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日常》 第四十一章 送药 第二天一早，望月堂里气氛凝重。西平郡主、二太太、三太太脸色都不太好看。 女儿们跪祠堂的事虽然心疼，但也是咎由自取。只是没想到偷懒吃点心的事情会被那个女土匪抓个正着。更叫人琢磨不透的是，她居然没有立刻闹将出来。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来请安？”三太太忍不住抱怨，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西平郡主让丫鬟去沉香轩看看。没多久，丫鬟就回来禀报：“回郡主，大少爷、大少奶奶和丫鬟都还在睡呢。” “这般懒散！”西平郡主眉头紧蹙，语气严厉，“成何体统！” “听说昨晚在后院忙到后半夜......”丫鬟小声嘀咕。 几位主母面面相觑。难道又在捣鼓什么新奇玩意儿？这个土匪女怎么总有使不完的精力？ 直到日上三竿，沈玉才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到秦景远正在看书，案几上摆着几本诗集。 “你该不会是想考状元吧？”沈玉打趣道，声音还带着几分慵懒。 秦景远斜她一眼：“不多看点书，怎么应付你爹的藏头藏尾诗。上次那首诗差点让我出丑。” 沈玉忍俊不禁：“我爹知道你这么用功，一定很高兴。不过......”她凑近看了看他的眼睛，“你眼睛的淤青好了没？” 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好，药材的品质果然重要。不愧是古时候的天然药材，比现代那些加工过的效果好多了。 洗漱完毕，沈玉让暗卫把昨晚调制的药膏送去西陵侯府。 “记住，若是我爹问起来，就说是相公送的。”她特意叮嘱道。 暗卫点头领命，转身离去。 秦景远眉头微皱，这种谎言，西陵侯真会相信吗？那位侯爷可不是好糊弄的主。 西陵侯府训练场上，西陵侯正在指导府中护卫练武。看到暗卫过来，他眼前一亮。 “送药来了？”西陵侯笑看着暗卫手中的酒坛，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是祛淤青的药膏。”暗卫恭敬地递上药坛。 “我女婿送的药，自然是好的。”西陵侯大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明天再送两坛金疮药来。以后我西陵侯府的药，就让他包了！” “钱找皇上要，别跟皇上客气！”西陵侯越说越起劲，仿佛已经看到皇上肉疼的表情。 暗卫：“......”这话，他可不敢带回去啊。大少爷那性子，怕是会直接翻脸。 回到沉香轩，沈玉正在书房翻阅医书。 暗卫将送药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补充道：“侯爷说，以后府上用的药，都得由咱们供应。” 沈玉手中的书页微微一顿，抬眼看向暗卫，一时无语。 “噗嗤——”一旁的秦景远听完，却是忍俊不禁，眼中闪过一丝揶揄：“被岳父打劫的滋味如何？” 沈玉慢条斯理地合上书本，眨了眨那双灵动的眼睛：“瞧你笑得这么开心，想必被我爹打劫的滋味不错。难怪侯府小厮都说你心胸宽广，佩服佩服。” 秦景远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打劫的是你才对。” “这可说不准。”沈玉站起身，莲步轻移到窗边，指尖轻轻拨弄着窗台上的兰花，“你得先问清楚，我爹是打劫你这个女婿，还是打劫我这个女儿。” 桃儿捧着茶盘走进来，听到这番对话，忍不住插嘴道：“侯爷打劫谁都不会打劫姑娘的。” 暗卫听得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笑得太早了。他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大少奶奶，大少爷没钱，也不会调制药膏，想送也送不了啊。” “那倒是个问题。”秦景远蹙眉，正要说话。 “不会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沈玉的声音轻柔悦耳，带着几分调侃。 秦景远眉头皱得更深：“......” “再说了，你都病这么久了，多少也该懂点医理。”沈玉转过身，裙摆轻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 “拜师吧。” 秦景远扶额，一脸无奈：“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拜师吧。” “上一句。”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我一点都不愉快。”秦景远叹了口气，眉宇间浮现出几分疲惫。送一次药，就要包下西陵侯府所有的药材供应，这还讲不讲道理了？ 想到“讲道理”三个字，他不禁自嘲地笑了。他居然想和西陵侯讲道理，看来是真病得不轻了。 沈玉在他对面坐下，神色认真：“人之所以不愉快，是因为不满足于现状，却又无力改变现状。” 秦景远望着她不说话。 “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改变现状的机会，你难道不该高兴吗？”沈玉微微前倾，语气柔和。 “什么机会？” “等你学会了我的医术，就不用靠我给你解毒。别人再给你下毒，你也能自己防备了。” 秦景远的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来：“要多久才能学会？” “你资质不错，又勤奋好学，十年足够了。” “......”秦景远的表情瞬间凝固。十年？她该不会是从五岁就开始学医吧？ “要是我能活十年，敌人早就死光了，还有谁给我下毒？”他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 “这话说得太绝对了。”沈玉唇角微扬，“怎么会没人给你下毒？不是还有我吗？” 秦景远揉了揉太阳穴：“不必再劝我了，我扛不到十年后学成被你下毒。” “为什么？” “因为在那之前，我就已经被你们活活气死了！” 桃儿在一旁抹了抹眼角：“姑爷这话，听得人好心酸啊。” 秦景远脸色发黑，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房。暗卫看了眼桃儿，心道这丫头已经把气人的本事练到了极致——用大实话伤人。 院中传来脚步渐远的声音，沈玉望着窗外的天色，忽然开口：“我爹和皇上是不是早就认识？” “不认识啊。”桃儿摇头，手中的茶盏轻轻晃动。 “那皇上为何对我爹如此容忍？就因为我救过他？”沈玉眉头微蹙，似是在思索什么。 “可能是上当了吧。”桃儿放下茶盏，压低了声音。 “上什么当？” “前年有人上山劝侯爷招安，夫人就想了个计策。”桃儿凑近沈玉耳边，“让人扮作道士，在菩提树下等了大半年，专等皇上经过。” “道士跟皇上说，他将来会遇到一个凶狠霸道的臣子，会把朝堂搅得天翻地覆，还有个特别可爱的女儿。让皇上一定要重用此人，他日必能助皇上实现心愿。” 沈玉听得一脸黑线：“什么心愿？” “不知道呢。夫人说，要是皇上问起来，就说天机不可泄露。” 书房外，秦景远靠在廊柱上，听得哭笑不得。这分明是欺君大罪，居然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更离谱的是，皇上还真信了。 第四十二章 大肠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丫鬟端着午膳的托盘正要开口，却被他轻轻抬手制止。丫鬟会意地退到一旁，托盘上的热气徐徐升腾，在走廊里弥漫开淡淡的香气。 “桃儿，这些事情你是从何处得知的？”沈玉的声音从书房内传出，语气中带着试探的意味。 桃儿清脆的声音随即响起：“回姑娘的话，这些都是奴婢在饭桌上听到的呀。那天夫人和侯爷用饭时说起，姑娘要去京城扮道士，夫人本来是不同意的。”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后来侯爷念着疼姑娘，就把挑选道士的差事交给姑娘了。” 书房内传来一声轻叹，想必是沈玉觉得头疼。这等机密大事，居然就在饭桌上随意谈论。 “那刺杀皇上的事......”沈玉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要听不见。 秦景远的身子微微一僵，眸色渐深。 “这个啊，”桃儿天真的声音依旧清亮，“不是侯爷安排的。侯爷还说皇上太不小心了，明知道玉华山有土匪还要从那过，差点把计划都搅乱了呢。” 沈玉似是被这番话惊到，一时没有出声。 桃儿却浑然不觉般继续说道：“夫人那天还拦着侯爷呢，侯爷气坏了，说要半夜去找皇上理论。夫人劝了好久，说什么"有些事情急不来"，"得慢慢来"。” 秦景远的指节攥得发白，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 “我爹到底想做什么？”沈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虑。 “招安啊，”桃儿理所当然地回答，“不过侯爷说计划都被打乱了。本来是想让姑娘去京城帮着打探消息的，现在......”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良久，才听见沈玉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 “姑娘，该用午膳了。”桃儿适时提醒道，“吃完还要调制金疮药呢。” “金疮药？”沈玉的语气突然变得玩味起来，“要是不给会怎样？” 桃儿的声音忽然严肃：“那可不行，侯爷要东西从不白要，不给的不是死了就是残了。”她又迅速补充道，“不过姑爷是姑娘喜欢的人，侯爷肯定不会太过分的。” 话音未落，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沈玉一身淡青色长裙，容颜清丽，正对上秦景远阴沉的面容。 “在这偷听多久了？”她挑眉问道，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秦景远冷哼一声：“你们说得这么大声，根本不需要偷听。” 用过午膳，丫鬟又端上一盘红烧鸡。鸡肉金黄油亮，香气四溢，尤其是那几只鸡腿，摆放得整整齐齐。 沈玉看着满盘的鸡腿，眼中闪过笑意：“相公不是说这道菜很难得，让我好好珍惜吗？怎么今日这般大方？” 秦景远的脸色愈发难看，指节在桌面上轻叩，发出细微的声响。 桃儿在一旁笑嘻嘻地说道：“定是厨房的人心疼姑爷被打了，想让姑爷补补。” 沈玉忍俊不禁，目光又落在桌上新端上来的猪头肉上，笑意更浓：“这补的倒是很对症。” 秦景远气得脸色发黑，立刻唤来厨房的王妈妈。 王妈妈颤颤巍巍地跪下：“回少爷的话，是，是大厨房送来的，说西陵侯府最爱吃这些......” “行了，”秦景远抬手打断，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他端起猪头肉放到沈玉面前，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夫人，请用。” “大厨房怎会知道西陵侯府喜欢吃猪头肉？”沈玉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莫非定国公府在暗中打探我父母的喜好？” 秦景远动作优雅地咀嚼着嘴里的肉，眼神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国公府不会做这种投其所好的事。” “不是投其所好？”沈玉的手指微微收紧，“那为何偏偏准备猪头肉？”