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是我的福气,假的》
1. 第 1 章
“是否还在为地府的有限住房、拥挤交通、单一消费苦恼,那么人界暂住办事处欢迎你。人界暂住办事处,办理地上居住证明,可免疫阳光对鬼魂的伤害,与活人共享住房,拥有直达地府办公的特别服务,在投胎排队期间享受丰富多彩的生活。”
“如果你对地上居住感兴趣,可进入地府办app,点击人界居住证办理发送申请,通过申请后将可预约取号。还在等什么,赶紧行动起来吧!”
人界暂住的宣传广告遍布地府各地,通往人界办事处的地铁爆满,即使要被挤成身份证,取到号的鬼也要把自己塞进去。
大到一线城市,小到偏僻村庄,凡是有办事处的活人地盘,此时都能见到乌泱泱排队的鬼魂。年龄超过三十五岁的活人坐在柜台后,询问简单的问题再录入指纹,让他们回去等消息。
“这边看到你生前有碰瓷的不良记录,无法办理,还有这已经是你第三次来闹事,我们可以把你永久拉黑。”
“我儿子都在那边,我怎么不能去。”
“鬼差,家暴鬼非法入境,处理一下!”
考核入职的安保大队迅速出动,不管老鬼小鬼,凡是跑来闹事的鬼统统熟练丢出去。但这只鬼尤其难缠,加之碰瓷经验丰富,每次赶出去都够呛。
正当保安们要把鬼叉出去,一只手拿着文件夹就往老人脸上扇,抬脚把她踩回地府。在场众鬼感觉腹部剧痛,队伍瞬间整齐安静。
然而这双球鞋的主人在三年前还是个看见断头鬼就会呜啊乱叫的菜鸟。
三年前的中元节,多地派出所接到井喷死人的报警电话。刚开始以为是啥尸体丢失,连环凶杀案之类的恶性事件,到达现场才发现是另种意义上的死人。
原来是中元节造成地府交通大规模瘫痪,阎王殿本来想稍微在人界荒郊野外搭建临时出口,没想到系统Bug,鬼魂直接出现在繁华都市。
事情在网络上迅速发酵,接受度良好的21世纪网民纷纷感慨场面之壮观,表情之正经,对生育率的批判帖再次水涨船高。
还有看见商机的人,试探性地问能不能赚死人钱。而他们的想法得到阎王爷本人的肯定,一场颠覆两界的改革在天庭的同意下开始实施。
那时被录用不超一年的陆昭昭刚看见朝九晚五,双休还有五险一金的美好未来在向自己招手,哪知阎王大点兵,一点点到自己。
转岗当天,她和其他人与鬼差面面相觑,在新建成的办公楼内,求救声刺穿耳膜。赶来的救护车送走几位前辈,她抱着鬼差吓掉头两腿打战。
22岁的陆昭昭欲哭无泪,“我能调走吗?”
“那你要和阎王说,”鬼差小姐姐指着通往阎王殿的门,“阎王大人很好说话的。”
“不用了。”
如今25岁的陆昭昭已能面不改色地帮断头鬼接头,帮红衣女鬼同事彼编头发,让无辜的鬼民怕人。
现在她坐在客厅里,默默听完王女士的吐槽,把回访资料翻到最后一页。
这是本周最后的回访,没有意外的话,完成后她就下班了。最开始她是这么想的,但现在不下班也挺好的。
压制住上扬的嘴角,她道:“总结一下,王小姐觉得何小姐晚上不睡的行为影响到自己休息,并认为何小姐与自己男朋友存在不正当关系。调解之前我先说明,虽然人鬼共处没有健康问题,但过分的亲密接触还是存在隐患的,所以会不会真如何小姐所说,有什么误会?”
“我亲眼看见他们抱在一起,能有误会?”
“扰民我认,这我不认。本鬼重度颜控,看不上歪瓜裂枣。就是吧,”何蔚心虚地看向一边,“那晚我有点饿,他正好有点香。没成啊,那颜值我还是下不了口,我也不想回去。”
“那你们抱在一起是因为?”
“我闻到了香水味,不像她常用的牌子,想趁喝醉吃个瓜。这段时间关系不好,我就想气气她不解释,没想到还告状。我可是地府守法公民,可不能把我送回去。”
来前看过两人的资料,确实没有不良记录。陆昭昭笑道:“关于扰民问题,本次做口头警告,再接到王小姐的反映,这边会为二位更换室友。没有异议的话,在这边签字。”
类似于活人的合租,人与鬼也可以同租一间房,不同的是人鬼共住的公寓对活人优惠,其余潜在福利要看鬼与人的关系。
听上去好处不多,实则好处的确不多。有顾虑的人通常会远离这类房源,但对想要改善生活的人,用相同的房租租到更好的房子已经足够。
王珊才参加工作,这里离公司近,交通便利,邻里关系融洽,简直是最佳选择。她对有鬼室友也没意见,鬼嘛,人死后不变成鬼变成什么,僵尸吗?何况她还住了一个月,除了何蔚半夜打游戏情绪激动,这里简直就是天堂,有鬼主动做饭,下雨天代收衣服,还能防盗。
何蔚自然有自己的工作。她生前是位游戏主播,死后在地府也干起老本行。可地府游戏更新慢,所以趁着开放,她跑回来赚米,再以汇率100:1汇到地府,完美重回职业巅峰。
都活在21世纪,一人一鬼有共同话题,口味相似,不然也不能忍到陆昭昭上门回访才说出不满。但是···
王珊支支吾吾地说:“搬进来时说小区监控由专员管理。”
陆昭昭收起合上文件夹,好心提醒:“按规定没有发生丢失或伤害事件,小区监控是不便查看的,但胜在我们小区夜猫子多,您问问呢?”
终于来了,渣男掉马现场。
陆昭昭挨着王珊坐下,看当事人鼓起勇气往大群发消息。
【有谁在昨天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看见穿蓝色格子衫,戴方框眼镜的理工男吗?】
【是这个吗?】
女鬼姐姐发来自拍截图,右下角是模糊的身影。他弯腰朝车内说了什么,然后就露出有抹红色的脸。
这时又有人在群里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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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谁啊?】
某位蹲守流星的天文爱好者送上图片,他的这张图更加清晰,像是把镜头堆在男人脸上。照片里的人正从陆昭昭所在的单元出来,手上拿着个罐子,还非常恶劣地踹小区住户喂养的流浪动物。
事情马上往别处发展,许多住户挑出来为动物发声,更有罐子的主人出来咆哮。
【我落在门外的快递被偷了,是从网上淘的古董罐子。咬牙切齿.jpg】
陆昭昭咋舌,“你男朋友人品不行。”
“是前男友。为什么看上这种人,我昨晚还起床开门?!就应该打死他,把雨伞捅进他屁股里再从嘴里拿出来!我还要攒钱给他买礼物,那死渣男连喝奶茶都要我请,啊啊啊啊。”
【卧遭,好像看见照片里的人进来了】
手机在震动,大家实时更新男人的位置,直到他再次进入这个单元,吃瓜群众集体兴奋。丢失古董的住户已握紧扫把,透过猫眼观察外面。
众人在等待他这边的状况,可小偷却带着罐子,敲响王珊的门。
“宝贝,昨晚是我喝多了。我保证没有下次,这是我为你挑的礼物。”
男人厚脸皮地微笑,所有的解释在知道真相的人面前实属火上浇油。
王珊把古董交给躲在门后的陆昭昭,假装把他拿拖鞋,“你今天怎么没这么早下班?”
“听说你今天请假在家,我特意来看你,顺便带你出去吃饭。”
“又我付钱。死渣男,去死吧!”
尖锐的咆哮让陆昭昭虎躯一震,门里脸贴近几分,罐子紧贴腹部,心脏猛然刺痛,使她差点脱手。
能感受到这个罐子里有东西,接过时却听不见动静。可不管是泥土还是粉末,拥有罐子的人应该开封过才对。
忽然,坐电梯层层寻找的买家找到这来,浑厚的呵斥声令场面陷入安静。
买家揪起男人,“你昨晚偷的快递呢。”
“在这。”陆昭昭抱住罐子从门里出来。
然而男人看了一眼说:“我的罐子上有花纹,这不是我的罐子。说不清楚就去警察局说,看你这个孙子还敢不敢偷东西。”
中年大叔一膀子腱子肉,轻松制服渣男,把人塞进电梯。失去发泄对象的王珊把渣男的拖鞋丢进垃圾桶,眼含泪水地跑去找何蔚。晶莹的泪穿过何蔚的身体落在地上,嘀嗒嘀嗒地汇成小池塘。
只想吃瓜的一人一鬼表示同情,但王珊根本不需要同情,擦把泪,抽噎地问:“这罐子上的花纹呢?”
陆昭昭同样疑惑,瞧着花纹消失后的普通陶罐,好奇地打开罐子。在手按在上面的瞬间,她的心是不再刺痛,可被毒蛇盯上的恶寒席卷全身,陶罐不禁被抖落。穿着破烂的男人刹那出现,双目涣散,向她靠近。
陆昭昭掏出地府分发的符纸,手疾眼快地贴在男鬼脑门上。谁知男鬼根本不怕,迷糊地抱住陆昭昭,亲昵地念着她的名字。
“昭昭。”
2. 第 2 章
符纸飘落,透明的魂魄穿过陆昭昭的身体,而她的脚正插在男鬼体内。该画面诡异又搞笑,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味道。
陆昭昭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家伙,没承想是挨饿多年,虚弱到符纸不起作用。这样的话,就要通知专门帮扶鬼魂的同事过来救助,今天就要加班。
她问何蔚要来只香立在饿晕的男鬼身边,转身检查陶罐时却发现东西已经变成灰土。她嗅了嗅土的味道,有股淡淡的药香,好像还有古代异域香料的味道。
地府里的老鬼陆续投胎,轮回多次早不记得前尘往事。在地狱中受刑的也基本记忆模糊,光记得犯下的罪孽。想查清楚罐子的来由,必须等男鬼交代,陆昭昭便把灰土装在塑料袋里和男鬼一并带走。
办事处内,陆昭昭打开通往阎王殿的办公室,巨大吸力直接吸走她的魂魄,将她带到陆判面前。
紧跟时代潮流的新任判官今天是一身中山装,戴着老花镜,长长的胡子还是舍不得剪,像面条挂在胸前,犀利的眼神在看见来人时瞬间变得慈祥。
“事情我都知道了。他现在的状态属于魂魄离体,要把他放回肉身,阴差才能勾魂,才算死透。在我们找到他的肉身前,你先帮他适应社会。”
“凭什么,我女他男,待一间房子里多膈应。”
陆昭昭一万个不愿意,那鬼要啥啥没有,收留他不意味着要花钱。就算鬼的生活用品对活人来说价格便宜,但手机等电子设备可都是货真价实烧过去的,买给自己和买给他怎么能一样。
“除非给报销,不然”
“给活人报销成本太高,这样我这里有退休的手机,给那小子用。”判官从抽屉里拿出退下来的智能手机,顺便附带鬼魂定位,能24小时知晓他的位置,“说起来他和你有点关系。”
“什么关系?”
“这可不能告诉你。”判官挥挥手,把陆昭昭的魂魄送回去。
此时加班的鬼哥正在为新鬼登记信息,键盘噼啪响,回车键不停按,拼音不断输入删减,半天愣是没打出一个字。他也不是没让鬼写字,可问到关键信息,新鬼的字就开始看不懂。
这不是针对,大伙儿轮个遍,给鬼都整流汗,也只问出个名字:林时。
有过被驱遣经历的鬼哥成为全村希望,但这希望过于重,他擦擦额头没有的汗,“哪位高人法力如此深厚,给我整不会了。”
“我来吧,”陆昭昭坐在鬼哥的位置上,点击朝代那栏。本来是要把他的原来的衣服送去鉴定,但碰就碎成灰,唯一能明确朝代的东西就此牺牲。
她变着法子问:“夏商西周,秦皇汉武,三国,东晋西晋,南北朝,隋唐。大唐?”
林时眼睛发亮,期待地说:“略微往后。”
略微往后···她参加工作后知识点已忘得差不多,只记得唐朝后面是五代十国,究竟是里面哪个地方的,看着家伙这样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她干脆给后面的信息都填上未知,把暂住证弄出来。
记得后面的流程是在官网发寻鬼启事,一般是给孤魂野鬼寻找亲属用的。他们想了想,觉得应该把流程走完。
【林时,男,享年27岁,身高186,五代十国人。联系电话:#001】
临时拍的证件照中,林时眼神警惕,身体僵硬,剪短头发后露出的凌厉五官时刻透露出杀气,比起孤魂野鬼,更像杀孽颇深的凶煞。
陆昭昭上下打量,心里有了猜想:他不会真杀过人吧。
林时跟在陆昭昭后面,看着拔地而起的庞然大物和飞速闪过的怪异东西,仍然难以接受朝代更替的事实,身体更加紧绷。
陆昭昭推出爱骑,戴好头盔。他却愣在边上,不知该如何乘坐,直到陆昭昭拍拍身后的位置,他才坐进小小的电动自行车。
夏天的风吹在一人一鬼的脸上,汽车在他们旁边呼啸而过,留下尾气和热浪。
林时问:“为什么这么热?”
陆昭昭回答:“因为办事处里有空调。”
是哪个会吹风的东西吗,那确实不好扛在身上。林时又问:“你在送我回家吗?”
“从现在起你要住在我家。”
“我没钱。”
“可以用劳动来换。你会做饭吗?”
“不会。”
好吧,她在期待什么呢。她无奈叹气,拧紧油门,加快回家的速度。
陆昭昭原本是自己租房住,因为办事处的人能免费入住指定小区,才选择搬家。
这些小区自然是人鬼同住的小区,不同的是这里的鬼危险系数有点高,跟哈士奇似的隔三岔五搞破坏。并非他们存心作对,实在是生前遭受非人对待,死后遗留创伤,稍微激动就暴走。
因此小区不仅房租低,还要求租客身体素质好,比如能让鬼在激动中快速冷静。每单元也有强大的管理员,会在住户失控时帮忙镇压,就是对鬼住户伤害比较大。
她住在七单元,是地府接管烂尾楼后继续修建的单元,从外面看上去相当地狱。棕色的油漆让看起来跟棺材一样,白色的窗户则是钉棺材板的钉子。
同事没少吐槽地府装修办的审美,得到的回答却是清理库存。好个清理库存,幸好没把库存用到室内。
一人高的龟背竹盆栽摆在靠近阳台的角落,柔软的沙发正对电视,装着零食的移动置物架靠在旁边,厨房则在玄关左侧,然后是房子里唯一的卧室。
被丑东西震撼到的林时看见内部温馨的装修,总算放松神经,“我住哪里?”
“公寓有赠送的供台,沙发可以拉直成床,看你想睡哪个。”
“还是沙发吧。”
林时活着的时候睡床,死后待在罐子里,好不容易出来,还是床适合他。可睡觉的问题解决了,吃饭的问题呢?在办事处是吃香烛,难道以后也是吃那些东西吗?
“我能吃什么?”
陆昭昭把被子丢在沙发上,“可以通过嗅饭菜的味道,也能只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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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烛。”
“哦。”意思就是没钱吃香烛,有钱闻饭香。他收拾起自己的床,暗下决心要能够赚钱。
然而比起那些,他现在应该学会如何使用电器。
实在过于神奇,犹如传说中的仙界,可以变出热水的大桶,会变成彩色的电视机。洗澡洗头不再是奢侈,这就是大家口中的科学吗。
他按陆昭昭说的把沐浴露和洗发水弄在身上和头发上,均匀涂抹后再用温水冲洗。突然,在扳动花洒的瞬间,角度摆动大了,滚烫地热水使他脚底一滑,肩膀撞到架子上。泡沫此时流入眼睛,他闭眼胡乱摸索。
巨大的动静引来陆昭昭的关心,“你没事吧?”
“脚滑而已,没事。”林时调节水温,冲掉身上泡沫,重新恢复光明。
呼,以后要更加小心。
陆昭昭绕着穿好衣服的鬼转圈,不放过任何细节,“还顺利?”
“嗯。”
“既然适应得不错,我教你用手机。”陆昭昭拿出已存有自己联系方式的智能机,向对方示范使用方法,“那这个键能给我打电话,然后,这个,点开这里,长按,你再对着这里说话,再松手,你说的话就可以传给我。”
林时照着示范操作,却感到茫然,当意识自己不用随时跟着对方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某些东西也随朝代改变。
不该留在这里,他不该在仪式中存活。
“我要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
“路上不是说了吗,要找到肉身。虽然现在生育率低,但你情况特殊,地府会给你走特殊通道。以现在的办事速度,短则十天半个月,长则一年半载。说起来,判官说你和我有点关系,是什么关系?”
“你我以前,”话到嘴边,林时却认为不该说,她都不记得了,不必要徒增烦恼,“出生入死,是挚友,知己。”
难怪判官不告诉她,原来是怕她给兄弟优待。
陆昭昭笑呵呵地拉近关系,拍打男鬼的胳膊,“现在也可以是兄弟。但兄弟最近手头紧,这钱咱得省着花。”
为了买车,她已存钱两年零三个月,虽然父母的支持占大头,但还车贷后钱就更少了。然而林时不知道陆昭昭在想什么,只知道她现在很缺钱。
如果他有以前的东西,东西就可以变成古董,而古董很值钱,他们就不用为钱发愁。干苦力也可以,他还有力气,还不会死,完全就是干苦力的优势。
要做点什么,两人同时想着,在阴暗的角落密谋。
“如果我有问题,还可以问谁?”
“七单元的管理员叫老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没空就找他。电话号码也存在通讯录里了。”
陆昭昭心不在焉地回答,心想:安保的考核内容是什么来着,古人参加现代考试,能合格吗?
记得安保大队春招要求是训练有序,仪容仪表合格。她看林时的应荣仪表就挺好,适应能力不错,在浴室没摔倒,反应能力应该也好。
3. 第 3 章
早晨,依旧是晴朗且热的天气,陆昭昭把用过的购物袋塞进包里,准备去商场购买物资。
经过昨晚的思考,她觉得现在给林时找工作比较着急,还是要带去熟悉现在的环境。今天这次机会就非常好,周末和商场的双重Buff,他肯定融入群体。
出发前她已教会对方如何使用手机支付和乘坐地铁,乘坐电梯时需要注意什么,在人群中走散该如何做,以及导航的使用方式。接下来他只需要跟着自己,就不会出现太大问题。但是当他们要走出单元楼时,忽然发现自己没有教鬼在地上生活的常识。
因为昨天下班晚,出门时紫外线弱,林时还不知道阳光不会对有暂住证的鬼产生伤害,站在阴影处犹豫不决。
真的没问题吗?林时谨慎地向前一步,再向前一步,直接把自己暴露在阳光下。想象中的灼烧感没有出现,倒是热浪扑面,是鬼也无比的热。
进入阳光范围的人眨眼变得有气无力,说:“夏天就是这样,进入商场就好了。”
听上去商场是个好地方,他迫不及待地坐在后排,通过地铁一路直达大型商场。冷气在踏入的瞬间从头顶砸下来,凉爽和空气中的香味令鬼忘记酷暑。
时有人和鬼经过,看来大家已习惯对方的存在,连周围的店都有为鬼准备的衣服和套餐。真切感受到他们所说的世界,他反倒好奇大家的包容度。
正准备再好好看看时,陆昭昭却拽住他往服装店走,“给你买几件衣服,总不能成天穿别人的。”
不合脚的凉鞋、大一码的宽松T恤,这位古代鬼魂先生浑身上下没有一件是自己的,头发更是昨天由生前是美术生的同事亲自操刀完成。可以说他到现在能不被异样的眼光偷瞄,纯属还有张纯天然的脸在强撑。
这年头谁不喜欢帅哥,颜控陆昭昭也不例外。在她看来,脸、发型、服装缺一不可,只有当它们完美适配,才能创造真正意义上颜控的天堂。
这件,这件,这件,还有模特身上那件,林时见她和销售一口气拿下好多衣服,担心地问:“是不是要好多钱?”
她道:“衣服便宜,大胆地买。”
“我想要双鞋。”他低头看着露出凉鞋外小半截的脚趾,提出要求。
陆昭昭爽快同意,直接拿下新款球鞋,不过给买的是纸糊的鞋子。
“一共708鬼币,人民币7块8分,付款码扫这边。请问是现烧还是打包。”
“打包,球鞋现烧,加双袜子。”现烧要加钱,她可不花冤枉钱。
真的好便宜,林时不禁感慨,见陆昭昭把折有纸衣的小袋子塞进包里,问:“什么都这么便宜吗?”
“看情况,”陆昭昭科普道,“如果食用的是鬼界食材制成的食物,那需要支付的就是和活人食物相同的价格,但完全由活人材料制成的食物就需要支付100倍的鬼币。最重要的你要记住,给活人食用的食物一定一定一定不要入口,因为鬼会沾染上食物的味道,半个月洗不掉。”
男鬼似懂非懂地点头,好奇是不是咬一口陆昭昭,身体就会散发出陆昭昭的味道。
嗯,他摇摇脑袋,这个想法有点危险。
他们继续往里走,尝了奶茶、蛋糕、商场热门小吃,到超市时是鬼也要撑到。然而拿到推车的那刻,林时感觉自己又行了。
入眼绿油油的蔬菜,被切割清楚的生肉,以及活着的海鲜,不仅如此,还有各种包装的零食酒水,大排架子仿佛看不到头。
多么充沛的粮草,犯职业病的将领双眼冒光,想着当时要是有这么好的条件,效仿始皇汉武帝太宗来个南征北战,吞并天下,教化蛮夷。
哇,好像打一架。
感受到杀气的陆昭昭猛地回头,狐疑地盯着恢复理智的家伙又疑惑回头。或许真的是错觉,自己刚才好像听见号角的声音。
她先推着车子来到生活用品区。之前独居,家里的用品都是一人份,现在多出个鬼,要买的东西就多了起来。
牙膏牙刷家里有备用的,牙杯要一个;拖鞋没有林时的码数,得买两双;沐浴露和洗发水可以共用,但毛巾和浴巾要单独买;睡衣也要买,身上这件洗干净当睡衣貌似也行,还是买两件;内裤······
站在男士内裤货架前陷入困境的25岁少女估量起他下半身的尺寸,令鬼略感不适,捂住屁股。
陆昭昭的内心挣扎着:186买这个可以吗,买L码还是XL,试裤子的时候说想要宽松点,XL会不会掉屁股,但夹屁缝怎么办。为什么我要考虑这种问题,早知道让店员帮忙量一下。全买不能穿又浪费,可他不能永远穿同一条。
“你可以先光几天吗?”
不穿亵裤?!林时露出震惊表情,瞬间拔高声音,引来路人注意,“成何体统!”
要求确实离谱,说话的人也没想到自己真能提出这样的请求,简直大胆。她只能拿起散装的裤子,更加冒犯地对准他的下半身。
L码,她迅速拿起对应码数的盒装商品丢进推车。还没牵过异性的手,双手已大胆地摸上异性的腰,那结实的腰身,爽了!
要是活的该多好,这么乖,这么帅,简直就是她的菜!
殊不知在陆昭昭春心荡漾的同时,林时已双耳红透,别扭地移开跟随这道背影的目光。
他没想到现在的人还可以更大胆,不仅敢不锁门睡觉,还敢摸陌生男人的腰。或许只有她这么大胆才是,以前就撩拨他,现在更加放肆。
真的是,还是淘气包一个。
“陆昭昭,男女有别知不知道。”
他勾住包带往后拉,包的主人仰头,小狐狸的眼睛里装着得意却装傻充愣,光会嘿嘿,半点不知错。
“那什么,反正你过段时间要走,不如让我摸摸腱子肉,我还没摸过男的,你就从了我吧。”
林时挑眉,想要说点什么,却被孩子的哭声打断。就见对面拐角的位置跑出好多人,婴儿的啼哭也离这边越来越近,还伴有强大的精神污染,像生锈的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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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在吱呀乱响。
“妈妈,妈妈,妈妈。”
刚出生的婴儿在地上快速爬行,空洞的眼神流出乌黑液体,没剪断的脐带连着胎盘,一路拖拽出血痕。
陆昭昭看见与照片相似度百分百的孩子,确认他就是警察没有找到的因生在卫生间而死亡的鬼婴。
当时上厕所的目击者称有鬼婴在找妈妈,她都报警了,可他忽然被什么吸引,一下子跑出厕所。等警察搜遍整座商场,也只找到婴儿的尸体,只能通过监控寻找产妇。
“妈妈,妈妈。”
感受不到温暖的鬼婴继续朝着众人抛开的方向爬行,爬过跌倒的消费者,径直来到生母面前。他的母亲却没有认他,甚至她似乎还是个学生。
陆昭昭用车篮里的浴巾包裹住孩子,温柔地问:“小朋友不许说谎哦,她是你的妈妈吗?”
鬼婴被安抚,变回正常的孩子模样。正常的婴儿哭泣在超市内回荡,落荒而逃的消费者终于想起这不过是在找妈妈的孩子,现在也不是没见过鬼的时代。
然而被说成妈妈的女生情绪异常激动,帽子下惊恐的眼神,隔着口罩都能感觉到她在咬牙硬撑。
可能有什么苦衷,可能是一时糊涂,也可能单纯怕鬼,但怎么说都不该被大庭广众地指认。
陆昭昭迅速把准备说话的鬼婴彻底用毛巾包严实,“人家这么苗条,怎么可能生过孩子嘛,应该是闻到妈妈身上的味道了。”
她迅速把两人带走,结账装袋一条龙,下刻就站在商场外等警察过来把他们带走。
这时的孩子终于从束缚里挣脱,尖锐地哭声刺痛车内众人的耳膜,“她就是我的妈妈,妈妈,啊啊啊!”
崩溃地女孩说出第一句话,“你怎么不去找你爸。你以为我想生你吗,为什么不出生就是个死胎,为什么。”
“遗弃孩子犯法,你该找个能接受她的地方。”林时蹙眉道。
陆昭昭解释:“现在十八才算成年,而且未成年生孩子,医院这类地方会通知家长,就是长辈。你那个时候出现这种情况应该更惨吧?”
“牢狱之灾影响前程,你们这更看重前程。去父留子,未尝不可。”
车内众人听见古人的话面露震惊,没想到开出百米距离,女孩生产后的规划都做好了。要不说古人思想超前呢,顺着最坏的打算做出最优解,陆昭昭忍不住想要鼓掌。
可对吗,和牢狱之灾比起来是好点,但名誉,前途和名誉,好像是前途重要。说不上哪里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被带跑偏的警察严厉批评这种不正当思想,努力树立正确形象,“我们应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为青少年树立正确观念,增强忄?生教育普及,而不是消极地调节问题。这位同志的思想存在严重问题,不合理,不可取!”
“是,是,”陆昭昭押着林时的脑袋,跟可以给女孩当爸爸的警察叔叔道歉,“对不起。”
好险,要是被女孩家长听到,怕是连她都要被打。
4. 第 4 章
“妈妈,呜哇。”
林时和陆昭昭站在门前,鬼婴在背包里哭闹。因为女生和她的家人不愿意接纳这个孩子,所以警察联系了在办事处工作的陆昭昭,希望她能为他找个临时妈妈,毕竟办事处就是负责干这个的。
但现在的时间是周日下午四点,也就是说在警察求助陆昭昭前,他们已经尝试过在警局内部寻找临时家长。很遗憾,他们没有成功,反倒是被这个只想要有妈妈特征的小朋友折腾到崩溃。
现在他们正站在三单元的公寓门口,希望这里的住户可以帮忙照顾孩子。但就算已做好准备,看见两米高的女鬼开门时,陆昭昭还是被吓到。
看来梁姐今天的心情不太美丽,居然按上36厘米的假腿,露出尸块缝合后的伤疤,勾人的红唇和靓丽大波浪,妥妥的密室大BOSS。被她挡在身后的室友王小彩正在心无旁骛地研究她身上的伤口,拍照留念。
陆昭昭把鬼婴递到她眼前,“有兴趣当临时妈妈吗?”
看到孩子的梁玉娆直接蹬掉假腿,变回正常模样,把鬼婴抱在怀里,“哎哟可爱的宝宝,妈妈亲亲。给我了就是我的,敢要回去我就半夜趴在你床头。”
看见眼前的人,她的语气立刻带上威胁,仿佛这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陆昭昭自然乐意,说:“不出意外的话,可以给你。”
她就是知道梁姐想要孩子很久了,才会在接到鬼婴后就登门拜访,而且梁姐一直在向地府申请抚养无人认领的鬼婴。现在这个机会正好,等警察那边结案,办事处就可以为她办收养证明。
在上班前陆昭昭这样想着,然而现实给众人当头一棒。
她接到指名要自己完成的任务,心情跌落谷底,腹诽:不会这么倒霉吧。
吊死鬼脖子上挂着麻绳,本就阴沉的鬼体更加忧郁,“那里的设备经常出故障,带个鬼去比较好。”
鬼哥探头,“就是回访,叫鬼差很可疑。”
也是,就是为了担心鬼才叫办事处的人去回访。找鬼差一起去,让鬼因为害怕,跑掉怎么办?
她忽然想到什么,问:“有没有进入安保大队的捷径?”
一个小时后,林时与陆昭昭在今天要回访的小区碰面。
“就是这样,”她兴奋地展示文件夹里最后一页,贴有林时证件照的申请书,“只要你能协助我完成本次任务,就可跳过笔试,直接进入武试环节。”
林时最近一直在通过手机寻找工作,但像他这种没有学历,没有工作经验,没有办理银行卡资格的鬼在发起聊天的瞬间就会被拒绝。女孩提供的岗位的确是他需要的,而且完全超出预期。
他以为他只能去工地板砖,高空清洁,当环卫工人,没想到还可以进入办事处,拥有和她差不多的待遇。可是这么好的条件,对别人会不会不公平?
“这算不算是关系户?”
“算是内推,要说走关系,有那么点像。”
“那不能去。我堂堂武将,怎能如此入仕途。”
“清高,清高了不起啊。你要啥啥没有,我不走点关系,你能找到工作吗。吃我的穿我的睡我的,难道不该反思一下吗!”
陆昭昭掐住男鬼的脖子,在电梯监控下化身操心儿女未来的老妈子,疯狂摇晃他的身体。真不明白放着室内工作不做,非要去板砖和高空作业的家伙要干什么,以为她不知道他也在找工作吗。
她苦口婆心地劝说:“去吧,现在地府烧油锅的都是大学生啊。”
突然,灯光熄灭,向六楼上升的电梯在显示灯闪烁过后也跟着罢工,电梯彻底卡在五层与六层之间。
为什么,不是说电梯已经修好了吗。陆昭昭无语地举起挂在胸前的工牌,让电梯固定在六楼,然后就需要打电话叫消防过来。可还没等她动手,缝隙被一双青灰色的手掰大,恶臭瞬间涌入狭小空间。
血腥气在这种腐败味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即使捂住口鼻,它仍能从缝隙钻进来攻击脆弱的器官。排在墙上的血掌印更是刺激眼球,可能连电梯门上也是喷溅的血液。
资料上显示,这栋楼只有三只鬼。一位是担心老伴无人照顾,申请回家的;一位是意外去世,被父母接回家的学生;一位是猝死在工作岗位,想回来照顾宠物的。没有谁有报复社会的理由,也没在申请过程中检测出攻击性,所以这个忽然出现的第四只鬼到底是谁。
她亮出工牌,严肃道:“人界暂住管理局,请配合调查。”
扒门的恐怖女鬼瞬间变得和善,可脸不是文件夹里任何一个鬼的脸。她带两人来到那个为了照顾宠物申请暂住的文佳佳的房子,端来两杯温水,便安静地坐在对面。
陆昭昭假装淡定地端起水杯,余光发现躲在沙发下的两只宠物猫。猫的状态不太好,堆积在底下的毛发证明它们已经在那里待了很久,想想闯入者也不会允许它们出来。
但文佳佳在哪里呢,扫视周围,每扇门都是敞开的,没有能藏身的地方,这时她看见管理局赠送给申请到暂住证的鬼民的钥匙扣。
说是钥匙扣,其实就是迷你版,可随身携带的棺材。如果由于各种因素无家可归的话,这个钥匙扣也能让鬼在里面休息。
意识到盯着门上的钥匙扣太久,她假装真的在进行回访,打开笔盖,“姓名。”
“文佳佳。”
“年龄。”
“29周岁。”
“······”这是文佳佳谁啊,怎么连喜欢报虚岁都知道。
陆昭昭冷静地在微黄的纸张上写下信息,要不了多久,警方和鬼差就会出动。然而女鬼莫名靠近,使得林时和她瞬间绷紧,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会经常回访吗?”
“刚办理暂住证的,我们会半年内两个月回访一次,之后一年回访一次,回访满六次后,你们只需要在暂住证过期前来更新就可以了。”
“首次回访需要做些什么?”
完蛋,回访次数证明都是工作人员盖在暂住证后面的章,她知道是首次回访,不是说明她拿到了文佳佳的暂住证,那不就顺便拿走了写有注意事项的便签?!
陆昭昭眼神闪躲,“要准备一寸证件照,确认手机号,隐私文件,请勿触碰!”
文件夹扇在女鬼脸上,林时伺机而动,一脚把鬼踹远。陆昭昭赶紧跑到门边,把文佳佳藏身的钥匙扣拿走,躲进卧室里。
被饿了好几天的文佳佳总算敢从钥匙扣里出来,抱着相依为命的两只猫泪流满面,述说这几天的委屈。
“我想总不能骗鬼吧,以为她真是新来的邻居,没想到她一进来就打我,还抢走我的暂住证。我可怜的宝贝们,五天没有吃饭了。”
往墙上贴符的陆昭昭一边点头,一边听外面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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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外面的血和臭味是怎么回事?”
“她在这里生了个孩子,是真的孩子。”
“什么?!”陆昭昭拔高音量,不可置信地问文佳佳,“尸体在哪!”
客厅里的林时和女鬼站在原地,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女鬼是因为忌惮,他却是因为疑惑。
按理说他和她都是鬼,那她能在他身上留下伤痕,他也该看见自己留在她身上的痕迹,可现在只有他受到抓伤。
这是为什么,难道鬼也有阶级之分?
忽然两鬼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在他意料之中的,女鬼飞向在场唯一的活人,然后被衣架拍在脸上,久久不能缓过来。
“抓住她!”
陆昭昭大喊,接着打开门,跟文佳佳跑向藏有尸体的地方。
说藏并不准确,因为那个位置相当显眼。两个超大的塑料袋,走廊对面无人居住的门口,一大一小两具尸体就这么摆在那里。
这栋楼只是,某人恰好在这里有块地,恰好有钱在这里建楼,恰好有人买而已。因此这里没有物业,没有专人打扫走廊,正好可以用来存放尸体。
至于在楼下闻不到尸臭,也许是女鬼用了什么法子。
陆昭昭忍着恶臭撕开垃圾袋,就看见高度腐烂的男婴尸体和依旧保持青灰色的女性尸体。
按文佳佳提供的时间推断,该是女子尸体腐败程度更高。她好奇地检查起女子身上,没有任何东西,皮肤弹性正常,还能感受到微弱的脉搏。
“活的?”
“已经死了,只是恰好活着。”林时蹙眉。
这和他记忆中长生不老的方法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个女人是先死后生,而长生不老是先生后死。
“她应该是偷了孩子的气。”
假如她的孩子在她死后还活着,确实会有鬼不顾后果地生下他。然而这样做的话,母体可能会无意识地夺走孩子的生机,厕所的男婴应该就是这样来的,她在借别人的肚子让孩子重新降生。
啧,这年头工作真是越来越不容易了。
陆昭昭掐住尸体的脖子,直到女尸出现尸斑,开始腐烂。警笛声恰好在耳边响起,警戒线把六楼围住,法医把尸体带走。
警方那边也根据得到的线索还原出真相:那位未成年的女同学虽然是和男朋友发生了关系,但有做安全措施,是造成男婴死亡的女鬼强行接入,借腹生子。
综上所述,造成恶性事件的女鬼,且有绑架和擅闯民宅的行为,地府将对此次事件从严处理。
本来也是公司那边长时间没见到文佳佳,电话打不通,消息也不会,怀疑她出事了才打电话给办事处。陆昭昭倒是阴差阳错参与案件,可快要到手的奖金,在赔偿单出现的瞬间从眼前飞走。
破碎的玻璃、被砸坏的车顶,不是她做的却要她承担。
“为什么下面会有车,为什么那辆车这么贵,我的首付没有了。”
文佳佳不知道怎么安慰,因为她到现在都没攒够买车的钱。
林时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为公家办事,不能公家赔钱吗?”
“会报销60%,所以以后看见车都绕道走,除非被车撞,那是车主赔你钱。”
“我去办事处上班,是不是就我赔钱?”
“嗯。”
“那我去办事处上班。”
5. 第 5 章
没想到这样就能让林时来办事处上班,可赔偿还是要她先支付,而且按照地府工资计算,他把钱还回来得到猴年马月啊。
不管怎么说,能让他答应就好。陆昭昭如是想着,却被鬼哥戳戳肩膀,好像有什么必须单独给自己看。
“什么呀这是?”
把进度条拉回起点,就看见林时从小区出来后很正常地进入地铁站,很正常地乘坐地铁,然后在终点站翻墙闯入别人家院子再从对面的墙翻出去,在没有红绿灯的马路上灵活躲避车辆。
完成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操作后,热心地府市民林先生帮助腿脚不便的老人换屋外的灯泡,便见灯泡噌地发出耀眼白光。没有常识的家伙就这么低头查看手机,非要侧身进入水沟,直达见面地点。
陆昭昭抓狂地看完监控片段,真想大喊救命。
操碎了心的巴掌甭管和胳膊熟不熟,直接对着林时狂拍。被打的人却一脸无辜,觉得自己走得没有毛病。
“我有在跟导航走。”
“你就没有一点怀疑吗,又窄又臭又没人的水沟?”
“它只是窄。”
“车呢,不是跟你说过怎么过马路吗?”
“但他们好像不愿意停而且没有红绿灯。”
“他们,他们只是需要机会。万一你被撞,就算你已经死了,他们没有啊。你要是吓到他们,我就要去牢里捞你,我要去牢里捞你,别人就知道我没教好你,他们要知道我没教好你,就会闹到办事处,闹到办事处就会影响办事处工作,影响工作,我就要被批评,我被批评你的工作也就泡汤了,你的工作泡汤了,我的努力就白费了。”
在这些面前,她都不想说换灯泡不拉闸这种小事。要知道但凡他在某件事上出现差错,没有头版头条,他的大脸也会出现在热点上。
是她的错,不该因为林时的学习速度而忽略他是张白纸,不该用工作教他如何自理。他甚至不会用软件点外卖,没有在饭店点过菜,没有学会打字和发表情包!
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罪,陆昭昭挫败地说:“是我想简单了。从现在开始,我会更详细地教你如何在21世纪生活。”
“哦。”
林时似乎看见陆昭昭的魂魄从头顶飘出来,由内而外散发的苦瓜味令人心生怜悯。
他好像不该点导航推荐的最短行程。
鬼哥虽然不想打扰陆昭昭反省,但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戳戳她的肩膀,悄悄说:“黑无常找你。”
现在捉拿死者魂魄的阴差仍然被称为无常,同事之间私下里还是叫对方原来的名字,只有最早最出名的无常,大家才会叫他们黑无常白无常。
现在那群老鬼都在监督小辈们干活,除了稽查,很少看见他们。
这时被黑无常点名,陆昭昭只感觉职业生涯马上要画上句号,可是她还没升职加薪,还没等到年终奖。
No,她的美好生活。
不通往地府的办公室就是正常公司领导会待的地方,皮座椅、木桌、茶几与会客沙发。加上办事处的办公室常年充当花瓶,所以里面没有电脑,还成为员工的休息室和聊天室。
陆昭昭站在门外快面壁思过,才鼓起勇气打开办公室大门,无形中感受到大佬的气场,“老大您找我。”
“嗯,”黑无常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淡淡地让属下坐下,“听说林时私闯民宅,勇闯马路。”
陈述句。陆昭昭立马声泪俱下地求情:“请老大再给我一次机会!”
与此同时,黑无常道:“让他明天来安保大队报道。”
“······呼,你阳寿未尽,在我面前别抖。判官让我转交给你的育儿手册,梁玉娆的收养批准通知,让她在本周来办事处完成登记。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都是什么?”
最后一句是黑无常临走时说的,空荡荡的办公室回荡着他的声音,充满了对年轻思想的疑惑,仿佛这是啥困扰千年的难题。
然而黑无常不知道年轻人回到办事处就被财务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批评过。现在的她外焦里嫩,散发着半死不活的绝美香气。
但,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陆昭昭如同泄气的气球,完整地铺在工位上,先是傻笑,后又自顾自叹气。笑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和林时不会被上级批评,叹气是因为让梁玉娆出门难如登天。
梁玉娆,女,享年28岁,死因:家暴分尸。
在鬼差找到梁玉娆的时候,她保持着分尸后被缝合的状态,神志不清地游荡在案发现场周围,寻找被凶手丢弃的内脏。
鬼能保持死时的状态,也能变回最好的时候,可无论怎么改变外貌,内在都是不变的。他们亦无法与别的魂魄结合,诞下自己,所以渴望成为母亲的梁玉娆不能通过自身实现心愿。
但她在生前有过成为母亲的机会。
在伤害发生前,她幸运地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可惜这个消息没有让杀人凶手停手,反而是变本加厉地伤害她,将她的器官搅碎,冲进下水道。
办事处成立初期,梁玉娆是首批被勒令留在上面的鬼。第一是她要打官司,第二是她的情况不宜长期待在鬼界。她需要阳光,需要和人交流,地府却是十八层地狱和拥挤的鬼群,她半夜梦游飘荡非常扰鬼。
陆昭昭还记得她当时也是踩着36厘米的假肢,顶着惨白如纸的身体,握个手,手就热情地跟自己走。
额头抵在桌上,她丧气地想:她怎么会跟我走嘛。上面交给我的任务真是越来越难做了。
嘟,嘟。
丧气之际,忽然听见电话的声音,她丧气转头,瞬间瞳孔地震。勇士林时照着资料上的电话用座机打过去,不一会儿梁玉娆的声音就让周围的同事安静。
林时没理会,说:“指定本周内办理收养。”
“为什么不能上门办?”梁玉娆烦躁且“友善”地提问。
陆昭昭小心回答:“因为设备重。”
“我知道!”
“好的。”
久久没有声音的座机,就在众人以为梁姐这次也要挂电话时她出乎意料地同意了,虽然有点忍辱负重的味道。然后,真的只花了上班的通勤时间,办事处的人就看见个两米高的女人抱着鬼婴,旁边还站着个半张脸化着特效妆的王小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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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裙下瘦成干的身材,似乎也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吓人,出门时梁姐戴了口罩和墨镜,巨大的遮阳帽在肩膀上落下阴影。
陆昭昭看了看手机,不禁感叹这是她来得最快的一次,还没有拖到快下班才来。
“先拍证件照。”
“拍照拍照,又不是摄影师,哪来那么多照要拍。”
啊,熟悉的感觉。她解释:“是鬼婴的证件照,不想顺便拍个合照吗,我们这里的技术不输照相馆。”
梁姐喜怒形于色,刚还怼天怼地,现在就乐开了花,屁颠屁颠地跟着工作人员。怀里的鬼婴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妈妈,喜欢被新妈妈抱在怀里到处跑。
练习到一半被拽出来的王小彩好像很享受这样的生活,举起手机对着自己的脸按下快门。不过她马上就发现了新素材,看到在昨晚被自己忽略掉的林时双眼发亮。
她是个特效化妆师,爱好是研究各种鬼装。毕业后她曾长时间进组积累经验,但现在的特效妆非常局限,感觉就是缺乏灵感,因此她改行接手工活,顺便吃吃互联网这碗饭。
像人鬼共处的公寓,简直就是为她量身订造,别说还有现在所住的小区,好多都是梁玉娆这样不喜欢乔装自己的鬼,显得眼前的男鬼先生充满神秘气息。
她反转镜头,“可以拍下你的死亡痕迹吗?”
说到这个,陆昭昭也很好奇。她不知道林时是为什么死,但可以看到他的死法,下毒、暗杀、斩首,再不济水刑,见他就像那种被小人陷害,死又死不干净的类型。
然而林时的回答令两人失望。
“我一直是这个样子。”
“你这类型属于没死透,但没死透有没死透的死法,怎么也该嘴唇发白,脖子上有泪痕之类的?怎么有人死了和没死一个模样。”
瞧见陆昭昭困惑的表情,林时连“我没死”都说不出来。
在被封入罐子前,银针钉入他的喉咙,符纸缠住他的手脚,水银灌满铁棺,他口不能言,手不能写。
他本该是个人。
他失落地垂下头,下唇留着牙印,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陆昭昭地心脏抽疼,仿佛猝死的前兆。
她抱住他,根据育儿手册里的内容轻声细哄:“说多都是泪,咱不说了。瞧你这孩子,就知道欺负老实人。”
无故背锅的王小彩顺着道歉:“对不起,我就是好奇。请原谅无知且年幼的我吧,我还只是个孩子。”
众人:“······”
“我们拍好了,之后干什么?”王玉娆红光满面地出来,看见在哭的男同志先是震惊后世疑惑,“反射弧这么长吗,被骂了现在才哭。”
众人:“······”
几个煞风景的家伙。
林时止住从眼睛流出的盐水,一张纸巾擦过,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反应过来的陆昭昭救助林时为数不多的短袖,眼底蕴含杀气,此时如同被渣男玩弄感情的纯情少女。
她一字一句,“你,耍,我?!”
林时移开目光,“多应景。”
“你完啦!”
“对不起。”
6. 第 6 章
大街上的暑气,办事处内的火气。开始是有些伤心,后面哭纯属想看对方的反应,没想到陆昭昭还和以前一样,知道被耍就敲他脑壳。
林时捂住被敲疼的脑袋,在旁边看人往电脑里不停输入信息,然后盖完这章盖那章,感觉像皇帝批文书,哪儿都要戳一下。
陆昭昭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取出办事处的专用剪刀,在小鬼四周假装剪东西。接着剪下一条红线,绑在梁玉娆和他的手上,这根线便直接消失。
梁玉娆接过宝宝的证件,干瘪的胸腔被填满,激动得想说声谢谢,却被工作人员破坏美丽的心情。
就见陆昭昭蹬鼻子赏脸,瞧把她能的,“既然出门了,是不是该尝试逛街?”
