行为涉嫌侵.犯消费者的自主选择权,如不立刻停止,我会采取强硬措施制止你的行为。”
男人这才不甘心地拿着被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楚月在机器人这里购买了一床蓝色的恒温被,又到八字胡那里拿了退款。此时兰姆已经找了过来,楚月就带着他去服装区逛了一圈,自己买了两身方便活动的衣服和鞋子,又给兰姆买了一顶鸭舌帽。
“红姐,”见楚月拿了两身配色极简的衣服,兰姆不由得有些吃惊:“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楚月咳了一声,故作深沉道:“人嘛,总是要勇于做出新尝试。”
离开商场之前,楚月又被兰姆拉到了零食区,透明管道里流淌着彩虹色的能量果冻,在光屏上输入不同颜色果冻的比例即可获得定制口味。楚月抓起一袋包装上印着“联盟噩梦怪虫虫”的辣味肉干,正在犹豫要不要买,忽然看见货架缝隙里夹着本旧杂志,封面是自己驾驶的机甲赤狐,书名叫做《是冷血兵器还是救世主》。
“红姐,怪虫虫现在一块钱两袋!”
兰姆的声音让楚月回过神来。楚月将那本旧杂志从货架缝隙中抽出,心不在焉地道:“买。”
结账的时候,楚月把那本杂志也放在了里面。售货员看了那本旧杂志一眼,毫不在意道:“杂志不要钱。”
楚月道了声谢,随后又问售货员:“请问你知道哪里有卖终端的地方吗?”
“想要买终端得去几十里外的大商场,”售货员说着,有些好奇地问,“你要买终端吗?”
楚月:“暂时有这个想法而已。”
“终端可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东西,最便宜的差不多也要两千星币,”售货员忍不住提醒楚月,“而且边际星的信号非常差,即便买了终端也很难用的上,你最好考虑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买。”
楚月:“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楚月面上这样说,心里却早已坚定了买终端的想法。
没有联网工具得到的信息实在太少了,而她迫切地想要了解很多事。
关于帝国、联邦还有联盟,沈星、柏威还有……她自己。
21. 拾荒之路5
楚月瘫在地上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肚子发出抗议的咕噜声才挣扎着爬起来。
“红姐,”兰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饭好了!”
“来了。”楚月走进厨房,自动烹饪仪的指示灯已经变成了绿色,表明饭菜已经准备就绪。楚月掀开盖子,一股混合着星兽肉鲜香和土豆浓香的蒸汽扑面而来。
耳边立刻传来了兰姆吞咽口水的声音。楚月盛了两碗土豆炖肉放到桌上,一旁的兰姆已经贴心地把凳子摆好,随后又将陈莺送的饮料和在商场买的怪虫虫辣味肉干都拿了出来。
“红姐,”兰姆将汽水盖子拧开,随后将瓶子举高,“希望我们以后都能越来越好!”
楚月看着小家伙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很配合地跟他碰了碰汽水瓶:“一定会的。”
自动烹饪仪将星兽肉和土豆炖得软烂入味,咸淡也控制得刚刚好,让人既可以直接大口吃又不会觉得寡淡——其实楚月原本还想焖点米饭当主食的,但是在商场逛了一圈也没找到大米,最后只能作罢。
两人风卷残云般吃完饭,兰姆立刻很有眼力见地开始收拾碗筷,当兰姆将碗筷洗刷干净的时候,楚月也已经将烹饪仪里余下的土豆炖肉装进了保温盒。
“把这个带回去给奶奶吧,记得让奶奶趁热吃。”
兰姆接过保温盒,喉头突然有些发紧。
其实从一开始,兰姆跟着楚月的目的就不单纯,因为他知道,一个差点儿被他偷得倾家荡产却还能不计前嫌救他奶奶的人,内心一定柔软又善良。
这样的人是“傻子”,可跟在这样的人身边却能捞到不少好处,所以他乐得跟在楚月身后,从她捡的垃圾里面挑东西,厚着脸皮跑到她家蹭饭。
今天是兰姆第一次吃到真正的饭菜,一想到家里连营养液都舍不得喝的奶奶,兰姆的第一反应就是等会儿一定要带些饭菜回去给奶奶尝尝。
但是兰姆知道,这顿饭花了楚月很多钱,自己留下来吃饭已经有点唐突了,如果再把剩下的菜带走就有点太不礼貌了。
但他还是在刷碗的时候在脑子里编出了一大堆的吉祥话,准备用甜言蜜语拿捏这个心软的女人。
可是没等他开口,楚月就将打包好的饭菜递给了他。
这样的举动放在其它星球也没什么,可是在边际星却很罕见。
边际星并不推崇尊老爱幼,在这里,拳头和金钱才是道理。
兰姆在这样的生存法则之下变得圆滑和市侩,并将这一套熟练地运用到了楚月身上,而楚月明明算不上一个十分温柔的人,可她的一言一行却总是带给兰姆与其它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兰姆能感觉到,楚月看得透自己的小算计,却依旧乐得成全自己。
红姐是好人。
而且是在这个世道难得有良心的那种大好人。
兰姆在心里想着,面上却不显,只是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谢谢红姐。”
“对了,还有这个。”楚月把营养液上面装着泡泡液的小帽子都拧下来放进袋子递给了兰姆,“不是想要吹泡泡吗?拿着玩儿去吧。”
兰姆的笑容顿时变得更灿烂了:“嗯!”
“咳咳,你回去吧。”楚月被兰姆炙热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咳了两声开始轰人,兰姆被楚月推到了门口,突然又停下步子回过头道:“红姐,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嗯。”楚月敷衍地应了一声,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一个孩子却在此刻立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带着奶奶和一位好心的大姐姐离开脏乱恶臭的垃圾场,去到能真正看见太阳的地方。
兰姆走后,楚月给烹饪仪开启了自清洁模式,随后进入卫生间洗漱。
当楚月冲完澡准备刷牙的时候,水龙头的水流已经变得非常小了。
楚月不死心地把水龙头又拧大了一些,金属把手在指间发出涩哑的吱呀声。镜面倒映着她蹙起的眉,淅淅沥沥的水滴像垂暮老人的叹息,缓缓滴落在玻璃杯里。
楚月勉强刷完牙,储水器上的红色警报灯已然亮起——那是水资源即将耗尽的警示。
看来明天得出门弄点水回来。
楚月默默叹了口气,将牙杯放好后开始寻找家里的水桶。
边际星水资源匮乏,并没有设立官方供水系统,在这里想要用水只有两种方案:一种是去纯净水公司买水,另一种是自己去河里打水。
作为边际星唯一的纯净水公司,天威集团生产的纯净水经过了严格的杀菌和过滤程序,安全卫生有保障,还能免费送货上门。然而,由于价格高到离谱,纯净水很难成为普通人的日常选择,更别提是拾荒者了。
不过在天威集团的负责人眼里,纯净水的价格高并不是集团的问题,毕竟他们家的水这么多年都是这个价格,拾荒者用不起纯净水应该多找找自己的原因,比如问问自己这么多年有没有认真捡垃圾?
楚月是没时间反思自己了,毕竟活下去就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所以她果断选择了PlanB。
不过自己打水其实也并不容易,毕竟边际星的水质实在不怎么样,河水里面包含着大量泥沙和致病菌,再加上时不时落下的酸雨,一旦滤水器出了问题,一杯未经彻底净化的河水就能让人大病一场甚至直接归西。
此外,一条河最优质的取水点一般都已经被帮派的人垄断,凡是想在取水点打水的拾荒者,都得交过路费,实在钱没带够的,也得留下点东西才能走人。
除了避开帮派的巡逻,人们还要小心其他同样来打水的拾荒者——在这个水比金子还贵的地方,人一旦被逼到绝境,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红三家的滤水器是她自己改装的,用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卫生问题,不过这也并不稀奇,毕竟没人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楚月将找到的水桶放到了小推车上,伸了个懒腰,然后回到了卧室。
楚月脱掉鞋子,整个人缩进了新买的恒温被中。被子柔软的触感和恰到好处的暖意让她舒服地喟叹了一声——虽然钱包瘪得可怜,但至少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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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扫到桌子上的旧杂志时,楚月重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将枕头当做靠背垫在身后,随后翻开了那本杂志。
杂志里的内容五花八门,实际上与杂志封面相关的内容只有一小部分。楚月按照目录上的页码翻找到了《是魔鬼还是救世主》的部分,慢慢看了起来。
第一页的配图是一张模糊的战场照片:星空之下,一架巨大的赤色机甲残骸正在燃烧,而残骸的阴影里,隐约可见一个带着合金面具的人影。
楚月的手指顿住了。
如果说杂志封面的合金面具只是跟自己曾经佩戴的“非攻”有五分相似的话,这张配图上的种种元素叠加在一起,楚月已经有九成把握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就是她了。
“据幸存者称,C姓上将曾在星际战争末期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但在对抗虫母最关键的时刻由于精神力失控开始暴走,最终导致数十万军人死亡,几百万军人重伤……”
“C姓上将在力竭后选择了使用精神力自爆……”
“疑似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然而联盟高层对此讳莫如深……”
楚月越看神色越凝重,虽然全文一直以“C姓上将”作为故事主角的代称,但是很明显,故事的主角就是自己。
一个并不算美好的故事。
依照这个故事所言,自己虽然在星际战争中击杀了虫母,但是也杀掉了几十万同胞,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
可是她根本就没有杀那些人。
在那场战争中,她唯一杀掉的人类只有自己。
虽然笔者从一开始就说了该故事内容纯属虚构,可故事中记载的许多关于星际战争的细节却与现实完全吻合。
故事的结尾页,笔者转述了很多人对于C姓上将的评价。
“一台冷血的战争机器,她的存在让人类感到恐惧,弱化她在星史中的存在感是明智的选择。”
“她对人类造成的伤害并不比虫族少,我认为应当追究她的过失,无论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或许精神失常只是一种托辞,人类的性命在她眼中也跟那些虫族战士一样轻如蝼蚁。”
“一个战力堪比虫母的存在,真的还能称为人吗?”
楚月的目光定格在最后一条评价上。
这一刻,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人了。
原本她以为,自己或许是被定义成了一位无名英雄,这样想着,就连一分钱纸币上的赤狐机甲都只是某种滑稽的玩笑——虽然和她名垂青史的想法不同,不过无名英雄也是英雄。
可现在她却觉得,她在人们的认知中似乎不仅不是英雄,还是……罪人。
但愿这本旧杂志真的只是杜撰了个故事而已。
楚月合上杂志,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有些烦乱的心绪。
看来还是得尽快攒够买终端和信号增强器的钱才行,楚月在心里想。
没有联网工具得到的信息实在太少了,而她迫切地想要了解很多事。
关于帝国、联邦还有联盟,沈星、柏威还有……她自己。
22. 拾荒之路6
楚月是被烫醒的。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炽热的熔炉,就连神经也被烧得几乎融化。
楚月挣扎着起身,周遭的一切在眼前摇晃成了模糊的色块,她用手撑住床板,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东西。
看来自己的感冒更严重了。
楚月在心里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卫生间准备洗漱,然后才想起来家里已经没水了。
见状,楚月只好走到了储水器旁边,将上面的管道拔开后勉强从管道里倒出了一些水,草草洗漱后换了身厚衣服准备去找兰姆。
如果不是赶上家里缺水,楚月原本是打算在家休息两天的,毕竟自己的身体确实不太舒服。可是既然必须要出门,楚月就想着干脆再去垃圾场捡点东西,毕竟自己现在还是很缺钱的。
出门没走多久,楚月的贴身衣物就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此时一阵寒风吹过,楚月顿时被冻得一激灵,可体内却依旧烧着一团炽热的火。寒意与灼热交替着侵袭楚月,让她仿佛踏进了冰火两重天。
昨晚的荒诞梦境突然又开始在眼前浮现,雪松与硝烟玫瑰的气味热烈地交缠在一起,浓得甚至有些呛鼻。梦中沈星清冷的凤眸里泛起涟漪,修长手指勾住楚月衣领时,无名指上的戒指恰好蹭到了楚月颈侧的肌肤。
金属质地的戒指本应是冷的,却在触及皮肤的刹那变得滚烫。楚月踉跄着扶住墙,现实与虚幻的边界逐渐在高热中变得模糊——她看见沈星淡色的薄唇贴在了自己的锁骨处,而衣物滑落的窸窣声,此刻竟与耳边呼啸的风声重叠。
“嘶……”
锁骨处传来一阵刺痛,楚月低下头,恰好对上了沈星晦暗的目光。
看到沈星唇边的血迹,楚月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沈星却只是死死盯着她,将楚月的血全部咽了下去。
楚月说不出话了——她被沈星牢牢禁锢在了他胸前的一方天地,当沈星的舌尖扫过她耳畔的瞬间,她下意识地想要把人推开,可身体却像被施了定身咒,根本就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楚月终于夺回了一点身体的控制权,她立刻强迫自己迈开步子,然而每走一步,脑海中就会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一把钝刀随着她迈步的节奏在颅骨中搅动。
突然,一阵尖锐的耳鸣袭来,楚月的眼前瞬间炸开了一道刺目的白光。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整个人重重地跌坐在地。沙尘灌进衣领,粗糙的触感像是沈星带着薄茧的手指,远处传来金属碰撞的轰鸣声,与沈星解开皮带扣的声响完美契合。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楚月猛地咬住舌尖,终于将那些旖旎的画面赶出脑海。
楚月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身上的燥热终于退下去了一部分。就在她纠结要不要放弃出门回家休息时,兰姆已经欢快地朝她跑了过来。
“红姐!”
兰姆今天戴上了楚月给他买的新帽子,整个人看起来神气得不得了,楚月应了一声,正要往前走,两道可疑的红色液体突然从鼻腔里流了出来。
“红姐,你怎么流鼻血啦?”
“……上火。”楚月面不改色地擦掉鼻血,脚趾却已经在马丁靴里抠出了一座城堡。
还好不是让正主撞见,不然自己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楚月暗暗在心中唾弃自己的流氓本性,兰姆的声音恰好在这时传来:“红姐,你一会儿要去河边打水吗?”
“嗯,”楚月说着低头看向兰姆,“你呢,要一起吗?”
“好啊,刚好我家也快没水了。”兰姆说罢,将自己的小布袋放到了楚月的小推车上,“红姐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回家拿水桶!”
楚月:“我跟你一起去吧。”
到了兰姆家以后,楚月才发现兰姆家里的储水器还是储水量充足的绿灯状态。
不过楚月非常理解兰姆为什么想跟自己一起去打水,毕竟有个大人陪着要比自己之后一个人去打水要安全得多。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兰姆想要蹭她的小推车——毕竟兰姆的运水工具是一个装了两个轮子的木板,木板前端打了两个洞,上面只系了一条麻绳,看上去实在不怎么结实。
“走吧,小撒谎精。”
被楚月戳破谎言的兰姆丝毫不慌,笑嘻嘻地将水桶放到了楚月的小推车上。
两人推着小推车一同去了垃圾场,因为兰姆戴着新帽子,所以一路上收获了不少拾荒的小朋友艳羡的目光。
因为兰姆的身边跟着大人,所以对兰姆的帽子有想法的小孩也不敢过去抢,楚月看着兰姆将印着飞船图标的小帽子从左手抛到了右手,又从右手抛到了左手,终于忍不住对他道:“别玩了,小心一会儿掉到地上。”
“不会的红姐,我接东西技术很好的……哎!”
兰姆话还没说完,那顶被他抛了许久的帽子就掉到了地上,而且还被没能收住步子的兰姆狠狠踩了一脚。
楚月立刻在一旁幸灾乐祸道:“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兰姆这才老实下来,将帽子上的灰尘仔仔细细地拍掉后重新戴在了头上。
见楚月身上穿的还是旧衣服,兰姆忍不住问她:“红姐,你怎么不把新衣服换上啊?”
“我们是来捡垃圾,又不是来走秀,”楚月有些好笑道,“穿新衣服做什么?”
“可是新衣服买来就是要穿的啊,”兰姆道,“而且,垃圾场就是拾荒者的秀场啊。”
“……你说得也有道理,”楚月道,“那我下次穿。”
今天楚月和兰姆的收获都不大,二人捡的东西算到一起都没有半麻袋,估摸着这会儿去河边打水的人比较少,楚月和兰姆就早早收工赶去了河边。
楚月和兰姆到达河边的时候,既没有遇到其他拾荒者,也没有遇到帮派的人。两人顺利地打了三桶水,正要把水往小推车上装的时候,兰姆忍不住出言感慨:“红姐,咱们两个的运气真好!”
楚月正要回话,不远处突然走来了一群人。
兰姆:“……咱们两个的运气好像用光了。”
“没事,不用慌。”楚月安抚了兰姆一句,继续将水桶往小推车上搬。
为首的男人染着一头紫色的头发,左耳戴着骷髅头耳钉,在他的身后跟着十多个小弟,手里都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男人慢条斯理地嚼着口香糖,眼神在楚月和兰姆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定格在楚月身上。
“喂,那个女的。”男人吹了个泡泡,对着还在搬水的楚月道,“别搬了。”
见楚月没理他,男人直接朝小推车踹了一脚:“耳朵聋了吗,老子在跟你说话!”
“红姐……”兰姆有些害怕地拽了拽楚月的衣角,楚月恰好已经将水全都搬到了车上,立刻转身将兰姆护在了身后。
此时一阵风恰好吹起了楚月过长的刘海,将她本来的面目暴露在了男人眼前。
毫无疑问,眼前的红发女人长了一张十分出众的脸,五官立体,面部线条优越,高挺的鼻梁和微微上扬的眉梢透着一种不驯的野性。女人的眼睛是最难让人忽略的部分,大而明亮,看上去狡黠又灵动,上挑的眼尾给这双眼睛增添了几分锐气,使得整张脸透出一种我行我素的气质,仿佛这张脸的主人从未想过要迎合这个世界,而是要让世界为她让路。
看到楚月的脸之后,紫发男人明显愣了一下,不过比起“美”,他其实更想用“锋利”来形容楚月。
刀柄上的花纹并不会影响刀刃的锋利,楚月的美也并不会降低她的危险性。
“过路费是吧,”楚月压下心底的狂躁,哑着声音问道,“多少?”
听到楚月要交过路费,紫发男人明显愣了一下,片刻后才缓过来道:“……十星币。”
难道是他的直觉出了问题?
或许眼前的红发女人并不是一把刀,而是一个漂亮的花瓶?
“我身上钱没带够,”楚月直接将小推车上的麻袋递到了男人跟前,“拿这个抵行不行?”
一个小弟扒开麻袋看了一眼,立刻嫌弃地吼道:“这都是什么破烂玩意儿,你真当我们老大是收破烂的啊?”
“橙七。”紫头发一开口,橙发小弟立刻闭嘴退到了一边。
钱没带够居然还想着用刚捡到的东西抵债,看来真不是什么难搞的硬茬啊……
紫头发看向楚月的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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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有时候是一种很理性的生物,如果在他面前有一个拿着刀的美丽女人,他的目光就会落在女人手中的刀上;但是如果女人手里拿的是一束鲜花,他的目光就会落在女人身上的任何地方。
“东西呢,我就不要了,”紫头发的目光在楚月身上逡巡,“不过你可以用别的东西抵账。”
楚月突然笑了一下。
她抓了把额前的碎发,对着紫发男人笑得明媚:“那么,你想要什么东西呢?”
“你,或者……”紫发男人的目光突然落在了躲在楚月身后的兰姆身上,吐掉口中的口香糖道,“我也很喜欢小孩子。”
楚月的目光暗了一瞬,随后露出了一个更加明媚的笑容:“别打小孩子的主意。”
男人被楚月的笑容晃得一愣,他不自觉地朝着楚月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的脸,却被楚月一把抓住了手腕。
“咔嚓。”
一声脆响过后,剧痛瞬间从男人的腕骨处炸开。紫发男人惊恐地看着自己扭曲变形的手腕,后知后觉地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
方才的橙发小弟反应最快,此刻已经挥着砍刀朝楚月冲了过来,楚月侧身躲过橙毛的劈砍,顺势拽住对方的手腕一扭,橙发小弟立刻喜提跟他们老大同款的骨折套餐。
未等橙毛哀嚎,楚月已经一脚将他踹进了河中。此时一个黄毛已经绕到了楚月身后准备偷袭,楚月直接给他来了一记过肩摔,随后又把人举起来狠狠砸向了正朝她冲过来的三个人。
四人同时飞出了很远,剩下的混混则是很讲义气地选择了一起上。楚月看着围过来的混混们不退反进,长腿横扫踢飞两人,又抓住一个人当盾牌挡下了身侧刺下来的刀刃。在那人的惨叫声中,楚月夺过匕首反手掷出,刀刃精准钉入了远处一名混混的大腿,将其钉在了树干上。
一个浑身肌肉的大汉对着楚月抡起铁链,楚月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链子的另一端,随后挥动铁链令其缠到了大汉身上。逼近大汉后,楚月一脚将大汉的膝盖踢断,随后将人狠狠踹倒在地,壮汉当即口鼻窜血,抽搐着失去了意识。
此时已经没有混混敢继续上前了,楚月却并不打算放过他们,一个飞踢踹断了一个混混的肋骨,随后又一个肘击撞断了另一个人的鼻梁。鲜血溅上她的脸颊,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依然带着几分不达眼底的笑意。
“别,别过来!”
最后一个站着的混混一边颤抖着后退一边慌乱地挥舞手中的砍刀。楚月硬生生攥住了刀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她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直接将人拽到了自己跟前,随后用膝盖顶向了对方的下巴。清脆的骨裂声中,混混瘫软如泥。
此时,为首的紫发男人正小心翼翼地爬行着想要离开,楚月抬脚随意挑起一把地上的砍刀握在手中,随后把刀朝紫发男人丢了过去。
“叮。”
砍刀贴着男人的耳廓没入了前面的巨石,男人顿时僵在了原地,裤子上多了一滩可疑的深色水渍。
“再说一次,”楚月走到了紫发男人跟前,揪住他的头发将人提起来一截,“你想要我拿什么东西抵账呢?”
紫发男人已经吓得完全说不出话了,即便头皮已经出血也只是涕泪横流地使劲摇头,眼里满是哀求。
“以后就别干这一行了,大家捡破烂挣点钱不容易,只是想打点水而已。”
男人立刻拼命点头。
“是不是觉得我说完就应该放手了呀?”楚月笑眯眯地凑近男人的脸,“不过很可惜,我气还没消呢。”
说罢,楚月扯着男人的头发将他拖行到了远处的巨石前,随后将他的脑袋抵在了一块较为平整的石面上。
“听好了,我只撞一次,反抗的话我就立刻送你去死。”
“不过我这个人力气比较大,下手不大有轻重,”楚月说着,语气中透出一点惋惜,“没办法,谁让你惹到我了呢,下次注意吧。”
“当然,要是你不小心死了的话,那就下辈子注意吧。”
说罢,楚月将紫发男人狠狠砸向了面前的巨石,男人的额头与石块相撞,瞬间鲜血横流。
23. 拾荒之路7
楚月松开手,紫发男人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见楚月直起身,一旁的兰姆立刻跑了过来。
“红姐你没事吧!”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楚月的疗愈能力目前处于失效状态,所以伤口看上去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兰姆担忧地看着楚月滴血的手掌,对方却不以为意道:“放心,我没事。”
见兰姆还在围着自己打转,楚月只得设法转移他的注意力:“你去翻翻,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好。”
兰姆闻言蹲到地上,将手伸进了昏迷大汉的夹克口袋。
“红姐,”兰姆举起一枚脏兮兮的硬币,朝着楚月晃了晃,“他兜里有星币!”
看到钱的那一刻,兰姆对于混混的恐惧和对楚月的担忧立马一扫而空,想到壮汉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兰姆又朝壮汉啐了口唾沫,口中忿忿道:“活该,叫你欺负人!”
楚月挑眉看着兰姆这副狐假虎威的小恶霸模样,喉咙里溢出几声轻笑,先前因打斗而绷紧的神经也跟着松懈下来。
楚月弯腰捡起地上的麻袋,对着兰姆道:“现在,轮到咱们两个收‘过路费’了。”
兰姆:“明白!”
两人默契地开始搜刮战利品,作为一个惯偷,兰姆很快就用那双灵活的手掏空了混混们的口袋,就连藏在内衬里的零钱都没放过。楚月扯下了紫发男人耳朵上的骷髅头耳钉,又将他口袋里剩下的半瓶口香糖拿了出来。
楚月往嘴里倒了两粒口香糖,随后把装口香糖的瓶子扔给了兰姆,“兰姆,接着!”
兰姆立刻用两只手接住了瓶子:“谢谢红姐!”
口香糖是经典款的薄荷味,清凉的味道在楚月舌尖散开,竟意外抚平了几分燥热。
“走吧。”
楚月将搜刮来的财物一股脑丢进麻袋,又将水桶往小推车内侧移了移。她嚼着从紫发男人那里顺来的口香糖,吹出个晃晃悠悠的泡泡,口齿不甚清晰地叮嘱兰姆,“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记得躲远点。”
“我不要,”兰姆摇摇头,随后眼睛一亮道,“红姐,要不你教我打架吧!”
楚月的脚步顿了顿,泡泡“啪”地在风中破裂:“为什么想学打架?”
“如果我打架很厉害,别人就不敢欺负我了,”兰姆说到这里顿了顿,“而且,我只有变厉害了才能保护奶奶……”
……和你。
兰姆并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只是偷偷地又看了楚月一眼。楚月却像是猜到了什么,微微扬起了嘴角。
“行,抽空教你。”
到了兰姆家以后,两人清点了一下从混混那里收来的“过路费”——现金有五百多块钱,东西大概值一百多块钱。楚月自己要了现金,然后将东西留给了兰姆。
兰姆原本并没有想到楚月会留这么多东西给他,毕竟这笔“意外之财”其实是楚月挣来的。
可是仔细一想,楚月其实一直都对他挺大方的。
之所以坚持要他还被子钱,大概也只是想告诉他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吧。
楚月帮兰姆将水桶提到了屋子里,正要离开时,脚下突然一软,险些摔在了地上。
“红姐,红姐你怎么了!”
兰姆急忙扶住楚月,双手碰到她滚烫的肌肤时被吓了一跳。楚月撑着门框缓了缓,后颈的腺体传来细密的灼痛,像是有无数烧红的细针在皮肉间游走。
冷汗浸透了楚月的后背,薄荷口香糖的凉意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从骨髓里翻涌而出的燥热。
“可能是……有点累。”楚月强撑着直起身子,声音比先前又哑了几分。
直到此刻,楚月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从一开始就搞错了——那些被当作感冒症状的头晕、乏力,还有反常的燥热,根本就不是发烧,而是她的易感期到了。
由于黑暗哨兵的自控能力和身体素质远超普通哨兵,所以楚月从前即便在易感期也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并不会像其他哨兵那样变得焦虑和暴躁易怒。而在身体层面,楚月也没有因为感官过载而出现过虚弱和高热状态,顶多只会感到轻微的头痛和肌肉紧张。
身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帝国将领,楚月对于痛苦的承受能力一直很强,再加上在长达百年的休眠中不断与虫母交手,所以苏醒后的楚月对于痛苦的耐受程度几乎达到了非人的程度。可即便如此,由于如今这副躯体的身体素质一般,而她又在苏醒后没有接受过任何精神疏导,所以此刻的楚月差不多也已经忍到极限了。
兰姆将楚月扶到了椅子上,片刻后又拿着一条湿毛巾和一杯柠檬水跑了过来。
“红姐,奶奶说这样可以降温……”兰姆颤抖着将冰凉的毛巾敷在楚月滚烫的额头上,随后又将柠檬水递到了楚月跟前。
柠檬的酸味冲进鼻腔,楚月的感官瞬间过载。她痛苦地捂住鼻子,一把打翻了兰姆手中的杯子。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楚月耳中放大成爆炸般的轰鸣。她死死捂住耳朵,却依旧挡不住四面八方涌来的噪音——水管里的流水声、远处摩托引擎的轰鸣声、甚至港口方向传来的飞船起降声……
好吵……真的太吵了……
楚月痛苦地蹙着眉,外界的噪音此刻变成了催命的巨锤,狠狠凿在她的耳膜上。
兰姆手足无措地僵在了原地,就在这时,他的奶奶格蕾丝走了过来。
“奶奶,”兰姆求助般望向格蕾丝,“红姐看起来很难受……”
“那是因为她的易感期到了,”见多识广的格蕾丝安抚地摸了摸兰姆的头,“别担心,她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兰姆闻言瞪大了眼睛,疑惑地开口道:“奶奶,红姐不是感冒了吗?”