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地说：“想知道原因，让丫鬟去问问便是。” “奴婢这就去打听！”桃儿立刻自告奋勇，裙摆翻飞间已经快步离开。 沈玉还想阻拦，可惜为时已晚。她只好默默地低头扒饭，可秦景远却像是存心要她多吃似的，她碗里的肉一少，就立刻又夹来新的。一次、两次、三次...... 终于，沈玉忍无可忍，抬头直视着秦景远：“我这么聪明伶俐，若是继续吃下去，岂不是要拉大与你的差距？” 秦景远闻言一愣，筷子停在半空中，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这盘肉，你全吃了吧。”沈玉将盘子推到他面前，瓷器与木桌相碰发出轻微的响声。 “你确定都给我？”秦景远迟疑道，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话一出口，沈玉就后悔了。她看到秦景远嘴角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的"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是丢在玉华山了吗？” 沈玉语塞，这男人的记性怎么这么好！正在尴尬之际，桃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脸颊因为奔跑而泛起红晕：“姑娘，奴婢打听清楚了！” 原来，这猪头肉根本不是什么特意准备的，而是其他人不要的剩菜。厨房嫌麻烦，才送到沉香轩来。 桃儿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在西陵侯府，侯爷夫人什么好东西都给姑娘。到了这里，却把别人不要的东西送来！” “呵。”沈玉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般射向秦景远，“定国公府待我，当真是好得很啊。” 秦景远难得露出几分歉意：“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厨房便是。” 桃儿立刻兴奋地说：“奴婢这就去把好吃的都搬来！” “且慢。”沈玉连忙喊住她，“放久了不新鲜，别搬太多。”她太了解这丫头的性子，说是搬，怕是要把厨房搬空。 沈玉看着窗外飘落的黄叶，忽然计上心头。她对桃儿说：“顺便告诉厨房，我最喜欢吃猪大肠了，七天送一次。” 这话很快传遍了整个定国公府，如同一阵风，卷起无数闲言碎语。 秦玉瑶和秦玉绮在花园凉亭听到这个消息时，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凉亭四周种着几株丹桂，淡淡的桂花香随风飘散。 “大嫂的口味真是...独特。”秦玉绮委婉地说，手中的帕子微微攥紧。 秦玉瑶就直接多了，她捏着手中的团扇，嘴角带着几分嘲讽：“不愧是土匪出身，连吃的都这般粗鄙。” “此事可不能传出去，免得坏了定国公府的名声。”秦玉绮担忧地说着，目光扫向凉亭外。 正说着，一个丫鬟匆匆跑来，裙摆沾上了露水：“大姑娘，长乐公主来了。” 这个消息让姐妹俩神色一变。秦玉瑶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低声道：“走吧，别让公主等急了。” 第四十三章 公主 沈玉坐在回廊边，专注地熬着一锅药汤，袅袅热气中飘散着浓郁的药香。 “姑娘这么早就开始准备姑爷的药浴了？”桃儿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从外院小跑着过来，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沈玉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看向这个总是笑嘻嘻的丫头：“你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被大厨房的人给欺负了。” “哪里哪里！”桃儿连连摆手，眼睛都笑弯了，“大厨房的人可好了，不但让我吃了饭，临走还塞给我几块红豆糕呢。您尝尝，可香了！” 桃儿把食盒放进屋里，出来帮沈玉熬药。 “大少奶奶！不好了！”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来，脸上满是惊慌，“长乐公主她们要闯进来了，奴婢们怎么劝都拦不住啊！” 沈玉眉头一皱，面色沉了下来：“去告诉她们，大少爷正在莲池沐浴，想看的尽管进来。”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 小丫鬟愣了一下，目光在只穿着亵衣的秦景远和沈玉之间来回游移，随即连忙转身跑去传话。 秦景远无奈地看着沈玉：“你就不能顾及下我的感受？” “要不要我让她们进来参观你泡药浴？”沈玉挑眉反问。 秦景远无言以对，只得乖乖进了浴桶。温热的药水包裹着身体，让他舒服地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小丫鬟又跑回来，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大少奶奶，长乐公主说...说要见您。” “让她等着。”沈玉语气淡淡，继续忙着手上的事。 “等...等多久？”小丫鬟的声音有些发颤，显然是被公主的气势吓到了。 “一刻钟吧。”沈玉头也不抬地说道。 小丫鬟默默退下，哪敢直接告诉公主要等这么久，只说大少奶奶有事在身，请公主稍候。 桃儿见四下无人，凑到沈玉耳边小声提醒：“姑娘，听说长乐公主这些天一直在练鞭子，说要找你切磋呢。她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手都磨出血泡了。” “什么？”沈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就是上次姑娘抽了她一鞭子后，她去告状没成功，就放话说要练好了来找姑娘。听说她找了好几个师父教导，这些天府里谁见了她都绕着走。” 沈玉心里暗叫不好，她现在连鞭子都没准备。上次那一鞭子是情急之下的反应，若是真要比试，她还真没什么把握。 “把鞭子放回屋里去。”沈玉吩咐道。 “啊？不是要用吗？”桃儿一脸困惑。 “快去。”沈玉语气坚决。 一刻钟后，沈玉才施施然走进正堂。大堂里的气氛已经凝固到了极点，长乐公主坐在主位上，面色阴沉得可怕。 “大嫂真会让人好等。”秦玉瑶冷冷地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沈玉微笑：“抱歉，下次来请提前半天告知，我好安排时间。”她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讽刺。 长乐公主冷笑一声，豁然起身：“屋子里闷得慌，不如去花园走走。” 沈玉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暗笑：就怕你今天走不出这国公府。 刚到花园。 长乐公主就冷声开口“沈氏，拿出你的鞭子来！”。 沈玉转面容平静：“抱歉，今日未带鞭子。” 秦玉瑶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大嫂何时出门不带鞭子了？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桃儿连忙打开随身的包袱，声音略显慌乱：“小姐说的是实话，确实没带。”她的手在包袱里翻找着，试图证明自己的话。 “让人回去取！”长乐公主的声音陡然提高，眼中怒意更盛。 沈玉微微一笑：“今日不宜动武。黄历上说，今日动武必有损伤。不如改日，臣妇进宫向公主请教？” “你！”长乐公主咬紧牙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秦玉瑶适时开口：“大嫂，长乐公主特意来访，你这样推脱，是不是不太好？” 沈玉转头看向秦玉瑶：“若是伤了公主，你担得起责任？” 眼看长乐公主怒火中烧，秦玉漪赶紧打圆场：“不如选个好日子，在宫里切磋？国公府地方小，恐怕施展不开。”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 沈玉立刻顺着台阶下：“这个主意好。” 长乐公主正要发作，秦玉瑶拉住她的衣袖轻轻摇头。公主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怒火：“本公主考虑考虑。” 沈玉转身，突然，一道鞭影破空而来，伴随着凌厉的风声。 “啊！”沈玉手背上立刻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本公主要切磋，由不得你！”长乐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又是一鞭抽来。 沈玉连忙闪避，身后的一盆名贵牡丹应声而碎。花园里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 “你们就这么看着？”沈玉向秦玉瑶等人求助。 秦玉瑶微笑着后退一步：“得罪不起公主。”她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沈玉眼珠一转，突然指着花园门口大喊：“相公！” 长乐公主下意识回头，沈玉趁机抓住鞭子的一端。两人你拉我扯，在花园里展开了一场混乱的拉锯战。 “松手！”长乐公主气得脸色发白。 “你先松！”沈玉咬紧牙关，死死抓住鞭子不放。 眼见僵持不下，沈玉突然松开手。长乐公主猝不及防，向后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跑！”沈玉拉着桃儿转身就跑，裙摆飞扬。 “给我追！拦住她们！”长乐公主的怒喝声在身后回荡。 花园里顿时乱作一团，丫鬟婆子们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有人想拦，又不敢真的对沈玉动手。 “姑娘，咱们跑错方向了！”桃儿一边跑一边焦急地提醒。 “不回去，就在花园绕圈。”沈玉压低声音说，“让她们以为能追上我们。” 一路奔跑，沈玉不忘向路过的丫鬟们喊道：“快去请老夫人她们来！公主要打死我了！” 看着丫鬟们四散奔走，沈玉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她在桃儿耳边低语几句，两人默契地分头行动。 “公主饶命！我真的跑不动了！”沈玉故作虚弱地喊道。 长乐公主早已气喘吁吁，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的脸因剧烈运动而涨得通红，发髻也有些散乱。 就在这时，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精准地击中了树上的马蜂窝。马蜂倾巢而出，嗡嗡作响。 场面顿时大乱。尖叫声、惊呼声此起彼伏。长乐公主等人慌不择路，四处逃窜。 沈玉和桃儿早已趁乱溜之大吉。她们躲在假山后面，看着长乐公主一行人被马蜂追得上蹿下跳。 “小姐真是太聪明了！”桃儿忍不住赞叹。 沈玉却皱起眉头：“今日这事怕是没完。” 最后，长乐公主一行人狼狈不堪，全都被马蜂蛰得面目全非。他们只能灰溜溜地被人抬出了国公府，连体面都顾不上维持了。 待她们走后，沈玉才从假山后走出来。她看着满地狼藉的花园，轻轻叹了口气。 “桃儿，去准备些金疮药，待会儿送去长乐公主府上。”沈玉吩咐道，“再准备一些补品，就说是我们府上的赔礼。” “小姐，她们都这样对您了，您还要送补品？”桃儿不解地问。 