梁玉娆变回梁姐,露出她的标准死鱼眼,“我可以网购。”
真是变脸如翻书,眨眼的工夫梁玉娆就顶着她吓死人的两米身高出去,用速度坚定拒绝她的建议。
作为建议的提起者,陆昭昭也是熟练地接下冷屁股,转头整理接下来的工作。
办事处的工作人员且活人在35岁之前的任务基本涉及出差和外勤,35岁之后开始转幕后,也就是以帮助魂魄办理暂住证为主。虽然十年后她不用来回跑,但外勤有外勤的好处,比如在完成工作的同时逛逛附近的商店。
剩下要回访的几位住在市中心,从这里出发大概又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正好可以教林时如何正确到达目的地。
“这次跟紧我。”
林时给陆昭昭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问,“你不饿?”
陆昭昭打手一挥,豪横地说:“我请你出去吃。”
“不是说自己没钱吗?”
“钱嘛,迟早都要花出去的,花哪不是花。”
想到自己飞走的money,她瞬间丧失精气神,相当的不甘心。那时她省吃俭用好久的钱,为什么要用来修别人的车。
心里的小人咬着手帕,在地上打滚,宛如疯掉的冷宫妃子。
“什么飘出去了?”从洗手间出来的同事。
知道内情的同事经典总结:“穷鬼。”
然而穷鬼此时正在思考等下到地方吃什么。
情绪嘛,来得快,去得快。她坐在周一略显空荡地地铁里,冷气吹着脖子,手机里是市中心美食推荐帖,有隐藏好店,有热门餐厅,还有网红餐厅。看起来都不错,但是离休息的地方有些距离。
她希望吃完午饭后可以在舒服的地方休息一下,这样找家离咖啡店近的更好,不过,他应该更习惯中餐吧。毕竟要和别人一起吃饭,还是选择安全的饭店最保险。
“你喜欢吃饭还是面?”
这个问题,一般陆昭昭问想吃什么的时候,他是没有选择的。他想也没想地反问:“你想吃什么?”
如他所想,对方没有犹豫地说:“当然是面。面容易坨,所以堂食最好。”
林时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乎,在出站后他们直奔离目的地距离不远的面店,走几步就能进咖啡店。
这时正值饭点,厨师夹面的手舞到飞起,老板在不停打包外卖,给他们点完餐后又继续低头干活。店里的顾客却零星几个,与厨房的火热形成极致反差。
陆昭昭看机器依旧往外吐订单,感觉午餐还外太空绕地球飞行,“老板,我们要等多久。”
“马上,再加两锅!送走一群又来一群,地下那帮子还继续点,催命喽催。”
没点成的烟叼在嘴边,花白的头发和流汗的额头,看得出来老板很急,急着出去抽烟。准备继承家业的小伙围着灶头转圈,即使有空调也热得不行。
作为顾客,她看在眼里,寻思要不要也给这家店一个好评,刚举起手机就被老板抓住。
大叔急得冒火,“我送你们两瓶饮料,别学他们挂我。”
林时觉得有趣,问:“他们为什么挂你?”
大叔手上动作不停,嘴上抱怨个不行,“说什么死后第一餐,生前回忆,活着的味道,投胎前最后一顿。哇塞,我都不知道我给这么多人做过面,那么多鬼居然记得我,还托梦给孩子,说什么先给他来一口。他们孩子也是孝顺,一口气买两碗,还在网上说高低尝个咸淡。咸不咸我不知道,他们是挺闲,今年夏天把我整成咸鸭蛋。”
噗,她说在滑到这家的时候怎么如此眼熟,原来是最近刚被人挂在网上。
起因是一位嘴馋的爹隐含死前没吃到楼下的面,在申请暂住证期间托梦给儿子。儿子原本是当搞笑视频发出去的,后来逐渐变成段子,同城不少人跑来凑热闹。
应该是老板的手艺,真的留下这帮凑热闹的网友,成了苦哈哈收钱的苦瓜。
看了看墙上的菜单,十几块钱一碗面还免费加面,的确适合当顿午饭吃,她都有点好奇味道了。
对面的鬼却坐在那里,注视着陆昭昭的一举一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以前倒映的是星河,现在居然是菜单;舔嘴说明心里在期待,空空的肚子也在期待。
对林时而言,陆昭昭真的好好猜。什么时候生气,什么代表开心,什么时候在嘴硬,这些小动作竟然和以前一模一样。这是不是说明就算喝过孟婆汤,她们两个都是一样的?
啊~怎么办,我养大的小丫头还是这么可爱。
“陆昭昭,为什么你要叫陆昭昭?”
“他们翻字典,觉得这个字念着好听,就叫了呗。”
林时是第一个问的,其他人听到也没反应,而且比她名字好听的多的是,谁会执着这种问题,除非······
她好奇地凑过去,“我以前也叫陆昭昭?”
“嗯。”见勾起她的兴趣,林时扬起笑。
于是陆昭昭更加好奇,“那那时候父母给我取这个名字的寓意是什么?”
寓意啊,林时回想自己给她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好像是因为那天的太阳很亮,照在她身上,连血都没她醒目。
林家奉旨剿匪,但所处位置易守难攻,他们死伤惨重才换来周边百姓生活安宁。陆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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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当时他们在剿匪解救的俘虏之一,其实是逃跑时被家人丢下,被抓回去当童养媳的娃娃。
十七岁的他提溜七岁的小姑娘回家,好吃好喝的像拱了个小玉女。不过林父在剿匪时留下顽疾,久治不愈,从此林家开始走下坡路。当时与他定情的人家听到消息,立刻过来退亲,其余姑娘也是对林家避之不及。
当时陆昭昭可怕没人养自己,脑袋瓜子想着给谁不是养,跑到林母那边说“我可以给哥哥当童养媳”。那横竖都是死的小表情,双手叉腰,提起胸脯,使大家伙笑得不停。
“你笑什么?”
“咳,想到你小时候的糗事。”
“打住,那时上辈子的事情,现在不算。”
“好吧,”林时遗憾地说,“名字的寓意是,你和阳光一样。”
和光一样。
刚上桌的面热气腾腾,升起的雾好像都飘进林时的眼睛里,让陆昭昭看不清他的情绪,却隐约觉得里面有悲伤。
是她的下场和名字的寓意截然相反,还是作为挚友,两人最后背道而驰,或是两者都有。
她想得入神,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悄悄从后厨进来,坐在背对店门的位置。貌似是老客人,因为看见老板标志性的嫌弃表情。
然而就在对方摘下口罩的瞬间,她也认出这位戴着墨镜、帽子的可疑人是等下就要回访的演员沈莹洁。
沈莹洁,女,享年36岁,因车祸去世。
没错,就是她。
对比文件上最新获得的证件照,陆昭昭打响资料上的电话,小声道:“沈小姐,后面。”
沈莹洁用帽子挡住脸,悄悄回头,见陆昭昭看向这边便招呼她坐过来。正好她刚甩掉狗仔,店里人也不多。
她含住面,含糊道:“你们来得好早。”
陆昭昭也大口尝着,“想着趁机会尝尝市中心的味道。”
“那你们来对了,这家店超级好吃,我活着的时候,没戏就点这家的面。”沈莹洁开心地说,“我提前约了刘钦、赵晓羽、董菀打麻将,吃完直接跟我回家,可多瓜吃。”
哪个圈子没有瓜,哪个圈子的瓜都惊人,但娱乐圈的瓜不一样,它是网友最喜欢吃的那挂。她也很好这种不仅能吃,还能说的瓜,尤其是四位前三线级别的艺人,赶紧点头说好。
然而准备离开的时候,他们闻到了非常熟悉且扩散迅速的味道。陆昭昭和林时还以为老板熬的汤头散地上了,结果味道的源头就在自己旁边。
林时问:“不是说洗不掉吗?”
老板也是一惊,“比我熬的都浓。”
“谁让给鬼吃的食材没了。小问题,喝瓶漱口水,我就是桃子味的。”沈莹洁说得轻松,看样子回来后已经干过不少次类似的事情。
即使陆昭昭有所耳闻,还是被她的操作搞得无语。这就是执着的吃货吗,无论如何都要吃到。
好在不少鬼尝试过,在岗三年的她对这种情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完全知道回访单上该怎么写。
7. 第 7 章
陆昭昭对自身业务能力信心满满,可看见四只鬼兴奋地在面前表演穿墙时,她只想说不愧是“狐朋狗友”。
做鬼怎么可以兴奋成这样,钻进墙里只露出半个身子,尝试把头掰下来再按回去,吃瓜的时候变成瓜主的模样深情演绎。她们每一步都走在她意想不到的点上,真好一个情景喜剧直播现场。
瞅着林时想要加入,她眼神威胁,低吼着让他不准学。
“你们没有在公开场合这样吧。”
刘钦道:“没有没有,除非工作需要,我们只在私下里这么玩。”
私下里,是这四位能干出来的事情。话说她们生前关系就很好,出车祸也是约出来吃饭,结果回去时被闯红绿灯的车撞飞,四个人坐在同辆车里,连车带人翻入桥下。
这起事故由于受害者是公众人物,当时闹的动静好大,四家粉丝让热搜挂了半个多月,结案时又继续在热搜首位挂着。
半年后,申请到暂住资格的四人强势回归,娱乐圈新人连资源番位都没撕明白,就立马迎接四人带来的腥风血雨。
要说她们为什么能这么快拿到暂住证,老大说的,只要是不会改变人界经济等领域走势的,尽量让他们回来。
地府有地府的经济体系,简而言之,上一批死人去投胎,下一批死人来接手。近几年投胎数量和魂魄数量不平衡,地府各方各面的压力都很大,名人的到来更是雪上加霜,还不如放些上去,别老抢来抢去。
陆昭昭谨遵教诲,状态那栏在一般和良好之间直接放海,0.5mm黑笔一勾就是个优秀。
“那我们就明年见。”
“那个,”赵晓羽不好意思地请求,“可以替我们去自己的墓看看吗?”
从开始就不断搞怪的他们罕见地安静,面上带着强人所难的尴尬。
其实到现在他们依旧无法接受自己的死,尤其是车里进水却只能拍打窗户求救的无力与恐慌,每次经过大桥时都有回到那天的感觉。
十八岁进入大学,从同学变成朋友,在娱乐圈共同奋斗。三十几岁,在圈子里还是大好年华,死亡什么的,感觉离自己会很远。
如今重新回到人世间,如果没有网上铺天盖地的遗照和视频,他们都快忘了自己是死人,更别说墓。她们一直在说服自己去看看,但无论是单独还是结伴,想到要坐在车上,面对生前开玩笑买到一起的墓地,仍然难以接受。
陆昭昭也回访过许多和她们一样无法接受自己意外死亡的鬼,她们初期难以重新融入家庭,无法面对自己的遗体与墓碑。外界与自身的双重压力极其容易令她们做傻事,所以才会有回访。
她爽快答应,然后就提着大袋小袋出现在地铁内。
林时疑惑地问:“为什么不开她们的车?”
“因为活人不能开鬼的车,你还没有驾照。”
“驾照去哪拿?”
“我连自行车都不敢让你骑,还想拿驾照,科目一就能把你刷下来。”
“可以骑马吗?”
“不可以!”陆昭昭惊恐地大声pass掉林时可怕的请求,幻想到他骑着大马在路上狂奔,交警在后面疯狂按喇叭就崩溃。
等等,她没给科普野生动物保护法,万一哪天他射大雁,打老虎,不行不行,太可怕了!
“不可以骑,也不可以拉大型动物上路。以后看见什么不认识的动物,有人问人,没人查手机。除了鸡鸭牛羊猪,以前可以杀的东西你也都先问一问。你就好好待在我电动车后面,慢慢学,我慢慢教。”
林时似懂非懂地点头,继续发问:“为什么以前能吃的现在不能了?”
“因为吃多了容易绝户。”
“哇,那你们更可怕。”
谁可怕,熊掌鱼翅是小老百姓能吃着的东西吗,谁可怕!你个杀人不眨眼的武将说我可怕,真是,欺负老实人。
和你们这些吃过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的人拼了。
陆昭昭气得像只被偷光粮食的仓鼠,能自己找个树杈晾尸。
她决定在出站之前,不和对方说话。
林时知道陆昭昭在他这里吃瘪了,然而他时常不知道生闷气的人何时会理自己。
“生气啦?”他看到气鼓鼓的人,思索片刻,猜她一定没吃过那些东西,“那我跟你讲它们味道怎么样。熊掌皮可厚了,咬起来费劲,得慢慢地蒸,用酱汁盖住腥味;老虎肉特香,比鸡肉嫩。”
地铁内,林时的声音带着那时的享受,乘客的耳朵不约而同竖向这边,跟随他幻想它们的味道。陆昭昭听得起劲,却认为哪里不对。
“真的?”
“假的。”
“我要把你的脑袋按进洗菜池,看能洗出多少脏东西。”
被掐住脖子的鬼丝毫不慌,即使头被甩出残影,依旧轻笑着说:“到站了。”
“回去再跟你算账。”
林时微笑不语,敢保证陆昭昭绝对会忘记找他算账。没办法,谁让他的陆昭昭从以前开始就这么好玩呢。
然而从小觉得自己是威风凛凛的母老虎的人浑然不知在林时眼里,她就是只生气的兔子,除了蹬腿就是撞人,伤害几乎为零。
直到来到目的,被林时带着,她脑子里仍在想山珍海味的味道。
一排四个整整齐齐,这里就是沈莹洁她们给自己选的地方,用的是年轻时候的照片,和现在比基本没变。
按她们的要求是打扫后拍张照,但粉丝经常来打扫,所以她只需要把她们给的东西放上去,然后拍照就可以了。
墨镜、花圈、帅照,她举起手机,争取找到绝佳角度。
往常总默默跟在她身后的林时却反常地对现在的墓感兴趣,上下打量墓碑后平坦的地面,伸手摸着拥挤队伍中的一块墓碑。
大理石冰凉的触感仿佛是稀奇的,他摸了又摸,喜欢得仿佛要买一块回家。
要是爹能用上这么好的东西,不知娘有没有同爹合葬。林时出神地想,忽然说:“我想祭祖。”
不是想打击对方,可、祖坟要是建在那某个发达地区,可能已经变成钢筋水泥了。幸运点被考古队发现,也是在博物馆见祖宗遗物的命。
但是五代十国的文物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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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少,如果祖坟没被发现。
闲下来的时候她抱着试试的态度,点开五代十国的地图或读某段重要历史,然而林时要么看不清,要么听不见。她也会查看寻鬼启事,留意打过来的电话,但是效果微乎甚微。
看出她的为难,林时苦笑道:“山河破碎,留得全尸已是万幸,何敢妄想其他。如今万国来朝。”
“社会主义国家不讲朝贡。”
“那讲什么?”
“命运共同体,团结合作,共同利益。反正你别难过,万一哪里工程队挖到墓地,我申请带你进考古队。”
“考古队,考察吗?”
“差不多吧,”陆昭昭底气不足,声音越来越小,“就扫扫挖挖,带你见祖宗。”
武将耳目不好,在战场是能随便死掉,所以林时听得一清二楚,甚至清楚得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瞪大双眼,愤怒、不解,想要和考古队拼命。可转念一想,现在的确与以前不同,诸多事都不能干,以前被视为大逆不道的行为举止倒随处可见。
但是自己挖自己祖宗的坟······
“别带我,我怕祖宗举着自己的骨头追着我打。”
“那确实,”陆昭昭想到什么,问,“你有墓吗?会不会你没死,但别人以为你死了,然后把你埋了?”
林时摇头,却说:“我有棺。”
“有棺没墓,你下葬的时候很急?”
“嗯。”
能不急吗,狗官生怕他多活一秒,没开始试验就把后续东西准备好。
本因为陛下重病,他等前去求药,那位道士却说陛下气数将近,唯有长生方能救活。他还庆幸这话只对着自己说,长生之法也是单独交给自己。
已记不清道长的模样,只记得是个中年人,再三问自己可愿随他求仙问道。或许不想看自己受后来的苦,他才这般问,但他在尘世还有牵挂,怎么能就这样离开,而且长存于世又无所图,不如乐享数十年然后下黄泉。
待长生,他亦是如此想,可天终不遂人愿。也不知道那狗官最后成没成,若是成了,那他便去地府打小报告;若是没成,就是他活该。反正不能弄脏手,他还要投胎,还想见昭昭。
“昭昭。”
“叫这么亲干什么,有什么想求我的?”
林时低头瞧见昭昭得意的表情,宠溺地笑求姑娘,“晚饭听我的可好?”
“老板,两碗面。”
咸鸭蛋老板站在门外抽烟,烟圈惆怅地飘远,刚休息两下子就听见女孩的声音。笑哈哈的老板立马苦哈哈,嫌弃地眉毛下面不见两眼,“只有活人吃的喽。”
“那就活人吃的,”林时道,“我也想尝尝漱口水。”
老板和陆昭昭:“······”
尝个球。
漱口水有什么好尝的,还不如香水,香水?
夜晚,回到家的陆昭昭拿出自己省吃俭用买到的心爱的香水,兑水往林时嘴里一喷,瞬间房间里都是香水的清香。
鬼牌加湿器,你值得拥有。
简直太香了!!
8. 第 8 章
哇,这钱花得值。陆昭昭享受地品着凉爽和清香结合的美妙感觉,见林时要出去睡,忽然生出大胆的想法。
“我给你在卧室打个地铺,睡床也可以。”
脚步一顿,林时来了兴致,“我要睡床。”
啧,稍微客气一下,怎么还当真了呢。陆昭昭垮着脸铺好地铺,却在闻到喜欢的味道后瞬间开心。
这瓶香水可是她在逛街的时候一眼相中的宝,虽然价格摆在那里,但架不住她闻到就开心,于是攒钱把它带回家。也正因为价格,就算是正装,她也不知如何才算是充分利用。
说来更是奇怪,到目前为止家里只有这瓶香水,可以看出自己并没有购买香水的爱好。那天路过香水店,她闻到这个味道却无法自拔地爱上。
不想了,睡觉。
陆昭昭满足地把自己裹成蛹,渐渐地开始均匀地呼吸。
梦里的她回到小时候的夏天,知了在树上吵,风吹进爷爷家的院子,舒服得不行。
山在这座县城随处可见,但爷爷的家离山最近,旁边还有他开垦的田,种着点蔬菜。那时候的夏天没有现在的热,她老喜欢去爷爷家,有事没事往后山跑。
后山有许多树,秋冬摘柿子,春夏嘛,搞点蟋蟀和蒲公英。不过她更喜欢晚上的山,运气好的话可以碰见“萤火虫”,直到爷爷说那是鬼火。
大人总喜欢讲点唬孩子的故事,就比如爷爷说有位能让人长生不老的神仙,最喜欢在晚上用鬼火带走小孩子的魂,让她们永远找不到家。
切,她才不信呢。
进入小学的第一个夏天,她在山中奔跑,空气里全是泥土和草堆的味道。阳光被树叶遮住,水汽在树林中蒸发,闷热又惬意。
忽然,视野变得开阔,看不见尽头的洞穴里有风的凉爽,空气中多了丝咸味。她毫不犹豫地跑进去,走了好远好远,直到看见阳光,山那头的海就在眼前。画面波光粼粼,有海鸥飞过,对面是另一座山,另一座城。
然而下一阵海风反而让她感到炎热,看不清脸的家伙拎起她的衣领,不知要把她带到哪里,反正她要被勒死了!
窒息,无法呼吸,怎么还有点冷。
林时摸了摸冰凉的肚子,迷迷糊糊地想起自己好像把被子丢下去了。
都怪这空调,盖着热,踢了冷,一点也不智能。
他闭着眼,沿着床边缘摸索,很快便找到自己丢下床的被子,但被子被东西压住。一时半会儿没想起自己在哪,他直接上手扯,扯得重物跟着移动,被子还没被抓上来。
正在魔爪下挣扎的陆昭昭察觉有人要抢她的被子,蹬蹬蹬三下,一下踹在坏人手上,一脚勾回被子,最后蹬一下把被子重新裹好。
被吓到的林时弹射坐起,仿佛见了鬼了。等看见捂在对方脑袋上的被子,他才松口气,小心翼翼地把被自己拿走。
被子下的陆昭昭眉头微蹙,不满地抗议:“勒死了。”
听见小姑娘抱怨,林时便知道她梦见什么,不觉好笑。
真是个爱记仇的家伙,在梦里也不放过他。
早上,睡得不错的陆昭昭打了个满足的哈欠,在地铺上伸展四肢,睁眼是双穿着拖鞋的大脚。
陆昭昭看着刷牙的林时,“昨晚你抢我被子。”
林时无辜地说:“我在找被子。”
难怪会无法呼吸,原来是被子在暗杀她。
一人一鬼收拾收拾坐上家里唯一的交通工具,经过交警与红绿灯后成功到达办事处。此时离办事处正式开门还有二十分钟,来得及解决早餐和林时。
然而才一个上午,夏城北区办事处内,她们想不明白被黑无常点名报道的林时怎么会被东区的同事劝退。
办事处的员工没有统一制服,且对着装要求没有其他地方严格。安保大队要求佩戴工牌,穿着方便行动,保持整洁。
陆昭昭为了让林时能有上班的样子,可是“斥巨资”买了一柜子的男装,鞋子增加好几双。就凭她在办事处工作多年,这个审美根本不可能出错,所以她现在重度怀疑这张考核成绩单。
她把成绩单翻到最后一页,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给老大面子,但签字栏白无常的名字让他们直接老实,突然觉得这张成绩单还是有参考价值的。
先看仪容仪表,对面给出的评价是满分,说明这方面没有问题。接下来是能力考核,优秀,说明林时在维持秩序方面的能力让对面非常满意。
鬼哥把头举起来,分析成绩单,“前两门能拿到好成绩就合格了呀,人缘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震耳欲聋的沉默,红笔重重写下的负一百分,四个小时内的投诉次数让鬼找不着下巴。
陆昭昭内心复杂地问:“你骂鬼啦?”
吊死鬼阿桑指着上面的投诉原因,“好像是别的鬼把他骂了。”
虽然白无常对这些投诉很无语,但还是公平公正地记录原因,并且从他被挤倒框外的建议看,劝退还是迫不得已。
鲜红的指甲点着其中一条,煞鬼小敏念道:“妨碍暂住证办理,故意勾引,恶意伤害,执法暴力,文盲,插队,人身攻击。”
时间倒回四小时前。
陆昭昭为林时弄好工牌,“你的任务就是在今天让这张纸的这一栏出现六十以上的数字,明白了吗?”
林时点头,用工牌在机器上一扫,嗖地被传送到东区办事处。
东区的人和鬼也很热情,上来就叮嘱他许多东西,甚至偷偷告诉他,白无常因为黑无常特意来看自己考核。
他当然知道在上级面前要如何表现,所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学习新东西。
安保大队的工作以维持现场秩序为主,可毕竟服务对象是鬼,动不动搞个黑化出逃,还得他们武力制伏。因此他考核第一关就是站岗,三名鬼差负责监控室,角落各安排两名,其余帮助有需要的鬼。
刚开始会有人见他长得比较凶而不敢麻烦他,等发现他其实很好说话后,众鬼都喜欢上找这个在鬼里长得好看的鬼差帮忙。
到这里考核正常进行,林时牵着被家长暂时放在自己这里的小孩,186的个子站在队伍中帮去上厕所的兄弟排队。
“小伙子你几岁啊?”排在旁边的阿姨不时朝这边看过来。
林时诚实回答:“一千多岁。”
“那不是没学历。”
被戳中痛楚的林时扯嘴角,“我读过书。”
“那了不起,在以前是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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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将。”
“我知道,当兵的,军衔不小。会不会用手机,我们加个联系方式?”
“奶奶,”旁边的小姑娘无奈地说,“别到处找老伴。”
“哈哈。”林时干笑两声算了。
正好那位上厕所的兄弟回来,他抱着孩子把位置让给他。等他离开时,新加入队伍的鬼却拉住他,准备往他手里塞东西。
无语的鬼更加无语,立马制止他的行为,“我是工作人员不是商贩。”
“我知道。”
看起来可不是知道的样子。林时捏住他仍在递烟的手,生生给鬼掰回去,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懵懂的孩子抓住林时的袖子,奶声奶气地说:“叔叔,饿。”
这是活人的孩子,林时给的东西他吃不了。他安抚道:“等爸爸妈妈回来带你去吃东西。”
“嗯。”
孩子安静地待在林时怀里,不时被其他叔叔阿姨投喂,慢慢的也没那么饿了。于是他专注地玩着手上的工牌,等待被爸爸妈妈接走。
陆昭昭听着他讲述的考核过程,不解地说:“这不是很正常吗,唯一有问题的就是那男的。”
“所以我把他打了。”
眼见快到中午,他马上就能回去找陆昭昭,但那个给他塞烟的男鬼意料中地没有拿到暂住证,跑过来找自己单挑。
办理暂住证的人员已经说明是男鬼脾气问题,他却固执地认为是刚才的安保不让他过。
笑话,他有那么大的权力早投胎去了。
林时俯视这暴躁的洋葱,心里倒数三二一,“我只是安保。”
“看你是安保我才递烟,试用期还不识好歹。”暴躁的洋葱生拽林时胸前的工牌,周身的戾气使他难以控制变身,今生因脾气惹来的祸事全显现在表面。
纱布包住的头,胳膊上的刀疤,大大小小的淤青,加上浑身酒气。林时厌恶地后仰,不想浪费陆昭昭的香水。
“你不是武将吗,没打过架啊,还一千多岁,光会勾引别人的小白脸。上个班喷香水,臭死鬼。”
“臭?!”陆昭昭生气地说,“他居然敢说我三千多买的香水臭!我要把那狗贼做成棍,用他的身体当地毯,放在外面千人踩万人踏。”
“你怎么知道?我把他的胳膊和腿掰下来了,拔他的舌头,挖他的眼睛,放在太阳底下暴晒。”
哇,哈哈哈哈······我只是说说而已啊。
陆昭昭欲哭无泪,垂死挣扎,“鬼没死吧?”
“没有,我想杀鬼也犯法,所以又把它们装回去,送回地府。”
“还好。”他们松口气,陆昭昭安慰道,“容易招小人不是你的错,我们干文职。”
地府内,白无常甩出的飞镖扎在闹事男鬼脑袋边,而他的四肢被困在旋转的铁轮盘上,背后是炙热的岩浆。
黑无常惋惜道:“浪费个好苗子。”
白无常叹气,“只怪他死后运气也是差,还是留在昭昭身边好。哎,地狱也要装不下了,这下该怎么办呢?”
“不是大错,入畜生道正好。”
飞镖飞出,这次命中的是开关。轮盘瞬间向后倒,男鬼顺着掉入岩浆,一路冲向奈何桥。
9. 第 9 章
地府除了十八层地狱可怕一点,其他地方还是不错的。要说这些地方的缺点,全年阴天应该算一个,但鬼又不能晒太阳。
看奈何桥下清澈的河水,岸上还有孟婆免费送孟婆汤;看牛头马面的属下在押送魂魄,队伍井然有序。
黑白无常如今也是混到管理层,再也不用亲自抓鬼,坐在办公室里协助上司处理资料。不过这次的任务废眼睛,要从几千年的资料里找到有关林时的线索。为此,牛头马面和他们甚至找出当年的纸质资料。
牛头放下一摞,“短命,资料就少。”
“资料少,人也杂。”马面翻看标签,“林时哪个时候的?”
黑无常道:“不知道。”
连阎王和判官都不知道林时是哪个时候,和他有关的信息在生死簿上被莫名遮挡,只道他享年27。
白无常用电脑筛查有关那个时期的武将信息,因为是一千多年前的事,电脑上也没有他们的照片,必须从事迹中查找蛛丝马迹。
“先把那个时期的武将找出来,不会是有名的人。”
在历史长河里连帝王都可以在书中只有寥寥几笔,像林时这样的普通人,如果没有这场意外,他们根本不会在意。
“现在右转。”
办事处的大家伙给林时找了个在资料室整理纸质文件的差事,工资比安保低,胜在不会有外人打扰。他们给他算过,像他这容易招小人的体质,干这工作最合适。
缺点是这工作的时间和陆昭昭的上班时间对不上,去的可以比自己晚,下班依旧是比自己。虽然她可以等他回家,但要有什么事加班,他就要自己想办法回来。
坐地铁是不错,可最好再学会使用其他交通工具。
陆昭昭思来想去,在最近的大学淘了辆二手自行车,再按上辅助轮,就要先教林时骑自行车。
她特意挑在周末,原先打算教得差不多直接上路,现在她只想让自己活着。
林时保持平衡的速度很快,教个两三次就能在不使用辅助轮的情况下直行,然而可能是骑马骑惯了,光会直行。
每当要拐弯,这家伙就习惯性勒马,双腿一蹬,手一拎,这该死的肌肉记忆让自行车成功倒地不起。她只好把自己当辅助轮使,一有摔倒的迹象就帮忙刹车,一来二去算是焊死在自行车后座。
眼下就差一点点,他们就能围着花坛转圈,胜利就在眼前。陆昭昭默默祈祷,双腿绷紧,眼见自行车成功绕行三百六十度,她猛地站起,欢呼万岁。
“太棒了,我真是太了不起了。”陆师傅欣慰地鼓掌,不隐藏功与名。
林时抹抹手心不存在的汗,问:“接下来是骑电动车吗?”
骑她的自行车?陆师傅僵硬一瞬,语重心长地说:“熟能生巧,你先把自行车骑明白先。现在骑着自行车带我去买奶茶,出小区左拐,你能左拐吧?”
回答她的是他差劲的车技,磕磕绊绊,骑骑停停,在非机动车道上横冲直撞。要不是周末这个时间段车少,两人能被逆行的电动车撞成饼。
骑三轮的大爷骂骂咧咧地从旁边经过,林时意识到自己的速度慢了,瞬间加快车速。受到惊吓的人握住他的腰,暖暖的,比天气热,可下刻,人就拧他的肉。
自行车踉跄了一下,他诧异并控诉地正要说什么,就看见一只狗跳到车前躺下,像是要讹一顿饭。
“狗。”
拉布拉多,是只品种狗,浑身脏兮兮的看样子流浪多天,身上的膘却不见少。它热情地在车前卖萌,翻出肚皮,表示自己的友好。
但是。
“没吃的。”陆昭昭展示什么都没有的手,希望它可以离开。
拉布拉多却不停嘤嘤嘤,蹭陆昭昭的腿,立起来想上车。被列为危险品的尾巴拍打在林时腿上,啪啪作响,很快就在他腿上看见痕迹。
林时抬起腿,“有点疼。”
陆昭昭说:“有点脏。”
最后他们还是把狗带上了,在奶茶店里,一人一鬼一狗。狗主人在接到电话,赶到见面地点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李三多。”李三真带来狗绳,无语的同时竟然还有期待。
这时的李三多听见主人在叫自己,那个头啊,跟电风扇似的在林时和李三真之间摆动。他的尾巴疯狂摇摆,向李三真邀功。
那个把渣男抓去警局的大叔稍微动动就能看见胳膊的肌肉线条,行为举止却与形象不符。他叹气,跟李三多解释:“我要找的是罐子不是人,也不是鬼,傻狗。”
“呜,”李三多歪头,不可置信地回怼,非说自己没有找错,“汪!”
“傻狗。”
“额,那个,”陆昭昭连忙调解,“其实那天我手上的罐子就是您买的罐子,然后罐子碎了,从里面蹦出来只鬼。”
说出来离谱,可事实就是如此。罐子上的花纹是做过修饰的封印,解开封印的条件亦是苛刻,到达极限的情绪和能够吸收封印的容器。
地府聘用活人的条件是干净,在数次轮回中依旧干净的灵魂,这辈子拥有干净的背景。她便阴差阳错符合了容器的条件,而王珊的复杂情绪让流浪千年的封印找到最后的情绪。
李三真或许是文玩爱好者,或许是专门做古董生意的。无论哪种,五代十国的文物本身具有很好的研究和收藏价值,如果他要追究,办事处必须赔钱。
也是个神奇的人,电话打过去这么多次,短信发了这么多会儿,不是在说话前被挂断就是回TD。王珊都说他不在家很多天了,没想找到他要归功一只狗。
“办事处可以赔偿买罐子的钱,不接受加价。”
“赔是不用赔,”李三真听到这是罐里那只鬼,绕着林时看了看又凑近,“小伙子一看就短命。”
这还用你说。林时无语地瞧他还能说出什么花来,又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个男的眼熟,好像见过又好像没见过。
浓眉大眼,看似心眼子少,实则这人高深莫测。
真在哪见过?林时疑惑地想。
李三真却更好奇身体构造,用手扒对方的眼皮,打开他的嘴,在脖子上摸来摸去。忽然在摸到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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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中间的凹陷处,他像碰到脏东西一样,触电般抽回手,面露惊恐。
就是这一下,林时想起他是谁,在老头逃跑的瞬间跟着冲出去。
他急切地朝落荒而逃的道士大喊:“李三真!”
“710号奶茶好了。”
想追出去的陆昭昭看看奶茶,看看跑出去的家伙,看看脚边的狗,咬咬牙转身,“麻烦打包。”
两个神经病!
想去取电动车的人被狗子拽着不让走,只能带着奶茶一路狂蹬,李三多在前头一路狂奔,追踪主人留下的气味。然而烈日当空,一人汗流浃背,一狗口水成河,再有几米就要到王珊和何蔚所住的小区。
之前来这里,她要么骑车,要么做地铁。这次骑着自行车从家来这里,她算是领悟到,如果觉得距离远,那就步行,你会发现没有最远,只有更远。
到底是他练自行车,还是我练。
汗水让狗爪印在扯衫上化开,她脱下来,胡乱擦掉脸上的汗便把它丢进框里。冰凉的奶茶抵在脸上,有慰藉但并不多。李三多趴在旁边,张着狗嘴猛喝队友倒来的水。
恰好此时一辆出租车停在旁边,一道健硕的身影从小区内飞驰而出,直奔出租车内部。一人一狗想也不想地丢下东西,朝李三真扑去。
陆昭昭挂在他身上,勒住他脖子,“林时呢?”
“嘿哈,三多就拜托你了,再见。”李三真一个用力把女生丢进草丛,丢下狗子,扬长而去,“我是好人!”
好个屁。
陆昭昭对着出租车潇洒离去的背影举起手机,一键发送给老大,才从草丛里爬出来。
后脚,浑身湿透的林时跑出来,散发着低气压。收到消息的黑无常瞬间赶到,问着同样的问题,但身上挂着许久没用的武器。
“我已知晓,你们,这狗?”
被黑无常盯着的李三多谁也不怕,朝他就是大叫,问他能把自己怎么样,他可是好狗。
“嗯。”黑无常眯起眼睛,亦看不见它的死期,“傻狗。”
“汪呜汪芜。”
“养着吧,掀不起风浪。”
“等一下!”陆昭昭赶紧挽留,“老大顺路吗,载我们一程呗。”
湿透的鬼、狼狈的人和一只脏兮兮的狗,都是司机看一眼就拒载的存在。他们还有一辆二手的车,就停在旁边。
回来后。
黑无常道:“有只狗,看不见死期,和林时情况相似,但有肉身。李三真应该是当年那人。”
五代十国里所有的武将信息全在眼前,确实有人姓林,年龄事迹却对不上。剩下便是写无主的墓志铭,多是生前写下,死后没有入土为安的人才会留下。
牛头刚才在整理这些,其中不乏关于灵异志怪的内容,荒诞,不切实际。在被陆昭昭的消息打扰前,他们没有往这方面查过。
肉体凡胎要长生不老,何其荒谬。那时妖道在自己身上断骨割肉,试过千万次才在阎王殿走一遭,险些跌入深渊。
他的长生之法,一般人学不来。
10. 第 10 章
屋内,一鬼一狗尴尬对视。换了身干净衣服的林时脸上满是被李三真戏耍后的怨气,连带着李三真的狗在他眼里也是阴险狡诈的角色。
他双手固定住狗头,威胁道:“说话,不然晚上没饭吃。”
洗干净后的毛发顺滑方向,油光发亮,结实的体格和可爱的外表,不信拿不下眼前的饭票。李三多把前爪搭在男鬼胳膊上,让他有话好好说,还知道讨好地来个wink。见他无动于衷,它只好使出必杀技,立起来拜了拜,尾巴狂舞,顺势躺下,露出肚皮,在地上扭动。
养我,养我,养我。
不愧是李三真的狗。林时瞬间黑脸,准备把李三多丢出去。
李三多却更胜一筹,抢先抱住陆昭昭的腿,誓要当她的腿部挂件。
“呜,呜,呜。”
陆昭昭想拖拽着大狗往门口走,却在原地纹丝不动。她低头见李三多谄媚地向自己笑,应该是明白这个家里谁最有话语权。
不愧是李三真的狗。陆昭昭心想。
她嘿嘿一笑,抓住前爪,威胁道:“说出你主人的下落,我就饶你狗命。”
听到比找罐子难度还高的任务,狗脸上居然多出沧桑,对后半生感到无望。这不免让陆昭昭多看几眼,对蹲坐在地上的拉布拉多上下打量。
“聪明的狗,这就是李三真逃跑都不忘记你的理由?”
“也可能是它身上有秘密。”林时把狗抱起,和人往外走。
见两位浑身沐浴露味道的饲主两手空空,连个塑料袋也不带,此时的李三多迷茫地坐在前排,以为自己要被丢掉,立刻开始嚎叫。它站起来,挡住车主的视线,惹来路人的注意。
“汪唔汪唔汪呜······”
从进屋开始他们就啥话不说,把它洗干净就丢到客厅。还以为他们和李三真一样,不喜欢自己在他洗澡的时候跟进去,所以老实待在外面。可李三真这个挨千刀的也不知道对它的饲主好点,林时出来后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天真可爱单纯善良的它是奸细。
除了洗澡时的几口水,一包散装狗粮,它到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吃到,什么都没有!饿肚子是对成年拉布拉多最残忍的事情,这帮家伙怎么可以虐狗!
跟被虐待了似的,声音大到在小区内出现回声,挑战鬼和人耳膜的极限。
就算狗不会说话,从它的嚎叫频率与起伏,他们知道它在控诉。陆昭昭抓住它的嘴筒子,用比它还大的声音道:“我养你!闭嘴。”
“唔?”李三多先是疑惑,随后立马变得开心,一屁股坐好,扭头催促人快开车。
人翻白眼,转动油门。在后座的林时冷静下来后意味深长地盯紧这只狗,在脑子里快速搜索它和它的相似之处。
求长生之法时李三真旁边是有只狗,现在被称为土狗。它也是聪明,能吃,让李三真头疼。
“土墩。”
他叫出记忆里那只狗的名字,没想到李三多竟真转头看向自己。它咧嘴回以微笑,黑溜溜的眼睛里有点小开心,有点欣慰,在告诉他,它比他更早认出对方。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以前有拉布拉多?”反应过来的人感到诧异,忍不住多瞥几眼傻狗。
林时沉思道:“可能是失败了。”
“能在成千上万的狗里找到它,了不起。”
这么说他跑不远。回来就让报销寄养费用。
陆昭昭美美想着钱,然而看见被破坏的大门,她惊得光想让李三真立刻马上回来把烂摊子收拾掉。
被踹到要掉不掉的大门,湿答答的地面,仅回去收拾自己的功夫,水已从卧室流到走廊。住在对门的邻居被影响到,正和他的鬼室友收拾漏入自家的水。
他看见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反映道:“他家的水我替他关了,还有屋里的水,我们也弄干净了。”
“好的,谢谢,”她面上微笑答应,转身后立刻开启教育模式,“幸好房产证上是他本人的名字。你们是怎么把房子搞成这样的,你这样,很容易破坏线索,还有这门,凸出来?”
门极具艺术的一边凹成“W”型,里外分辨看见一个脚印。联想到林时身上的水,她已经能想象处水的泼洒方式。至于李三真从哪里逃出去,夏日大开的阳台有条登山绳系在栏杆上。
她趴在阳台边,看见登山绳离地面还有好几米的距离,附近有棵树的树枝被掰断,位置刚好离绳不远。找寻这个角度的监控时,发现这里的部分位置会在夏天被树遮挡,非常适合干些什么。
她想:得让物业在这多装个监控,还是先修门吧。
“真是,踹成这样,都没法用了。”她动手把门拆下来,转头见林时和李三多从屋内搬出原本的入户门,“居然没丢。”
林时问:“门贵,丢掉多可惜。”
“你怎么知道门贵?”
他尴尬地低下头,“踢前怕赔不起,上网搜了一下。”
所以是发现没车贵才上脚吗,真是个顾家的好孩子。她欣慰地抹两下不存在的眼泪,加快修门的速度。
接下来就是扫荡环节。
狗粮,零食,打包;狗碗、狗绳,打包;门钥匙,打包。找到的最大号塑料桶里塞满东西,但这是桶的极限。
他们想方设法拆掉反锁的房门,总算看见不一样的东西。被水浸湿的文献和同上去里面有东西的保险柜,真是让人好奇有什么秘密。
她把狗推到保险柜前,让它把保险柜打开。在李三多眼里,李三真就没有秘密,还密码呢。它轻松协助他们把柜门打开,比人还知道要从里面拿什么,直接把抄写过的纸张叼给对方。
陆昭昭大致翻看,全是需要翻译的古文,看着费眼睛。林时倒能轻松翻阅,多是些带有奇幻色彩的墓志铭,然而他却在里面找到关于自己的一篇。
抄写的人在记这篇时故意模仿别人的自己,他能看出几分她的味道。纸张中还掉出一张画有两位女子的硬纸片,苍老的夫人,憔悴的妇人。应该是怕忘记,照着原来的画又画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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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出嫁。他入神地看着故人,丝毫没注意陆昭昭的靠近。
陆昭昭看见画像上和她很像的女子,边上的人和自己旁边的阿姨有几分相似。她和自己手上的镯子似乎是一对,看起来好贵,不像是挚友的母亲会给外人的东西。
“呜。”
李三多又叼出来东西,这次是一些古钱币和破旧的衣服。
好旧,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东西。
虽然林时无法明说,但能在全新的世界遇见认识的旧人,不用想也知道李三真不简单,然而他仍是超乎她的预想。
她在书桌上小心地展开衣服,忽然说:“这是不是你的衣服?”
一件染血的破衣服,和见面当天林时穿的那件非常像。林时也点头,意外这件衣服居然会出现在这里,分明是被拘禁时穿过的。
他压低眉头,想不通李三真为什么不救他。他连这件衣服都能找到,为什么看不见他的棺,是装作看不见还是真眼瞎。
“李三真。”低沉的嗓音带着疑惑与愤怒,在清醒中崩溃。
“林时,林时!”
裸露在外的皮肤消失,露出肌理;某些地方的皮肤又如透明的胶状物,如层窗户纸糊在肌肉上;有些地方甚至没有皮肤,割开的肌肉下更不见用以支撑的骨头,而是用白瓷代替。新伤旧伤遍布全身,已没人样。
这是陆昭昭第一次看见他失控,明明之前怎么刺激都没用。
她着急却不敢用力摇晃,只敢轻拍他的脸,“林时,林时!”
暂住证办理条件之一,在鬼化时保持清醒。
容易被情绪影响的鬼所散发的阴气会影响周围人的健康,严重的甚至可以危及生命。由此也诞生出鬼可以和人静距离接触,但不允许是负距离或过分亲密的零距离。
眼下林时的情况还算可控,可发展下去,地上将失去他生存的空间。她只能反复呼喊他的名字,希望他能给出反应。
突然,李三多叼住小相,扒拉她。
“你为什么是条狗,为什么不会说话,我怎么知道你想干什么。”
李三多指完画上的陆昭昭,再指现在的陆昭昭,又把头甩向林时。陆昭昭恍然大悟,掰过男鬼的头,对着耳朵喊:“陆昭昭找你!”
“昭昭。”
死水潭总算有了反应,然而陆昭昭的心情不是很美妙。
没等她再接再厉,林时的手忽然摸上她的脸,复刻出那天来不及细品的神情,笑得过于暧昧,一口一个“我的昭昭”。
她就说在他在自己眼皮子地下怎么这么听话呢,敢情是自己这“挚友”身份不一般呢。
见他越靠越近,要亲上来了,她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直接使用物理方式让对方清醒。原本等会儿能自己清醒的家伙瞬间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消化这暴力。
行凶者却活动手腕,浑身舒畅,“还是拳头好使。”
骗子不敢反驳,心想这熟悉的力道,这熟悉的反应,他就不该心存侥幸。
11. 第 11 章
陆昭昭已十六个小时四十二分钟零三秒没理他了,昨晚等洗漱完后更是把房门反锁,让他和李三多睡在沙发床上。本来沙发就不够舒服,现在多出只睡觉也活泼的狗,再不解释,感觉能被永远拉黑。
现在敞开的卧室里传出短视频的声音和女生魔性的笑声,那种被拉黑的不安感逐渐加重。林时在角落踱步,纠结的表情被李三真的宝贝儿尽收眼底,一脚踹到房门外。
瞄见林时踉跄地出现在门前,刚还对手机傻乐的人瞬间高冷,忍不住尴尬地轻咳,“香烛在桌上,我不饿。”
陆昭昭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手指滑动屏幕,暗自催促男鬼离开。心跳在加快,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即使空调还在工作,她仍感觉脸在持续升温。
这家伙怎么还不走!她在心中咆哮,再不听见他离开的声音,她就要恼羞成怒了!
然而抬眼时看见这张帅脸赫然出现,吓得她条件反射地出拳。
“你搞什么?”
瞧见女生嫌弃的表情,他知道她没有真的生气,包裹住拳头的手慢慢松开。林时没了顾虑,笑得如冬日的暖阳,向昭昭争取解释的机会,“我是有意隐瞒,却是因你已没有前世记忆,你我人鬼殊途,不该给你徒增烦恼。我可以道歉,只求你能在今天后当作无事发生,我们还是朋友。”
比活人低的体温,眼神却比人炙热。武将的手掌离开她的手背,那种粗糙感反倒更加清楚。
被这般恳求的她咽了咽口水,心想他真的好帅,好乖。就像野兽在面前手里利爪和獠牙,她不信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武将对谁都降低身份,更是没有把过去的自己当作附属品对待。
“嗯,”陆昭昭语气不详地回答,心底生出无限好奇,“但是我有点好奇以前的事,你能不能,点到为止,就先说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林时迟疑道:“你被爹娘丢弃,然后被山匪捡回去当童养媳,最后被前去剿匪的我捡回家。”
什么东西,天崩开局?吃自己的瓜就是刺激,她直接愣住,很快又反应过来,在童养媳和剿匪的武将之间发现华点,看向故事的主人公时多出鄙夷。
“男人果然喜欢小姑娘。恋童癖,鄙视你。”
虽然不知道恋童癖的具体意思,但它字面意思就有问题,再加上鄙视,这个问题非常严重。
不想被误会,他赶紧说:“你七岁,我十七,相差十岁而已。况且爹落病,我被退婚,是你主动提出当我的童养媳。”
“那时我眼光好,”陆昭昭理不直气也壮,反而问,“你不也同意了?”