由于兰姆尚未分化,所以并不了解楚月此刻的处境。格蕾丝并没有继续解答兰姆的疑问,而是用温和的语气对他道:“去把门关上吧。”
兰姆立刻乖巧地去关了门,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自己的奶奶握住了楚月的手。
楚月下意识想要将手抽回,却在感受到格蕾丝掌心的温度时动作顿了顿。格蕾丝紧紧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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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楚月的手,对着楚月轻声道:“孩子,别怕。”
楚月艰难地抬起头,对上了格蕾丝平静慈祥的目光。在这样的目光里,她感受到了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力量——那是独属于向导的安抚能力。
格蕾丝坐到了楚月身边,缓缓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游丝。那是一种如月光般柔和的力量,轻轻包裹住楚月躁动不安的意识,抚平她体内翻涌的燥热。然而,楚月很快察觉到这股精神力的异常——这股精神力虽然温柔,却像是风中残烛,隐隐有溃散的迹象。
“我患了信息素匮乏症,已经很久没有为哨兵做过精神疏导了。”格蕾丝看出了楚月的疑惑,苦笑着解释,“我的疏导只能暂时压制你的不适,之后你还是得去黑市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买到向导素。”
“不过,”格蕾丝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黑市鱼龙混杂,去那里一定要小心。”
毫无疑问,楚月度过易感期最好的方案,是再找一名向导继续为她做精神疏导。不过由于向导的稀缺性,在边际星其实很难见到向导的身影——其他星球的向导因为自身的特殊与珍贵一般并不会沦落到边际星,而边际星的向导一般也会在觉醒后选择移民去其他富裕的星球。
不过也有一些本地向导已经习惯了边际星的生存法则,并不愿意离开边际星。他们大多依附于帮派或者星际海盗,从事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普通哨兵没什么机会见到他们,就算见到了,他们也不会给组织外的哨兵做精神疏导。人们常说向导天生共情能力强,可是这部分向导却对其他人的痛苦熟视无睹——他们和那些强盗一样眼里只有利益,根本不会管旁人的死活。
楚月明白,自己能在这里遇见格蕾丝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所以并不奢求“天上掉向导”的事会落到自己身上。
“谢谢您。”此时楚月的状态已经比先前好了许多,只有后颈的腺体处还留有轻微的灼烧感。格蕾丝冲她微微一笑,“孩子,千万别这么说,如果没有你的帮助,现在的我应该还躺在病床上。”
在兰姆家又休息了片刻之后,楚月推着小推车回到了自己家。
楚月把水桶里的水倒进储水器,随后又将沾染了血迹的衣服换下来丢进了微型速干洗衣机。
换好衣服的楚月坐在床边,翻出了藏在床底暗格里的旧铁盒。
估摸着向导素的价格肯定不便宜,楚月直接从铁盒里拿出了一千星币放进自己的旧钱包,又将墙上的匕首取下来别在了腰间。
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兰姆这个小尾巴又跟了过来。
“红姐,带上我吧,”兰姆对楚月道,“黑市我比较熟,而且奶奶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去黑市。”
“那你等我一下。”
楚月说完回屋又取了一把匕首递给兰姆:“这个还你。”
兰姆定睛一看,正是当初他被楚月没收的那把匕首。
黑市藏在一片废弃工业区的地下,整体布局错综复杂,宛如一个巨大的迷宫。楚月和兰姆钻进锈蚀的管道,走了许久才到达黑市的入口。
24. 拾荒之路8
“欢迎来到黑市。”两名机械守卫用冰冷的电子音同时对楚月和兰姆表达了问候,随后用扫描仪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
“滴滴。”
扫描仪红色的光线停在了楚月和兰姆腰间的匕首上,楚月握住匕首,小声询问兰姆:“这里没说不让带武器吧?”
“没有,”兰姆道,“不过……”
没等兰姆说完,一名机械守卫已经走到了楚月跟前,对着她伸出了手:“检测到您和您的同伴都携带了武器,所以请您缴纳两百星币的‘武器入场费’,感谢您的配合。”
楚月:“……你再说一遍,武器入场费是多少?”
“两百星币,”机械守卫的语调依旧没有任何起伏,“当然,您也可以选择将武器暂时寄存在我们这里,或者缴纳一百星币携带一把匕首入场。”
“兰姆,”楚月咬着牙小声埋怨,“带武器需要花钱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红姐,我以为你知道的,”兰姆有些委屈,“毕竟你给我递匕首的姿势又帅又潇洒。”
楚月:“……”
“行了,拿来吧你。”楚月将自己和兰姆的匕首递给机械守卫,末了又不放心道:“寄存不收费吧?”
机械守卫的声音难得有了一丝卡顿:“……不收费的,女士。”
楚月这才放心地把匕首交给守卫。
守卫将匕首放进一旁的储物柜,递给楚月一个号码牌,随后又问道:“请问两位是卖家还是买家?”
楚月:“买家。”
“好的,”守卫将两张带有变音器的白色面具递给楚月,再次朝楚月伸出了手,“请您支付二十星币的押金。”
楚月这次很痛快地交了钱,随后将面具扣在了脸上。确认两人都将面具戴好后,机械守卫才对楚月和兰姆道:“祝二位购物愉快。”
当黑市大门被机械守卫拉开的那一刻,一股混杂着霉味、汗臭味和廉价香水味的刺鼻气味立刻扑面而来,几乎让人作呕。这里远比楚月想象得要大,仿佛整个工业区的地下都被彻底掏空。
“红姐,那些戴着白色面具的跟我们一样都是买家,戴着黑色面具的是卖家,戴着金色面具的既是卖家也是买家,不戴面具的是常驻店家。”
兰姆在一旁向楚月介绍:“常驻店家卖的东西一般质量会比较有保障,不过能在黑市常驻的店家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从他们手里买东西必须守他们的规矩,不能临时反悔,也不能讨价还价;黑面具卖家手里的东西有好有坏,卖家的脾气也有好有坏,能不能买到好东西要看运气,能不能碰上好说话的卖家也要看运气。”
“那我们就先去找常驻店家,”楚月当即下了决定,“要是钱不够就再去黑面具卖家那里看看。”
兰姆:“嗯!”
“二位买药吗?”
一个戴着黑面具的男人突然拦住了楚月的去路,将身上的大衣一敞,挨个介绍道:“这个是让人兴奋的药,这个是治失眠的药,这个是能毒死人的药……”
楚月直接打断了男人的施法:“有向导素吗?”
“有的有的,”男人将左边的大衣合上,转而敞开了右边的大衣,“C级、D级、E级、F级的都有,你看你要哪一种?”
估摸着红三原本的觉醒等级是最低阶,而楚月经过冥想后连破四阶,于是楚月问男人:“B级的有吗?”
“B级的……没有,”男人有些泄气地放下大衣,灵机一动又道,“不过C级的多打几支效果其实也跟B级差不多。”
“要不您来几支C级向导素试试?”
“不用了。”楚月说罢继续往前走,男人却再次拦到了楚月跟前:“哎呀你就买几支试试嘛,我可以给你打八折……”
“咳咳,”一旁的兰姆突然开口道,“我姐姐打人很痛的哦。”
楚月立刻配合地握了握拳头。
男人这才心有不甘地将路让了出来。
角落里传出骰子撞击碗底的哗啦声,楚月往那边瞥了一眼,只见七八个男人围坐在一张铺着油腻桌布的桌子旁,面前堆满了脏兮兮的星币。他们一边狂笑着掷骰子,一边往嘴里灌着劣质酒,浓烈的酒气随着他们不断开合的嘴巴四处飘散,熏得楚月皱了皱眉。其中一个黄毛输红了眼,直接把自己的右手拍在了桌上当赌注。在他们身边站着两个穿黑夹克的壮汉,胳膊上纹着狰狞的虎头,此刻正警惕地扫视四周。
再往里走,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在将装着各种器官的玻璃罐子摆到店铺外的桌子上。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悠闲地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本《人体解剖学》正看得津津有味。
察觉到楚月的目光,男人合起书,打量了楚月一眼道:“你卖吗?”
楚月:???
“那,”见楚月不回话,男人又抬了抬下巴,“他卖吗?”
兰姆闻言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咽了咽口水道:“我已经卖过了。”
“好吧。”男人的语气中透着惋惜,“你们要买什么东西?”
楚月没有直接回答男人的话,而是将兰姆拉到了一边:“你们刚刚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你已经卖过了?”
“我们说的是原生器官,”兰姆说着,示意楚月凑近,楚月弯下腰,就听见兰姆在她耳边小声道,“不过我是骗他的,其实我没有卖过原生器官,只是在身上伪造了一些疤而已。”
星际时代的科学技术已经十分发达,只要人没死透,所有受损器官都是可以通过技术手段辅助再生的。偏偏一些有特殊收集癖好的人就喜欢收集人的原生器官,所以会在黑市出高价买。
因为边际星的大部分人都很穷,所以身上的器官基本上还是原生的那一套。有时候为了解燃眉之急,一些人会主动来黑市卖掉自己的原生器官。比较良心的收购者会让卖器官的人躺进医疗舱做修复,直到新的器官长好再送人离开;不那么良心的收购者会将机械器官移植到卖家体内,如果卖家不幸死亡,就给他的同行者多赔一些钱。
事实上,这些还算是比较好的情况,毕竟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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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原生器官的人至少还能得到钱。有些倒霉蛋压根就没来过黑市,只是走在路上就会被人蒙上眼拉去噶了腰子,拿不到钱不说,就是死了也没人收尸——而且这种情况在拾荒的孩童身上尤为常见,因为小孩子的力气小,面对大人的武力压制很难反抗或逃脱。
而且比起大人,收购者也更中意小孩子,毕竟大人还有可能是其它星球的移民,要是从前富裕过依然有可能做过器官修复;而边际星的孩子从出生起就与“富”字无缘,所以他们身上保留着原生器官的几率要比大人们高得多。
因为知道自己更容易被人盯上,所以很多孩子会选择主动卖掉自己的原生器官换钱。也有一些孩子觉得去黑市卖器官还是太危险,就会在自己身上伪造一些类似于卖过器官的疤痕,好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死心。
“其实这个人做生意还算靠谱,每次有人来卖原生器官他都会帮人做修复,”兰姆道,“他叫柳夜,外号鬼刀,听说以前是个很厉害的医生,后来因为私自解剖太平间的尸体被医院开除了。”
“小朋友,当面议论别人可不太礼貌哦。”
柳夜慢条斯理地推了推金丝眼镜,笑眯眯地看向兰姆,兰姆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跟楚月聊起柳夜的时候并没有控制好音量,立马慌张地躲到了楚月身后。
“不好意思。”楚月也觉得有些尴尬,只好努力转移话题,“白面具也可以在你这里卖东西吗?”
“当然,在我这里做生意并不受面具颜色的限制。”柳夜似乎对楚月很感兴趣,眯着眼睛推测道,“你是哨兵吧。”
“嗯,我是来买向导素的,”楚月问柳夜,“你这里有吗?”
“当然,”柳夜道,“你要人工的还是天然的?”
楚月:“有什么区别吗?”
“天然向导素一般味道比较好闻,效果也好一些,”柳夜开始介绍,“不过天然向导素要比人工向导素贵很多,二者的价格通常相差十倍左右,A级以上会差得更多。”
楚月当即放弃了购买天然向导素的打算:“请问十支B级的人工向导素大概是多少钱?”
“一千块,”柳夜将一个黑色的小箱子推到了楚月面前,“你要买吗?”
“不过我需要提醒你一句,”柳夜微微一笑,“一旦卖出,恕不退换哦。”
楚月抓紧口袋里的旧钱包:“……我再考虑一下。”
“红姐,”二人走远后,兰姆不解道,“你刚才为什么不买呀?”
“过了这村说不定就没这店了,向导素在黑市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楚月绝望地开口:“我钱没带够。”
她猜到了向导素很贵,却还是没料到会这么贵。
兰姆:“……”
“本来也是够的,但是交完押金就不够了,”说到这里,楚月突然想到了什么,抓着兰姆的肩膀问,“你身上有没有二十块?”
兰姆掏出兜里所有的钱数了数,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我身上一共有十九。”
楚月:“……”
25. 拾荒之路9
真可惜,要是能议价就好了。
楚月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带着兰姆继续往前走。
突然,楚月的肩膀被一个穿着破洞牛仔裤的小个子重重地撞了一下。她本能地抓住对方手腕,小个子立刻嗷嗷叫唤道:“哎呦,疼疼疼……”
楚月手下一使力,小个子抓着她钱包的手顿时无力地松开了。
楚月接住自己的钱包放回口袋,语气冷漠道:“滚。”
小个子立刻捂着手腕跑远了。
“月姐,我们有钱买向导素了。”
一旁的兰姆突然开口,楚月转过头看他,发现这小孩儿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三个钱包。
“都是从刚才那个人身上拿的,”兰姆将其中一个钱包抛到空中又伸手接住,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许他偷我们,就不许我们偷他?”
“干得漂亮。”楚月并不打算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给小孩儿上什么思想品德课,接过兰姆递来的钱包准备回柳夜那里买向导素。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突然被前方一个卖电子产品的摊位给吸引了。
“两位想要买些什么?”
电子产品的摊位后方站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男子脑袋圆润,油亮的头发整齐地往后梳着,每一根发丝都被发蜡固定得服服帖帖。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咧嘴时露出的那颗金色门牙,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一闪一闪的,像是在炫耀他不菲的身价。
楚月的目光在摊位上的电子产品间扫过,随后直视着大金牙那双精明的眼睛,声音沉稳道:“你好,我想看一下终端。”
大金牙上下打量着楚月和兰姆,脸上挂着看似热情实则充满警惕的笑容:“有没有什么偏好或者要求?”
楚月想了想,轻咳一声道:“……要便宜的。”
大金牙顿时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将一款型号老旧的终端递给了楚月。
“这个只要八百星币,”大金牙说着,给了楚月一个“你懂得”的眼神,“里面的资源很全,平时用来打发时间再好不过了。”
楚月将信将疑地接过终端,发现里面下载的全是各种各样的娱乐软件,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配色简洁、看起来格外正经的黑白软件,结果刚一点进去就弹出了满屏需要被打码的内容,差点儿辣瞎了楚月的眼。
楚月手速极快地将黑白软件关闭,随后又迅速往兰姆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兰姆正在走神才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荼毒到未成年。
“怎么样,够不够刺激?”大金牙并不知晓楚月的心理活动,见她退出黑白软件的手速如此之快便觉得楚月跟他是同道中人,颇具暗示性地道:“我这儿还有更刺激的。”
说罢,大金牙拍了拍手,几个戴着玫瑰半脸面具的男人从大金牙身后的屋子里走出来,排成一排站到了楚月面前。男人们穿着黑色的皮质紧身衣,胸前的布料随着他们动作变换着透明程度。
嗅到男人们身上甜腻的香水味,楚月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一步。其中一人突然摘下了脸上的面具,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夹着香烟,对着楚月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哇。”作为小孩子的兰姆从没见过这种场面,此刻正一脸新奇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看,见楚月没说话,兰姆还拽了拽她的袖子,小声对楚月道,“红姐,那个摘掉面具的哥哥很好看!”
“……你别跟着瞎起哄。”楚月伸手捂住兰姆的眼睛,扭头对大金牙道:“我只想买终端。”
大金牙讨了个没趣,只得挥挥手让男人们重新回屋。摘掉面具的妖冶男人在回屋之前又给楚月抛了个媚眼,见楚月是真的对他不感兴趣之后才心有不甘地离开了。
楚月硬着头皮将终端里的软件都点了一遍,发现没有通讯功能的软件后忍不住道:“这个终端怎么联网?”
“八百块的终端你还想联网?”大金牙说话的分贝一下子高了许多,“您怕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楚月:“能联网的要多少钱?”
“最便宜的三万,”大金牙对于楚月的态度一下子冷淡了许多,“能联暗网的八万。”
楚月:“……打扰了。”
为了避免兰姆再看到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楚月没再闲逛,直接带着兰姆开始往回走。到达柳夜所在的摊位时,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正在与柳夜纠缠不休。
“柳老板,求求你,”男人跪在柳夜的脚边,双手死死攥住柳夜的裤脚,“看在我们打过这么多回交道的份上,你就赊给我一支向导素吧……”
“我来这里是做生意,”柳夜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眼神冷漠如冰,“不是做慈善。”
“有钱就来,没钱就滚。”
说罢,柳夜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了金面具的手,仿佛在驱赶一只令人厌恶的蝼蚁。
金面具被踢得发出一声哀嚎,但他很快又挣扎着爬起来,再次扑到了柳夜脚边,“柳老板,不能赊账的话,要我卖器官也可以。”
“我身上还有很多能卖的器官,”金面具无比迫切地恳求道,“求你给我一支向导素,一支就好!”
柳夜闻言,眼中的嘲讽更甚。他蹲下身,一把掐住金面具的下巴,冷笑着开口:“上个月你卖了心脏,上上个月你卖了脾脏,现在你还能卖什么?眼球?脑子?”
“都可以,”见柳夜肯搭理自己,金面具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了柳夜的手腕,“只要给我向导素,你要拿走什么器官都可以……”
“不过很可惜,你身上的原生器官已经卖完了。”柳夜松开手,慢条斯理地用手帕将自己被金面具碰过的地方擦干净,“修复后的器官不值钱,就算我买了也卖不出去。”
“既然买不起向导素,那你还有最后一条路可以走,”柳夜将一把匕首放到了金面具跟前,“挖掉腺体,你就再也不会被易感期折磨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注射‘神血’之前,你是C级哨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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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夜微微一笑,蛊惑着开口,“C级哨兵的腺体……可是值一万星币呢。”
“你自己好好考虑。”柳夜说罢便不再理会金面具,转而走向了楚月和兰姆。
金面具颤抖着拿起了桌上的匕首,却怎么也下不了手。易感期带来的高热将他的脑袋烧成了一团浆糊,可他却不敢真的遵循本能放弃思考。
柳夜抛出的条件像毒蛇般缠绕在金面具的意识里。挖掉腺体,他就能彻底摆脱这种如影随形的痛苦,而且还能获得一万星币;但与此同时,他也等于亲手放弃了在这个世界向上攀爬的资格。
直到现在,金面具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刚刚觉醒成为哨兵时,五感被放大数十倍的震撼——他能听见百米外的脚步声,能嗅到风中细微的烟草味。可如果挖掉腺体,他就再也感受不到这些了。
金面具很清楚,一旦失去敏锐的五感、异能和精神力,沦为废人的他只会过得比普通人更加艰难。他见过那些失去哨兵身份的人蜷缩在垃圾场的角落,被一群普通拾荒者像垃圾一样踢来踹去——失去自保能力的人,就连最基本的生存权都会被践踏。
可若是不挖掉腺体,等到下一次易感期来临的时候,他或许连跪在柳夜面前的力气都没有了。
此刻,金面具无比后悔自己叛出帮派的决定——当初他为了追求自由背叛了帮派,可现在才发现,自由的代价居然如此沉重。
要是他现在还待在帮派里,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接受完向导的精神疏导,悠闲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数钱了——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跪在别人身边摇尾乞怜,人家却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颤抖的刀刃贴上后颈的皮肤,冰凉的触感让金面具浑身战栗,腺体附近的皮肤因为易感期的到来已经红肿到濒临溃烂,脑海中的两种声音却还在激烈交锋,将他推向崩溃的边缘。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金面具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愤怒,他不由得握紧双拳,浑身的骨节随着他的动作吱呀作响。那双盛满怒火的眼睛中,不知何时竟浮现出两簇幽绿色的光点,如同深渊中向外窥视的鬼火。
“欢迎回来。”
柳夜冲着楚月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目睹了柳夜方才如何对待金面具全程的楚月却从这个笑容里品出了一丝薄凉的味道。
“我要十支B级人工向导素。”楚月将一千块交给柳夜,拿到向导素之后就要离开,柳夜却突然起了逗弄人的心思,开口挽留道,“不再逛一会儿么?”
“不用了。”楚月并不想在这种是非之地停留太久,拉着兰姆加快了脚步。就在这时,在她身后突然传来了一种十分诡异的声音。
“咯吱。”
“咯吱咯吱。”
楚月停下步子,警惕地回过头,恰好与金面具四目相对。
凭借哨兵出众的视力,楚月很快就看清了金面具眼中的红血丝,还有像果实一样缀在红血丝上的、幽绿色的卵。
26. 拾荒之路10
那些卵在金面具的眼中不断分裂、膨胀,很快就挤满了整个眼球。
楚月很清楚,这是“虫化”的表现。
“虫化”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异变现象,通常发生在精神力较为薄弱或者长期暴露于极端精神污染环境的哨兵与向导群体中。
当个体的精神图景因遭受来自虫族的精神污染而濒临崩溃时,埋藏在潜意识深处的原始恐惧就会生成诡异的“精神虫群”。从感染者身上得到足够的供养后,这些由负面情绪凝结而成的虫形精神体就会具象化为真实存在,并将感染者变为丧失自我意识的“虫躯”。
这个时候,“虫躯”将会变成孵化卵的温床,并受虫族的本能驱使而去感染更多人。需要注意的是,尚未孵化的虫卵需要汲取“虫躯”身上的精神力才能继续发育,所以并不会主动离开“虫躯”,只有在接触到其它哨兵或向导的皮肤后,虫卵的感染能力才会被激活;而经过孵化的幼虫和成虫则具有远超虫卵的感染能力,即便是普通人也会被它们寄生。
“兰姆,”楚月将装有向导素的箱子递给身边尚未察觉到危险的小孩儿,“你先回去。”
兰姆接过箱子,有些不解地抬头:“红姐,怎么了吗?”
“回头再跟你解释,”楚月的声音中不由得带了几分催促的味道,“快走。”
“哦。”兰姆提着箱子,不情不愿地往出口的方向走,就在他准备回头看一眼楚月的时候,对方的声音恰好在耳边响起,“别回头。”
那一刻,兰姆似乎察觉了什么,可是一想到楚月的叮嘱,他还是听话地离开了。
此时,坐在桌子后的柳夜终于察觉到了金面具的异常,猛地起身后撤,几乎在柳夜起身的同一时间,金面具的脖颈处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那些密密麻麻的虫卵在金面具的眼眶里不停地蠕动,明明已经完全盖住了金面具的眼睛,柳夜却还是清楚地感知到,此刻金面具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该死!
柳夜朝着金面具的左右眼各开了一枪,即将撑破眼球的虫卵“噗”地爆开,粘稠的暗绿色液体顺着面具的缝隙流下,最终停在了脖颈的位置。那些尚且完整的虫卵很快便重新没入了金面具的皮肉之中,变成了一个个凸起的小点。
很快,柳夜就发现,子弹虽然穿透了金面具的脑袋,却依旧无法阻止他的行动。
柳夜的手下闻声纷纷从店内冲了出来,子弹顿时如雨点般射向了金面具。金面具的胸口、腹部接连中弹,可这具躯体只是踉跄了几下,那些贯穿身体的弹孔便在虫卵的涌动下快速愈合,只在原来的弹孔处留下了一层淡青色的薄膜。
突然,金面具的身体中传出窸窣的声响,几条约有成人手臂长短的虫子争先恐后地从金面具空洞洞的眼眶中爬了出来。
这些虫子还是幼虫的状态,通体呈半透明的淡绿色,头部为尖锐的锥形结构,两侧生有可以感光的复眼。头部顶端是一对灵活的触角,用于感知周围的环境变化。在触角的下方是一对钳状口器,锋利得能轻易咬碎坚硬的金属。它们的身体分节明显,每个体节两侧都生有细长且覆盖着倒刺的步足,步足尖端带有微小的吸盘,使其能够在各种光滑或粗糙的表面上快速爬行,甚至可以在垂直的墙壁和天花板上自由移动。
因为这种虫子无论是幼虫还是成虫都有着玉一样的颜色,再加上它们非常喜欢啃食人类的骨头,所以被人们命名为玉骨虫。
此刻,那些从金面具眼眶中钻出的玉骨虫已经顺着金面具的身体爬到了地面上,数百对步足在移动的过程中高速摆动着,发出细微的“簌簌”声。紧接着,又有几条玉骨虫从金面具的耳朵和嘴巴里钻了出来,带着腐烂的血肉和腥臭的粘液,将那张金色的面具彻底带落。面具之下,男人的脸上早已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卵,看上去像是一张蠕动的网。
“啊啊啊啊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尖叫,原本嘈杂的交易声瞬间被此起彼伏的惊呼与惨叫声取代。人们如受惊的蝼蚁般四散奔逃,过道里顿时挤满了慌乱的身影。有人被推倒在地,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其他人踩在了脚下。一个店家死死抱着装满珍贵药剂的箱子往前走,却被身边人一把推开,箱子滚落,里面的药剂散落在地,很快就被疯狂逃窜的人们踩得粉碎。
恐慌在整个黑市中蔓延开来。
柳夜的手下此刻也慌了神,子弹如脱缰野马般偏离了目标,误伤了不远处正在逃亡的路人。玉骨虫趁机钻进了被误伤者的裤腿,几声咯吱咯吱的异响过后,被误伤者很快便以一种诡异的姿势重新“站”了起来。
“不,不行,我不行了!”
柳夜的一名手下再也坚持不住,转身准备逃离这里,却在拐角处迎面撞上了一只从天花板上落下的玉骨虫。
“滚啊,滚开!!!”
玉骨虫迅速钻进了男人的衣领,尖锐的头部从后颈的位置扎进男人的身体,随后一路向下,牢牢扎根在男人的脊椎上。
男人很快便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原本的同伴将枪口对准了男人,男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不断地朝柳夜靠近。
此时柳夜的其他手下终于也发现了异常之处——那些被玉骨虫控制的身躯,似乎都是朝柳夜来的。
柳夜的手下一边防备着潜藏在周围的玉骨虫,一边渐渐地远离柳夜,柳夜在心里暗骂一声,面上却喊道:“留下来的,一人二十万星币!”
就在柳夜的手下站在原地犹豫不决时,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女人却逆着人潮来到了柳夜身边。
“把枪给我。”
女人的声音清冷而镇定,柳夜猛地转头,恰好与面具后那双如寒星般锐利的眸子对视。
尽管柳夜心中满是疑虑,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把枪交了出去。
楚月接过枪的瞬间,身体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她迅速绕到了已经失去金面具的金面具身后,枪口对准了金面具高高隆起的某节脊椎。
一声枪响过后,金面具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之后,楚月又迅速调转了枪口,每声枪响都伴随着一只玉骨虫的爆裂或是一个“虫躯”的倒下。她的动作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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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仿佛与手中的枪融为一体,在虫群的包围中开辟出一片安全的区域。
楚月的到来鼓舞了柳夜手下的士气,他们握紧手中的武器,重新聚到了柳夜身边。金属碰撞声与嘶吼声中,众人背靠背组成防御阵型,子弹再度如暴雨般射向朝他们涌来的虫群。
就在局势稍有缓和时,防御圈外围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一名持枪的手下脖颈处暴起青筋,瞳孔泛起诡异的青芒——不知何时,玉骨虫的卵已经顺着他破损的袖口钻入了他的皮肤。
他用双手死死钳住了方才发出惨叫的同伴,眼中虫卵的数目正在不断增长。就在这时,一个子弹用尽的大汉提着砍刀冲了过去,刀刃闪过寒光,感染者的头颅应声落地。
就在众人松口气的刹那,一截泛着玉色光泽的虫尾从断开的脊柱里钻出,如同毒蛇般缠住了大汉的手腕。虫体的断面处,一个新的头部很快再生,不等大汉反应,这只玉骨虫便钻进了大汉的身体里。
大汉是个哨兵,被砍掉头的感染者同样是个哨兵。因为哨兵的身体素质要比普通人强得多,所以从哨兵体内孕育出的玉骨虫也比一般的玉骨虫更加强大,感染能力也更强。此时,失去头颅的感染者体内,一只足有半人长的玉骨虫从脊柱的断面处探出头来,它的复眼折射出幽绿色的光,钳状口器还在咀嚼着感染者脖颈处的骨头。
与那些淡绿色的幼虫不同,这只玉骨虫通体呈墨绿色,虽然刚刚被大汉砍断了一节身体,却依然改变不了它是一只成虫的事实。
玉骨虫的成虫具有非常优秀的再生能力,它们的身体若是在未遭受致命伤的情况下断开,那么断开的部分也会成为新的个体。
在玉骨虫成虫第七至第八段体节的中间,有一个叫做“脊环”的环状结构,脊环约有成人一指的宽度,颜色比身体其它部位稍暗一些,因为对应着玉骨虫心脏的位置,所以只有破坏掉脊环,玉骨虫的成虫才会被彻底消灭。
楚月本以为这些关于玉骨虫的知识对于这些在暗处耍刀弄枪的人来说应该是常识,直到大汉鲁莽地砍下感染者的头颅时,她才意识到自己高估了他们。
此刻要她给这帮人做科普显然也已经来不及了,况且由于玉骨虫的成虫移动速度非常快,而脊环的位置又不显眼,所以要想命中成虫的脊环,就必须具有非常优秀的动态视力和对色彩变化的敏锐感知。楚月很清楚,想要让这群人现在就能打中成虫脊环的难度堪比登天,所以比起现场教学,她觉得还是让这群人不要给她帮倒忙比较现实。
“你们只打浅色的虫子,其它的交给我!”
楚月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在人群中传开,人们下意识地遵循着楚月的命令,淡绿色的幼虫在柳夜手下的火力覆盖下纷纷爆裂,而墨绿色的成虫则在楚月的精准射击下彻底死亡。
在楚月高效的指挥之下,玉骨虫的数目开始减少,攻势也随之减弱,局面暂时得到了控制。柳夜舒了口气,抬脚准备往黑市出口的方向走,就在这时,站在他前面的楚月却头也没回地叫住了他:“柳夜。”
“你不能走。”
27. 拾荒之路11
“你什么意思,”柳夜冷声质问楚月,“我凭什么不能走?”
楚月将空了的弹夹卸下,动作利落地换上新的:“你是向导吧。”
虫族并不是一种没有智慧的生物,它们在与人类战斗的过程中也会总结经验:向导的身手和身体素质普遍比哨兵要差一些,而且在有向导协助的情况下,污染哨兵的精神图景会变得很困难。
为了更高效地作战,虫族逐渐进化出了优先攻击向导的战斗本能。因此,向导们在战场上也被叫做“人形吸虫器”。
当楚月看到所有虫子都奔向柳夜时就已经猜到了他的向导身份,并且在心中酝酿好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其实在这种情况下队伍里有向导是好事,毕竟只要有向导在,那些虫子就会聚集在向导的周围,而不是跑去更远的地方。可柳夜要是从黑市的出口离开,这场源于地下的虫灾就会蔓延到地面,到时候就会有无数人遭殃。
“我是向导又怎样,”柳夜坦然与楚月对视,“这些虫子不是我招来的。”
“没说是你招来的,”楚月解释道,“只是你走了,这些虫子会跟着你到外面。”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柳夜并不打算退让,依旧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一颗子弹擦着柳夜的耳边飞过,精准地打爆了一只从天而降、准备降落在柳夜肩头的玉骨虫。
柳夜的身体骤然一僵,片刻后,他像是想通了什么,重新回到了楚月身边:“……我听你的。”
楚月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目光重新落回那些准备发动下一轮攻势的玉骨虫身上。
柳夜被楚月的态度搞得有些不安,硬着头皮开口道:“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楚月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在换弹夹的间隙问他:“你会不会跟哨兵协同作战?”