沈玉轻轻摇头：“今日之事，终究是我技高一筹。该做的体面，还是要做的。” 第四十四章 圣旨 秦景远此刻正躺在浴桶里。 他赤裸的上身，肌理分明的胸膛上密密麻麻地扎着银针。“少爷，您已经泡了两个时辰了。”暗卫小心翼翼地添了一把炭，“要不要先起来？” 秦景远眉头微蹙，显然心思并不在这里。从沈玉离开后，他就一直让暗卫盯着那边的动静。消息一个接一个传回来，每一个都让他心惊肉跳。 第一次传回来说长乐公主挑衅，沈玉避而不战，他刚松了口气；第二次说长乐公主抽了一鞭子，差点被沈玉夺了鞭子去，他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第三次说长乐公主在后面追着跑，他都能想象出那丫头得意的小模样。 最后一次传回来的消息，却让他哭笑不得——长乐公主被马蜂蜇了，整张脸肿得像个馒头，而沈玉正躲在安全的地方笑得前仰后合。 再想想她临走前说的那番话：“放心，我有分寸。惹不起她，我还躲不起吗？” 这就是她说的分寸？这就是她说的躲？把长乐公主弄得被人抬出定国公府，这算哪门子的分寸！ 外头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秦景远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片刻后，沈玉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来。 “相公泡得可还舒服？”她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为秦景远取下银针。秦景远看着她那促狭的笑容，忍不住道：“你今日是不是太过了些？” “过？”沈玉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是她先来找茬的。再说了，我可什么都没做，，谁知道那马蜂窝会掉下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取下的银针放进银针盒里，动作利落得很。“你这丫头...”秦景远刚要说什么，外头就传来小丫鬟的声音。 “大少奶奶，西平郡主请您去望月堂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沈玉手里还拿着银针盒，头也不回地道：“你回去告诉西平郡主，我跑了一下午，现在腿软得很。要是她们想给我赔礼道歉，改日再说也不迟。” 秦景远听了这话，只觉得头疼。这丫头，把人家折腾成那样还要人家道歉，这不是要把事情闹大吗？ “沈玉...”他正要说些什么，却见沈玉已经走到了屏风后面。 “相公别担心，”她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我自有分寸。” 翌日。 “大少爷，皇上派公公来宣旨了。”门外传来小丫鬟怯生生的声音，“您和大少奶奶都得去呢。” 秦景远放下手中的书本，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太阳穴。长乐公主被马蜂蜇成那样抬回宫去，皇上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去把大少奶奶叫来。”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暗卫领命，快步朝着枫居的方向走去。路过药房时，能听见里面传来的说笑声。 沈玉正坐在药房里，手里攥着几个药包，眼睛亮晶晶的：“我能装病吗？”她歪着头，一脸天真无邪地看向身边的丫鬟。 桃儿立刻会意，装模作样地说道：“我家姑娘这两日劳累过度，这会儿躺下怕是起不来了。” 暗卫站在门口，嘴角忍不住抽搐。谁见过累得眼睛发亮、精神抖擞的病人？这位大少奶奶未免太不会演戏了。 “皇上的圣旨，怎么能不去？”暗卫无奈地说道。 沈玉撇撇嘴，托着腮帮子问：“他们总不能把我从床上拖起来吧？” “会有人把大少奶奶请去的。”暗卫头疼地回答，心想这位大少奶奶还真是天真得可以。 “那好吧。”沈玉叹了口气，突然眼睛一亮，“说不定皇上是要赏我呢！” 暗卫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位大少奶奶的脑回路当真是独特，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赏赐。 前院里，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面色凝重。就连被马蜂蜇得面目全非的秦玉瑶也来了，她那张肿得不成样子的脸，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笑。尤其是右半边脸肿得比左边高出一大块，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 秦玉瑶见到沈玉进来，立刻瞪圆了完好的左眼，眼神里充满了怨毒。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等着挨板子吧你！ 沈玉却好像没看见似的，轻飘飘地来了一句：“这么久了还没消肿啊？” 这句话差点没把秦玉瑶气晕过去，她握紧拳头，指甲都陷入了掌心。 宣读圣旨的公公轻咳一声，示意众人跪下。祥云宝座前的黄绸缓缓展开，公公尖细的嗓音在厅堂内回荡。 当听到皇上将此事定性为“马蜂窝意外坠落”时，在场众人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老夫人微微蹙眉，秦景远面无表情，秦玉瑶则是一脸难以置信。 “皇上圣明！”沈玉一脸欣喜，仿佛真的认为这就是个意外似的。 “胡说！”秦玉瑶再也忍不住了，“明明是大嫂推倒的马蜂窝！”她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肿胀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公公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皇上说是意外，那就是意外。” 更让人气愤的是，皇上居然还赏了沈玉一盒珍贵的药膏，说是体恤她照顾长乐公主之劳。 秦玉瑶气得浑身发抖，这算什么？她才是被蜇伤的人，怎么反倒是始作俑者得了赏赐？ 沈玉接过药膏，笑靥如花：“皇上真是太体恤臣民了。”她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收好，还朝着秦玉瑶眨了眨眼。 老夫人见状，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儿媳妇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可偏偏每次都能全身而退。 回去的路上，沈玉突然对秦景远道：“听说国公爷快回来了，我得想个法子弥补一下，毕竟连累他们俸禄被扣了。” 秦景远瞥了她一眼：“你还知道要弥补？” “当然啦，”沈玉眨眨眼，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我可是很懂事的。” 秦景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那张笑靥如花的脸。这个女人，总是能把最危险的事情做得轻描淡写，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回到枫居，沈玉坐在梳妆台前，一边让桃儿给她梳头，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今天的事情，估计长乐公主不会善罢甘休。” 桃儿的手顿了顿：“姑娘，要不要先避避风头？” “避什么避？”沈玉笑道，“既然都做了，那就要做得漂亮一点。”她从铜镜里看到自己的倒影，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再说了，她不是一直想找我麻烦吗？这次就让她尝尝被人戏弄的滋味。” 桃儿听得心惊肉跳：“姑娘，您可别再惹事了。” “我哪有惹事？”沈玉一脸无辜，“我这是在教她做人。”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的景色，“不过这次确实连累了国公府，得想个法子补救才是。” 第四十五章 传言 “阿嚏！” 一声响亮的喷嚏打破了后院的宁静，惊得墙头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沈玉揉着已经发红的鼻尖，眼角沁出点点泪花。微风拂过，带着初春的寒意，她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斗篷。短短从后院到枫居的路程，她已经打了四个喷嚏。 “姑娘，是不是着凉了？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桃儿满脸担忧地凑上前，伸手探了探沈玉的额头，又赶紧从袖中掏出帕子给她擦拭眼角。 一旁的暗卫听到这话，悄悄翻了个白眼。府里的下人都知道，自家这位大少奶奶医术高明，连给大少爷施针解毒这样的难事都能做得，区区小病哪需要请大夫。只是碍于身份，他也不好直接开口说破。 “不是病。”沈玉接过帕子，轻轻擦了擦鼻子，摇摇头道，“想来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什么？”桃儿立刻来了精神，小脸涨得通红，“那些被蜇得满身包的人，现在还有力气说姑娘坏话？早知道就该让蜜蜂多蛰几下！下次咱们就别手下留情了！” 站在不远处的秦景远听到这话，忍不住扶额。那些人已经全军覆没，连援军都伤了一大片，这丫头居然还觉得下手轻了？ 秦景远正要转身回枫居，沈玉却快步追了上来。 “等等。”她小跑着来到秦景远面前“我和长乐公主的梁子越结越深了，你得教我用鞭子。” 秦景远转过身来，一双漆黑的眸子平静地看着她：“依我看，长乐公主此刻若还有力气，应该正在练习弹弓。” 这话让沈玉顿时头大如斗，她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这意思是，她不但要学鞭法，还得练弹弓？ “不必太过忧心，”秦景远见她愁眉不展，语气缓和了几分，“短时间内，长乐公主是出不了宫的。” “她哪还敢来！”桃儿挥舞着小拳头，一脸得意，“我们国公府又不是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要是再敢来，就别想走了！” 暗卫听着这话，不由想起西陵侯当年的豪言壮语：“我玉华山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来了就别走了！”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连说话的语气都如出一辙。 眼见秦景远要回屋，暗卫刚要跟上，又被沈玉叫住。 “你且留步，”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大少爷刚泡过药浴需要休息，你先跟我来，我教你调制金疮药。” 暗卫无奈，只得跟着她去了枫居。 沈玉熟练地从药柜中取出各种药材，一边解释道：“这个是当归，可以活血化瘀；这个是红花，能够散瘀止痛；还有这个川芎......” 另一边，绿竹轩中。 “哐！” 又一个茶盏被摔得粉碎，瓷片四散飞溅。秦玉瑶怒气未消，葱白般的手指已经攥住了第三个茶盏。 一个丫鬟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碎片，凑到秦玉瑶耳边：“姑娘息怒，奴婢有件好事要说。” “还能有什么好事？”