“······”
对方的沉默让她知道,他没有同意。一生要强的女人霎时间升起不合时宜的胜负欲,拿起枕头,面露凶光。
她质问:“我哪比别人差,老牛吃嫩草都吃不明白?”
这回换林时咽口水,谨慎措辞,“我老,嘴笨,还命短。”
陆昭昭瞬间消气且无力反驳。
和自己比,他确实老;作为武将,他随时会殉国,别提他现在是27岁的样子;嘴笨有待考量,除了多数时间话少,他看起来可不是不会说好听话的鬼。
她扬眉,在思考,“你说话不挺好听的?”
“您教得好。”
哦,原来是自己调教出来的,不愧是聪明又能干的我。她满意点头,又问:“然后呢?”
“然后我代父亲挑起重担,但你我书信往来颇多。八年后陛下病重,我被派去问人求药,偶尔便会回家。当时父亲已逝,我在朝中举步维艰,必须有所作为才能支撑起林家。我已二十有五,你怕我有来无回,说想为林家留下子嗣,我没同意,你应该是和我的牌位拜的堂。”
“你为什么不同意?”
“我给不了你安稳的生活,许不了荣华富贵。你还有大把年华,而我快到而立之年,你说得对,我不该老牛吃嫩草。”
其间种种困难说出来非常容易,身处其中却生死一线。每次求仙问药都是不知归期,漫无目的,总是听到哪里有道长的踪迹就往哪去。翻山越岭,上山下海,迷雾沼泽,恶民强盗,背负皇命动身,带着疲惫与新旧伤归家。
有次他在床上躺了一月有余,还未痊愈便要再次出发。母亲担心白发人送黑发人,昭昭怕不知归期,也不怪她们想让他快点成婚。可别的姑娘都怕,他怎能让她也怕。尽管她现在说得坚韧,但怎能不让她看看更好的人家,更好的巢。
在李三真那知道陆昭昭最后是嫁给自己,他当然开心,然而更多的是忧愁。
局势动荡,两个女子该如何决绝才能在乱世中保护自己。
林时挫败地低垂下头,“都是些烦心事。”
“各时代的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可以理解。鬼嘛,向前看,迎接你的是和平,是忘记过去痛苦的未来,只需一碗孟婆汤,崭新的人生在远方向你招手。起码看见我现在活得很开心,你也会欣慰吧。”
陆昭昭揽住林时的肩膀,愧疚地安慰着他。本来因为尴尬没想好如何面对对方,准备顺着递来的台阶下去,反而下得太快,造成泥石流。
真是罪过,罪过。
怪她心血来潮,想听上辈子和他的绝美爱情故事,不然不会令林时死气沉沉,都不是自信阳光的小可爱了。
实话说,她看见小相后还以为会是什么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举案齐眉的美好爱情,结果是她给人家守丧。前世没吃到不说,这辈子还关系降级。
方正就这次。她眼一闭,心一横,张开双臂道:“来吧,今天我随你抱,哭湿衣服也没关系。”
林时有些感动,但是拒绝,“你忍辱负重的样子让我无从下手。”
陆昭昭瞪眼,稳准狠地戳他腰上,“我这是对兄弟的疼惜,对悲剧的感同身受,对男色的欲拒还迎。”
她是多么慷慨地分享她的胸膛和怀抱,居然说在忍辱负重。可惜了美色,差点就碰到的肌肉。
她舔舔嘴,有点馋,“既然我们以前是这种关系,能不能让我欣赏下腹肌。放心,我明天肯定全部忘干净。”
结实的男性腹肌,自从初次见面那天,她哪还摸过,实在是太好奇腹肌的手感。她兴奋地伸手,在林时疑惑的目光中撩起他的衣服,一手摸上去狠狠捏一把。
明白过来是这么个欣赏,林时奋力抵抗,面红耳赤,“女孩子家家,矜持点。”
“没事的,现在民风开放,”陆昭昭贱兮兮地微笑,被困在短袖里的手拍怕紧实的肌肉,“原来腹肌摸上去是这样的,手臂也让我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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呗。”
说着,陆昭昭便摸上林时的胳膊,对方虽然害羞,但也配合地绷紧腱子肉,并让对方适可而止。然而陆昭昭对肌肉的好奇程度实在过高,手指按压肌肉的感觉过于怪异。
昭昭好小的时候同样好奇晨练时意外明显的腱子肉,但那时是爹爹给她摸,她也不过是偶尔隔着衣服戳戳他,哪像现在这样。整只手覆盖在胳膊和肚子上,又是捏又是拍,跟拍东西似的。
也不知是拍红还是羞红的,皮肤出现淡淡的红,留在他身上的印子消失又出现。从那个角度看,他现在都是在被调戏。
“适可而止。”
“这么小气呢,你现在可是我的鬼。”
“礼未成,还不算。”吹在耳边的风使他燥热,危险地盯着使坏的人,突然将她压倒,“不能对其他人这样。”
即使像现在这样,陆昭昭心情还是很好,“其实现在也不会有人随便摸别人,这不是眼馋很久了嘛,我真的很好奇。”
客厅里,无聊的狗子等不住了,早上一点点的狗粮根本不够!
它叼着饭盆坐在床边,发出声音让两位工作的声音。但它没处理好罪证,陆昭昭瞬间发现它头上眼熟的布,甜腻的氛围瞬间降到冰点。
腹肌什么的先放到一边,她迅速穿好拖鞋,跑到客厅,绕着沙发检查。看见她要趴下的李三多慌张地趴在沙发下,可惜全家最不好惹的主还是看见了。
“李三多!你在下面啃出个洞,晚上想睡哪!”
没想过这个问题的狗尴尬地舔鼻子,摇晃的尾巴骤然安分,和大脑的主人共同思考这个问题。
在家都是李三真睡哪,它睡哪,就是拒绝睡地板和狗窝。它瞥眼卧室,这里床小,老大肯定不让它上。老二睡地铺的话,自己就会没被子盖。将就睡,好像会掉下来。
“嘤嘤嘤。”
晚上,拆家的李三多占据一整个地铺,狗身摆成笔直的“一”,还要来个180°翻面。躺在床上的陆昭昭挤在比平时减少大半的床,忍无可忍地林时加层被子,自己则藏在被子中间。
她是绝对,绝对不会让狗上床的!
可是林时很热,作为鬼,他散热快,升温也快,两层被子加上活人的重量,是鬼也会受不了。
“我想和李三多换。”
“不可以,它会掉毛。咱俩换个位置,你抱我。”
陆昭昭连同被子钻进林时的被窝,调整了个舒服的睡姿,闭眼准备入睡。睡觉搭子却不愿意,把自己贴在墙边。
她没脾气地叹气,“人鬼不能恋爱,我不会半夜起来欺负你。你也不用担心我,反正也不吃亏。”
谁知说完这句话,林时的声音忽然冷下来,“你以前也这样?”
“我才不是随便的人,只是你刚好长在我的点上。想想你现在投胎,等你成年,我成阿姨,恋爱都不好谈,啧,可惜了。”
她猛地转身,对上枕边鬼的视线,“你难道不觉得我对你特别照顾吗,帅哥?”
很好,媚眼抛给瞎子看,她无语转身。
林时的心里却不平静,似是没想到陆昭昭对她的照顾是特别的。难道她不是对所有鬼都这样吗,那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是怎么工作的,冷漠吗?明天应该可以看见。
12. 第 12 章
刚开始她是拒绝照顾来历不明的家伙,毕竟照顾小孩就够费劲了,何况要教的是个与社会脱节的成年鬼。认栽后陆昭昭也自认看在那张帅脸上,对林时存在特别照顾,但这木头怎么就看不出来呢,难道是自己表现得不够明显?
与之相反的,还处于试用期的林时好奇的是陆昭昭平日是如何工作的。悄悄问过大家,从她们口中却听到一个不一样的陆昭昭,完全不像他看见的这般轻松亲切。
日常生活中的生活表现分明和以前相似,别人口中的她又和那张小相上的好像,即便面露憔悴,眼中满满的坚毅。甚至在李三真的笔下,昭昭更像落子的人。
陆昭昭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自己或许从未看清楚。
就这样尴尬地过完上午,一人一鬼都没忘记昨天的事情。相处三年的老员工自从听到林时打听同事的事情,那刻为瓜而生的灵敏鼻子始终在同事身边嗅来嗅去。
鬼哥率先出卖同胞,把头掰向后面的朋友,“你和林时吵架了?”
陆昭昭懒散地靠在椅子上,享受没有任务的下午,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没有啊。你说,我对他这么好,他怎么感觉不到呢?”
这个问题让众鬼如遭雷击,生怕内部再出现个人鬼恋。
小敏担心道:“上个这么干的鬼可被打入畜生道,活人也是重度警告,抹除记忆。你别知法犯法。”
“我知道,就是我对他的优待这么不明显吗?”
阿桑见她不解,自己也非常不解地举例她对林时的关照。比如,用照顾他为条件和判官谈报销,散养式摸索城市路线。
“你对他也挺好的,同吃同住同睡,给零花钱,还帮忙找工作。从你对其他住户的态度来看,你确实对林时很照顾,但我们还是要提醒你别人鬼恋,老大下一对的惩罚只会更重。”
“放心,我只对他的肌肉感兴趣。你们是不知道,那手感真的好好。”陆昭昭双眼发亮,兴奋地和同事分享昨天摸到的手感,完全不管她们想不想听。
而大家对此已见怪不怪,谁叫她们看见腹肌也想上去摸摸是不是真的呢,这年头像林时那种身材也就在网上能经常看见。况且陆昭昭在把鬼带回来那天,在看不见的地方可是把一个俊俏、身材不俗的男鬼忽然落到碗里这件事说得天花乱坠,色中饿鬼的嘴角当时就不受控制地上扬。
让她矜持更是开玩笑,能坚持到昨天才动手已经是色鬼的极限。
然而上级还不知道她的小爱好。
大手放在陆昭昭的头上,窥见她昨天的所作所为,黑无常意味不明地说:“平日不见你如此大胆。”
办公室内鸦雀无声,陆昭昭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汗流浃背地说:“一点小小的个人爱好,老大不会介意吧?”
“只要没有比这更过分的接触,你的领导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特调令,带上林时和李三多,完成任务。是些烦人的家伙,没必要总听他们的。”
这是马面他们根据之前的痕迹找到的最有可能找到线索的活动,是考古专业举办的活动。
按理说这种活动没有危险系数,但他们要去的地方不对劲。例如活人口中的灵异事件,这次活动地点就经常发生怪事,但并没有在现场发现鬼怪留下的痕迹。
有许多无法解释的事,在地上和地下开始交流后便慢慢有了结果。除了暂住办事处,还有许多专门负责这些案件的部门,根本用不到陆昭昭出差,是地府这边觉得会有林时相关的东西。
上级把他们强行塞进去,对外称是办事处的两名工作人员和一只搜救犬,这对对面意味着多了三个上面也不懂的关系户。
陆昭昭看过名单后,见上面有其他且不属于地府的部门在,明白老大这么做肯定会招来不满。再看老大要她准备的东西,齐全到随时可以单干,的确不用全听对方安排。
“我会看情况开溜。”
“消失得聪明点,别让他们发现林时的特别。”黑无常严肃道。能长生不老的人,对学术界有研究价值,对社会全是负面影响。
至于林时,帮他是因为责任,杀他也是。黑无常不动声色地审视陆昭昭,“如有叛变,解释权在我方。”
陆昭昭一愣,想到李三多和林时的表现,哪里有要叛变的样子,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她严肃地说:“明白。”
资料室内,林时在整理上周五收入的资料。纸上有许多字和以前的不同,他闲下来时可以拿出一些不涉及隐私的出来看,同时了解办事处的工作内容。
他偏向于找陆昭昭的工作记录表,然而看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请假,没有迟到,频繁出差,难免意外。这和她给自己的感觉不同,想象中安逸宁静的生活似乎这辈子也没有过上。
突然,听见走廊上熟悉的脚步声,果然在下一秒看见熟悉的人开门,扬起张纸。
“带李三多一起出差。”
他不确定地问:“我也去?”
“关于你的事,你不走,我怎么行动。”她走到他身边,看见自己的工作记录,“研究我呢,看出什么来了?”
林时组织语言,“你爱上班。”
这简直是世界上最脏的话,没有之一。陆昭昭气笑道:“我只是喜欢钱和身体好。走啦,提前下班,回家准备出差用的东西。”
为应对特殊任务,办事处在入职时就分发过各种工具,什么登山挖坑露营用的工具,还有些东西带上后就像个盗墓贼。可惜三年来,他们还没有过后者紧张刺激的活动,因此那些东西都没在包里。
今天她提早回来是要重新收拾登山包,顺便再给林时和李三多准备东西。林时的收拾起来最方便,用香烛代替食物,还有空间装她的东西。李三多就麻烦了,完全不知道要带多少狗粮,才不会看见嘤嘤怪。
旋转钥匙,一下,两下,拉不动。
陆昭昭疑惑地挠头,试着用力,却听见里面重物挪动的声音。她趴在门上,对着门缝喊李三多的名字。
林时帮忙拉门,问:“堵住了?”
“肯定是李三多在干坏事。”
“汪呜!”站立的狗子不满地朝屋主大大喷气,幽怨地说才不是自己。
这时在狗子的帮助下,外面的人算是看见什么东西不让她进去。该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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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叠沙发、拖把和冰箱,里面还有陌生人的脚步声。
大胆,敢偷姑奶奶的家!
这小区房子外墙鬼都穿不过去,八成是个活的小偷。可房门都是锁的,除非从里面大门打开。
她忽然想明白,对还敢冲自己笑的狗子飞去眼刀,“是不是你给开的门。”
很好,不敢看她。陆昭昭使出全力和家里最重的电器拔河,然后对面的重量骤然减轻,一个魁梧的男子撞门逃跑,直接将她和林时撞倒在地。阳台的窗帘盖在他们身上,等出来时李三真已跑得无影无踪。
心虚的拉布拉多还想献殷勤,屋主直接无视,一个飞跃进入屋内。
她四处检查,发现不仅啥也没丢,还多出狗粮和玩具,一张小床摆在原来沙发的位置。被挑选出来的装备摆在茶几上,收拾得整整齐齐,核对后竟多出单子上没有的东西。
这是既怕狗在这住得不舒服,又怕他们找不到线索,可他怎么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
看向俩家伙时,她眼底多了探究。林时在眼皮子底下,没办法给李三真通风报信;李三多没有手机,更不可能。
极限二选一,她危险地眯起眼睛,迅速抓住狗头,“说,怎么办到的。”
眼见瞒不住,李三多举抓,让老大放开它。接着它用狗爪打开阳台,然后在不解目光中酝酿情绪,45°仰望天空,开始嚎叫,声音之悲壮,犹如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片刻旁边的邻居出现在阳台,似乎并不是第一次对狗说话,询问它又想干什么。这时老怪注意到屋内的两个脑袋,哪还有刚才的耐心和好脾气。
老怪忧愁地说:“你朋友的狗需求不小,生活质量比人好,但是能不能照顾下老人。被投诉了,我可不管你。”
陆昭昭不好意思地推回一个狗头,“您帮它打的电话?”
“它自己打的。可聪明了,跟成精了似的,它主人能听懂它说话,想要什么就拿过来。小伙子人不错,还留下来陪我说话。”
“你告诉他我要出差?”
“是啊,你每次出差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得多给买点粮。”
好好好,聪明的狗,顺嘴的爷,原来是这么被偷家的。陆昭昭面带微笑,忍气吞声,心中怒火无处发泄。
无语,离谱,生气!
“你简直就是特务、间谍,”关上门,陆昭昭开始训狗,“除了不会说话,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李三多低沉的一声“呜”,她看向厨房,意识到它在说“我不会做饭”。那种有火发不出的憋屈感加重,她咬牙切齿地想,建国后怎么落下它。
“这个。”
什么黑黢黢的东西在吸引她的视线,林时张着张嘴,半天说不出是什么东西。没闻到气味,李三多倒是很喜欢这东西,看起来挺痴迷。
陆昭昭试探地递到林时嘴边,问:“你喜欢这个吗?”
无法发声的喉咙终于可以说话,他肯定地说:“喜欢,很香。”
香?心里光剩好奇,可她依旧闻不到那股令人陶醉的香。她拿着晾干的“药”,猜想李三真留下这东西的意图。
13. 第 13 章
说会下雨,没想到是这么大的雨。已经进入高铁的他们吹着空调,身上带着雨的潮湿,出门前还干干净净的球鞋现在全是泥点子。李三多前天就被送上宠物托运车,监控里的它倒是舒服得不得了。
本来它是没这么好的待遇,奈何李三真送钱,厚厚一沓现金,不花白不花。但是对方宁愿给钱,也不愿意现身解决问题,还蛮让人意外。
看着窗外移动的风景,她从口袋中拿出那截姑且叫作木头的东西,仍旧不死心地闻了闻袋子里的味道。
黑黢黢的木头在光下有细微的纹路,像是从生长中的植物身上的部分组织。可无论是火烤、水泡,陆昭昭都没有闻到任何味道,就算把它闷在袋子里整整一天。
她把东西递到林时面前,“香吗?”
“香。”
林时陶醉的眼神令她更加不解,要不是李三多阻止她打电话,检验报告早躺在手机里。不过这原材料不明的东西肯定和林时有关系,和李三真的关系更深。
如此猜测,她心想要不要尝一口。毕竟是给皇帝治病的药,怎么说都不能毒死她吧。马上她觉得自己也是饿了,过没过期都不知道,要是这玩意儿变质把人毒死,这都不是殉职。
直到列车进站,车厢内进来两张还算熟悉的面孔,陆昭昭迅速把东西塞进口袋。
虽说这是专业业内自发组织的活动,但实际含金量似乎比表面上的高,队伍内有大学教授和在校研究生博士,他们的履历就够单独花时间研究。
这些人担心生命安全,雇几个顾问、有过医护经验的人还能理解,可他们避开官方和国企,特意找来私营企业的人,就无法理解了。这种略带诡异气息的地方,和当地官方合作,接受更专业的人士的帮助才安全。
不过比起对能力的怀疑,她更嫌弃乔炆和万东的态度。在以前的工作接触中,这俩无神论者在和办事处共同处理鬼怪事件时表现出的固执与嘲讽,让大伙儿独自抓狂。
眼见乔炆又无视她的招呼,坐在斜对面准备戴上耳机,陆昭昭忍无可忍地说:“快把行程发给我。”
“办事处不是很有本事吗,怎么连行程都问我要。”乔炆连正眼都没给,随手就把文件夹丢过去。
啪的一声,行程躺死在林时手里,只差一秒就要掉在地上。斜对面的家伙却全然无视后方陌生男性不善的眼神,戴上耳机进入自己的世界。
他蹙眉低声道:“能下车就溜吗?”
“溜,”陆昭昭恶狠狠地说,“看见他们就晦气。”
本来出差就麻烦,看见这俩人更烦。黑无常周一给她的消息,硬是拖到现在不说详细行程,十来人的大群在她发消息后就噤声。要不是有许可,她严重怀疑对方在搞什么挑战法律底线的事情。
见她这么用力地翻阅,林时意外道:“这么生气?”
她重重应道:“我和他们势不两立。”
“这样。”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继续保持着安静,直到高铁到达两人要去的地方。他背起登山包,一手一个行李箱,仅仅片刻便甩乔炆和万东,抢先出站。
等出租车发动时,陆昭昭难得乔炆和万东眼中看见茫然,八成是没想到她居然没有站在外面等他们。值得一提的是现在这里还没有地铁,要想回去只能打车,而司机最喜欢宰客。
“干得好。”她兴奋地抓起对方的手一掌拍下,庆祝这让他们吃瘪的时刻。
林时感觉手心发疼,面上却带笑,“这么高兴?”
“当然要高兴,之前为了任务被他们冷嘲热讽,现在终于可以撇开他们,我怎么能不开心。师傅你别绕路,我是本地人。”
不想随便转个弯也能被看出来,司机尴尬地调整路线,然而目的地不是队伍休息的酒店,李三多可进不去。
就这样,李三多被拴了几个小时,趴在软垫上,旁边还有粮和碗。等他们到的时候,它正惬意地伸懒腰,还想再睡一觉。
树底,山下,人少,安静。果真是个好位置。
她正想着这狗真会享受,手机就开始响,瞧一眼备注,嚯,还是乔炆。她好脾气地接听,无比想听乔炆生气的声音,“喂?”
那头的人果然没让失望,开口就是质问:“你怎么还没到?”
“哎呀,不是说了吗,酒店禁止宠物入住,我只好带李三多去别的地方住喽。”
“数你们办事处做麻烦,带鬼还带狗。明天最好别迟到。”
笑话,地点在她家后山,要迟到也是他们迟到。陆昭昭红光满面,甩动飘逸的长发,潇洒得仿佛入住的是豪华别墅。
然而屋子里有股灰尘的味道,虽然很干净,但透着中常年无人居住的孤独。
林时环顾四周,看见挂在墙上的合照,女生各阶段都站在老人旁边,在自建房和后山前留下痕迹。照片里,边上的建筑骤然增高,周围也渐渐热闹起来,完全不像是有值得专家大老远跑来研究的东西。
千年的变化,他已找不出与记忆相似的地方,只能默默收拾千年后的行李。好在这里的床比家里的大,容得下他和李三多。
他看着对面属于女生的房间,问:“中午怎么吃?”
陆昭昭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外卖。”
“不能蹭饭吗?”
“不好蹭,”她瞧见林时眼中闪过的遗憾,面露难色,“我爸妈和离后,一个另娶,一个另嫁。我去哪家吃,晚饭就要去另一家。有次我回家的时候没去吃,他们直接送来两份午饭和晚饭,所以这次回来我没跟他们说,避免他们为晚上去谁家吃吵起来。”
撑死也是件恐怖的事情,她还不想这样无语的死去,作为鬼魂的林时更不想,终究死法不体面,但他还有个好奇的问题。
“你有被抛弃吗?”
还没有谁听到她的家庭关系后会问这种问题,此时对方认真的样子有些好笑,心里却暖暖的。她也认真地说:“他们离婚后为我的监护权商量了很久,是我认为跟哪个都不好。他们经常来看我,小爸小妈对我也不多。看这衣柜和床,非吵着给我买。”
陆昭昭拍了拍当时多年前买的木床,然后和断裂的床板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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凹下去,卡在那里起不来下不去。刚换好的被子向凹陷处猛扑,犹如瑞士卷的蛋糕胚。突然,扭动的屁股向下滑动,直接坐在坚硬的东西上,等她被拔出来,便看见床底的东西。
林时拿出一块木板,“被锯断的,痕迹比较旧。你爷爷回来过?”
“可能吧。他投胎早,几年前是托梦给我,叫常回家看看。”
那时候爷爷说回家看看,还以为是常回去看他,抽出时间她就跑墓地打扫,没想到是这个意思。可倒不用拆床吧,这样她晚上睡哪。
这败家爷爷。
她拉出老旧的手提箱,擦掉上面的灰尘。
在记忆中爷爷的确有个手提箱,说是奶奶嫁过来的时候带着的东西,装满当时的新奇东西。现在里面不仅有那辈的贵重物品,还有关于她小时候的东西,一本老相册。
说起来相册也是奶奶的,是在准备结婚的时候买的,翻开就是结婚照。奶奶喜欢便给她看照片,边讲故事,每张照片后的故事都记得,但从来没讲完过,好像后面是那个时候的自己不能听的东西。
现在终于翻到后面,她却没有看见惊吓或是惊喜。都是她们一家人的照片,在山里的、田里的、水边海边、屋前屋后,翻到最后才看见一张依旧普通但没见过的老照片。
老照片是黑白的,拍的也是古代大户人家的院子,除此之外照片里没有其他看起来值钱的东西,光剩下搬不走的屏风,和像垃圾一样被丢弃的桌椅。
“这也是你家吗?”林时问。
陆昭昭自嘲地笑道:“这要是我家,我就不住单位分配的房,在市中心全款买套别墅。”
“但是你奶奶看起来很有钱。”
“富不过三代。”
谁祖上没富过,就看能不能留住这富贵,很明显,咱们家留不住啊。奶奶的荣华,爸爸的富贵,到她这只剩下小康。谁也没糟蹋钱,但钱就是要动不动离家出走。
陆昭昭叹气,“也许曾经是我奶奶家吧。爷爷真是的,尽干让人幻想荣华富贵的事,也不明示。干什么你,把富贵松开。”
在旁边乖乖坐正的李三多忽然发难,一口半张照片。然而还能从它的狗眼里看到害怕,耳朵怂怂地垂下,做好被打的准备,要口倒是真好。
听见它的低吼,陆昭昭立刻巴掌此后,用手掰它的狗嘴,拿出来的东西像口水糊在她手上。黏腻的触感瞬间让人头皮发麻,疯狂甩开这团胶状物,它却如狗皮膏药般黏着。
她隔着床单扯开,胶状物居然眨眼被吸收,留下一滩水渍。掉在地上的照片,被咬断的地方,胶状物质仍在往外生长,不规则地开始扩散。李三多熟练地把它吊起来,生长的胶状物又开始萎缩,直至直到断面变成纸张的质地。
“嗯。”李三多仰头,把照片交到老大手里。
林时却拿过照片,把他和她口袋里的木头放到一起。
“它们认识?”
“嗯。你家,”林时纠结到抿唇,“李三真,你们。”
陆昭昭了然,但关于这个问题,她需要做个实验。
14. 第 14 章
看到照片一角在水中变成胶状物,并迅速把碗包住,陆昭昭陷入沉思。
她家和李三真有关系,她怎么不知道?可如果真有关系,爷爷口中长生不老的神仙是不是就是李三真,那神仙山洞里的秘密是不是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但山洞有什么秘密?
“我们先进山。”
既然拿到行程表,为什么不先进去看看。想着,她便背起登山包,目标明确地走向他们要去的地方。
是个民国时候的寺庙,建在山里,建国后就没什么人去,也没有人出钱修缮。忽然有天,有人在里面找到比庙年纪更大的东西,便来了一拨人寻找,之后又继续荒芜。
然而林时在登上山后,俯瞰山下的景色,面色变得难看。
在陆昭昭眼中,他神色复杂地左右寻找,最后干脆闭上眼,在山坡上行走。真怕他下一秒滚下山,她担心地跟在后面。
“你要干什么,说一声啊。”
林时转身,激动地说:“我来过这里,应该是这里,是晚上,我在一棵树上留下痕迹,然后继续向上,有浪声,山脚也有人烟。”
蝉鸣声中,隐约有汽车在鸣笛,似乎还能听见所谓的浪声。思绪又回到那个夏天,风吹树叶,树影斑驳,狭长的山洞有咸咸的海风。
陆昭昭恍惚一瞬,更比当事人激动,“我知道在哪。”
千年古树如今拥有牌子,树皮上再难找到所说的标记,不过它在千年后变得比之前显眼。粗壮的树枝可以用来挂秋千,胖胖的腰身要好几个孩子才能圈住,她的爷爷爬过,她的爸爸跑过,小时候的她也爬过。
她带着他经过这棵树,继续向上,直到站在记忆中的山洞口。浪声从里面传出来,还有冰凉的空气,像个天然的空调房。
“就是这里。”即使有万般变化,林时还是认出地方。他触摸着周围岩壁,沿着它行走,想找出缝隙。
他记得那家伙说,成功后把洞口堵死。应该不是土埋就是爆破,若岩壁后是空的,肯定就是存放铁棺的地方。但是他找不到,完整坚硬的山壁没有查探的手段。
“陆昭昭。”
这时有人叫出陆昭昭的名字,带着简易装备登山的乔炆和万东到达这里,眼中流露诧异,意外居然先在这里碰面。
陆昭昭却警惕地打量两人,见没有其他人才放心,“也来踩点?”
乔炆说:“嗯,你们走错了,目的地在旁边。”
“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目的地在斜下方,而山洞附近正好有通向那里的小路,比荒废的大路好走。
两人走在前面,她和他们保持距离,真想找机会溜走,可协助完成任务又是表面工作。她只好跟进寺庙,在不算宽敞的院子里寻找干净的落脚点偷懒,然而偷懒在李三多的眼里似乎意味着拆家。
等乔炆他们走进去,她迅速转过身,露出在后面挖砖的李三多。此时它已经叼开砖头,挖着松软的泥土。
陆昭昭心想自己也没事干,干脆蹲下来,用登山棍和它一起挖。可挖着挖着察觉不对劲,一个眼熟的陶罐露出上面的粗布,里面似乎装了些小巧的东西,叮呤哐啷地响。把东西倒出来,见尽是写以前的钱币。
“可以啊,李三多,鼻子这么灵。”
她rua起狗头,正准备拨弄钱币,随之听见乔炆的声音。她走到她身边,瞧见一堆脏兮兮的银圆,面露嫌弃。
“你也是穷疯了。”
噗,一把利剑扎在心窝上,陆昭昭直接炸毛,以牙还牙,“无神论者寻找灵异事件,谁好过谁。”
“我工资比你高。”
“我体制内,包住,到了35岁也不用担心被辞退,还能按时下班。你见过你的偶像吗,我见过哦,还有合照哦。”
杀人诛心,乔炆被贱得咬牙切齿,气呼呼地走了。院子里便只剩下陆昭昭和林时,外加一只狗,满是胜利的芳香。
陆昭昭心情舒畅,双手叉腰,满面春风,就一个字,爽!
“这样真的好吗?”林时欲言又止。
她却毫不在意,“有本事来啊,我跆拳道黑带,还怕她。”
脸上写着小人得志的陆昭昭也有些可爱,林时不禁觉得好笑,低头继续擦干净钱币。这时他在钱堆里看见熟悉的东西,虽然锈迹斑斑,但指腹摸上纹路时感到无比熟悉。
“这是那个时候的钱币。”
民国的庙,五代十国的钱。陆昭昭赶紧蹲下来检查剩余的钱,这不检查还好,一检查就发现钱堆里还有其他东西。用纸巾擦掉污垢,便发现是用骨状的瓷器,通体发白,手感真如动物的骨头。
短小细长,似乎是动物的骨头,她这般想着,不由与李三多身上的骨头比对,发现这大小有些合适。
“李三多?”
“嗯。”李三多点头,优雅地伸直前腿,好像在说“没错,就是我的”。
然而她有自己的想法,倒出水杯里的胶状物质,掰下一点木头,取出一把小刀,便要对李三多下手。
李三多没有躲,前腿依旧在自己手里。当刀尖划开它的狗皮时也没有叫,而是静静地看着她避开血管,看见和瓷骨一样的骨头。其中有与其他颜色不同的骨头,已经钙化,取它就像在取结石。
接着她把瓷骨放进去,在胶状物触碰到伤口的瞬间便见陌生东西与周围皮肤融合,变成受伤前的样子。剩下便是木渣,湿热的舌头在掌心舔过,它就消失在视线中。
最后留给她的是震撼,是认知被颠覆后的混乱。但心中油然而生的恐惧被压下,她清楚地知道这不是一个弱小的人类能够触碰的秘密。
“你的情况和李三多的一样?”她凝视默不作声的林时,知道这就是他给自己的答案,“那你是不是也能活很久?”
沉默良久,林时低低道:“我想投胎。”
废弃的寺庙响起林时的声音,心中压着的石头微微松动,又压得更紧。陆昭昭却忽然释怀,“地府答应帮你投胎就肯定会帮你。不过你都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了,就没想试试挥霍吗?”
“有钱叫享受,没钱叫受罪。”林时面无表情地说着伤感情的话,看向女生时眼底藏着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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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如果我在这期间爱上一个人,便会看见她日渐衰老,而自己依旧年轻。当我再在街上看见熟悉的面孔,她已不记得我,我却要带着伤痛一世世,也许还要看着她嫁给别人。什么都得到,便意味着该结束了。”
也是,长生不老本来就不是他想要的,如今有机会投胎为什么不投胎。陆昭昭有些可惜地移开视线,轻轻啧了声,“还想试试呢。”
“什么?”
“我还想把你下交地府,试试能不能拿奖金呢,看来是泡汤了。”
仗着对方没听清,她开始胡言乱语,面上真真切切的遗憾令人信服。
在林时出现之前,她还没有看见这么对胃口的帅哥。刚开始想着关照一下,争取在有生之年吃把鬼的豆腐。现在知道他还能活,那不得抓紧时间把初吻丢掉。谁想亡妻这个身份也不能让对方考虑脱单,尽想着投胎。
她心里苦哇,生前是单身狗,死后当单身鬼,每年情人节都是自己和自己过,但她又不是水仙。
什么时候她也能在店里亲一下,拿个优惠。
林时见她低头半天,问:“怎么了?”
陆昭昭真情实感地说:“能不能在投胎前再让我摸一下。”
他护住下摆,整个鬼瞬间红温,“别整天净想这些!”
“啧,纯情男鬼就是不好骗。”
离开时,陆昭昭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躲过两人的视线,绕道回到原来的地方。她举起登山棍,边走边敲,心里暗骂男鬼狠心,打女人。
“反正你要喝孟婆汤,真的不能摸吗?”
“不能!”
林时气急败坏地在背后大喊,若是她回头,就能看见他一路红到脖子,有点得意。至于得意什么,那就不好说了。
蹲在山洞前的李三多也没闲着,趁他们检查山壁的时候已经在山洞里溜达个来回,还想抓只误闯入的海鸥打牙祭。等陆昭昭回来时,它嘴边几乎全是碎毛,看来是已大干一场。
经过短时间的相处,陆昭昭也学着李三真和李三多说话,发现一人一狗的交流居然挺轻松。
“里面怎么样?”见狗子摇头,她点头,“什么都没有才是正常的。回去休息。”
林时有些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吗?”
“我们找多费劲,明天和他们一起,我们躲后面,看他们在前面折腾。如果是真和你有关,那我完全可以以办事处员工的身份要求他们停止探索,逼近你的案子涉及机密,不会有问题的。”
“他们要是反抗呢?”
“摇人呗,办事处摇人可快了,像什么黑白无常、牛头马面、阴兵鬼差,分分钟吓死他们。我还有秘密武器,一剑固定活人的魂魄。”
看见凭空出现在陆昭昭手上的弓弩,林时睁大双眼,声音干涩,“你会用。”
“别小看我,我可是百发百中。”
在执行特殊任务时她以为能拿到热武器,谁想是冷兵器。从众多世中寻找最适合的武器,别人都舞刀弄枪,她手握弓弩,妥妥的辅助,和武力值搭配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15. 第 15 章
入林家第一年,陆昭昭对家中事物充满好奇,尤其是习武时的长枪。可惜她拿不动,连马步也扎不稳。林时问她为什么坚持要拿起它们,她却说想和爹爹一样厉害。
女子习武,自古有之。但她年纪尚小,于是他送了把弩,用得好可一箭封喉。
送出去时她跃跃欲试,瞄准树干却射进草丛。他笑她着急,纠正姿势,自此之后便忙于公务,再也没教过什么。
他以为她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已能百发百中。
现在射出的箭已精准穿过嫌疑人的胸膛,将魂魄钉在原地。当年连弩也不会拿的人躲过偷袭的人,本要上膛的箭径直插入他的脖子,勾出他的魂魄。结实的一脚踹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被他的登山杖敲倒在地。
时间倒回行动前,众人抵达目的地,在寺庙周围查看。
陆昭昭作为被强行塞入团队中的人,没有被安排任何工作,他们看起来也不想让她帮忙,甚至排斥。他们不仅排斥他们,还排斥安保公司派来的人,李三多靠近都能引起他们的反应。
这很怪异,即使是不喜欢办事处的乔炆和万东都不得不和她们站在同一阵营,无所事事地跟在队伍后面。
她们对视一眼,乔炆率先问:“办事处怎么想的塞人进来?”
陆昭昭耸肩,老实说她也不清楚,“来看看历史新发现。我只是个小员工,上面的意思我怎么知道。你们应该是拿钱办事吧?”
“嗯,像这种存在风险的活动必须配备安保,但他们只让跟随,不会是什么违法犯罪分子吧?”
虽说两人关系紧张,但没有紧张到会对着干。安保公司就是拿钱办事,不会和钱过不去,更不会和办事处过不去,他们的矛盾也是个人问题。
因此,对乔炆的合理怀疑,陆昭昭表示赞同。
见这帮搞研究的人不仅拍照,还在寺庙内摸索,鬼鬼祟祟的行为令这伙人非常可疑。她当即寻找合适位置,准备一探究竟。
边上的树就不错,她拿着相机窜上去,在树冠中完美隐身。而这树的位置也甚和她心意,正对屋顶上的打洞和下面的窗户,多视角少死角。蹲在树下的李三多正好能把风,妥妥的好帮手。
此时从里面出来的人发现少了个人,她的同伴多出个包,看似好奇地问:“你的同事呢?”
“遛狗,”林时说得面不改色,瞥向男人身后寺庙,“还要多久,我们才能进去?”
“等我们确认完挖掘范围就可以,但请让动物待在外面,避免破坏东西。”
此等发言对李三多而言简直就是诽谤,藏在树上的陆昭昭听着他们的对话,将镜头对准里面。对此浑然不知的学者们仍在标记范围,不时还要翻阅笔记,检查是否有误。每个人分工明确,工具齐全,不一会儿就敲掉指定地板,拿起洛阳铲往地里捅。
到目前为止,这些行为都在报备里面,没有毛病。于是她再次调整角度,想继续往高处爬,看得清楚些。忽然,有什么从视野中闪过,头顶原本还晴朗乌云,现在立马乌云压顶。
她手疾眼快地带着李三多朝庙内狂奔,然而现实和老板的饼一样真实,在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那刻,雨哗啦啦地下,打湿了她的衬衫外套。这时候装作看不懂脸色的狗子猛地抖动,雨水瞬间飞溅,击中室内众人。
作为被幸运砸中的孩子,陆昭昭表示,很好,心理平衡了。
“你养的好狗。”乔炆抹掉脸上的雨水,眼神锐利,“照目前的情况,在查清原因前不建议挖掘。”
陆昭昭附和:“活动的前提是保障你们的安全。”
“办事处和安保公司的顾虑我们当然知道,但来前我们已做过充分调查,这种程度的意外仍在安全范围,可以继续行动。”
教授说得认真,听的人却狐疑,什么调查居然没有在报备材料里,也没有通知安保公司。
更加可疑了。
作为乙方,安保公司的员工有资格质疑甲方。不爱说话的万东在知道自己被蒙在鼓里,沉下脸,看样子是不给解释不罢休。
“接受委托前,已明确说过要信息共享。你们的隐瞒让我们需要考虑合作是否继续,请给出合理解释,否则我会联系相关部门,停止此次活动。”
来了,最不好说的人说话了。陆昭昭顺势添柴加火,火上浇油,义正词严地说:“实际情况与申报资料上不符,按规定,我代表办事处,有权介入,撤回批准。”
好久有这么威风地说话,简直爽到极点。至于提起“调查”的教授,当然是没料到两方会统一战线,那脸色,好比挂肛肠科的患者,做完肛肠手术后排队换药的病人。
她再接再厉,道:“如果你们不想回去,我可以联系当地办事处,调派专员过来保护你们的安全。”
然后把这块地化为己有,全部换成自己的人,刨它的土,挖它的坟,走他们的路,让他们无路可走。但还是要收敛的,毕竟老大交代过不能把事情搞大不是。
教授皮笑肉不笑地说:“就是些在评论和官方中收集到的线索,经过我们整合猜想出的规律,没有经过试验,谈不上准确。”
是这样吗,想着他们刚才的动作,分明很熟练。然而没有有力证明,三方必须让步,回到开始时的微妙关系上。
她站在被围起来的挖掘现场,总感觉哪里奇怪。这时李三多叼着块啃了半天的石头过来,那睿智的眼神仿佛在说“立功,加餐”。
“一天天除了吃就是睡,扒着石头就往嘴里啃。”瞧没人在意狗,她装模作样地拍狗嘴,用零食换来砖块,实则嘴皮子不动地说,“好狗。”
然而这块砖貌似过于重,李三多一松口,它就啪地掉在地上,从中间裂开条缝。
“你这狗嘴有点实力。”
陆昭昭瞥眼对面,悄悄挪到林时身后,从砖头里把布条抽出来。
【深五米,危险。李三多留】
可,呵,何止五米。
想等他们挖得差不多就溜走的几人还没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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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米深呢,坑里的人骤然消失,连续几声重物落地的动静,耳边只剩雨声。猜怎么着,两米以下全是空的,挖坑的人在下面疼得喊不出声。
乔炆和万东把绳子放下去时,十三米的绳子刚好触底。到达五六米的深度时还有张大网,可惜年代久远,只起到缓冲作用。想来李三真说的五米时到网的五米,而不是深度五米。
看了看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的嫌疑人们,陆昭昭按捺住全部拷走的冲动,对观察四周的林时问:“眼熟吗?”
林时摇头,“没印象。”
“他多大,能有眼熟什么。”乔炆捡起团队掉落的笔记,随意地翻阅,前面的字迹却有点年纪,“繁体,民国的?”
万东在这方面有些研究,拿过来仔细检查,“清朝的。老爷子当年来过这儿吗,看不出来这么长寿。”
货真价实的老爷子本尊不自在地摸摸脖子,虚心求教:“清朝在什么时候,民国又在什么时候?”
(黑无常:不能让别人知道林时的真实情况。)
“咳,”光顾着笑,差点忘记老大的吩咐。陆昭昭赶紧打断这有点危险的交谈,“投胎的时候掉河里了,记忆混乱。”
在看不见的地方,她大力掐林时的背,示意他别说错话。林时立马会意点头,呆呆地跟在对方身边。
对方也没有深究林时的反常,毕竟他浑身上下,由里到外透着茫然与天真,在加联系方式时的笨拙程度,简直就是新手级别。
或许是带他来找记忆的。两人眼神交流,默契点头,认为肯定就是这样没错。
乔炆罕见地向死对头表现出友好,“我们查到的也不多,只听闻这里有位长生不老的神仙,喜欢在晚上勾孩子的魂,让他们永远被困在山中。”
陆昭昭表示无语,“那是老人骗小孩,让他们半夜不要偷跑,编出来的。”
然而乔炆不赞同她的观点。
“能流传到现在的传言总有它的灵感来源,可能是某个人贩子半夜出没,也可能是山中曾经有性格恶劣的道士生活。你在这里长大,应该有见过鬼火吧,如果山里没有尸体腐烂,鬼火从何而来。”
“巧了,我还真没见过。而且更巧,家住山脚,晚上只能看见萤火虫和路灯。不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李三真,说是在附近住过。”
真服了,又是李三真。陆昭昭无语至极,想解释点啥,可这该死的熟悉感和吓人方式,还不得不说他可能真在这住过。
她纠结地挠头,“那什么,这故事,我爷爷那辈应该熟悉,现在没人提。”
乔炆点头,“这个李三真也很可疑。”
陆昭昭十分赞同,“嗯,所以下次见到,别让他跑了。他欠办事处钱,还没还,是个老赖。”
“所以李三真是鬼?”着急给笔记拍照的万东路透,展示李三真在民国时期拍的照片,“这是他吧?”
“······”
她要下报地府,下报地府!
16. 第 16 章
黑白老照片,李三真戴着圆框眼镜,架不住人家有魁梧身材,穿得文质彬彬,看起来要干架一样。手里还拿着铁锹,单手叉腰,像个骁勇善战的武将。
他的身边坐着只狼狗,那清澈又带点睿智的眼神,那脖子上熟悉的狗牌,不是李三多还能是哪条狗。
身后的背景就是现在的寺庙,寺庙内更是有人在地上挖坑,所有翻出来的砖块堆在外面。照片角落里有个正在做笔记的人,记录的内容看不清楚,但手里那本笔记和刚才拿到的几乎一样。
陆昭昭看了看心虚的李三多,默默仰头,不料这一抬头就看见坑边有个熟悉的脑袋。岩浆瞬间从心脏喷发,涌向大脑,在登山绳掉落的同时爆开。
“李三真!”
“我是有苦衷的。”
回答爆浆脏脏包的是对方匆忙的脚步声和贱兮兮的声音,霎时间三人一鬼对这个总是忽然出现忽然消失的男人产生极大怨念。
乔炆看着顶端和底端同时出现在眼前的绳子,第一次比烦陆昭昭还烦那个男人,“神经病吧,这怎么上去?”
“重点不该是他什么时候跟着我们吗?”
万东的话让她们注意到李三真几天没刮的胡子,凌乱的头发,略显狼狈的穿搭。真真是野人中的野人,荒野求生中的高手。
陆昭昭感到无语,“他不会一直住在山里吧?”
“有可能,”想到和李三真的初次见面,林时道,“他在哪都能活。”
好一个在哪都能活,不愧是在二十一世纪活得有滋有味的家伙,不过她很好奇他的身份证是怎么办下来的。
陆昭昭拉直绳子,想着反正都上不去,干脆重新利用,点了点人数就用它把地上的几人捆起来。然后她打开手电,打量李三真留给她们的杰作。
不得不说人高马大的好处就是连隧道都宽敞,蹦跶一下才能让头顶到上面。她们又继续往里走,借着手电看清里面的环境。
黑漆漆的隧道,每走出段距离就可以在墙上找到个洞,里面还有蜡油,颜色最艳的应该是去年清明节留下的。并且隧道的重点十分明确,拐弯处都不见岔路,明显是知道东西在哪里。
她查看手机仅存的两个信号,在下与不下间犹豫。
要不先通风报信吧。
正想着,后背忽然受到撞击,且不止她一个,所有人以背部朝天的姿势从斜坡滚落,灰头土脸地向眼前的棺材行大礼。罪魁祸首出现在面前,天真无邪地笑着,不觉自己做得有哪里不对。
乔炆说:“你养的好狗。”
李三真养的好狗!
陆昭昭只敢在心里叫骂,吃瘪地从地上爬起来,扶住自己受到伤害的腰。她就不明白了,一个个都逮着她祸害,明明她才是一家之主,这家的武则天。
她无语地晃悠手指,“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汪!”李三多笑得更开心了,管制刀具拍打在铁棺上好比敲鼓。
更加无语了,但不和傻狗计较。
她从包里拿出助听器,贴在铁棺上四处听,然而啥动静没有。按理说林时都长生不老了,棺材里怎么也该有呼吸声、心跳声,可现在棺材里安安静静。
“是这个吗?”
“应该是。”绕着没有缝隙的铁棺检查,林时不确定地点头。
记得棺材里都是水银,现在闻却有奇怪的味道,是错觉吗?