柳夜:“……什么?”
看到柳夜疑惑的眼神,楚月知道自己算是白问了,只能转而问下一个问题:“你的异能是什么?”
“……画地为牢,”柳夜有些不情愿地开口,“就是以我为中心设立一个结界,只能进不能出的那种。”
楚月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只要把所有的玉骨虫都吸引过来,再让柳夜开启“画地为牢”,她不就能将所有的玉骨虫一网打尽了吗?
看到楚月眼底的亮光,柳夜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柳夜,借点血用一下。”
不等柳夜反应,楚月猛地扣动扳机,对着柳夜的胳膊来了一下。
“你!”
柳夜恼怒地瞪了楚月一眼,楚月却没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等到虫子聚过来你就开结界。”
柳夜:“……知道了。”
子弹擦伤了柳夜的胳膊,鲜血流出来的那一刻,玉骨虫们如同嗅到蜜糖的蚁群,顺着地面、墙壁与天花板,朝着柳夜所在之处蜂拥而至。
“就是现在!”楚月突然厉喝。
柳夜立即发动异能,一道淡金色的结界以他为中心骤然展开。密集的枪声再度响起,一部分玉骨虫像是察觉了什么,即便有柳夜的血作诱饵,却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掉头,却在撤退的过程中猝不及防地撞上了结界,发出“砰砰”的闷响。后面的虫群仍在不断涌入,很快就在结界内堆积成一座蠕动的虫山。
就在结界内的玉骨虫急剧减少、众人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一个面容稚嫩、身材高大的少年突然跪倒在地,双手痛苦地抱住了脑袋。
一条只有小拇指粗细的玉骨虫幼虫幸运地逃过了众人的枪口,找准时机钻进了少年发红的后颈。
嗅到空气中浓郁的向导素气息,楚月顿时意识到了不妙——少年居然在这个时候分化成了一名向导。
星际时代,十八岁不只是成年与未成年的分界线,更是人生的分水岭——无论是哨兵还是向导,都会在十八岁之前完成觉醒,要是到了十八岁还没分化,那就意味着这个人这辈子都只能是个普通人了。
此刻少年还处在与玉骨虫融合的过程中,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楚月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为了避免其它玉骨虫被少年吸引,只能在柳夜的胳膊上又开了一枪,语气凉凉道:“想不到你还雇佣童工。”
柳夜原本又挨了一枪心里就窝火,一听楚月这么说再也忍不住,开口怼道:“他都十七了,不算童工!!!”
柳夜话音未落,少年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突然浮现出诡异的青色纹路,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再次响起,少年脊背处的衣服被彻底撑破,露出了几乎已经被玉骨虫蛀空的脊柱和一条足足比其它玉骨虫宽了两倍的、纯黑色的玉骨王虫。
楚月的瞳孔骤然一缩——只有从哨兵体内孵化出来的玉骨虫,寄生到一位与自身基因契合度极高的向导身上时,才会有千分之一的概率进化为玉骨王虫。
楚月想不明白,这么低概率的事怎么就让自己给碰上了。
玉骨王虫的外壳比普通玉骨虫要坚硬得多,楚月扣动扳机,子弹撞上泛着金属光泽的脊环后竟被直接弹开,只在脊环表面擦出了些许细碎的火星。
看来想要杀掉玉骨王虫,只能动用精神力了。
然而要想用精神力攻击实体生物,就必须具备将精神力具象化的能力。以红三目前的资质,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现在情况危急,楚月也只能硬着头皮试上一试。
楚月一边战斗,一边调动精神力冲击精神域内那道无形的墙壁。眼角流出温热的血,将她的视线染成了可怖的猩红,楚月感觉自己的精神力似乎变成了一只失控的斗牛,不断地在脑内横冲直撞,撕扯着她的每一寸神经。
不行,还不够……
楚月咬破舌尖,强打着精神继续冲击精神域的边界。
在意识即将溃散的边缘,一束强光劈开了混沌。
剧痛如潮水般将楚月淹没,仿佛有千万把手术刀在切割她的灵魂,又有无数丝线将其重新编织。楚月感觉自己的精神域被无数双手撕开又重组,先前一直堵塞着的某条道路也在这个过程中被彻底打通——她破阶了。
而且是史无前例的、以F级觉醒,却成功晋升到A级的破阶。
但这还远远不是终点。
想要将精神力具象化,楚月至少要达到S级。
楚月此刻的身体已然处于透支状态,短时间内想要再次破阶显然是不可能了。楚月不死心地试图将自己的精神力凝聚成一把光刃,但A级的精神力如同握不住的流水,无论如何都无法凝聚成形。
“用你……手里的枪,”一旁的柳夜似乎猜到了楚月要做什么,面色惨白地艰难开口,“那是把改装枪,可以发射包裹着A级精神力的子弹……”
也就是说,这把改装枪是可以辅助精神力等级达到A级的人完成精神力具象化的。
虽然玉骨王虫的防御力很高,但是它的繁殖能力却很弱,从寄生到少年身上到现在也只孕育出了一只新王虫。因为楚月站在了队伍最前面,所以这条新孵化的玉骨王虫很快便锁定了楚月作为它的宿主。
新生的玉骨王虫用数百对步足飞速爬到了楚月身边,不知是想吓唬楚月还是这条虫的寄生方式奇特,它并没有采取从背后偷袭这种成功率更高的寄生方式,而是在到达楚月跟前时立起了身子,一个大跳准备和楚月的脸来个亲密接触。
就在玉骨王虫锋利的足肢即将扎进楚月眼睛的刹那,一颗包裹着精神力的子弹精准地命中了王虫的脊环。
玉骨王虫的身躯在半空中骤然僵直,身上的脊环彻底破碎,墨绿色的液体喷溅而出,淋了楚月一身。
看来身上这套衣服得报废了。
楚月在心里叹了口气,长腿跨过眼前的王虫尸体,转而朝着被王虫寄生的少年向导冲了过去。
寄生到少年身上的玉骨王虫似乎比其它的虫要聪明,一直操控着少年的身体与楚月保持安全距离,绝不给楚月任何靠近少年后背的机会。
如果不从少年的背部攻击,楚月就无法确定脊环的位置,可若是直接从正面开枪的话,打错了地方反而会加速玉骨王虫的增殖。
或许是因为与这条王虫的契合度真的很高,少年此刻并没有像其它被玉骨虫寄生的人那样变得面目全非,除了身上的青色纹路和那条被蛀空的脊柱外,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正常的。意识到此刻的楚月拿他体内的王虫没办法,少年居然还在王虫的操控下对着楚月露出了一个有些得意的笑。
嗯,很生动的表情。
楚月在心里评价道。
随后,她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枪。
玉骨虫成虫的脊环在第七至第八段体节的中间,如果从正面射击是很难命中的。
可她要是把玉骨虫的第七和第八段体节一次性都打烂呢?
楚月将目前所拥有的全部精神力灌注进枪身,枪管立刻泛起了赤金色的光芒。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一枚赤金色的子弹破空而出,在空中划出绚丽的轨迹。
“砰。”
子弹穿透了少年的身体,玉骨王虫发出刺耳的嘶鸣,坚硬的外壳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被寄生的少年也随之瘫软在地,皮肤上的青纹逐渐褪去。
感应到王虫全部死亡的那一刻,原本还在奔向柳夜的玉骨虫全部调转了方向,开始用身体疯狂地撞击结界。楚月没有给它们任何逃走的机会,数发子弹接连射出,配合柳夜的手下彻底消灭了虫群。
当结界周围的最后一只玉骨虫被射杀时,柳夜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维持结界的同时还要用自己的血来吸引玉骨虫,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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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看到身旁女人递过来的手,柳夜低声道了句谢。
楚月将柳夜从地上拉起来,随后又看向了方才被玉骨王虫寄生的少年。
如果她刚刚没看错的话,少年应该还没有死。
“我去那边看看。”
楚月说罢走到了少年身边,随后惊奇地发现少年被蛀空的骨骼正在迅速再生。
“救我……”
“求你……救救我……”
少年显然已经恢复了意识,此时正一脸恳求地望着楚月,楚月依然没有放下手里的枪,警惕地开口道:“你的伴生异能是‘骨骼再生’?”
少年无力地点了点头。
“我可以帮你,”楚月蹲下身,“不过会很疼。”
说罢,楚月拿走了少年腰间的匕首,动作利落地将少年被王虫寄生的脊骨给剔了出来。
少年的忍痛能力显然不一般,在楚月将他的骨头抽出来的时候愣是硬咬着牙没有吭声。感觉少年的骨头长得还不够快,楚月又想起来精神力破阶的那一刻她感受到自己的疗愈能力恢复了,于是又划开手掌,将自己的血滴入了少年脊骨的位置。
在楚月的血和伴生异能的双重加持下,少年很快长出了一条全新的、完整的脊柱。等到少年背部的皮肤愈合后,楚月将他扶了起来。
“谢谢你。”
少年感激地望着楚月,楚月嘱咐他坐在原地休息,随后走向了柳夜。
“你们在干什么?”
看到柳夜的手下正在用匕首划开已经变成尸体的金面具的后颈,楚月忍不住皱了皱眉,柳夜见她朝这边走过来,慌忙挡到了她身前:“没什么——”
“啊!!!”
在柳夜的手下将金面具的腺体挖出来后,一条潜藏在金面具腺体下、只有巴掌大小的玉骨虫幼虫突然钻了出来,迅速爬到柳夜手下的头顶之后又以他为跳板,朝着柳夜的腺体扑了过去。
由于事发突然,楚月连枪都来不及拔,只能徒手抓住了那条小小的玉骨虫,手下一使力将它给捏爆了。
“呕……”
目睹了这一幕的柳夜手下忍不住直接吐了出来,楚月却只是一脸淡定地丢掉了手里的虫子,甩了甩手道:“你这里有没有洗手的地方?”
看着女人沾满全身的墨绿色液体,柳夜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道你需要洗的可不止是手。
“……有。”虽然心里对女人脏兮兮的状态有些嫌弃,但鉴于是女人救了自己,所以柳夜还是让手下将楚月带到了店里。
因为玉骨虫身上的液体带有腐蚀性,所以在楚月洗完手后,柳夜又主动提议:“我帮你把手包扎一下吧。”
“不用了。”由于疗愈能力恢复,楚月的手伤此刻正在慢慢愈合。为了避免柳夜看出端倪,楚月将那只受伤的手放进了口袋,口中询问道:“刚才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看到楚月锐利的目光,柳夜知道自己应该是瞒不住了,只能让手下把挖出来的东西拿过来给楚月看。
此时金面具的腺体已经彻底硬化,看上去就像一块墨绿色的玉石。
虽然在战场上见过许多虫化的哨兵,但是楚月从来都是将那些死去的战士好好安葬,所以并不知道柳夜手下拿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
“这个叫‘虫晶’,其实就是哨兵和向导虫化之后的腺体,”柳夜解释道,“很多大人物都喜欢收藏虫晶,所以这东西在黑市可以卖到很高的价钱。”
因为精神力过度消耗,楚月的脑袋此刻有些昏沉,故而并没有听到柳夜的后半句话,只是有些机械地重复道:“虫晶?”
“对,”柳夜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斟酌着开口道,“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
柳夜原本想说“把虫晶卖出去的钱分你一半”,楚月却在此时感受到了虫晶内部所蕴含的精神力,有些急切地打断了他,“你可以把这个东西给我吗?”
柳夜:“……可以。”
反正以楚月的实力,他也没什么拒绝的余地。
楚月接过虫晶,正要试着吸收里面的力量来补充精神力时,一队穿着防护服的人马突然赶了过来。
“找到了队长,就在这里!”
一个戴眼镜的肉肉脸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探测仪走在最前面,在看到楚月手里的虫晶后,立刻语调兴奋地扭头向自己的队长汇报:“虫晶在那个女人的手上!”
“不急。”被肉肉脸叫做队长的男人讲话的语气十分稳重,“先把附近的虫躯和玉骨虫都清理一下,做一次全面消杀。”
“是。”一个声音冷淡的女人立刻带着其它队员开始了清理和消杀工作,只有肉肉脸和这支小队的队长朝楚月走了过去。
见两人走过来,楚月立刻将虫晶放进了口袋。
28. 拾荒之路12
声音稳重的男人走到楚月面前,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你好,我是陈晋,是这支猎人小队的队长。”
闻言,楚月不冷不热道:“你好。”
陈晋的目光扫过楚月沾着墨绿色液体的衣服,又看向她藏着虫晶的口袋:“我想看一看你身上的那块虫晶,不知道方不方便?”
楚月微微一笑:“不方便。”
“谁允许你这样跟我们队长说话的!”一旁的圆脸青年看不下去了,对着楚月吼道,“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楚月打量了一下这群人,他们身上配备了全套的防护装备和武器,清理现场的手法也很专业。不过比起防止虫灾蔓延,这位所谓的猎人小队队长显然对自己手里的虫晶更感兴趣。
这种做派,应该不是官方人员——当然了,在黑市这种地方,会出现官方人员才稀奇。
“不好意思啊,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楚月懒洋洋地道。
“你!”
圆脸青年正要发飙,一旁的陈晋立刻拦住了他,温声向楚月介绍:“我们是哨兵猎人,专门处理由哨兵虫化所造成的紧急事件。”
“是吗?”楚月的语气中透出些讽刺的意味,“那你们处理紧急事件的效率有点低啊,别人都把虫子杀完了才赶过来。”
“这次确实是我们来晚了,”陈晋的脸上带着歉意,“下次绝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其实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楚月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虫晶,“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不会把我手里的东西交给你们。”
“虫子是我杀的,东西自然也要归我。”
“你不要不识抬举!”圆脸青年说着举起了手中的枪,将枪口对准了楚月的脑袋,“你最好现在就把那块虫晶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怎么,”楚月微微挑了挑眉,“你还打算抢劫?”
“宋深。”
陈晋抬手压下宋深的枪口,目光始终望着楚月:“女士,我们无意冒犯。只是虫晶中蕴含的能量特殊,处理不当容易引发二次污染。如果你愿意把虫晶交给我们,我们可以给你提供丰厚的报酬。”
“队长,干嘛跟她这么客气,”一旁的宋深已经懒得跟楚月耗下去了,“直接把东西抢过来不就完事了!”
见陈晋还在犹豫,宋深又道:“要是这回我们还带不回好东西,天威集团的张总就要找别的猎人小队合作了!”
闻言,陈晋的眉头一紧,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抱歉了。”
说罢,陈晋骤然逼近了楚月,右手迅速朝藏着虫晶的口袋探了过去。
楚月立刻侧身旋步躲到了一边,陈晋的指尖堪堪擦过口袋外侧的布料,最终抓了个空。
“看来猎人小队的队长跟强盗也没什么两样,”楚月背靠锈迹斑斑的金属箱,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笑,“与其说担心虫晶在我手中会引发二次污染,不如直接说有钱人养的狗急着要交差比较合适吧?”
陈晋被戳破心思,脸色顿时阴沉如铁,直接挥掌劈向了楚月的咽喉。楚月的反应奇快,身体后仰的同时收紧腰腹,顺势抬腿踹向了陈晋膝弯。
陈晋硬生生接下这一击,随即挥拳攻向了楚月面门,楚月挥臂格挡,随后与陈晋拉开了一段距离。
“你的身手还不错,”楚月故意将虫晶从口袋里拿了出来,逗狗似地将虫晶抛到半空,在陈晋抬手去抓时又猛地起跳,先他一步将虫晶拿了回来,“不过你主子给的钱,值得你这么拼命吗?”
陈晋没有说话,再一次朝楚月攻去,楚月游刃有余地躲避着陈晋的进攻,一个翻身跃到了三米外,靴子重重踩在坍塌的钢架上,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放弃吧,你赢不了我。”楚月站在钢架上,“而且我也玩累了,不想再跟你们浪费时——”
一道枪响突然从身后传来。楚月本能地偏过头,子弹擦着楚月的身体飞过,在墙上炸出火星。
宋深举着还在冒烟的枪口,口中还在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贱女人!”
楚月的右臂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擦伤,虽然并不严重,却恰好点燃了楚月心中的怒火。
易感期的狂躁感再次翻涌而出,楚月收起嘴角的笑意,神色冷淡道:“你们还搞偷袭啊。”
说罢,楚月径直从高处跃下,一脚将宋深给踹了出去。
随后,她抄起方才放在柳夜摊位上的枪,迅速朝宋深的右臂开了一枪。
宋深的右臂上顿时绽开了一朵血花。
此时猎人小队的其他成员已经做完了现场的消杀工作,宋深捂住右臂,愤恨地扭过头道:“你们还不快来帮帮我跟队长!”
身为副队的女人淡淡地瞥了眼倒在地上的宋深,并没有任何要出手的意思。其它人见副队没出手,同样选择了按兵不动。
“韩漠!”
宋深有些恼怒地喊了女人一声,女人这才被迫营业似地举起了手中的枪。
韩漠举枪之后,整个猎人小队立刻全部将枪口对准了楚月。
楚月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将手里的枪指向了宋深:“你们再不滚,下一枪打的可就是脑袋了。”
“你们大可以试试,谁的枪更快。”
局面就这样僵持住,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空气中的火药味在寂静中愈发浓烈。
就在这时,柳夜从店内走了出来。
此刻柳夜已经将自己打理干净,重新变回了楚月刚见到他时那副优雅得体的样子。他从容地走到对峙双方中间,白大褂的下摆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摆动。
“陈队长,好久不见。”柳夜的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说话的语气温和有礼,却带着不容小觑的气场。
看到柳夜之后,陈晋的表情有了些许松动:“柳医生。”
“这是闹得哪一出啊,”柳夜的目光在楚月和陈晋的身上流转,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要说方才的情形柳夜一点都没看到,楚月是决计不信的——依照此人圆滑的个性,说不准陈晋一来他就进屋换衣服的举动本身就是想躲清净。不过楚月此刻也懒得琢磨他在耍什么心眼,见柳夜看向她,便用下巴指了指陈晋,那神情像是在说“发生了什么你去问他”。
“我们想要高价买她手里那块虫晶,但是她不肯卖,还打伤了我的队员,”陈晋对柳夜道,“本来虫晶在非专业人员手中就容易出问题,我们也是为了她好。”
“说得这么好听,看来雇佣你们的人一定对虫晶很有研究了,”楚月忍不住出言挖苦,“他肯定是个很有科研精神的科学家,而不是什么把虫晶买回去当挂件的大老板,对吧?”
陈晋的脸色一下子又阴了下来,柳夜见状,只好微笑着对陈晋解释道:“我的客人脾气不大好,而且刚刚救了我的命,所以,看在我的面子上,还请陈队长见谅。”
陈晋盯着柳夜看了一会儿,喉结动了动,脸色阴晴不定。他自然知道柳夜背后的势力,也明白柳夜能在黑市这种混乱之地立足,绝非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沉默片刻后,陈晋虽然满脸不甘心,但还是咬着牙道:“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柳医生。”
柳夜微笑着点了点头:“慢走。”
此时宋深已经被猎人小队的其它成员给扶了起来,临走之前还不忘恶毒地诅咒楚月:“祝你早日虫化!”
楚月闻言,不紧不慢地抬了抬手中的枪,宋深立刻加快了脚下的速度,险些就摔在了地上。
等到猎人小队消失在拐角后,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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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问柳夜:“你认识陈晋?”
“他在我这里做过手术,”柳夜答道,“不是很熟。”
楚月:“你还在做医生?”
“其实也算不上,”柳夜用开玩笑的口吻道,“治病救人只是副业,主业还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商人。”
“那你职业跨度还挺大的。”楚月顺着柳夜的话调侃了一句,随后又问他,“那群人真是专门处理哨兵虫化事件的人吗?”
“当然不是,”柳夜的语气中透着不屑,“哨兵猎人,当然是专门猎杀哨兵的人了。”
“可以的话,他们巴不得所有哨兵都虫化,然后挖掉他们的腺体卖钱。”
“不过他们队伍里那个叫韩漠的女人是个办实事的,听说以前是联盟官方的人,后来越狱跑到了这里。”柳夜道,“他们这支猎人小队之所以名声还不错,全都仰仗她。”
“如果不是韩漠在,以陈晋唯利是图的个性,应该会挖掉虫化哨兵的腺体之后带着小队掉头就走吧。”
“不过说起来,他们从别人那里收购虫晶的价格还挺高的,”柳夜有些钦佩地看着楚月,“想不到你居然一点都不动心。”
“谁愿意跟他们那种态度的人谈生意,”楚月轻嗤一声,“再说了,开价再高,难道还能有一百万不成?”
“你的想象力……有些贫瘠,”柳夜委婉道,“谈得好的话,五百万也是有的。”
楚月:“……”
她现在有亿点点后悔了。
就在这时,楚月的头突然又疼了起来——格蕾丝的安抚似乎已经彻底失效,过度使用精神力的弊端也在此刻显露出来。
本身过度使用精神力就有可能导致哨兵进入狂化状态,偏偏楚月还处在易感期,此刻可以说是debuff拉满。来不及为错失的百万巨款而感到哀伤,楚月立刻将手放到了口袋里的虫晶上。
楚月用手握住虫晶,一股奇异的暖流顿时涌遍全身。大脑皮层仿佛被温暖的潮水漫过,每一根胀痛的神经都在贪婪地汲取着这股能量。原本已经接近枯竭的精神海此刻重新泛起了粼粼波光,就连易感期带来的焦躁感也被这股奇异的力量暂时抚平了。
楚月不自觉地轻颤睫毛,喉间溢出一声舒服的叹息,整个人像是躺在了绵软的云端,精神力也恢复了充盈的状态。
啊,活过来了。
感受到虫晶的质地似乎发生了变化,楚月就用手在虫晶表面摸了摸——原本如玉般光滑的表面此刻已经变得粗糙无比,楚月轻轻用手一捏,已经被吸干能量的虫晶就像砂石一样散开了。
楚月只好彻底跟自己的“百万巨款”说了再见。
“枪还你。”
缓过来的楚月将手里的枪递给柳夜,对方却并没有接:“送你了。”
“就当是交个朋友。”
楚月也没客气,收下枪以后转身打算离开。就在这时,柳夜又叫住了她。
“你之前买的向导素应该不能用了吧,”柳夜开口提醒,“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刚刚打虫子的时候好像破阶了?”
楚月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买的B级向导素已经不能用了。
“那个,”楚月回到了柳夜面前,厚着脸皮开口道,“看在咱们已经是朋友的份上,能在你这里赊个账吗?”
柳夜:“黑市里没这种规矩。”
楚月:“那就,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
一想到刚刚在战斗中楚月对着自己开的那两枪,柳夜忍不住开始阴阳怪气:“谢谢你,把我救成了刚才那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一点小伤而已,”楚月有些心虚道,“你回去躺会儿医疗舱就痊愈了。”
“而且你又是医生,这种程度的伤口对你而言根本就不是问题。”
柳夜:“……”
29. 拾荒之路13
“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见柳夜一直沉默,楚月也觉得自己的要求似乎有些过分,只好打算回去用B级向导素先凑合几天再说。就在这时,柳夜突然开口道:“你就没有想过其他的解决办法吗?”
“比如,”柳夜颇具暗示性地抬了抬眼,“直接让我给你做精神疏导?”
“你应该是帮派的人吧,”楚月反问柳夜,“帮派的向导不是不能给帮派外的哨兵做精神疏导吗?”
“的确是这样,”直到此刻,柳夜才切入正题,“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加入我所在的帮派?”
“抱歉,”楚月果断选择了拒绝,“我并没有加入帮派的打算。”
柳夜:“那你是想当哨兵猎人吗?”
“你觉得,”楚月一言难尽地看着柳夜,“我跟刚刚走掉的那些家伙是一类人?”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柳夜道,“边际星的猎人小队有很多,也有对保护民众安全非常上心的队伍,只是比较少见而已。”
楚月:“我也没打算当哨兵猎人。”
一想到哨兵猎人会把虫化哨兵的腺体挖掉卖钱,楚月就感觉自己后颈一凉。
“在边际星,一个人是很难活下去的,”柳夜意味深长地开口,“尤其对于哨兵而言。”
“敏锐的五感既是上天给予的恩赐,也是哨兵难以挣脱的枷锁,”柳夜道,“如果不想被易感期逼疯,哨兵要么找向导定期做精神疏导,要么就得花大价钱到黑市购买向导素。”
“边际星的向导基本上都在帮派里,所以要想在易感期的时候一定能找到向导,哨兵就必须加入帮派。”
“而且黑市里并不是每天都有向导素,如果一位哨兵在易感期的时候没有买到合适的向导素,就算硬熬过了易感期,他的精神域也会受到损伤。”
“精神域受伤的次数越多,哨兵的实力就越弱,挣钱也就越困难,到时候,即便遇到合适的向导素,他也已经买不起了。”
“我见过很多被易感期折磨到几乎精神崩溃的哨兵,他们都跟你一样喜欢单打独斗,”柳夜讲话的语调似乎特意放轻了些许,让人听起来有种飘荡在半空的诡异感,“可是到最后,他们要么挖掉了自己的腺体,要么彻底变成了疯子。”
“如果你在附近的垃圾场捡过垃圾,那你就应该碰到过一个缺了半只耳朵的老人,”柳夜继续娓娓道来,“他叫余胜,曾经是一名A级哨兵,后来在某次易感期来临的时候因为自己的听力过于敏锐,用刀割掉了自己的半只耳朵。”
“如果不是他的朋友在旁边挖掉了他的腺体,他应该会割掉更多东西。”
“很多哨兵在挖掉腺体后会沦为普通人欺凌折磨的对象,但余胜是个例外——在他还是哨兵的时候,经常会接济那些流浪的孩子,而那些受过他恩惠的孩子,又在他失去腺体之后反过来庇佑了他。”
“这可是边际星难得一见的真善美故事,”柳夜说着,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角,“不过我猜,你应该并不想变成余胜。”
“加入帮派有时候是会失去一些自由,但不加入帮派,你只会活得更糟,”柳夜继续游说楚月,“今天虫化的哨兵以前也是帮派的成员,脱离帮派之后很快就落魄了,为了买向导素,他几乎在我这里把身上能卖的器官卖了个遍。”
“可他要是没有脱离帮派,现在应该正坐在某个喧闹的酒吧里喝酒。”
“虽然我这样说你可能不信,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这么主动卖力地邀请一个人加入我们。”
“我是真的不希望,有一天你也会跑到我这里卖器官。”
楚月没有说话,她突然想起了红三当初参加帮派入门考核的事——那时候的红三也是因为害怕自己变成哨兵后买不起向导素,所以才想加入帮派的吗?
成为哨兵,到底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
见楚月一直没有反应,柳夜忍不住再次开口:“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楚月这才回过神来:“多谢你的好意。”
“不过你放心,我应该还不至于沦落到卖器官的地步。”
“现在捡垃圾也很赚钱。”
柳夜似乎被楚月的话给噎了一下:“……所以,你就打算靠捡垃圾养活自己?”
“是啊,”楚月道,“有什么问题吗?”
“那倒是没有,”说到这里,柳夜露出一个有些阴阳怪气的笑,“以你的实力,就算是捡垃圾,也一定会成为破烂王的。”
听出了柳夜话中的嘲讽之意,楚月突然觉得自己也没必要跟他客气:“我刚才突然想起来,你好像跟你的手下说过,他们之中留下来的,一人二十万星币。”
柳夜嘴角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虽然我不是你的手下,不过这次你的命能保住,我也出了大力气,”楚月直截了当道,“这样吧,二十万星币我就不要了,你只要送我一箱A级向导素就行。”
柳夜已经被楚月的厚颜无耻震惊地说不出话了。
然而片刻之后,他还是让手下给楚月拿了一箱A级向导素过来。
“谢了。”楚月拎起箱子要走,柳夜忍不住再次开口,“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不考虑了,”楚月停下步子,背对着柳夜挥了挥手:“再见。”
确认楚月走远后,柳夜才慢慢转过身,走向了被玉骨王虫寄生过的少年。
“……柳哥。”
少年有些无助地坐在地上,柳夜的其他手下此刻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明明都已经站得离少年很远了,手却出奇一致地全都放在了腰间的配枪上。
柳夜停在了恰好与少年保持安全距离的位置,语气温和地开口:“梧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名为梧桐的少年努力解释道,“柳哥,我真的已经恢复正常了……”
柳夜:“那你的骨头……”
“我觉醒了可以让骨骼再生的异能,”知道柳夜还在怀疑自己,少年干脆狠下心道,“柳哥要是不相信,可以让人把我的骨头挖出来!”
“别说这种傻话。”
柳夜越过了那条隐藏的安全线,径直走到了梧桐身边,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少年立刻向柳夜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你是个幸运的孩子。”
只是有时候,过度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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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会招致灾厄。
柳夜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冰凉的手掌一路向下,最终停在了少年腺体的位置。
***
回去的路上,楚月的脑海中冒出了许多问题。
虫母死后,其它虫族原本也应该销声匿迹,退一万步讲,就算虫母没死,现在也应该处于植物虫的状态,按理来说是无法命令其它虫族对人类发起攻击的。哨兵虫化的前提是与虫族有过某种接触,如果不是虫族主动攻击人类,难道是人类主动招惹了虫族?