秦玉瑶咬牙切齿，手中的茶盏捏得更紧了。 “大少奶奶喜欢吃猪大肠的事，已经传遍了府里，”丫鬟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外头都在说......” “说什么？”秦玉瑶眼睛一亮，手中的茶盏总算放了下来。 “说大少奶奶怕是土匪出身，再做了国公府的少奶奶也改不了粗鄙。放着山珍海味不吃，偏喜欢吃那等低贱之物。”丫鬟添油加醋地说道。 秦玉瑶听得眉开眼笑，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还有呢？” “还说她怕不是吃多了猪大肠，脑子里都是......”丫鬟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都是什么？” “都是米田共......” 秦玉瑶顿时笑得前仰后合，连刚才的怒气都消了大半。 “对了，”丫鬟又道，“听说大厨房正给大少奶奶准备猪大肠呢。” “好！”秦玉瑶猛地站起身，裙裾带起一阵风，“去大厨房传话，本姑娘今晚要吃佛跳墙、糖醋鲤鱼、蒸驼峰、鲍鱼烩珍珠菜、芙蓉蛋和鹅肫掌羹，一样都不许少！” 小丫鬟匆匆去了大厨房。 王妈妈听完菜单，为难地皱起眉头：“其他都好说，就是驼峰，府里没有存货。” “那就去买！”小丫鬟急道，“大姑娘心情不好，您还不知道她的脾气？” “是是是，这就差人去买。”王妈妈连连应道，转身吩咐小厮去采买。 小丫鬟走后，王妈妈看着案板上正在处理的猪大肠，不禁叹了口气。一个大少奶奶要吃最粗糙的，一个姑娘要吃最精致的。这府里的主子，当真是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桃儿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猪头肉，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姑娘，您要的猪头肉。”桃儿将碗轻轻放在沈玉面前，眼睛瞄了瞄站在一旁的秦景远，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沈玉接过碗夹起一块肉放入口中，仿佛丝毫不在意府中那些流言蜚语。桃儿站在一旁，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她想起前些日子在玉华山上，皇上也曾对猪大肠赞不绝口。这个细节，或许能为自家姑娘挽回些颜面。 “姑娘，”桃儿眼珠一转，“要不要让厨房再准备些猪大肠？听说皇上也最喜欢这口。” 沈玉挑眉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既有无奈。这丫头，为了替自己出气，竟连皇上的颜面都不顾了。 秦景远揉了揉眉心，看向桃儿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警告：“你这丫鬟，未免太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顿了顿，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说起来，西陵侯不是常说天老大，皇帝老二，沈玉排第三吗？怎么现在连这个顺序都乱了？” 桃儿昂着小脑袋，一本正经道：“侯爷说了，皇上要看心情的。要是惹姑娘不高兴了，就得从榜上摘下来。” 这番话让屋内的气氛一时凝滞。秦景远哭笑不得，而沈玉则轻轻摇了摇头，：“算了，皇上待我不薄，这事就此作罢。” “可是姑娘...”桃儿还想争辩。 “知道皇上和我们口味相投就够了，不必到处张扬。”沈玉打断她，随即转向秦景远，“世子要不要也尝尝？” 秦景远的表情瞬间僵住：“我...不必了。” “怎么？堂堂世子爷也有忌讳的东西？”沈玉眼中笑意更浓，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秦景远沉默片刻，忽然正色道：“这里是定国公府，不是你们西陵侯府。” “可这是沉香轩，”沈玉不以为然地环顾四周，“我的地盘。” 秦景远再次语塞。这个答案打得他措手不及，却又无法反驳。 桃儿见状，立刻转身往厨房跑去。然而没过多久，她就气呼呼地跑了回来，脸上写满了愤懑。 “姑娘！”桃儿气得直跺脚，“大姑娘把您的猪大肠抢走了！” 第四十六章 被抢 “猪大肠...居然被抢了。”她喃喃自语，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 一旁的桃儿握紧拳头，气得直跺脚：“姑娘，那王妈妈还想糊弄我呢！说什么菜送错了地方，我都看见了，明明是大姑娘身边的丫鬟带人把菜给劫走的！” 秦景远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望向自家夫人。记得初见时，她还是玉华山青龙寨的大当家，何曾被人抢过东西？如今倒好，一盘猪大肠都能惹出这么大的风波。 “你确定没有搞错？”秦景远再次确认，“瑶儿向来最注重形象，怎会...” 话未说完，桃儿就打断道：“老爷，奴婢亲眼所见！那王妈妈被我一鞭子抽在手上，现在估计还在医馆上药呢！” 沈玉突然轻笑出声，笑声中带着几分无奈：“一盘猪大肠而已，至于闹得满府皆知吗？” “姑娘！”桃儿急得直跳脚，“这哪是猪大肠的问题？这是面子问题啊！要不是那王妈妈嘴硬，奴婢也不至于动手。” 沉默片刻，秦景远若有所思道：“会不会和前几日被马蜂蜇伤有关？” 这话提醒了沈玉，她微微蹙眉：“确实，这几日大家都在调养，瑶儿更是从不轻易出门，怎会...”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少爷，不好了！”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冲进来，“绿竹轩那边...” 与此同时，绿竹轩内一片混乱。 秦玉瑶正对着铜镜整理发髻，丫鬟突然冲进来：“姑娘！不好了！外面都在传，说您抢了大少奶奶的猪大肠！” “啪”的一声，珠钗掉在地上。秦玉瑶猛地站起来：“胡说！本小姐怎会做出这等有失体统的事？！”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通报：“二姑娘和三姑娘求见。” 秦玉瑶面色一沉，她太清楚这两个妹妹的心思。平日里处处和她争宠，如今怕是来看她笑话的。 “让她们...” “不能！”身边的大丫鬟慌忙打断，脸上写满惊慌。 秦玉瑶狐疑地看向桌上还未动过的菜肴：“这是什么？” 丫鬟支支吾吾：“回姑娘，这是...这是长相厮守...” “不要跟我说什么雅称！”秦玉瑶厉声道，“这到底是什么？” 屋内一片死寂，最后还是二等丫鬟战战兢兢开口：“是...是猪大肠...” 话音刚落，秦玉瑶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扶着桌角就开始干呕。 原来，这事还要从大厨房说起。 那日炒猪大肠时，不小心溅到了秦玉瑶的菜里。她尝了一口，觉得滋味新奇，便让丫鬟去要。王妈妈为难，那是专门给大少奶奶准备的。 但又不敢得罪大姑娘，就让人把送往沉香轩的猪大肠劫了下来，还给起了个“长相厮守”的雅称。 门外，秦玉绮和秦玉漪面面相觑。 “姐姐，咱们要不要...”秦玉漪犹豫着开口。 秦玉绮摇摇头：“先别进去，大姐这会儿怕是...” 话未说完，绿竹轩内又传来一阵干呕声。 很快，这件事传到了西平郡主耳中。她二话不说，立即赶到绿竹轩。 “瑶儿！”推开门，看到女儿脸色惨白地靠在榻上，西平郡主心疼不已。 秦玉瑶扑进母亲怀里，声音带着哭腔：“娘，我的闺秀形象全毁了...” “傻孩子，”西平郡主抚着女儿的背，“喜欢吃猪大肠的大家闺秀多着呢。” “大嫂那是土匪出身，可我是闺秀啊！”秦玉瑶抽泣着，“从小到大，您和父亲教导我要注意形象，现在...” 西平郡主语气一沉：“谁说没有？你娘说有就有！” 秦玉瑶抬起泪眼：“那您吃不吃猪大肠？” 西平郡主顿时语塞。 “娘，您尝尝这个。”瑶儿忽然抬起头，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猪大肠，眼里闪着期待的光芒。 西平郡主喉头一紧，下意识往后缩了缩。那油亮发黑的猪大肠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却让她一阵反胃。她从小到大都未曾碰过这等粗鄙之物，可如今却不得不面对。 “瑶儿......”她欲言又止。 西平郡主看着女儿期待的目光，心一横，接过碗筷。她夹起一块猪大肠，强忍着不适送入口中。腥膻的气味瞬间充斥口腔，她差点没忍住吐出来。 “好吃吗？”瑶儿眨着眼睛问道。 “嗯......”西平郡主勉强点头，又夹起一块。 顾妈妈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连忙端来茶水：“郡主慢些。” 这消息不知怎的传了出去，很快传到了沈玉耳中。 “哈哈哈......”沈玉笑得直不起腰来，“这位郡主还真是......” “母爱如山啊。”秦景远接过话茬，嘴角含笑。 桃儿也忍俊不禁：“姑娘，您说得对，这下没人敢再笑话您了。” “你说这事能传出国公府吗？”沈玉眨着眼睛问道，眼底闪着狡黠的光芒。 秦景远扶额叹气：“恐怕此刻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 “那正好。”沈玉慵懒地靠在软榻上，“让他们也尝尝这份美味。” 与此同时，绿竹轩中。 “大嫂真为了瑶儿吃了猪大肠？”三太太端着茶盏，语气里满是嘲讽，“这下可真是......” “三弟妹这是想知道味道如何？”西平郡主冷冷打断她的话。 三太太的表情一滞：“大嫂说笑了，妾身只是好奇罢了。” “是吗？”西平郡主唇边勾起一抹冷笑，“那三弟妹很快就能亲自体会了。” 顾妈妈跟在后面气愤不已：“郡主，您就这么忍了？她们指不定背地里怎么笑话呢。” “让她们笑吧，”西平郡主淡淡道，“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夜深人静，沉香轩内捣药声不断。 “明早谁都别叫我。”沈玉打着哈欠吩咐道，眼底带着浓浓的疲惫。 桃儿连连点头：“是，姑爷，您也别闹醒我家姑娘。” 秦景远将药材仔细收好，轻声道：“早些歇息吧。” 次日清晨，桃儿却不顾昨夜叮嘱，急匆匆来摇醒沈玉：“姑娘快醒醒，有好吃的包子！” “你不是答应过......”秦景远话未说完，就被桃儿打断。 “是答应过，”桃儿理直气壮，“但包子更重要啊。我已经吃了八个，真的太好吃了！” 沈玉迷迷糊糊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要是不好吃，以后你就别想吃包子了。” 待她清醒过来，尝了一口包子，眼睛顿时亮了。 “景远，你也尝尝。”她递了一个给秦景远，眼中带着几分期待。 秦景远咬了一口，确实美味。 “怎么样？” “还不错。” 沈玉笑眯眯地又递上一个：“这可是猪大肠馅的。” 秦景远的脸瞬间黑了，喉咙一动，硬生生把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 “看吧，我就说你会喜欢的。”沈玉笑得更欢了，眼角眉梢都带着得意。 桃儿在一旁补充道：“大厨房做了好多，整个府里都在吃呢。听说连老夫人都赞不绝口。” “这可有意思了，”沈玉眼中闪着戏谑的光，“一会儿出门怕是寸步难行。” “为何？” “地上都是丢掉的脸面，走路都怕踩着。” 秦景远无奈地看着她：“我抱你走便是。” 这话传到外头去，很快全府上下都知道了包子是猪大肠馅的。那些曾经笑话过沈玉的人，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四十七章 风潮 这事很快传遍京城，人们震惊之余，对猪大肠倒生出了好奇。