低头后他便知道这不是错觉,就见脚踩过的地方出现黄色粉末,而且只在铁棺周围出现。嗅觉灵敏的李三多甚至连闻都拒绝,跑到通往坡便边,呼吸比这新鲜的空气。
瞧见拉布拉多的反应,他无比肯定地说:“有问题。”
陆昭昭深以为然,准备到外面找个有信号的点位,让办事处派人把铁棺带走。可还没出去呢,半死不活的专业人员就冲进来,在最前面的人被趴在前面的大狗绊倒在地。一把自制弓弩水灵灵地飞到她脚边,射出的箭穿过林时的身体,扎在墙上。
后面的嫌犯们更是一看就业务不熟练,手里有武器还要半天瞄准。反应过来的林某就不同,业务能力相当高,眨眼的工夫敲趴下一个。
同样业务水平不错的陆女士立刻退至后方,上膛发射瞬间完成,顺便解决其他两人甩过来的活人。
片刻,警察局和办事处把可疑人员打包带走,现场拉上警戒线。警戒线内却只有身穿防护服的陆昭昭,以棺材为半径,开始大范围地毯式搜索。
然后在专业设备地切割下,她们终于知道棺材里面有什么。
残留的水银和地上的硫磺发生反应,粗长的银针扎穿男子的脖子;残破的复制保持着困住四肢的样子;被细线封住的嘴巴和眼睛,周围能看见凝固的血迹。
这个五官立体,眼神凌厉,还带着点杀气的武将如此脆弱地躺在里面,仿佛任人摆布的傀儡,没有还手之力。
护目镜后的人露出惋惜之色,评价道:“好惨。”
被评价的当事鬼羞耻又手痒,“觉得我惨就别再脱我衣服。”
“不行,衣服上沾有水银,必须现场处理掩埋。皮肤上的也要清理掉,我才能把你带回去。你又碰不到,我不来谁来,它吗?”
李三多表示无能为力,慢悠悠地到外面把风。
林时只好看着自己的身体在所谓的老夫老妻中的那位妻的手底翻来翻去,以前的衣物被褪去,肉身浸泡在折叠浴桶中。他隐忍转过身,想说自己能感受到,却不敢开口。
那双手隔着布料在身体上游走,插入发丝中,剪开缝住眼睛和嘴的线,去掉舒服在身上的东西。直到逐渐向下,事情愈发失控,他忍无可忍,制止对方的动作,难以隐藏的情绪从眼底溢出,连声音都是沙哑的。
“可以了。”
看见男鬼尴尬的神情,陆昭昭难以置信地丢下毛巾,“你能感觉到啊,啊啊啊啊啊,你为什么不早说,搞得我和变态一样。”
吃豆腐是爱好,耍流氓不是。前不久还摸过对方腹肌的她捂住发烫的脸颊,在心中默念“我是专业的”。
办事处日常业务: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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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暂住证,调解人鬼纠纷,日常回访,负责处理疑难案件。下到婴儿,上到老人,什么裸体尸身没见过,偏偏帮活人洗澡是头回。
这简直就是,就是职业生涯的滑铁卢!
她恨不能原地去世,不对,去世了也是地府见,妈呀,连死都忘不掉这尴尬。
“我没那么好色。”
“我知道。”
即使戴着防毒面具,都能闻到空气中尴尬的味道。林时赤裸的身体在这时变得烫手,扶起来不对,按进水里更不对。
陆昭昭低垂着脑袋,避免和林时对视,放干净浴桶里的水就要开始擦身体。然而知道对方能感觉到她在碰他的身子后,擦拭的动作变得局促,竟不知从何下手。
然而林时要死不死地在她最尴尬的时候说话,简直就是精神和□□上的双重折磨。
“很熟练。”
想也知道是什么很熟练,但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该死的木头不懂得撇开话题吗。
脸上的温度不降反升,她极力措辞,想尽办法让自己看起来不是个变态。
“验尸房里的尸体都是光着的,见多了。你去拿些你的衣服过来,再把轮椅也拿来。”
总之不要待在这里,不要看着我工作。啊,好尴尬,好想死,为什么要让柔弱不能自理的我遇到这种事。
陆昭昭欲哭无泪,擦拭的动作更加粗暴,最后干脆毛巾一盖,盖住这具令她的良好形象毁于一旦的元凶。
不过温温的身体和跳动的心脏,放松下来的肌肉软软的,手感像是捏捏。本该正常的画面经过大脑加工忽然变得暧昧,令感到罪恶的她更觉自己不是人。
“不行陆昭昭,你是个有原则的人,要尊重死者,死人的豆腐不能吃。”她呢喃着,转头趴在墙上崩溃,“我也是饿了,对着尸体浮想联翩。我真不是人!”
不行不行,这样不可以,要工作。
回来的李三多看着地上那坨人爬起来,边说着奇怪的话,边用铲子在角落卖力挖坑,一时间不知道她是想埋掉自己,还是卖掉旁边那堆东西。
然而狗头还未理清楚,下半身已弓背,朝胁迫下的东西发出警告。
陆昭昭听见动静,便在地道中的地道里看见奇怪的人形生物在昏暗中阴暗爬行,它的手里还拿着奇怪的东西,脑袋那么大,形状也像极了脑袋。等它出现在光下,她总算看清那个脑袋是什么,那就是颗露出30%白骨的头!
这位古人好比长生不老道上的半成品,有着正常人的肤色,却没有正常人的四肢;破开的皮肉下是和林时鬼化时一样的骨头,透明的胶状物附着在身上却没有与身体融合;颈部截面已被胶状物愈合,头无法回去,只好拎在手里,眼珠子竟然还能转。
恶心,简直就是让san值狂掉的东西。所以陆昭昭没有犹豫,在看清怪物是啥的瞬间就挥舞铁铲,使用最简单的物理超度打法。
老话说得对,一切的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只要她抢先干掉敌人,就没有什么能对她造成威胁。
17. 第 17 章
“这就是你手骨骨裂,被安检当成可疑人员,当场拿下,还要我来捞你的原因?”
警察局内,穿着短袖短裤拖鞋就上来的黑无常上下打量右手打着石膏的下属,在看见旁边还在转动的眼珠子的脑袋时更是头大。
能动的头,麻袋里的身子,轮椅上的肉身,肉身的主人坐在拥挤的角落。简直是锅乱炖,锅里还混入不知名物体。
作为这顿饭的厨子,陆昭昭想说她也不想的。原本想邮寄回去,可邮政和顺丰在看见要运的东西后纷纷拒绝。于是准备给宠物托运的公司加钱,没想到司机在看见挥动的尸体和会说话的头后,差点没把她拉黑。
没办法,她只好找当地警局说明情况,只是申请还没拿出来,就因为那颗不安分的脑袋,高铁站的警报和尖叫声同时响起。一顿逮捕加押送,他们以非常新奇的方式到达目的地。
更不巧的是今天是休息日,办事处不上班,同事救不了她,只能求助地府。
“老大,这是个意外,别扣小的奖金。”
她说着欲上前,心想要不要跪下,抱紧老大的大腿,然后来个因公受伤,报销医药费。没想到手刚碰到轮椅,一个左脚绊右脚,双膝没有准备地接触对面,连带着坐在轮椅上的人亲吻大地。
黑无常被吓得向后跳,反应过来发生何事时,小下属已泪流满面,顺势趴在地上哭。再看乖乖坐在位置上的林时,捂着脸在角落里扭曲。
“······”
“没伤到骨头,但要清创。”医生看着新鲜的片子,对病人说,“你这个情况要休息,正好领导在这里,请个假方便的。”
此时在医生给员工清理伤口的间隙,黑无常靠在墙边,对另一个角落的林时避之不及。
就在刚才,他已体验到对方的肉身的厉害。十个去扶的警察里三个重伤,五个擦伤,能够全身而退的两位还是用防暴钢叉将人捞起。至于他,开始是要帮忙,但他碰不到林时,所以在旁边目睹全程。
这家伙恐怖如斯,是个好用的人形武器,就是下手没轻没重。不过他阳寿未尽的属下暂时没意识到这点,也必须不能让她意识到这点,不然地府要找谁看好他。
陆昭昭体恤小兵的老大眼神深邃,就差在属下耳边打算盘,“地府暂时解决不了现在的问题,你先带薪休假,你照常上班。”
全程趴在地上,以为是老大阴气太重,导致现场众人倒霉的陆昭昭举单手同意。然而意识到自己闯祸的林时举双手双脚抗议,拒绝让她独自待在家里。
“她需要照顾。”
“你个临时工刚上班就想休息。放心,她命硬,不然进不了管理局。”黑无常压住他的肩膀,背对着两个活人,低头露出危险的眼神,低声道,“要敢说出来,信不信我让你在油锅里涮几遍再投胎?”
林时咽唾沫,“信。”
然而这声“信”变了音调,传到陆昭昭耳朵里变成了“行”。她便有些可惜,可惜这免费的劳动力消失得如此快。但不要紧,自己确实命硬,就算不会用轮椅的林时意外脱手,从滑坡滚下来的轮椅也没砸死她。
她拍了拍背着自己的鬼,骄傲地说:“放心吧,就算活不到八十,我也能活到七十,区区小伤,小意思啦。”
“但你要怎么吃饭,怎么拧毛巾,怎么洗澡,每天都点外卖,你的钱包没问题吗?”
啊,没有食堂午饭的日子,因为死得不彻底,必须使用地上交通工具的生活,以及学了几天就在角落积灰的自行车···好像没办法让他骑着自己的电动车上路。林时才上几天班啊,应该没钱坐地铁吧。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她者爱惜钱财。陆昭昭捂紧钱袋子,厚脸皮地叫住在前面推轮椅的黑无常,“老大,给点钱呗。”
黑无常不解地回头,疑惑道:“我为什么要给你们钱?”
“爱民如子啊老大,反正您工资高,接济一下这位三无鬼民呗,功德一件啊老大,老大您应该有这实力吧老大。”她嘴巴抹了蜜似的,一声声喊着老大,健全的左肢却毫不客气地戳手指,暗示快点给钱。
如果抢钱不犯法,黑无常变回看见员工没半点规矩,自觉地把手伸进他的钱包。无记录、无经验、无学历的三无鬼民完全是指哪打哪的好枪,根本不觉有哪里不对。
在林时看来,神仙貌似就是用来帮凡人实现愿望的,别提还是这么朴实无华的愿望。
他理直气壮地说出员工们这辈子最想对老板和甲方说的话,“给钱。”
黑无常直接无语,打开支付软件扫码。就听悦耳的提示音播报五千元的巨款,周围人投来羡慕的目光,一人一鬼的心充实到膨胀。
这就是有钱的感觉吗,好爽。穷了多天的林时红光满面,像打了鸡血一样。
陆昭昭收好手机,亢奋地说:“这就是咱们这个月的伙食费、交通费、水电费。记得带保温桶去办事处,打满,带回来咱们晚上接着吃。”
“好。”林时重重点头,五千块钱就让鬼看见奢侈的未来。
黑无常却更加无语,心想一个财迷不够又来一个。可白眼还没开始翻呢,就听见有鬼用着熟悉的语气和他这位鬼见愁说话。
就见林时目光坚定,“老大,搭个顺风车。爱民如子。”
神他妈爱民如子,老子手上不知有多少鬼命!黑无常咬紧牙关,差点没忍住当场勾魂。
“陆昭昭,你一天到晚都教了他什么!”
“他这么聪明,不需要我教。”被点名的人心虚地移开视线,不敢说到今天为止没教过像样的东西。
可回家后的陆昭昭好比皇帝回宫,腰板挺得倍儿直。上司是啥,眼神杀是啥,刚才看见过吗。
坐在从现在起属于自己的轮椅,她迫不及待地察看还在手机里的人民币,顿时膨胀。先给苦力转五百,再给打开外卖软件,买点外卖膨胀卷,然后她就可以待在舒舒服服地在家休息。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出声,与因再次失去床而无语的李三多形成鲜明对比。
没错,他们霸占了狗子的床,把一个身高186的成年男性放在了长两米宽一米七的狗窝上!但是,罪魁祸首们不以为然,还给床垫上加了个屁股印。
林时抖动被子,把裹在里面的身体滚到床上,没忍住坐了下去,“这床垫真软。”
“那可不,这可是咱家最贵的东西,没有之一。”
她头也不抬地回答。可以说家里的每件东西她都知道价格,这张床也不例外。但没有工作记录的李三真如何发家致富,在只狗身上挥金如土?唉,这么有钱,怎么不送自己点呢。
陆昭昭深深叹气,瘫软在沙发上,还不忘回复好友消息。
“梁姐请吃饭,去不去?”
“去,有饭当然要蹭。”
深表赞同,但她稍稍歪头,似乎发现有意思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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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你越来越会过日子了,怎么壮士不为五斗米折腰,这是知道人间疾苦?”
“站着说话不腰疼。等家中揭不开锅,忍饥挨饿,以树皮为食,就知道那五斗米多么珍贵。”
听着话语中带着来自过去的惆怅,她觉着意外,没想当官的也过得如此艰难。
“听着你向权贵屈服过啊,采访一下,当奸臣贪官的感觉怎么样?”
林时仔细想想,如实回答,“算不上贪官奸臣,只是不与权贵作对,保住家中老小的生活费罢。”
“果然都是没赶上红利的人,”得知封建时代的职场氛围,忽然觉得不折腰的人是真有骨气,但和她没关系。瞥见王小彩发来的照片,她赶紧招呼他干活,“推我推我。”
蹭饭就是要蹭热乎的,此时不去更待何时。她开心地抱着保温桶,准备走的时候打包剩菜,这样明天就可以不点外卖。
然而某狗对于要自己独守空房的主意表示不满,带有分量的狗爪按在当家的大腿上,笑呵呵地脸上写有“带我带我带我”。
然家中霸主连皮都不愿意扯一下,三十七度的嘴说出绝对零度的话。被拒绝后,它瞬间挂脸,吭哧吭哧地一屁股坐在狗窝上,压住林时的腿,开始狼嚎。
很重,非常重。感觉腿被绑上浸过水的沙袋,受害人动不了半步,于是他站在原地,受着双重摧残。
陆昭昭无力地说:“李三真什么没买给你,别光盯我碗里的二两肉。”
罐头、生肉、冻干、钙片、益生菌、维生素·····只有李三多不喜欢吃的,没有李三真不买的。
可是。
李三多看了看被自己的零食塞满的置物架,有点心虚,但不多。
狗屁股抬起又用力坐下,它砸吧砸吧嘴,发出类似“想吃”的音调,眼珠子盯着手机,嘴筒子不争气地兜不住口水。
两滴,三滴,大馋狗眼里全是对羊排的渴望。
它可是看见照片上的羊排,看着就很好吃。反正它是呆萌可爱的无害生物,吃也吃不多,加它一个不过分。
它的想法陆昭昭自然通过那双睿智的眼睛知道,但是,不可以!
她抱住即将装满明天午饭的保温桶,冷酷如小说霸总,然后在眼神对峙中,亲眼看见四根支撑床板的脚断了。就这么断了,没有任何犹豫,不留任何情面,走得决绝,走得惨烈,以至于她失去这场谈判的优势,因为托运小哥说李三多瘦了。
局面在此时逆转,房间里只有李三多的狼嚎,扯着嗓子的嚎叫。她还必须坐在轮椅上,等着傻狗从林时肉身上离开。
【我怎么没在楼下看见你】
【李三多在干什么,返祖吗】
消息提示音停了又响,令她无比震惊,震惊于李三多嗓门的威力。
“好啦,带上你的狗碗。”
“嗷,汪呜。”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李三多慢悠悠地起开,跑进厨房里拿起家中最大的不锈钢盆,多少有点不知好歹。
与此同时,在这只饕餮起来的瞬间,林时顿时觉得腿上一轻,被压麻的腿一点一点地往外挪。
“它绝对重了。”
陆昭昭非常赞同,李三多的食欲是真的重,但这不是重点。肯定不是她的错觉,它绝对在自己妥协的时候得意了一下。
真是李三真送来的祖宗,家里最能吃的家伙。被它这么搅和,晚上不知道能打包多少菜。
18. 第 18 章
李三多很老了,咬不动饭,走不动路。体力下降后的日子,它时常被李三真抱着走,以至于被找回来后,它习惯性要抱抱。虽然它长大后时常被嫌弃重,但李三真只是默默变壮,每回把它从小抱到老。
然而李三真并非次次能找到它,轮回许多世,它于街头冻死过,被烹食,被带回去看家护院。
它原本是呆的,刚带着记忆转世时总想去找李三真。后来渐渐聪明,明白在什么位置要干什么事,表现得令新主人满意。不过它仍是想李三真,怀念他们同吃同住的生活。
依稀记得初次见面,寒冬腊月,它在巷子里捡到一人,饿得对它从土里挖出来的馒头双目放光。可他的怀里抱着的似乎是食物,剔透如湖面上的冰,软如揉搓的面团。
当时它以为这是什么没见过的馒头,比它的好吃。它想和李三真换,毕竟附近关系好的偶尔也会互换食物。但是李三真不愿意,甚至动手抢它的最后的粮食,所以它假装咬要他,带着馒头奔向寒冷的巷外。
之后它还是折返回来,因为外面寒风刺骨,它想要暖和。
本就是半个馒头,被它咬成两半,谁也不够吃,也谁也都饿不死。它便顺利贴近陌生人,想要再温暖些。
后来它意识到这个人有钱,讲义气,是好兄弟。但好兄弟的脑子不大好,总说一饭之恩,铭记在心,还说什么让它感受做狗的快乐。
它是狗,做狗快不快乐,它能不知道吗。它知道他见面时想过吃狗肉,藏起来的刀刀柄上有很重的血腥味,它嗅到了。对它们而言,这样的死法还能感受不到多余的痛苦,亦是它们的命。
可,后来的自己看到大大小小全属于自己的坟,忽然意识到,好像过于快乐了。
终于收集齐材料的李三真让它摆脱轮回,结束千年的寻狗日子。虽然它现在的身体还有些瑕疵,但是够了,不要让别的狗过于羡慕。
还只有几个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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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它努力爬上凳子,瞧着清明节,好兄弟单给它摆的一桌供品,尾巴摇出餐饮。
“汪。”够了够了。
它现在是真感受到做狗的快乐了。
没想到自己有过这么多次脱胎后早早死去的尸体,更没有想到李三真能清楚自己得暧昧的样子,居然学会勤俭节约了。
然而李三真觉得不够,这可是他们的节日,场景要隆重,食物要丰盛,氛围要喜庆。当然最终的是,他的狗作用万贯家财,应该享受,应该奢靡,他要让他知道当狗是多么的爽。
因此李三多也不假矜持,认为啥它都有资格尝一口。
正是这样,在林时投胎后的第一个清明节,它抢走了桌上最贵、最香的菜,使得陆昭昭完全没有时间伤感。
“李三多!”
“嗯!”
有李三真在,谄媚的狗子变得嚣张,当着她的面嚼着鸡腿,用行动告诉对方,没有什么是它不能吃的。
19. 第 19 章
低估了,都低估了李三多的胃。
在见识到李三多对羊排、猪骨、牛肉蔬菜的喜爱后,端上来的菜没剩下过。就连菜碟里的汤,李三多也要拌米饭吃,舔得那叫个干净。
如此便显得陆昭昭带过来的保温桶,和梁玉娆的担忧非常多余。最无法接受的还是王小彩,因为这只狗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现在还盯上了自己嘴里的鸡腿。
为什么这么能吃,狗能吃人的食物吗,陆昭昭怎么受得了它的,它的主人怎么养得起的?
一番思想斗争后,王小彩表示她不想虐待动物,动物也不能虐待她。所以她用嘴快速剔骨,在某狗失望的眼神下显得冷血无情。
“别让它来了,”她含糊道,“跟它吃饭有压力。”
那可真太有压力了,生怕不给它,它就能叼着盘子啃。
陆昭昭左手拿汤勺,生疏地扒着碗里的菜,尝试把鱼肉搞下来,“绝对没下次。”
在场没一个是小鸟胃,因此有李三多的地方就有战场,大家都在拼命保住碗里的饭。边上的三只鬼刚开始还寻思闻个味儿能有多难,谁想简直难如登天,连不会用筷子的鬼婴都想用手抓一把先。
然而狗子没看出来。
在它眼里,他们就是抓把菜,闻个味道,接着把菜投到它嘴里。全桌嘴巴在动的就两个,而桌上菜多,它还能吃。
见还没人来投喂,李三多便站起来,自来熟地扯下烧鸡的腿,优哉游哉地丢进不锈钢盆。只是小小的鸡大腿和脸大的盆不能比,它觉得不够,又盯上离自己最远的清蒸白菜,可谓荤素搭配。
林时按住锲而不舍的狗头,试图把它劝下去,“你已经吃很多了。”
拉布拉多呜呜叫,意思是它还可以。
但桌上的人已经不可以了,他们动筷的速度跟不上他吃的速度。林时只能抓起它的两只前爪,把浑身写着抗拒的大馋狗往后带。
然后阳台门被推开,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拉布拉多被武将强行拖到外面,委屈又不满地狼嚎鬼叫。小区内的声控灯唰地亮起,把在楼下散步的年轻人吓得,以为又是哪家室友暴走。
此时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楼下,睡裤上衣,光脚在小区内有目的地行走。他立马就认出了那是自己,直接把陆昭昭推至阳台。
“那个是我。”
哇塞,会动的“林时”。
陆昭昭看着镜头里无限放大的人,脸还是那张脸,就是怎么看都怪。看起来挺精明的,又似乎怎么算也算不明白的样子,眼神里还有震惊茫然和干坏事后的紧张。
仅凭一眼,她就猜到这家伙是谁,面上闪过诡异的兴奋,瞄准对方就是一箭。原本四肢协调的人就这么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被箭钉在地上的魂魄在瑟瑟发抖,露出血淋淋的后背。想上前搀扶的小区住户看清他的样子后迅速后退,不敢和地府重犯扯上关系。
“快,请赏去。”陆昭昭企鹅走路,推着轮椅就要去抓人,看似对工□□得深沉,实则是对金钱的尊重。
地府重犯,奖金一千四。
王小彩对这个“赏”也有兴趣,把陆昭昭按回轮椅上,自告奋勇地推着她一路电梯,狂奔到外面。不过主要是那张脸,把人从轮椅上赶走,她就迫不及待地去看地上心心念念的模子。
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一张五官立挺,比例优秀,全身真皮还不会动的模特更好的东西。这优秀的条件,阳台上的一眼便让她欲罢不能。
她蹲在地上,死死盯着林时的肉身,半点眼神都不愿给财迷,“出个价,多少钱卖给我。”
“非卖品,不借。”陆昭昭同样盯着躺着的一千四,有些疑惑。
眼熟?
何止眼熟,那双阴狠的眼睛映出她和林时的脸,怨气如有实质。
他没想到会在同一个人手里栽倒两次,此次都毫无胜算,狼狈不堪。
陆昭昭。
重刑犯那副深仇大恨的样子令她好奇,也仅是好奇。
上下联通那会儿,她不知道一天被他们这种鬼用怨毒的言语诅咒多少回,好像真的相信他们会和电影里的厉鬼一般可怕。
笑死,搞得他们后台比她硬。她的背后是阎罗殿,他们背后是什么,插穿身体的钢叉还是连报复都要看地府眼色的小喽啰。
她感兴趣地问:“认识我,你谁啊?”
谁知逃犯阴恻恻地笑出声,居然还有点悲凉。甲缝里满是血污的手一点点移动,艰难抓住她的脚腕,却没有如之前的鬼那样诅咒她。
“哈,哈哈哈哈,终究是栽在你们手里,当真可笑。知是如此,我该让你同他一起,无论生死,不得相见。拿我的银两,寻着林时,支撑林府,区区棋子,竟能善终。”
什么棋子,收钱,说得像个间谍。老娘这辈子最缺的就是钱,也没收过红包,还想把过去的脏水往现在泼,欠揍。
陆昭昭挥开脏手,感觉受到了侮辱,“老娘是清官,清官。”
拖鞋在对方身上啪啪鼓掌,本就伤势严重的鬼没撑住,被她物理哄睡,睡得香甜。但她才不管鬼昏没昏,再次朝脑袋重重拍去,打得头在地上弹了弹。
“他诽谤我。”
如果诽谤的代价是这个,那轻了。林时小声解释:“应该是接济,不是收买。”
“是吗?”明白是自己误会了,她觉得不好意思,手又不受控制地敲打木鱼,找补道,“我们对收钱这种事很敏感。叫你说话不说清楚。”
啊,再打真的要死第二次了。他想提醒,规定里写着,伤害没有失去反抗能力的鬼是不行的,边上便传来东西断掉的声音。
十分钟后,救护车抬着王小彩离开。一个多小时后,王小彩右腿打着石膏,左脚缠着绷带,被梁玉娆推车回来,原因是右腿骨折,左脚扭伤。
事故发生过快,众人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患者已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据当事人描述,是由于梁女士无法碰到林先生肉身,她与在案发现场的几位热心市民合力把林先生弄到轮椅上。在过程中,刹车忽然失灵,稳住轮椅的女士意外滑倒,轮椅带着林先生的重量从她腿上碾过,然后是那位姑娘。
至于那位热心肠的男士,摔在地上,尾椎骨骨裂,手臂大片擦伤。她还能回家,他却要在医院里住一晚。
然而有件事让王小彩讶异,阴差居然帮他们付清费用。
有问题,很有问题。尤其把孩子接回来时,经过睡美男身边,那种被厄运锁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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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更甚。
她欲言又止,最后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负责,“请个道士看看吧,这哥有点邪乎,他克人。”
一天时间,二十四小时之内陆续发生意外,且皆与林时有关,陆昭昭也意识到不对劲,十分有万分的不对劲。
在她们来前,她已给他算过,八字说不上好,可也不差。她的八字也没有问题,一如既往的命硬。最后把几人的八字凑一起,更不见哪里犯冲。
不对劲,十分有万分的不对劲。
陆昭昭百思不得其解,“八字没问题。”
“肯定有一个有问题,”在这件事上王小彩格外坚决,“被下咒也可能,你从哪带回来的,他不是鬼吗?”
对于这类问题,她已熟能生巧,张口就是,“他喝孟婆汤时出了问题,没完全死。”
岂料对方更坚定了,说:“问题肯定在他身上,从没听过谁喝孟婆汤都能出事的。刚才的鬼认识你们,八成是他和林时有仇,拿他的身体干坏事。”
确实有这可能,但是没有线索,只能先用手铐把肉身铐在床上。说起床,她忽然想到什么,看向略显宽敞的客厅。
糟了,李三多,她们把李三多忘记了。
正要去找时,外面却传来动静,梁玉娆开门就看见叼着盆回来的大狗,嘴边沾有饭粒和酱汁。清澈的双眼里没有对被遗忘的控诉,反而有点享受?
梁玉娆顿感大事不妙,音量提高,“全部吃完了?!”
李三多不解歪头,在说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菜做出来就是为了吃掉,可那是四个人的份,陆昭昭和王小彩一天半的伙食,它居然就这么轻松地光盘了。
震惊中带着不解,不解中还有困惑,一时间竟不知林时和李三多哪个更可怕。她此时的脑子里只有,“它居然还能动”“居然还活着”“居然是只狗”。
有这种想法的不只她,令陆昭昭有种纸包不住火的紧张感。万幸她们没有养过宠物,不清楚成年体型的拉布拉多的真实饭量。
在把她们敷衍走后,她直接薅过狗头,心力交瘁地说交代:“请表现得跟正常的狗一样,我说的是饭量。”
怕李三多不理解,她特意加重最后两字。不过她最怕的还是那个被锁在床上的林时,怕那天不至于,直接栽他手里。
得买个围栏,把狗床围起来。
入睡前,她对着脚腕上的淤青自闭,没想到那个逃犯手劲如此大,更没想到奖金包含在医药费里。
太可恶了。
找到合适位置打地铺的林时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陆昭昭闷闷地说:“一千四没了。”
“还有五千。”
说起五千,她就来气。
“那是他们给我的补偿。怎么可以什么都不告诉我,就把你的身体也塞过来。他们过分了,没把我当活人,也不把我当人!”
“还有那个李三真,你的主人一点都不靠谱。他不是能长生不老吗,不是富得流油吗,为什么不出来解决问题,为什么我的钱包还是空的。等他回来,你要帮我咬他,还有你,帮我打他。”
好生气啊,怎么糟心事都让她碰上。福没享过,罪没躲过,真是醉了!啊!
20. 第 20 章
讨厌林时吗,不讨厌。讨厌李三多吗,也不是。她单纯就是讨厌忽然增加的工作量,莫名其妙的工伤,以及领导挂在嘴边的天机不可泄露。
领导要是个活人,你发疯跳槽就算了,但他是个神。想想那个差距,别人老死不相往来,你生死全归他管。骂完他之后,一碗孟婆汤,牛马还是牛马,还得被压榨。
陆昭昭瞬间想明白,她根本不是在放假,而是留在家里当监护人,当护工。
她老老实实地躺尸,感觉不该贪心这五千块。她该要五万,不,五十万!
“唉,”病患重重叹气,感觉本就贫穷的生活雪上加霜,“你说我用你的手刮彩票,会不会刮出负五十。”
武将的声音透着茫然,真诚求教,“彩票是什么?”
“是合法赌坊,一夜暴富的最优途径,是检验人品的地方。”
说到赌,想起来她带着他不是吃就是逛,还没进行过反诈科普。感觉也不需要,哪有人骗穷光蛋啊,但有必要提醒。
“上班路上小心点。有人摔倒就往后退;看见躺在地上的人要边录像边扶,要是污蔑你,你就撒手,赶紧溜;陌生人的东西不要拿,就算说是免费,做活动;路上的孩子别随便捡;陌生人的忙不要随便帮。他要是缠着你,你就跑,宁愿没有道德,也要全身而退。”
比自己上班还紧张。
本来是什么感觉都没有的,可想到这是林时第二次单独出门,如果就今天一样,在警局里大眼瞪小眼······她转头,盯着作息规律,已经睡着的打工鬼,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反正都成鬼了,只要不把骗子按在地上用力摩擦,大不了让老大再捞一次。
然而脚腕传来的烧灼感让人彻夜睡不安稳,她甚至在梦中被拖拽,衣服被石子划破,后背上的血与泥土混合。
林时遇难的第三个月,“侥幸存活”的人说他在奉旨协助赈灾时被不幸感染瘟疫去世。他所带领的队伍也有多人重病,官场上的人便轻易相信,但林府始终不信。
在彻底杳无音信的第一个月,陆昭昭和林母暗自派人去查,却没有听到灾区的瘟疫如此严重,尚未危及妇孺老者,征战沙场的武将却体弱至此。因此她们更是不信旁人的说辞,说什么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至此,他们道林家的女眷疯了,养不起家还要嚯嚯家底。她虽不悦,但有件事外人说的对,要养家。
林家家底薄,林母非商贾之女,非官家小姐,近几年身子弱,不再频繁与其他官家女眷走近。陆昭昭就是个土匪窝里就出来的女娃娃,出身卑微,她们亦是瞧不上的。
可养家需要钱,而赚钱需要做生意,想做生意就必须先有钱垫底。
林府这家子没人是做生意的料,撑死出租店面,收取租金。对内省吃俭用,温饱不成问题,但属实与别人家没法比。她要想赚大钱,就要去找别人借钱,至于向谁借,太好找了。
穿上最不喜欢却最能撑面子的衣裳,把弩锁进柜中。听着女眷们明里暗里的嘲讽,她要忍;面对她们的刁难,她要忍。只要有钱,脸面不重要。
林母瞧着养大的孩子受这般委屈,虽不忍,但又无能为力。她常祈福,保佑孩子们平平安安,后半身能享清福,谁料后半身仍是疾苦。
“昭昭,是娘没用。”
“娘有用。您是林家的面子,您在,林家就在。”被茶水烫到的手肿胀发红,大夫说会留疤,但陆昭昭半点不在意。她吃着林家的饭,花着林家的钱,这点苦都咽不下,她就不是林家的人。
也正如她所说,林母在,撑场子的就在。
林时用求仙问药的功换来的诰命,纵有欺君之罪,他也要做。于是陆昭昭踏上他铺的路,干起达官显贵看不起的活。
就在事业有起色时,那个眼熟的人送来了钱,还送来了大单。他身上的衣服是普通人家几年的饭钱,眼底更是有熟悉的鄙夷,表面上却对她和善。
这一世的自己记得他,奉皇命与林时一同寻仙问药。林时回来时有多惨,他就有多风光,长时间的奔波脸上还有肉。瞧着便是阿谀奉承,处事圆滑之辈,定在朝堂捞到满缸油水。
她便默默瞧着他吃不惯林府茶水,还有硬着头皮待着,推至眼前的钱盒,倒真成了施舍。不过怎能和钱过不去,有无需她还。
所以她笑着收下,转身把钱弄干净,尽量不和对方扯上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没想到才半年有余,那家伙就出了事情,比她们预想的时间还要快。找不到人的官府将目光转向她,好在早有准备,身正不怕影子斜,事情也就草草过去。只可惜了刚做起来的声音,被搅和得差了许多。
忧思成疾的林母再次重病,想抓紧时间攒钱的陆昭昭只能来她卧房道别。经过这次的事,林母是更不放心她走,仿佛此去之后再难重逢。
“如今形势越发紧张,听母亲劝,不去可好。我们不找了,就过好以后的日子。”
母亲说的对,皇帝的长生梦碎了,朝中的大臣跃跃欲试。世道愈发乱,人人自危,她这一去,怕是有去无回。
陆昭昭不忍,最终还是扯下母亲的手,“就算不找他,我们也需要这批货。我答应您,这次回来,我带您去个安静的地方养病。”
开始计划前,她想过失败后该如何。
哪都乱,哪都不安全,与其留在皇城,还不如选个喜欢的地方等死。林父的老家就好,墓也在那里,若是林母依旧如此,那边将家定在那里。
党政攀比,酒池肉林不适合她们。
然而是她想得太美,临近回城就放松警惕,中了强盗的埋伏。麻绳勒住脖子,她被拖拽着前行,发冠掉落,被发现是个女的。
她赶紧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挣脱开的同时滚入草丛。这是林父和林时交她的,如果正面对决没有胜算,那就不要命的跑。
劫财劫色,拆骨熬汤,哪个下场都惨,但最惨的是有钱没命花,有福没命享。自认自己这辈子有点运气,落到山匪手里还能当个压寨童养媳,被救还能当上小姐,今天应该也能活。
不管掉落的鞋,歪伤的脚,为了活拼命往家跑。连陆昭昭都清楚自己跑了多久,只感觉心肺要炸,口中充斥着铁锈味。即使前面出现准备帮她的人,她依旧不停,任由箭羽划破耳朵,血顺着流下。
她听到了李三真在后面喊自己,但当时脑子里只剩下逃命的想法,压根没空想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然后她就趁机抢了对方的马,一路驰骋,终于赶在被人追上前跑进城里。
在将马交给官兵时,她往马鞍下塞了钱。是全身上下能找出的所有的钱,怕他觉得不够还留了字条。也是这张字条,李三真大晚上找上门,一双鞋被磨破。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为她们画了幅相。
就此两人别过,她再没见过李三真,也再没听说哪里有个云游道士。反而林母心里又多了个人,就那次一面,她就认定他肯定是替儿子回来看她们的。
再后来,林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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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莫名其妙地好了,腿脚也利索起来。陆昭昭时常要去父子的墓找人,不是见人烧纸钱,就是见人烧信给负责二人。只是某日后,她再不能去寻人。
瞧着坐在堂上的阎王爷,陆昭昭心情复杂,疑惑于怎么起个身就死了。只是她貌似死得有问题,说悄悄话的判官和阎王爷本就不好的脸色现在比鬼还难看。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道:“若是抓错了人,大人放我回去便是,草民保证不告状。”
但这已不是告不告状的问题,阎王爷为难地说:“你倒下的位置不好,回去也活不了。这样,本殿让你暂住阳间,待生死簿上的时间到了,本殿再派人送你去投胎可好?”
倒下的位置能多差?陆昭昭仔细回忆,想起正前方有个火盆,现在她的脸能有八成熟。好像位置真的很差,回魂能把别人吓死。
“既然来了,”作为吃亏的一方,跪在地上的她挺直身板,“大人能否答应草民一个请求。草民夫君失踪多日,不见尸身。他是家中独子,经常寄信家中,这次消失得蹊跷,大人可否替草民看看他是死是活,莫叫人放心不下。”
她以为这是件简单的事,岂料阎王立马拒绝,根本没有思考。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眼中,她甚至看见了心虚,但是他心虚啥?
“神仙所言,皆成因果。本殿若是帮你,明日就可能扰得地府安宁,影响人间百姓。此等罪过,不是你个肉体凡胎能够承受。要么现在回去,要么留在地府,你自己选。”
终归是个可怜人,阎王不想把话说重,可他没想到这女子如此固执,分明说上沾过人命,见到鬼神居然不怕。
“既如此,无论他生死,都告诉母亲他已在地府,我则不去阳间。我愿用阳寿换,若是不够,押上其他便是。”
“胡闹!”阎王拍桌,想把人吓退,厉声厉色道,“区区凡人,在本殿宛若蝼蚁,还敢与本殿谈条件。”
“他们对我有恩,我要报恩。诶不是你们先找错人的吗,怎么我还不能提点要求了?我就想让老人家安享晚年,知道后立刻走,走不了我就在地府待到阳寿尽。有个人帮你们干活,还不要钱,你们不乐意啊?”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冤死的人怨气重。判官见陆昭昭站起来,小声对阎王说:“我们有错在先,不如就想个折中的法子,别让上面知道。”
“我已经知道了。”酆都大帝从外走来,一副就知如此的表情,麻木又无语,“这个月第几次了,不能让我省点心?”
见糗事在大庭广众被揭穿,没日没夜办公的阎王爷老脸通红,解释中带着诉苦,“大人恕罪,实在是凡间近年魂魄无数,我等一时疏忽。这边已在寻找合适人手,只怕要再等段时间。”
作为更大的官,他能不知道吗,就是这次实在是,实在是,唉。他转身看向直视自己的凡人,觉得这就是命。
“我允许你看生死簿,但无论结果如何,你只能告诉林母,林时已经死了。此外,生死乃是天机,你窥探天机阳寿和气运要分开算。地府有错在先,我收的便不多,健康、钱财、仕途、家人,你选一个。”
陆昭昭想了想,选择钱财。酆都大帝也不客气,让她以后只能当个普通人,赚不到大钱但也饿不死,简单来说就是没富贵命。
这比她想得好,她还以为要永远当个健健康康又永远吃不饱的乞丐呢。但投胎后的她却想打当时的自己,怎么就不选仕途呢,有钱的无业游民和兜不住财的高管,怎么看都是前者好啊!
21. 第 21 章
被自己蠢醒的陆昭昭无法再次入睡,坐在沙发上,面朝阳台,背影看着沧桑。叼着的夹心饼干今天没滋没味的,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此时食物的香气忽然飘来,身后的大门关上,林时带着早餐回来。他起得早,每次睁眼,她就看见他晨练回来,还用自己给他的零花钱买早餐。这个时候她只需要刷牙洗脸,然后载鬼去上班。
可以说从他出现后,她的生活质量飞速提高,一日三餐变得规律,连平时抢不到的饭都有他帮忙买。他的物欲还低到离谱,将“缝三年,补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贯彻到底,衣服鞋子是打折的,拖鞋是凑单的,通讯设备是二手的,头发是她帮忙维护的。
真是太糙了,和林时养她的时候没法比。陆昭昭不好意思地挠头,无力吐槽恩公跟自己过的是什么生活。
“你对现在的生活有什么想法吗?”
她真挺想知道的,毕竟了解了以前他们过得是何种生活,就明白和现在的差距不止一星半点。但对方看起来没有想法,面上的疑惑让人心烦。
完蛋,把鬼养废了。
林时却不明白陆昭昭所想,只觉一觉醒来,她跟变了个人似的。他们现在的生活不就是寻常百姓的生活,难道不是吗?
他困惑地问:“你破产了,家里没钱了?”
破产,陆昭昭嘲讽地勾起嘴角,笑死,有钱到没钱叫破产,她没钱叫返贫。
“你觉得我们现在活得差吗?”
“很好啊,冬天不会挨冻,夏天随时乘凉,夜晚不愁光暗;出门几块钱就能轻松去想去的地方,随便几步就可以吃喝玩乐;不用担得罪王公贵族,被当场打死,也不怕打仗。这样的生活不好吗,你为什么觉得活得差,你不是一直这么生活吗?从刚才就要说,你脸色好差,需要去医院吗?”
温温的鬼手按在女生脑门上,只摸到正常体温。但人看起来有些疲倦,眼袋比上班时还重。
“睡不好?”
陆昭昭不敢说自己记起了上辈子的事,便低头看向破相的膝盖,把锅叩给伤势。转头等林时出门,她立马瘫在床上,满心满眼是古董。上等的羊脂白玉,金灿灿的铜器,连那个把她脸烧熟的火盆,她都觉着值钱。
啧,这么一比,林时是真好养活,比李三多好养。她转头瞥见躺在地上啃磨牙玩具的大馋小子,默默伸直两条腿,打算睡回笼觉。
另一边,踩点打卡的林时来到办公室,椅子还未坐热,属于陆昭昭的文件夹啪地落在面前。忙得找不着头的鬼哥满脸歉意,但真的是找不到别人。
“最近工作量爆炸,这些都是昭昭负责的,你帮她跑一趟。放心,都是好说话的鬼,坐个几分钟就能走。我还有案子,先走了,你自己打车还是坐地铁过去。”
被抛下的鬼脑袋发懵,不知所措地拿起文件。虽然他跟着陆昭昭出过外勤,但是他还没学会和现代人交流。
应该就是她平时问的几个问题吧,他不确定地想,慢慢走出办事处。
过了早高峰的地铁冷冷清清,他频繁抬头,确认没有坐过站。到站后,他依旧要频繁抬头,确保没有错过任何旅店招牌。直到站在店门外,他仍不放心地抬头确认。
他不理解被父母主动从地府接回来的孩子为什么会住在这里,而且租不起房,只能在办事处送的棺材钥匙扣里过夜。
“高栎,”见男孩熟练地丢下香烛,他心疼道,“边吃边说。多久没回家了?”
叫作高栎的初中生别扭地说:“半年。”
也就是说三次回访结束后,高栎在家生活半年就出来工作,监护人也对此表示赞同。林时蹙眉,连带着说话声音降低,“他们怎么能放心。”
在他那个时候,身体健康就代表家里多出个赚钱的人。年轻的有无限可能的孩子,只要能养活,家里就不会放弃他,现在不也该是这样吗。眼前的高中生却穿着褪色的衣服,兜比脸干净,桌边的蜡烛吃了又吃,蜡油被捏成蜡球。
看到资料上男生正在就读的高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为了验证猜测,他道:“你还在读书吗?”
高栎如他所想,摇摇头,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难受得要命,“阳间的学费贵,他们有了新孩子,开销很大。”
死人比不过活人,再优秀的孩子,失去跳动的心脏和长大的资格,便注定要先被放弃。
林时不忍,能做的竟只是在框里打叉。
回访单上的内容发生变化,他按上面的问:“他们有给你生活费吗?”
“每月五百鬼币。”
五百鬼币,最低标准。
“你不在家住的具体原因?”
“死人会把厄运带给孩子,所以他们商量让我出来住。之前那家旅店,省不下钱,我就在这里兼职。我十六了,可以打工。”
道别的时候,高栎局促地叫住他,“我这样的,回地府后教育还是免费吗?”
······
下个回访对象是葛洪宾,享年78,住在文佳佳楼下。刚才的高栎则该住在二楼,回访也该是在家里。
看来这栋楼的鬼全由陆昭昭负责。林时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还没拆下的警戒线,楼道里残留淡淡的血腥味。能跑的租客全都跑了,剩下的就是跑不动和没必要跑的,比如葛洪宾和他老伴、文佳佳和她的宝儿们。
然而不是所有人对这栋楼避之不及,看这八百年不见一回的子女挤在里面,他就体会到陆昭昭的实际工作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他先是寻找到葛洪宾的影子,再搬张椅子在角落坐下,还没开口呢,就被这个脾气火爆的老爷子捂嘴。
葛洪宾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瞧林时哪哪不满意,“之前那个回访员,让她来,把他们赶走。”
“她请”
“爸,这也是我家,你怎么能让外人把我赶出去。”
“就是爸,要赶也是赶他走,他算什么东西。”
东西,怎么可以把他比作东西?!林时瞬间拉下脸,握紧手中的笔,想着是先把对方脑子里的水放出来,还是先给他胃里塞墨汁。
老爷子比他更气,看着这帮不是东西的东西听到老婆子时日无多的消息后,个个跑过来献殷勤,杀人的心都起了。
老婆子就是心软,在他不在的日子里被这帮不孝子女骗着递钱,还差点在立遗嘱。要不是他趁机会上来,天桥底下得多顶帐篷。
他指着这帮垃圾,怒喝:“一个个翅膀硬不起,飞不高,学会丢心丢肺后就知道抢,跟日本人没两样!我就算把房子给他,也不给你们。”
见到老人高举拐杖,涨红的脸转为青灰,终于意识到老爷子是鬼,他们连忙阻止,“鬼打人也犯法!”
自从阴阳互通,与鬼相关的法律出现。如果葛洪宾打了还在世的儿女,他们再搞盆脏水,情节严重的话极大可能被吊销暂住证。
从地府上来的那刻起,他就是个全新的个体,只为更好协调,两地才没完全否定他活着时的身份。所以他只有不动产的使用权,如果妻子去世,所有权需要由法院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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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属,他的诉求只能作为参考。
正因如此,葛洪宾才上来守着,起码要让老婆子在死前不用风吹日晒。至于之后这些东西归谁,她要仍狠心不下,那就爱谁谁,让他们自己斗去吧。
林时看着回访单上暂住理由,意识到这家的复杂关系需要自己做点什么,但是这种情况他没在现代遇到过,根本不知道现在的人会如何做。
突然,他透过光看见回访单反面的字。
免责声明,看起来是好东西,可只有这张回执单上有,是她准备的?
在他们吵得不可开交时,林时忽然挡在他们中间,将声明翻给老爷子看,“是不是你在上面签字,我就干什么都可以?”
背对着他的人不知道他给葛洪宾看了什么,只看到老爷子夺笔签字,落笔豪迈。他们登时着急起来,躲过文件,害怕外人和他们抢东西。
但获得允许的林时气定神闲,接过葛洪宾的拐杖一下一个,打得人抱头鼠窜,从五楼逃到一楼。当然他全程收力,没有打到致命位置,华佗来也是轻伤。
把他和货比的中年男性现在看来是外强中干,他就瞧着他爬出去,站在外面大声叫嚣,他随便迈步,对面的人就夹着尾巴逃跑,全然管不了路人的眼光。
这时身形看起来有五个月的孕妇缓缓走来,高栎正和这位女士几分相似。
林时不确定地说:“高栎的妈妈?”