还是说,现在的虫族已经完全觉醒了自我意识,具备了独立行动的能力,所以即便没有虫母的命令,它们也依旧可以主动搞事情?
此时楚月又想起了在消灭玉骨虫的过程中碰到的那几条与众不同的虫子——直接突脸她的莽撞虫,不让她近身的狡猾虫,蛰伏在金面具尸体内的隐忍虫……
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不同玉骨虫的行为模式确实存在差异,只是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究竟是它们对于自身实力的认知不同,还是因为它们的智慧程度不同?
楚月的脑袋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要是她手里有一部终端就好了。
她心里的许多疑问,应该都能在终端上找到答案。
所以……还是得赶紧攒钱买终端。
问题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原点。
直至此刻,楚月才真切地意识到边际星的可怕之处——对于穷人来说,这里简直就像一个信息闭塞的监狱。
尚未解决的谜题很多,需要自己处理的事情也有很多,楚月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先放过自己,赶紧回家把身上的脏衣服换掉再说。
快要到家的时候,楚月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家门口的兰姆。
昏黄的路灯将地上蜷缩的小小身影拉得很长,兰姆把膝盖紧紧抱在胸前,脏兮兮的鞋子上还沾着从管道里带出来的铁锈,头发也乱糟糟地耷拉着。听见脚步声,兰姆猛地抬起头,原本清亮的眼睛因为哭得太久此时已经肿得几乎睁不开,浓密的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珠,看上去就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红姐!”
兰姆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双腿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已经麻掉。因为起身太急,兰姆差点儿就摔在了地上,可他却连片刻都没有停下,仍旧跌跌撞撞地扑向了楚月。
男孩毫不介意楚月身上混合着腐肉与黏液的腥臭,攥住楚月衣角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还好你回来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兰姆哽咽得说不下去,肩膀剧烈起伏着,温热的泪水浸透了楚月破损的衣衫。
“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楚月抬手想摸摸兰姆的头,却发现自己的袖口上还沾着血渍,于是又收回了手。兰姆将脸埋进她腰间,抽泣声闷闷地传来:“红姐下次要是再遇到这种事……可不可以让我留下来?”
“我绝对不会拖后腿的,”似乎是怕被楚月拒绝,兰姆有些急切地道,“我跑得可快了……”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一遇到危险就赶我走……”
我宁愿和你一起面对危险,也不愿意陷入漫无止境的等待。
30. 拾荒之路14
看着兰姆倔强又带着祈求的眼神,楚月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触碰了一下。她蹲下身,与兰姆平视,用没有沾血的手指背部轻轻擦去男孩脸上的泪痕。
兰姆顿时哭得更凶了。
楚月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道:“明早五点,带着匕首过来找我。”
“不喜欢匕首的话,你也可以带上那把剑。”
兰姆这才止住眼泪,用力点了点头:“嗯!”
楚月暗自舒了口气,直起身道:“我教人比较严格,如果你中途放弃的话,我是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的。”
“我绝对不会放弃的!”兰姆立刻挺直了脊背,像个等待长官检阅的士兵,“红姐你放心!”
兰姆话音刚落,肚子就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兰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楚月立刻领着他进了屋子,给他拿了两支营养液。
发现楚月确实没怎么受伤后,兰姆才安心离开了。
楚月将身上的衣服换掉,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随后把从柳夜那里诓来的向导素拿了出来。
虽然虫晶补充精神力的效果非常好,但对于易感期带来的不适只能起到暂时的缓解作用,楚月将一支向导素推入后颈,身上的燥热感顿时减轻了不少。
可是这种清爽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先前压下去的燥热就重新涌了上来。
楚月:???
柳夜这家伙该不会还卖假货吧?
楚月嗅了嗅还没来得及丢掉的针管,针头上残留的向导素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调——是雪松的味道。
楚月突然觉得自己的牙有些痒。
她突然很想咬些什么,比如说柔软的、温热的、某个男人的后颈。
除了时不时翻涌出来的燥热以外,楚月在注射了向导素之后其实并没有其它的不适症状——她的头没有再疼,五感也没有过载的迹象。
也就是说,向导素确实是有效的,只是唯独不能缓解她的燥热而已。
楚月也想过,会不会是因为柳夜给她的向导素是人工合成的,所以只能达到这种效果。可是人工合成的向导素一般都是劣质香精的味道,而这款向导素虽然并没有沈星的信息素好闻,但是本身的味道已经很高级了。
看到药剂瓶上写的“天然向导素”几个大字之后,楚月的猜想彻底被印证,但她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向导素不能完全缓解她易感期的不适。
难道说,柳夜往向导素里掺水了,所以导致针剂里的向导素浓度不够高?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楚月往自己的后颈又注射了一支向导素,发现没有效果后立马选择了放弃。
贫穷已经不允许她再试下去了。
一点小燥热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楚月哄好自己,目光又落到了装着B级向导素的箱子上。
如果她把这箱向导素带回去给柳夜,然后让柳夜退钱给她,不知道会不会挨打?
emmm……挨打可能不至于,但柳夜的嘴一定不会放过她。
算了,还是先睡觉吧。
楚月闭上眼睛,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燥热感搅得她难以入眠,不知过了多久,强烈的困意终于压倒了一切,将她卷入了那片熟悉又迷离的梦境漩涡。
朦胧中,沈星的身影若隐若现,他的身上同时萦绕着雪松的清香和冰雪的寒凉,楚月向前走去,周遭的景物渐渐模糊,唯有沈星的轮廓愈发清晰。
指尖触碰到沈星脸颊的那一刻,眼前人蓦地柔软下来,清冷的眉目低垂着,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无意识地蹭着楚月的掌心,看上去温顺又粘人。
从前跟沈星待在一起的时候,楚月只觉得他冷淡疏离,像是一座永远都不会融化的冰山,可是今天,她却觉得他像春日里初融的溪流。
也像一只漂亮乖巧的猫。
要是放在以前,楚月是绝对想不到自己会这样形容沈星的。
但是此刻,楚月并不想思考自己会发生这种转变的原因——就当是时间会篡改一个人的记忆好了。
心中压抑的渴望在梦境中不断膨胀,楚月将犬齿凑近沈星的后颈,用牙齿轻轻叼住了那片柔软的肌肤。
她有些恶劣地慢慢碾磨着沈星腺体处的软肉,力道轻柔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执着,像是晨露吻上花瓣,又像是毒蛇绞杀猎物。
听到男人喉间溢出的、性感又隐忍的闷哼时,楚月的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畅快和满足。
两人的身影在雾气中交织,像是缠在一起、难解难分的藤,火焰炙烤着他们,于是舒展的枝叶变得卷曲,却又更加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周遭飘起细碎的光尘,角落里,通体雪白的瑞兽突然张口,将一个淡金色的光团吐了出来。
而在那个光团中包裹着的,是一只仅仅具备雏形的小狐狸。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楚月感觉自己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哨兵的易感期一般会持续五到七天,前三天通常是最难熬的。楚月算了下日期,只要撑过今天,自己应该就能平稳地度过这次易感期了。
楚月换好衣服洗漱完毕,一阵敲门声恰好从外面传来。
楚月打开门,看到兰姆正精神抖擞地站在门外,手中紧紧握着自己送他的那把长剑,眼中满是期待与兴奋。
“红姐早!”兰姆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小孩子独有的朝气。
“早。”看着兰姆手中的剑,楚月将之前在垃圾场捡到的磨刀石翻了出来,“过来之前有没有吃东西?”
兰姆闻言愣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吃……吃了。”
楚月一看他这副模样便知道这小子指定是兴奋过头,起床后直接扛着剑跑到自己这来了,赶紧给他拿了一支营养液,“还敢撒谎,你就不怕一会儿低血糖?”
“谢谢红姐。”
兰姆嘿嘿一笑,乖乖将营养液喝干净,随后又问楚月,“红姐,你有没有吃东西?”
自从吸收了虫晶里面的能量之后,楚月的精神力就变得极为充沛,为了消耗这些无处安放的精神力,楚月这两天一直都开着自己的异能“低能耗”,根本就用不着吃东西。
不过听到兰姆问她,楚月还是应了一声,示意自己已经吃过了。
楚月走出屋外,拿起一根尖头的钢管,围着自己的小屋划出一圈简易的跑道,又对在她身后扒头探脑的兰姆道:“沿着这条跑道跑五十圈,记得报数。”
“跑吧。”
兰姆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红姐,不是说好了教我练剑的吗?”
“练剑的前提是拥有一副强壮的体魄,”楚月残忍地收走了兰姆手里的大宝剑,“不然你连挥剑都成问题。”
“……哦。”
兰姆撅着嘴,嘟嘟囔囔地开始跑步,楚月则是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附近开始磨剑。
通常情况下,哨兵是很讨厌磨剑发出的声响的,不过强大的精神力和良好的精神状态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帮助哨兵抵御噪音对于感官的刺激。
因为刚破阶,再加上虫晶和向导素的加成,楚月现在自我感觉非常良好——别说磨剑了,就是让她立马跑到一家音乐放得震天响的酒吧去蹦迪都不是问题。
“一圈……”
“两圈……”
“二十三圈……”
兰姆的声音逐渐变得沙哑,汗水顺着发梢滚落,大颗大颗地砸在地面上。
红三的屋子很小,围着屋子跑完五十圈也就一千五百米,估摸着兰姆还没到极限,楚月就对快要停下来的兰姆喊了一声:“坚持不住了可以放弃!”
“我能坚持!”
兰姆重新直起腰,再次提起了灌满铅的腿。
楚月一边磨剑,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兰姆。耳边传来愈发急促的呼吸声,楚月用余光瞥了一眼,发现兰姆正弯腰扶着膝盖,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口喘息。
这一次,楚月并没有开口催促兰姆,而是低下头,假装没看见这一幕。
短暂的休息过后,兰姆很快又跑了起来。
当兰姆拖着沉重的步伐喊出“五十圈”的时候,楚月也已经将那把钝了的长剑磨得锋利无比。
“做得不错。”
楚月放下手中的剑,将一条干净的毛巾和一杯水递给瘫坐在地上的兰姆,兰姆接过毛巾擦了擦汗,猛灌了几口凉水道:“谢谢红姐。”
看到剑身反光的长剑时,兰姆的眼睛瞬间一亮,先前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就要去取放在磨刀石上的长剑,楚月却先他一步将剑给拿了起来。
“小孩子别玩这么锋利的东西,”楚月说着,将刚刚削好的木剑丢给了兰姆,“练基本功的话,用这个就够了。”
兰姆:“……”
楚月让兰姆休息十分钟,自己则是拿着长剑站到了兰姆身前。
因为长剑在实战中没太多出场的机会,所以从军校毕业后,楚月的长剑就被她锁进了剑匣吃灰,好在当初上学的时候她的长剑用得还不错,所以此刻教起人来还是有模有样的。
或许拥有华夏血统的人本身就是被长剑偏爱的,当楚月拿起长剑的那一刻,身上顿时多了几分如笔墨丹青一般的古意。
做了几个基础的剑招示范之后,兰姆仍觉得没看过瘾,眼睛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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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朝楚月比划着:“红姐,你会不会那个?”
“就是那个,唰,唰唰!”兰姆一边说一边激动地瞎比划,楚月看着他的动作,努力猜测他的意图:“你是说……舞剑?”
“对,就是舞剑!”
看着兰姆期待的眼神,楚月无奈地笑了一下,将剑随意地挽了朵剑花,剑身划破空气,发出清越鸣响,她手腕一抖,剑尖骤然指向前方:“看好了。”
楚月足尖点地,整个人如飞燕掠水般向前疾冲,手腕翻转间,长剑划出银亮弧线,似惊鸿照影。楚月一个旋身,剑锋突然转向,带起残影重重,仿佛同时有数十把剑刺向四面八方。兰姆瞪大双眼,甚至看不清楚月的身影,只觉寒光闪烁中,楚月时而如苍鹰俯冲,时而似灵蛇吐信,每一次挥剑都干净利落,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凌厉。
直到楚月收剑,兰姆才把一直张着的嘴闭上。
“红姐,你好厉害!”兰姆直抒胸臆,“我越来越崇拜你了!”
楚月轻咳一声,“那你觉得刚刚那套剑法好看吗?”
“好看,”兰姆真诚地夸赞,“太好看了!”
其实这套剑法是楚月自创的,因为出剑迅猛无比而被严子文命名为“无敌闪电霹雳剑”,后来又因为柏威觉得这个名字太长而更名为“无影剑法”。大二期中剑术考核的时候,楚月的“无影剑法”被当时教剑术的老师白岑评价为“攻击性意图太重,破坏了剑术本身的美感”,楚月一直对这个评价耿耿于怀,直到今天被兰姆夸了以后心里才觉得舒坦了一些。
“好了,休息时间结束,过来站好。”
楚月把兰姆叫到身前,兰姆又问:“红姐,这套剑法叫什么名字呀?”
楚月本来想直接说“无影剑法”,但是一想到小孩子都喜欢比较长、听起来比较炫酷的名字,于是又改口道:“这个叫做无敌闪电霹雳剑。”
“……啊,”闻言,兰姆学剑的热情似乎减退了一些“好幼稚的名字哦。”
楚月:“……”
教了兰姆几个入门级别的招式之后,楚月就让兰姆自己先在旁边重复练习,随后自己也开始了今天的体能训练。
等到兰姆把那几个剑招练熟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楚月进屋给兰姆又拿了一支营养液,随后对他道:“喝完营养液之后,跟我去外面再跑一圈。”
“怎么还要跑啊?!”
兰姆发出一声哀嚎,却在触及楚月似笑非笑的目光时迅速将营养液一饮而尽,随后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一副坚决不服输的模样,“去就去!”
考虑到兰姆还是个小孩,楚月并没有让他负重跑,自己也将跑步的速度控制在了兰姆可以跟上的范围。当两人跑到之前打水的地方时,一群混混正拿着铁棍,将过来打水的人们围堵在河边。
“我手里真的只有这些了……”
一个麻子脸的青年满脸哀求地看着站在他跟前的混混:“大哥,我明白这里的规矩,所以每次过来打水都带好了孝敬钱,可是先前都是十星币的,这回怎么……”
“你懂个屁的规矩!”说到“屁”字的时候,染着蓝毛的混混直接把唾沫星子喷到了麻子脸青年的脸上,“在这里,老子就是规矩!”
“我说过路费它涨价了,从今天开始就是一人二十星币,”蓝毛混混不断地戳着麻子脸青年的额头,“你,听,懂,了,吗?”
“听懂了,听懂了,我现在就回去拿……”
麻子脸青年有些无助地不断后退,被自己带来的水桶绊了一脚后赶紧拿起水桶准备离开,就在这时,蓝毛混混又叫住了他。
“喂。”
“水桶留下。”
“红姐,他们太过分了!”看到这一幕的兰姆眼睛里已经冒起了火,楚月揉了揉他的脑袋,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
“兰姆,这节课是实战教学,”楚月说着,从身后的背包中抽出长剑,又把兰姆的木剑递给他,“现在,陪练已经就位了。”
说是实战教学,但是由于楚月的出手速度太快,所以兰姆很难看清楚月的出招细节。好在楚月之后意识到了这一点,刻意放慢了自己的速度。
在楚月用同一招式割伤了五个人的右臂后,兰姆终于领悟到了一些出剑的诀窍,有样学样地用木剑戳中了一个混混的手臂。
“你这个小兔崽子!”
被兰姆戳到的混混气急败坏地想要去捉兰姆,却被兰姆一个旋身躲开,随后又被兰姆接连戳中了好几下。
就在混混气到不行、准备一个飞扑将兰姆按到地上时,一旁的楚月直接抬腿将他踹飞了。
混混崩溃了。
31. 拾荒之路15
为了避免这批陪练被“消耗”得太快,楚月特意控制了下手的力道,直到下一批陪练到来才把蓝毛等人彻底打趴下。
蓝毛只恨自己低估了面前的女人,整个人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时脑子里一直在懊悔,为什么在女人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没有赶紧跑。
就在这时,一个断眉混混领着另一帮小弟走到了河边,看到蓝毛混混的惨状之后,立马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
作为在道上混的人,一头扎眼的发色能让人快速记住你。为了打响名声,断眉“初入江湖”时就给自己染了一头蓝发,结果却在“出道”第一天就遇见了和自己染了同款发色的蓝毛。
干混混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撞人设,在看到断眉的发色后,当时已经当上大哥的蓝毛立刻把人按住揍了一顿,临走前还踩着断眉的脑袋道:“你是什么货色,也配跟我染一样的头发?”
从那以后,断眉就剃掉了自己的头发,重新给自己立了“断眉”的人设。
随着时间的推移,曾经的断眉也当上了大哥,势力壮大后,断眉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蓝毛复仇,但蓝毛也不是吃素的,两边的人打了半天也没分出胜负,为了保存实力也只能暂时停手。
只是从那以后,只要两边的人遇上,少不了要互呛几句。
看到跟自己不对付的蓝毛被人打成了这副模样,断眉都快笑得合不拢嘴了,他走到蓝毛旁边,蹲下身大声嘲笑道:“哎呦,这不是我们蓝毛哥嘛,几天不见怎么这么拉了?”
“……你有本事,”蓝毛气喘吁吁地开口,用还在颤抖的手指了指楚月:“你要是解决了那两个人,我认你做大哥。”
断眉顺着蓝毛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随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一个女人和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也值得你怕成这样?”
蓝毛没再接话,断眉便带着小弟朝楚月和兰姆走了过去。
很快,断眉和断眉的小弟也倒在了地上。
看着躺倒在自己跟前、脸比自己还要肿的断眉,蓝毛立刻幸灾乐祸地笑了:“好英勇啊,断眉哥。”
断眉:“……”
“听说这里有人想要坏规矩?”
没过多时,一群新面孔的混混举着钢管和砍刀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领头的光头脖子上纹着狰狞的虎头,看到倒在地上的蓝毛和断眉后,虎头不屑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两个废物。”
十分钟后。
看着跟自己并排倒在一起的虎头,断眉淡淡嘲讽道:“你好强啊,虎头哥。”
一旁的蓝毛也跟着凉凉道:“是啊,好强哦。”
虎头:“……”
等到下一批混混到来的时候,天赋异禀的兰姆已经具备了独自作战的能力。虽然木剑的杀伤力有限,但凭借灵活的走位和逐渐熟练的剑招,兰姆竟也把几个混混打得抱头鼠窜。
战斗结束时,满地都是哀嚎的混混。不远处传来一阵发动机的轰鸣,有人循声望去,一辆印着天威集团标志的运水车正缓缓驶过。车上装满了晶莹剔透的桶装水,在阳光的反射下泛着光,仿佛在嘲笑为了一点水而苦苦挣扎的人们。
楚月将背包里充当负重的石块全部拿了出来,随后将空背包递给了兰姆:“兰姆,收东西。”
“好嘞!”
兰姆迅速将混混们身上的财物搜刮一空,提着鼓鼓囊囊的背包回到了楚月身边。
就在这时,先前被楚月暴揍过的紫发男人带着两个小弟出现在了楚月的视野中。
兰姆眼睛一亮,跃跃欲试地提起了手中的木剑,就在这时,紫发男人也发现了楚月他们,转身就要带着两名小弟跑路,被楚月直接叫住了。
“……姐,”紫发男人笑得比哭还难看,“您有什么吩咐?”
楚月看了眼他手中的水桶,问:“来打水的?”
“嗯嗯!”紫发男人疯狂地点着头,回话的时候腿还在打着颤,“姐,我现在已经从良了,真的!”
楚月:“那这二位是?”
“这两个都是我兄弟,跟着我也就图个互相照应,”紫发男人喉结滚动了一下,连忙解释道,“说出来不怕您笑话,自打上次的事发生以后,我在手底下的人那里就没什么威信了,哪还有人愿意跟着我混啊……”
楚月点点头,算是相信了紫发男人的说辞,“那你走吧。”
男人千恩万谢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就在这时,楚月又叫住了他。
“等一下。”
“姐……您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楚月朝着紫发男人伸出手,随后将手向上抬了抬。
男人只好把钱包掏了出来,恭恭敬敬地放到了楚月手上。
“不是这个,”楚月又道,“口香糖。”
“哦哦哦……”男人默默松了口气,转而把口袋里的口香糖递给了楚月。
楚月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紫发男人的钱包重新丢给了他:“去吧。”
躺在地上的混混们看到这一幕全都惊讶地张大了嘴——要知道,在紫发男人还没金盆洗手的时候,在他们这群混混里可以说是最横的那一个。
原本看到紫发男人过来,其他人还在等着看他的笑话,殊不知男人早就被楚月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其实真要论起来,楚月打紫发男人的时候,下手可比这次狠得多,可是看到地上其他混混的惨状,紫发男人还是莫名地感到庆幸。
“这个是孝,孝敬您的……”
方才被蓝毛勒索过的麻子脸青年颤抖着将二十星币递到了楚月跟前,见楚月没接,哆嗦着从裤兜里又掏出了十星币。
在麻子脸青年的身后,打好水的拾荒者们已经自发地排成长队,准备向楚月缴纳“过路费”了。
“你们不用给我钱。”
见楚月拒绝,麻子脸青年反而有些惶恐:“可这,这不是一直以来的规矩吗……”
“好,既然你们喜欢讲规矩,那我就讲一讲我的规矩,”楚月说着,瞥了眼倒在地上的混混们,“以后在这里,打水可以,打劫不行。”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会过来,对这条规矩有异议过来找我,我们可以慢慢‘交流’。”
“姐,”一个有些狗腿的青年突然从后面的队伍探出头来:“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楚月:“红三。”
说罢,楚月将沉甸甸的背包甩到了肩上,带着兰姆扬长而去。
半晌,倒在地上的混混们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混混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嘴里骂骂咧咧地念叨着什么,但眼神里却都透着对楚月的忌惮。
蓝毛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看着楚月离去的方向,喃喃道:“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断眉冷哼一声,也艰难地站了起来,“管她什么来头,反正现在这地盘算是她的了。”
“认栽吧,”虎头吐掉嘴里的血沫,没好气地说:“以后离那个女人远点,不然有咱们好受的。”
之后的几天,楚月的确像她所说的那样每天都会带着兰姆来河边看一看,遇到收保护费的混混就会给兰姆来场实战教学,顺便从混混们的身上收点保护费。
其实,以某些混混的胆子,只要收到一句提醒,就不会选择跟楚月这样的人硬碰硬。不过那些被楚月揍过的混混已经倒了霉,所以他们并不愿意提醒别人——通常情况下,一个人挨打会感到非常难受,但如果大家都挨了打,他们心里就会觉得舒服多了。
没过多久,附近的混混被楚月几乎揍了个遍。曾经不可一世的混混们,如今提起楚月都忍不住打寒颤。有些混混甚至开始流传起关于楚月的各种夸张传闻,有人说她是官方派下来改善民生的特派员,也有人说她是海盗组织的高层,总之,把楚月说得神乎其神。
在楚月的武力威慑下,河边很快便建立了新的秩序。打水的拾荒者们不用再提心吊胆地担心被混混们强行收取过路费,混混们也学会了老老实实地到河边排队打水。
“红三,”回收站内,陈莺有些意外地清点着楚月跟兰姆带来的东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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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是空投日呢,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好东西?”
楚月言简意赅地答道:“打劫抢来的。”
“这么说不准确,”一旁的兰姆补充道,“我们是从想要打劫别人的混混手里打劫抢来的。”
“那你们可真是打劫了不少混混。”陈莺说着,将一沓星币递给了楚月,“一共五万星币。”
说罢,陈莺又给了兰姆一沓星币:“这是你的八千。”
见楚月和兰姆全都直接把钱放进了背包,陈莺忍不住笑了笑:“你们就不再数数?”
“不用数了莺莺姐,”兰姆直接将钱放进了背包,“我们都相信你。”
楚月:“嗯。”
陈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要买好多小零食,”兰姆一脸兴奋道,“还有机甲玩具!”
“我准备买一部终端,”楚月看向陈莺,“有没有比较推荐的?”
“我推荐你去黑市买,”陈莺意味深长道,“最好买能连暗网的那种。”
楚月:“怎么说?”
“像我们这种人,买终端主要是为了搜集消息,”陈莺道,“很多明面上查不到的消息,暗网里面都有。”
“各种买卖的渠道、出入边际星的方式,”陈莺压低了声音,“只要你想,暗网上都能查出来。”
“上次我去黑市的时候遇到一个卖终端的老板,他说能连暗网的终端八万,”楚月道,“你觉得这个价格怎么样?”
“这个价格要是还能买到连暗网的终端的话,那得是最低配了,”陈莺一副不大赞同的模样,“既然决定了要买,最好还是买个配置好一些的。”
“你经常打架,应该买个防水防摔质量轻的终端,”陈莺说着,将自己的终端取了下来递给了楚月,“试试这个,可以的话我陪你去买个同款?”
楚月试了下陈莺的终端,戴在手上果然很轻便,但是很快,她就想到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莺莺,你这个终端花了多少钱?”
陈莺:“二十万。”
楚月:“……”
楚月突然想给问出这个问题的自己一巴掌。
感受到楚月身上的自闭气息,陈莺连忙又道:“我当初是因为被宰了才会用这个价把终端买下来的,正常买的话差不多十万星币就够了。”
楚月:“好的陈老板。”
陈莺:“你怎么不叫我莺莺了?”
楚月:“为了认清我们之间的财富差距。”
陈莺突然笑出了声。
楚月:???
陈莺:“看不出来,你有时候还挺可爱的。”
“谢谢,”楚月依旧没有从陈莺的终端价值二十万的事情中缓过神来,“你还是第一个夸我可爱的人。”
“好啦,别灰心,”陈莺道,“接下来的几天会有持续空投,以你的身手,攒够十万块绝对不成问题。”
楚月:“为什么突然会有持续空投?”
陈莺:“因为联盟百年庆典就要到了啊。”
楚月:“这句话我从前几天就开始听了。”
“这次是真的要到了,”陈莺解释道,“之前联盟举办周年庆典的时候,会在庆典举办的前一周开始往边际星持续空投,一般从那个时候开始,大家就会认为庆典要到了。不过今年联盟高层推崇节俭,所以这次的空投只会持续三天,所以现在才感觉庆典要到了也没什么问题。”
“毕竟对边际星的人来说,有空投的庆典才算庆典,”说到这里,陈莺的语气中透出一丝讽刺的意味,“没空投的话,即便庆典举办得再隆重,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陈莺连忙笑了一下,重新将话题给拉了回来:“不过你放心,三天的空投加上存款,买终端肯定已经够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楚月道,“十万块……真的可以买一个跟你一样的终端吗?”
“配置上应该差别不大,”陈莺有些委婉道,“只是外观方面可能会差一些。”
楚月:“……”
32. 拾荒之路16
算了,丑点就丑点吧,只要不影响使用就行。
毕竟终端再丑也应该不会丑成监狱专用银手镯那样……吧?
楚月这边还在胡思乱想,回收站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三人回过头,几个戴着骷髅面具、浑身挂满武器的星际海盗直接踹开门闯了进来,为首的男人眼神凶狠,腰间别着的能量枪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陈老板,”为首的男人语气中透着轻慢,“我家老大的飞船坏了,辛苦你跟我们走一趟。”
陈莺皱了皱眉,看向气势汹汹的海盗们:“带我走可以,只是我这里还有客人,你们总得让我跟客人告个别吧。”
“三分钟,”男人的话中带着威胁的意味,“你知道的,我们老大可没我这么有耐心。”
陈莺没再理会男人,转而将楚月拉到了一边,对着楚月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我这次出门大概要花三四天的时间,应该没法陪你去黑市买终端了。”
“没关系,”楚月放轻了声音,“现在是什么情况?”
陈莺一边整理维修飞船要带的工具,一边快速解释:“我除了会修飞行器,也懂一点飞船构造。在这里,想要安稳地活下去,总要和这些海盗维持表面关系。他们需要我修飞船,我也需要他们的庇护,免得被其他势力找麻烦。”
看到海盗们手腕上露出的荆棘纹身,楚月推测道:“他们是荆棘玫瑰的人?”
“对,”陈莺道,“荆棘玫瑰本身是海盗组织,后来又在边际星建立了附属帮派。这几个是海盗本部的人,平时我们看到的那些人是附属帮派的人,其实就是给海盗打杂的。”
“陈老板,你好了没有?”
男人不耐烦地把玩着手里的枪械,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回收站里格外刺耳。
“马上!”陈莺迅速将工具包拉好,又用桌上的笔在纸上写了一串数字,撕下来递给楚月,“这是我的终端号码,等你买了终端以后记得加我,方便以后联系。”
说完,陈莺背上工具包,在海盗们的簇拥下匆匆离开了。
回收站的门被最后一个离开的海盗重重甩上,兰姆被海盗的关门声吓得打了个哆嗦,两只手紧紧抓住了楚月的手臂。
楚月看向兰姆,男孩虽然强装镇定,但眼中还是闪过了一丝不安。
为了缓解兰姆的恐惧,楚月主动提议道:“要不要去商场逛逛?”
兰姆这才想起来自己原本就是打算卖完东西去商场的,默默点了点头。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购物带来的兴奋感很快就冲散了兰姆心头的忧虑。
兰姆像只撒欢的小马驹一样在蔬菜特供区来回穿梭,很快就抱回来一堆翠绿的青菜和菌菇。
“红姐,今晚我请你吃火锅!”兰姆晃了晃手中的食材,眼睛亮得惊人。
当兰姆的手伸向放着肉类的冷藏柜时,楚月忍不住挑了挑眉:“日子不过了?”