街边小贩纷纷叫卖起猪大肠来，就连一些大酒楼也开始研究新的烹饪方法。 “大嫂当真厉害，”萧煜感叹道，“连猪大肠都能带动风潮。” “是啊，”南安郡王摇头，“现在猪大肠比猪肉还贵了。听说御膳房都在研究怎么做猪大肠。” “要不要尝尝？”安国公府大少爷神秘兮兮地道，“我家小厮好不容易抢到了一副。” “这么难得的东西，那必须得尝尝。”萧煜跃跃欲试。 各家府邸的厨子们开始绞尽脑汁研究猪大肠的做法，有红烧的，有炸酥的，甚至还有做成点心的。一时间，京城掀起了一阵猪大肠热潮。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沈玉，正缓步走在通往望月堂的路上，身后的桃儿活泼得像只欢快的小鸟，在青石板路上蹦蹦跳跳。 “小心些，别摔着。”沈玉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自己这个不安分的丫鬟。 桃儿却浑然不在意，反而玩得更起劲了。她一边跳一边笑道：“姑娘你看，我这是在踩定国公府那些丫鬟小厮们丢掉的脸呢！”说着，还故意做出夸张的踩踏动作。 “你这丫头，哪里能看到什么脸。”沈玉摇头失笑，目光扫过路边几株摇曳的凤仙花。 “奴婢想象力丰富着呢。”桃儿吐了吐舌头，眼睛弯成了月牙。她忽然压低声音，“您不知道，昨儿个那些人看咱们的眼神，跟吃了苦瓜似的。” 一个路过的丫鬟听到这番对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脚步匆匆地逃走了。她的表情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惹得桃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来到望月堂门前，桃儿立刻收敛了玩闹的心思，乖巧地站在沈玉身后。门前的气氛却比往日更加凝重，守门的丫鬟面带为难地拦住了去路。 “老夫人身体不适，不见客。” 沈玉微微蹙眉：“老夫人身子骨向来硬朗，怎么会突然不适？”她的目光在丫鬟脸上停留片刻，后者躲闪的眼神印证了她的猜测。 丫鬟支支吾吾，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尴尬。 “莫不是昨晚的猪大肠吃坏了肚子？”桃儿天真地问道，声音清脆得像是打破了这份沉寂的玻璃。 这话一出，周围的丫鬟婆子们脸色都变了。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有人慌忙四下张望，生怕这话传入老夫人耳中。若是让老夫人听见这话，这丫头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沈玉暗暗叹气，这丫头方才在路上踩的都是虚的，这会儿倒是实打实地踩在了老夫人的脸上。她轻轻拽了拽桃儿的衣袖，示意她噤声。 “既然如此，那就改日再来。还请转告老夫人，好生将养。”沈玉优雅地行了一礼。 守门丫鬟连连应是，心中却暗道：三太太让拦着大少奶奶当真是明智，若让这主仆二人进去，只怕老夫人的病不是好了，反要加重三分。 回到沉香轩后院。秦景远正在枫居前的石桌旁品茶，看到沈玉归来，他放下茶盏。 “这么快就回来了？”他抬眼看向沈玉。 沈玉走近，：“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她在石凳上坐下，“老夫人突然"身体不适"，想来是不愿见我。” 秦景远沉默片刻，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其实在沈玉去请安前，他本想劝她不必去，但想着万一老夫人心血来潮要见她呢？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 一名暗卫从枫居内走出，手里拿着几个瓷瓶。 沈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随后吩咐道：“帮我把金疮药送去侯府。” “等等！”桃儿突然蹦到暗卫面前，“先帮我搬个梯子来，我要上屋顶清理鸟屎。看这天气，晚上肯定能看到许多星星呢。” 暗卫面露无奈，看向秦景远和沈玉。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纵容了这个活泼的丫头。 待暗卫搬来梯子，沈玉将装好的金疮药交给他，又从屋内取出一个精致的大坛子。坛子封口处还印着她的私印。 桃儿见状，也想帮忙搬运，却被沈玉拦下：“这坛是要送去边关给国公爷的。” “就送一坛吗？”桃儿眨着眼睛问道，一脸天真，“玉华山的兄弟说边关用药都是一马车一马车的运呢。” 沈玉不由扶额，这丫头是想让她累死在制药上吗？ 暗卫也道：“边关确实缺药，一坛金疮药杯水车薪。” 沈玉无奈道：“我把药方一并送去，若军医觉得好用，可自行调制。”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张。 这话让暗卫有些惊讶，大少奶奶的医术何其高超，这药方价值连城，竟就这般轻易送人？他小心翼翼地接过药方，生怕弄皱了纸张。 “等等。”沈玉又唤住准备离开的暗卫，“我写封信给父亲。”她走进屋内，片刻后带着一封信出来。 暗卫从西陵侯府出来，手中拿着药单，纸张边缘已经被他捏出了几道褶皱。 西陵侯府得罪不起，大少奶奶更是惹不起。只希望大少奶奶看到这药单时，能稍微消消气。 暗卫长叹一声，翻身上马。按照沈玉的吩咐，他没有直接回国公府，而是先去了闹市抓药 “这药单可真长。”小伙计接过单子，啧啧称奇，“得准备好一会儿。” 正说着，另一个跑堂的伙计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险些撞翻了门口的药柜。 抓药的伙计一边称量药材，一边问道：“你去送药，怎么笑成这样？” 那伙计扶着柜台，好不容易喘匀了气：“长春轩里热闹着呢！挂着定国公府大少爷的画像，有一幅黑得跟锅底似的，活像是从炭窑里刚爬出来！” 暗卫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 “谁这么大胆？”抓药的伙计惊讶地停下手中的工作。 “听说是南安郡王送去装裱的。那画像挂在最显眼的位置，路过的人都要驻足观赏一番。” “有多黑？” “那画得跟炭笔画的似的，要不是旁边还挂着一幅正常的画像，我都认不出那是谢大少爷。”伙计说着又笑弯了腰。 暗卫猛地转身，丢下一句“药一会儿再来取”就往外冲。身后传来药铺伙计的呼喊声，他充耳不闻，三步并作两步赶往长春轩。 长春轩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有人指指点点，有人掩嘴轻笑。暗卫好不容易挤进去，入眼就是那幅黑乎乎的画像，正庄重地挂在最醒目的位置。 “这画像得取下来。”暗卫沉着脸上前。 掌柜的连忙拦住他：“这位爷且慢！这是南安郡王他们送来装裱的，没有他们的吩咐，小的不敢给您。” “谁准你们把画挂出来给人看的？” “这可是南安郡王特意吩咐的。”掌柜一脸为难，“说是要挂三天。” 暗卫额角青筋直跳，转身去寻南安郡王等人。打听许久，终于在醉仙楼找到了他们。 第四十八章 画像 推开雅间房门时，萧煜、南安郡王等人正悠闲地等着上菜。 “猪大肠来了吗？”萧煜兴奋地抬头，见是暗卫，顿时露出失望之色。 暗卫黑着脸：“我是为画像来的。” “别急，三天后自会送去府上。”南安郡王笑眯眯地摆手。 “您的意思是，那画要挂三天？” “长春轩老板答应了，以后装裱全免费。”萧煜笑得一脸狡黠。 北宁侯世子还振振有词：“这是为景远好啊。让大家都习惯他黑的样子，以后他出门就不会引起骚动了。” 暗卫无言以对，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 这时，一阵诱人的香气从门外飘了进来。 “猪大肠的味道！”南安郡王眼睛一亮。 小二端着菜进来，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先动筷子。 “你家大少爷今日可用过这道菜？”他们异口同声问暗卫。 “用过了。” 话音未落，几人立刻化身饿狼，争相夹菜。 暗卫揉着胀痛的太阳穴离开，回到了沉香轩。 枫居里，秦景远正专注地看着书，沈玉则在一旁认真调制药丸。 暗卫将药单递给沈玉。 沈玉扫了两眼就蹙起眉头：“西陵侯府要这么多药？” “他们还想把大夫请进府。” “除此之外呢？”沈玉放下手中的药材。 “西陵侯希望大少奶奶以德服人。” 秦景远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呛得连连咳嗽。 沈玉眯起眼睛：“我一直很有德行。”她盯着暗卫，“你是不是去告状了？” 暗卫求助地看向秦景远。 秦景远清了清嗓子：“谁敢给你告状，那不是找死吗。” 暗卫犹豫再三，还是把长春轩的事说了。 秦景远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漆黑，活像那幅挂在长春轩的画像。他抿着唇一言不发，手中的书页被捏出了褶皱。 沈玉却笑得前仰后合：“别生气，你那些损友也是一片好意。” 秦景远猛地站起身，书页哗啦啦地翻动。他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攥着书大步离开了枫居。 “少爷这是要去找南安郡王他们算账？”暗卫担忧地问。 沈玉摇摇头，继续调配药材：“放心，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闹归闹，分寸还是有的。”她顿了顿，“不过，你最近还是多盯着点长春轩，别让那画像真挂三天。” 暗卫应声而去，心中暗叹：这些个世家子弟，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秦景远迈出枫居。暗卫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少爷，要不属下再去找宁国侯世子把画要回来？” 秦景远眉头微蹙：“现在拿回来也无用。” 暗卫默然低头。长春轩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过了，这会儿怕是整个京城都传遍了。他心里暗骂南安郡王几人太过分，却也无可奈何。 片刻后，他道：“去取笔墨纸砚来。” 暗卫迅速领命而去。不多时，文房四宝便整齐地摆在石桌上。秦景远抚平洁白的宣纸，沾墨凝神。笔尖在纸上游走，墨香随风飘散。 不过片刻工夫，一个灰蒙蒙的人影跃然纸上。那是宁国侯世子的模样，虽然画中人物并不如传闻中那般黝黑，但眉眼间的神态，嘴角的轻蔑，都被刻画得入木三分。 随后，南安郡王倨傲的姿态、北宁侯世子阴鸷的目光、安国公府大少爷谄媚的笑容，一一跃上纸面。四幅画作皆是栩栩如生，将几人最为显著的特征勾勒得淋漓尽致。 “送去长春轩。”秦景远将画作交给暗卫，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就在此时，沈玉款步而来，桃儿提着食盒紧随其后。 “要去街上？”沈玉看向正欲离开的暗卫，声音轻柔。 暗卫恭敬地点头：“大少奶奶可有什么吩咐？” “我书桌上有张药方，麻烦帮我抓些药，银票在抽屉里。”沈玉说着，不经意间瞥见了石桌上未干的画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还有我还有我！”桃儿眼睛晶晶亮，“帮我买几串糖葫芦，钱在我枕头底下。” 暗卫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支支吾吾道：“这...属下怎好进小姐闺房...” 