高栎妈妈停下,在看见林时胸前的工牌时,疑惑瞬间变成心虚。而她心虚什么,真是好猜。
林时神情依旧,将回访单翻到高栎那页,淡淡道:“因为是未成年,这边需要家长签字。”
盯着纸张上缓缓出现监护人的名字,他若无其事地问:“请问你们本来就有再生一个孩子的计划吗?”
孕妇挽着耳边碎发,垂头道:“是。”
然而太容易看出来是在撒谎,这里的人不怎么会撒谎。
他垂眼,令人看不见情绪,使得妇人更加尴尬。身形挺拔的男鬼挡住楼梯的位置,电梯此时刚上升到八楼,才开始往下走,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忍受这漫长的等待。
慢慢地,她想到住在外面的孩子,自己和他的爸爸最后决定给他办理休学。家里现在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他却有更加漫长时间,先玩一年,应该没问题。
“他过得怎么样?”
听见女人干巴巴的问候,林时按下五楼,“挺会过日子的,以后肯定能吃苦。”
上升两个楼层的时间竟如此难熬,他甚至没有力气去维持和善的表情。这时他才明白别人口中的陆昭昭怎么和他所见不同,原来回访这么难。
下班高峰期,他提着沉甸甸的保温桶,沉默地踏入这片宁静的领地。
终于,终于下班了!
陆昭昭见他这个样子,调侃道:“这就累了?”
林时闷闷地说:“当文官真的好累。打不得,骂不得,凶不得。还有鬼听不懂话,明明说话在家等我,到后又跟我说,‘我忽然想出来就出来了。你来这里找我吧’。我就在‘对方没有时间观念’那里打了个勾,他就投诉我。你的活好难干,皇帝都没他们难伺候。”
“没事哒,可以不用理他们的。”陆昭昭给他顺毛,“入了地府就是官比民大,阎王爷是不会惯他们的。”
林时闷闷应道,展开皱巴巴的免责声明,“他们说我是代打,要你签字。”
呦,不错嘛,出门居然没吃亏。陆昭昭诧异挑眉,左手握笔,在免责声明上留下潇洒不羁的字迹。
22. 第 22 章
在陆昭昭和葛洪宾第二次见面,一眼她就知道这小老头不简单,气性堪比河豚,行动犹如炮仗,点着了就灭不掉。
因为没人有空来接鬼,是她把他送回家,然后她就在第二天喜得投诉和表扬,理由是教唆老人拒绝立遗嘱和服务态度良好。
有一说一,她的确认为自己态度端正,能力优秀。教唆则是子虚乌有,那帮连影子都没见着的人就这么投诉她,简直就是在诽谤。但这不是最严重的,恶劣的是他们还敢在办事处闹,还以为地府会惯着他们呢。
当着众鬼的面,他们指着陆昭昭鼻子骂:“你们办事处干什么的吃的,把老爷子折腾来折腾去,现在连我妈都中邪了,说要把我们赶出去。鬼就要待在该待的地方,上来和活人抢地盘,把我们家搞得乌烟瘴气。你个活人,不为活人考虑,居然给死人当奴才。活人的钱赚不到,就赚死人的钱。”
他们面目狰狞,比鬼还丑,唾沫星子又多又臭。同事们没见过活人在鬼的地盘骂鬼的,被骂得一愣一愣,原本站起来要干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
见到他们这样的家伙却更加嚣张,要求办事处让老人会阴间去,说着还伸手要和陆昭昭拉扯。就在没有礼貌的手刚碰到陆昭昭的衣领,文件夹猛地砸在大叔脸上,沉默到现在的人下手一次比一次恨。
“不说话是给你们机会,不是让你们蹬鼻子上脸。做人不能既要又要。”
陆昭昭给自己的人生规划是,考试,入职,在办公司老死。可忽然的人员变动打得她措手不及,每天在工位待一两个小时就要外出,两眼一睁就是见鬼。
作为老员工,她是福没享过,苦没少吃。在系统设定初期,见到的鬼个比个奇葩,没有经验的活人用着地上那套公式,险些自己把自己气死。简直就是公司起步期,数不清要被这样的家伙骂几回,早耐心告急。
她要想干服务业,怎么没站店门口,来一个人,说一句欢迎光临,再九十度弯腰。在客人入座的时候,她就能蹲下,卑躬屈膝的这帮祖宗要吃点啥,就算是对家的菜,她也会笑呵呵地把菜端上来。
整天面对这些神经病,简直受够了!她把工牌甩到地上,积压的怨气在此刻爆发,“老娘不干啦!”
然而还没行动,突然出现的拐杖直接敲在中年男人的脑袋上。便见葛洪宾姗姗来迟,那架势好比孙悟空大闹天宫,哪吒闹海。没有腰椎间盘突出,骨质疏松等毛病的鬼打得人嗷嗷直叫,大义灭亲之举令办事处安静如废弃高校。
办事处的鬼更是不想帮他们,警察来了也是说“活人多金贵啊,帮了还得说我们晦气。我瞧见他们也挺晦气,眼睛和耳朵都不干净了”。到最后他们全被带走,等着别人来捞。
来捞她的是判官,因为办事处刚成立,地府有点地位的鬼差隔三岔五地要上来挽留活着的员工。当时这个小老头还没迷上cosplay,把自己收拾得板板正正,穿着神像上的衣服,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谁。
似是预料到这次也是相同的结果,小老头轻轻叹气,“你也不想干?”
能说那是气话吗?
陆昭昭尴尬地低下头,好想说没有。像办事处这么好的待遇,她这种学历一般,经验一般,性格一般,刚踏入社会的大学生真的很需要这份的工作。
不管了,钱窝窝囊囊地挣也是挣,总比喝西北风强。
“我干!”
整个派出所回荡着她的声音,正被警察批评教育的葛洪宾以为她要被辞退,大步流星地走出来,语重心长地和判官说:“老哥啊,这么能干的孩子不多见,不能因为她是办事处的人,被欺负了就不能还手。小同志你放心,我替他们原谅你,这事和你没关系。”
恩人啊,陆昭昭感激涕零,起码是把自己受委屈的形象彻底在领导面前立住了。这位老同志够意思,果然能住下的都是好说话的鬼。
独独没有详细了解事情原委的判官满脸问号,不明白怎么挽留到他们嘴里变成了劝退。但葛洪宾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握着他的手,一个劲夸陆昭昭。
“这孩子脾气多好,生气也就打几下,我都是用棍子的。上次没人来接我,还是她把我送回家,你看她心肠多好。化压力为动力,压力多了就是怨气,但她宁愿辞职也没骂领导,多好的姑娘。她还仗义,知道我身子骨差,特意帮我教育不孝子,别太贴心。”
粗听全是表扬,细品都不对劲。被吹成气球的当事人忍不住为老人鼓掌,心想拳脚厉害就算,嘴皮子也这么利索。
此时此刻听着陆昭昭和葛洪宾的故事,林时也是听得大脑卡顿,说不上对方说的对不对。嘴巴张张合合,半晌,他才说:“好神奇。”
“我也觉得神奇,不过工作保住就好。”
“听起来这份工作真的很好。”
陆昭昭点头,“这是我千挑万选,为自己找的出路。趁脑子好使,找个铁饭碗,不用被拖欠薪水,无故辞退,而且办事处的办公氛围比其他地方好,除有时候要受到视觉冲击外。”
“对了,你明天把我电脑里的检讨书打印一份。每次打完他们,都会被举报,你就拿模板走个过场,记得把名字换掉。”
“他们已经帮我弄好了,还有就是,他们说这次回访发现的问题,明天就要解决掉,这样下周一就能帮高栎办理入学手续。我不是很懂,你再给我讲一遍吧。”
明天啊,正好是周六,可以顺路去宠物用品店挑围栏。看眼偷偷摸摸想把林时从床上赶下去,结果自己滚到地上的李三多,她觉得网购还是太慢了。
“约的几点?”
“凌晨五点。”
“凌晨五点?!”
凌晨五点的班,她倒要看看是哪家黑店让未成年凌晨五点还在上班,亲自去。
熬穿了的陆昭昭带着黑眼圈,在凌晨的夏城马路上,坐在电动车后座。依旧精神抖擞的林时做好随时刹车的准备,车速跟慢跑似的,让人昏昏欲睡。微风垂在脸上,更让人欲罢不能,险些一头撞睡在林时的肩膀上。
“你能不能开快点?”她无语搓脸。
这蜗牛般的速度,是怕撞死乌龟,还是累死电动车,她看车现在就挺累的。实在不行她先走为敬,免得睡着后从车上滚下去。
林时却紧张地说:“你说的。”
话音未落,两边的绿化搜的飞出去,后座的人只感觉风打在脸上生疼。松松垮垮的头盔一下移到脑后,绳子贴皮,有些勒。
她忙按住头盔,在寂静的马路上大喊:“安全驾驶!”
再也不图舒服调松头盔了,这家伙开车也要命!
陆昭昭轻飘飘地站在地上,在林时起身那刻,仿佛看见把自己按在马上,全程狂飙的疯子。也是从那时起,每次他想教她骑马,她都跑去找林母。没错,林母就是全家最后带孩子的,真不理解林时怎么没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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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母的优点,还是说林父基因过于强大。
“你的脸好白。”
对方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她没好气地放下头盔,“你不许开车上班。”
“快吗,我骑马的时候比这快。”
还敢提骑马?!陆昭昭抬手就是两巴掌,拍红他的胳膊。对方登时露出迷茫的神色,不解提起骑马,她的脾气怎么就这么大,他又没骑马上路。
林时委屈地捂着胳膊,走在前面,“你脾气真大。”
陆昭昭没好气地质问:“我就是脾气大,你有意见?”
“哪能,脾气大不容易被欺负。”想起以前的事,他的声音中带着笑意,“你以前也挺大脾气的。”
能不大吗,家中有不解风情的父子,她和林母的心意全摆给瞎子看。
记得刚开始学女红,林母说可以把它制成荷包,当作纪念。于是她一口气做了四个荷包,最好看的挑出来给林母,最差的两个给这对没有审美的父子。
她自诩自己做得不差,但这个家伙非说荷包绣着的是金元宝。胡说,那明明是祝他们长寿菊花,不过是绣得密了些。
元宝元宝,以后送他的东西全给绣上元宝,让他知道什么是金元宝,什么是花。
越想越气,真恨他是块难雕的木头。
“嘶!”林时拉开玻璃门,单手捂腰,“我又做错什么了?”
“刚才那两下不解气,现在舒坦了。”
“······”
“昭昭姐。”
正在打游戏的高栎从柜台里伸出脑袋,笑起时可以看见磕断掉犬齿。他还不擅长隐藏伤口,时常露出几处车祸留下的痕迹。
陆昭昭对这孩子印象较深。那时他刚出车祸,地府这边是希望他可以在地府上学直到高中毕业,让阳间的家长减少开支,考虑清楚以后的事。但高栎的家长执意带他回家,他们便给高栎办理了暂住证。
才多久啊,就后悔。陆昭昭无奈地拍拍他,“成绩不好也没关系,地府注重能力,所以好好学门手艺。实在不行就报阴间体校,勾魂安保随你挑,人皆办事处欢迎你。现在我们聊聊住宿问题。”
林时把准备的表格和资料拿出来,上面关于转校后的上学选择就有好几条,例如住宿还是走读,住在阳间还是阴间,是否需要找寄养家庭。
陆昭昭挨个为他介绍:“住宿和走读的规定和阳间学校一样,但如果你要在阳间住,就得更新暂住证;小初高学校节假日不留学生,因为你没有固定住所,地府教育部会帮你找寄养家庭或是可以包吃包住勤工俭学的地方。”
“像勤工俭学这种一般是在阴间找,可以更好的保障学生的权利。今年有个孩子在阎王殿兼职,听说还不错,阎王殿那边应该会扩招。无论是哪个选择,都需要家长签下这份协议,所以你最好先给他们打电话。”
转让监护权协议,对一些不想接受死亡的孩子回归家庭的父母,办事处会让他们签署。只是签下就代表家长无需支付抚养费的同时,也代表父母死后若是孩子仍未投胎,对方无需赡养父母。
乍看双方没有损失,但死后的生活不是这么容易地。三年内,办事处见过好多钢丝就开始挥霍,然后破产想要家人救济的糊涂鬼喽。
想在阳间生活的鬼请注意,人民币对鬼币的汇率是1:100,且按规定,阳间的家用电器禁止使用阴间产品,以免活人无法使用。
23. 第 23 章
就算是战损版,陆昭昭站在那里依旧让鬼安心,但高栎有些为难,因为纸上写着勤工俭学需要打工证而他拿不出来。
陆昭昭打量这位准高中生的工作环境,见高栎不好意思地傻笑,两眼一黑,无语扶额。
“办事处阳间暂住手册第六章,鬼民劳动法规定未成年鬼不得上夜班,兼职必须有打工证。之前不看暂住指南就算了,现在你总得看吧,做鬼要有做鬼的觉悟。”
见对方又一次尴尬,她头疼加剧,是彻底对这位法盲无语。于是她被迫接受事实,准备找老板谈,结果等到夜班结束,才从来上班的前台口中得知他们昨天开始就联系不上老板。
真是好家伙。陆昭昭的面色难看到极点,“你到底是怎么万里挑一,挑到这里的。”
“佳佳姐说这里收临时工。老板挺好说话的,除了有点小气。”
“······”离大谱,头回见帮老板说话的。
办事处内,她用着健全的左手在工位前打字,着急忙慌赶过来的文佳佳略显局促。
她小心翼翼地说:“会影响他读书吗?”
陆昭昭睨了她一眼,疲惫叹气道:“不会。他工作半年,你没发现不对劲?”
“我是觉得老板人好,才推荐的,而且我也要工作。”
“一个两个都说老板好,怎么这个好人不敢出来见我。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活该上份工作要办事处帮忙劳动仲裁。”
地府就这么几家黑心企业,内部差评无数,却偏偏被有经验的鬼找着,不知该说是慧眼如珠还是眼光独到。总之文佳佳被通知暂住证批下来的时候,她已经讨了一个星期的债。办事处的同事实在看不下去,才向上级求情,帮文佳佳讨回拖欠的工资加补偿。
半斤八两,她腹诽,起身去外面找高栎父母。
想到他们以前天天往办事处跑,即使要去阴曹地府也不带害怕。现在却连办事处的门口都不愿意站,也不愿意让林时靠近。她认为他们这样的态度没办法养好孩子,应该也不会抢孩子的监护权,没想到两人听到要放弃监护权时坚决反对。
她再次提出原先的建议,让高栎转去地府读书,他们则继续当监护人,只需要负责孩子的饮食起居。地府的教育资源是免费的,高栎去那里的话不仅可以减轻家庭负担,还能获得更好的学习氛围。
有不同就有歧视,高栎从人变成鬼,平日有许多需要注意的地方,比如不能吃活人的食物,时刻掩盖身上的痕迹。正处于青春期的孩子,与外界的格格不入会对他们的心理造成影响。
据了解,他们之后将高栎转到了别的初中。当时又临近中考,高栎根本没有时间适应环境和社交,更何况那所初中的鬼在三年来占比均低于1%,可见是不接受死人的。
见他们还在犹豫,陆昭昭不耐烦地说:“这是通知,不是请求。你们近半年的行为已严重违背当年的承诺,地府有权强制收回监护权。你们必须明白,自他过完头七,踏上地府的土地,他就该和你们没有关系,是阴间在睁只眼闭只眼。”
之前回访的时候她就提过,不管是否接受,高栎都已经死了。除了需要家人的关系,他还需要最适合他的生活方式,而不是一昧要他嗅食活人的饭菜。然而高栎的父母是偏执的,即便被周围的人劝过多次,他们依旧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在听到“头七”二字的时候,两位家长的脸更是煞白。林母骤然抓住陆昭昭的胳膊,发疯般地摇晃,“我的儿子就站在我面前,你怎么能说他死了!我忍痛生下的孩子,花这么多钱和时间培养出来的,你告诉她,你死了没有。”
高栎被妈妈拖拽着站在众人面前,路人们的视线全落在他身上,好像那天,所有人看着他被救护车拉走。
瞧见妈妈和爸爸眼中的希冀,回想起自己总是一身菜香的坐在教室里;每件衣服连校服都是布织的;即使不再近视,他还戴着的眼镜。过着和活着时相同的生活,他时常怀疑自己究竟是死是活。
他羞愧地低下头,残忍地说出事实,换来的则是家长的巴掌和谩骂。
“我已经死了,为什么要让我像个活人一样生活,为什么一边嫌弃我又一边关心我。明明,明明你们开始新生活了,为什么要把我留在回忆里。”
他已忍受到极限,十指插入发缝,声音哽咽却落不下泪。身为旁观者的他们已感受到高栎的崩溃,但他的父母仍不甘心。
他们用力拉着他的胳膊,欲将“人”拉起来。巴掌断断续续落在他身上,仿佛这样,他们就能让他活过来般,但决堤的大坝已困不住洪水。
高栎再也无法假装,挣扎地抱住最近的大腿,哭喊:“昭昭姐,昭昭姐。”
膝盖上的伤口在拉扯中微微裂开,血从结痂处渗出。按理说是很疼的,此时的陆昭昭却像感受不到般,打开纠缠孩子的两双手。
她厉声呵斥:“真是够了,死了的不关心,肚子里的也不关心,你们就只关心自己。”
啪,清脆的巴掌声。她就站在原地让高栎妈妈打,顶着通红的脸颊,让剑拔弩张的气氛凝固。
然而仅一瞬,当场落下第二个巴掌。林时挡在陆昭昭身前,吃人的目光似在看死人,而他的手才放下。
“她爹娘都没打过她,你凭什么打她。”
从名利场带出来的傲慢令发疯的人清醒,陆昭昭却睁大眼睛,心脏停了一瞬,上辈子的她永远记得,在偏僻的角落,他也是这样为自己挡住被人落下的巴掌,即使被说成鲁莽放肆。
她收敛心神,按住林时的肩膀,再次走至两人面前,“这是当初的保证书,白纸黑字写着如果你们没有善待高栎,你们下个孩子的去留将由地府决定。既然这么想要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我建议你们放弃高栎的监护权。还有,威胁办事处工作人员的生命安全,或影响我的心理健康,都等同于挑战地府的执法权。今天他帮我还这一巴掌,我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们最好也是。”
高栎爸爸完全不认这保证书,声音提高,“你们没有权力决定我孩子的生死,这是违法的。”
“人管人,鬼管鬼,地府在地上守阳间的法,是为了秩序,不是为了被欺负。别以为没进办事处的门就能抵赖,从你们跟阎王殿做交易起,你们就得听下面的。用阳间的法管阴间的官,你们不够格。”
他们以为在和谁谈条件,想不认就不认。管你身前是什么人,下了地府,去留都得阎王爷说了算。
快被这家庭逼疯的陆昭昭把保证书甩在他们身上,仅瞬间地府的纸张便被鬼火焚烧殆尽。怀胎五月的孕妇立刻破了羊水,肚皮紧绷,出现生产迹象。
平日鲜少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勾魂阴差手捧铁链,苍白的模样不似活人平常见到的拥有暂住证的鬼,眼中满是对生命的漠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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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一白异口同声道:“签或是死。我等奉命行事,莫要胡搅蛮缠。”
这一刻,世人感受到了死亡所带来的恐惧。那些在十八层地狱饱受折磨,好不容易换来转世机会的人更是三魂七魄都在颤抖,仿佛他们仍身在地狱。
被带走时都没感受到如今这等级别的危险,文佳佳害怕地躲到大门后面。高栎依旧蹲在后面,这时抱住林时的腿,怯生生道:“算了吧。”
岂料就是这一声“算了吧”,两位阴差同时看向他,森冷的声音伴有回声:“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触犯地府律法,轻易饶恕,后患无穷。凡人,尔等还不认错。”
陆昭昭顺势艰难蹲下,把协议怼到两人脸上,冷着脸,“最后的机会,想清楚再回答。”
羊水掺杂着血,然后坐着的地面。意识到从忽略大儿子开始再没后路,他们果断选择保小,哪还会不抛弃不放弃。
保住孩子的大人们看高栎时眼中多出失望,但他们什么资格比孩子先失望呢。高栎下定决心地撇过头,好想现在就逃走。林时却坚定地挡在他身前,挡掉不友好的视线,更帮他挡住眼泪。
还不知道今晚睡哪的少年一把鼻涕一把泪,纸巾一把一把地用,“对不起,我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会不会被挂在网上?”
“不会,”陆昭昭大大咧咧地把需要清创的腿搭在林时腿上,对此毫不在意,“地府残暴的执法画面不会出现在网上。倒是你,这两天住老怪家还是住哪,临时住所的话我这边是可以帮你在小区申请一个,但家具几乎全无。”
“我,我想搬家,可不可以把高栎交给我。”文佳佳硬着头皮说出自己的请求,“你放心,我绝对不搞姐弟恋,保障一日三餐给高栎喂饱,只需要他帮我照顾一下猫,顺便打扫卫生。我也能额外给零花钱,虽然工资有限。”
猫是她的命,打扫不是。每天下班就想瘫着的她实在没力气清理猫主子掉落的毛,踩脏的地板,以及掉在地上的快递盒的尸体。要是有人帮忙打扫卫生,她就是天天吃元宝香烛,也会给他钱。
之前不走是没想好要不要走,现在看见二楼是这个状态,她怕有天她的宝贝们把他们的孩子吓到,他们能撕了它们。
“请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瞧文佳佳双手合十,无比虔诚的样子,陆昭昭犹豫道:“让我考虑一下。”
让半斤照顾八两,需要评估风险。
回去的路上,林时龟速行驶,偌大的太阳烘烤着他们这两条咸鱼。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别随便被别人打。”他别扭地说,后觉不对,她就老是打他,于是改口,“我们不受窝囊气。”
陆昭昭笑道:“那你养我?”
谁知林时应道:“我养你。”
“不是,你拿什么养我?”她无比诧异,谁知对方接下来更语出惊人。
“挖坟,等我找到自己的墓,我就把陪葬品全卖掉,钱归你。李三真也欠我人情,我用人情换,他肯定养你到老。”
是这么个养法,两人接力养,怎么听起来像吃绝户?陆昭昭哑口无言,忽然想起不对,下意识就说:“我没给你准备陪葬品。”
“······”
电动车停在路边,林时猛然回头,不可置信地亲昵地叫出后座人的名字。
“昭昭?”
陆昭昭抿嘴,意识到掉马来得太快。
24. 第 24 章
一人一鬼尴尬地对坐于桌前,陆昭昭低着头,偷瞄一眼,再偷瞄一眼。
这种由于外因想起前世记忆的案例有过,但被鬼诅咒而想起的,她真是第一个。看见判官给发来的爱莫能助表情包,她的CPU飞速运转,思考如何在谈话中抢占先机,占领高地。
突然,林时不按套路出牌,开口即王炸。
“我要床。”
放肆,敢在她的地盘抢她床。
打好的草稿被弄乱,但不重要了,陆昭昭炸毛道:“你的人性在哪里,我是病人,你居然跟我抢。”
“我又不是人,而且你骗我这么久,不该补偿我?”
“谁骗你了,我也才想起来好不好,再说这么混乱的关系,说出来日子还过不过。”她心里发虚,但床坚决不让,“床除外,其他要求随便提。”
就是因为林时也是个不愿吃亏的主,她才不想说的。让对方知道,自己吃他豆腐,奴役压榨他的事情肯定要被拿出来秋后算账。结果祸从口出,越不想被发现就暴露得越快。
她做着最后的挣扎,希望对方看见自己重新来过的份上高抬贵手。可惜在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后,她知道自己又赌输了。
到底要怎样,才能在被抓到把柄的时候从他手里全身而退!
感觉回到从前,发现陆昭昭闯祸,揪起她毛茸茸的小辫然后使坏逗她。瞧见熟悉的吃瘪表情,林时略感怀念,但绝对不能让步。难得拥有反击的机会,要好好把握才是。
“我就要床。”
能让陆昭昭大发雷霆的东西:珍贵的香水、在岗三年的电动车、似有若无的工资。这三样东西谁碰谁完蛋,他也不敢要。床就不同,以前抢过,有经验。
陆昭昭本人也是这么想的,有经验,这次必定一雪前耻。她坚决不让,说什么都不要睡翻身就会贴墙,伸脚就进厕所的地方。
“也行。”
“······”算账前奏。
结果出错,却又像得到真正想要的般,林时笑眯眯的样子比昭昭看起来更像奸商。之前的乖顺根本就是为她营造出的错觉,现在他的狼尾巴可算被瞧见。
她预感不妙,似乎掉进专门为自己准备的陷阱,该死的要出去就只能把床交出去。可,退一步得寸进尺,站着不动便是胜利。
对内纸老虎的人非要嚣张到最后,干巴巴地说:“算你识相。”
林时却无所谓地靠着椅背,在让对方迎难而上的方面可谓是得心应手。他漫不经心地说:“你先解释一下,我的陪葬品是怎么回事。然后说说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干了什么,我远行的日子也算。”
“做生意嘛,有成功就有失败,没钱了就借你的陪葬品用用呗。”
陆昭昭看似毫不在意,实则毫无底气。至于在林时不在的日子里都干了什么,她打死不招。
过去没被拆穿的人设怎么可以毁在今时今日。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那天的光辉事迹竟从皇城传至军营,被点缀一番后来到正在训练士兵的武将的耳朵里。
多年未曾长住家中,关于这位推荐自己当他童养媳的妹妹,他多是通过书信猜她是什么性格。因此在他眼中,陆昭昭乖巧懂事,偶尔发点脾气但对他不多,再多也只是在送的绣品上绣元宝。
正如此,当他得知她把上门提亲的公子光溜溜地从窑子里拖出来时,当即认定对方让她受了天大的委屈,才不是他们所说的嫉妒成性。
想到归家时与长辈提及此事,他们说他眼光准,他非但没有后知后觉,还又把对方骂了一通······难怪二老笑得如此开心。
“你这小骗子尽会装乖,”
没懂对方在说什么,陆昭昭反而硬气道:“本人表里如一,才不屑于装乖讨好。”
“你敢说对外人你也表里如一?”
“又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我对他们好,难道你对我和对别人一样吗,对天发誓。”又开始有脾气的人张牙舞爪,眼睛瞪着像照妖镜,所有谎言在其面前无所遁形。
林时听见瞬间闭嘴,因为他对外对内真不一样,尤其是在昭昭面前,他表现得更幼稚。她七岁那年的小辫在身后一摇一晃像剑穗,他时常欠揍地去摸,下气怡声地哄。
该是怪自己没观察仔细?他挑眉看向略占上风的小老虎,猝不及防地问:“所以你不想说是因为对外太过凶残?”
陆昭昭停顿几秒,“凶残不至于,就是不符合我在你面前树立的形象,怕你无法接受。”
“哦~我现在就挺难接受的,想起来后不是叙旧而是欺瞒,多年情义说淡就淡,如今我是要张舒服的床都要不来。”
“打住啊,”陆昭昭打断林时施法,“家就这么大,塞不下第三张床。”
是她不想给他买床吗,明明是家里塞不下。
李三多要是不来,沙发就不会坏。沙发不会坏,他就不用睡地板。他不睡地板,她就不用担心他和自己抢床。
综上所述,这就不是她的锅。
家里就一台空调,客厅就这点大。四肢健全时还能允许鬼上来挤一挤,现在她打着石膏,双膝受伤,明显睡在床上的只能是她。
“屈服吧,今时不同往日,我是不会让步的。”
“啧,没办法,只好把李三多赶出去了。”
负责吃瓜的李三多猛然抬头,一脸“你再说一遍”的表情,誓死守护它最后的地盘。林时见状倒没有真的要去抢它的位置,不过说笑罢了。
他整理起与高栎相关的文件,假装随便一问,“是善终吗?”
对面却沉默,看起来难以回答这个问题。他的心骤然下沉,不敢想她们在之后活得有多艰难。
然而陆昭昭道:“真话假话?”
他些许松气,“自然是真话。”
陆昭昭懊恼地说:“母亲是善终。黑白无常勾错魂,前方正好有个火盆,我就回不去了。”
其实是能回去的,但要说是自己为了他没有回去,怕是要被准着批评。干脆就说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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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反正真假全凭这张嘴,地府那帮老人家八成也记不得。
她宽慰道:“放心好啦,我们一早便离开皇城,在墓旁安家,手头好有笔巨款,娘想挥金如土也没问题。”
林时却在意其他,说:“你最想活,怎么会不怕。”
活?她心中苦笑。幼时她的确想活,但越长大越发现活着不错,死也不错。
当城外出现灾民,乞讨的人越来越多,离皇城越远,她们就越迷茫。无法确定行动是否正确,施舍是否正确,只有不时出现的饿殍,被煮食后的人骨让她们快跑,不要在乱世停留。
路途中还能在别的队伍中看见曾在林父林时手下的兵,让她看见失去约束的兵有多可怕。他们已变得凶残,毫无人性,碗里的肉令人作呕。
真是糟糕的回忆,她别扭地摸着脖子,“那时候挺难活的。”
说着说着,她便开始抱怨。
“活着看不见人,死后看不见尸体,家里又没有在朝当官的人,我只能花钱买你的消息。钱不值钱,收的都是真金白银,我已经很克制地没有典当你衣冠冢里的剑了。你说你,拿钱接济百姓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给自己留点,起码让我要用钱的时候能找到你的私房钱。”
谁知林时错愕道:“我留了。”
全家上下被翻个底朝天,他哪留了钱。她脾气上来,没好气地说:“你是说你衣兜里的几文钱,还是那几根不值钱的簪子。”
“我真留了,”林时着急解释,“给你们的簪子里有黄金,你没发现?”
他虽赚不来多少钱,但有钱都会存点。知道钱会变,他更将钱换成金子,想尽办法一点点藏进簪子里,就怕被别人惦记。没想到不仅贼不惦记,簪子的主人也不知道。
得知真相的陆昭昭更是有苦难言。那些簪子不是插在头上就是放在匣子里,她哪来那么多心思一个个掂量,当她神通广大吗。
“你为什么要藏在那里?”
“安全。”
简直安全到连她们都不知道,防火防盗还防自己人。想到被当作念想留下的簪子此刻恐怕已不属于自己,她就心痛到无以复加。
难道是收礼物的时候太过高兴而忽略掉细节吗。他怎么可以聪明成这样?!
那可是黄金,现在金价多少来着,贫穷的她已记不得。
“谁教你这么藏钱的?”
“你啊,你说财不外露,还说放在身上才是最安全的。”
怎么又是自己,陆昭昭欲哭无泪,懊悔不已。
这家伙聪明起来是真聪明,怎么可以想到金包银,再塞进掏空的簪子里,还要称重对比。透视眼见了都得愣两秒,怀疑自己的眼睛。
自己挖自己的坟犯法吗,她可以刨坑吗?如此想着,忽然有电话把她从痛失金钱的上空中拉出来,陌生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护士冷静地转述老人的诉求,希望对面的人可以在休息日加班,过来一趟。电话那头听起来还有别的声音,无比熟悉,令她手痒。
25. 第 25 章
七岁的孩子在被丢弃时已明白活着就是命好,而当在土匪窝里还能活着时,她就知道自己的命绝对不差,尤其被带回林府的时候,她一眼便看见光明的未来。
柔软的布料,做工精细的首饰,以前难以吃上的肉和热乎菜。小脸蜡黄的人就这样坐在桌前,周围伺候的下人都比她瞧着金贵,偏她稳坐在椅子上,学着大人们的样子夹菜。
她要给他们留下好印象,这样即便是在府中当丫鬟,也能吃饱穿好。要学会了拍马屁,应该会有赏赐,在富贵人家当下人的人是这么说。
然而把自己拎回来的人简直是她的克星,嘴和手一样笨,真好奇哪里也是笨的。
见她吃得慢吞吞,以为饭菜不合胃口,林时便说:“不喜欢吃可以不吃,让厨子做点你想吃的。”
陆昭昭立马护住碗里的鸡腿,挡住那双伸过来的筷子,着急道:“我爱吃。”
这人什么眼神,居然觉得她不喜欢这桌子菜。她夹得少,可不见她吃得慢。
林时也意识到不对,连忙找补,往对方碗里夹肉。那尴尬局促模样好像他才是被捡回家的人,引来林父林母的嘲笑。
林母无奈叹气,“就你这样,能把人得罪个遍。”
“我以为小孩子没那么多心思。”
“诶?!”
被娘亲警告,他立马闭嘴。陆昭昭更是犹豫,低头不敢去瞧他们的表情。
她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他们是一览无余,不拆穿只是因为没必要。那应该不管怎么努力,结果都是一样的。
眼前的饭菜勾人得紧,她吞咽口水,握紧碗筷,开始形象全无地埋头吃饭。饭菜随便咬几下便吞下,夹不到就站起来夹,回甘的茶水她才不喝,要喝就喝有油水的鸡汤。这些都是在村子里几辈子吃不到的东西,她每样都不愿错过。
而这不要命的吃法让众人目瞪口呆,同样让他们感到罪过。无意间,他们让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感受到了恐慌,小心翼翼地讨好。但最该死的还是他们养大的孩子,平日不张嘴,张嘴就气人。
发现儿子还要说话,老父亲当即把菜叶子塞他嘴里,吹胡子瞪眼地说:“不说话会死人似的。这张嘴也不知道像谁。”
“像谁你心里没数吗,”林母没好气地赏林父一记眼刀,“再学不会说话,等别家姑娘进门,我第一个将你嘴缝起来。”
说完,林夫人看向仍在埋头苦吃,连个正眼都不给他们的孩子。她在努力的咽下每一口饭,无论肚子有没有饱。
父子二人述职回来时已是吃饭的时辰,她与这孩子只见过两面,一面在进门时,一面是现在。她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别说粗心的男人们,也不知道在路上找个人家把孩子洗干净,就这么带回来。
似怕又伤到别人,她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有什么打算?”
此时的陆昭昭含糊回答,口中的饭粒差点掉出来,“我没名字,但他们叫我米肉。”
别看她小,她可知道米肉是什么。每月她都要被提起来称量,家中大点的隔三岔五消失一个,刚生下来的弟弟妹妹也会看情况卖掉,有的是夭折,有的是纯养不起。
她就运气好,出生时恰好上一个被卖掉,长到现在也是因为家中听谁说她底子不错,要长开后被富贵人家看上,那得到的定比买米肉要来的多。那帮人还真信了旁人的鬼话,一边嫌弃她浪费家里的粮食,一边怕她饿死。
不过他们还是很想卖掉她的,总称她多重,去问黑店价格,见没那人说的多才会带自己回家。家中的兄弟更不会伤她,因为都指着用她换钱回来。
然而这些在富贵人家耳中好像是什么残忍的事。
小米肉不以为意地咽下口里的饭,继续说:“你们给口饭吃,我就能当牛做马,要是不想,麻烦给我几块面饼,让我留着路上吃。”
左右知道她心思深,肯定不会愿意收留,干脆找家不知道她性子的人家,饿不死就行。实在不行,找家青楼,反正有人说她底子好,不利用简直可惜。
她就是不想死。
陆昭昭看了看有点距离的大鸡腿,想了想,还是跪在椅子上伸手去哪。保不齐这就是她能吃上的最好的饭,要抓紧吃。
一双筷子却抢先把大鸡腿夹起,林母道:“家中不缺仆从,但我缺个女儿。你来当那个小姐,管吃管住,只需你帮我管账。你要同意,这个就是你的。”
很肥的鸡腿,她想要,但好处越多越有坑。她舔舔嘴上的油脂,警惕道:“您就不怕我卷钱逃跑?”
孰料林父听后哈哈大笑,“我们家没那个闲钱。”
林时无语地说:“父亲,您是不是该反思一下为什么会没钱?”
“······”
陆昭昭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为林府的小姐,只是她和林母姓,姓陆,叫陆昭昭。期间林父的伤治不好,和林家有婚约的人家上门退亲,还回来送过去的聘礼。里面的布料首饰是林母精挑细选的,据说是那位姑娘喜欢的,不过现在都是陆昭昭的了。
刚开始他们不甚在意,毕竟皇城中的姑娘多,总能找到相宜的。后来林家意识到没有姑娘愿意嫁到在这世道中容易衰落的家族,关于成婚的事便渐渐不被提及。
这事唯一的受益者,陆昭昭认为自己也不算林家人,用这种方式报恩也不错。但当自己问出来时,林时很不给她面子,是了,他还没学会说人话。
那天她追着林少爷满屋乱跑,放狠话道:“等你老了,我定不给你饭吃!”
再后来他们都识趣地没提婚约事,两人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短。陆昭昭当真和林母学起算账,用着有限的钱养着整家人,从小深沉的心思更加深不见底,甚至有点睚眦必报。
林父林母看在眼里,时常教她如何做事不留痕迹,就是没有将此事告诉远在军营的儿子。也不是他们不想说,而是臭小子实在单纯,最后干脆让人继续蠢下去。
然而或许是她真的底子不错,长到过些年就能嫁人的年纪,居然有人来提亲。
开玩笑,这家的账都理不清,还管别家的钱。陆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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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即就要拒绝,林父林母却让自己考虑以后,毕竟要为她谋后路。
但这后路是什么呢?
是那家伙家底快被挥霍一空,惦记着她带过去的仨瓜俩枣;指那家伙明知没钱还要去找老相好,撒钱买醉。他更是会装好人,外人都说林府小姐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遇到如此好的郎君。
简直放屁!一边养着别人,一边缠着她不放。
陆昭昭忍无可忍,干脆花钱让窑子里那位姑娘和老鸨陪自己演出戏。
那天下午便是蜡烛歪斜点燃床帐,姑娘率先从屋里出来,裤子不慎被点的家伙则是在后面边脱边逃。前来抓人的陆昭昭趁机把人赶到路上,让所有人看看这家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然后她便好心扒了他的裤子,一盆水泼在他身上,让他也当回出水芙蓉。漂亮话自然也是不少的,全程没有重复,全是他们这辈子没听过的“好话”。
至此她泼辣善妒的名头算是戴牢,之前想要提亲的人可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命能从陆昭昭手里活下来。
林父虽然赞同,但仍是担心,“那你以后该如何?”
陆昭昭无比自信地将辫子甩到身后,“家中除了我,没人能算清家里的账。这成就比生儿育女强的多,我还偏就爱干。您实在忧心,干脆把那常年不着家的人送给我,正好他没人要,我也没人要。”
她的心里有一笔账,从成为林府小姐起就开始算的账。
她深知没有大户人家放着别家的亲生女儿不要,要她这个从匪窝带回来的干女儿。没有血缘关系一说,背景不干净亦是一说。
自己要想嫁人后过得如意,下嫁便是好点子。但谁知道他们是否表里不一,在林府出意外时是否会吃绝户。
说到底自己养自己最令人放心,不怕外人在她生育时做手脚,不怕忽然被男人带回家的平妻,不怕丈夫死后和亲戚和她争家产。
二老听着亦觉得有理,便再次闭口不谈成婚的事,好像两个孩子都不想成亲是件极其普通的事情。
只是林时不这么觉得,当他知道陆昭昭要把一辈子搭在林家的时候,他感觉天都要塌了,因为他真怕自己养不起。
那年入秋,他回皇城述职,归家时看见昭昭在射弩。准心依旧差些,离靶心还有一拳。
他如以前般帮她调整姿势,陆昭昭却迅速观察到他的沉默。
“你闯祸了?”
“嗯,”林时闷声道,“路上遇见丞相门生,难免有口舌之争。怕是又要在朝堂上被使绊子,又要被罚去干什么。”
“干脆辞官,做点小生意。”
“不行,除了打仗,我什么都不会。而且有官职还能在皇城混一混,辞官后以前那帮仇家怕要来添乱。你就好好在家,我试试攒些钱,到时你再拿钱去做想做的事。”
“辛苦了,本来没想让你当牛作马。”
“哪的话,家里的钱还不是给我花,早晚都是我的。”
“怎么就全是你的了,我的呢,你真不打算给我饭吃?”
26. 第 26 章
因心梗去世的葛洪宾死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如今他的老伴也死在抢救过程中。红色的灯在她进去仅十五分钟后转为绿色,自此两人不再阴阳相隔。
他都准备松口气了,听到医院要通知阳间的家属时,那口气又提起来。
他跟医院掰扯,想自己全权负责尸体火化,这缺心眼的院方却不愿意。听对方说着什么按规定,他直接抢过尸体,找了个房间就躲进去,任由他们在外面叫唤。
当陆昭昭赶到时,葛家那帮人在外面急得跳脚,既不想自己赔这个破门,又不想捞不着好处。此时见到她,他们开始间歇性失忆,忘记那些被单方面暴打的日子。
烦这个个的全不让她省心,尽挑在休息日惹事。她不耐烦地推开他们,贴近窗户往里看,就瞧见玻璃下那头发稀疏的脑袋。
这糟老头子。她轻叩窗户,“葛洪宾。”
葛洪宾回头,葛洪宾不说话。他就这么站在门内,正面对上他们的视线,好像他才是被关在门外的人。
但换个思路,这怎么不是呢,单方面孤立所有人。
陆昭昭碰上他也是没了脾气,无奈道:“这是阳间的规定,你又不是不能参与,没必要闹这么僵。”
“让他们安排火化,头七还过不过了。看见他们就来气,让他们走,反正没有遗嘱,房子没过户,让他们抢去吧!”
即使在临死前,老人家也没办法立下遗嘱,因为无法彻底放弃这段亲情。
她好奇过为什么两个不错的人,养出来的孩子如此离谱。刚开始还能怀疑两人人品不行,到后来直接怀疑他们抱错了孩子。
真的是,养歪一个就算,三个都歪就很离谱。这基因没问题啊,怎么地府投胎通道出bug了?
眼见今天骂完那家,骂这家,实在骂不动的人只能妥协,“我来行了吧,我来。”
放过她行吗,今天是周六啊,怎么能周六加班啊。
咔嗒,门开了。陆昭昭大步冲进去,岂料刚进去门就被关上。彪形大汉从隔壁病床跳出来,胳膊上还扎着留置针呢,上来就是一拳。
醒来已在病床上,原本打着石膏的右手被解放出来。膝盖上的伤倒是没变,还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再次开裂。
然而这些不是重点。
她猛地坐起,“哪个混蛋打我!”
混蛋本蛋在墙角举手,茂密的胡子和凌乱的头发让人看不见他的脸,但那熟悉的健硕体格和贱兮兮的气质,见过他的很快便知道他是谁。所以林时才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就连在病房里也不放过他。
感受到两人浓浓的杀意,李三真继续蹲着,“我是良民。”
“你是良民,你打我。”陆昭昭活动着已恢复的右手,准备进行温和的交流,“把我当猴耍这么多回,想过后果吗。”
多吗,也就一二三四次吧。李三真不确定地细数最近干过的事,感觉也不是很过分······
“我真有苦衷。他什么样你也见识过,贫道欠下的债,靠近你们更怎会好过呢,所以真的是不跑不行。”
“所以你们全要把他丢给我,看我命硬就让我顶事是吧,看我不揍扁你。”
她作势挥舞手臂,却被葛洪宾拦住。他拨开臭道士的头发,露出他鼻青脸肿的脸,讲述林某鬼的光辉战绩。
“他在你胳膊上抹了几下后就要跳窗,然后他就冲进来,揪住他的脖子,把人从窗户上拉下来。这小子的拳头砰砰落在他脸上,太残暴了。”
作为打人的那方,林时在陆昭昭审视的目光中挺直腰板,素来没有大表情的脸上全是骄傲,是那种干了好事等待被表扬的骄傲。
没错,就是我干的,快夸我。陆昭昭从表情里读出了这些,果断竖起大拇指。
瞧瞧,这带着个人恩怨的熊猫眼,还有这巴掌印,清晰到都快看见指纹了。她幸灾乐祸地欣赏林时的杰作,心中无比畅快,又突然想到别的。
“这次也跟踪我们。”
“不,”李三真连忙否认,“我是低血糖被送过来的,纯属意外。”
哇塞,这么壮实健康的人居然会低血糖?她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人,看他身上脏兮兮的短袖,手背还有留置针留下的痕迹,看着倒像这么回事。
见对方有那么点相信,李道长慢吞吞地贴墙站起,脚一点点往外挪,然后就真的快到只有一道残影,金灿灿的小石子在空中飞出抛物线,精准落在新主人怀里。待众人反应过来,人已从七楼的窗户跳下去,树冠抖两抖,男人就从树上爬下来。
但发现李三真跳窗后的震惊还没到手的几颗小金块给陆昭昭的大,所以在目睹跳楼的路人的尖叫声中,不仅是心中,她表面上也毫无波澜。低头,出神,张口,看见留在上面的牙印,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葛洪宾面露嫌弃道:“你也不显脏。”
“到手的就是香的。”她将金块塞进口袋,总算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那帮人呢?”
林时道:“我打了李三真,李三真打了他们,然后他们跑了。”
“哈?”什么混乱的关系,陆昭昭茫然地发出疑问。
林时便继续解释,想她能懂,但是他自己也不懂李三真为什么要打他们。到最后,实在听不懂的她只能从话中挑选关键字,按自己的理解想象一个大家都能理解的过程。
“所以是他们想进来,你不让,”她看向葛洪宾,再看向林时,“李三真想逃跑,你不让。不知怎么搞的,李三真开门,他们冲进来,双方扭打在一起。我觉得他们想打人很正常,可是李三真为什么要打人,他有什么理由打他们?”
她沉思,她不解,她难以相信。
在记忆中,更早的记忆中,他那时候可是仙风道骨。虽然现在也有点,但那时他行事有分寸,注重礼节,不像现在二话不说就托孤,动不动就跟踪,妥妥的跟踪狂。
是什么让他变成如今的样子的,难道是长生太过无趣,世界过于奇葩,终于被逼疯了?
她意味深长地盯着眼前的长生不老的成功案例,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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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原来的样子。要是林时也动不动发疯,心理扭曲······不介意大义灭亲。
而此刻的林时不清楚昭昭在想些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东西,如果是他和李三真有关的,那就更是糟糕的东西。
他下意识站定,着急地洗清自己在她心里的嫌疑,“我发誓,除了殴打李三真,我什么都没干!”
抽搐的三叉神经,陆昭昭心想这家伙到底想歪到哪里去,他要真敢点什么,葛洪宾当然会告诉自己啊。
“我不懂李三真还不懂你?当然不是怀疑你,就是,反正我也说不清楚,总感觉哪里可疑。”
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话的葛洪宾知道哪里可以,但他不说,打死都不说是他怂恿的这位看起来就很能打的壮士。
然而他的心虚没有躲过陆昭昭的法眼,就凭她与他深厚的战友情,她知道这老小子绝对有使坏。
她肯定地质问:“是不是你又憋坏。”
被戳穿的葛洪宾气恼道:“没有。凡事讲证据,你有证据说是我吗?”
“只有真干坏事的时候,你才会要证据!”