“其实……今天是我生日。”兰姆有些难为情地开口,“我想和你们吃顿好的。”
楚月心底一软,没再阻拦兰姆,而是跟兰姆打了声招呼后走向了甜品区。
玻璃柜里,巴掌大的草莓蛋糕散发着诱人光泽,明明价格贵得离谱,楚月却毫不犹豫地将蛋糕买了下来。
二人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兰姆家时,暮色已浓。破旧的小屋里亮起暖黄色的灯光,格蕾丝正戴着老花镜缝补衣服。
听见外面的动静,格蕾丝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对着楚月和兰姆露出了慈爱的笑容:“你们回来了。”
“奶奶,”兰姆兴奋地将某个塑料袋提到格蕾丝面前,“看我买了什么!”
格蕾丝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随后又眼眸弯弯地笑了起来:“你是怎么猜到我爱吃桃子的?”
兰姆立刻自豪地仰起头来:“因为奶奶很喜欢桃子味道的营养液!”
“我们小兰姆真聪明。”格蕾丝摸了摸兰姆的脑袋,随后走向了厨房,“你们歇会儿吧,我去处理一下食材。”
楚月:“还是我来吧。”
兰姆:“我也要帮忙!”
“好吧,”格蕾丝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那就都过来帮忙吧。”
格蕾丝将桃子放到了一个小盆里,嘱咐兰姆将桃子洗干净以后剥皮切块,自己则是和楚月待在厨房处理涮火锅需要用到的食材。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兰姆的照顾,”听着兰姆一边哼歌一边洗桃子的声音,格蕾丝有些感慨,“自从跟你待在一起之后,他变得比以前精神多了。”
“人也壮实了不少。”
“这没什么,格蕾丝奶奶,”楚月将一处坏掉的菜叶揪掉,“兰姆也给我带来了很多快乐。”
“能给我讲讲您和兰姆的故事吗?”
“其实今天并不是兰姆真正的生日,而是我捡到他的日子。”格蕾丝陷入了回忆,“那是一个暴雨天,我在垃圾桶旁边发现了他,当时他的手脚已经冰凉了,小脸也冻得发紫……”
格蕾丝的话未说完,整个人突然咳嗽起来,她慌忙捂住嘴,指缝间隐隐透出暗红。
“您没事吧!”楚月立刻上前扶住格蕾丝,格蕾丝看了眼厨房外的兰姆,发现他并没有察觉厨房中的动静后松了口气,对着楚月恳求道:“这件事请不要告诉他。”
就在楚月准备找个地方给自己放血的时候,格蕾丝却像是猜到了什么,对着楚月道:“神血是救不了我的。”
格蕾丝说着,抬头望向了虚空中的某个人:“我想,是我的爱人在呼唤着我。”
“我的时间可能不多了,”格蕾丝用那只没有染血的手紧紧握住了楚月的手腕,“以后兰姆可能要拜托你了。”
格蕾丝的手像是一根苍老的树藤,看似枯败,内里却积蓄着新生的力量。感受到格蕾丝握住自己的力道,楚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请您放心。”
餐桌上,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楚月若无其事地拿出之前买的草莓蛋糕,笑着对兰姆道:“生日快乐。”
“谢谢红姐!”
兰姆虔诚地闭上眼睛许愿,烛光映得他睫毛投下小小阴影。
窗外风沙呼啸,屋内的温暖却格外易碎。
楚月突然意识到,在这片残酷的土地上,有些守护,远比想象中更加紧迫。
三人气氛和谐地吃完了晚餐,等到楚月离开的时候,格蕾丝和兰姆送了她很长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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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快回去吧,外面风大。”
在楚月的再三坚持下,格蕾丝和兰姆终于离开了。
尽管格蕾丝说神血对她已经无效了,但是第二天一早,楚月还是给格蕾丝带了一些自己的血过去。
接下来的时间,楚月和兰姆几乎不眠不休地守在了垃圾场附近,大量物资的出现让各方势力彻底陷入了癫狂:往日里零星出没的拾荒者开始结队行动,混混们更是拿着自制武器划分地盘,就连各个帮派的小喽啰也频繁在空投区域晃悠,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在这场空投争夺战中,楚月凭借哨兵的五感优势每次都能精准预判空投落点,但局势远比之前凶险。
楚月刚摸到一箱能量电池,三支自制弩箭便擦着她的耳畔钉入地面。
楚月回过头,几个蒙着脸的男人在不远处拿弩箭对准了她,其中一个冷笑道:“红姐确实好本事,不过总吃独食的话,是不是不太好啊?”
楚月反手将电池箱抛向了兰姆藏身的地方,身形如狡兔般闪转腾挪,在金属废墟间灵巧穿梭。她侧身避过射向她的全部弩箭,一记侧踢精准地命中了中间那个蒙面男人的膝盖,趁其重心不稳时用胳膊勒住了他的咽喉,将人挡在了自己身前。
“以为蒙着脸我就认不出你们了是吗?”楚月一只手死死卡住男人的咽喉,另一只手将他脸上的面巾扯了下来,“蓝,毛,哥?”
楚月精准地叫出了男人的名号,却根本没有低头确认面前的人到底是谁,其他混混见状一下子慌了神,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的记性很好,你们每个人的声音、发色和体型我都记得,”楚月冷眼看着眼前已经暴露的、还有那些潜藏在暗处的人,“蒙脸这招对我来说没有用,想跟我作对,你们大可以堂堂正正地来。”
“TMD,老子已经受够了!”
虎头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巾,带着自己的小弟朝楚月冲了过去,楚月松手将蓝毛推开,侧身拽住虎头的胳膊一拧,随后把虎头压在了地上。
虎头的右臂已经被楚月拧断,此时软塌塌地被楚月提着,楚月将虎头的脑袋踩进垃圾场的沙土中碾了碾,对着一个依旧蒙着面的男人道:“断眉哥,你也想过来试试吗?”
“不不不,我这就走……”断眉慌忙摆摆手,带着自己的人迅速离开了这里,刚才被楚月勒得半死的蓝毛见状,连忙也在小弟的搀扶下离开了。
蓝毛和断眉离开后,很多举棋不定的混混也跟着离开了,剩下的人也是远远地围着楚月,并不敢贸然上前。
楚月抬起脚,准备继续到旁边捡垃圾,就在这时,地上的虎头突然暴起,左手死死抓住了楚月的脚踝。
“杀了她!”虎头愤恨地咬着牙,声音沙哑地喊道,“给我杀了她!!!”
楚月迅速旋身在虎头的右臂上踩了一脚,虎头的右臂应声而断。这一次,楚月并没有手下留情,她用脚将虎头从地上挑了起来,挡住了几支射过来的弩箭,随后双手托住虎头的脑袋,“咔哒”一声扭断了虎头的脖颈。
“想拼命,”楚月松开手,虎头顿时像一个残破的木偶一样倒在了地上,“先掂量一下自己够不够格。”
33. 拾荒之路17
血腥味在垃圾场中散开,其他人像是终于意识到了眼前的女人究竟是怎样恐怖的存在,彻底放弃了对这片区域的争夺。
三天后。
因为陈莺还没有回来,所以楚月带着兰姆随便去了一家回收站。
生锈的自动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楚月踏入这家陌生的回收站时,霉味混合着机油的气息扑面而来。兰姆紧紧攥着她的衣角,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堆积如山的废旧零件。
柜台后的老板原本正耷拉着眼皮打盹,听到脚步声后抬眼一瞧,整个人顿时清醒了。
“红、红姐?!”回收站老板猛地起身,带翻了手边的咖啡杯,褐色的液体顺着金属桌面流到地上,发出了滴滴答答的声音。
楚月:“你认识我?”
“害,瞧您这话说的,我怎么会不认识您呢。”回收站老板一边赔着笑,一边慌乱地扯过一块抹布擦拭着桌面,因为擦得太急,桌上的好几个小零件都被他扫到了地上。
楚月将装满能量电池和稀有金属的袋子放在了柜台上,没在意老板的异样,“我来卖东西。”
回收站老板咽了口唾沫,惊疑不定地看了眼袋子里的宝贝,颤抖着开口道:“清,清点这些东西需要一段时间,可能要麻烦您在这里多等一会儿了。”
楚月:“没关系,你慢慢点。”
“红姐您坐,”回收站老板从柜台里走出来,十分狗腿地搬来两张铺了软垫的椅子,“这位小兄弟也坐。”
“两位是比较喜欢茶呢,还是咖啡或者可乐?”
楚月:“都可以。”
兰姆:“我要喝可乐!”
估摸着人狠话不多的大佬都比较喜欢茶,回收站老板就拿自己这里最好的茶叶给楚月泡了杯茶,随后又给兰姆拿了一瓶可乐。
清点东西的时候,回收站老板的身上一直在冒冷汗,虽然楚月跟兰姆全程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意思,但是一想到外界那些关于楚月的传言,他就觉得自己的后背一凉。
“算,算出来了,一共七万星币。”
回收站老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给您直接打到终端里吗?”
楚月:“……我没有终端。”
那一瞬间,回收站老板敏锐地感知到了楚月身上传来的敌意,他的大脑飞速转动了一圈,颤抖着将自己的终端递给了楚月:“红姐,您,您要是不嫌弃,这个终端的性能也还过得去……”
“……我不是强盗,”楚月的眼角流露出一丝无奈,“把现金给我吧。”
“我马上就去拿!”
回收站老板如释重负地快步走进了另一个房间拿钱,此时楚月突然瞥到了屋内不同回收品的标价,发现回收站老板给她的价格居然比上面的标价高出了许多。
原本楚月还在遗憾不把东西卖给陈莺估计会少赚好多钱,没想到一下子就遇上一个这么慷慨的老板。
“老板,”当回收站老板把钱拿过来的时候,楚月顺嘴问了一句,“我看这上面标的,好像不是这个价格啊?”
老板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才憋出一句:“您的货,值得更高的价格!”
楚月见状没再追问,带着兰姆走出了回收站。
不远处,几个拾荒者似乎又因为捡到的东西发生了争执,楚月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些人在感受到楚月的目光后立刻不约而同地噤了声,默契地退开了一段距离。
“兰姆,”楚月突然开口问身边的男孩,“你怕我吗?”
兰姆想了想,认真答道:“怕过。”
楚月:“什么时候?”
“在我们还不熟的时候,”兰姆诚实答道,“那时候我偷了你的东西,我以为你会打死我。”
楚月:“看到我杀人的时候,你不怕吗?”
“不怕,”兰姆道,“因为我知道,如果你不杀掉他,他就会杀掉你。”
“还有我。”
闻言,楚月内心的那点感伤和矫情顿时烟消云散了。
“一会儿我要去趟黑市,”楚月道,“你要一起吗?”
兰姆刚要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摇摇头道,“我还有作业没做完,下次再一起吧。”
虽然以兰姆三天两头逃学的德性,楚月并不相信他会乖巧做作业,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所以楚月也没有就这个问题深究:“好吧,那我这次就一个人去了。”
楚月给兰姆分了一万星币,自己回家又拿了五万星币,再次来到了黑市当中。
精挑细选了一番之后,楚月终于买到了一款综合性能还不错的终端——能连暗网、信号稳定,内置芯片也非常高级。
……除了外形酷似监狱专用银手镯外,这个终端几乎是完美的。
不过性能这么优秀的终端最后只花了十万块,楚月也不敢要什么自行车了。
录入了红三的基本信息以后,楚月立刻把陈莺给她的联系方式从口袋里拿了出来,给陈莺发送了好友申请。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楚月搜索了一下柏威的终端号码,发现柏威的终端号已经注销了。
对于哨兵而言,打架磕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所以柏威会换终端楚月也并不意外。
楚月想了想,又搜了一下严子文的终端号码,严子文的终端号倒是没换,而且迅速通过了自己的好友申请。
楚月怀着忐忑的心情点开和严子文的聊天界面,结果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就是粗俗的国粹。
【严子文】:[傻逼,装死人很好玩?]
【严子文】:[你是楚月,我还是秦始皇呢!]
楚月刚想发消息向严子文证明自己的身份,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
想要马上联系旧友的念头在严子文拉黑自己的那一刻被彻底浇灭,楚月冷静下来思考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行为确实有些莽撞。
一想到旧杂志上抹黑自己的那些话,楚月突然觉得,或许红三的身份对于她来说反而更安全——如果联盟的人真把她当成了罪人,一旦她恢复身份,那她就得去牢里戴真正的银手镯了。
楚月熟悉了一下这款终端的操作界面,随后又搜了下关于玉骨虫的信息。
当她发现官方关于玉骨虫的资料还停在一百年前时,顿时拧紧了眉头。
随后,楚月又在搜索栏输入了自己的名字,就在她刚刚准备点搜索的时候,一个行色匆匆的男人突然撞了她一下。
“不好意思。”
楚月猛地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男人也被楚月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顿时加大了挣扎的力气,语气中也透出了些许暴躁:“不就是撞了你一下吗,你想干嘛!”
楚月感觉这种暴躁的语气实在是有些熟悉,于是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要把男人的脸上的面具揭掉,手伸到一半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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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多么不妥。
不会这么巧的……
趁着楚月愣神的功夫,男人终于把自己的手腕从楚月手里抽了出来,随后忍不住又骂了一句:“神经病!”
而在男人把手挣开的那一刻,原本潜藏在暗处准备出手的人又全部退了回去。
楚月依旧没有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看向了男人的头发。
不是红色的。
所以,这个人并不是严子文。
“抱歉,是我认错人了。”
楚月向男人道了歉,转身准备离开,男人狐疑地将楚月打量了一番,突然开口道:“等一下。”
楚月停下步子:“怎么了吗?”
陌生男人:“你……算了,没什么。”
“老大,”一名个子有些矮的女生突然走到了男人身边,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摊位道:“我刚去问过了,那里卖神血。”
尚未走远的楚月一下子竖起了耳朵。
“走,过去看看。”
男人走向了手下所指的摊位,就在楚月准备跟过去一探究竟时,她的终端突然响了一声。
楚月打开终端,陈莺已经通过了她的好友,发来的消息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陈莺】:[兰姆家里出事了!]
半小时前。
垃圾场内,被星际海盗派来回收机甲外壳的绿毛龟正百无聊赖地倚靠在回收车上,看着回收车上伸出的机械臂将那些机甲残骸放进车斗里。
“吕哥,你染的这个新发色真好看。”一旁的黑发小弟习惯性地恭维着绿毛龟,绿毛龟很受用地笑了一下,捋了把刚刚染成荧光绿的头发,“是吗?”
“当然,”黑发小弟继续吹捧着绿毛龟,“这颜色可太拉风了!”
“就你小子嘴甜。”绿毛龟戳了戳黑发小弟的脑袋,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叩击着车厢铁皮。
突然,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绿毛龟朝着那人丢了颗石子,那人立刻愤怒地转过身来,看清丢他的人是绿毛龟之后又愣在了原地:“吕哥?”
“是我,”绿毛龟把人招到自己跟前,“断眉,你怎么还捡起破烂来了?”
“……说来话长。”断眉不愿再多说,蹲下身子继续捡垃圾。
因为绿毛龟是帮派的人,所以他身边有很多好东西都没人敢捡,仗着自己跟绿毛龟是旧相识,断眉毫不客气地围着绿毛龟捡起了垃圾,绿毛龟被他晃得头晕,立马叫住了他:“你先别捡了!”
“蹲这儿扒拉半天,又能挣几个子儿?”
“能挣一个是一个吧,”断眉整个人身上透着淡淡的死感,“吕哥,劳烦抬下脚。”
“不是,这才多久没见,你怎么混成这样了?”绿毛龟把人从地上拉起来,“你之前不是收保护费的吗?”
“怎么,地盘让人抢了?”
“何止,”断眉终于还是没忍住,对着绿毛龟发起了牢骚,“我现在捡垃圾都得捡人家剩下的。”
绿毛龟:“我怎么不知道咱们这儿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断眉神情复杂地抬头看了绿毛龟一眼,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吕哥,”方才一直在吹捧绿毛龟的黑发小弟突然意味深长地开口,“要是旁人说不认识这人我还信,你说不认识这人可就不地道了。”
“毕竟,这个人可是你当初‘一拳打死’的红三啊。”
34. 拾荒之路18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绿毛龟猛地揪起黑发小弟的领子,一旁的断眉赶紧打起了圆场,“或许只是重名而已……”
在边际星,没有父母的孩子取名一般都比较随意,“颜色+数字”是再常见不过的取名方式,所以跟其他人撞名字也不算太稀奇。
绿毛龟猛地松开黑发小弟,黑发小弟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回收车冰冷的铁皮:“到底是不是重名,去红三家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反正我们本来也要去收保护费的嘛,”黑发小弟继续怂恿道,“你说呢,吕哥?”
绿毛龟:“去就去!”
“吕哥,”看着气势汹汹的绿毛龟,断眉忍不住开口提醒,“那女人可不好对付,你千万别冲动……”
“我冷静得很,”绿毛龟并没有把断眉的话放在心上,“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老子面前装神弄鬼!”
绿毛龟一行人气势汹汹地奔向了红三那间不起眼的铁皮屋,混混们的脚步声在狭窄的巷道里回荡,惊得几只变异灰老鼠哧溜钻进了暗沟。
“妈的,居然不在!”绿毛龟啐了口唾沫,脸上的横肉因愤怒而抖动起来,显然扑了个空让他十分窝火。
“吕哥,找不着红三还可以找她的同伙啊,”黑发小弟立刻凑上前,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听说有个叫兰姆的小孩儿,走得跟她可近了。”
“兰姆?”绿毛龟眯了眯眼,面上戾气翻涌,“带路!”
***
“奶奶,您穿这件衣服肯定很好看!”
刚从商场买衣服回来的兰姆将一件崭新的藏青色衬衫递到了格蕾丝跟前,撒着娇央求道,“奶奶,您就试一试嘛~”
“你这孩子,”格蕾丝接过衣服,声音中既带着喜悦,又暗含隐忧,“这个得花不少钱吧……”
“不贵不贵,现在商场正在搞活动,”兰姆说着又拿出一个纸袋,“您看,我还给红姐买了衣服呢!”
“平时她那么照顾我,这次我要给她一个惊喜!”
想到楚月可能露出的笑容,兰姆的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的。
祖孙俩正沉浸在温馨的憧憬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粗暴至极的敲门声。
“里面的,赶紧给老子开门!”
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屋外咆哮,伴随着更多混乱的踢打声,门板剧烈地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踹飞。
兰姆脸色瞬间煞白,心脏狂跳。他下意识地挡在奶奶身前,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声音:“谁……谁啊?”
门外人:“收保护费的!”
兰姆这才想起今天确实是星际海盗们派人收保护费的日子,连忙对着门口喊道:“来了来了!”
兰姆飞快地将给奶奶和楚月买的新衣服塞进角落里的旧衣柜,然后才紧张地挪到门边,拉开了一条门缝。
门外,绿毛龟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几乎堵满了缝隙,身后是黑发小弟以及另外几个面相不善的混混,将狭窄的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兰姆强作镇定,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正要从里面拿一百星币出来时,一个混混直接把他的钱包抢了过去。
绿毛龟看了眼兰姆的钱包,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随手就塞给了旁边的小弟。他那双阴鸷的眼睛像毒蛇一样在兰姆脸上和屋内扫视,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小子,问你个事儿。”绿毛龟的声音低沉而富有压迫感,“认识一个叫红三的女人吗?”
兰姆的心猛地一沉,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不……不认识!”兰姆矢口否认,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
“吕哥,这小子撒谎!!!”
人群中,一个脸上带着旧疤、眼神怨毒的混混挤上前高声喊道:“他跟红三是一伙儿的,他们两个几乎天天待在一起!”
兰姆看向出声的男人,发现那人是虎头的手下后立刻意识到了不妙,转身拉着奶奶就要往屋里跑。
“还想跑?!”绿毛龟暴喝一声,“给我抓住他!”
几个混混如狼似虎地扑进狭小的屋子,瞬间将兰姆和格蕾丝团团围住。
兰姆情急之下,脑中闪过楚月教过他的几个近身格斗的巧劲和要害打击点。他身体猛地一矮,避开抓向他肩膀的手,一个肘击狠狠顶在一个混混的膝盖处,随后一脚踹中了另一个混混的小腹。两声痛呼响起,两个混混捂着伤处踉跄后退。
由于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许多高阶的格斗技巧已经没有了施展的余地,所以兰姆又返璞归真地用起了“踩脚踢裆”这两种十分原始的自卫反击方式。
借用身形小巧的优势,兰姆像个猴子一样灵活地在这些人的身下钻来钻去,时不时地给这群人来上一顿“致命打鸡”套餐,搞得混混们苦不堪言。
不知何时,兰姆已经悄悄来到了绿毛龟旁边。就在他打算故技重施让绿毛龟也感受一下蛋碎的痛苦时,一只山一样的大手带着风声朝他伸了过来。
兰姆拼尽全力一拳砸在绿毛龟的手腕上,却像是砸中了坚硬的合金。一股剧痛从兰姆的指骨处传来,绿毛龟纹丝不动,反而顺势掐住了兰姆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离了地面!
窒息感瞬间袭来,兰姆双脚乱蹬,脸涨得通红。
“小兔崽子,”绿毛龟狞笑着,慢慢加重了手下的力道,“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把自己当英雄了?”
“兰姆——!!!”
格蕾丝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眼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命悬一线,一股超越病痛和生命极限的力量在格蕾丝体内轰然爆发,她浑浊的双眼骤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枯槁的身躯也开始不断颤抖。
“咩——!!!”
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山羊叫声凭空在屋中炸响,格蕾丝身前,一头体型健硕、通体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巨大白羊精神体瞬间凝聚成型,它有着坚硬的巨角,眼神锐利如电,四蹄踏着无形的能量涟漪。
白羊刚一出现,便没有任何犹豫地猛蹬后蹄,整个精神体化作一道白色流星,裹挟着万钧之势,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绿毛龟身上。
“呃啊!”
绿毛龟猝不及防,只觉得一股难以抵挡的巨大冲击力袭来,他那引以为傲的、硬如合金的肌肉也无法完全抵消这股纯粹精神能量的猛烈冲撞,整个人一下子被撞翻在地,掐住兰姆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兰姆摔落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
“兰姆,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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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蕾丝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深深地看了兰姆一眼,随后调动全部的精神力,开启了自己的伴生异能“丝织”。
无数道肉眼难以捕捉、却又坚韧无比的透明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一般,瞬间从格蕾丝的指尖、袖口乃至她周围的空气中激射而出,丝线快如闪电,迅速缠绕在了每一个闯入者的身上,甚至将他们彼此之间也密密麻麻地捆绑连接在一起。
“什么鬼东西?!”
“操!动不了了!”
“老太婆!你找死!”
混混们惊恐地挣扎叫骂,却发现这些看似纤细的丝线异常坚韧,越是挣扎,束缚得越紧。很快,一群人就像被蛛网捕获的昆虫,跌跌撞撞地滚作一团,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就连刚稳住身形的绿毛龟也被数百道丝线缠住了身体,一时难以挣脱。
兰姆泪流满面,心如刀绞:“奶奶——!”
“还不快走!!”格蕾丝的声音带着不容违抗的严厉,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更加灰败,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强行催动异能对抗这么多人,对于她这具即将油尽灯枯的身体而言,是致命的透支。
兰姆知道,这是奶奶拼尽全力为他争取的机会。他咬碎了牙,将无尽的悲痛和愤怒咽下,连滚带爬地冲向卧室,扑到了那张破旧的木床旁边。
兰姆用力掀开床板,露出下面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那是他和奶奶很早以前挖好的秘密通道。
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就在兰姆的身影消失在洞口,脚步声在狭窄的密道中急速远去时,格蕾丝操控着一根细若游丝的线,精准地缠绕在密道入口处一个不起眼的金属凸起上。
然后,她猛地一扯!
“轰隆——!”
密道入口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厚重的石板猛地向内坍塌,碎石瞬间将洞口堵塞掩埋,扬起的灰尘弥漫了整个小屋。
爆炸断绝了混混们通过密道追踪兰姆的可能,也封死了格蕾丝自己逃生的希望。
看着被丝线缠绕、仍在奋力挣扎的绿毛龟等人,格蕾丝的嘴角竟浮现出一抹解脱而冰冷的微笑。那笑容映衬着她迅速流失生命力的苍白脸庞,显得格外凄美和壮烈。
格蕾丝周身的丝线光芒骤然变得炽烈,更多的丝线从她体内和虚空中涌出,将这群暴徒捆得更加严实。
小屋内,丝线如银网般层层覆盖,闪烁着生命燃烧殆尽前的光芒。白羊精神体守护在格蕾丝身前,发出低沉的、悲怆的鸣叫,身形也开始变得明灭不定。而绿毛龟等人的怒吼和挣扎声,在这片由生命和异能编织的牢笼中,显得徒劳而遥远。
兰姆在黑暗的密道中疯狂奔跑,身后坍塌的巨响如同丧钟敲在他的心上。泪水模糊了视线,但他不敢停下,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密道尽头是陈莺的回收站,当兰姆移开井盖,踉跄着跌入充斥着机油和金属气味的回收站时,刺眼的阳光照得他一阵眩晕。
他暂时安全了。
可他身后那条被彻底封死的通道,以及通道另一端正在燃尽生命的至亲,让他忍不住跪倒在地,发出了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悲鸣。
35. 拾荒之路19
格蕾丝的身躯无力地倚靠在墙上,头微微垂向一侧,带血的嘴角残留着一丝微笑,却再无半分生气。
强行透支生命催动的异能“丝织”,随着主人的逝去丧失了维系的力量。曾经坚韧无比的丝线变得脆弱、黯淡,最终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艹,这死老太婆终于咽气了!”一个混混啐了一口,揉着被勒出血痕的手腕,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吕一晃了晃被丝线勒得发麻的脖子,面容因暴怒而扭曲。他盯着格蕾丝的遗体,一股无处发泄的邪火直冲脑门。
“妈的,害老子费这么大劲!”吕一怒骂一声,抬脚朝着格蕾丝的脑袋踹去。
“吕哥,等一下!”陈扬眼疾手快,猛地扑上前抱住了吕一抬起的腿。
“你干什么?!”吕一怒目而视。
“吕哥,消消气,”陈扬脸上堆起了吕一熟悉的谄媚笑容,“您这一脚下去,把老人家的身体踹坏了可就不好了。”
当时要不是陈扬在垃圾场拱火,如今也没这么多事,想到这里,吕一有些没好气地道:“你还在意这个呢?”
“那倒不是,”陈扬压低声音道,“刚刚您也看见了,她是个向导。”
“向导的腺体……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
吕一的怒容一滞,眼中的凶光被贪婪取代。他缓缓收回脚,鼻子里哼出一股粗气:“去,把她的腺体给我挖出来,动作麻利点儿!”
“好嘞。”陈扬低下头,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陈扬从身上掏出一个特制的冷藏盒,又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他快步走到格蕾丝的遗体旁,眼中没有丝毫对逝者的敬畏,锋利的刀刃精准地划开了格蕾丝后颈处的皮肤,血淋淋的腺体顿时暴露在了空气当中。
就在陈扬小心翼翼地将格蕾丝的腺体放入冷藏盒,“咔哒”一声合上盖子的瞬间,门口的光线被一个高挑的身影挡住了大半。
来人逆着光,身形轮廓在烟尘未散的小屋中显得格外清晰。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边缘有些磨损的深灰色连帽卫衣,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紧实的小臂。下身是一条干净利落的黑色工装裤,裤脚塞进一双厚底、沾着泥污却异常结实的黑色短靴。这身打扮廉价、普通,但这身衣服包裹下的躯体,却绷紧得如同一张拉满的硬弓,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女人的眼睛是整个空间中最令人心悸的存在,既像被冰水淬炼过的寒星,又像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在女人的瞳孔深处,潜藏着某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足以冻结灵魂又焚毁万物的东西——那是亲眼目睹身边亲近之人被伤害、被亵渎时,最纯粹的、几乎要撕裂理智的暴怒与刻骨铭心的悲痛。
这双眼睛死死地、一寸寸地扫过屋内,掠过格蕾丝冰冷的遗体,掠过陈扬手中那个冒着寒气的罪恶盒子,最后,如同淬毒的冰锥,牢牢钉在了吕一的脸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廉价卫衣的布料随着女人沉重的呼吸微微起伏,沾满灰尘和汗水的脸颊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里的风暴在无声地翻涌。她站在那里,没有惊天动地的怒吼,没有夸张的姿势,仅仅是一道逆光的、穿着廉价衣衫的身影和一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就让整个充斥着暴戾与贪婪的屋子,瞬间坠入了冰窟。
收到陈莺的紧急传讯后,楚月迅速离开黑市赶往兰姆家,一路的焦虑与担忧,在看到眼前景象的刹那,尽数化作了冰冷的杀意。
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吕一回过头,逆光中那张素净却杀气滔天的脸,让他一时没认出来。他看着门口处的女人,警惕不安中带着被打扰的暴怒,粗声喝问道:“你他妈是谁?!”
回答他的,是死寂般的沉默,以及一道快到看不清的残影。
吕一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楚月是如何近身的,整个人就已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踢到了半空。
伴随着一声巨响,吕一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墙壁上,本就不结实的墙体瞬间被砸出了明显凹陷。
没等吕一从剧痛和眩晕中挣扎出来,那道如死神般的身影已经将他压在了地上,蕴含着A级哨兵恐怖力量的拳头狂风暴雨般砸向了吕一的脸。
楚月的每一拳都结结实实,沉闷的皮肉撞击声令人牙酸。吕一的鼻梁瞬间塌陷,鲜血混合着牙齿喷出,剧痛和冲击让他眼前发黑,意识模糊。然而,在这濒临昏迷的剧痛中,眼前这双冰冷到极致的眼睛突然与记忆中那个被他“一拳毙命”的女人重合。
不可能……他明明是亲眼看着红三断了气的……
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瞬间攫住了他。死人复活?!这难道是噩梦吗?!