沈玉不禁莞尔，从荷包中取出几枚铜钱递给暗卫：“就用这个吧。” 桃儿利落地收拾石桌，将饭菜一一摆上。 “在这用膳真是惬意。”沈玉凝望着湖景，眼中流露出欣喜。 “那姑娘和姑爷以后常来这用饭。”桃儿一边布置餐具，一边笑道。 “若是傍晚在这吃火锅，定然别有一番风味。”沈玉不经意间说道，话一出口才想起这个时代似乎并无此物。 秦景远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落在沈玉脸上：“火锅是何物？” “姑娘，火锅是什么啊？”桃儿也好奇地凑上前来。 沈玉抿唇一笑，开始耐心解释起来：“火锅就是将汤底煮沸，然后把各种食材放进去...”她特意着重介绍了麻辣火锅的做法，说到兴起处，眼中都泛起了向往的光芒。 “可是姑爷不喜欢吃辣。”桃儿担忧地看了眼秦景远。 “无妨，可以准备鸳鸯锅。”沈玉温柔一笑，“一边麻辣，一边清淡，各取所需。” 秦景远注视着她的侧脸。他原以为她会说“那就我自己吃”之类的话，没想到她如此体贴。只是这鸳鸯锅又是何物？正当他准备开口询问，桃儿天真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 “姑娘，鸳鸯锅是什么啊？”桃儿眨着大眼睛，“奴婢只听说过鸳鸯浴。” 沈玉和秦景远同时呛住，剧烈咳嗽起来。桃儿慌忙给两人递茶，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沈玉连忙摆手，耳根微红：“你先下去用饭吧，一会还要煎药呢。” 桃儿虽然满腹疑惑，还是欢快地离开了。凉亭内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只余下碗筷相碰的细微声响。 “那个...方才说的鸳鸯浴...”沈玉想要解释，却越说越不自在，最后索性低头专注于眼前的饭菜。 看着她少见的羞涩模样，秦景远心情莫名愉悦起来。 暗卫拿着药方和银票出了府。他先是去药铺抓药，随后便匆匆赶往长春轩。路上遇到不少行人交头接耳，谈论着今日长春轩的趣事。 “你们听说了吗？今日长春轩可热闹了...” “可不是，那画...” “嘘，小声些...” 暗卫加快脚步。他知道，很快这些窃窃私语就会变成另一番模样。想到大少爷的画作，他嘴角也不禁勾起一丝笑意。 回到凉亭时，暗卫发现秦景远和沈玉已经用完了午膳。 “药已经抓好了，”暗卫恭敬地将药包递上，“画也送到长春轩了。” 沈玉接过药包，轻声道：“我去煎药。”说着便起身离开。 桃儿接过那一大捆糖葫芦，沉甸甸的分量让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她抬头看着暗卫那张木然的脸，眼珠一转，嘴角勾起狡黠的笑容。 “站住！”她朝着转身欲走的暗卫喊道，“你还得帮忙打水呢！” 暗卫的背影明显一僵，肩膀微不可见地抖动了一下。 第四十九章 糖葫芦 “真甜。”沈玉随手摘下一串尝了尝，酸甜的滋味在唇齿间蔓延。 桃儿一边啃着糖葫芦，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夫人说了，姑娘一天最多只能吃两串，这么多糖葫芦该怎么办呢？”她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忽然眼睛一亮，“要不...咱们卖了吧？” 沈玉闻言，嘴角微扬。她轻抿了一口茶，并未做声。桃儿见状，便自作主张地扛起糖葫芦杆，迈着欢快的步子往前院走去。 “卖糖葫芦咯！新鲜的糖葫芦！”桃儿中气十足地吆喝声在院子里回荡。 前院的丫鬟们都惊得合不拢嘴。定国公府何等气派，府中丫鬟向来规矩严谨，何曾见过这般情形？可看着桃儿手中晶莹剔透的糖葫芦，一个个都忍不住咽起口水来。 “这...这要多少钱一串啊？”终于有个小丫鬟忍不住红着脸问道。她偷偷瞥了眼周围，生怕被管事的看见。 “三文钱。”桃儿理直气壮地说。 “街上不是两文钱吗？”有人小声嘀咕着。 桃儿闻言，翻了个白眼：“我要是两文钱卖，岂不是亏本？再说了，你们平日里想吃都没机会，这一文钱的差价算什么？” 这话说得在理。府里的丫鬟们一个月才能出府一次，平日里想吃糖葫芦都是痴心妄想。很快，糖葫芦就被抢购一空。 “姑娘！”桃儿兴冲冲地跑回来，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全卖完了，赚了四十五文钱呢！” 她一边数着铜钱，一边转头对着还在打水的暗卫说：“喂，明天再去买一批来，咱们分钱！” 暗卫充耳不闻，专注地提着水桶。 桃儿见他不接钱袋，就想把钱袋扔进水桶里。谁知用力过猛，“啪”的一声正中暗卫后脑勺。 暗卫浑身一僵，额头青筋直跳。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翻涌的怒意。 与此同时，绿竹轩内。 秦玉瑶正对着铜镜仔细查看自己额头上的淤青。那天被马蜂蛰，她又撞到了树上，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火冒三丈。 “母亲，您听说了吗？”秦玉瑶放下手中的铜镜，语气中充满不屑，“那个沈玉，居然让丫鬟在府里卖糖葫芦！真是有辱门风！” 西平郡主正在绣花，听闻此言，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她抬起头，脸色阴沉如水：“把人叫来！” 片刻后，沈玉施施然步入绿竹轩。 “母亲找我？”她柔声问道。 西平郡主放下手中的绣活，目光如刀般锐利：“你知道府里规矩，为何还让丫鬟做出这等有失体统的事？” 沈玉微微一笑：“母亲说得是。不过说起规矩，我倒想起一事。前几日我在花园吩咐丫鬟们的话，她们都充耳不闻。按府规，该当重责才是。” 西平郡主脸色骤变，指尖微微泛白。一旁的秦玉瑶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若母亲觉得麻烦，不如让儿媳亲自处置？”沈玉眉眼弯弯。 “这个沈玉，连长乐公主都敢得罪，果然不是好相与的。”西平郡主心中暗自思忖。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化，最终还是咬牙下令：“来人，按家规处置！” 那些不把沈玉话当回事的丫鬟婆子被拉了下去，她们脸上写满了惊慌。有几个想求饶，但在沈玉平静而冷淡的目光下，最终只能低下头去。 沈玉施施然起身，向西平郡主微微颔首：“既然事情已经处理妥当，那便告退了。” 桃儿紧随其后，步履轻快。 经过花园时，哀嚎声此起彼伏。板子落在身上的闷响声中夹杂着求饶声。 桃儿眼尖，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正在挨板子的婆子。她撇了撇嘴，眉头皱起：“这打的也太轻了，一点诚意都没有。” 说着，她大步上前，一把夺过行刑的婆子手中的板子。那婆子还没反应过来，桃儿的板子已经狠狠落下。 “啊！”凄厉的惨叫声划破长空，远处的鸟儿被惊得扑棱棱飞起。 沈玉揉了揉耳朵，静静地看着桃儿又补了四下。那婆子已是泪流满面，瘫软在地上，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再敢不把我家姑娘的话放在心上，下次就不是板子，是鞭子了！”桃儿将板子往地上一扔，发出“啪”的一声响。 众人噤若寒蝉。这位可是能一弹弓打落马蜂窝，一鞭子抽伤王妈妈的主。谁不知道桃儿护主心切，下手从来不知轻重。 沈玉瞥了眼身边的桃儿：“那婆子得罪你了？” “听见她在背后说姑娘不是东西。”桃儿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这些人仗着是老人，就不把新主子放在眼里。今天不给个教训，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沈玉失笑。这丫头，护主心切得紧。 另一边，醉月楼的茶摊上。 南安郡王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长案上摆着几碟点心，他却提不起半点兴致。萧煜见状，顺手丢来颗花生。 “呸！”南安郡王一口吐出，脸都皱成了包子，“这什么味道？馊了？” “好的花生留着自己吃。”萧煜笑得一脸促狭，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正说着，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跑来，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下来：“郡王爷，长春轩出事了！” “死人了？”南安郡王懒洋洋地问。 “那倒没有。”小厮擦了擦汗。 “那算什么事。”南安郡王摆摆手，又要躺下。 “走吧，去看看。”安国公府大少爷起身，拍了拍南安郡王的肩膀，“总比在这里晒太阳强。” 长春轩前已经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几人好不容易挤进去，顿时全傻了眼。 只见秦景远的画像高悬正中，两侧各挂着两幅画像。正是他们几个。不同的是，秦景远的画像玉树临风，气质如玉，而他们的画像却是灰蒙蒙一片，看起来就像蒙了层灰。 “这是什么意思？”北宁侯世子揉了揉眼睛。 “要不要躲出京城避避风头？”他缩了缩脖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掌柜的笑眯眯地走过来：“这是定国公府大少爷特意吩咐挂的，谁也不能动。” 萧煜眼珠一转：“为什么他是正常的，我们是灰的？这不公平。” “因为他是大哥呗。”南安郡王撇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凭什么？不就是早生几天？”萧煜不服气地嘟囔着。 “要不...把画涂黑？”北宁侯世子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南安郡王眼前一亮，立刻叫人取了笔墨。几人分工合作，把自己的画像涂得漆黑如墨。只有萧煜站在一旁，双手抱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不涂？”南安郡王挑眉看他。 “灰的起码还认得出来是我，涂黑了连我娘都认不出来了。”萧煜得意洋洋地说。 话音未落，就被北宁侯世子和安国公府大少爷架着胳膊拖了出去。他拼命挣扎，但两人力气太大，根本挣脱不开。 等他好不容易挣扎回来时，自己的画像已经一半黑一半灰，看起来格外滑稽。 “现在我们都是一家人了。”南安郡王拍着他的肩膀大笑。阳光下，几人的笑声回荡在街巷之间。 第五十章 月事 沉香轩的后院里。 药香缭绕的木桶中，秦景远已经泡了整整一个时辰。他的皮肤被药汤浸得通红，双眼微阖，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药汤的温度和药效的刺激让他的神思有些恍惚，连指尖都开始微微颤抖。 “可以起来了。”沈玉站在一旁。 秦景远勉强支撑着从木桶中起身，浑身湿漉漉的，药汁顺着他的身体缓缓滴落。他试图站稳，却在一阵凉风拂过时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小心！”暗卫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大少奶奶，大少爷他...”暗卫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担忧。 沈玉的目光在秦景远身上停留片刻：“无碍，这是正常反应。送他回枫居休息便是。” 桃儿站在一旁，看着暗卫搀扶着秦景远远去的身影，忍不住开口：“姑娘，这些日子姑爷泡完药浴都是自己走回去的，今日怎么...”