她说卡点卡得这么好呢,刚进来就关门,上来就是一拳。那群混账的情绪价值也是给到位,目标准确,看见李三真就打。绝对是这糟老头子没跑,必须是他两头招惹,他惯会用这招。
想起口袋里的黄金,她气恼道:“你是不是告诉他我喜欢钱了。”
昔日战友破罐子破摔地说:“谁不喜欢钱,还用我说。就是我和他商量的,你能怎么着。什么破规定,看着就来气,不是看在它和老婆子的份上,我早这么教训他们了,整天就算计别人手里的东西,想着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我就让那小伙子帮忙教训一下,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欺负别人。”
“教唆别人殴打他人,在地府是会被带去地狱一日游的。”
“我才一天,他们下去后不知要多少年呢,我有什么好怕的。教训教训也好,省得在外面闯祸再害人。”
这位年迈的父亲终于是被孩子们逼疯,完全没有初回人界的平静。或许地府才是他最好的归处,即使生活没有阳间丰富多彩,但起码不用再为了他们过失致人受伤而赔钱道歉,一大把年纪花光半辈子积蓄,只剩下一本房产证。
陆昭昭瞥了眼紧闭的房门,晃晃手指头,“威胁”道:“现在是非工作时间,我能装作没听见,但出了这扇门,你得把嘴巴闭上。要有谁举报,继续死鸭子嘴硬,装糊涂,知道吗?”
这是葛洪宾准备离开人界的倒数第七天,本已做好被办事处拉黑的打算,没想到小姑娘还愿意帮他。他笑呵呵地感谢道:“知道。我也要走了,没什么给你的,家里还有一瓶老酒,当年怎么也要几千块钱呢,你拿走,卖还是喝随便你,就当这些年帮我打人的辛苦费。”
“除了钱”
陆昭昭未说完,对方就头疼道:“我知道,除了钱,我没有能带走的东西。你放心,你奶奶特别说明那东西给你,你去拿,法院来了都管不着你。”
27. 第 27 章
陆昭昭沉默,再次想要拒绝,却被葛洪宾的拐杖制止,被迫接受这沉重的关怀。但她是真不喜欢喝酒,主要觉得酒不好喝。可葛洪宾偏偏送瓶几千块钱的老酒,这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还是问他们好了。
她点开到周末就跟门店倒闭了似的的办事处大群,最近的消息还是上星期集体围观重型摩托拍卖。因为那辆车活人也能骑,当天的服务器异常拥挤,他们只能共用一台电脑。
而这就不得不提及办事处响当当的别名,阴阳两界大型二手平台。
大家投胎时剩下的用品,小到牙膏牙刷,大到手机平板,没有办事处不帮忙上链接的,只有他们不愿意卖的。至于那些久久卖不出去的,反正都要投胎了,大家多数会丢在办事处或地府,等个有缘鬼。
身为帮他们处理阳间事务的办事处员工就能在此时抢占先机,也不用担心受贿处罚,因为办事处完美继承地府收钱不办事的优秀作风。因此当同事们知道有鬼破天荒送礼,办事处的大群跟中了彩票似的,全在提建议。
阿桑:【三手卖了吧】
小敏:【一点心意,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鬼哥:【我建议分享,瓶子给你当纪念。炒菜也不错,红酒白酒,醉蟹、红酒顿牛排,忘记你不会做饭了】
【分享的话能不能给我点】
【我还没见过几千块的老酒,让我看看】
手机抖得跟筛子似的,一堆易上手的食谱出现在群里。陆昭昭看了眼刚从快递站拿回来的酒,默默举起手机,让他们看看这要几千块的好酒。紧接着如同热油炸水,一群不懂酒的家伙在群里炸开锅。
【黄酒啊】
【什么黄酒这么贵,被骗了吧】
【黄酒煮鸡?】
Emm,她也想知道什么黄酒这么贵。
说起最贵的酒,脑子里第一个蹦出的就是茅台,至于黄酒,她是真的下意识觉得是料酒。知道这瓶黄酒的价格后,本来不想喝的她突然想尝尝金钱的味道,而且林时也对它挺有兴趣。
回想起以前黄酒很受欢迎的日子,林家偶尔会温饮黄酒,不过她那时年纪尚小,没尝过味道。之后因为林父身体抱恙,不宜饮酒,家中便没了酒的影子。
见林时眼睛黏在酒上,那种想法就开始在脑子里扎根。
不行不行,她轻晃脑袋,心想自己还有,要不给他尝点?
“尝尝?”
“尝尝。”
林时期待地打开,却在拧开盖子的瞬间定在原地,最后那点怀念凝固在脸上。即便没开过现在的酒,但他开过饮料瓶,这手感就不像是刚打开的。想象中的酒味也没有飘出来,反倒是股难以描述的酸臭味,令鬼不适。
他强忍着,将里面发臭发黑的液体倒入碗中。只听一声脆响,圆润的玉珠落入碗中,随后更是有数不清的珠子,有的是玛瑙,有的是琉璃。
待不明液体流尽,一卷被防水材料包裹的羊皮纸露出头。里面还有条长线,长度正好可以串起所有珠子。
陆昭昭捏着鼻子,用牙签在液体中拱了拱。多了一辈子的阅历,她一眼便看出这是古董,可不是几千块就能拿下的东西。
这肯定不是葛洪宾的东西,她检查起快递包装,指尖恰好摸到胶带被撕开再贴上的痕迹。纸箱上厚厚的快递单也变得可以,下面似乎还有一层。
吹风机对着边缘吹,上面这张被轻轻揭下,露出下面同样收件人是她的快递单。她对比二者的不同,居然只觉得二者手感不同。最上面这张快递单明显比下面这张厚实,就像是还有一层。
还有一层······
“撕不开。”
“对着光试试。”如胶似漆的两张纸,林时高举快递单,通过灯光瞧见下面的字,“阳明市北山区村中村地灵路333号,李三真到此一游。”
······
周一清晨,阳明市人界办事处发来消息,此时陆昭昭正在帮葛洪宾办理销户和火葬手续。歪头刺眼的阳光令她难以睁眼,刚到手的纸质文件被她抵在额前。
她低头看清来电显示,接听道:“喂?”
“喂,”阳明市办事处工作人员道,“系统里只有一次扰民记录地灵路333号,原因是有鬼半夜不睡,在里面唱戏。是位民国时期的花旦,死因是肺痨。”
“没排队投胎?”
“额,地府是因为投诉才发现她的,已经不能投胎了。”
啊,已经可以想象出对面抓耳挠腮的画面了。
民国死得透透的人,在二十一世纪才被发现,不是身边有个五代十国的文物在,听见“不能投胎”四个字,陆昭昭也能像只猴子一样。
可这只鬼和李三真又有什么关系,不会又牵扯陈年旧案,请她去走一趟的关系吧?
去不去呢,她想了想,觉得不该这么去。
“喂老大,我要销假,神经病啊!专挑他不在的时候,是觉得我不会打你吗?”
“假”字飘~着出去,随后怒斥传入众鬼耳中。陆昭昭在受到惊吓的下一秒出手,或许是出于习惯,也或许是下意识的防卫,这一拳丝毫没有收力。
神出鬼没的李三真立马捂着胳膊,腹诽和这姑娘见面每次都要丢点东西,上次是马,这次是人生安全。
他离人远些,说出这次现身的目的,“可否请姑娘这次带上我,悄悄的。”
然而听到他的请求,陆昭昭的回答是,不行。办事处办公,他个编外人员怎么可以参与。可就在她拒绝前,判官那头同时传来许多道声音,和其他声音对比,第十殿阎王爷的声音算是里面最令人熟悉的。
听语气,他好似很激动,甚至有那么点幽怨,幽怨得她这小员工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她正准备提醒上司,地府定下的规矩时,臭道士非常没有礼貌地握住她的手机,想和手机的主人比比力气。但她是谁,是办事处的优秀员工,是能在动荡年代挣到钱的奸商,是把所有得罪自己的人扒层皮的“疯婆子”。
在对方尴尬的眼神中,她掏出蓝牙耳机,一个丢给李三真,一个塞进自己耳朵里。接着她便感觉天旋地转,仿佛乘坐糟糕司机的全是甲醛的车。
待睁眼,魂魄已在阴曹地府。众鬼手里皆是行凶器具,沾染的鲜血不计其数,殿中却不见被分尸的鬼,只有来时是啥样现在还是啥样的狗官。
这时陆昭昭总算想起,李三真究竟给地府带来了什么。
不能投胎的鬼、死不掉的“人”、不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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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簿上的狗,被强行打乱的命数。一桩桩一件件,简直是增加阴间政府工作量,能让他被拎出来反复鞭打。
但十殿想做的不仅是鞭打这么简单,他挥挥手,陆昭昭眨眼便被送了回去,顺便附赠销假单一张。待她回魂,这张单子就贴在她的脑门上。
此时地府内,试过数十种办法的地府众鬼属实是没了办法,每次都要眼睁睁看着本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复原。他的皮肤甚至在反复被直接后变得更像活人正常的肤色,颈部的断口和头也有了连接,虽然脖子那处脆弱透明的皮肤下,骨头还处于分离状态。
负责这事的十殿本想着拿这“人”做个实验,也能快点解决林时的问题,哪知连这半成品他都对付不了。
这些天,他反复质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神仙,为什么仙力没用,仙丹没用,连孟婆汤都没用。
“他究竟借了谁的命,竟这般能活。”
“那这有点多了。”连肉身都传过来的李三真看了眼地上的“人”,迅速挪开视线。
在长生不老这方面,只有他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就比如那林时,那无法投胎的花旦,那陆昭昭冤死短命的前几世,无一不是他的债。
天煞的,他只是被那小子说的,感觉肩负天下兴亡,结果倒是害了那小子,连带着苦了林家人。果然他就不适合救苍生,找个山头避世隐居不好吗!
十殿恼怒道:“你就一点办法没有?!”
“我只会解题,不会验算,再说能被破解的长生还算长生吗?”
“你难道就没后悔过,想入这轮回,忘记千年烦恼。”
“没有。”
对上十殿迫切的眼神,李三真回答得认真,没有半点对轮回的渴望。
更早以前,比五代十国还早的朝代,他见过更残忍更绝望的死法,而他是在尸山血海中活着的“死人”。自这时起,他就知道独善其身。
身上的烂肉被一点点割掉,暴露在外的骨头下是对生的渴望。他恨,他怕,他偏要与天斗,可未曾想过自己居然斗不过两名后生。
多久,多久不曾看过这世间,被他们说得,他仅是远远望了眼便留下。
投胎有什么好,唯有长生才能看尽天下这绝世容颜。何况他还有李三多,在他身上,他看见了活着时最单纯的样子,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开心了舔他几口,生气了压他脚上。
见此,十殿也拿他没辙,幽幽叹息:“李道长,神仙都有感到度日如年的时候,你怎就不知厌倦。”
李三真只道:“贫道六根不净,耳不聪,心不明,不敢与仙人相比。我做错的事,我会解决,当下便是在尝试。”
他说得真切,已经所有希望寄托在陆昭昭身上。不确定这样做是否会成功,但失败了也只是再多一人长生,终归是别无大碍。
然而这没有损失仅适用于李三真本人,身为无形中被寄予厚望的陆昭昭,她只想借着出差的由头搞个报销版鬼屋探险。
“Hi,家人们,想我了吗!”
某位眼尖的同事抬起头,目光却落在她身后拿着熟悉的文件夹的人,“那是,你带来的新人?”
“?!”
陆昭昭猛地回头,内心尖叫:狗皮膏药吗!
28. 第 28 章
被鬼缠着不行,还得来个人。文件和李三真在眼珠子前来回切换,陆昭昭看了一遍又一遍,仍是好奇对方和地府的关系,但笃定不是可以有说有笑的关系。
瞥了眼紧闭的办公室大门,确认林时还没回来后,她才问:“你怎么办到的?”
这文件上的印章比办事处出的地府十殿限定周边还全,比办事处定做的文创产品颜色还正,看起来很有牌面,也很离谱。整整齐齐十个印章,盖在的不是办事处的文件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发生了多严重的事情。
李三真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当这几个公章是幼儿园的小红花,笑道:“自然是我和他们关系好。”
“好到能赤手空拳的肉搏?”
那脸上的和林时打的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想也知道不会是他自己打出来的。衣服上还有没拍干净的脚印,看起来是进行过相当粗鲁的阴阳两界文明交流。她满脸八卦地盯着他,总觉得上级有没有告诉她的事,但,算了,她就是个打工人,知道这么多干什么。
她再看眼临时工申请表,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盖下办事处的公章。
“票钱、酒店钱自己出。”
办事处只报销员工的出差费用,即使李三真有上司的公章,财务也不给报。但他看上去并不在意,也对,活了这么多年,兜里没钱才叫惨。
于是陆昭昭接受度良好,装订好刚到的文件,就赶在林时回来前抢走打印机里的另一份。只是这抢过才知道,自己刚才究竟忽略了什么。
同事见状无语地说:“抢过去也没用,你们都要签字。”
“代签也是签,毕竟现在我还是林时的监护人。”什么你的我的,都是我的。她和他谁跟谁啊,还得分这么细。她说着,再次潇洒地留下名字,可这次她的手有些抖,“分开走,别被发现。”
“好说,我坐头等舱,你们随意。”
“······”可恶的有钱人。
不过李三真没真让她们随意。
因为堵车,加上彻夜难眠,交接火化事宜,这一早醒来,他们完美错过最佳抵达时间。但在第二次得到机场工作人员肯定的答复后,她才意识到到底发生过什么,更感觉身后那只啥也不会的鬼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
从进入机场前的平静,通过安检时的习惯,在机场内部行走时的震惊与稀奇,再到现在得知可以升舱秒转变的情绪。深知办事处抠搜且大方的财务部报销砍价的能力,林时已经没有了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全是对升舱的怀疑。
直到看见她一副占便宜,点头同意的样子时,他终于问:“你一夜暴富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额,这个,该怎么狡辩呢。陆昭昭心虚地回答:“可能卖家收到黄酒很高兴。”
其实在心里,她已骂了李三真千千万万遍。
她现在不是富商,不是官家小姐,开车还要照顾衰老的电瓶,这家伙居然这么把东西送上来没简直是专门为她设计的挑战。
而她低头耷脑,移开视线,声音大但说话干巴等一系列的动作同样没逃过鬼的眼睛。林时低头,毫不留情地揭穿:“你知不知道你心虚后的毛病这辈子也没改掉。”
被戳穿的恼羞成怒,正欲小发雷霆,抬头时余光却看见鬼鬼祟祟坐在人群中的李三真,大脑当场当即,卡在对方挥手催促她快走的那帧无法运行。
没错世界就是如此的小。
眼见林时即将转头,与他们相隔五米的李三真脚被行李箱轧过,她连忙掰过林时的头,“便宜不占白不占。休息室里有零食饮料,还有按摩椅,比外面好得不止一点点,快,走得越快享受的时间越久。”
“等一下,我好像看见了李三真。”
这都能看见?!
“都是错觉。”
“陆昭昭?”
呦,相认后第一次被叫大名,她完蛋了。
陆昭昭慌张地拉着鬼向休息室跑,企图在那个倒霉蛋被热咖啡泼到,被后面的人绊倒前离开案发现场。然而终究是鬼比人重,不想被来着走的时候怎么拽都拽不动。
此时只能听着身后的惨叫,人群在身后骚动。头顶上复杂的视线令人汗流浃背,似乎没有合适的借口就活不到登机。
但,那双眼的主人仅安静地站在那里,带着罕见的压迫感,冷静道:“为什么不告诉我,现在更连解释都没有。陆昭昭,说话,我要听你说。”
纵使环境嘈杂,也影响不到他们分毫。握住那只轻易就被完全握住的手腕,仿佛一场追逐游戏,招惹后逃跑,最后在小心思暴露时被逮捕。
小骗子长成大骗子,依旧不敢在“哥哥”有明显生气前兆时偷懒耍滑。她立刻示弱,说:“我看你不喜欢他。”
“所以就要让他消失,永远不出现在我眼前?”高出一头的鬼微不可察地叹气,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我与他,同你想的关系不同,虽,说不清了,总之我没有容忍不了他的存在,也没有要害他。”
他只是生气,无能到开始将不幸归咎到旁人身上。
看见昭昭这样,他更加无力,总觉得什么都变了又什么都没变。林时心累地说:“你不能替我做决定,譬如报复。”
以前不觉得,现在想起却觉得离谱。
陆昭昭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准确的说是上辈子不是第一次这么干。那时他还不懂为什么每次回家都能听到谁谁谁家怎么样,而且还是和林府有些交际的人家。印象最深的是某一次宴会上主动退婚的人家,当旁人把话题引到林府,她几次三番贬低,最后在无人的地方被陆昭昭修理。
那时陆昭昭十岁,是他独自上朝的第三年,林家被边缘化的第四年。大家皆在努力,想要获得些关注,但效果并不理想。
因此当他为醒酒躲到假山附近,看见鬼精鬼精的人儿用石子击落蜂巢,自己则躲在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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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准备亲眼瞧着对方被蜇,吓得魂都要跟着酒气散去。
他悄悄带走她,低声呵斥:“若闹出人命,要我如何救你。”
可是昭昭完全不怕,俨然烂命一条的模样,愤愤道:“他们凭什么这么说你。他们给过穷人饭吃吗,围剿过匪徒吗,凭什么要踩着你们打好的桩子过河。依我看,他们都该死,只有顶好的,像你一样的人才配活。”
他一噎,没承想可爱的猫崽子被养成装乖的狼,狠是真的狠,乖巧也是真的乖巧。不过那时,他更偏向将这样的言论当作孩子童言无忌,很快便忘记。
瞧着现在满脸是同样想法的姑娘,林时重复道:“不可以。”
听罢,陆昭昭只好委屈答应,心里仍在想,李三真怎么不能再走远点。
再想起以前的事前,她已绝对不想再遇见李三真。想起来后,该想法更甚,但多出的是对林时的担心。如果林家的不信因为最后来到的家门的圣旨开始,那么李三真就是这场灾难的重要标志,时刻令他们想到过去。
她是个小气的人,从和他们成为家人开始,就觉得这家人不该活成这样,至少不该比现在差。那是什么让他们如此疲惫呢,年纪小小的她不明白,能够独立的她无能为力,只是默默关注,避免惹来多余的烦心事,卑鄙地悄悄打压多余的人,用自己的方式。
想让他们开心。这种想法在当时几乎到达病态,但她能做的好像只有这些,剩下的多是被迫与无奈。
陆昭昭垂死挣扎道:“那他离你这么近就能这样,被你发现,岂不是更惨。”
“别狡辩。”手指用力敲着脑门,林时蹙眉说。相处这么多年,这点心思都看不出来,那他真是活该被爹娘笑死。
“我的那份文件呢,给我。”
本来他是不想看的,毕竟东西在昭昭那里还是自己这里没有区别,但现在李三真参活进来,他就必须知道。
然而陆昭昭表现得比刚才还要紧张。她迟疑地环视周围秩序逐渐恢复正常的人流,看向已远离倒霉源头的李三真,最后纠结地将手伸入包内。
在文件露头的瞬间,她迅速将东西塞回去,商量道:“到了再看?”
林时不解道:“我不能接受的东西。”
“有一点,亿点点,”陆昭昭犹豫地说,“你还是做点心理准备吧,最坏的那种。”
“最坏是多坏?”
“总之就挺坏的。”
毕竟是新时代,很多东西以前遇不到,现在却比比皆是。猜不到林时在这方面的想法,她只能支支吾吾地解释,空闲出来的手紧张地捂住挎包。
她也不想的,可在发现问题,再想撤回时,地府办驳回了撤销请求。这代表着判官和判官以上的部门不同,林时必须和自己出差。
但是那张照片,那些经历······看见文件里有关对方的资料、一张两寸的证件照,只觉着天塌也不过如此。
29. 第 29 章
“昭昭?”
陆昭昭回神,赶紧拉上拉链,“反正现在不给你。”
她匆匆逃离,坐上飞机后更以昨晚熬夜为借口直接装睡。没想到对方压根没有死问到底的意思,甚至贴心的给她盖毯子。
虽然这极其不合理,但正好冷气从头上降下,刚觉得凉就有毯子上门,睡意便开始上来。渐渐地,头这么一歪,她就睡着了。但能隐约感觉到有只手托住了她慢慢滑落的头。
或许就是这么个他们之间习以为常的动作,她再次梦见往事。
自入府,要学的东西就多起来,首先就是识字。因为大字不识,她刚学时格外吃力,明明先生教得已足够细心,可她就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好似纸上的字有自己的想法。
因此女先生比学生还会唉声叹气,痛苦万分,眉间的“川”字快永远留在那里,“小姐这样,以后如何看懂账本。”
被教的小姐亦是抓空,挠乱侍女梳起的头发,想说自己有在努力学,手却握着毛笔又抖几抖,横被画成波浪。师生二人就如此痛苦地学了整个上午,等晌午,林时来时,鲁昭忠啊已趴在桌上睡着。
看样子是被字哄睡的,毛笔还怼在面前,应该是睡着不舒服又换了个方向,另一侧的脸颊也有墨迹。压红的侧脸好似那落日黄昏,大片红霞于画卷上泼开,画手底下随便几笔,画出湖面。
但她真的站没站样,趴没趴相,连桌子都托不住她,如同鱼钩挂不住鱼。不过小丫头有个好哥哥,就在要从桌子上滑下去的时候,依旧是这只遍布老茧的手稳稳接住这小冬瓜。
林时邪恶地捏捏对方没有肉的脸颊,把迷糊的人搞醒,“听说你让先生开心哭了?”
“怎么能是我呢,”陆昭昭辩驳道,“分明是这些字难写又难认,我个小孩子,不会些才正常。”
“那可该感谢秦始皇一统六国,否则你岂不是要感动天下人?”
说得也是,如果要她学这些难字的多种写法,恐怕苍天都要为她的用功流泪。所以为避免洪涝,她学好一种字就好了。
陆昭昭认真点头,对林时的这番话表示赞同。于是她继续跟着先生认现在的字,只是她实在头疼,便刻苦不过几日。
之后发生了什么来着,处在梦中的她迷迷糊糊的,只能看着梦以好几倍速飞过,转眼就变成她爬到桌子上,在和人抢东西。那东西还挺普通的,不过几张用过的纸,可潜意识在告诉她不对劲。
铁定是忘记了什么,做梦的人想了想,突然记起那日抢字的事儿,想起这家伙还会偷看!
陆昭昭瞬间清醒,迅速摆正脑袋的同时对上那双睁大的眼睛,抬手就是一下。
“都说等下给你看。”
“你的等下就是不给。”
大胆,还敢顶嘴。她能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吗,还用他说。
她当机立断又是一下,将对方的手背彻底打红,然而林时毫不畏惧,大有再来之势。她就彻底服了他了,重新打开挎包,一副不想给却不得不给的样子。
林时见状,无奈地说:“瞧你紧张兮兮的样子就知道与我有关,放心,我看得开,没关系。”
“如果看完后,你还能这么说的话。”陆昭昭嘟囔。
她将属于他的那份还回去,立马便见那云淡风轻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整只鬼处于实话状态。
瞧瞧瞧瞧,这熟悉的面部表情。
识字的第三个月,陆昭昭按老师的意思临摹字帖,只是学生实在没耐心一笔一画地写。她耍起小聪明,把字帖上的字挖掉,再重新刷墨,把字印在纸上。
这偷懒的法子还是从林母那听来的,用起来简直顺手,到后来直接变得得心应手,还进一步改良了抠图手法。
然而她貌似“用功”过头,进步之神速,等传到许久未回家的人耳中,她几乎成为传说中的神童。林时便忽然有了兴致,归家时特意带回一卷中等偏上的宣纸,怎么都要让小妹增资,甚至还用上金钱诱惑,一字十文。
她识字的目的是什么呢,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不当文盲。所以啊,既然她都学会读书写字了,那练字干什么呢,完全没有嘛。
但此时的她居然觉得没认真练字简直就是损失,为了这从天而降的馅饼,决定偷偷练,不能被退货。
最后,也就是在表面闭关钻研,实际悄摸练习的第三天,这家伙竟溜进她房间,不仅找到了她写的“狂草”,还翻出作案工具。毕竟不是时候都能有字帖给她扣,因此她学会了用簪子和剪刀创造条件,一戳一个准。
而作为全家最后发现真相的人,他的表情相当精彩,既在妹妹身上看见自己当年的影子,又见证奸商的初长成。
当时那个石化程度不亚于眼前,只是那个时候是家人间的玩闹,当下却是久别重逢后的不知所措。
直到正式拜访的这天,他站在荒废已久的洋楼前,依旧像块无法活动的石人。此时站在他身边的人也没好到哪去,盯着没有锁的铁门,犹犹豫豫不敢前进。
已被发现的李三真正大光明地站在十几米开外,大声催促:“外面好热的,你们到底进不进?”
陆昭昭和林时同时保持沉默,不是感觉外面多凉快,而是无声对峙着,都想让对方去开门。
“你去。”
“我不敢。”
“你不敢,我就敢吗。”
即使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但在某些事上他们的想法出奇一致:小事对方上,大事自己扛。
很明显,这次谁都推不动谁,于是他们将视线转移到在场第二个人身上。
只要往前挪一步就能站在树荫下,同样也会进入危险距离的李三真站在太阳底下,一把遮阳伞烫得能拿来熨衣服。可再怎么晒的阳光,也没这一人一鬼的目光晒,他在这视线下已汗流浃背。
李三真为难道:“不行啊,她不待见我。”
“没用的家伙。”他们异口同声道。
至此,小洋楼成为鬼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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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足的禁区,场面陷入僵持。
陆昭昭瞧了瞧这多年未有活人居住的独栋,草坪有修剪过的痕迹,窗边的花开得不错,就是洋楼外观看着旧点,这扇大门瞧着破点。
再想看屋内的装修,努力仰头踮脚,透过唯一的窗帘缝却窥不见什么。她只能放弃,否定阿娘已经看见他们的想法,老老实实推开铁门,抓着鬼一起畏畏缩缩地朝里面走。
也不是他们怕,主要阿娘这一世案底挺多,拳打办事处员工,脚踹地府阴差,嘴喷阎王殿。从阳明市办事处那听说,管对方是人是鬼,敢踏进这里的,她都不待见。
正因如此,阳明市分处每次来都是在外面,或通过书信传递消息。当得知要带夏城的同事来这里时,他们整整筛选了一天合适员工,找到了也只是把他们带到路口。
然而看起来也没有分处说得这么吓人,起码现在没有。
听着动静,陆昭昭缓缓吐出浊气,挺直腰板轻松地说:“也没有这么恐怖!”
话音未落,白绸瞬间卷住女生的腰,猛地将人往里面带。但陆昭昭是谁,死也要抓个垫背的。
她连忙抓住林时,想着要么白布回不去,要么他们全进去。可仅一秒,胜负立见分晓,除了不受待见的李三真,他们全被拖进去。
便听咚地一声,林时砸在地上,她趴在林时身上,在白巧眼中像叠叠乐。
穿着花旦戏服的白巧低头瞧着他们,刚抬起的脚又收回来,莫名感慨:“真的一模一样。”
“他说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见着你,和我真有几分像。”
这一世的苏尚清少几分温婉,想来是没到那世的年纪,仍是个跳脱的姑娘。漂亮的手指点过与自己相似的眼睛和嘴巴,大胆地掐住儿子的脸颊肉。
刚还有些拘谨的林时骤然放松,眼中出现怀念,没想到死后还能被娘逗。他躺在地上,呆呆地望着,瞧着苏尚清年轻时的模样。抱着陆昭昭的手伸了伸,也想碰碰对方却被现在的白巧拍开。
十指没好气地抵在同类额头,白巧没好气地说:“没礼貌,知不知道女孩子的脸不能随便碰。”
林时感到无语,心想:娘以前是这样的吗,怎么感觉和昭昭挺像。
觉得不可思议的鬼愣在原地,然后就看见白巧又一个抬手,去捏女儿的脸反复欣赏,“没我好看,但长得还可以。叫声妈妈听听?”
就见陆昭昭被捏成鸭子,被迫屈服地喊“妈妈”。但她对这位妈妈同样好奇,好奇自己没见过的年轻样子,总是觉得对方像也不像。
“妈妈,我想起来说话。”
“不可以,除非你们把李三真带进来。”
带进来······他们齐刷刷看向外头,瞧见依旧站在铁门外的李三真,瞬间面露凶相。陆昭昭更是朝他大喊,为自己这一颗无比单纯的心打抱不平。
“你对天发的毒誓呢,又耍我!”
岂料李三真无比淡定,朝里喊:“贫道真名不叫李三真,发誓没用。”
30. 第 30 章
两天前他还对天发誓,要再背后捅刀就天打雷劈,李三多一天两顿,结果万里无云!
“wc,ntm,脑子掉粪坑,光会熏人。真该让李三多给你舔干净,再舔你的脸,让你表里如一!”
绸缎还缠在腰上,限制她的行动,但人因为生气硬是往门的位置爬了几下。实在出不去,她干脆坐在地上,指着外面的人想骂却词穷。
然而当门外的光逐渐离自己而去,陆昭昭意识到机会只有一次,瞬间安静,屋内的温度又低两度,锋利的箭头泛着寒光,从弩上飞出,竟直接穿过李三真的肉身,将人直接拉至洋楼范围内。
可惜目标太壮实,拖他跟钓鱼佬钓鳄鱼似的,眼见大门即将关闭,他也才走进三分之二。好在白巧要的就是这道士,解开女儿身上的绸缎,立刻把男人五花大绑地拉入屋里。
片刻后,巨型蚕蛹被他们合力挂在吊灯上,一晃一晃的,是个天然逗猫棒。三只大猫抬头仰望,全是大仇得报的畅快神情。
爽,爽得不能再爽。
昏暗的屋内,陆昭昭的眼睛亮得吓人,露出邪恶笑容。那支射中壮汉的箭被她握在手里,宛如刑具,想起来戳下犯人的屁股和腿,也不用力,如同仙人掌扎手,静电发生在屁股上。
李三真不停举腿,求饶道:“开玩笑而已,何必当真呢。”
刚说完,绸缎跟巴掌似的摔在他脸上。白巧瞪眼,愤懑地质问:“你说我是台柱子的命也是骗我的?”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被你这张嘴骗得找不着北,信了你的鬼话。你说我命中有烂桃花,我转头拒绝富家公子哥;说我大器晚成,是当台柱子的料,我就不停练功。到最后你跟我说什么,活不过二十五,你说说,活不过二十五的人哪来的晚成。我就唱了两台戏,出名即死,永远被困在这里,还要听你回来继续说我命中当有一子。李三真啊李三真,要不是你跑得快,现在你就是我的儿子。”
白巧抢过箭,指着狗道士的鼻子,不甘与难过日积月累,使人迷失在其中。她哽咽着哭诉这荒唐且草率的人生,犹如第三台胎死腹中的大戏。那是在当地最大戏园子演出的戏,是她梦寐以求的戏,可没有机会了。
死时没有跟来的戏服纵使有多年悉心保养,仍有褪色,尤其袖口和衣摆磨损严重。而在领口,血滴在那处留下痕迹,还有密密麻麻的小点因为洗不干净,只能留在周围。
陆昭昭看着上面的污渍,转头打量这栋小洋楼。
岁月在洋楼留下脚印,每处泛黄与裂纹就像是小楼的细纹。墙上还有那个年代的照片,一群年轻人站在院子里,没有所谓的朝气与青涩。白巧便站在偏角落的位置,就算在黑白照中都能让人感受到对生活的期待。
陆昭昭在这张照片中看见了她正穿着的戏服,而它在男人身上,看起来比现在的要大。男人生得也是俊秀,怎么瞧都是当花旦的料子。
可是,下一张照片便看见穿上戏服的姑娘从角落来到中间位置,身边的同伴没有过多变化,却更加成熟。那名花旦看起来是成了戏班子的班主,一条袖子空荡荡地在风中飘着。这时的白巧开始融入其他人,似乎已接受所瞧见的现实。
只听身后传来对方的声音,女子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翘起的兰花指,一颦一笑都为那出心心念念的戏。箭被随意丢在地上,衣摆擦过地面,绣花鞋轻点漫步。
屋内的温度骤然降低,不禁使人打起寒战。唱戏的花旦却像没有发现般,继续唱着,这副痴迷的样子与刚刚判若两人。
感觉大事不妙的陆昭昭只得悄悄往楼上走,在与白巧对视的瞬间飞奔而上。紧随其后的林时迅速握住她的腰,将人甩到二楼,夺过飞来的水袖。然而二楼的人根本没机会旁观到底是亲妈打亲儿子还是亲儿子打亲妈,趴在不知第几个房间,给办公处打电话。
她朝对面大吼:“你们怎么不说她打人!”
阳明市办事处的同事语气中带着无辜,“我们说了啊,是你说都是小问题。”
着急了。
是她说的没错,但她不知道是这么个打法啊!她竖耳注意外面的动静,就听见中午咚地砸在背后的门上,而且一下不够,接连又是几下,不知道是哪个撞在上面。
“十五分四十八秒,坚持住。”
同事听见他们那边预料之中的动静,已经训练有素,立刻开始行动。但是通信忽然中断,对方似乎连一分钟都撑不到,事实却是在常年习武的林时取得胜利,把亲娘当蛮夷打。
陆昭昭低头见到被水袖缠住的木乃伊,连连为大义灭亲的男人鼓掌,惊叹:“你是真的狠。”
“她打我也挺狠。”林时掀开短袖,露出一片红的肚皮,“鬼受伤会有事吗?”
“顶多疼几天。”
鬼嘛,再死就是魂飞魄散,其他就是小打小闹啦。她安慰地说,眼睛就没从白巧身上离开。
她扒开对方紧闭的眼皮,见还真是个白眼,直接放心地把鬼捞起来。轻飘飘的年轻花旦就如此被安置在墙边,凉凉的体温在恢复正常温度的室内就是最好的降温工具,眼角的泪却比体温还凉。
于是她绅士地用缠住对方的水袖擦去对方的眼泪,然后又给对方缠几圈,生怕鬼着凉。大朵的蝴蝶结便出现在眼前,俨然是礼物的带子,头顶的发饰,经典且永不过时。
林时看在眼里,担心地问:“要不再绑紧点?”
“毕竟是娘,不能太狠。”陆昭昭犹豫,但白巧的脸令她无法下手,转头对拐角处的人没好气地说,“你还有脸来。”
挣开束缚的李三真站在楼梯边,即使受到非人对待,也仅仅衣角微脏。他惭愧道:“命这种东西变来变去,我也看不透。起码她近年清醒的时间长了,不像往年,我连话都说不上。”
看出来了,转头的功夫,白巧就能唱戏打人,以前不知道能变成什么样子。但不对劲,太太太不对劲。
点开办事处专用app,她将白巧的脸录进去,很快便看见白巧的生平:白巧,女享年二十五岁,死因肺痨。生前无不良记录,死后精神状况良好······
比如傻子死后变得聪明,精神病患者死后变得健康,凡人的魂魄重新解脱的瞬间就会变回投胎时的状态,根本没有从好变坏一说,除非魂魄本身就有问题。
陆昭昭歪头,从系统里退出来再点进去,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样的,甚至死后的出警记录依旧与同事给的相同。她继续点开办事处给白巧做的回访记录,确切地说是看看她打人的全记录,却没想到过于精彩。
2028年8月17日,扰民,投诉人李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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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8年9月17日,第一次回访,突然殴打回访员。
2028年9月28日,将人吊在树上,受害者报警。受害人,李大石。
2028年11月17日,第二次回访,突然殴打回访员。
2028年12月30日,李大石报警,称被追杀。经核实,情况不属实,实为追打。
2029年1月17日,第三次回访,突然殴打回访员。
2029年6月15日,李大石受到殴打,办事处予以警告。
安静的洋楼内传来啧的一声,陆昭昭和林时蹙眉,不解地盯着反复出现的名字,忽然看向同样姓李的人。结合他刚才说的,他们很难不怀疑他。
“这个李大石,不会就是你吧?”
“假名。”
“那你用‘李大石’这个名字发誓,敢,我就姓你。”
“······”
对这要求,李大石保持沉默,而沉默震耳欲聋。
他们看向他的眼神霎时复杂,是真的搞不懂这家伙要干什么了。陆昭昭更是语重心长地教育这位比自己年纪还大,身体还壮,喜欢装傻充愣的老道士。
“老李啊,有什么话说出来,你这样我很难猜啊。”
不给他来,他死活要来,来了又不进来,进来又说谎,说谎还说不仔细。怎么那吊灯就那么舒服,宁愿上去多待一会儿也不说实话。
见他仍不想说,陆昭昭只能出招。只是一个眼神,林时便默契地活动手腕,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朝壮汉走去。
李三真见状就知道他们憋着坏,立刻投降认命交代,“我说还不行,但要在楼下说。”
楼下,他们不解,楼下有什么好东西吗,结果答案是真有,有一群保镖。
林时和陆昭昭还算孝顺地把白巧放在餐桌上,一床被子和窗帘,用鬼和饭桌制成的寿司格外令两界民众心安。李三真却没有安全感,非要贴着门站,非要一人一鬼和自己保持十五米以上的距离。
便见他的手背在身后,抬头四十五度角追忆往事,搞得像个多愁善感的文人墨客。
“话说。”
林时最受不了他这样子,出声打断,“长话短说。”
“当年”
陆昭昭站在楼梯上,继续打断,“直接说明起因经过结果。”
“这个,”李三真为难道,“那么多年了,你让我直接说,我也说不上来。”
李大石说得情真意切,对面反而要交换眼神,不约而同眯眼,警惕地注视。
“你不会”
“在等救兵?”
“哇哦,你们真聪明,”李三真朝楼上竖起大拇指,“老夫就这一具身体,还想多健全几年。但是放心,我不说,你们也能自己发现,所以老夫带领你们迈出第一步就够了。”
说完,外面的热浪灌入屋内,李三真一个华丽转身,在阳明市办事处工作人员受到惊吓的表情中飞奔出十万八千里。然而林时下一秒化身西部牛仔,水袖成为套索,勒住他的脖子,将他往屋内拽。
“你们在车里等一下,马上。”
陆昭昭说着把门关上,独留茫然的同事在阳光下凌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要不要帮帮关门前还在向他们求救的李大石,虽然他们也很想揍他。
31. 第 31 章
“我招,全招!”
“有本事别怂,打一顿就什么都知道了。”
陆昭昭和林时摩拳擦掌,然后洋楼外的同事听见代入感极强的哀嚎,吵得寿司差点醒过来。可只要你站在里面,你就会发现,没有最吵只有更吵。
被群殴的李三真一边护头,一边护屁股,在追杀中抱头鼠窜。后面的水袖如同鞭子,和扫把配合,攻击这两处薄弱地方。他是想躲躲不掉,轻微的反抗换来的是更重的暴击。
或许这样的他看起来可怜,但想象一下某人在路上莫名其妙给你一巴掌,在你最脆弱的时候抢走你的厕纸,冬天洗澡的时候故意只放凉水,那他简直死不足惜。
现在的李大石在他们心中就是这样的存在,于是真相变得不重要,重要的是先打死这孙子。
听着求饶声,陆昭昭越大越狠,亢奋地追杀着,“不是很能耐吗。不说,第一步,骗我,捅刀,老娘还就不听了。狗贼,拿命来!”
被围堵在角落的人受到致命伤害,捂住被打肿的屁股在地上扭曲,像极了没死透的咸鱼接受二次灭口。扫帚柄则大力敲击地面,预示着渔夫要进行真正的超度。副手更是拉直手中白绫,准备将咸鱼重新吊起来暴晒。
此时的道士在多年后终于再次感受到什么是害怕,连忙举手投降,然而不等出声,地面忽然塌陷,他一个不注意就掉了下去。底下发出接二连三的碰撞声,他的惨叫一时竟不比它们响。
在他们看来,他便是安静地躺在骨堆中,激起的骨灰染白满头发丝。折断的肋骨尖锐,刺穿人的血肉,但李三真是谁,拔下肋骨的瞬间身体就恢复原样,只留下衣服上的破洞。
他淡定得好似无事发生过,投降道:“我不说,还不是怕你们追杀我。”
陆昭昭和林时趴在坑边,对他的想法感到无语,难道不说,他们就不会追杀他吗,他求长生的时候没有照顾到脑子吗?
她瞧着和老家那个深度有得比的深坑,朝底下喊:“爬得上来吗?”
说是要打死他,但没真想让人死。陆昭昭便将水袖抛下去,想着对方要是爬不上来就喊外面的同事把人拉上来。
可半天不见底下的人有要上来的意思,她也是跌掉最后的丁点良心,不耐烦地催促:“坑里有黄金吗,你还伸手掏。”
林时拍拍她的肩膀,指着骨堆下黄灿灿的东西,愣愣道:“真有。”
便见尸骨之下,金灿灿的金元宝依旧如新,黄灿灿的纸钱铺在最下面。如在田中插水稻的李三真正弯腰在里面翻找,那认真的模样就差把头插里面去。
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在她的视角,她就只看见个篮球打的坛子被挖出来,什么黏糊糊的黑色物体粘在上面。
“那是什么?”翻进来的同事整齐趴在陆昭昭旁边,没有一个不好奇的。
旁边的夏城同事嘴角微抽,无语同事们熟练的动作,更想不到办事处有什么相关技能的培训,能让他们来去悄无声息。
“你们被打得多惨才这么熟练?”
同事们嘿嘿笑,闭口不提练就这身本领的凄惨过程,“李大石是不是为了这个才每年跑过来,那他以后是不是都不会来了?”
他们眼中的期待亮如闪光灯,使陆昭昭无法睁眼,但遗憾的是她也不知道。
“不知道,我和他不熟。”
“我也和他不熟。”
“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再也不想来这里了。”
“救救孩子吧,孩子都被打怕了。”
林时同样着急和李三真撇清关系,不为别的,实在是这人黑料太多。最后,只有同事们手上的世界诞生了,他们痛苦地抱住头,迫切地想要甩掉这个麻烦。
正往坑外爬的罪魁祸首瞧见整整齐齐面露苦涩的人,还知道难为情,摸摸剃成板寸的头,眼神闪躲。突然,像是想到绝佳主意,他将手伸入口袋。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
众人沉默地盯住对方手里的黄色石头,脑子全是同个想法:感觉受到了侮辱,好爽,但是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鬼知道收下后会有什么在后面等着我们。
与此同时,迟迟没等来他们伸手的李三真百思不得其解,满心都是:不应该啊,她不是收得很开心吗?肯定是觉得不够,也对,是没上次的大颗。
“我这还有。”
说着,他又把手伸进口袋,只是被众人齐齐拒绝。于是这位道士更加困惑,疑惑于黄金何时贬值至此,竟没人想要。
嘶,不应该啊。
“你都要的东西,别人怎么会不要呢?”
“你人品问题,和我没关系。”陆昭昭气恼地夺过他怀里的坛子,看似黏答答的黏液实则似果冻,仅摊在裹在手上的水袖上,“咦,什么味道。”
刺鼻的腥臭味直冲天灵盖,晃神之际,她看见孟婆手端奇怪汤水,问自己要不要尝尝新口味孟婆汤。
留在布料上的液体更是生化武器,原本无色无味的东西在接触到物体的瞬间变得奇臭无比,熏得众人睁不开眼睛。离坛子最近的人实惨,眼眶发红,眼泪大颗大颗往外落。
再看旁边,李三真熟练地戴上不知道从哪来的口罩,戴着一次性手套的手捧住诡异的坛子,如获至宝地说:“这玩意儿宝贝得嘞,百年难制一坛,最后加工得到的半成品也仅一碗,成品更不用说。千金难求的稀罕货,除了臭,没缺点。”
“臭已经是最大的毛病了好吗,你到底是来探望鬼的还是来挖宝的?”
见李三真又心虚地眼睛乱瞟,就知道绝对是后者,只是洋楼里又看见他就打的鬼,于是他推他们出来转移对方注意力。但他是真运气好,尽管被林时影响,还能淘金。
他们嫌弃地捏住鼻子,实在是受布料这股味,匆匆四散开。
此时白巧恰好醒来,眼神比入门时见到的还要清澈,琥珀色的眼睛被光照亮,面容却极其扭曲。见状便知她同样闻道了这异味,甚至无法忍受,想捏住把东西扔出去却发现自身以奇怪的方式被固定在桌子上。
散得随意的员工们发现她已醒,想到刚才做的事情,赶忙团结地将水袖藏在身后,推队友出去分散对方注意力的同时将窗门关好,窗帘全部拉上。
陆昭昭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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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时被推个踉跄,站在白巧面前。实在不知道说些点啥的林时差点就按照以前的规矩给阿娘行礼,结果腿弯至半道,记起如今不来这套,他迅速站直,等待对方指示。
被松绑的白巧却有点反常,安静地坐在那里,脸还是一样的脸,气质竟天差地别。然而就算那双手因为经历与时间变得不同,触碰到他们的刹那,他们便知道这差别来自哪里。
林时立刻跪下,轻声喊阿娘,希冀着得到苏尚清的回应。可那仿若海市蜃楼的女子眨眼消失在眼前,衣摆从身侧擦过,白巧步履匆匆,没给他半个眼神。
“又研究你那个破东西,拿我的骨灰不够,现在还想拿我的魂魄养它?!”
“没有,你听我解释,手下留情,饶命啊!”
一人一鬼吵吵闹闹,洋楼内回到刚才的气氛,可林时盯着握住那只手的手出神,眼底情绪不明。
来时就知道的,苏尚清再也回不来,他见不到那个记忆中的人,就像现在的昭昭身上总有记忆中没有的习惯。然而那样的眼神,仅仅是简单的动作,自己已产生不该有的期待。
他错了,他看不开。
但看不开的何止他一个呢?
陆昭昭望着与大叔争论的白巧,仍是失控地在她身上寻找阿娘的影子。刚刚的场景,她真想问她之后的日子过得如何,想问有没有为她哭。
只是多出一世记忆,怎么感情都变得丰富。这些多出来的情绪总在某些时刻牵动她的心,许多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明明不该问的,可真的很想知道。
她用力擦发烫的眼眶,心想:果然还得喝孟婆汤。
“该死的煽情环节,浪费我的眼泪。”
“别拿这擦,刚在地上滚过。”林时抽回衣服,侧身递出自己的袖子,“这里干净。”
“嗯。”她继续刚才的动作,将袖子拉至面前。
边上的李三真就没有被如此贴心对待的待遇,双手护住坛子,拼命躲避白巧的攻击。
不知该说他运气好还是差,办事处的员工实际是要保护他,看上去反倒像在拉偏架。他们一半护着李某某,一半劝白女士消气,可谓分工明确。
问题就处在他们也被打过,根本不敢离白巧近,五六七八个都想着保护李三真,结果倒挡住李三真的逃跑路线,被飞来一脚重新踹回坑里。
独自伤感的陆昭昭和林时听见惨叫,回首瞬间见证李大石同志起飞,在空中划出弧线。被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保护的宝贝在这时找到别致角度,嗖地飞出,被害怕出现生化危机的同事及时接住。
要死不死的是那条被众人合力藏起来的水袖,由于藏的位置不好,藏得太过仓促,一番折腾下来,居然水灵灵地出现在视线中。因此场面再次陷入混乱,逃命的逃命,装死的装死。
见白巧飞奔而来,陆昭昭抬脚就跑,边爬边喊道:“这么多人,抓住她啊。”
此时开窗逃跑的同事:“上个抓她的赔了三千六百五十四块八角四分!”