“陈哥,”旁边一个混混看到吕一几乎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惊恐地看向抱着冷藏盒的陈扬,“我们要不要上去帮忙?”
看着吕一被打,陈扬的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闪过一丝阴冷的算计和幸灾乐祸。
只要吕一一死,他就是这群混混的首领了。
到时候再把手里的向导腺体一卖,日子简直不要太舒服。
“陈哥……”
旁边的混混还在等着陈扬拿主意,陈扬摩挲着手里的冷藏盒,慢悠悠地道:“不急。”
“我们得对吕哥有信心。”
陈扬话音刚落,被揍得七荤八素的吕一终于从极度的惊骇中回过神来,开启了自己的伴生异能“铜墙铁壁”。
一层无形的、如同盔甲般的能量瞬间覆盖了吕一全身,楚月的拳头狠狠砸在了骤然出现的屏障上,清脆的骨裂声响起,楚月的右手指骨在猛烈的撞击中彻底粉碎,剧痛让她的攻击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迟滞。
吕一抓住机会,猛地将楚月踹开,楚月勉强维持住身体的平衡,但还是清晰地感受到了肋骨断裂的剧痛。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躺在地上起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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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一咬着牙道:“开枪啊!!!”
随着吕一的怒吼声,几个混混如梦初醒般慌忙从腰间掏出了能量枪,对着不远处的楚月开始疯狂射击。
楚月动了动手指,先前碎掉的指骨已经彻底长好,肋骨断裂的剧痛也已经消失。数道灼热的能量光束擦过她的身体,在地面留下焦黑的痕迹,虽然楚月的手臂和大腿在密集的火力压制下还是中了几枪,不过在疗愈能力的加持下,那些伤口很快就完全愈合了。
吕一误以为楚月惊人的自愈能力是注射了神血的效果,心中惊疑不定,但杀意更盛。
片刻之后,缓过劲来的吕一摇晃着站起身,此时他已经被楚月打得面目全非,满脸是血的样子宛如厉鬼。看着抹去唇边血迹、面上毫无怯意的楚月,吕一的眼中充满了怨毒。
“老子能杀你第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濒死的体验让吕一彻底疯狂,他猛地掀起左臂的衣袖,露出一个嵌入皮肤的微型装置,随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上面的红色按钮。
一支隐藏在装置内的微型针剂瞬间弹出,尖锐的针头精准地扎入了吕一的血管。
吕一身上的伤口同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与此同时,一股远超他自身极限的、狂暴到令人心悸的精神力波动如同核爆般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周遭的空气被扭曲成肉眼可见的涟漪,就连地面都在微微震颤。
轰隆!!!
一只体型硕大的绿毛龟精神体骤然出现在小屋之中,瞬间将脆弱的铁皮屋顶和墙壁彻底撑破,强大的S级精神力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将除了吕一之外的所有人狠狠掀飞。
吼——!!!”绿毛龟精神体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下一秒,它将四肢和头颅猛地缩进了坚不可摧的龟壳之中,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势,卷起狂暴的气流和碎石,朝着楚月所在的位置袭来。
S级对A级的绝对等级压制带来一种生理性的恐惧,这种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楚月的心脏和四肢百骸,让她周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烙印在这具身体记忆深处的死亡阴影也在这一刻被同步唤醒,楚月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脑海中也开始重复播放吕一杀死红三时的场景。
她的身体想要屈服。
她的灵魂还在抗争。
楚月咬破舌尖,强行压下了源自本能的恐惧,在绿毛龟的身躯即将把她碾碎的瞬间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楚月并没有后退,反而迎着滚石般的龟壳冲了上去,千钧一发之际,楚月猛地避开了龟壳最直接的撞击点,同时双手如铁钳般探出,死死抓住了龟壳边缘的绿色藻体。
高速旋转带来的巨大离心力几乎要将楚月甩飞撕碎,借着这股旋转的力道,仅仅一息之间,楚月便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龟壳的最高点。
随后,楚月没有丝毫犹豫地纵身一跃,如同捕食的鹰隼精准地扑向了下方的吕一。
36. 拾荒之路20
楚月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瞬间僵在了原地。
她维持着方才嗅闻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像,周遭的景象、弥漫的血腥味、陈扬的哀嚎……一切仿佛都消失了。
楚月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冰冷的金属装置几乎要嵌入掌心。
“奶奶——!!!”
一声撕心裂肺、饱含着无尽悲痛的哭喊声从身后传来,楚月霍然转头,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如同炮弹般冲过弥漫的烟尘和倒塌的墙体,是兰姆。
“红三,你没事吧?”
兰姆的身后紧跟着满脸焦急的陈莺,陈莺喘着大气来到楚月跟前,目光上下打量着浑身浴血的楚月,见她虽然狼狈但站得笔直,才稍稍松了口气。
见楚月的目光落在兰姆身上,陈莺有些无奈地解释道:“这孩子非要过来,我拦不住……”
楚月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看到了兰姆的动作——兰姆无视了周围的一切,直直扑向已经倒塌的小屋内那个倚靠在墙边的、安静的身影。
“奶奶你醒醒!你看看我!我是兰姆啊!”
兰姆扑倒在格蕾丝冰冷的身体旁,小小的手颤抖着去碰触奶奶的脸颊,入手是刺骨的冰凉。他摇晃着格蕾丝枯槁的身体,声音从最初的呼唤迅速变成了崩溃的嚎啕大哭。
“奶奶,你说过要看着我长大的……”
“求求你,醒过来……”
兰姆的哭声凄厉得如同被撕裂的布帛,充满了绝望和无助。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巨大的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嗡——!
空气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一股青涩、狂暴、完全不受控制的精神力波动,如同被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骤然从兰姆的身体里喷薄而出。
“啊!!!”
兰姆发出一声比哭喊更加尖锐的痛苦嘶鸣,他猛地抱住自己的脑袋,整个人蜷缩着倒在了地上。
兰姆的五感瞬间被放大到了极致,废墟中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灰尘呛入肺腑的颗粒感、陈扬左臂处血液滴落的声音、甚至楚月和陈莺急促的呼吸和心跳……海量的信息一下子涌入他的大脑,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神经。
就在兰姆的精神即将崩溃的时候,在他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道刺目白光。
一只黑白相间的柯基幼犬从光华中跃出,耳朵上还带着未凝结的光斑,尾巴尖一颤一颤,爪子踩在兰姆手背时激起细小的能量涟漪。它用湿润的鼻尖蹭过兰姆颤抖的手腕,发出了幼兽特有的呜呜声。
受到主人的情绪影响,柯基清澈的黑眼睛中充满了惊惶、悲伤以及一种新生的、被痛苦激发的野性,它不安地甩动着自己的尾巴,喉咙里发出带着威胁意味的叫声,小小的身体紧绷着挡在了兰姆面前,仿佛在守护主人的安全。
楚月强行压下心底翻涌的思绪,迅速和陈莺一起冲到了兰姆身边。
陈莺将兰姆从地上扶了起来,让兰姆靠在了自己身上,面上满是担忧地询问楚月:“他这是怎么了?”
因为普通人看不到哨兵尚未完成具象化的精神体,所以陈莺并不知道兰姆此时的状态是因为他刚刚成为哨兵造成的。见状,楚月立刻简短解释道:“他觉醒了。”
此刻兰姆还在陈莺的怀中不断挣扎,楚月用双手捧住兰姆糊满泪水的脸,强迫他将涣散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兰姆,听我说!”
楚月的声音中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兰姆挣扎的力道逐渐小了下来。
“冷静下来,跟着我吸气……慢一点……再深一点……对,就是这样。”
“把那些杂乱的声音和气味想象成水流,用你的意志力把它们推开……将注意力集中到我的声音上。”
楚月的声音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一遍遍地引导着兰姆。她用自身强大而稳定的精神力将兰姆即将失控的精神力包裹起来,帮助他将那股不稳定的精神力慢慢收回。
一旁的柯基幼犬似乎也感受到了楚月的引导,不再像先前那样发出频繁的吠叫,只是有些紧张地注视着自己的主人。
就在楚月全神贯注引导兰姆时,地上的陈扬强忍着手臂伤处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手脚并用地朝着废墟边缘爬去,试图逃离这个地方。
沉浸在巨大悲痛和感官混乱中的兰姆,却在这一刻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陈扬移动的声音,以及他身上沾染着的、格蕾丝鲜血的味道。
兰姆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悲痛瞬间被冰冷刺骨的恨意所取代——他看到了陈扬爬行的背影,以及他身上装着格蕾丝腺体的冷藏盒。
一声饱含恨意的嘶吼从兰姆喉咙里挤出,他猛地挣开陈莺和楚月,将之前从楚月那里拿来的长剑从不远处的废墟中抽了出来。
兰姆的手紧紧抓住了冰冷的剑柄,他转过身,柯基精神体立刻停止了呜咽,转而跟上了兰姆的步伐。
陈莺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一旁的楚月却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平静地开口道:“让他去吧。”
在陈莺和楚月的注视下,兰姆提着对他来说有些过长的剑,一步一步,无比坚定地走向了还在向远处爬的陈扬。
“小,小兔崽子,我警告你别过来!!!”陈扬惊恐地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
兰姆没有说话。他走到陈扬身边,那双盛满悲痛和恨意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男人。
然后,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剑。
噗嗤。
利刃带着兰姆全身的重量和所有的恨意,狠狠刺进了陈扬的后心。
陈扬身体猛地一僵,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整个人彻底瘫在了地上。
但这还没完。
兰姆拔出剑,带出一股鲜血。他小小的身体因为过度用力而摇晃,但眼神却更加疯狂。
噗嗤。
又一剑,刺进了陈扬的腰侧。
噗嗤。
第三剑,刺进了陈扬的肩膀。
兰姆像是疯了一样,不断重复着将长剑刺入和拔出的动作,泪水混合着溅到脸上的鲜血流下,每一剑都像是在宣泄滔天的恨意和无尽的悲伤。
“够了!兰姆!够了!”
陈莺终于忍不住冲上前,一把抓住了兰姆再次扬起的手臂,强行夺下了那把滴血的长剑后扔到了一边。
“莺莺姐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他!他害死了奶奶!我要杀了他啊啊啊啊啊!!”
兰姆在陈莺怀里疯狂地嘶吼着,像一头彻底失控的小兽。
“我知道!我知道!”陈莺紧紧抱住兰姆,用尽力气压制住他的挣扎,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哽咽,“他已经死了,而且你还有我们!我和你红姐都在这里!我们还在!”
兰姆的挣扎渐渐弱了下来,整个人脱力般瘫软在陈莺怀里,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那只黑白色的柯基精神体也呜咽着蹭着兰姆的腿,身影变得有些黯淡。
一旁的楚月不动声色地释放着自己的精神力,将兰姆再次出现暴动迹象的精神力彻底压了回去。
她抬起头,冰冷的目光扫过另外几个还没来得及跑远、此刻正惊恐地看着这一切、试图悄悄逃走的混混。
“兰姆,”看着不停哭泣的兰姆,楚月突然开口道,“伤害奶奶的人,不止他一个。”
兰姆的哭泣声微弱了一些。他慢慢抬起头,那双属于新生哨兵的眼睛,在泪水中闪烁着一种异样的敏锐光芒。
“红姐,”兰姆默默握紧了双拳,“我想报仇。”
“伤害了奶奶的人,全部都得死。”
陈莺微微蹙眉,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权衡。她与荆棘玫瑰的人一直都有所往来,所以并不想和荆棘玫瑰附属帮派的人产生正面冲突。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追跑出来的兰姆,她是绝对不会亲自淌这趟浑水的。
不过如今她已经在这群混混面前露了脸,之后就算想要跟兰姆和楚月撇清关系也很难,想到这里,陈莺终于下定了决心,对着楚月和兰姆道:“算我一个。”
“不过我得多说一句,”陈莺的手轻轻按在兰姆绷紧的肩膀上,目光却看向了楚月,“红三,既然做,那就做得干净一点,别留任何尾巴。”
“毕竟,我也不想以后在荆棘玫瑰的账本上,看到这笔‘意外’牵扯到我头上。”
“放心,”楚月将陈扬身上的匕首和能量枪拿了下来,将能量枪丢给了陈莺,“不会出现那种情况。”
“兰姆,”楚月走到兰姆面前,声音低沉而清晰,“集中注意力,利用你的五感优势,像猎人一样找到他们。”
兰姆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和血污,所有的悲伤被淬炼成了纯粹的杀意。他试着调动自己敏锐的嗅觉,空气中混杂在一起的各种味道顿时在鼻腔中变得无比清晰。
“我找到了,红姐。”兰姆猛地指向远处的一面墙壁,“那里有一个。”
兰姆所指的墙后,一个绰号叫竹竿的混混正贴着冰冷的墙壁,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突然,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风无声无息地从他身后拂过。
竹竿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他猛地回头——
阴影里空空如也。只有风吹过废墟的呜咽。
“幻觉……一定是幻觉……”竹竿自我安慰着,牙齿却控制不住地打颤。他慌忙地加快了脚步,只想快点钻进前面那条狭窄的小巷。
就在他即将踏入巷口的瞬间,一个矮小的、沾满血污的身影如同凭空出现般,悄无声息地挡在了巷口正中央。
兰姆低着头,看不清面上的神情,在他的脚边蹲着一只黑白相间的柯基犬,此刻正凶恶地朝他呲着牙。
下一秒,那只柯基犬突然出现在了竹竿的脚边,竹竿低下头与它对视,才发现柯基犬的眼睛亮的瘆人。
“滚,滚开!”
竹竿被吓得转身就跑。
然而他刚一转身,就看到了一张充满杀意的脸。
楚月不知何时已经贴在了竹竿的身后,她的脸离他极近,沾满血污和脑浆的脸颊在阴影中显得模糊不清,只有那双冰冷的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死死地锁定了他。
竹竿连惨叫都发不出来,极致的恐惧瞬间冻结了他的声带。
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他的心脏,竹竿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的恐惧凝固,然后迅速黯淡下去。
楚月松开手,任由尸体软倒在地。她甚至没有多看尸体一眼,便对着兰姆道:“下一个。”
就在这时,空投结束后依然没有离开的飞机下方突然伸出了巨大的全息投影仪,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礼炮声顿时响彻了整片天空。
联盟的百年庆典开始了。
悬浮的金色机甲编队不断地表演着各种高难度动作,最终组成了“百年荣光”的字样,数百辆悬浮花车在云端巡游,洒下永不凋零的永生花花瓣;衣着华贵、珠光宝气的名流政要在金碧辉煌的殿堂中优雅举杯,脸上洋溢着矜持而满足的笑容;璀璨的烟花在虚拟的深蓝色夜空中次第绽放,勾勒出联盟的徽章图样,映照着下方广场上神情肃穆的联盟仪仗队。
紧接着,画面聚焦在了主席台上。
沈星今日穿了一身剪裁得体、装饰着金色绶带和繁复勋章的纯白色军礼服,如瀑的白色长发顺滑地垂至腰际,几乎与那身白色军礼服融为一体。
即便是在百年庆典这样特殊的日子里,沈星的脸上依旧没有半点笑意,深邃的凤眸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淡色的薄唇紧抿着,透出一股疏离的禁欲感。
沈星对着麦克风开口,声音通过高功率扩音器清晰地回荡在边际星上空。
“回顾联盟百年征程,我们秉持着自由、平等、团结的崇高理念,跨越星海,砥砺前行。”
沈星清冽的声线穿透云霄,仿佛冰泉撞击玉石。白色长发在聚光灯下流淌着冷冽的月华,与军礼服的金色绶带形成神圣而威严的光晕。
“联盟从曾经的百废待兴到如今的繁荣昌盛,每一步足迹,都浸透着先驱者的智慧、勇气与牺牲,铭刻着无数联盟公民的奉献与忠诚。”
“这一百年,是科技之光普照寰宇的一百年。我们建立起庞大的行星生态改造体系,将荒芜之地化为宜居家园。科学技术的飞跃,为联盟的繁荣奠定了最坚实的基石。”
“这一百年,更是制度与秩序不断完善的一百年,我们建立了以法治为核心的社会治理体系,保障每一位公民的合法权利与尊严;我们打造了强大的星际舰队与防御体系,为来之不易的和平与发展保驾护航。”
“自由,是开拓者刺破黑暗的星舰引擎——当人类蜷缩于地球摇篮时,是我们的先祖以自由意志挣脱引力桎梏,将文明的种子播撒至九大星系。这份自由,并非放纵的狂欢,而是以血肉为燃料点燃的理性之火。”
“平等,是镌刻在每一座空间站的铁律——我们摧毁了旧时代的阶级高墙,让知识的光辉平等地照耀每个公民。今日仪仗队的勋章与劳工掌心的老茧,在联盟的天平上拥有同等重量。”
“团结,是百年来抵御深渊的终极壁垒——”
幕布上的光影陡然转为暗红色,星际战争中阵亡将士的名录如星河瀑布般倾泻而下,最终凝聚成沈星掌心悬浮的蓝色星徽。
“当收割者的镰刀悬于文明咽喉,是三百亿双手共筑的意志长城,让人类在存亡之际发出了震彻宇宙的怒吼。”
“但光明的背面总有阴影共生。”沈星的神色一凝,清冷的面容在星徽的映衬下流露出一丝神性,“当我们在此见证联盟的百年荣光之时,某些看不到的阴暗角落中仍在滋生着啃食联盟根基的蛀虫。”
就在沈星话音落下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在废墟角落响起,精准地穿透了那个拖着断腿、正试图爬进一个半塌铁皮桶里躲藏的胖子“肥膘”的后脑。肥膘的身体猛地一僵,然后软软地趴了下去,鲜血迅速在铁皮桶下蔓延开。
陈莺默默收回枪口,眼神冷静得像是在处理垃圾。
另一边,一个混混正惊慌失措地扒开一处低矮的洞口试图钻过去。混混刚探出半个身子,脖颈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
混混瞳孔骤缩,眼角的余光只瞥见一抹冷光,他甚至来不及感受到痛,视野就被喷溅的浓稠血色覆盖,意识消失前最后看到的,是天空投影里执政官冷漠俊美的脸,和一片轻盈飘落的永生花花瓣。
看到同伴倒下,另一名混混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进一条更深的小巷。
四周依旧回荡着沈星的清冷的声音:“那些贩卖同胞血肉的腺体贩子——”
觉得自己已经安全了的混混停下脚步,背靠着湿滑粘腻的墙壁喘着粗气,一低头,一只毛茸茸的小狗爪子突然踩在了他的脚上。
这是哪里来的小狗?
不等混混细想,剧烈的痛感突然从脚踝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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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他的□□没有丝毫损伤,可他的精神却遭受到了来自柯基精神体最质朴的攻击。
那只凭空出现的、散发着淡淡光辉的小柯基,此刻正凶狠无比地撕咬着他精神层面的皮肉!混混惨叫着想要把它踢开,却觉得整个身体被无形的恐惧冻结。
一个小小的、如同恶鬼般的身影从柯基背后的阴影里无声地出现,男孩的手里拿着一把带血的长剑,精准地贯穿了混混的要害之处。
“那些剥削民众的黑心财阀——”
一个光头的混混躲在一个巨大的垃圾堆后面,浑身如筛糠般颤抖。四周只有联盟庆典的激昂音乐在回荡,执政官冷静的声音清晰可闻。
“那些控制航路的星际海盗——”
风吹过废墟,卷起地上的塑料袋和灰尘,发出沙沙的、不祥的声响。光头突然觉得背后有一股阴冷的风拂过,仿佛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贴近了他的后颈。他猛地回头!
不远处的阴影中似乎站着一个拿枪的女人。光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冷汗涔涔而下,幻觉与现实的界限彻底模糊。
就在他精神崩溃、下意识拔腿欲奔的刹那,一道鬼魅般的黑影突然从他倚靠的建筑垃圾上方滑落,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声。
“联盟将会严厉打击,绝不容情。”
冰冷的匕首像是毒蛇的信子,瞬间吻过他颈侧的动脉。光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模糊的“嗬”声,生命连同惊恐便已随风而逝。
楚月的身影如幽灵般飘忽不定,每一次出现都会带走一条卑劣的生命;陈莺像是一条潜藏在暗处的蛇,负责用枪封锁混混们可能逃跑的路线,为楚月和兰姆提供远程压制;兰姆则更像一头愤怒的小兽,在精神体柯基的引导下,虽然偶尔会失误,但那股复仇的火焰和新生哨兵带来的爆发力和速度,让他同样不好对付。
天空之上,盛典已经进入高潮。金色的华光笼罩了整个广场,民众的欢呼声如同汹涌的浪潮。
“曾经,我们的先祖在废墟中高举人类火种;今日,我们将以同样的决心焚尽一切腐朽。”
“荣光属于过去,烈火昭示未来——这,才是对百年征程最崇高的致敬。”
永生花的花瓣在演说激起的能量场中悬浮静止,沈星的白发微微浮动,墨色的凤眸扫过全场,绚丽的烟花在他头顶炸开,机甲编队变换为火焰形状的图腾。
与此同时,三人的狩猎也已经彻底结束。楚月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腕,陈莺倚靠在断墙边,轻轻擦拭着能量枪上沾染的污迹,目光复杂地看了眼正朝着她和楚月走来、浑身是血,却不再流泪的兰姆。
兰姆手中长剑上的血还在缓缓滴落,脚边那只黑白相间的小柯基精神体似乎变大了一些,眼中野性与悲伤交织,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在应和着天空中那位万人敬仰的领袖,颂唱着一曲无声的乐章。
白与黑,天堂与地狱,在这一刻,完成了最残酷的拼接。
沈星那充满感染力、描绘着美好蓝图的声音,在废墟的硝烟和血腥味中回荡,显得如此遥不可及。
一边是云端之上,歌舞升平,歌颂着联盟的繁荣与荣光;一边是泥泞之中,血泪交织,上演着最原始的复仇与绝望的挣扎。巨大的鸿沟如同冰冷的深渊,将世界割裂成两个毫不相干的位面。
楚月抬起头,看向了天空中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
他立于高台之上,如同俯视众生的神祇。
她站在红尘之中,像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楚月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讨厌用仰视的角度看着沈星。
当沈星说出“我们的文明将如永恒灯塔”的那一刻,楚月再也克制不住心底的那份狂躁,从陈莺手里夺过武器,朝着投影仪所在的位置开了一枪。
投影仪被击碎,沈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半空,可不知道为什么,楚月却觉得更难受了。
“哐当!!!”
身后突然传来长剑落地的声音,楚月回过头,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即将倒地的兰姆。
杀了所有伤害格蕾丝的混混之后,那份支撑着兰姆的、由悲痛和复仇强行凝聚的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空,鲜血从兰姆的鼻腔和耳道中涌出,那只黑白相间的柯基精神体也在发出一声呜咽后化作光点,回到了兰姆的精神图景之中。
“他身上怎么这么烫?!”
陈莺摸了摸兰姆的额头,眉头顿时一紧,楚月抱起陷入昏迷的兰姆,对着陈莺嘱托道:“我带他去黑市看医生,这里可能要麻烦你清理一下了。”
“好。”陈莺点点头,没有多问,开始处理这些混混的尸体。
另一边,楚月迅速到黑市找到了柳夜,让他帮忙看看兰姆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柳夜!”
楚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正在看书的柳夜抬起头,看到楚月浑身浴血、背着昏迷孩子的模样,镜片后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惊讶,只有一种见惯生死的平静。他放下手中的书,快步迎了上来:“把他放到里面的床上。”
楚月小心地将兰姆放到了屋内的单人床上,柳夜立刻上前给兰姆做了一系列检查,最终得出了结论:“情绪剧烈波动,精神力透支,体力严重耗竭,还有……刚刚觉醒哨兵的五感冲击后遗症。”
楚月:“这种情况应该怎么治疗?”
“需要注射镇静剂,然后进行深度的精神疏导,否则他的精神图景会留下严重损伤,”柳夜扶了扶眼镜,“他的外伤倒是不严重,只是一点轻微的小擦伤,以B级哨兵的体质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了。”
“治好他。”楚月言简意赅,同时从身上掏出一个装满星币的钱包,“我身上暂时只有这些,不够的你跟我说,我明天给你送过来。”
柳夜看都没看钱包,目光专注地落在兰姆身上,手上动作不停,迅速调配着药剂:“钱的事待会儿再说。按住他,我要注射镇静剂,他现在精神不稳定,可能会突然反抗。”
楚月立刻配合地按住兰姆的身体。柳夜手法娴熟地将一管浅黄色的药剂注入兰姆的手臂。很快,兰姆紧皱的眉头和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
随后,柳夜又开始给兰姆身上的擦伤消毒包扎,动作麻利而轻柔。
看着兰姆的呼吸逐渐平稳,楚月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疲惫感顿时如同潮水般涌来。
房间里只剩下了浅浅的呼吸声和柳夜处理伤口的声音。
将兰姆的伤口处理完毕后,柳夜示意楚月到另一个房间说话。
“你想说什么?”
楚月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对方显然也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声音中透出了一丝心酸:“你这人翻脸的速度也太快了一点。”
楚月知道柳夜并不会轻易地答应自己给兰姆做精神疏导,默默地将手放到了腰间的能量枪上:“说吧,你的条件。”
“我想要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柳夜微笑着看向楚月,“只要你加入我所在的帮派,我就为这个孩子做精神疏导。”
“如果你实在觉得为难,那就让这个孩子加入帮派也可以。”
楚月:“不行。”
“就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不能这样不讲道理吧,”柳夜眼中的笑意淡了一些,“小姐,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
“柳医生,”楚月的能量枪不知何时抵在了柳夜腰间,“现在还觉得为难吗?”
柳夜:“……不觉得了。”
37. 荆棘玫瑰1
“哐当!!!”
身后突然传来长剑落地的声音,楚月回过头,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身体软倒的兰姆。
杀掉伤害格蕾丝的混混之后,那份支撑着兰姆的、由悲痛和复仇强行凝聚的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空,鲜血从兰姆的鼻腔和耳道中涌出,那只黑白相间的柯基精神体也在发出一声呜咽后化作光点,回到了兰姆的精神图景之中。
“他身上怎么这么烫?!”
陈莺的手一触及兰姆的身体,一股惊人的高热便穿透衣物传来。她又探手摸了摸兰姆的额头,指尖传来的灼人温度让她眉头瞬间拧紧。
楚月抱起陷入昏迷的兰姆,对着陈莺嘱托道:“我带他去黑市看医生,这里就交给你了。”
“好。”陈莺利落应下,并没有多问,开始着手处理地上这些混混的尸体。
楚月抱着滚烫的兰姆,如同一道裹挟着血腥气的疾风,很快便来到了黑市。
黑市内,柳夜正倚在窗边翻阅着一本厚重的解剖图谱。听到门被粗暴撞开的声响,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落在楚月那身被血浸透的衣物和她怀中昏迷不醒的男孩身上,没有丝毫惊讶,只有一种见惯了死亡与伤痛的平静。他合上书,动作平稳却迅捷地迎了上去:“跟我来。”
柳夜将楚月带进了治疗室,让楚月把兰姆放到病床上。柳夜给兰姆做了一系列检查,最终得出结论:“情绪剧烈波动,精神力透支,体力严重耗竭,还有……刚刚觉醒哨兵的五感冲击后遗症。”
楚月:“这种情况应该怎么治疗?”
“当务之急是给他注射哨兵专用镇静剂,通过‘强行关机’的方式来保护他的大脑,然后再对他进行深度的精神疏导,否则他的精神图景会留下严重损伤,”柳夜扶了扶眼镜,“他的外伤倒是不严重,只是一点轻微擦伤,以B级哨兵的体质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了。”
“治好他,”楚月从身上掏出一个装满星币的钱包放到桌上,“我身上只有这些,不够的我明天送过来。”
柳夜看都没看钱包,目光专注地落在兰姆身上,手上动作未停,迅速调配着药剂:“钱的事待会儿再说。先按住他,我要给他注射镇静剂,他现在精神状态不稳定,一会儿可能会突然反抗。”
楚月立刻配合地按住兰姆的身体。柳夜手法娴熟地将一管浅黄色的药剂注入兰姆的手臂。很快,兰姆紧皱的眉头和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
随后,柳夜又迅速处理了兰姆身上的擦伤,消毒、上药、包扎,神色温柔得与他做生意时的冷漠判若两人。
看着兰姆的呼吸逐渐平稳,楚月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疲惫感顿时如同潮水般涌来。
房间里只剩下了浅浅的呼吸声和柳夜处理伤口的声音。
将兰姆的伤口处理完毕后,柳夜摘下染血的手套,洗净手走到楚月跟前,意有所指地对楚月道:“你知道规矩的,向导给帮派外的人做精神疏导……风险不小。”
“你想说什么?”楚月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身体无声地绷紧,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柳夜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气场的变化,嘴角扯出一个带着苦涩的弧度:“你这个人,真的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楚月没有接话,只是将手默默地搭在了腰间的能量枪上:“说吧,你的条件。”
“我想要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柳夜微笑着看向楚月,“只要你愿意加入我所在的帮派,我马上破例为这个孩子做精神疏导。”
“如果你实在觉得为难的话,让这个孩子加入帮派也可以。”
“不行。”楚月拒绝得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
“就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不能这样不讲道理吧,”柳夜眼中的笑意淡了一些,“小姐,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
柳夜话音刚落,一个冰冷的硬物猛地抵在了他的腰间。
柳夜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
“柳医生,”楚月加重了手下的力道,“现在还觉得为难吗?”
