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我在大清搞工业革命》 第四十二章 开业的第一笔生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的年轻人正缓步走下楼梯。他的面容英俊得近乎完美,眉宇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每一步都仿佛带着某种特殊的韵律,让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这就是传说中的陈逸风? 岳桂生和张大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背,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陈逸风的目光冷冷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岳桂生和张大身上。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转身对着大厅中的众人拱手行礼。 “诸位,在下就是陈逸风,一个海外归来的二鬼子,一个想要当西学宗师的狂徒。”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转身指向远处的海港,那里停泊着数艘高大的英法商船:“诸位请看,那些洋人的商船垄断了我们七成的生意,压榨着我们的利润。可从今天起,这一切都将改变!”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会把更多的洋商请来望海,让他们为我们的货物竞价!让我们的商品卖个好价钱!” 咣当一声,不知是谁失手打翻了茶碗。所有人都被这番豪言壮语震撼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绸缎长袍的中年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面色阴沉,双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陈先生,你这话未免太狂妄了些。那些洋人岂是你说请就能请来的?” “呵,这位想必就是英商马克维的代理人吧?”陈逸风转过身,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怎么,怕我动摇了你们的垄断地位?” 中年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 “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打压本地商人,控制货物价格。”陈逸风冷冷地说,“但这种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 “狂妄!”中年人怒喝一声,“你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个...” “住口!”梁镳厉声喝止,“今天是我们开业大吉的日子,还请诸位给几分薄面。” 中年人冷哼一声,转身挤出人群离去。但谁都看得出,这件事恐怕不会就此结束。 陈逸风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他拍了拍手,示意伙计们开始上茶点。 陈逸风整了整衣襟,“诸位,”陈逸风走到主位,目光扫过在座各位,“与其被洋人牵着鼻子走,不如咱们自己闯出一条路来。” 这话一出,立刻在会客厅内激起一阵骚动。坐在角落的赵掌柜忍不住捋着山羊胡子开口:“一块银元一公斤的猪鬃,运到欧洲能卖出四倍利润。这等暴利,谁不想分一杯羹?可惜......” “可惜什么?”陈逸风看向他。 赵掌柜叹了口气:“可惜洋人把持着码头,咱们的货根本运不出去啊。” “是啊,”王记的掌柜也开口附和,“去年我家就吃了大亏。三万公斤猪鬃,愣是被洋行压到了八成价。” 会客厅里响起一阵附和声,有人愤愤不平,有人唉声叹气。 坐在陈逸风左手边的岳桂生突然冷笑一声:“狂妄!这望海可是大清的地界,没有同知大人和协台大人的首肯,你拿什么引进新洋商?” 他身旁的张大也跟着冷哼,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钢镖,目光阴冷地扫视着在座的商人。 陈逸风对这等威胁视若无睹,转头问道:“梁掌柜,吉时还有多久?” 梁镳掏出怀表看了看:“再有一刻钟。” 这时,坐在后排的王姓商人站起身,搓着手道:“陈先生,我这有七千公斤猪鬃...只是...” “需要现银是吧?”陈逸风微微一笑,“来人!七千大洋!” 话音刚落,两名大汉托着红木漆盘走进会客厅。盘上整整齐齐码着七十卷南洋龙元,每卷一百枚,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商人们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七千公斤猪鬃,当场就能换取七千银元,这种痛快生意谁不想做? “我这有一万二千公斤!” “我家存了两万公斤!” “三万公斤,全部现银交易!” 