我去,那还是跑吧。她秒认错:“饶命啊妈,我给您洗!”
“你们不洗,难道要我洗,不孝子。”
32. 第 32 章
飞舞的水袖在此时变成最可怕的刑具,抽在身上是又痛又麻,受伤范围还贼大。被打中屁股的陆昭昭疼得直窜,谁想又是一记落在靠近屁股的位置。前来护驾的林时更惨,白巧哪都不挑,爱打哪打哪。
等众人将鬼押送回办事处时,身上已青一片紫一片,看起来真像是去前线支援。此时他们还不知道自己伤得到底多重,至少在掀开衣服前不知道。
他们将凳子排成圆,撩起衣服,互相帮忙擦药。女同事这边也是相同的操作,碘伏、跌打酒、云南白药,依依小心往伤口上擦。
但是陆昭昭受伤的位置有点过于寻常,只能躺着,任由白巧在伤口处拍捏揉搓。对方手法之残暴,下手之重,令她叫苦连天,想起来又被按回去。
“轻点,轻点。”
被白巧要求留下来陪她的陆昭昭在她手下扑腾来扑腾去,原本还想趁机套点话,结果现在只能疼得半死不活,隔着门喊:“见死不救!”
一墙之隔,靠墙站好的林时任由人如何惨叫,就是不敢移动一步。但真不能进去,他又不能拉下她的裤子,然后给她的屁股上药,更不能在无遮挡的情况下把手放在上面。
想到那样的画面,他尴尬地摸摸鼻子,老脸迅速升温。而全部反应被恰好被李三真瞧见,眼中流露出三分不解,三分好奇,三分蠢蠢欲动,零点五分的良知以及仅存的克制。在对上李某的视线的这客气,他就知道这家伙没憋好话。
“说话前最后想想会不会挨揍。”他立马板起脸,警告意味满满。
可李三真是谁,别看他挂彩最多,人野得是半点未服。他欠揍地往旁边挪步,求知欲堪比初生的牛犊。
“你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
“啊,啊,啊啊啊啊!”
一扇门,两个人,两道不同声色的惨叫。门外的李三真被追着打,本就在骨堆中滚过两会,现在更是狼狈;门内的陆昭昭被按着大力摩擦,疼得猛拍凳腿,感受这双手在背上推按,揉开淤血,放松肌肉。
白巧皱眉,苦大仇深地表情好似遇到世纪难题,“年纪轻轻,背这么硬。”
整天吃饱就躺,能坐着绝不站着,没事就待在办公室里,背能不硬吗。她在心里悄悄吐槽,没有力气和白巧犟,毕竟还有半条命在对方手里。
修剪整齐的指甲死死扣住沙发,脑袋埋入枕头中,当事人忍受这皇帝般的待遇,感觉灵魂即将出窍。一声嚎叫过后,她捂住酸痛的肩膀,咸鱼翻身,眼角落下生理盐水。
“亲娘嘞,不如多抽两下。”
“打你是因为你欠,拿什么不好,拿我的水袖。就留下这一件衣服,你倒好,不识货,白白糟蹋它。”
白巧点着陆昭昭的额头,为这身戏服感到惋惜,可她自己知道,即使保养得再好,它如今在别人眼中也是块有颜色的破布。
多少次的神志不清,清醒时衣服上总是多出污渍伤痕。她必须清洗戏服,却害怕洗后更难瞧见它从前的辉煌。
这位昙花一现的花旦轻声叹气,说:“既拿到东西,以后便别来见我。我控制不住情绪,到时又有什么壮举,受累的依旧是你们。”
然而陆昭昭听完,清澈的双眼更加清澈,不懂鬼在说什么鬼话。
此时此刻,这一分,这一秒,她总算知道这里面有误会,暗道难怪初次见面的方式如此特别,原来只有李三真这个前车之鉴!
眼下看着受害者联盟的成员,她连忙让对方停止劝说,解释道:“我们不是来拿东西的。是被李三真调包的快递上写着你的地址,我们才来的。李三真跟过来完全是他脸皮厚,和我们没有关系。”
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她绘声绘色且带着私人恩怨,将李大石的所作所为讲给对方听,果然从对方那里看见想要的情绪。
果然,她们都被他整过。
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便在这样的解释中燃起熊熊大火,被李三真哄了数年的鬼终于发现问题,再次确认地问:“所以你们是好奇我和他的关系,根本不知道洋楼里有什么?”
看得出来,足不出户的鬼又被气到,挂在嘴角的笑有那么点杀气。下一刻,就看着她忽然来回踱步,再忽然坐下。
“怎么能没关系,他这么个嘴里没真话的人,你们根本不可能不打他,怎么可能全都毫发无伤地站在我家门口。”
“你们之前不还相处融洽,他说什么你都信。”
“因为他算的准。”
“准吗?”
“不准吗?”
震惊、不解、无法相信,诸多情绪同时出现在她们脸上,一个困惑于李三真怎么会没被打死,一个质疑李三真的本事。
陆昭昭忍不住问:“他真算的这么准?”
“他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白巧一副不愿意承认的样子,别扭地说,但门外的求饶毫无说服力,任谁瞧都觉得所谓的道士是个坑蒙拐骗无所不干的骗子。这使得白巧无地自容,不敢想自己居然会信这种人话。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懂,我都懂。陆昭昭完全相信他以前不这样,毕竟她也是见过他靠谱的样子,就算那是装的,那也装得非常真。所以不用纠结于靠不靠谱,该问的是李三真有没有犯法。
虽说他表面瞧着是人,但有勾魂效果的箭能连同肉身把他勾过来,说明他已不能完全归阳间管。而按照阴间律法,无论是利用死人的骸骨,还是借取他人的命,只要被地府找到,不管时间多久都需要受到相应程度的处罚。
在抵达办事处的第一时间,地府就提取了坛子里的液体进行检验。现在这份检验报告就躺在手机里,一堆看不懂的数据结合在一起,结论是无毒无害,但它的原材料可不普通。
人骨和太岁的混合产物,不清楚制作步骤和反应原理,使用方式也和老房子里发现的老照片不同。现在要想知道这坛东西的来历,问李三真肯定是不行,眼下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在那个年代生活过的白巧。
陆昭昭借着这么点时间要追溯到五代十国的关系,套近乎道:“您看我们和他不是一伙儿的,妈您稍微透露透露你们的关系呗?”
“我和他的关系,”白巧翘起二郎腿,斜靠着沙发,故意拉长声音吊着人,终于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说,“为什么要告诉你?”
“······”
就是这种表情,逗人的鬼见着想要的表情后心情瞬间好不少,干脆也不吊着她了,只是那实在不是美好的回忆。
她收敛神情,回想那件不远不近的事,“那天晚上,有人敲门,才打开条缝,李三真就饿晕,撞在门上。”
挺有意思的出场方式,想起来,白巧就要笑上回。犹记得当时他这一倒把开门的人吓得不轻,边跑边喊死人了。
当时戏班的台柱子是合照上站中间的男人,她的师兄。是他请班主收留的李三真,给了他口饭吃,还将自己用不上的东西送他,可那时候哪有用不上的东西,就算有,大家也不舍得丢。
但李三真每次都收得毫不客气,还说着日后必当重谢。
起初无人相信这个饿晕在门前的家伙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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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得出东西重谢,知道几月后的大火连烧三条街的房子,吊儿郎当,整日跟着狗走的道士冒着被戏班轰出去的压力偷运走整箱整箱的道具。
“他先是跟班主说搬家,班主拒绝后就开始玩消失,等发现东西少了的时候,他就抱着箱子站在门边,等着大家抓他。然后我们就搬进洋楼里,因为他说洋楼位置风水都好。”
在此之后大家伙儿都信他的话,缠着他给自己算命。白巧这时十七,学戏的第七个年头,比年纪大的好奇心重,比年纪小的要强,总是想问又不想靠近。可李三真对她似乎很感兴趣,或许是因为那碗稀饭是她端给他的,也或许是极少见她缠着自己问问题。
好几次大家练功休息的间隙,戏班子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他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不厌其烦地重复同个问题“你想找我看什么呢”。
他没有强制她算命,没有主动告诉她未来,除了那次,在战火纷飞,人人提心吊胆生活的日子,一捧瞧着就不是她们这种人能买得起的花出现在后台。那是李三真出现在她面前次数最多的一天,每次都说那不是她的良人。
说实话,李三真这样的人想让别人怀疑他很容易,但想别人相信他更容易,就蛮神奇的。因此无论现在还是当年的白巧都信他,都不会接受那位富N代。
这之后李三真同她说的话越来越多,当然白巧问的也越来越多,多是关于事业的问题,不过偶尔李三真会说些其他方面的,比如她在何时何地会出现血光之灾,何时会因何事生多重的病。
随着她越长越大,如他所说成为戏班最好的花旦,他逐渐变成话痨,即使她不问,他也会说,好像担心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现在想想能是什么大事呢,想来不过是那场要了她命的肺痨。
初春,马上就能等到第二十五碗长寿面,他却说她活不过二十五岁。听听,之前还说自己大器晚成的人现在又说自己活不过二十五,多离谱,但这么离谱的事就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知道原因,明明没有接触过得了肺痨的人,身体之前也很健康,她就是病了,而且坚持不过三天。
她被独自留在偏远的房间,饭菜是他们留在门外,让她自己去取的,煎好的药也是。那件日思夜想的戏服昨日还触手可及,今日却离她而去。唯独李三真不怕死地搬到她隔壁,每天进来和她说话。
那时候她还挺感激的,可那家伙是畜生,让她死都死不安宁!
坐在床边的人用最亲和的语气说最冷漠的话,“我想买你的骨头,要求你随便提,无论金银珠宝还是地位权力。”
白巧气得险些活过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怎不连我的命也拿走。”
“这东西只能拿一次,别人取了,我就动不得了。你且好好过,等我帮你把儿子找回来。”
“我,还有个,儿子?”
“这说来话长,我就不与你讲了,但你命中确有一子,只可惜你们都不是善终的命。”
呵,善终,老娘现在就让你善终。
白巧用着最后的力气一巴掌扇在李三真脸上,让他见识见识将死之人的厉害。
此时安静倾听的陆昭昭同样感受到她的愤怒,张着的嘴半天合不上。
这没有眼力见的家伙都干了什么!
“他一直这么语出惊人哈。”
“是呢,我活着的时候就经常问能不能在他们死后把尸骨卖给他,他可以出钱,但是他怎么敢在临死前跟别人说这话的。”
“······妈你先休息,我去找他说说,太不像话了。”
33. 第 33 章
林时抓住李三真的衣领,手臂青筋暴起,将抱头逃跑的人拉回来。他的眼里是生气与不信任,在听到对方要买坑里的人骨更甚。
“你又要炼那种东西。”
“总要留后手嘛。你以为我想这么做吗,凡事都要讲代价的。”
李三真逃逃不掉,死死不掉,握住男子的手腕解释。他想再挣扎一下,调解室的门却打开,最后也只能闭嘴。
出来的人便看见一个身姿挺拔的鬼抓着魁梧的男人,眼底残留的杀气和表现出的单纯格格不入。不过这样的表情以前也没少看,倒是没什么好诧异。
她拍拍林时的胳膊示意他让让,在李三真以为得救时接力揪住衣领,带着人往隔壁调解室走。
“你买死人骨干什么,”陆昭昭将他们按在椅子上,见对面心虚,有了点想法,“不能说还是不能跟我说?”
见他们看哪都不看正前方,那个心虚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贼呢。她无语地说:“搞清楚状况。虽然你表面看起来是人,但实际不是人,阴间有权管你。如果在过往经历中有非法获取及使用人骨,窃取他人寿元的行为,上面有理由罚你。不想遭受牢狱之灾的话就老实交代东西都用的哪里去了,有无损人利己。”
用在哪里,可真是太明显了。嫌疑人瞥了眼林时,又瞥了眼陆昭昭,然后就是抿嘴不说话。
莫名其妙被瞥的陆昭昭则深觉莫名其妙,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却没感觉不对劲。
难道是她的命有问题?
“你偷我命了?”
“没有。”李三真连忙否认,但他的行为非常可疑。
她笃定地说:“没有你看我干什么。”
“那是别人拿的,我就有点责任。”
“谁啊?”
“被你按在地上打的那个。”
哇塞,故事太精彩,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怎么借的,她怎么没印象?
她想了想自己收过的东西,仅是最开始的钱,然后再没见过面。要说那点钱是买命用的,那箱钱又只有钱,不见奇怪东西。
想不明白,她干脆直接问:“借命没有流程?”
“额,”李大石语塞,“我是有的,但那小子玩阴的,我也没办法。”
陆昭昭沉思,是听白巧说过李三真借命买骨是会给东西,给的还是好东西。可这些东西好像要下辈子才能得到,而且看样子他是个会为了兑现承诺四处奔波的人,能饿晕在路上。
嘶,哪里奇怪。他又没承诺苏尚清什么,为什么会寻找白巧。被借过的命不能借第二回,那买过的骨按理不能买第二次,苏尚清即没被买走过骨,他没必要许下承诺。
“民国时期,你是不是专门去找白巧的?”
“是。”
这次李三真回答得很快,看起来类似的问题都能回答。她想了想,继续问:“买骨是临时起意?”
“不是。”
“所以是苏尚清答应把骨头卖给你,可因为某些原因你没有得手,于是决定找这辈子的白巧要。”
“是。”
哇,瓜更大了。陆昭昭感慨,竟是没料到能听到阿娘的瓜,就是她仍然不知道苏尚清的死法,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瞧李三真这样就是不会说的,要问必须得问地府,但无关公事,阎罗殿也是不会告诉她的。
她继续问:“别墅里的尸骨和你什么关系?”
看来是等这个问题等很久了,李三真竟放松地微微驼背,瘫软在椅子上,没有杀人犯的样子。
他的声音中带着惋惜,道:“那个时代,死人很正常,我不过是替他们收尸,但没找到地方葬,洋楼也没法住,我就把他们埋在里面。”
“听白巧说,你买了他们的骨头,为什么不用?”
“没法用,条件不够。独家秘法,概不外传。要想这天下安宁,你就别问,发誓也不行。”
“啧,行吧。”陆昭昭可不想当千古罪人,干脆地应下,摆弄手里的录音笔,“目前排除你的嫌疑,但是,对将死之人说买她的尸体,你也是没眼力。等下给她道歉,别再在办事处打起来。”
这是白巧第二次出门,第一次还是因为饶命强行被办事处请出来。当时动静挺大的,连刚进入办事处的新人在听见这俩名字后都知道他们当年在办事处打的架,可以说是搅得办事处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只以为他们脾气暴,谁想单纯是一个嘴贱,一个临终仍咽不下那口气。百年前的恩怨,愣是没有说开的机会,见面就是打架。
是李三真不想道歉吗,是他喜欢挨揍吗?都不是。
他咽口水,坚持道:“我不走前面。”
“行,你走后面。”陆昭昭无奈地和林时将他护在身后,虽然挡不住那颗硕大的脑袋。
然而这扇门仿佛任意门,能通往鬼怪的世界。陆昭昭正面对上那张惨绝人寰的脸,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就此西去。
纯黑的双眼无声空洞;灰白的脸沾有血污;原本身上是淡淡的樟脑味道,现在却是刺鼻的腐臭与奇怪的鱼腥味;戏服照旧干净平整,只是莫名散发着水汽,连同头发都感觉潮湿。
变得无比诡异的白巧就这么站在门外,面朝里面,一张脸在开门的瞬间与陆昭昭靠得极近,仅一个指甲盖的距离。这股怪味更是直接袭击大脑,令人心跳骤停的同时想要干呕。
她猛地直挺挺地倒入后面的鬼怀里,面色惨白如纸。站在不远处的同事们见状示意他们不要说话,他们则脱掉鞋子,悄悄靠近。但他们的运气有些差,原本呆愣愣的白巧居然动了,迅速朝陆昭昭逼近。
陆昭昭吓得哪还管说不说话,哇的一声蹿飞出去,撒丫子逃窜。身后彻底鬼化的鬼瞧着就要追上来,好在林时将她撞开,逃跑的人才有机会躲到远处填充弹药。
是的,办事处的员工有枪,麻醉或杀鬼都可,但大多数时候是用不到的。
现在却是少数时候,随意释放阴气鬼差点用指甲划开她的背,从脑袋边擦过的长袖在侧脸留下痕迹。
林时全力踢踹对方膝盖,双手握紧水袖,用它勒住女鬼的脖子,顺势将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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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定在眼前。瞅准时机射出来的子弹击穿白巧的心脏,成功将鬼麻醉,头一歪就是睡。但她的鬼化状态还在,周围的温度依旧刺骨般寒冷,她长时间停留的地方还会留滩水。
陆昭昭心有余悸地问:“怎么回事?”
同事们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能是长时间在外面停留,让心理压力增加。”
白巧总变来变去,眨眼就又是新状况,即便是今天鬼化,他们都会觉得正常。然而有一点,鬼化后的形态是生前的死状。据调查,她的死因是肺痨,眼下却出现落水的痕迹。
阳明市位于内地,能把人溺死的河屈指可数,别提洋楼离河距离远。她要是淹死在哪里,办事处就不会接到扰民投诉,因为河附近是商业街,白天吵,晚上更吵。
“得上报遣返了。”
“能遣返回去吗?”
低头看着地上的鬼,他们陷入纠结。
按规定不确定因素多的鬼被遣返回地府的概率比其他鬼大,但没办法遣返的鬼也是存在的,而且数量也不少。这类鬼要么有家人看护,要么无法离开原地,要么得先蹲监狱再回地府来个地狱几日游。
白巧不是第一种,不是第三种,也不全算是第二种。她可以离开洋楼,不过离开后需要密切关注精神状况,但她不能定居地府,因为她在地府停留时间越长,状态越差。
这些都是在资料中的事,陆昭昭也自然是知道的。她同样头疼阿娘的去留问题,但她相信李三真让他们来是有自己的道理。
她转头,将希望寄托在对方身上,准确的说是让他快点交代,“你肯定有办法。”
霎时间,所有目光对准这位看似不靠谱的人身上,掺杂的情绪多到几乎快让他淹死。
质疑、好奇、期待、嫌弃、着急,李三真感受到这些情绪,感觉自己瞬间被架上最高位,想悄悄说的不行。
“此乃天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陆昭昭点头,直接给鬼铐上,准备重新推回调解室,让李三真办事,“要不要清场?”
“能清最好清干净。”
站在沙发前的道士下意识搓手,多年未有机会使用的法子在心里反复默念。背后此时站满了人,八成在门外,害怕搞出鬼命,随时准备破门;两成在屋内,抵在门边,也是不信任他的手艺。
“她不相信,你还不相信?”
被点名的林时纠结犹豫,最终遵从本心,“人会变,手艺会倒退。”
“行,让你们见识见识贫道如今有多少本事。”
一点朱砂按在眉心,他从口袋里取出那条如戏服一样褪色的手帕,焚烧后同白水灌入白巧腹中。那身被执拗纠缠的戏服啊,他将它点燃,让它化为灰烬。之后他在裸露的肌肤上写下他们看不懂的经文,那身阴气迅速回归体内,脸蛋渐渐有了人的样子。
看起来白巧在慢慢变好,但陆昭昭却感到头重脚轻,眼前出现重影。不等她有所反应,身体率先瘫软,耳边嗡鸣,在被林时接住的那刻,她听见句“你生病了”,醒来时便在洋楼内。
34. 第 34 章
房间里的中药味和手背上的针孔,她看了看身上被换掉的衣服,有点迷茫地从床上爬起来。虽然没有流汗却有盗汗的感觉,离开被子的瞬间身体变冷,但是人感觉挺舒服,应该是好了。
然而病号刚打开门就受到暴击。
简直称得上一摸一样,头发披散的鬼站在门外,双目无神,那张有点血色的脸离人只有指甲盖的距离,凉气尽数向人扑去。陆昭昭一声颤抖的惨叫,会出的拳头径直穿过白巧的鬼体,才意识到这时白巧留下的虚影,而这样的虚影在洋楼里随处可见。
她心有余悸地贴着墙离开,看着走廊站着靠着躺着的虚影,穿着拖鞋的脚被迫踮起,来了段芭蕾。到了后面,虚影直接堵住通道,她不得不从直接穿过去。
穿过鬼留下的虚影就跟鬼在耳边吹凉气的感觉差不多,放在夏天是凉快,可对刚被鬼吓到的人而言就不美妙,何况人还是个病号。好在洋楼里并没有多凉快,加上白巧不喜欢开窗通风,当事鬼不在的时候屋内更是闷热。
陆昭昭就当蹭个空调,迅速跑下楼,完美跳跃落地。可惜林时和李三真在外面接受烈日暴晒,错过这满分动作。
此时在阳光下研磨骨灰的李三真双脚踩在药碾上,研磨出的骨粉已满一盆。湿透的老头衫被撩起,露出汗涔涔的肚皮,沾水的毛巾在上面擦来擦去。小麦色的皮肤在太阳底下透着红,大有再深一度的趋势。
林时在旁边用炒勺翻搅着沸腾的黏稠液体,铁锅下的火焰将周边的画面烧到扭曲,连蚊子飞过旁边都要飞走,别提他穿着短裤还要卷起袖子。
“白巧呢?”她走出去,屋檐落下的阴影真好罩住自己。
李三真忙得没时间抬头,“投胎了。身体怎么样,还行就过来搭把手。你把那个倒盆里,混合均匀。”
陆昭昭接过瓢,舀出锅中黏稠透明的液体倒入盆中,一双筷子在骨粉中翻来翻去。仿佛在和面,这骨粉就是面粉,液体就是水。
她好奇地凑近嗅了嗅,闻不着味道,抬眼时却见林时将坛子里奇臭无比的液体倒进铁锅里,立马嫌弃地离远。
林时安慰道:“煮沸就不臭了。”
但蹙起的眉头,挣扎的表情,无一不在说臭。边上还应景地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刺激味道,精神与物理方面的双重攻击令鬼和人感到不适。
陆昭昭看向面无表情的李三真,惊奇地问:“你就不觉得臭吗?”
李三真无所谓地说:“臭啊,我做的,我能不知道它臭吗?你要是想往里面加点料也行,这样就能省下买香水的钱。”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陆昭昭恍然大悟,撂筷子不干,“这些是给我用的?!怎么了,我活不过今天吗?”
“不一定,”李三真低声问,“你想不想?”
想不想,自然问想不想长生。但长生有什么好,现在这条件,她又没钱,长生不就意味着她是个不会老的牛马。
上不完的班,花得完的钱,刚开始想就觉得完蛋。
她赶紧拒绝,一脸抗拒,“有这必要吗?”
“有啊,他又不是苏尚清,我没把握的。要能投胎倒好,你喝孟婆汤,把这段记忆忘掉;要没办法投胎,你准备怎么办?你先想清楚你们的关系,别拿办事处的公式乱套。”
柴火烧得噼啪响,热浪烫到陆昭昭的腿,但人没有反应。此刻她被如此提醒,忽然想到自己确实没有想过这么细。
先说她和林时的关系,以前就挺复杂的,现在也是不好说。是兄妹吧,没有血缘关系;是室友,不怎么算;是夫妻,没证,没求婚,对面什么想法也不知道。
再说能不能投胎,能投胎自然是让生活回到原点,不能投胎的话,就要办事处的流程来。会有专门的部门帮助林时适应社会并独立,到时就没自己的事情,之后要如何相处也是不好说的。
她是人,死后就是鬼。如果以后有这么一步,活着的时候就要考虑衰老的问题,死后按规定鬼和人则是不能有亲密关系的,投胎后让他当鳏夫又不是那么回事。
余光瞄到边上的鬼,她突然想参考对方的想法,问:“你什么想法?”
林时愣了愣,没想好该怎么说,似乎不说会更好,但他们都要他说。
他垂眸,遮住眼中的纠结,脑中不断回放昨晚的事。
即将离开的白巧想再等等陆昭昭,和她正式道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坚持,但她想也许是上辈子的原因。
她就坐在床边等啊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和自己没有关系的姑娘。眉毛不像,眼睛不像,鼻子和嘴也不像,哪哪都不像,可就是让她有种莫名的喜欢,不只从醒来时这么感觉。
“当我的儿媳也不错呢。”她喃喃道。
可即使声音再小,林时也听得见。他提醒:“我现在是鬼,不能和人在结婚。”
“昂,”白巧敷衍的应道,想到其他的可能,“那就等她死了,你们冥婚。”
“那时候我可能是人。”
对方不悦地啧了声,神情在说哪来这么多问题,“那就等你俩一样的时候结婚。反正你喜欢她,她喜欢你,这事肯定能成。你什么表情,她不喜欢你啊还你不喜欢她,这俩不是一对儿吗?”
“以前是一对儿,现在不知道,问也不说。”
“干什么,你吊她,她吊你,搁着互相投食呢。那我这对镯子还要一只当嫁妆,一只当聘礼!”
失去光泽的银镯子从刚才握到现在就是为了给陆昭昭,结果现在好了,还要五五分。
林时瞧着那对镯子,在阿娘面前不敢大声说话,“都给她吧,我也用不上。”
他压根没想过在现在找人结婚,是真用不上。但给她挺好的,看着值钱也能戴,比给自己好。
谁知白巧觉得就是他没出息,训斥道:“不娶不嫁也要有钱,没点东西在身上,要谁给你托底。我是看出来了,你不是没心思,是没胆子。”
“李三真说你多厉害,多了不起,没想到还是个怂包。我告诉你,天下的男人多差劲,与其让她盲选,不如你抓紧,省的到时候看着人伤心,她男人一句你哪位,直接让你连门都进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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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她跆拳道黑带,谁欺负她,她能打回去。”
“她能让别人肉疼,还能让别人心疼吗?到时她伤的是心,修不好的。真不懂你以前怎么娶到她的。”
“人家主动的。”李三真适时补刀,“还主动两次,最后和牌位拜的堂。”
“······”
瞅着林时心口的手一下子拍上去,手的主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他。
每当李三真讲起自己儿子时,她便感觉未出世的孩子被自己养过似的,奇妙地打心里认为林时是她的儿子。毕竟自己是鬼,没有能给的也没有能带走的东西,所以他纯粹把她当妈,她就自然地接过这身份。
现在她找遍以前的房间,才翻到这有点牌面的东西,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没想到自家人压根不知道怎么分。
直到天大亮,病太急的陆昭昭没有按时醒来,白巧的投胎时间却到了。虽说有些遗憾,但她还是要走,于是把东西留下就随阴差离开。
现在那对镯子就在他口袋里,被捂得温热,可他依旧不知该如何开口。
到底怎么说才能让她明白自己意思的同时保持现在的关系呢?
被两双眼睛盯着,他扯了扯领口,让自己凉快些,“李三真准备把阿娘的骨头和你的血换给我,然后,你要杀我一次,但很可能会失败。你也是被连累的,要想长生的话他可以用从我身体里拿的东西帮你,不想也可以,继续做个正常人,我不会打扰你。你也有你想要的生活,没必要因为外界原因改变,总之就是看你的意思。”
他烦躁地抓乱后脑勺的头发,垂眼等待着她的回答。反正很快就能结束,只要她拒绝,他可以立刻消失。
几米开外的吃瓜群众率先看不下去,一个抬手,毛巾长出翅膀,飞到对面男鬼的头上。
“行,我拒绝。”谁想陆昭昭却回答得干脆,那点犹豫消失殆尽,“但在我死前,你不能走。我找了你好些年,你也该把那些年加倍补给我才对,不然我就打断你的腿,看你往哪跑。”
手中的筷子都能看见寒光,看起来是真的只要他敢摇头,它就能取他命。林时却轻松答应,掏出阿娘留下的镯子,没有多说什么,全部给她戴上。
然而等太阳爬到最高处,一盆盆骨粉与古怪液体混合完毕,阳光正好可以照进屋里。他们坐在阴影处,只有手和“泥巴”能接触到阳光。
林时因为要和李三真保持距离,跑到最边上的窗户搅和“泥巴”。陆昭昭自然而然和李三真靠得最近,按他说的在他抬手的瞬间捶打泥团。
李三真悄悄说:“你别提他瞎说,好好想想,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陆昭昭露出意味不明的笑,笑得瘆人地说:“他已经用类似的话术劝过我很多回了,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木槌重重落下,竟深深将泥团砸成泥饼,可见人有多生气。李三真伸手要把它从上面扣下来,却发现它已经到了他想要的硬度。
“也,也没必要闹出人命不是。”他小心拿走木槌。
35. 第 35 章
“昭昭,昭姐,帮个忙,跪谢。”
隔壁的同事露出脑袋,递出回访用的文件夹,脸色那叫一个难看。等着陆昭昭接过去,他赶紧抓起纸巾,抓起垃圾袋,捂着肚子直奔厕所。
听见动静的同事们纷纷转过头,望向同事的背影,其中有人叮嘱陆昭昭,“小心那片的食物,最近食品问题严重。”
“我保证一口不吃。”
她拿起放在旁边的头盔,正准备走,同事们又问起林时。
从上次出差回来开始,他就被办事处派去给李三真当助理,包括陆昭昭在内,他们没多少机会能看见他,除非李三真的炉子再炸一次。
当时黑烟从别墅往外冒,热心市民看见鬼和人跳窗逃生,在拨打119后顺便拨打办事处热线,办事处专用车才在警报声中将他们从警察手里拉回来。但那天起就连陆昭昭都看不见林时了,也不知道那家伙被李三真拐到哪个没有信号的山沟沟里。
出发前她再次尝试给他们打电话,结果还是打不通。没有任何意外,她收拾东西,骑着自己的“宝马”扬长而去,但是情况跟描述的有较大出入。
说好的热闹呢,说好的人流量大呢,说好的美食聚集地呢?而且就算不开文件,她在这里生活了三年之久,怎么不知道这里能冷清到荒芜。
关门大吉的饭店和拉起的警戒线,整条街看不到人,怎么看都不会是好事情,何况里面还有警察在办事。她低头看眼工牌,直接弯腰拉开店门。
因为办事处离这里不远,这片的警察能立马认出陆昭昭,并没有进行警告,反倒拿出新的手套和鞋套。她也自然地戴好,眼睛始终粘在取证的警察身上。
“民事刑事?”
“额,算安全问题,你还是自己看吧。”
不知该怎么说,女警带人往厨房里走,坑里成堆的尸体瞬间污染这双干净的眼睛。就见它们腐烂程度不同,却同样吸引老鼠和苍蝇。好巧不巧的,旁边就是做饭的地方,压在尸体下面的水管还恰好是给水管道。
洗碗池里堆积的碗筷能看出老板今天生意不错,外面桌子上剩下的吃到一半的饭也可以看出事发突然。她再看看地板自然塌陷的痕迹,大概想象到事发时的精彩画面。
至于为什么没人发现,在螺蛳粉店就不讲这些了。
陆昭昭将口罩提了提,问:“老板呢?”
女警遗憾道,“他在看心理医生,暂时接受不了回访,这条街的应该都不行。街道建设时间较早,基础设施老化,加上外面的尸体,整条街的水源受到污染,正在停业整顿。心理承受能力好的还能问话,差点的在医院输液。”
“嗯,那我改天再来。”
今天本来就是要待在办事处的,这里反正没她事,早点回去交差。她想了想,转身就走,眼睛却瞥见坑里令人眼熟的东西,生生停住脚步。
“坑里都是现代人吗?”
“有几具年纪比较大的,最老到明朝,”女警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说会不会是僵尸之类的?”
“你见过?”
“万一呢,都有鬼了,僵尸吸血鬼不得,你说是吧。”
年纪轻轻的女警对灵异事件充满求知欲,看着她时全是对知识的渴望,但没好奇多久,前辈一记手刀将人带回现实。
资历深的女警赏她一对白眼,“有,还能让你看见,早被别人拿去刷功德了。医院那边说老板状态不好,不适合面对面回访,但可以把问题以文件形式发给他。看监控,你同事有在这里就餐,建议做个检查,抽血化验。”
“他应该已经在救护车上了。”
手机凑巧地在这时候震动,点开就是大群和回访群的消息。大的在发眼下发生的食品安全公告;小群在说这位光顾饭店的同事被抬上救护车的照片,讨论怎么分他的活。陆昭昭正好被艾特,他们在问她还能不能正常回访,不能的话就去了解细节,这边就省得再派人过去。
她刚准备消息,手机就又抖两下,消失人口忽然冒头。紧接着,店门再次被拉开,李三真带着麻袋水桶铁铲出现在警方视线中,不寻常的表情令他们怀疑他就是这起偷尸案的主谋。
陆昭昭赶紧把人拉到一边,震惊地说:“不好好待在山沟里,带这身装备过来是想被请去警局喝茶吗?”
“我着急啊,慢一点,好东西就没了。”李三真表现的着急,但还有心思吊人胃口,用着我带你见世面的表情说,“你见过会动的太岁吗,今天就让你瞧瞧。”
说着他就往坑里跳,像在洋楼里一样在坑里翻找。而这可把众人吓一跳,不是她在上面拦着,他们当即就要把人拿下。
她赔笑解释:“真道士,行家。”
“那也不能就这样跳进去,不符合规定还破坏现场。下面都是管道,找人下去帮他,别把管道挖坏。”
眼瞧警察接受度良好,陆昭昭猛地松口气,起了等对方上来就暴打的心思。但她还有其他工作,暂时不和他计较。
她瞄准那个问自己世界上有没有僵尸的新人,询问这场意外的细节。新人依旧配合,只是她看向她时,那份求知欲让人觉得她是个灵异小说的狂热疯子。
“要不你下去和他们一起挖?”
“不了不了,”小警察拒绝三连,轻咳一声,找回自己的职业素养,“附近三家医院停尸房在半月内丢失十余具尸体,因为无人认领,我们和院方将这恶性事件压下并暗中进行调查,但案发当晚的监控并没有拍到凶手的影子。”
“然后在今天下午十二点到一点之间,据路人描述,整条街在今天弥漫恶臭。因为前些天下水道堵塞,工人正在疏通,他们也没多在意。然后在用餐高峰期,多家饭店地面出现摇晃破裂现象,经调查是螺蛳粉店后厨地面塌陷,医院丢失的尸体正藏在下面。现场监控依旧没捕捉到嫌疑人声音,犯罪手法未知,犯罪原因无法猜测。”
小警察在脑中将口供进行整理,确保能简洁准确地复述给办事处。可她的眼睛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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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没离开过那个坑,表情甚至随着他们动作的停顿而紧张。
她神秘兮兮地问:“这是灵异事件吗?”
“这么喜欢灵异事件,怎么不来办事处?”陆昭昭问。
“没考上。以前分数也这么高吗?”
“我是调岗调过去的,不是很了解。”
也不能说完全不了解,毕竟每年办事处面试通过及格线的新人时,办事处里的老人都喜欢过去凑热闹。比如地府审核发现面试者人品不过关,什么新人拍飞志愿者的头,被热心鬼民吓哭。这样的场景每年要上演一次,场场都不一样。
如果有人幸运地通过前面所有关卡,那么接下来迎接他的就是实战演习。那可比面试的时候更吓人,即使有前辈手把手教学,每年都会有人因为受不了而调岗。倒不是因为回访对象多糟糕,而是因为他们没有认真想过是否能完成其他工作。
听着陆昭昭说的,小警察激动地说:“我觉得我完全适合干这个,但分数真的好高。”
“因为大家觉得在办事处工作就是在别人家坐一会儿,问几个问题就结束,剩下时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陆昭昭无语地说着,不明白怎么会觉得剩下的时间想干什么干什么。外出的休闲时间也是有限的好吗,就跟你可以趁机更新身份证,但不能说看两个小时的电影就能看。虽然可能看见办事处某回访员出现在电影院、洗浴城、知名餐厅等消费场所,但他很可能在工作,工作!
小警察表示赞同,怎么她现在也是和办事处接触过的人,说他们工作轻松,这简直是和诽谤一样的罪名。她还记得上个来警局的员工是只鬼,无论他们工作强度多大,他都能跟上,看着就像是被工作摧残过。
不过还是有点好奇,她问:“你们最忙的时候到底多忙?”
陆昭昭不愿回想,“中元节的时候你就能看见。”
“挖到了!”
坑底传来的声音打断两人的对话,地上的警察一同伸长脖子,很快看见一大坨抖动的白色肉球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面挖,只是它的速度跟不上他们挖的速度。
白花花的太岁被李三真薅出来,像一团没被切割过的果冻,看不出是在生气还是害怕。但很快众人就知道它是在生气,因为它居然会说话。
“好不容易长这么大,你又来祸害我!”太岁跳起来打李三真,只是柔软的身体造成不了伤害,自己反倒被反弹回去。
小警察愣愣地看李三真毫无愧疚之心,抱住它就往麻袋里塞,惊叹:“哇,会说话。”
是啊,众人惊讶地张大嘴,又马上反应过来不能让他把东西带走。
“你把它放下,先让警方录口供。”
“能吃吗?”
“听说泡水效果不错。”
即是犯人又是食物,太岁感受到危险,愤慨地吼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咳。”刚才讨论怎么吃的警察尴尬闭嘴,没想到这东西脾气这么大。
36. 第 36 章
然而它再嚷也没用,该走还得走。但太岁犯事被抓还是有记录来第一回,该怎么处置是个问题。
看着被塞进水桶,要被李三真塞给自己的太岁,陆昭昭始终坚持自己的想法,不同意!
她是田螺姑娘吗,既要养狗,又要养太岁。她家也不是奇异生物展览馆,不接受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是养,是监管。”从警局出来的李三真强调“监督”二字,“他们没有条件收容它,自然要找扯得上关系还专门处理类似事情的你啦。它很好养的,水加土加腐殖质,再找个大点的盆。”
大得是一点吗。她坐在外面的两个小时不是想等这么个结果,还有,要不是为了今天的任务,她早走了!
她坚持道,“家小,塞不下,要养你自己养,让林时帮你养。”
“没事哒,它现在很小。”
李三真拿下缠在裤腰带上的塑料袋,把太岁递到陆昭昭面前。她才意识到桶里全是他们需要的原材料,只有装在袋子里的这只才是本体,而本体被削成大号贝柱。不过就算被削得就省这么点,太岁看起来状态还和之前一样。
这么点大,养也不是不行。
犹豫之下,她觉得可以给家里填个盆栽,肯定比仙人掌还好样,还顽强。
见塑料袋被接过,李屠夫长舒口气,保证就让人养半个月,半个月后自己再来拿。保证完他仍不忘刚刚拿到的新鲜原材料,指着桶里的好东西问:“来点,泡水刺身清蒸红烧,看你想怎么吃。”
刚从尸坑里拿出来的东西,我才不吃。陆昭昭看着桶里应该是被清洗过的食材,嫌弃地向后仰。
李三真明白她的意思,边坐上低矮的副驾,边解释:“以前死人随便往土里埋,它不愁吃喝,现在都是钢筋水泥,土还不新鲜,它才偷东西。实际还是吃腐烂分解的部分,挺干净的。”
“那你为什么不养它,包吃包住。”
“以前当然不行,哪哪都是吃的,跟着我还要被割肉。现在嘛,嘿嘿。”
身后传来得逞的奸笑,仿佛在说你终于落我手里了。陆昭昭无语地减低车速,在交通灯变成红灯的瞬间刹停在斑马线之后,询问李三真要去哪里。但知道地址后,她瞬间扭头,没想到还真让自己猜对了。
“你们跑荒郊野外干什么,这里不能烧吗?”
“能是能,但再炸一次我就要被请去喝茶了。还是那里好,信号差,人少,炸了好收拾,也不会有人问成品卖不卖。”
成品卖不卖,那买家品味独特。
“好,我走了。”
“不要突然下车。注意安全。”
才说完,一辆准备闯红灯电动车从旁边呼啸而过,紧接着一辆在非机动车道上行驶的汽车在两人旁边停下,挡住李三真要走的路。站在绿化带旁的人想了想最后坐回去,希望她可以把自己送到对面的人行道。
······
下班后,她将像贝柱的太岁装进鱼缸,然后不知该干什么,就对着它发呆。在家里自己照顾自己的李三多对它也挺感兴趣的,如果没有对着它流口水,她会以为这狗是想养宠物。
“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瞧着属于气血很足的那种舌头时不时从太岁头顶擦过,卷起时带走周围的水,留下自己的口水。本来就对李三真剥削自己的行为感到不满,现在被他的狗舔,它觉得自己比这个时代的战俘待遇还差。
它蜗牛般压缩自己身体,大声地说:“你不如给我个痛快。”
啧,这话说的,跟坏人是自己似的。陆昭昭一把捏住李三多的嘴筒子,把浴缸挪到一边去,没好气地说:“我也是受害者好吗,本来是送走一只鬼,现在倒接回来一条狗和一个你。”
顺着手指的方向,“贝柱”终于看见被被子和狗垫挡住的“尸体”,咋舌道:“太差,不是他的手笔。”
即使无法辨别它的表情,但听它的语气能知道不是半点儿嫌弃。陆昭昭开始好奇他们是见过多少回,它才会一眼看出这不是李三真搞的。
靠着床的背微微向前倾,转变成吃瓜模式,她顺着它问:“眼光这么好,怎么练出来的?”
语气中带着骄傲的“贝柱”声音愉悦,“世界上没有比我质量更好的太岁,他一个对身体要求这么高的人才不会用次等货。这具肉身原本的骨头和血也没有处理干净,制成的容器自然是下品中的下品,等魂魄回去每月不疼半月都算他运气好。”
“嚯,懂这么多呢,李三真跟你讲过?”
“这可是我告诉他的。想当年他抓着我,我比他还高。没想到他这么没用,每天从我这取走的肉都用来浪费,我可是看不下去才将别人的经验告诉他。那个想要长生不老的人也是没用,尝试了一辈子,就是不敢用在自己身上,最后成为我的食物。”
许久未和人说过话,遇见同样被李三真压榨过的,它便有说不完的话。这时发现对方居然特别愿意听,甚至对它的肉质没有兴趣,它就更想说话。
“李三真以前可瘦了,皮下就是骨,但那个朝代除了有权有钱的人,他们都瘦。我就相反,世道越乱,我活得越好。最壮的时候我有山高,有海深,只是移动速度慢,容易被抓去吃掉。”
“以前人品还是不错的,还会求我,也就我心善,勉强陪他到成功。后来他又来找我,说救狗的材料少了。不过那时候死得人少了,肥沃的土地离我的位置远,就长得慢。死人有什么好吃的,要不是经常挨一刀,我才懒得吃。但人还是仗义的,有一回我差点被整个下锅,是他把我偷出来的。但他这人隔三岔五把我从地里挖出来也挺烦的,这次不算,最近一次说是害了人,用十来具尸体和我换肉,我以为那种地怎么踩都没事,没想到这么容易塌。”
“也太容易塌了,都是水泥地,之前在那躺七八十年都没人发现。那里环境是真不错,每天都有鬼唱戏给我听,外面就是花花草草,空气好,吃得好。”
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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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戏声、尸体、水泥地,是哪好难猜呢~陆昭昭面部抽搐,心想他是真不浪费零部件。
“那你干嘛走?”
“又打仗了,太吵,找个安静地方睡觉。”太岁相当自然的语气,在认知中人似乎就是在不断地打架休战,在夷平的土地上建造全新的房子,然后等个合适的时机继续打仗,“你们发展得真快,睡醒后我连个像样的山头都找不着。到处都是人、监控、发电站、信号塔,机器每天在我头顶上运转,我是吃不好,睡不好,尽捡些人不要的东西。”
“听起来跟着他也不错,凭我们这交情,他逃命也会带上我。这次早我又是什么事啊,是谁在床上的倒霉蛋需要我的热心赞助吗?看起来和你关系不一般哦,居然能进女孩子的家。”
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太岁说着说着就把自己说躺平,任由头上那只被自己救过的狗舔泡过自己的水。可它对这位受害人的好奇心不减,连带着对倒霉蛋产生了那么点兴趣。
陆昭昭对于这个问题有着同样的分享欲,毕竟她听它说了这么多,然而手机又不凑巧地震动,瞥一眼还是亲妈发来的消息。
【隔壁阿姨的儿子海归回来,正好要在夏城工作。你小时候经常跟他玩,现在愿意的话可以再联系】
一张高清照片随后附上,细看这张略微修饰过的证件照上的人还有那么几分如得了她的眼,但仅限于此。记得过年时是匆匆见过一面,完全没有小时候能玩到一块的感觉。
总之她的综合评价是,没林时帅,没林时高,还没林时呆,不是她的菜。
她一秒不带犹豫,果断回复:【不愿意】
太岁不知何时趴在鱼缸边,明明没有眼睛,但就是能感觉它在很努力地看。它问:“你妈催你相亲啊?”
“他们不怎么催,但会帮我留意我喜欢的类型。”她不以为意地应着,马上就为自己的草率付出代价。
“所以你和床上哪个上辈子是家人?”
“算是。”
“哦,”太岁意味深长地说,“伪骨科。那你们现在关系好吗,想借着相亲气气他吗?”
“你知道的太多了。”
“活得久,知道得当然多。你们人不就爱这么写吗,让对方吃醋,然后像受虐狂一样等着对方欺负自己,最后解除误会,破镜重圆。”
陆昭昭不敢说自己也没少看,没少懂。但是对于非人生物来说,它需要被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洗一遍,用现在的法律和道德。
她羞耻地说:“他们爱写,正常人不爱干。你在不该懂的领域懂得太多了。”
太岁倒是无所谓地坠回水里,只是提醒道:“照片上的人和他有点像呢,你的喜好很固定。”
“······”
像吗,陆昭昭把手机举到林时脸前,这么一比对发现确实有点像。
所以她能和他玩得来完全是因为小时候更有故人之资,呸呸,该死的替身文学在荼毒她的大脑。
37. 第 37 章
“像吗?”
“不像吗?”
李三真拿起新鲜出炉的肋骨,隔空比了比发现还真不像。好在总算是让他找到四处溜达的赞助商,烧坏两三根都是可以接受的。
他随意地掰断肋骨,塞进坛里,然后往里面放入太岁肉和凉水,撒点秘制调料。林时则继续往炉里放脱模的骨头,一边添柴又一边将木灰混着黄土加进去。
这几天他基本在重复眼前的步骤,次数多到梦里都是捏泥巴烧火,仿佛没有尽头。问李三真什么时候能结束,李三真居然说不出个具体时间,每次都是“快了快了”。
等上午刚洗过的衣服被汗水浸湿,林时一忍再忍,“八具还不够,你要开麻将馆?”