“……不为难了。”柳夜认命般叹了口气,配合地走向兰姆床边。
楚月收回枪,站在了离柳夜不远的地方,带着警告的意味开口:“不要耍花招。”
“我还没那么想死。”柳夜没好气地道,“先说好,深度精神疏导需要花费的时间很长,而且不能被打断。”
“保险起见,你最好守在门口,不要让任何不长眼的家伙闯进来。”
楚月:“知道了。”
楚月抱臂靠在门框上,指尖摩挲着能量枪的扳机。
屋内,柳夜闭上双眼,如同潜入暗流的游鱼般,小心翼翼地将自身的精神力游丝探入兰姆混乱不堪的精神图景。
随着疏导的深入,柳夜额角的汗珠开始顺着下颌滑落,白大褂的脊背处也渐渐洇出深色痕迹。
每一次梳理暴走的精神力,柳夜都像是在风暴眼内操作即将失控的飞行器。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些裹挟着悲痛与杀意的能量湍流,稍有偏差就会被绞成碎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柳夜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面色也愈发苍白,终于,在完成最后一处精神图景内的场景搭建后,柳夜缓缓睁开了眼睛,整个人脱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楚月的目光在堆满器械的房间里扫了一遍,最终锁定在架子上的一排营养液上。她走过去,随意地抽出一支营养液,透明的液体在冰冷的灯光下折射出微光。
她走到柳夜面前,将营养液递过去,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谢了。”
柳夜拧开营养液的盖子,苍白的脸上浮起几分讥诮:“小姐,您的谢意可真金贵。”
楚月微微蹙眉,干脆利落道:“那你开个价。”
柳夜轻轻摇了摇头:“不是钱的问题。”
看到楚月又要伸手去摸腰间的能量枪,柳夜感到一阵心塞:“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楚月收回了准备摸枪的手。
柳夜:“咱们相识一场,也算是共过生死,现在我又为了你违反了帮派规定,至少应该让我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吧。”
“还是说你这个人,一直都戴着面具交朋友?”
楚月沉默了几秒,缓缓抬起右手,将其覆在冰冷的面具边缘。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一扣,揭下了脸上的面具。
血液和脑浆糊住了楚月原本的面容,只余下一双寒星般锐利的眼睛,在血污中显得格外慑人。
柳夜强忍着不适仔细分辨楚月的长相,但浓重的血腥气和狰狞的视觉效果还是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他皱了皱眉,毫不掩饰眼中的嫌弃:“……你还是把面具戴上吧。”
楚月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结果,立刻将面具扣回到脸上,动作丝滑流畅。
柳夜舒了口气,忍不住开口吐槽:“你杀人的手法也太粗鲁了。”
楚月立刻反唇相讥:“你一个痴迷解剖的疯子似乎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你懂什么,”柳夜的语气中流露出些许不屑,“解剖是一门艺术。”
楚月懒得再争辩,目光无意间扫过柳夜的白大褂,发现能量枪上尚未擦净的血迹印在了柳夜干净整洁的白大褂上,留下了几道刺目的暗红色痕迹。
“啧。”柳夜也顺着楚月的目光发现了这一点,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
柳夜挣扎着站起身,将白大褂的扣子解开,白大褂里面是一件做工精良的白色半袖衬衫,就在他脱下白大褂,手臂动作带起衬衫袖管上缩的瞬间,楚月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顿时捕捉到了一抹异常。
在柳夜的手臂上,被衬衫袖管遮住的位置,似乎有一小块深色的、线条繁复的图案一闪而过。
电光火石间,楚月猛地上前,扣住了柳夜正准备去拿新白大褂的手。
“你要干嘛?!”柳夜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一怔,试图挣脱。
楚月却用了力,另一只手迅速将柳夜的衬衫袖子向上一捋——
暴露在灯光下的,是一朵缠绕着黑色荆棘的玫瑰图腾。纹身的面积虽小,却透着一股阴郁而危险的邪气,烙印在柳夜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楚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声音却竭力维持着平静:“你是荆棘玫瑰的人?”
“你又弄脏了我一件衣服。”柳夜看着衬衫袖口的血迹叹了口气,彻底打消了换衣服的念头——只要楚月还在这里,就算他的衣柜里有一百件备用的衣服也不够换。
楚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没错,我是荆棘玫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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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夜看向楚月,“之前就想跟你说了,只是你没给我开口的机会。”
心中的猜想被证实,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楚月的后颈。柳夜并未察觉楚月内心的惊涛骇浪,还在试图拉楚月入伙,语气带着一种诱人的蛊惑:“如果你愿意加入的话,我可以直接引荐你进入本部,那里的挣钱机会更多。”
楚月并没有接受柳夜的提议,只是将目光再次投向了柳夜的手臂。她的声音依旧很平静,似乎还透着淡淡的惋惜:“你并不像是会喜欢纹身的人。”
“我的确不喜欢纹身,”想着自己已经因为楚月违反了更严重的帮规,柳夜神秘地笑了笑,眼中透着狡黠,凑近楚月后压低了声音:“所以,这个纹身是假的。”
“我这个人啊,最讨厌身上留下抹不掉的印记了。”
柳夜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水,将几滴药水滴在纹身的位置,轻轻揉搓了几下,很快,那朵周身缠绕着黑色荆棘的玫瑰图腾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有些人觉得这个图腾是荣耀,恨不得把图腾纹在脑门上,”看着自己的手臂重新恢复了干干净净的样子,柳夜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不过对于我来说,它就是一块脏东西而已。”
楚月:“看起来,你对于这个帮派的归属感也不怎么强。”
柳夜:“哪里能给我很多尸体解剖,我的归属感就在哪里。”
楚月微微挑眉:“那你还拉我入伙?”
“如果你加入的话,”柳夜怂恿道,“待腻了我们可以一起‘跳槽’啊。”
“以你的实力,带着我脱离帮派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楚月:“所以你是想让我当你的保镖?”
柳夜:“你也可以这么说。”
“很可惜,”楚月道,“我也不想在身上留下弄不掉的脏东西。”
“这个我可以帮你,”柳夜道,“如果你不嫌每天印假纹身麻烦的话。”
话说到这里,楚月突然将手臂放到了柳夜跟前。
柳夜:“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月:“只是想试一下,看看你伪造的纹身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神。”
柳夜原本已经转身要去拿印章了,走了几步突然又折了回来,面上流露出了然的神情:“我劝你最好不要动歪心思。”
“在帮派内,哨兵、向导以及普通人的纹身样式并不相同,你一个哨兵想要伪装向导的话很容易露出马脚。而且每个想要进入帮派的人都需要有引荐人担保,正式进入帮派后,荆棘玫瑰会给每个人分发一张绑定生物信息的通行卡。通行卡分等级,权限也天差地别,想要混进去并没有那么容易。”
“我没动歪心思,”楚月面不改色道:“是你想太多。”
“不过,”柳夜话锋一转,再次抛出橄榄枝,“如果你改变了想法,哨兵的纹身印章我也会做。”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的呻吟从床上传来。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只见兰姆的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随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柳夜立刻收敛了神色,熟练地操作着连接在兰姆身上的仪器,查看屏幕上跳动的各项数据。
片刻后,柳夜对着楚月道:“他的生命体征和精神波动基本稳定在安全阈值内,你可以带他回去了。”说到这里,柳夜顿了顿,随后又补充道,“不过他的精神图景受损不轻,之后至少还要再来我这里做两次深度精神疏导,否则有再次崩溃的风险。”
楚月:“明白。”
楚月走到床边,将兰姆背到了背上。临走之前,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询问柳夜:“这次怎么没看见你手底下那个童工?”
柳夜正在整理仪器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因为他背对着楚月,所以楚月无从得知他此刻的表情。
柳夜整理器械发出的轻微碰撞声在寂静的医疗室里显得格外清晰。过了两秒,他才用一种听不出太多波澜的、近乎随意的语气回答道:“哦,你是说梧桐吧?他最近有点私事,所以请假了。”
楚月探究的目光在柳夜身上扫了个来回,似乎在寻找什么破绽,感受到楚月的目光,柳夜的喉结微微滚动,状似不经意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楚月收回了目光,淡淡回答道:“红三。”
38. 荆棘玫瑰2
“红三吗,”柳夜转过身,若有所思地看向楚月,“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
“红三这个名字在边际星很常见,”楚月没给柳夜继续追问的机会,“我先走了,明天再来找你。”
说罢,楚月便背着兰姆离开了黑市。
夜风微凉,吹拂着楚月染血的面具和衣襟。背上的兰姆异常安静,只有偶尔抑制不住的细微抽噎泄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情绪。滚烫的液体无声地浸湿了楚月背部的衣衫,楚月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衣料上逐渐蔓延开的湿热。
楚月张了张口,安慰的话语卡在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她经历过太多黑暗,唯独对安抚别人的悲伤感到无措。最终,她只是沉默地收紧了手臂,将背上的少年托得更稳,一步一步,踩着路灯下摇曳的光影,穿行在寂静的街道上。
楚月将兰姆带回了自己家中,将兰姆安置在了卧室的床铺上。
兰姆刚一沾到床铺,便将脸深深地埋进了枕头里,肩膀依旧不停地抽动着。楚月打开终端,将自己和兰姆平安到家的消息告诉了陈莺。
陈莺的消息很快就传了过来:[你们没事就好,我这边也已经处理好了。]
紧接着,楚月的个人账户收到了入账三万星币的提示。
【红三】:[为什么转给我这么多钱?]
【陈莺】:[我从那些混混身上搜到不少好东西,估值大概六万,咱们两个一人一半。]
【红三】:[谢了。]
【陈莺】:[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陈莺】:[对了,格蕾丝在我这里,等到兰姆状态好一点的时候你再把他带过来吧。]
【红三】:[好。]
看着床上蜷缩成一团、无声地宣泄着悲伤的兰姆,楚月的目光沉了沉。她走到床边,低声对兰姆道:“我出去一趟,你好好休息。”
过了几秒,床上才传来一声气若游丝的“嗯”,似乎是怕楚月没听见,兰姆的脑袋又在枕头上点了点。
由于吕一精神体的肆虐,兰姆曾经温馨的小家已经彻底沦为废墟。楚月无视了呛人的粉尘和倾倒的墙壁,谨慎地在瓦砾堆中翻找着还能用的东西。倒塌的衣柜被埋在下面,里面塞满了旧衣物和一些生活用品。
楚月将衣柜翻过来,将里面还能穿的衣服一件件挑拣出来。突然,一抹亮眼跳跃的粉红色闯入了楚月的视线。
楚月将那件粉红色的衣服从衣物堆中扯了出来,那是一件亮粉色的无袖T恤,胸前的位置还印着一颗骷髅头,整件衣服的设计带着点叛逆的酷劲儿,分明是红三会一眼看中的那种风格。
这件T恤领口的标牌还完好无损地挂着,显然还一次都没穿过,如果楚月没猜错的话,这件衣服应该是兰姆出事前刚买回来,准备送给她的礼物。
楚月捏着T恤薄薄的布料,指尖轻轻擦过冰冷的标牌,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了。
她默默地将粉色骷髅衫仔细叠好,将这件骷髅衫和其他兰姆的衣物一起打包,随后带回了自己家。
此时兰姆已经再次睡了过去,楚月将带回来的衣物检查后丢进洗衣机,在一件棕色外套的口袋里,楚月发现了一张兰姆和格蕾丝的合照。
楚月将那张合照擦干净以后放到了桌子上,在洗衣机被塞满以后按下了开机键,自己则是进入了浴室洗澡。
洗完澡后,楚月换了身干净衣服,再次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楚月去商场买了张折叠行军床,随后又给兰姆买了些日常要用的生活用品和几身合适的衣服。最后,她又买了一盒价格不菲、能在短时间内快速补充能量的特级营养液。准备离开商场的时候,楚月脚步一顿,又顺手买了个新的淋浴喷头,用以替换家里那个出水极不稳定的旧家伙。
楚月回到家的时候,兰姆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楚月从衣服里拿出来的旧照片。
兰姆并没有继续哭,只是目光直勾勾地、近乎执拗地盯着手中的照片。听到开门声,兰姆放下照片抬起头,用沙哑的声音开口道:“红姐,你回来了。”
“嗯,刚刚去商场买了点东西。”
楚月离开的这段时间,兰姆已经将自己收拾干净,并且将速干洗衣机里洗好的衣服全部叠好放在了床边,楚月有些意外地看着床边的衣服,走过去摸了摸兰姆的脑袋:“辛苦了。”
“红姐,”兰姆用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看着楚月,“奶奶呢?”
“奶奶在你莺莺姐那里,”楚月道,“如果你想去看奶奶的话,那我明天就带你去。”
兰姆:“嗯。”
就在楚月准备把折叠床展开的时候,兰姆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口:“红姐,你教我用匕首吧。”
楚月手下的动作一顿,几乎是下意识地问:“你不想练剑了吗?”
兰姆沉默了。几秒钟的空白像沉重的铅块砸在两人之间。他的目光低垂下去,又缓缓抬起,看向那几柄悬在墙上的匕首,眼神里最后一丝属于孩童的光芒似乎也在暗下去。
“不想了,”许久,兰姆终于开口,“剑……不实用。”
的确,在绝对的暴力和瞬间的生死面前,讲究姿态和节奏的剑术,确实显得苍白无力。
楚月读懂了兰姆眼神里深藏的、被痛苦淬炼出的残忍觉悟。她没有说什么,只是走过去,拿起一支刚刚买回来的特级营养液,拧开盖子,递到了兰姆面前。
“我可以教你怎么用匕首,”楚月道,“但你要先把身体养好。”
闻言,兰姆立刻接过楚月手中的营养液,仰起头,毫不犹豫地将那管粘稠却蕴含着强大能量的液体灌了下去。一滴暗红色的液体沿着他的嘴角滑落,他迅速抬手擦掉,眼神里的急切几乎带着某种狠厉。
看着兰姆喝完三支特级营养液之后,楚月沉默地开始整理新买的东西——铺好行军床,换好淋浴喷头,将新买的衣服和营养液放到了兰姆伸手能够到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楚月的精神也逐渐松懈下来。简单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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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楚月疲惫地在行军床上倒了下去,头刚一沾枕头,意识便迅速沉入了黑暗。
然而黑暗并非意味着安宁。
楚月再次梦到了那片洁白得刺眼的空间。巨大的休眠舱内,无数冰冷的针头如同贪婪的水蛭,深深扎进她的血管。眩晕感伴随着血液被强行抽离的痛苦袭来,楚月强打着精神,将自己的视线聚焦在了一位离自己最近的研究员身上。
那名研究员穿着白大褂,此时正在俯身检查仪器,在他露出的后颈处,一个无比眼熟的图案清晰地烙印在皮肤上——
那是一个缠绕着黑色荆棘的玫瑰纹身,图案与柳夜手臂上曾经出现过的那个一模一样。
楚月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背脊渗出一层冷汗。
噩梦带来的恐惧感尚未消散,耳边却传来另一阵压抑而痛苦的喘息。
楚月侧过头,一旁的兰姆同样睡得极不安稳。男孩的眉头紧紧锁着,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他的嘴唇不断翕动,发出破碎而模糊的呓语。
“奶奶……求求你不要走……”
楚月坐起身,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又将一条干净的毛巾打湿后走到兰姆身边,轻轻擦去了他额头的冷汗。
冰冷的触感似乎让兰姆稍微安稳了一些。看着兰姆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的痛苦面孔,楚月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无力感。
要是她身边现在有个向导就好了。
那样,兰姆失去至亲的悲伤情绪就会被抚平,而自己那些如黑色沥青般不断涌上来的粘稠噩梦,或许也会被彻底驱散。
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让楚月想到了白天在全息投影上见过的,那个站在庆典高台上光芒万丈、冷峻而强大的身影。
其实沈星会代表联盟发言楚月并不意外,毕竟他形象好气质佳,迷弟迷妹遍布九大星系。就是当初沈星还是联邦上将的时候,也经常会代表联邦出席各种会议,替耶鲁德那个死老头撑场面。
楚月知道,作为在星际战争中做出了重大贡献,而且还幸运地活下来的将领,沈星此时必然处于高位,可是沈星究竟站在了多高的位置,楚月却并没有仔细想过。
而且在楚月阵亡的时候,星际联盟还没有成立,所以现在有关联盟的制度体系楚月并不了解,不同官职的人手中所掌握的具体权力楚月也没有明确的概念。
此时,楚月突然想起了沈星被印在联盟面值最高的纸币上的这件事,一个大胆而令人心悸的猜测,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楚月混乱的思绪。这个猜测让她呼吸一窒,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为了验证,或者说为了粉碎这个过于荒谬的念头,楚月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急迫的求证心理,拿起了放在床头的个人终端。
幽蓝色的悬浮光屏在黑暗中无声地亮起。楚月伸出指尖,将指腹悬停在光屏的搜索框上方。随后,她输入了那个早已在她心中盘旋多时的名字——
沈星。
39. 荆棘玫瑰3
当楚月按下确认的那一刻,海量的搜索结果弹了出来,瞬间淹没了整个光屏。
#执政官沈星在联盟百年庆典上的讲话#
#执政官沈星视察第三星系重建工程#
#执政官沈星的日常:每日工作十八小时已成常态#
#细数那些年执政官沈星力挽狂澜的瞬间#
#第七星系负责人表态:第七星系会永远追随执政官的脚步#
楚月快速滑动着屏幕,目光扫过一条条标题和内容摘要。星网上几乎没有任何沈星的负面消息,对于沈星这位执政官都是清一色的赞誉与敬仰。
她随手点开一个讨论热度极高的帖子,默默地看了起来。
【星辰矿工】:[执政官大人是真的刚,百年庆典这么喜庆的日子也不忘点某些人,感觉某些渣滓马上就要倒大霉了。]
【西西弗嘻嘻】:[话说执政官大人是真劳模啊,从战争年代到和平重建,就没见他休息过。]
【怪虫虫肉干】:[你以为你现在的好日子是怎么来的?还不是因为执政官大人在替我们负重前行!]
【小沈棒棒哒】:[说到这个我又想起星际战争时候的事了,当时虫族都快啃到我家门口了,要不是执政官豁出性命去游说帝国和联邦联手,我现在应该已经变成一坨虫族便便了。]
【叮叮当】:[当初执政官让重黎军到第六星系支援的操作真的很绝,感觉没有这一手联邦已经寄了。]
【我是大明星】:[何止啊!战后重建才是真的折磨人。执政官大人可是跑遍了九大星系所有具有重建价值的星球,亲自盯着安置点建设,调配资源。听说他办公室的灯就没在凌晨两点前熄过!这叫什么?这叫心系苍生!!]
【沃尔第一狂徒】:[最服气的是他居然能镇住第八星系的那帮刺头兵痞,当年那谁谁在的时候第八星系的人多狂啊,什么时候把联邦人放在眼里过,结果现在还不是被他管得服服帖帖!]
【长刀染血】:[服服帖帖不至于,不过执政官大人是真的很得民心了,不然不可能拿到第八星系的全部选票。]
【可可豆啊豆】:[我还记得执政官大选结果出来的时候老耶的脸都气绿了哈哈哈,什么叫众望所归?这就叫众望所归!]
【柔弱女侠】:[执政官大人YYDS!联盟有他我是真的安心!]
楚月心情复杂地浏览着帖子里的言论。虽然星网上的网友们关注点各有不同,但是他们表达出的核心意思却完全一致:沈星是力挽狂澜的英雄,是勤政爱民的领袖,是众望所归的掌权者。
楚月退出了帖子,在搜索框又输入了“执政官”三个字。
在看完执政官的职能介绍后,楚月才意识到这个头衔的分量,远超她之前的想象。
执政官——整个星际联盟、乃至九大星系的最高掌权人。
楚月突然回想起之前与沈星共事的那些片段,那个冷静、理智、待人显得有些疏离的联邦上将,似乎与眼前这个被神化、被亿万民众顶礼膜拜的执政官形象,产生了难以弥合的割裂。
“执政官……”楚月轻声咀嚼着这个称呼,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光屏上沈星站在庆典高台上、俯瞰众生的那张脸。
他确实做出了无人能及的贡献,这一点楚月承认。但权力……楚月并不觉得沈星是一个贪恋权力的人。当年在联邦,沈星更像是被耶鲁德推出来平衡各方势力的棋子,而非棋手。可如今,他却成了执棋人,站在了权力的巅峰。
看不透。楚月的心底泛起一丝异样。曾经的死对头,如今已经成为了云端之上的存在,而她,却在边际星的垃圾堆里挣扎求生。一种隐秘的、带着酸涩的嫉妒和不甘悄然滋生。
如果她当初没有死,没有成为被抹去的“意外”,凭借她过往的功绩,是不是此刻正站在沈星的身边,甚至比他更高的位置?
这个念头让楚月微微一惊,可内心深处那份被历史遗忘、被命运捉弄的不服气,却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楚月再次清空了搜索框,指尖带着点莫名的赌气意味,敲下了自己的名字。
搜索结果的页面刷新了。
寥寥数行,简洁得近乎冷酷。
楚月(已故):帝国上将,曙光计划核心执行人。于星际战争末期因精神力失控意外身亡。
没有生平细节,没有具体功勋,没有悼念缅怀。只有冰冷的“已故”标签和那场被定性为“意外”的死亡。
楚月不死心地尝试搜索关于自己阵亡时的具体细节,然而页面跳转后显示的却是一片空白。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她存在的痕迹彻底抹除,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楚月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带着自嘲的冷笑。既然官方渠道被堵死了,那……暗网呢?
楚月按下了终端侧面隐蔽凹槽处的开关,激活了能够连接暗网的特殊芯片,随后又点开了一个幽灵图标的软件,将卖终端的老板告诉她的密钥输了进去。
按下回车键的那一刻,幽灵图标瞬间溶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黑色背景。界面中心的位置,一个由绿色代码构成的骷髅头不断地旋转、变大,最终在即将触碰到屏幕边缘的时候停了下来。
骷髅头停住以后,两道血泪从其空荡荡的眼眶中流出,最终组成了一行血红色的警告。
【你已踏入暗网,请谨慎行事,深渊之眼注视所有。】
随后,光屏上开始快速地滚动连接信息,片刻之后,匿名通道建立完成。骷髅头化作无数光点消散,映入眼帘的是各式各样的非法交易广告和隐秘论坛的入口。
楚月知道,她要找的答案,或许就藏在这片数字泥沼的某处。
楚月点进了一个军事板块的匿名论坛,再一次输入了自己的名字。
暗网上的搜索结果比官方多了一些,但也极其有限。大部分是些陈年旧闻的碎片拼接,夹杂着各种流言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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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月才是真正的战力天花板吧,杀起虫族来跟砍瓜切菜似的,可惜脑子不正常,最后把自己给炸了。】
【鬼知道她当初到底是怎么死的,官方说她是因为精神力失控死的,我看未必!说不定就是因为她太强碍着了某些人的眼,所以才被联邦那边的人给灭口了!】
【要是她活到现在,执政官那个位置还指不定让谁坐呢,只可惜,疯得早死得惨。】
【我看还是别了,到时候她一发疯谁都别想活了。】
【加一,我可不希望联盟的执政官是一个精神病。】
【据说她精神力爆炸的时候死了好几万人,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假的吧,这要是真的她还算是人类吗?】
【可是虫母不就是她杀的吗?杀掉虫母也不像人类可以做出来的事情吧?】
【别听第八星系的人给她吹了,虫母要真是楚月杀的,联盟官方怎么可能不说明?】
【怕这件事威胁上头那位的地位喽。】
【而且这事要是真的,那她失控杀了好几万人的事也等于变相实锤了。】
……
论坛上的信息依旧浮于表面,人们的话语间充斥着对她“精神病”身份的臆测和对其“武力值”的推崇或恐惧。
楚月感到一阵烦躁,这么多消息看下来,有用的信息几乎为零。就在她准备关闭暗网时,屏幕中央突然弹出一个新的对话框,设计得如同滴血的邀请函:
【厌倦了表面的垃圾信息?渴望触及世界的核心真相?开通“深渊之眼”VIP服务,解锁一手绝密情报、尘封档案、幕后交易!权力、财富、秘密,尽在掌握!初级VIP仅需:500,000星币。】
想到自己干瘪瘪的钱包,楚月无奈地点击了右上角的红叉,就在支付页面消失的瞬间,一个狰狞的幽灵图标突然显现,随后又化作了仿佛由凝固的鲜血写成的扭曲字体,对楚月发出了无声的嘲讽:
【再!见!穷!鬼!】
四个大字,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鄙夷,占据了整个屏幕,持续了足足三秒才缓缓隐去。
“……”
被邪恶幽灵猝不及防地贴脸嘲讽后,楚月感到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她猛地将终端扣在行军床上,深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那股被冒犯的怒意。
算了,跟一个虚拟图标置什么气。
楚月重新拿起终端,这一次,她没有再搜索跟自己有关的信息,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与沈星和第八星系有关的消息上。幽蓝的光映着她疲惫而凝重的侧脸,她就那样沉默地、不知疲倦地浏览着,试图从字里行间拼凑出这百年间权力更迭的轨迹,以及那个曾经熟悉、如今却无比陌生的“执政官”的真实面貌。
这一看,便是一夜。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一宿没睡的楚月去洗手间洗了漱,给还在沉睡的兰姆留了张字条,自己则背起编织袋,走向了熟悉的垃圾场。
40. 荆棘玫瑰4
陈莺的语气带着试探,也带着某种现实主义的冷酷。
楚月沉默了几秒。五十万星币的诱惑力是巨大的,尤其是在边际星。有了这笔钱,她和兰姆的生活会轻松很多,她想的话,甚至能够立刻开通暗网那个该死的VIP……
她的目光越过陈莺,落在了兰姆身上。男孩正用袖子胡乱擦着眼泪,瘦小的背影对着奶奶的棺椁,整个人充满了无助和悲伤。
楚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挣扎和动摇已经消失,只剩下一种近乎磐石的平静。
“不用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和坚定,“麻烦你把格蕾丝的腺体放回去吧。”
陈莺看着楚月坚定的眼神,又看看沉浸在巨大悲伤中的兰姆,最终叹了口气,脸上多了些理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好吧,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
陈莺小心地打开装着格蕾丝腺体的冷藏盒,将那块血淋淋的腺体重新放回了格蕾丝颈后的位置。
三人一同商议了安葬格蕾丝的事宜。很快,一处相对僻静、能望见港口方向的小山坡上,一座小小的新坟立了起来。
没有华丽的仪式,只有楚月、兰姆和陈莺三人。兰姆将一朵在垃圾堆缝隙里顽强生长的、不知名的小野花轻轻放在坟前。楚月和陈莺沉默地站在兰姆身后,风卷起沙尘,呜咽着掠过这片荒芜之地,像是低沉的哀歌。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轨迹,却又悄然发生了改变。楚月依旧每天去垃圾场翻找有价值的垃圾,卖给陈莺换取星币。而她收下的小弟红五,此时已经展现出了惊人的狗腿子天赋。
收下红五的第二天,楚月的小屋门口就开始出现一些“意外之喜”:有时候是一袋尚未过期的合成肉干;有时候是几瓶干净的饮用水;有时候甚至是商场特供区才有的新鲜水果。除此之外,红五带着他手下那几个小弟,隔三差五就会“路过”楚月的家门口,殷勤地询问楚月有什么吩咐,实在没活干的时候就会把楚月的家门口打扫得干干净净。
楚月起初并不习惯,甚至有些警惕。但红五把“分寸感”拿捏得极好,东西放下就走,绝不纠缠,帮忙也是点到即止,恭敬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让人很难真的板起脸拒绝。
更为难得的是,红五说自己会带小孩也不是假话,自从红五出现,兰姆的心情的确比之前好了不少。
不得不说,红五这个人虽然打架水平一般,但确实算得上是一位有头脑的混混。当他察觉到楚月并不反感他打着“红姐小弟”的旗号行事时,立刻开始有意识地“代表”楚月在各处活动。
那些曾经被楚月打散、或惧怕楚月威势的混混帮派,眼见红五与楚月越走越近,纷纷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巴结红五,成了他们接近楚月、寻求庇护的唯一途径。一时间,红五成了块香饽饽,各路人马挤破了头想要加入他所在的、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红五来者不拒,但严格奉行楚月定下的“不烧杀抢掠,欺负弱小”的准则,并大肆宣扬这是“红姐的规矩”。
很快,红五的帮派如同吹气球般膨胀起来,一跃成为附近最大的帮派势力。为了彰显与“红姐”的紧密联系,红五干脆将帮派名字改成了简单粗暴的“红帮”,帮内成员更是掀起了一股“染红热”,几乎人人都顶着一头深浅不一的红发,脚蹬夸张的铆钉靴,有几个狂热的帮派成员甚至直接改了姓氏,对外自称“红XX”,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跟红姐“关系匪浅”。
楚月对此心知肚明,但眼下红五这种狐假虎威的行径带来的清净和实际好处,让她选择了默许。
***
“这是我给这个小家伙做的最后一次精神疏导,他要是再不痊愈,我可就要收费了。”
“嗯。”
黑市内,兰姆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柳夜闭目凝神,精神力游丝温和地包裹着兰姆的意识,进行着深层的疗愈和安抚。确认柳夜已经完全沉浸在精神疏导中,对外界的感知程度降到了最低,楚月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她无声地站起身,像一道影子般在柳夜这间堆满了各种药品的治疗室中移动。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药材和化学试剂的味道,但她要寻找的是用于伪造纹身的颜料和印章的气息。哨兵的敏锐嗅觉帮她过滤掉了各种无用信息,终于,在靠近一个不起眼的多层抽屉柜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独特气味的颜料味道被她捕捉到了。
楚月走到柜子前,目光落在中间一个带锁的抽屉上。锁是精巧的机械结构,但难不倒她。她回忆着兰姆曾经教给她的那些“小技巧”,从口袋里摸出一段早已准备好的细铁丝,手指稳定而灵巧地将铁丝前端弯折成合适的角度,轻轻探入锁孔。
楚月的精神高度集中,指尖传递着锁芯内部最微弱的反馈。几秒钟后,随着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咔哒”轻响,锁开了。
她迅速拉开抽屉,里面果然躺着一枚材质特殊的印章和一个装着特殊颜料的小盒子。楚月毫不犹豫地将印章和颜料取出,撸起袖子用印章在自己的手臂上伪造了一个假纹身,随后小心翼翼地将印章和颜料放回原位,关上抽屉,将锁芯复位。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发出任何足以惊动柳夜的声音。
楚月刚在原来的位置坐好,柳夜便缓缓睁开了眼睛,额头上还带着精神力过度消耗后的薄汗。他看着楚月,露出一个职业化的温和笑容:“这次的精神疏导很顺利。小家伙的精神图景比之前稳固多了。”
楚月:“辛苦了。”
“没什么。”柳夜起身将楚月和兰姆送到门口,“希望你以后再来找我办事的时候,不会再拿枪指着我。”
楚月:“我尽量。”
送走楚月和兰姆后,柳夜喝了一支营养液补充能量,随后拿起了桌子上的书,就在这时,他的终端突然响了。
柳夜面上闪过一丝看书兴致被打搅的不快,但在看清来电人是谁后还是接通了终端:“喂?”