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疑惑和担忧。 “药效发挥得越充分，体内的毒素清除得越快。”沈玉嘴角微微上扬，“这是好事。” “可是...”桃儿还想说什么，却被沈玉轻轻摆手打断。 “三日之后，他的体质会更强，就不会这样了。现在的虚弱只是暂时的。” 桃儿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真的能把人泡强壮吗？” 沈玉无奈地摇摇头，转身朝枫居走去。 回到屋内，她坐到书桌前，正要研墨。 “让奴婢来。”桃儿连忙上前，想要接过她手中的墨块。 “你去整理药材便是。”沈玉指了指角落的大箱子，“那些都是新到的，需要分门别类地收好。” 桃儿依言去整理，而沈玉则专注地写写画画，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了半个时辰。 待到前院时，李嬷嬷和玉环已经等候多时。沈玉替李嬷嬷按摩完，却突然觉得浑身不适，头晕目眩，眼前一阵发黑。 “姑娘！”桃儿眼尖地发现她身形不稳，赶紧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沈玉强撑着露出一抹笑容：“无事，可能是这些日子太累了。”她的声音有些虚弱，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李嬷嬷见状，心中顿时警醒，连忙吩咐道：“快扶大少奶奶回去休息，让厨房准备燕窝粥。”她的声音中满是关切。 回房的路上，沈玉心中疑惑。这副身子向来健康，为何会突然不适？莫非是这两日熬夜所致？还是...她摇了摇头，将那个念头暂时压下。 傍晚时分，秦景远醒来。经过一番休息，他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眼中重新有了神采。 “现在知道药浴的好处了？”沈玉坐在床边，看着他问道。 “确实比往常更为明显。”秦景远点头，活动了一下手臂。 沈玉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柔声问道：“不疼了？” “不疼。” “看来皮是真的厚了。”她一本正经地说，眼中却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秦景远无言以对。这个女人，一天不打趣他就浑身不自在。 夜幕降临，两人坐在屋顶赏星。深蓝的天幕上繁星点点，像是撒落的珍珠。 突然，沈玉捂住腹部，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她咬着下唇，试图压抑住痛楚。 “怎么了？”秦景远神色顿时紧张起来，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肚子疼...”沈玉蹙眉，声音细若蚊蚋。 不等她多说，秦景远已将她打横抱起，轻轻跃下屋顶。他的动作轻柔而稳健，生怕颠到了她。 “奴婢知道了！姑娘是...”屋顶上的桃儿突然恍然大悟，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住口！”沈玉慌忙喊道，原本苍白的脸颊突然绯红一片。她伸手推开秦景远，快步走进屋内。 站在门外的他眉头紧锁，想起白日里沈玉说的那些话，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担忧。 沈玉缩在床榻上，整个人都蜷成了一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她紧咬着下唇，试图用这种方式分散注意力，可腹部传来的阵阵绞痛依旧让她难以忍受。 她终于明白什么叫报应不爽。 前世的她看着闺蜜因为痛经满地打滚时，还曾经嘲笑过对方太过娇气。她那时只觉得这不过是每个女子都要经历的事情，哪里需要这般夸张。如今，她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姑娘，喝点热茶吧。”桃儿端着茶盏走近，语气里带着几分安抚，“来葵水是正常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沈玉接过茶盏，手都在微微发抖：“以前每次都这么疼吗？” “是啊。”桃儿理了理被褥的褶皱，轻声道，“每次都要疼上三天呢。” “三天？”沈玉的声音都变了调，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还要三天？”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这种痛苦简直比刀剑加身还要难熬。 “今天不算。”桃儿补充道，随即又觉得这话不该说，看着自家姑娘愈发苍白的脸色，连忙转移话题，“要不要垫个热水袋？” 沈玉绝望地把脸埋进了枕头里：“给我找根结实的绳子来，我想死。”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委屈。 “姑娘要寻短见，用白绫比较合适。”桃儿一本正经地建议，眼角却带着笑意。 沈玉抬起头，目光幽怨地看着她：“你就不怕我真的去寻死？”她扶着腰坐起来，又是一阵锥心的疼痛袭来，让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姑娘以前说过，”桃儿掩着嘴笑，“这种时候连举起绳子的力气都没有。” 窗外，秦景远站在院中，将这番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眉头紧皱，心中不是滋味。 “大少爷，”暗卫低声提醒，“院子里的丫鬟都在看着，都以为是您惹恼了大少奶奶。” 秦景远转头，正好对上几个丫鬟躲闪的目光。他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些丫鬟顿时作鸟兽散。 屋内，桃儿突然笑出了声。 “我都疼成这样了，你还笑！”沈玉没好气地说，手指绞着被角，试图分散注意力。 “奴婢想起姑娘第一次来葵水时的事了。”桃儿笑得直抹眼泪，“那可真是......” “说来听听。”沈玉来了兴致，暂时忘记了腹部的疼痛。她往床头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那时候姑娘在玉华山上与大少爷放风筝，天气特别好，风也正合适。”桃儿坐在床边，眼中带着笑意，“大少爷不小心撞了姑娘一下。” “然后呢？”沈玉追问道。 “结果没多久姑娘就觉得肚子疼，还以为是被大少爷撞出了内伤。”桃儿继续道，“那时候姑娘才十三岁，也不懂这些事。” “姑娘怕侯爷责罚大少爷，偷偷让我去抓了止血的药。”桃儿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还写了遗书，上面写着要求侯爷每月初一十五打大少爷一顿。” 沈玉听得目瞪口呆。她完全想象不到，自己竟然还做过这么荒唐的事。 “最后还是夫人发现不对，问出了实情。”桃儿道，“可惜侯爷已经把大少爷打了一顿，打得可惨了。听说大少爷半个月都没能好好坐着。” 沈玉扶额，这都什么事啊。她看了眼窗外，恰好看到秦景远的身影一闪而过。 “姑娘，要笔墨吗？”桃儿见她望着窗外发呆，轻声问道。 “拿来。”沈玉说着，又叮嘱道，“若是姑爷问起，不要提葵水的事。”她可不想让秦景远知道这种事。 “知道了。”桃儿应下。 第五十一章 病情 桃儿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裙摆沾了些许水渍。她向秦景远福了福身，声音轻柔：“姑爷，姑娘让我来取笔墨纸砚。” 秦景远放下手中的书卷，：“她现在怎么样？” “还在疼着呢。”桃儿拿起砚台，眼中带着心疼，“姑娘虽然醒了，可脸色还是很差。” 秦景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怎么还没好？” “这是老毛病了，姑爷别太担心。”桃儿看出他的焦虑，忙出言安慰，“姑娘每次都能熬过去的。” “老毛病？”秦景远的心猛地揪紧，声音不自觉提高，“你说她经常这样？” 桃儿被他突然提高的声调吓了一跳，手中的砚台险些掉落：“是、是啊，每月都要这样疼上几天。有时候还要在床上躺着，动都动不了。” 秦景远的心一沉，：“到底是什么病？为什么我从未听她提起过？” “这个......”桃儿为难地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姑娘吩咐过，不让说。” 秦景远猛地转身，：“连我也不能告诉？” “姑娘特意叮嘱，说谁都不能说，尤其是不能告诉姑爷您......” 秦景远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抬手重重地拍在窗框上：“她是觉得我知道她有病，就会休了她？” 站在一旁的暗卫和桃儿面面相觑。 桃儿挠了挠头，心想姑爷是不是最近太忙，把姑娘求休书的事都忘了。毕竟前些日子，姑娘可是亲自递了休书，只是姑爷没有答应。 她正想开口提醒，暗卫却抢先道：“大少奶奶病了这么久，找太医来看看才是要紧。” “你别劝我违背姑娘的话。”桃儿瞪了暗卫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再说了，看太医也没用。侯爷进京那会儿就找过太医，可吃了药也不见好。” 听到这里，秦景远的心又揪得更紧了。 桃儿托着下巴，一脸困惑：“奇怪的是，太医说姑娘嫁人后就能好，可姑娘都嫁给姑爷了，怎么还是这样？” 秦景远神情复杂。连她得的是什么病都不知道，又如何能治？ “大少爷又不是大夫......”暗卫小声嘀咕。 秦景远揉了揉眉心，强压下心中的烦躁：“那太医叫什么名字？” “这个奴婢不知道。”桃儿摇头，“姑娘还等着用笔墨，奴婢先回去了。” 看着桃儿离去的背影，秦景远对暗卫吩咐道：“去查查是哪位太医，问清楚她到底得的什么病。” 暗卫领命而去，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雨声中。 沈玉正躺在床上，帐幔轻垂。 看到桃儿回来，她轻声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姑爷一直问姑娘的病。”桃儿放下笔墨，骄傲地扬起小脸，“不过奴婢没说那两个字。” 他拿起一本书，却发现字都在眼前打转。干脆起身去了沈玉房里。推门进去，就看到她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看着她这副模样，秦景远心疼得厉害，可想到她特意叮嘱不让告诉自己，又觉得郁闷。 他故作淡定地坐下看书，眼角余光却不住地往床上瞟。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大哥，”沈玉忽然开口，声音虽虚弱却带着几分调侃，“你书能不能别倒着拿？” 秦景远一愣，耳根泛红，连忙把书翻过来。结果书还是倒的。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你故意的！”他恼羞成怒，声音却不自觉放得很轻。 沈玉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我又看不清你拿的什么书，你自己心虚罢了。” 秦景远语塞，没好气道：“没见过生病还这么多话的。” “我是不会告诉你我得了什么病的。”沈玉笑道，“你还是去写你的藏头诗吧，可别到时候又让我背锅。” “你......”秦景远扶额，“就不能好好说话？” “我起不来啊。”沈玉一脸无辜地眨眨眼。 看她还有心思打趣，秦景远稍稍放心，拿着书走了。 沈玉叹了口气，忍着疼痛起身去了屏风后。