“八具哪够哦,雷劈下来,一具都留不下来。我当年一个人半年六十六具,啥也没剩。你要是福星降世,别说一具,就是半具,天都给你把剩下那半捏好。”
“找个运气好的人帮一把也不行?”
“好主意!”简直醍醐灌顶,李三真激动地说,立马跑到信号好的地方去忽悠人。
“阿嚏,阿嚏阿嚏。谁在骂我。”陆昭昭揉揉鼻子,抬头望灰蒙蒙的天。
雷电高发期的6月至8月,夏城的雨总下不停,就现在这么会儿功夫,雨就在眼前迅速变大,闪电在云层中闪。
这种时候她就可以省去遛狗的步骤,舒服地待在家里。不过第二天上班前,她得把太岁埋进楼下的花坛里,因为它觉得待在被雨水浸透的土里很爽。麻烦的是下班后要把它玩出来,因为它动作真的很慢。
刚开始还要,太岁体型不大,带来带去不显眼。现在不行,生活水平上去了,它的体型变得有包子大,只有塞在包里的时候才不会被别人注意到。
陆昭昭把中元节要用的文件装订起来,忽然想到得给太岁换鱼缸,又突然想到离某人承诺的时间已经超过四十八小时。
她点开和李三真的聊天界面,居然发现上个星期他轰炸过自己,只是时间在凌晨两点,她迷迷糊糊地点开又关掉,所以没有记忆。
看到请回答······这么看是她放的鸽子,但超时三天都不着她,有猫腻。她犹豫地点击发送出去一个问号,接着马上得到对方的回复。
【带着肉身和太岁来,我已经和你们领导说过了】
【?就没有一个准备联系我吗】
【我这信号差,联系起来很麻烦的,我就跟他们讲你随时会消失,做好准备就好啦】
随时消失,做好准备,听着不像是打招呼,是要通知灭口呢。她无语地点击老大的头像,又是编辑发送:【老大,请假】
黑无常:【不用请假,算外勤。有事喊救命,随叫随到】
【谢谢老大】
【不客气,今年你监考】
“······”可恶啊。
“啧啧啧,可怜的人,中元节监考,就赚五百块精神损失费。咦,这天气出外勤,你的小电驴可以吗?”
陆昭昭有气无力地说:“我借车。”
这几天她都因为下雨选择其他出行方式,别提骑车去荒郊野外。头疼的是由于某鬼在开车的时候头掉出窗外,办事处决定只保留必要车种,紧急情况或加急文件直走地下。她要想去郊外就必须打车,然而哪个司机敢让疑似背着尸体的人上车,她就只能去借车了。
谁有车借她呢,陆昭昭站在梁玉娆家门前,紧张得苍蝇搓手。万幸梁姐有了孩子后心情好,借啥都大方。但要能预见梁玉娆的车会经历何等狂风暴雨,她打死也不会借。
“你再说一遍?!”
赶到地址的陆昭昭穿着雨衣雨鞋,温热的雨滴重重砸在身上,头顶震耳欲聋的雷声让人一度以为自己要渡劫,事实也确实是要渡劫。
她立刻四处寻找林时的踪迹,却被李三真告诉他老早就被他捆在厕所里。此时她才发现李三真被雨水打湿后颧骨上的淤青,意识到这老小子又耍阴招。
“你又把我对你的信任拿去喂狗啊,别真以为我打不过你。”
李三真破罐子破摔,耍无赖道:“那我认识的人里就属你运气好,不找你找谁。你就说你去不去嘛?”
“我就还不去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泥巴可以重捏,命不可以。随随便便来个220V,她就能跟阳间说拜拜,还去给骨头抗伤害,究竟谁伤害谁。
李三真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就往高台上坐一下,等雷劈完再下来,很轻松的,没有生命安全。”
“你怎么不去。”
“我点儿背。”
真是挑不出毛病的理由,陆昭昭无法反驳,但坚决不上。
“多试几次又没关系。”
“一坛要封半年,最快也要三月。错过现在,下次就是明年,你们有多少个明年?”
“我又不是明年就死,他能怎么死,你还能怎么死。说得这么悲壮,两个老不死的选个活不长的上,脸呢。你一个没有道德的人还想绑架我?!”
轰隆隆,闪电劈在不远处的平地,焦烟被雨水扑散,犹如李三真的心。
他发现他是拿陆昭昭没法子,软的不行,硬的要掂量一下。
眼瞅如此充足的闪电储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干脆鼓起勇气,眨眼间慌张地望向对方身后,做出慌张要跑的架势。
陆昭昭见他这样却非常淡定,已经习惯了他的表演。可人跑出几米远后,她骤然觉得不对,跟着跑了几步,回头却不见有什么东西。然而转身的刹那,一只面目狰狞的大狗出现在前方,双眼发红,低吼的同时流着口水。
她当即反方向狂奔,哪管刚才和李三真因为什么争吵,拼了命地往高台上爬。等听不到犬吠,她低头寻找又找不见那只小时候猛追自己的疯狗时,闪电带着火花落在附近。
温水被阻挡在垂帘外,顶部有木头塑料板和木板遮挡,里面还是干燥的车轮,看似很安全,实则没让她有一点安全感,尤其是看见闪电把骨头劈成粉时。
拉开帘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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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不过两个洗手台叠加的高度,她缓缓松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很高。
然而正准备往外爬,闪电要死不死落在旁边,击碎下面的骨头。想要溜走的人快速收回脚,看着被烧焦的鞋底板心疼不已。
“我花两百买的鞋,李三真你完蛋了。”
痛失二百的人忍无可忍,掏出手机竟发现一个显眼的叉出现在信号旁边。这就意味着她联系不上任何人,但她是没有办法的人吗,不是。
她随即拆开手机壳,但是没有!没有?
符明明被放在手机壳里,但是陆昭昭震惊地摸遍全身上下,不仅找不到裤子口袋里的纸巾,捡到的一角钱,连雨衣下挂在胸前的工牌都没有了。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手掐把大腿,很好,没有感觉,她在做梦。
但什么时候进来的?
无意中嗅到令人上头的味道,低头嗅了嗅,确认就是衣服上的气味,头发和手上也有。她回想了一下,认为在看见那只得了狂犬病的狗时事情就变得不对,所以肯定是李三真搞的鬼。要这么想的话,出去肯定不会有事。
“这是特效,这是特效。”
她不断暗示自己的大脑,眼前的雨和闪电都是特效,紧接着在下一道雷劈下前猛地冲出,随后被下一道雷劈中。
现实中,睡着的人浑身抖动,从梦里醒过来。她迫不及待地拆开手机壳,见符纸还在就又去摸胸前的工牌和口袋里的钱。
等她彻底冷静后,发现外面已雨停,原本摆在下面的十五具尸体被劈得只剩下两具。扒去雨衣的汉子正蹲在地上,帮它们转移阵地。
陆昭昭暴躁地喊他的名字,让他僵硬转头,不自然地笑道:“早。”
早个屁!
陆昭昭犹如猛虎下山,抓起被淬炼过的腿骨,拿出中考体测的体力追杀男人。直到对方被李三多扑倒,坚硬的骨头送他去阎王那里喝了杯茶,她才解气地将昏迷的人塞进后备厢。
此时仍被困在厕所里的林时依旧没有放弃,撞击着被冰柜、沙发、装书的纸箱堵住的厕所门。
在被陆昭昭解决的瞬间,他怒气冲冲地问:“李三真呢?”
“那里。”
发现四肢摆放凌乱的李三真趴在地上,他瞬间恢复平时的淡定,眼中闪过赞赏,“干得好。”
“那是。接下来干什么?”
“不知道。”
“······”
十几分钟后,李三真悠悠转醒,入眼就是两个门外汉在桌上整理成品,而那只把自己扑倒的罪魁祸首正趴在旁边舔他的手。
“傻狗,撞我干什么?”
“汪?”不是玩游戏吗?
“······傻狗。”他无奈地摸摸狗头,将它推开。然后他摸摸恢复的头,确保没有插着树枝、石子等异物后活动起被推拽的身体,感觉到哪里脱臼就把哪里装回去。
这时注意到他醒来的陆昭昭仿佛无事发生,平静地问:“现在干什么?”
38. 第 38 章
“把旧的骨头挖出来,”李三真开始擦手,准备进行他的全局操作,“本来是要先借命的,但你要投胎,我就直接开始了。你想从哪开始?”
“我想先打麻药。”
面对他的提问,林时回答得无比认真,生怕他准备就这么下手。可麻药这类药品不好搞,李三真搞不到也不敢搞,但整点麻沸散还是可以的。
等麻沸散开始生效,林时和陆昭昭却被赶出来,理由是画面过于血腥。林时没多大反应,陆昭昭倒觉得很有道理,毕竟她只看过尸体。
然而相处最久的他们在难得的平静时光中竟感到尴尬,一个从来没想到的问题忽然同时出现在他们心中,到底该如何道别。
如果成功,会有很大的机率林时能够投胎。按规定投胎之前,地府会给他们和世界道别的时间,就像遗愿清单,这时投胎前的清单。一般这类清单上是故地重游之类的项目,他要想故地重游,用这段时间的工资穷游也不是不行,问题是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而之前因为陆昭昭不记得以前的事,就算她对林时有点小喜欢,他投胎对她的影响并不大。但现在她记得,那投胎对他们的意义从本质上发生改变,她准备以什么身份送他投胎成了问题。
她肯定自己这辈子不想长生,也不存在什么寻找轮回转世的想法,这样就像在爱上一个像赝品的正品。但以普通的关系送他离开也是不甘心,就像鸭子到了嘴边没尝一口就让其飞走。
“啧,你怎么不能是个正常人,那我们就能去领证。”
“现在也可以。”
“嗯?又守寡,我才不干。”
“那一起投胎,我给你养老。”
“行啊。”陆昭昭笑着答应。
林时见她这般却放下嘴角,声音干涩地说:“我开玩笑的。”
“知道,我可不想每次出门都被人说是你妈。”她毫不在意,实际比他更接受不了。
她想要别人一瞧就知道他们是怎么关系,而不是独自衰老,意识到自己会用这具破败不堪的身体与永远青春的他继续几十年的生活。那是另一种孤独,即使双方心知肚明,却只能默默忍受的寂寥。
终于舍得打开的空调源源不断地制造冷气,屋内安静到只能听到它的声音。外面的云开始分散,阳光从缝隙中漏下,预示着等会儿会是个不错的天气。
等李三真背着穿好衣服的肉身出来,就看见他们保持着眺望远方的动作,舒舒服服地在沙发上睡着。他很识相地叫醒他们,让林时快点试试现在的身体。
“怎么样?”
回答的是一个非常不优雅的左脚绊右脚,想要伸手的人只举起胳膊,手臂自然垂落,手却灵活地做着抓取的动作。
他立马明白怎么回事,抓住两边的胳膊,将人提起来抖了抖。只听咔啦声不断从身体各处传出,他让对方再试试,果然就能正常活动。
陆昭昭稀奇地撩起他的衣服,瞧瞧后背又瞧瞧前胸,居然看不见缝合痕迹。她惊叹一声,“这就好了?”
“好了。现在说说想什么时候死,我去搞把趁手的凶器。”
“下个月?”
“建议下下下个月,最近工作量大,不需要你添业绩。”
“不如过完年再走,感受一下现在的节日氛围。”
“那我要用什么理由带他回家?”
“理由多得是,男朋友、无家可归的同事、你的业绩。你们好好想想,我先回家休息。”李三真拍拍屁股就要走人,步伐中带着解脱,带着下班后的愉悦,简直开心到原地起飞。
林时则忽地有了想法,回家的路上坚持年后投胎。陆昭昭听后倒是没有问题,毕竟这样的话时间会很充足,不过在上班之前,她需要给林时找些人穿的衣服。
将车还回去后,她敲开老怪的门,然后就收获了满袋子和老怪差不多上年纪的衣服。
没办法,这种天气衣服很难晾干,而且快递送到家也需要时间,实体店的衣服又,额,一言难尽。老怪的衣服就很有意思,他喜欢穿阳间的衣服,还喜欢把它们当作藏品。
当然,藏品不穿出来怎么能让人知道收藏者的品位有多好呢?因此老怪得知要给藏品穿藏品的时候别提有多高兴。
但穿着花衬衫和灰黑色短裤,脚踩七八十年代的板鞋的林时从未如此怀疑过陆昭昭的眼光。他抓着颜色鲜艳款式经典的衬衫,心想这身真的合适吗,抬头就瞥见她拿着手机寻找角度。
“好看吗?”
“好看呀。”
陆昭昭依旧拍拍拍,心想自己的眼光就是好,人找的好看,衣服找的也好看。但这么穿和办事处的风格不搭,于是她从一堆衣服里找出一件看似低调的衬衫,拿一条夏天穿的西裤,再来一双球鞋。
“明天你就穿这个,保证回头率超高。”
林时看了看到脚踝的裤子,有点抗拒,“我想穿短裤,凉快。”
“没问题。”陆昭昭爽快答应。
长裤有长裤的穿法,短裤有短裤的穿法,怎么穿都对得起她的眼睛。她乐呵呵地继续和老怪挑衣服,到后面都有拿点自己穿的打算。
“别说你年轻的时候眼光真不错。”
“什么话,我现在眼光也很好。”老怪嗔怪道,拿起一件去年才买的外套,“你看这版型,这线头,现在用相同的价格买一件试试?”
“这件也是买的?”林时找到破旧宽大,长至脚腕的长衣,在众多衣服中显得与众不同。
老怪看了眼,道:“这是我年轻时穿的长衫,就民国那会儿。那时候多是这样的衣服、中山装、西装,像这样的。”
知道林时年纪比自己大,老怪耐心地和他科普他早期生活的社会是什么样子,还把中山装套在他的身上。幸好卧室的空调开着,不然能把人热中暑。
陆昭昭在旁边看着,举着手机就要拍,电话却忽然打进来。是上次那个小警察的声音,她安静地听她说关于尸体认领的事情,眼睛瞥向保持单身的老怪身上。
······
到死都没娶媳妇的鬼什么时候有了个儿子,别说陆昭昭和林时,老怪自己也想知道。现在他看着“儿子”的照片,心中万马奔腾。
“这和我长得也不像啊?”他感到离谱地说。
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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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就是和老怪半毛钱关系没有。要说是他相好生的也不会,早逝的爹妈,私奔还重男轻女的弟弟,难产的弟媳,剩下的五个孩子都要他拉扯大。就这关系,哪有女的愿意是他的相好,哪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再说,称得上是他的孩子也得是他养大的五个,但他们死的死,投胎的投胎,享年八十起步,逢年过节还会过来看老怪。经常蹭吃蹭喝的陆昭昭记得他们,更没听说谁家有年过半百的男人失联。
“应该是系统出错,我跟他们说重新找。”
“等等!我可能有个干儿子。”
这事还有可能?陆昭昭一脸问号,看得老怪不好意,不过定下的时候孩子都没出生,是不是都不知道。
“有个战友跟我住得近,快三十了才娶媳妇。在婚宴上,他们跟我说,有了孩子就认我做干爹。后来因为我家就剩我一个干活的,还有五张嘴,那场战我没和他去,帮忙他媳妇。应该五个多月,看起来是准备生,她娘家人就带她回去养胎。不知道生下来没有,你帮我看看。”
“马上中元节,还要监考,我只能让别人帮你查。”
“这么多年没联系,人肯定没了,也不急这几天。”老怪无所谓地说,却很期待答案,略抖的手在胸前的口袋夹出他们的老照片,“这个胖胖,断颗牙的。”
照片保存得比较完好,能看清上面的人脸。陆昭昭拍下老怪指着的那张脸,通过地府办发给下面的同事,然后又给刚才打电话的小警察回过去,但具体什么情况还是要老怪明天走一趟才能知道。
“事情呢我就跟到这里,后续别人跟你讲。现在我们讲回衣服上,卖我几件怎么样?”陆昭昭朝鬼眨眨眼,希望他可以看在她帮忙的份上给点面子。
然而老鬼很不给面子,无情地说:“只借不卖。”
“借,”林时认真地说,情绪全写在脸上,“买要花钱,借划算。”
陆昭昭陷入沉默,看了看手里的衣服,有点不甘心。
“穿坏也是要赔的,你还不如卖给我。”
“手上那件皮夹克现在要三千块,这件西装外套两千多,那件一千出头,短袖几十到几百不等。确定要买,我就给你打个七折。”
七折也能让她倾家荡产,陆昭昭挫败地说:“我借。怎么能这么贵······这么有钱吗,牌子货,这件也是。”
看着满床的名牌,她露出羡慕的眼神,难以想象老怪以前和现在过的都是什么神仙日子,以前有钱,现在清闲。不过她还是在能力范围内买了几套夏装,给略显空荡的衣柜添入新衣服。
老怪也如承诺地给了七折,只是附赠了一个相片盒吊坠,说是在战场上捡到的。她拿在手里摸摸,雕花挺漂亮,做工不错,看起来比她买的加起来还值钱的样子。
她瞧着空空的里面,用脚踢踢打地铺的人的腿,“我们拍张照,塞进去怎么样?”
林时没有意见,他只想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睡在地上的生活,“能顺便去买床单吗,感觉都晒不干。”
“明天就去。”陆昭昭兴奋地说,已经忘记明天还有明天的烦恼。
39. 第 39 章
大下午的,一帮活人坐在机房里,对着电脑抓耳挠腮。刚播放完的视频被大脑自动丢进垃圾站,电脑上的题跟奥数题目似的,但竞赛可以考零分,这场考试是必须一百,否则就要像上一波一样进行线下培训。
说起来上波人挺倒霉的,互帮互助,然后最高分96,最低分90。现在这波进来的听闻这件事,是有这心没这胆,看见眼熟的题犹豫一下,看见不熟的题停顿两下。
坐在偏僻位置的陆昭昭看着右上角的49秒倒计时,在最后道题的BC选项中纠结。听见周围的抽气声,她心一横点击提交,加入闭眼祈祷的队伍。但还好还好,这被李三真认证过的运气果然没让人失望。
只是在得知拿到一百分的不仅需要过遍培训内容,还需要参加体能训练后,她的天再次塌了。
“什么时候有的体能训练?”
“在去年有鬼因考试压力过大,失控暴砸考场之后。”同样参加监考培训的乔炆露出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现在除了安保公司和警察,没人敢当办事处的监考。”
服了。陆昭昭心想,认命地站在室内体育场,听着熟悉的音乐,仿佛回到初高中课间跑操现场。
骑着平衡车的教练在追赶在众人身后,哨声跟催命符般催促他们快点跑。但都是在职场混过的人了,老实是不可能的。个个能划水就划水,原本紧凑的队伍变成摔在地上的一盘菜,七零八落,零零散散。
她在里面混得如鱼得水,挑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准备就这么把三圈跑完。忽然骑着平衡车的身影闪现到她身边,瞧着眼熟的五十多岁大叔正用无语的眼神看着自己,让她越看越不对。
“初中混,高中混,上班了还混。”
这语气,不是她初高中犹如魔鬼的体育老师,还能是谁。陆昭昭唉声叹气地加快速度,抱怨:“四舍五入我也是奔三的人,这是在虐待中年人。”
“我还是要过六十大寿的人呢,气死我就是在虐待老年人。速度提上去,这里我最清楚实力的就是你,别想偷懒。”
老年人伸出两根手指头,指着自己的双眼再指自己的学生,表示自己永远看着她。随后他骑着他的爱骑,在哨声中后退,重新把队伍聚集起来。被抓住命脉的学生没发,只能跑到乔炆身边,被赶鸭子似的多跑两圈。
等林时骑着小电驴来接她的时候,她已经做完两组三十个仰卧起坐,两组二十个俯卧撑,三分钟平板支撑。室内充足的冷气都挡不住他们流汗的心,就像涮锅里的菜,没有一片可以干着出去。
眼瞧是最后的平板支撑,体育老师仍然用着祖传的苍蝇拍,一下拍在学生的屁股上,“又撅着屁股偷懒,跟猪伸懒腰似的。”
陆昭昭微微下移自己的屁股,摆烂道:“累啊。”
“练他一个月就习惯了。”
“啊”
霎时间哀声遍野,众人仿佛回到被体考摧残的年纪,没了在职场上的老奸巨猾,身心装满对运动的抗拒。
小老头无语地看着这帮小年轻,“上文化课想着体育课,上体育课想着自由活动,上班想着休息,休息想着去哪玩,主打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听着教练的唠叨,乔炆低声说:“你老师挺有梗。”
“他一直很有梗,”陆昭昭又悄悄把屁股往上抬,余光看见林时举着手机站在门口,不是拍照就是录像。像是找到好理由,她道,“报告,有人来接,我想先走。”
“死德性,一秒都待不住。都走吧,明天也这个时间,没来算缺勤,你们领导说的。”
“真狠。”
不知说了这么句,还不熟的监考直接拥有共通话题,集中成一堆。只想要休息的陆昭昭慢吞吞地绕过他们,来到男人面前就要往人背上爬。
林时顺从地背着,感觉她像件没拧干的衣服,在太阳底下晒得暖烘烘的。现在这件衣服盖在自己的背上,又热又闷,还有点软趴趴。
他稳稳地朝外走,问:“今天还拍照吗?”
被运动摧残后的娇花蔫蔫的,双眼却亮晶晶。她思考片刻,觉得还是要拍,要不花钱地拍。
“我们”
“陆昭昭,说好一起吃饭,你跑哪去?”
“?”
乔炆快步走向两人,话是对他们说的,眼神却给到别人。陆昭昭顺着看过去,便看见三五个人聚在不远处,看架势是要去聚餐。
她不理解但尊重,顺着乔炆的话往下说先回家洗澡。
就算真的约好在家吃饭,她也不想当一条能移动的咸鱼,四处推荐自己的咸味。
她转过头,用三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有什么好聚的,监考完就不见了。”
“谁知道呢。”乔炆也是不理解。
晚上,刺眼的白光照在两人脸上,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在向天空发射信号。可王小彩觉得这很正常,坐在轮椅上指点江山。在她的指挥下,陆昭昭和林时越靠越近,恨不能变成两块拼图,完美拼合在一起。
他们今晚的风格往港风上靠,透气的衬衫和简约的长裙在微风中摇晃,夸张耳饰上的花瓣也随之摇动;由梁玉娆编的马尾辫垂在身前,让女生看起来有那么点样子;由老怪亲手操刀的头发随意得顺眼,露出全部五官和部分额头。
如果此时的背景是海边或是高楼大厦,这或许就是张旅游时留下的纪念。但背景是阳台外的风景,在王小彩的镜头下就显得日常温馨,只是某个时刻忽然地提议,他们站在这里。
王小彩盯着相机中的人,没有着急按动快门。比起一张简简单单的照片,她想要一点别样的东西。
“自然一点,别像拍证件照一样···要不你们别笑呢。”
扯着嘴角假笑的人瞬间闭嘴,快门声持续响起,但都差点意思。她继续提出要求,却找不到关键。
就当她以为只能这样结束的时候,楼下传来的声音吸引陆昭昭的注意,在她破功的同时旁边的男人变得松弛。
陆昭昭沉浸吃瓜的震惊中,在楼上旁观三条狗的爱恨情仇。此时主人们在旁边来回道歉,仿佛永动机。
“他们怎么了?”
头顶传来男人的声音,但她看得入神,没意识两人现在靠得有多近。好吧,还是有点意识到的,毕竟靠在太近有点热,她往旁边挪了挪。
“那条狗叼错了那条狗的玩具,那条狗以为它是小偷。那条狗跑太快,撞倒了那条狗,被撞倒的那条狗以为这条狗是那条狗的帮凶,在骂这条狗。”
这才是她要的感觉。
她赶紧抓住这一切,拍下他们的照片。
只见相机里的林时斜靠在阳台栏杆上,身体自然地向陆昭昭靠近。他微微低头,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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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认真听女生在讲什么,眼睛却悄悄盯着人看,对她的表情很感兴趣;陆昭昭将头扭向一边,在镜头里留下侧脸,眼睛里全是对八卦的好奇与分享欲。两人之间的距离若有若无,三八线画都画不明白,让王小彩看得过瘾。
果然cp就该磕真的。她眯着眼睛深深点头,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
然而甲方看见相机里的自己,持保留意见,“是不是该给我个正脸。”
老怪嫌弃地说:“你那个正面照比我当兵时候站得还正,一点感觉都没有。”
“······”行吧,这张也行。陆昭昭妥协道,“什么时候能给我?”
“明天。你不加班吧?”
额,加不加班她知道,加不加练就不好说了,但是总有人在这时发出聚餐神情就真的很烦。
紧绷的肚皮,酸胀的腿,她艰难行走的同时调成静音模式的手机在不停地抖。陆昭昭烦躁地指纹解锁,要看看谁这么欠骂,却看见乔炆把她拉进非官方创建的监考群,里面的人数还是昨天体能训练时的几个。
神经病。她看着几只猴子在群里聊聚餐的事情,低声叫骂,直接点击消息免打扰。
等看见乔炆,她更是道:“你报复我呢,这什么群啊,你就拉我进。”
“监考群啊,”乔炆不明所以地打开聊天软件,就看见一个改过名字的监考群出现在列表里,还显示自己拉陆昭昭进群。她烦躁地说,“艹,被骗了。”
“智商有待提升呢,乔同学。”
“你试试看见一个夏城阴间监考群活人版(148)不进。”
陆昭昭无话可说,因为这个名字和边上立着的那个二维码上的名字一摸一样,人数还和她刚进去的时候一摸一样。但是现在这个群只有会在附近进行监考的几十号人,名字更是变成了*****交流群。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神经病吧。”
此时群里还在象征性地问谁晚上不能聚餐。陆昭昭和乔炆看到,直接用“不去”二字拒绝。没想到群主就跟钓鱼执法的一样,上来就问原因,打感情牌。
【有关办事处监考细则,严禁监考官私下建群聚餐,以免出现对相关员工亲属放宽监考或在监考期间因为正常关系影响监考等恶性行为。第一次口头警告,第二次剥夺监考资格】
【办事处员工要求栏,严禁在无备案的情况下与非办事处成员进行涉及金额庞大的私下聚餐,且禁止讨论与工作相关内容;收到的礼物可自行决定去留,但须及时上报。】
【已截图。口头警告一次,请于半小时内解散该群】
安静的聊天群一片死寂,陆昭昭无情地把截图发送到办事处专门组建的工作群里,潇洒地撩起刘海,“每年都有不怕死的。”
乔炆赞同地点点头,“可你们的规定很奇怪。”
“没办法,每个奇葩规定背后都有更加离谱的故事。每年都有贿赂的、骗身骗感情的、狐假虎威的、搞营销的。查这些烦死了,不如直接举报私下建群。”
“超前,但你不怕得罪人吗?”
“鬼都不怕得罪,害怕得罪人,”笑死,她得罪的还少吗。陆昭昭不屑地说,“以后抬头不见,低头也不见的,得罪了就得罪呗。我是永远不会失业的。”
举报的一百二是她的。
“······”
40. 第 40 章
“距离本次考试结束还有10分钟。”
咚!
这场是陆昭昭监考的最后一场,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就要来了。当台上的监考说出仅剩十分钟时,考场内的温度骤然低了十度不止,极个别考生因为压力大撞桌子。不过这还算好的,前几场有考生掀桌吃试卷,被他们赶出考场的。
她淡定地看了眼崩溃的考生,继续巡视考场。台上的监考官却不淡定地绷紧神经,已经被这帮考生搞得心力交瘁。在听见考试结束的铃声时,他甚至有种被救赎的感觉,和其他考官一样奔向那象征自由的大门。
陆昭昭无语地走在后面,看着个个如释重负的背影,心想今年这批人的质量有点差。
“乔炆,送我去办事处呗。”她拦住乔炆的肩膀,眼馋她的四轮车很久了。
乔炆却道:“现在这个点你不该下班吗?”
“中元阴间七天假,阴间政府单位调假,我们要加班。加上国庆,我们能放半月,羡慕吗。”
贱兮兮的人被踹走,但还是坐上了乔炆的车,可见没有工作的时候她们还是可以忍受对方的,只是忍受是有限度的。在离办事处还有几站的地方,陆昭昭被赶下车,起因是过于松弛的两人聊起以前共同处理的任务。
两人谁也不服谁,更不愿意呼吸同一片空气,于是乔炆开着车扬长而去。吃了满嘴汽车尾气的人拍拍被尾气弄脏的衣服,死不服输地走进地铁站,在下班高峰期逆流而上,成功抵达办事处。
忙得已经开始飘的煞鬼将文件丢给才回来的人,“上面这些是完成办理临时暂住证的鬼的申请表,下面这些是今天被强制遣返的鬼的暂住证销毁单,中间有黄色塑料板隔着,你带过去顺便帮林时整理。然后老怪探亲请求地府同意了,你回去的时候带给他。”
“刚回来就让我干活。”陆昭昭无语地抱着文件去往资料室。
但此时的资料室已经被本周文件占领,负责整理资料室的同事们自己都办公的地方,只能抱着文件干活。
她扫视一圈,问:“林时呢?”
“接电话。你那儿没我要处理的东西吧,求求不要再来了,没手了。”
“销毁单。”
“啊啊啊啊啊!”
陆昭昭快速关闭资料室的门,将尖叫锁在里面,转头寻找林时的影子,然后看见一个人高马大的魁梧男子蹲在拥挤的角落,抢占绿植的生存空间。
此时接电话的人听见凄厉的惨叫,疑惑抬头,就看见某人那颗放大的头出现在视野中,瞬间知道是资料室又接到大单。说到底是忙的,平时他在这待着,也不见他们鬼喊鬼叫。
“你们中元节几点下班?”
“九点上班,十点半下班,午休时间缩短一个小时。”
以为只有工作时间改变这么简单吗,不不不,为了保证每个鬼过好中元节,办事处要暂停回访,暂停暂住证办理,增加临时暂住证办理通道。
凡是持有临时暂住证的鬼都要受到办事处的监督,发生纠纷时优先拨打的是办事处的电话,然后是派出所。假期结束后呢,临时暂住证失效,他们在阳间的特殊待遇也会失效,无法抵御阳光的鬼需要在三天内搭乘回到地府。
因为中元节售出的前往阳间的车票中包含返程车票,所以游客只需要准时上车即可。但总有犟种不会走,这时候办事处就要根据地府交通提供的名单把那几个犟种抓回来,而这才是麻烦的开始。
“这,就是办事处为中元节指定的特殊服务。”陆昭昭说着说着忽然变得严肃,“把通缉栏上那几个鬼的脸记清楚,去年没抓住,今年看见别让他们跑了。”
林时想起挂在通缉栏上的有男有女的黑名单,点头,“为什么不让阴差抓?”
都不用她亲自解释,拥有员工福利的小敏忽然横冲直撞地从墙里传出来,激动地对着聚在角落的两个人道:“黑户找着了,万宁广场三楼新开的火锅店。你去,别浪费这一个多月的训练。”
陆昭昭起身,接过煞鬼手里的照片和车钥匙,怎么看怎么觉得黑户旁边的背影有点熟悉。她道:“就我一个。”
“鬼哥阴差调岗,脸熟不能去,能动的也都出去了,就你刚回来最闲。林时你也去吧,左右包抄,那家伙老能跑了。”不等林时回到,小敏扛起两人从窗户飘下去,将他们塞进车里,“我已经通知火锅店和商场里,你们直接去。”
她着急地催促人快点开,却忘记给对方准备麻醉枪、电击棍、防狼喷雾之类有杀伤力的武器。等陆昭昭将车开至路口,看见左手边堆在那的五六七八副手铐陷入沉思。
她今晚是要在外面巡逻,打击犯罪吗,还是赤手空拳。不行,得找根棍。
趁着红绿灯,她在车内继续翻找,总算找到瓶用力一半的花露水······聊胜于无。
好在黑户相当放松,完全没有被通缉的觉悟,混在人堆里悠闲地吃火锅,对自己被偷拍的事毫不知情。以至于有人戴着工牌,明晃晃地从他身边经过,他都没有察觉。
这么松弛吗?
陆昭昭疑惑地看看照片,发现因为角度问题,他和照片和通缉名单上的鬼脸又不太一样。于是她迟疑地按住他的肩膀,说出他的名字,“刘大福?”
刚还和旁边的人聊得起劲的刘大宝不耐烦地抬头,却在看见办事处工牌后变得暴躁,是过于的暴躁。
“谁刘大福,看不见我在吃饭吗,小心我投诉你。”
热闹的火锅店因为他的话,此刻变得初期安静,疏导目光没有遮掩地落到这边,有的消费者还举着手机,似乎这样就能让站着的人束手束脚。
办事处的却不管这些,陆昭昭直接切入正题,“例行检查,暂住证或者临时暂住证,没带的录指纹。第一次通知,第二次警告,第三次直接逮捕。”
眼见对方要拒绝,她直接发出警告。说自己不是刘大福的鬼当即准备逃跑,熟练躲过要压他头的手。然而刚起步,一只脚横空出现,把他踩回沙发上。
隐匿在顾客中的林时抓起他的手往平板上按,系统立即弹出刘大福的名字和照片,虽与眼前的鬼大差不差。
陆昭昭把他的手扣在身后,没按上的巴掌扇在后脑勺,“还说你不是刘大福。”
说完,她抓着人准备走,转身却看见下午那个熟悉的奔向自由的监考官一直坐在刘大福身边。他牵强的笑容尽显心虚,眼神飘忽不定,和当面邀请聚餐的自信神情完全不同。
可疑,很可疑。
“刘大福的亲属?”她点开关系栏,找寻三代以内的关系,发现熟悉的名字在侄子那栏,“作为在场亲属,请和我们走一趟,通知他的直系。”
监考紧张地问:“我会不会受到影响?”
“阴间的事,阳间的人知情不报,我们不追究。但我有权怀疑你存在嫌疑并会如实上报,请你配合调查。”
“这可以。”
只要自己不会受到影响,没有什么事不可以的。他爽快答应下来,在林时警惕的眼神中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但陆昭昭并没打算就这么走,毕竟说是例行检查,不再查几个岂不是说不过去。
她低声问林时,“流程,平板操作都不知道吧?”
“知道。”
“那你左边,我右边。证件不全的用指纹,显示不出来的都拷回去,生事的也铐上。”
她将他塞进衣服里的工牌拉出来,随后就去检查右边那几排的客人。
在人的眼中,鬼与人的区别是不大的。只有鬼从身边经过的时候,活人才能因为体感温度发生变化和竖起的汗毛发现他们的存在。
地府的员工则有员工福利,入职第一天便能看见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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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准确从人群中找到鬼。因此陆昭昭才能精准找到需要被检查的游客,要求查看相关证件。
转身时,他发现学戏鸵鸟,把头埋进酱料碟里的文佳佳和高栎,直接降下阴影。
“海鲜过敏还吃。”
被抓现行的文佳佳不好意思地笑笑,用手扣扣有点痒的嘴,刚才沾着嘴巴了,“反正我都死了,又不会再死一次。”
确实不作死就不会再死一次,也没法关这激活,陆昭昭只道把暂住证和寄宿许可拿出来。
很早就要办的东西,现在顺带检查了。
看见上面更新的内容,她继续朝高栎伸手,“暂住证、走读证明、期中考成绩单。”
“有点差。”
“刚回校,差点正常。”
高栎比文佳佳还不好意思地在平板上留下指纹,瞥见自己堪堪及格的英语和数学,没眼看地扭头。然而更没眼看的是他的体测和兴趣课实操成绩,体测满分六十,他拿二十四;烹饪实操满分一百,他拿五十。
陆昭昭沉默,“体测和实操不过,寒假是要补课的。”
“我有点把控不好老师说的适量。”
“体测?”
“球拍飞出去,砸到了同学。老师说我握拍姿势不对,让我补考。”
羽毛球拍飞出去······
“回家多练练。”反正地府学校作业不多,陆昭昭只能这么想。
听到这话的高栎却像抓大救星,真诚地请求,“林时哥能陪我练吗?”
“他没有这个功能,我也没有。但,”她想到上次那桌子菜,“有鬼有,我帮你问问她愿不愿意。”
“什么功能?”
“烹饪和体测不及格,想你救他。”
“我没有这个功能。”林时抓着鬼回来,一脸严肃地拒绝高栎的请求,“这个强行大山,这位想要说法。”
夏日长裙,凉鞋,精致的妆容。Emm,穿着正常,妆容正常,情绪处于可沟通数值。陆昭昭分析完毕,问:“要求赔钱还是送他进去?”
“可以都要吗?”被偷拍的女生轻声细语,看似很好欺负,但鬼脸上的漏勺印可见不然,
她的诉求也很常见,地府嘛,十八层地狱呢,什么原因进去的鬼都有,不差这一个。
陆昭昭爽快同意,准备带他们回去,就是今晚好像那个冲业绩的吉时,即使是电梯直达,都能让她们抓到没有规矩的鬼。
看着调解室和审讯室里满满当当,结束外勤的他们已经做好加班的准备。
“谁审核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加班吧,谁要宵夜?”
“是谁,是谁动了资料室的文件!”
“我要干了坏事,早下地狱了,哪有你们的事情。”
“你要没干坏事,你还坐在这里。”
“我不是刘大福。”
“你不是刘大福,显示的是刘大福的资料;不是刘大福,你们指纹一样。”
“我没偷,就是捡起来还给他。”
“嗯,我也没抓你,只是你想跟着我走而已。监控也瞎,对你一见钟情,在人群中一眼相中你。”
“死的时候没罚我,不能说明我是好人吗?”
“坏人想干坏事前死了,地府还能罚他吗?哇塞,未卜先知。”
······
七天,七天都要这么过。
他们认命地起身准备宵夜,其实也就是桶泡面。
“不知道水够不够。”
“是谁,究竟是谁!”
“谁动了资料室的文件,快站出来,让林梓逸别嚎了。”
“谁敢动他们的东西啊,他们现在比财务还可怕。”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我就开了电风扇!”
“活该。”
41. 第 41 章
看着大仇得报的同事捡起被风吹飞的纸张,坐回工位上,抱着泡面的林时问陆昭昭,“今天要睡在这里吗?”
“不出意外的话,十二点之后能回家。”
但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临近十二点,一通电话让办事处的灯亮到凌晨一点,然后就有加班魔咒般,中元七天假,除了第一天没有哪天能准时下班。第三天十二点半;第四天凌晨两点;也就第五天好点,十点半就能下班;第六天和第七天因为要阴间,他们直接轮班到天明。从办事处走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把太阳当成月亮,把月亮当成太阳,恍恍惚惚过完一天。
等第二天,上来办理暂住证的鬼就发现平时的活人员工一个不见,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在下午上班时,他们又会出现在各种地方,眼底的黑眼圈一个比一个重。而这时候的审讯室还是这么满,满到赶上他们的黑眼圈,没有延伸的空间。
出现在审讯室的陆昭昭看着不能被阴差带走的人,一个头两个大。她长叹一声,接受现实,“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啊,”李三真茫然地描述过程,“忽然有鬼撞我,你们喊着不许动,然后我就在这里了。”
这么简单?她疑惑地问:“你当时在干什么?”
“试刀。我试过了,还是手法重要,加引血槽的刀怎么样?”
“停,监控面前注意言行。”陆昭昭吸气,起身往外走,“抓错了,放人。”
“我还是觉得他可疑。”上来帮忙并把人抓回来的鬼差坐在监控前,嘟囔着,感觉对方就不是个好人,而且不止他这么觉得。
然而拿回东西的李三真浑然不知自己已被当成未来的犯罪分子,抽出那把锋利,带双血槽的刺刀,满眼都是对杰作的满意之情。只是他的满意在旁人眼中就是跃跃欲试,带着嗜血的快感。
陆昭昭果断没收工具,领他往外走,“这是公共场合,少拿着危险物品乱晃。”
“不试试,效果不好还能改。”
“生命只有一次,试试就逝世,我怎么试,你让我试啊?”说着她作势抽刀,却见对方向后夺,无语道,“你都不敢试,还让我试。”
“又不是我想投胎,我试什么。”
“那也不能试,伤着了多麻烦。”
“呦呦呦,心疼。干脆今晚走,省得你越处越不舍,别人喝汤按碗,你喝按盆。”
“······”
晚上,新制的刺刀映射出陆昭昭的双眼,其中的纠结和迟疑让本人都无法理解。
挺奇怪的,就像两个小人在脑袋里打架,一个是现在的自己,觉得这是任务,可惜是可惜,但不多;一个是过去的自己,拒绝对他下手。虽说工作面前理智大于感性,但这种亲手送人上路的感觉挺不好受。
心想让他走得痛快点吧,她用手指在身上比划,寻找合适的刺入位置。无声无息站在门外的林时看见这类似新手刺杀的场景,好笑地上前帮忙寻找位置。
他带着她的手触碰心脏和颈部,平静得仿佛她要杀的不是自己,“这两个位置不错,你可以一处来一刀。斜向上,好使力。”
“这么清楚。”
“我可是武将,要杀人的,怎么会不清楚。”可想到迟早要分别,原本还在笑的他又开始不笑,低头看着若无其事的人,忽然开口,“我走后,该吃吃该喝喝。”
“难过也改变不了结果。”
陆昭昭摸摸脖子,想象不到那时候难过的样子,但她清楚地知道离别前该干什么。
她要带林时回家,让他亲眼看看自己现在过得有多好。而且也该带他出去走走,趁着还在的时候。
正式开始放假的当天,她选择坐下午的飞机飞回家,这样就能带林时好好体验上次没逛完的夜市。还有一点不同的是,她这次有通知家里人,所以可以带他蹭饭。
只是看见飘到地上的彩带,屋内中间仿佛是楚河汉界,整整齐齐站在两边的两家,七个人,她知道自己通知早了。他们的分工相当明确,帮她收拾行李,然后带出去吃饭,过程中不忘给她看眼卧室里全新的床。
期间林时全程站在边缘处,感受到他们深深的敌意,不知道在仇视什么。直到坐在酒店里,尤其是看见他自然地坐在陆昭昭旁边,那眼神杀已如具有实质的利箭,让他感受到上朝时的压迫感。
他小心措辞,坦率提问:“我们有误会吗?”
陆家明皮笑肉不笑道:“没有。林时,昭昭的男朋友是吧?”
“不是,我是她的业绩。”
他直白的话犹如炸弹,瞬间炸掉不得了的东西,似乎还能听见刀剑入鞘的声音。原以为女儿带歪瓜裂枣回来的长辈们直接转换成慈眉善目模式,开始热情招待。
然而等看到林时自然地伸出筷子,随便被陆昭昭使唤都任劳任怨时,他骤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再次腾起杀气。
陆家明盯着协助女儿扫荡的人,对他在碗里塞满饭菜的行为感到好奇,“你是工作上的业绩还是人生上的业绩?”
业绩还分这么多种吗,他茫然地想,瞥见兄妹抢菜的画面时登时在心中大喊不对。以前瞧昭昭瘦,总是与爹娘一同投喂,即使是现在,他这个习惯还没改。但不要紧,身份有很多,看要用哪个。
他相当有底气地直视随时会大开杀戒的陆家明,比长辈还长辈地让旁边的人等等,语气诚恳地说:“上辈子我与她兄妹相称,我养大的。没死干净,想着还在阳间就过来看看,现在见了,知道你们把她养得很好,多谢。”
他说得情真意切,举起倒满的酒杯,对后半段故事只字不提,让众人以为两人就是亲兄妹。陆昭昭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在旁边点头,继续扒自己的饭。可她实在憋不住笑,在低头的瞬间肩膀颤抖。
这关系真乱。
陆家明举杯,顿时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兄台,想了片刻,他认为有句话说得好,四海之内皆兄弟。
“老弟你放心,虽然我和她亲妈不合,但养她是认真的。你放心的去,我保准把你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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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闺女养得白白胖胖。”
“咳,噗,咳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比您大,严格来说,您得管他叫哥。”
“我看上去比他老,他得管我叫哥。人家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快给你哥敬一杯。”
简直乱套,从小辈到平辈,但其实是长辈。别人在饭桌上谈奋斗史,他们在饭桌上谈育儿史。
陆昭昭举起杯子,对着文物级别的哥憋不住笑,一句好话要喘三口气说。两位爸爸则是没放过她,为了证明孩子是他们的,说了好多以前的事,说对孩子多好。
等饭局结束,林时更是享受到与爸爸们平辈的待遇,被陆家明和任贤带着并排走。钱桐、钱崇和任子贡想叫他哥,发现不合适,想叫叔,发现叫不出口,干脆当个哑巴跟在后面。钟芳艳和钱宁倒是意外地把陆昭昭拉到最后,眼中带着别样的情绪,却不好当大家的面。
钟芳艳向女儿确认,“他真是你哥?”
陆昭昭端着打包的水果,没有任何迟疑地点头,“是啊。”
“眼神看着不清白。”钱宁锐评,“亲生的,有血缘关系的?”
“是。”
陆昭昭睁眼说瞎话,丝毫不慌。但要说有血缘关系也不是不行,怎么说换骨那天她也贡献过一两滴指尖血,的确有点关系。
然而如此敷衍的瞎话在妈妈们这里是没用的。
她们告诫看着这个看着长大的孩子,“你比他有更多的时间,有机会遇见更好的人。好好告别,然后回归自己的生活,别想那些。”
陆昭昭没有反驳,她知道她们说的是对的。可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话,她的心上就压着石头,密密麻麻的疼。
不甘心。
目送她们离开,钱袋子里多出的零花钱,内心没什么情绪。她仅站在酒店门外,等着那辆车从十字路口过来。
如今的夜晚,已难抬头看见星空,只有街道上的路灯和车灯,亮得人快瞎掉。她低头对着脚边短短的影子放空,想试一试。
“你陪完我这一世再走行不行,或者一起活着?”
不要只是因为失败才陪她过完这一生,她也没有那么不愿意看着自己变老而身边的人依旧年轻,也没有那么反感当不会死的牛马。
可林时在摇头,他拒绝陆昭昭的任何一个请求。刚刚的饭桌上,他已经知道她过得很好,不再会被随意丢在路上,不再是无家可归的人。
时间越长,离开越难。他贪心,也知道陆昭昭没想好。
他瞧见她的遗憾,却想如果自己还是官,还是林家的少爷,肯定能留下更多东西。
“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你要照顾好自己。”
“离过年还好几月,现在交代什么遗言。”陆昭昭嫌弃地转过头,抿起的嘴在说着她的不开心。
离别从什么时候开始倒计时的呢,好像是李三真问准备什么时间死的时候。
其实那天就可以道别,却又都觉得快,但继续过着平淡的生活也不会让死亡停止,相反,会过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