越来越多的商人站了出来,生怕慢人一步。梁镳额头渗出冷汗,拉着陈逸风的袖子低声道:“先生,这可不行啊!咱们银库里就剩四十万鹰洋了...” 话音未落,一个洪亮的声音响彻会客厅:“三十万公斤猪鬃,现银交易!”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牛掌柜站了起来。这位望海首屈一指的大商人一开口,顿时又引来一阵轰动。 望海码头喧嚣热闹,淮河与渤海在此交汇,数不清的商船在港口停靠,装卸的货物堆积如山。码头边的老茶棚里,臭黑子正趴在一张磨得发亮的老木桌上,眼角还带着青紫,嘴里不停地哀嚎着。 “张爷这次下手是真狠啊,十几年的交情说断就断......”他摸了摸肿胀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几个徒弟围在身边忙前忙后,有端茶倒水的,有捏肩捶背的,还有打着扇子的。 “师父,这是刚泡好的西湖龙井,您尝尝。”一个长相机灵的徒弟捧着精致的茶盏凑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递到臭黑子面前。 臭黑子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目光透过破旧的窗棂,落在河面上正在卸货的三艘漕船上。他眯起眼睛,嘴角泛起一丝阴冷的笑意:“去,告诉他们,今天的落地费每船加三钱银子。” “师父,这......” “怎么?心软了?”臭黑子冷哼一声,“别忘了昨天张爷是怎么对我们的!现在是我们翻身的时候了。” 几个徒弟对视一眼,随即摩拳擦掌地冲向码头。不多时,船上传来一阵不满的抱怨声,但最终还是乖乖地交了钱。这就是码头的规矩,谁也不敢不认。 正当臭黑子得意洋洋地数着银子时,茶棚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他抬头望去,顿时愣住了。 只见两道倩影从一艘豪华客船上缓步走下。走在前面的是个妙龄女子,一身淡青色绣花旗袍,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气质;后面跟着的是个贵妇人,穿着考究的丝绸衣裙,气质典雅端庄。 码头上的男人们纷纷侧目,目光中带着惊艳和痴迷。就连那些粗鲁的苦力也不由自主地往后躲闪,生怕玷污了这两位仙子般的人物。 几个混混蠢蠢欲动,但看到跟在后面的四名彪形大汉后,立刻缩了回去。那四人虽然衣着普通,但站姿挺拔,眼神凌厉,身上散发出的杀气绝非普通镖师可比。 臭黑子眼中精光一闪,猜测着两位姑娘应是江南富家小姐,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容:“有意思,真有意思......” “要是把她们献给张爷和岳爷......”臭黑子暗自盘算着,“这两位爷可是一直想在江南打开局面,有了这两位千金小姐做筹码,起码能多拿两个码头的地盘。” 他轻轻打了个手势,几个心腹立刻会意,悄无声息地分散开来。 第四十三章 凤女和瑜音被绑架 那两位女子正是凤女和富察瑜音,因想早日见到陈逸风,特意让船只加速先行。谁知凤女却晕船得厉害,此时脸色发白,步伐也有些不稳。 “瑜音姐,我有点晕船,咱们去茶馆歇歇吧。”凤女扶着额头,声音虚弱地说道。 孙忠义眉头一皱,连忙上前阻拦:“小姐,这地方不太安全,还是赶紧进城吧。” 茶馆的伙计早已热情地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几位贵客里面请,我们这有雅间,干净整洁,保准让小姐休息得舒服。” 孙忠义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这茶棚处在码头的一个视线死角,周围杂货堆积,形成天然的包围圈,一旦有什么意外,很难及时发现和救援。 正要开口拒绝,却见凤女已经扶着一旁的树干干呕起来,脸色更加苍白了。 瑜音顿时不悦地瞪了孙忠义一眼:“你是怎么伺候的?小姐都晕成这样了还不让歇息?” 其他三名护卫也面露难色。作为护卫,他们当然知道这地方不安全,但看小姐这副模样,似乎也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无奈之下,众人只得跟着伙计进了茶馆。 伙计热情地带他们穿过狭窄的过道,来到后面一间略显整洁的雅间。凤女虚弱地坐下,瑜音连忙给她倒了杯茶。 孙忠义让其他三名护卫分别守在门外、窗外和过道上,自己则站在雅间门口,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茶馆里的客人看似稀稀落落,但总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特别是那几桌大汗淋漓的苦力,手上的茶盏都没动过,眼神却不时地往这边瞟。 孙忠义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知道望海码头盘根错节,各方势力盘踞其中,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危险。