等她躺回床上时，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桃儿端着药进来：“姑娘，药好了。” 沈玉歪在床头，嘴里苦得像是含了一整片苦胆。药汁的味道在舌尖盘旋，连带着胃里都泛起一阵阵不适。她下意识地揉了揉小腹，那里还隐隐作痛。 她随手抓过茶杯，一口气灌下大半杯茶水。温热的茶水总算冲淡了些许药味，但那股挥之不去的苦涩仍萦绕在口中。这位大夫开的药，实在是太过折磨人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桃儿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裙摆被跑动带起的风扬起又落下，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小篮子，面颊微红，呼吸急促。 “姑娘！”桃儿举起手中的篮子，眼睛亮晶晶的，“我给您带了点心来，吃点甜的压压苦味。” 沈玉勉强支起身子，目光落在那个小篮子上。篮子上还系着一条精致的红绸带，显然不是寻常下人用的东西。她蹙眉问道：“这时辰街上早该宵禁了，你从哪弄来的？” 桃儿眨了眨眼睛，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去大厨房抢的。”说着，还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仿佛在炫耀什么了不起的战利品。 沈玉无奈地扶额，这丫头还真是改不了那土匪的性子。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好不容易买来的猪大肠都被秦玉瑶那个蛮横的女人抢了去，现在让丫鬟抢个蜜饯，倒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给我一颗。”她伸出手。 桃儿立刻凑近，仔细挑选了一颗最大最圆的蜜饯递了过去。沈玉将蜜饯放入口中，甜香瞬间在口腔中化开，方才的苦涩顿时消散了不少。她舒服地眯了眯眼，总算找回了些许愉悦的感觉。 与此同时，秦府另一处院落里，秦玉瑶的脸色却黑得能滴出墨来。她急匆匆地推开西平郡主院子的门，裙摆带起一阵风，差点撞倒门边的花瓶。 “娘！”她气呼呼地冲进屋内，“那个土匪婆子的丫鬟，居然敢抢我的蜜饯！这府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西平郡主正在品茶，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茶杯里的水面泛起细微的涟漪，映着烛光闪烁。 站在一旁的顾妈妈见状，立即添油加醋道：“郡主，这事可不好办啊。大少奶奶本就是土匪出身，带出来的丫鬟自然也是一样的性子。这抢东西怕是要成为常态了。” “可不是嘛！”秦玉瑶越发委屈，眼圈都红了，“娘，你看连顾妈妈都说......” “由她们去。”西平郡主忽然开口，打断了秦玉瑶的话。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听不出喜怒。 “娘！”秦玉瑶一脸不可置信。 西平郡主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是什么东西都适合往嘴里送的。” 秦玉瑶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她脸上的委屈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 第五十二章 方子 沈玉突然打了个喷嚏，手中剩下的半颗蜜饯掉在了地上。她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姑娘，是不是着凉了？”桃儿连忙去关窗户，“这夜风确实有点凉。” “大概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沈玉淡淡地说道，目光落在地上的蜜饯上，若有所思，“桃儿，以后吃东西之前，要先让我尝尝。” “啊？”桃儿一脸惊讶，随即露出心虚的表情，“姑娘怎么知道我偷吃了？” “......” “就吃了一颗嘛。”桃儿吐了吐舌头。 沈玉叹了口气：“这府里的水有多深你不知道。万一哪天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我可救不回你。” 桃儿听罢，脸色瞬间煞白：“姑娘的意思是...有人会在蜜饯里下毒？”她惊恐地看着手中的篮子，仿佛那里面装的是什么洪水猛兽。 “防人之心不可无。”沈玉轻声说道，目光深远。 桃儿连忙放下篮子，想要转移话题：“姑娘的肚子还疼吗？” 沈玉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小腹，疼痛感比方才确实减轻了些。但她知道，这病根可没那么容易除掉：“这病得调养半年才能好。” “啊？这么久？”桃儿瞪大眼睛，一脸怀疑，“我看街上那些大夫看病，三两天就能好，姑娘你是不是...医术不太行？” 沈玉：“....” 她引以为傲的医术竟在丫鬟面前被质疑了。沈玉扶着额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与此同时，秦府的另一处院落里，一名身着黑衣的暗卫正站在顾太医的书房中。烛光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大少爷让我来问问大少奶奶的病情。”暗卫低声说道。 顾太医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眼神闪烁：“这个......”他支支吾吾半天，最后从书架上取出一个布包递了过去，“劳烦转交给大少爷。” 当秦景远在自己的书房打开布包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真的是顾太医给的？”他再次确认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暗卫站在一旁，目光专注地盯着房梁，仿佛那里藏着什么稀世珍宝。“是，顾太医特意问了少爷和少奶奶可有圆......” “够了。”秦景远抬手打断，眉间一道深痕。 暗卫赶忙解释：“属下也是为了大少奶奶的病情，才如实相告。顾太医说，这方子......”说到这儿，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秦景远低头翻看手中的“药方”，每一页都让他的脸色变换不定。这那里是什么药方，分明是一本精制的春宫图谱，还配有详细的注解。 “你先下去吧。”他揉了揉眉心，示意暗卫退下。 待房门关上，秦景远才仔细端详起那本书来。烛光下，那些娟秀的字迹清晰可见，每一笔一划都像是在他心上轻轻划过。他的耳根渐渐发烫，连指尖都微微颤抖。 “荒唐。”他低语一声，却依然一页页往下看。每翻一页，呼吸就重一分，到最后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匆匆饮了一盏凉茶，他将书揣入怀中，朝内院走去。夜风吹起他的衣袂，带着几分凉意，却浇不灭他内心的燥热。 内屋中，沈玉正靠在迎枕上，手里抱着暖炉。烛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更显得楚楚可怜。 “姑娘，这暖炉可还管用？”桃儿在一旁轻声问道，眼中满是关切。 “聊胜于无。”沈玉揉了揉小腹，眉头微蹙，“总比什么都不做强些。” 桃儿撇了撇嘴：“都怪姑爷，若是他会些医术，也不至于让姑娘受这罪。” “是啊，”沈玉叹了口气，“长得那么好看做什么！还不如多读些医书。” 桃儿一脸茫然：“姑娘，我是说姑爷不会医术，怎么又说到相貌上去了？” “你不懂。”沈玉摆摆手，目光飘向窗外。若是个相貌平平的男子，她也不至于整日胡思乱想，弄得心神不宁。 正说着，秦景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站在那里，月光从窗外照进来，为他勾勒出一道清冷的轮廓。 “我去沐浴，随后便来为你治病。”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完就转身离去。 沈玉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她认识秦景远这么久，从未听说过他会医术，怎么突然说要给她治病？ “姑娘，”桃儿凑近低语，“姑爷该不会还在记恨您之前挑丫鬟的事吧？治个病还要先去沐浴，怎么听着就不对劲？” “应该不会这么小气。”沈玉摇头，心里却也犯起了嘀咕。这位少爷向来稳重，今日的举动着实反常。 不多时，秦景远回来了。他换了一身青色长衫，发丝还带着些许水气。一进门就吩咐道：“桃儿，你退下。” “姑爷不是要给姑娘治病吗？”桃儿不愿离开，“我得在旁边伺候着才是。” 秦景远眸色一沉：“退下。” 桃儿求助地看向沈玉。 “去吧，夜深了，你也该休息了。”沈玉挥了挥手。虽然不知道秦景远要做什么，但她相信这位少爷不会害她。 等桃儿离开，沈玉挑眉看向秦景远：“你什么时候学会医术了？莫不是这几日偷偷去跟顾太医学了？” “找太医开的方子。”秦景远在床边坐下，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淡淡香气。 “给我看看。”沈玉伸出手，“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神奇的方子。” 秦景远犹豫片刻，还是将怀中的书递了过去。 沈玉打开一看，顿时面红耳赤。她又抬头看向秦景远，发现他已经开始解衣带，差点没气晕过去。 “哪个庸医开的方子！”她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冲去太医院找顾太医算账。 秦景远一本正经道：“顾太医医术很好。” “那他干脆给我开砒霜得了！”沈玉怒道，“连病因都没问清楚就开这种方子，他是怎么当上太医的？” 秦景远一脸困惑：“这方子不好？” “我是来月事才肚子疼！”沈玉几乎是吼出来的，随即又压低声音，“又不是什么难言之隐，他问都不问一声就......” 秦景远僵在原地，仿佛被雷劈中一般。过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去关窗户。”说完就逃也似地离开了。 沈玉看着手中的春宫图，本想扔出去，忽然眼睛一亮。这不是个绝佳的调戏机会吗？平日里这位少爷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今日总算抓到他的把柄了。 她调整了下姿势，摆出一副认真研究的模样。等秦景远再回来时，就见她正津津有味地看着那本书。 “来，”她笑眯眯地说，“我们一起研究下这药方。既然是太医开的，想必大有深意。” 秦景远脸都红了：“你能不能矜持些？” “好啊，”沈玉正了正神色，“那我们就矜持地研究药方。你看这幅图，姿势摆得颇有讲究......” 秦景远望着她手中的书，只觉得自己挖了个天大的坑。他转身就要走，却被沈玉一把拉住衣袖。 “别走啊，”她眨着眼睛，“你看这里写着"益气养神"，多好的药方。” 秦景远深吸一口气：“夜深了，你该休息了。” “这不是正要休息吗？”沈玉一脸无辜，“你看这里还有按摩手法，说是可以缓解疲劳......” 秦景远伸手就要去夺那本书，沈玉却灵巧地躲开了。两人一追一避，在床榻间纠缠，房间里充满了压抑的喘息声。 “给我！”秦景远终于抓住了书的一角。 “不给！”沈玉死死抱住另一边，“这可是太医开的方子，岂能随意丢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