“柳老板,最近生意怎么样?”终端那头的人声音粗犷,说起套近乎的话时带着一种莫名的生硬感。
“还行,”柳夜道,“严虎,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其实是这样的,最近我手底下有一批人开着回收车到垃圾场回收机甲材料,结果到现在都没回来,想让你帮忙留意一下有没有什么消息。”
柳夜:“为什么找我?”
严虎:“当然是因为柳大老板在黑市人脉广,消息比别人灵通了。”
柳夜被严虎奉承了一番也不好再拒绝,转而追问起了细节:“那群人什么打扮?有没有什么显眼的特征?”
严虎:“别人我不好形容,不过领头的人叫绿毛龟,染着一头绿头发,应该还挺好认的。”
柳夜:“OK,等我这边有消息了第一时间通知你。”
“哦对了,差点忘了正事,”严虎道,“荆姐最近头又痛了,她叫我告诉你一声,叫你赶紧回去给她做精神疏导。”
闻言,柳夜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回去。”
挂掉电话后,柳夜走到了存放印章的抽屉前,刚把抽屉打开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是一个对于物品摆放角度和不同物品之间的摆放距离都有严格要求的人,所以尽管抽屉里的东西在外人看来可能跟之前并没有什么差别,但柳夜就是知道,自己的印章被人动过了。
锁定嫌疑人的过程并不难,毕竟他的治疗室这几天也只招待了楚月跟兰姆。
此时他又想到了严虎刚刚提到的绿毛龟等人失踪的事,联想到楚月前几天浑身是血地带着兰姆来找他,心中顿时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测。
如果,如果那些人真是红三杀的……
想到这里,柳夜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楚月成功混进荆棘玫瑰总部,以她的实力,必然会在基地内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可如果他现在向总部示警,就必须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有人要用假纹身潜入。那样的话,他伪造纹身的事就瞒不住了。
荆棘玫瑰的首领荆墨,也就是严虎口中的“荆姐”,平生最痛恨的就是背叛和欺骗,尤其是这种挑战她权威、擅自改动“标记”的行为。
毫无疑问,荆墨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柳夜在房间内焦躁地踱步,内心天人交战。一边是可能给基地带来大麻烦的楚月;一边是心狠手辣的荆墨。
不管了,两害相权取其轻!
基地的秘密决不能暴露,而且提前给荆墨示警的话,或许还能将功抵过!
柳夜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夹杂着绝望的狠厉。他颤抖着手,重新拿起终端,拨通了严虎的号码。
“呦,柳大老板,这么快就有绿毛龟的消息了?”对面传来一个略带戏谑的男声。
柳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声音平稳:“……不是绿毛龟的事,是另一件事。”
“有人可能会使用伪造的纹身,试图潜入我们的基地。”
对面沉默了几秒,语气变得冰冷而危险:“我们的纹身可不是那么好伪造的,还有,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柳夜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自己无法再瞒下去:“……因为那个人,用的是我做的印章。”
“呵。”对面传来一声冰冷的嗤笑,语气中充满了讽刺和了然,“原来如此。柳夜,你胆子不小啊?敢私下伪造帮派纹身?等着挨处置吧!”
“这件事之后再说,你们一定要加强防备,那个人非常危险!”柳夜急切地补充。
“知道了。我们会‘好好’招待这位不速之客的。至于你……哼!”对方说完,毫不客气地挂断了通讯。
听着终端那边传来的忙音,柳夜像被抽干了力气般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另一边,楚月深知自己的气质与向导相差甚远,为了降低自己被拆穿的几率,她走进了一家货品齐全的商场,目标明确地购置了一顶柔顺的栗色长卷发假发和一条款式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接着,她找到了商场中一个提供化妆服务的摊位。
摊主是个打扮精致、说话带着点娇嗲尾音的男性化妆师,见楚月坐下,立刻热情洋溢地招呼:“哎呀,姐妹想化个什么风格的妆容呀?”
“看起来……温柔一点的。”楚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害。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化妆师捏着兰花指虚虚地朝楚月点了一下,转身拿起化妆品开始在楚月脸上施展魔法。
二十分钟后,楚月看着镜中的自己,几乎已经认不出这是谁的脸。
这位男性化妆师的手艺确实高超,或者说,他对“温柔甜美”的理解精准得可怕。楚月原本凌厉的面部线条被修容彻底柔化,棕色眼线勾勒出圆润无辜的眼型,眼影是温柔的蜜桃色,巧妙地掩盖了眼角原有的锐利;腮红在苹果肌上晕开,营造出健康的红晕;最绝的是嘴上粉嫩水润的唇釉,把楚月的嘴唇衬得像是初绽的花瓣,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
那顶栗色假发被化妆师精心打理过,一部分编成了精巧的小辫子,在发间交织,交汇处点缀着细小的、亮晶晶的发饰,在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经过这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造之后,现在的楚月看起来精致、无害,甚至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脆弱感。
“哇哦~”化妆师对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拍了下手,再一次捏起了兰花指,“姐妹,你现在简直就像公主一样美!”
“我猜你应该是去约会吧?放心大胆地去!就凭这张完美的脸,所有人都会爱上你的!”
楚月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又甜美的“向导”,嘴角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谢谢。”
不过爱上她的话,应该和爱上死神没什么区别。
付了钱之后,楚月迅速离开商场,回到了家中的小屋。她换上白裙子,对着镜子最后确认了一下妆容效果,随后又检查了一下手臂上的纹身。
“红,红姐?”刚刚进屋的兰姆疑惑又震惊地看向楚月,“真的是你吗?”
“是我,”楚月对着兰姆交代道,“我出去办点事,晚上就回来。”
“你……”看着楚月的装扮,兰姆有些不确定的问,“是要去约会吗?”
楚月:“……嗯。”
兰姆:“……跟红哥?”
楚月:“……嗯。”
“哦,”兰姆突然露出了一个“我懂得”的表情,“祝你们玩得开心~”
楚月:“……好。”
应付完兰姆,楚月又给红五发了条信息“串供”,出门后又故意让裙摆在地上蹭了些灰,随后又把头发弄得稍微凌乱一些,这才走向那片熟悉的垃圾场。
当楚月以这副柔弱小白花的形象出现在垃圾堆边缘时,立刻吸引了无数拾荒者的目光。
或许是因为红三的长刘海总是遮着脸,又或许是因为现在这片垃圾场没人敢端详红三的长相,总而言之,没人把眼前这个看起来美丽又脆弱的女孩跟杀人不眨眼的红三联系在一起。
“向导?那是向导吧?”
“我的天,垃圾场居然有向导?”
“活的!我终于见到活的向导了!”
“她看起来好可怜啊,怎么到这儿来了?”
“她胳膊上……那是荆棘玫瑰的标记?”
议论声中充满了惊讶、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楚月低着头,心里却在想:自己是不是有点用力过猛了?
不会招来别的麻烦吧?
就在楚月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穿着工装、手臂上印着荆棘纹身的方脸男人朝她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讶异和一丝殷勤:“这位……小姐?你怎么会一个人来这种地方?”男人的目光扫过楚月手腕上的纹身图样,态度更恭敬了几分。
楚月做作地用手指捋了捋耳后的假发,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点茫然和委屈:“我也不知道,好像是被人敲晕带过来的……我原本是要回总部的。”她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点无助。
“回总部?”方脸男人眼睛一亮,立刻拍着胸脯道,“害,这个好办,我们就是总部派出来回收机甲材料的,正好要回去!我带你一程!”
“啊?”楚月微微睁大眼睛,显得既惊喜又有些不好意思,“那……那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顺路的事儿!”方脸男人豪爽地摆手,转头对旁边一个小弟喊道,“喂,你!去后面那辆车跟阿强他们挤挤!”
被指到的小弟有点不情愿:“老大,一辆车就两个座,没空位啊……”
“让你去就去!废什么话!”方脸男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又换上殷勤的笑容,亲自为楚月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小姐,您请坐!”
楚月柔声道了谢,坐进了回收车的副驾驶座。车子启动,很快驶离了垃圾场。
路上,方脸男人显得很健谈,主动向楚月介绍自己的外号叫“阿方”,在帮派里只是个跑腿打杂的低级成员,精神力更是垫底的F级。
“唉,要不是绿毛龟带人出来收货以后就没了音信,这肥差也落不到我头上。”阿方语气里带着点虚假的遗憾和真实的得意,随即又压低声音道,“照我说啊,绿毛龟和他手底下那帮人应该是已经死了。”
阿方说完这句话以后,突然又意识到在一位温柔又富有同理心的向导面前说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不太合适,连忙尴尬地笑了笑:“咳咳,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
车内沉默了一会儿。阿方偷偷瞄了几眼身边安静坐着的“向导”,心里像是有蚂蚁在爬。终于,他鼓起勇气,带着强烈的期盼开口:“那个……小姐,其实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嗯?”楚月侧过头,眼神“清澈”地看着他。
“我……我是个哨兵,虽然等级很低,但五感还是比普通人敏锐的。这脑子时间长了不梳理,就一直嗡嗡地响,感觉特别难受。”阿方有些局促地搓着手,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可是以我现在的级别,在帮派内还没资格申请向导……”
“今天能遇上您是我的荣幸,看在咱们两个还算有缘的份上,您看您能不能……帮我稍微做一下精神疏导?”
“就一小会儿就好,我保证不耽误您太多时间!”阿方的眼里充满了卑微又狂热的期待,仿佛楚月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楚月心里咯噔了一下。精神疏导?她一个哨兵怎么可能会这个?
用精神力把别人的精神图景捣碎她倒是很擅长!
楚月面上维持着平静,甚至挤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我只是最低级的向导,刚刚觉醒不久,精神疏导还不是很熟练,即便给你做了疏导也可能没什么效果……”
楚月说着,放在腿上的手已经不着痕迹地滑向了绑在大腿外侧的枪套。
“没关系!没关系!能缓解一点点我就感激不尽了!”阿方完全没察觉到危险,依旧满脸热切。
楚月别无选择。她只能硬着头皮,学着记忆中那些向导的样子,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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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有些僵硬的手,轻轻按在了阿方的额头上。她的精神力带着哨兵特有的锐利和攻击性,根本不适合做疏导,此刻只能强行收敛,模拟出一种极其微弱、近乎无效的“安抚”波动。同时,她另一只手的手指已经悄然扣在了冰冷的枪柄上,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爆发的冲突。
出乎意料的是,仅仅过了十几秒,阿方就睁开了眼睛,脸上充满了惊喜和不可思议的舒爽感:“哇,真的太舒服了!感觉就像大夏天喝了一大杯冰水,脑子一下子清亮了!谢谢您!太感谢您了!”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看向楚月的眼神简直像在看救世主。
楚月:“……”
楚月默默收回手,也悄悄松开了握枪的手指,心中感到无比荒谬。这算什么?歪打正着?还是F级哨兵的感知已经迟钝到连这么拙劣的模拟都分辨不出,纯粹是心理作用?
“不客气。”楚月只能继续保持微笑。
几小时后,回收车抵达了一处戒备森严的太空港口。港口中停着几艘经过改装的飞船,几个笨重的工程机器人正忙碌地将回收车上的废旧机甲残骸搬运到其中一艘最大的飞船上。阿方给自动驾驶模式的回收车下达了停车指令,随后下车打开了楚月这边的车门,殷勤地引着楚月走向飞船的入口。
就在楚月准备踏上舷梯时,一个穿着和阿方同款工装但眼神比阿方锐利许多的守卫拦住了她,朝着她伸出手道:“通行证。”
楚月心下一紧,面上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慌乱:“我的通行证好像弄丢了……”
守卫:“没有通行证不能上飞船。”
阿方立刻上前一步,挡在楚月前面,陪着笑脸对守卫说:“阿毛,这位是咱们总部的向导,路上出了点意外才流落到垃圾场那边,是我碰巧遇上带回来的。通行证估计在半路上掉了,你要不通融一下?你看这纹身,货真价实的!”阿方说着,指了指楚月手臂上的玫瑰纹身。
被阿方叫做阿毛的守卫皱着眉头,仔细看了看楚月的纹身,又看了看一脸恳切的阿方,最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进去吧!下不为例!”
“谢了啊兄弟,回头请你喝酒!”阿方连忙道谢,带着楚月进了飞船。走了两步,他又觉得不对劲,将守卫拉到一边问:“不对啊兄弟,今天怎么查这么严?以前没见你跟我们要过通行证啊?”
守卫瞥了他一眼,也压低了声音:“上头刚传下来的紧急通知,说是有人想用假纹身混进来搞事,让我们都盯紧点。”说到这里,守卫撇了撇嘴角,语气中带着点不屑,“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听说有人已经带着能洗掉假纹身的药水去总部了,等到了总部那边还有一道检查。哼,想蒙混过关?门儿都没有!”
阿方恍然大悟道:“哦哦,原来是这样!”他正想再问两句,守卫已经不耐烦地催促:“行了,赶紧过去吧,告诉那个向导,让她回自己位置坐好,马上要关舱门了!”
“没问题!”阿方连连答应,转身打算去找楚月。然而,就在他和守卫说话的这片刻功夫,刚才还站在舷梯旁穿着白裙的栗发“向导”,已经如同水汽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阿方茫然四顾,忍不住喃喃道:“人呢?”
与此同时,一架私人飞行器悄无声息地降落在了一个由废弃空间站改造而成的海盗基地内。
基地外部布满了斑驳的修补痕迹,内部通道错综复杂,光线昏暗,粗大的线路如同血管般裸露在墙壁和天花板上,偶尔冒出几个银白色的火花。
柳夜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地穿行在迷宫般的通道里。他通过了数道严格的身份验证和搜身检查,冰冷的扫描光束和守卫审视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最终,他被带到了基地深处一个格外特别的区域。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露出了门后一个布置得异常奢靡的房间。
房间内部,一张宽大的猩红色丝绒沙发上,一个戴着华丽金色面具的女人正慵懒地斜倚在上面。面具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张颜色如鲜血般浓烈、饱满而危险的红唇。女人穿着一件深紫色的丝绒长裙,剪裁贴身,勾勒出丰腴性感的曲线,裙摆如同流淌的紫罗兰色瀑布,铺陈在深色的地毯上。即使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慵懒又极度危险的气息。
“柳夜,你来了。”女人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勾人心魄的磁性,尾音微微上扬,像带着无数小钩子,听在耳中能激起一阵过电般的酥麻感。
然而这声音落在柳夜耳中,却只让他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努力压下身体的颤抖,低着头,用最谦卑谨慎的语气回应:“是。”
“过来,”女人抬起一只雪白的手,随意地勾了勾手指,指尖的黑色长指甲在幽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给我做精神疏导。头又痛了。”
柳夜不敢有丝毫迟疑,他顺从地走过去,在沙发旁单膝跪下。他小心翼翼地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如同最轻柔的触手,探入女人那庞大而混乱、充满暴戾与阴郁的精神图景中,开始艰难地梳理和安抚。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鬓角。他能感觉到对方精神图景中传来的巨大压力和痛苦,每一次梳理都像是在雷区行走。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柳夜收回精神力,疲惫地微微喘息,心中却更加忐忑不安。
果然,女人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睛直直地落在柳夜身上,红唇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声音依旧慵懒,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说说吧,那个假纹身……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夜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对不起,”柳夜低下头,尽量将姿态放得更低,“我不该忤逆您。”
荆墨没说话,将桌上金属盒的盖子打开,里面是一个链接着绝缘长把手的、玫瑰样式的印章,整体呈金属质地,印章的部分看上去与柳夜伪造的那枚印章十分相似,区别只在于质地和温度——与其说荆墨手中拿着的是一个带把手的印章,倒不如说那是一块有着玫瑰纹样的、烧得通红的烙铁。
“柳夜,”女人的声音毫无音调起伏,“你知道该怎么做。”
柳夜抿着唇,跪地的姿势缓缓从单膝变成了双膝。他脱掉了上身的白色衬衫,将精瘦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
随着“刺啦”的响声,烧得通红的印章狠狠按在了柳夜胸口,柳夜闷哼一声,身体却依然保持着挺拔的姿态,荆墨将印章又往下按了按,边按边问:“就这么不喜欢我设计的纹身吗?”
“没有……不喜欢……”
柳夜断断续续地开口,汗珠大颗地从额间滚落。
荆墨淡淡地笑了一声,却并没有收手,而是在柳夜的手臂和后背上各自又留下了一处玫瑰纹样。
当荆墨将烧得通红的印章缓慢地、充满威胁意味地移向柳夜的脸时,柳夜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近乎崩溃地流下了眼泪:“荆姐,我真的知道错了……”
“求您……宽恕我……”
“你真的很会给我惹麻烦。”荆墨的语气中透着些许苦恼和无奈,她伸出手,用冰凉的指尖抬起柳夜的下巴,黑色的指甲几乎扎进了柳夜的肉里,“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只要您能消气,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柳夜抓住眼前人的手,并不熟练地做出讨好人的模样。
见状,荆墨眼中的笑意像是多了一些。她用讨论天气一样的语气道:“那你就自己选吧。”
柳夜有些怔愣:“选……什么?”
“最后一处印记,你是选它,”荆墨微微偏头看向手中的印章,随后又弯唇看向了柳夜,“还是选我?”
柳夜瘫在地上,如同离水的鱼般大口喘息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浑身上下深入骨髓的剧痛交织在一起。他艰难地抬起头,对上荆墨冰冷的目光,嘴唇哆嗦着,最终只能从齿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带着血沫和屈辱的字眼。
“我选您。”
“真乖。”荆墨像是逗宠物似地挠了挠柳夜的下巴,“把尾巴露出来。”
“我早就想看看你的尾巴了。”
柳夜近乎麻木地变成了与自身精神体融合后半人半蛇的形态,荆墨用手把玩着柳夜那条覆盖着黑色鳞片又极具光泽的漂亮蛇尾,意有所指地道:“看着很凶,可惜没有毒啊。”
黑色的荆棘藤蔓逐渐缠上蛇尾,将纯黑色的蛇尾扎得鲜血淋漓。荆墨咬上柳夜的后颈,将犬牙抽出的时候,柳夜的后颈处浮现了一个艳丽的,边缘泛着幽紫色的玫瑰图腾。
41. 荆棘玫瑰5
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已经被柳夜察觉,楚月毫不犹豫地从飞船尚未关闭的舱门处纵身跃下。她调整姿态护住要害,在落地的瞬间屈膝翻滚,卸去巨大的冲击力。后背和肩膀传来钝痛,但她毫不停留,借着翻滚的势头迅速起身,像一道融入阴影的疾风,眨眼间便消失在港口堆叠如山的集装箱中。
“咳咳咳……”
一个巨大的集装箱落地,激起漫天尘埃,楚月咳嗽几声,开始环顾四周。这里离她熟悉的垃圾场很远,离她的家更远。
身上的白裙子不知何时染上了污黑的机油渍,楚月微微皱了皱眉。伪装成向导的柔弱感早已从她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警觉。
楚月辨认了一下方位,开始徒步往家的方向走。脚下是混合着油污和沙砾的硬土,楚月在集装箱之间快速穿行,许久才踏上一条相对平整的旧公路。
天色已近黄昏,橘红色的光斜照在破败的建筑物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阴影。终于,一辆自动运行的双层公交车出现在了楚月的视野内,它像一个巨大的铁皮罐头,吭哧吭哧地沿着设定好的轨道缓慢行驶,车身上满是涂鸦和凹痕。
楚月松了口气,紧赶几步,在下一个破旧的站台前追上了它。
车厢下层空荡荡的,弥漫着一股机油和尘土混合的怪味。楚月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将有些散乱的栗色假发整理了一下,遮住了过于凌厉的侧脸线条。白色的裙摆沾染了港口的污迹和灰尘,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黯淡。
车子在暮色中摇晃前行,陆续停靠了几个站台。几个乘客稀稀拉拉地上来。其中一个穿着黑色背心、体格壮硕的男人,目光在扫过楚月时明显停顿了一下,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他选了个不远不近的座位坐下,眼神却像黏腻的油污,时不时地黏在楚月身上。
楚月闭着眼,似乎在小憩,但全身的感官都如同绷紧的弓弦。她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汗味和劣质烟草的气息,感觉到男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
随着车厢的晃动,那个男人开始有意无意地挪动位置,一点点地靠近楚月。楚月和男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那股令人不适的气味也越来越浓。男人甚至试图将手搭在楚月座椅的靠背上,身体倾斜过来,几乎要贴上楚月的肩膀。
“小妹妹,一个人啊?”沙哑的声音带着令人作呕的试探意味响起。
楚月依旧闭着眼,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悄然握紧。就在那男人的手即将越过界限,搭上她手臂的瞬间——
“嘎吱——!!!”刺耳的刹车声猛地撕裂了车厢内的平静。
在巨大惯性的作用下,毫无防备的乘客们猛地向前倾,那个心怀不轨的男人因为没有老实待在座位上,被惯性甩了出去,狼狈地踉跄几步,“砰”地一声撞在了前方座椅的金属扶手上,痛得他龇牙咧嘴,破口大骂。
混乱平息后,男人揉着撞疼的腰肋,恶狠狠地瞪了楚月一眼,大概是觉得晦气,低声咒骂了几句,终于找了个离她较远的位子坐下,暂时消停了。
公交车继续在逐渐浓重的夜色中前行,摇摇晃晃地驶向垃圾场边缘的终点站。
“滋啦——”
车门在生涩的摩擦声中打开。楚月起身下车,快步走向没有路灯的昏暗僻静之处。
刚走没多远,那种粘腻的窥视感再度袭来,楚月借着垃圾车金属表面模糊的反光飞快一瞥——果然,那个在公交车上靠近她的男人,此刻正鬼鬼祟祟地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楚月勾了勾唇角,故意加快了脚步。身后的脚步声也急促起来,越来越近,带着粗重的喘息和一种猎物即将到手的迫切。
就在楚月准备转身彻底解决这个麻烦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呵斥突然从前方的岔路口炸响!
“喂!那边的!干什么呢!”
只见一个染着火焰般醒目红发、脚踩黑色铆钉靴的青年猛地一踩机车油门,风驰电掣般冲到两人跟前,直接挡在了楚月和尾随者之间。
收到楚月消息的红五原本等在垃圾场附近是为了接应出门办事的自家老大,但在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不停地逼近一名“柔弱”女孩后,红五的正义感瞬间爆棚,立马把自家老大暂时抛到了一边。
红五从机车上跨下来走到了尾随男跟前,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大白天……呸,大黑天的欺负小姑娘,你还要不要脸了?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尾随的男人被红五的气势和一看就不好惹的架势唬了一跳,但仗着自己体格壮实,梗着脖子嘴硬:“关你屁事!少TM多管闲事!”
“呵,闲事?”红五嗤笑一声,活动着手腕,骨节发出咔吧的脆响,“老子今天还就管定了!!!”
话音未落,红五猛地一个箭步上前,动作快如闪电,一记凶狠的勾拳精准地砸在对方的下巴上。
尾随者被打得眼冒金星,整个人都懵了,踉跄着不断后退。红五毫不手软,拳脚如同疾风骤雨般落下,专挑软肋和痛处招呼,打得对方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哀嚎求饶。
“哥,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滚!再让老子看见你,把你腿卸了!”红五狠狠踹了尾随者最后一脚,凶神恶煞地吼道。
“我这就滚,这就滚……”
尾随者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废品堆的阴影里。
解决掉尾随男,红五立刻又换了副表情,转身对着楚月,面上露出一个他自认为十分潇洒迷人的笑容,又捋了捋他那头用发胶固定得一丝不苟的红发:“美女,没吓着吧?”
楚月静静地看着红五,没有说话。
红五只当眼前的柔弱美少女被刚才的尾随男吓得不敢说话,立刻柔声宽慰道:“别怕,有哥在!这种垃圾货色,敢在哥的地盘上闹事,纯粹是活腻了!”
“认识一下吧,我叫红五,这一片有事报我名字好使,”红五说着,将手上霸气侧漏的黑金色终端伸到了楚月跟前,“美女,方便的话,加个联系方式?”
楚月默默抬起了手腕,露出了腕部的个人终端。红五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那个终端,表情瞬间凝固了一下。这型号……这磨损的边角……怎么跟红姐的终端这么像?而且,市面上这种老古董的终端型号可不多见了。
莫非佩戴这款“银手镯”是什么新潮流吗?
红五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但看着眼前这张甜美柔弱、和红姐气场八竿子打不着的脸,又强行把那点荒谬的疑虑压下去:“咦,美女你这终端还挺特别的,跟我老大用的是同款!有品位!有眼光!”
楚月终于抬起眼。那双被眼线刻意勾勒得圆润无辜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任何甜美的笑意,只有宛如深潭般的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她看着红五,缓缓开口。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你老大?”
红五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楚月,从栗色假发看到白裙子,再到那张粉扑扑的脸蛋……他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哈,哈哈,美,美女你真幽默……”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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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干笑着反驳,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我们老大她、她跟你这风格……那、那简直……”红五胡乱比划着,脑子里找不到任何合适的形容词,只觉得眼前的场景荒谬到了极点。
“那你就加我试试看。”
楚月说着,指尖在终端上弹出的光屏上操作了几下,随后将终端伸到了红五跟前。
红五不死心地跟楚月碰了下终端,看到光屏上弹出的“该联系人已添加”后,红五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他死死盯着屏幕,又猛地抬头看向楚月,再低头看屏幕,如此反复几次,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冷汗瞬间就从额角和后背冒了出来。
他终于从楚月刻意柔化的五官轮廓下,捕捉到了那双眼睛里熟悉的、令人胆寒的锐利。
“红……红姐?!真是您啊!”红五的声音陡然拔高,面上充满了难以置信。
楚月面无表情地收回终端:“行了。送我回去。”
“遵命!”
红五立刻像换了个人,小心翼翼地跟在楚月身后半步的距离,就连大气都不敢喘,更不敢再多看楚月一眼,心里只祈祷楚月别把刚才他“搭讪”那段记在小本本上。
以前听人说化妆如画皮,红五从未放在心上,直到今天,红五才真正领会到化妆的魔力。
红五把楚月送到家的时候,兰姆正对着沙袋练习拳击,听到开门声,兰姆猛地收势回头,看到身上衣服明显变脏的楚月和身后紧张局促的红五,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疑惑的表情。
楚月没理会兰姆探究的目光,挥手示意红五离开后走向了卫生间。
楚月将柔顺的假发摘下,随后卸掉了柔和的蜜桃色眼影、无辜的眼线和粉嫩的唇釉,露出她原本线条清晰的面容。她换上往日常穿的黑色工装背心和耐磨长裤,恢复了那副利落、冷硬的模样。
水流滑过手臂,那朵栩栩如生的荆棘玫瑰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楚月当时在柳夜那里拿印章伪造纹身时由于时间紧迫,并没有进一步去寻找消除纹身的药水,现在风声这么紧,这东西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
楚月从墙上取下匕首,冰冷的刀锋在灯光下闪过寒芒。她用打火机快速燎了一下刀刃,右手快准狠地沿着纹身的边缘切了下去。
皮肉被利刃划开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鲜血瞬间涌出,沿着手臂滴落在洗手池里。楚月眉头都没皱一下,精准地将那片带着假纹身的皮肤完整地削了下来。
新生的皮肤很快便填补了之前的空缺,楚月将带血的皮肉和洗手池内的鲜血处理干净,随后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卫生间。
兰姆就站在卫生间外,见楚月面色如常才松了口气,转身又去练拳击了。
深夜,楚月再一次打开了终端,在浏览了无数篇为沈星歌功颂德的文章之后,一条对楚月而言有些特殊的新闻被推送到了她面前。
视频中的沈星正站在重黎英雄纪念馆宏伟的大厅里,率领联盟的一众官员向星际战争中牺牲的战士敬献花篮。镜头扫过馆内陈列:泛黄的照片记录着硝烟弥漫的瞬间;破损的武器诉说着往昔的惨烈;巨幅的油画描绘着惊心动魄的太空战场;还有那一尊尊冰冷的、象征着不朽的牺牲者雕像。
最终,镜头聚焦在纪念馆最中心、最显眼的位置。那里矗立着一尊高大威严的雕像,雕像的面部覆盖着一张堪称狰狞的面具,只留下一双仿佛能穿透时空、俯瞰众生的深邃眼眸。雕像身姿挺拔孤绝,背后是等比例缩小的赤狐机甲模型,透着令人生畏的压迫感——那是她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