他只能暗暗调整呼吸,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 臭黑子坐在外间,透过竹帘的缝隙打量着雅间里的情况。他看到孙忠义那严阵以待的样子,不禁冷笑一声。 “好一个江南富家的护卫,不过......”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盏,“今天这局,你们怕是破不开了。” 他对身边的心腹低声吩咐:“去把消息送给张爷和岳爷,就说我臭黑子有一份大礼要献上。” 心腹领命而去,臭黑子又看了眼雅间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在这望海码头上,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雅间内,凤女喝了几口茶,脸色稍微好转了一些。瑜音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孙忠义瞬间绷紧了神经,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喊打喊杀,似乎是发生了械斗。但经验告诉他,这很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 果然,没过多久,守在过道上的护卫急匆匆地跑来:“不好了,外面打起来了,好像是两伙人为了抢地盘,已经死了好几个人!” 瑜音顿时慌了:“这......这可怎么办?” 凤女强撑着站起来:“我们赶紧走吧。” 孙忠义开门进朝她们摇了摇头:“现在出去更危险,我怀疑这是有人故意设的局。” 就在这时,茶馆里突然传来一阵刺鼻的烟味,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不好!”孙忠义脸色大变,“有人放烟!” 可已经来不及了。烟雾迅速弥漫开来,所有人都感到头晕目眩,呼吸困难。孙忠义艰难地拔出佩刀,想要护住凤女和瑜音,却发现四肢已经不听使唤。 在意识模糊之前,他看到臭黑子得意的笑容身后带着一群地痞闯了进来。 “来者何人!”孙忠义嘶哑的吼声撕裂夜空,手中锋利的短刀毫不犹豫地划开了自己的胸口。鲜血顺着刀锋蜿蜒而下,温热的疼痛让他混沌的意识稍稍清明。 暮色中,二十多个地痞混混手持明晃晃的兵器,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的身后,一个瘦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尖利的嗓音划破夜色:“抓住那两个娘们,男的全给我沉河!” 孙忠义意识瞬间恢复,立马拉着战战巍巍的凤女和瑜音从窗户跳出去,守在窗外的护卫立马带着三人上了马车。臭黑子带着人紧跟其后。 “老王,你先带小姐走!”护卫李三虎厉声对着车夫喝道,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我们来挡住这帮狗杂种!” 四把钢刀同时出鞘,寒光凛冽。刀锋上映照着他们狰狞的面容,杀气在夜色中弥漫开来。 混混们挥舞着斧头匕首蜂拥而上。然而这些市井地痞哪里见过这等亡命之徒?这些百战老兵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每一击都直取要害。 刀光闪过,喉管绽开;利刃挥舞,心脉断绝。短短片刻,六名混混已经倒在血泊中。 臭黑子见状,骑着马带着几个人从小路绕过去。到一片玉米地旁,他和众人搬来一块大石头放在路中间。不一会,凤女的马车由于速度太快来不及停下,马儿虽跨过石头,车轮却卡住,随即翻覆在地,瑜音和凤女狼狈地摔落在地上。 恍惚之间,凤女只觉天旋地转。 浓重的血腥味不断冲击着她的鼻腔,混合着泥土和玉米秆的气息,让她胃里一阵翻涌。四周玉米地里影影绰绰,每一道晃动的影子都仿佛是索命的恶鬼,每一阵微风吹过,玉米叶的沙沙声都像是死神的低语。 她颤抖着握紧手中的短刀,刀柄上早已沾满了汗水。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发软,连最基本的站立都变得艰难。 “该死的迷药...”诸瑜靠在她身边,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她那张往日红润的脸此刻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滑落。 凤女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连开口都变得困难。药性正在一点点侵蚀她的意识,连眼前的景象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杀...杀了我六个兄弟...”臭黑子站在远处阴影里,声音里带着刻骨的仇恨。月光下,他那张满是疤痕的脸显得格外可怖,“两个贱人,我要让你们生不如死!” 好在孙忠义等四人及时赶到,没让臭黑子得逞。岂料,臭黑子的手下又带着一帮人赶过来。 几人搀扶着两位小姐,纷纷朝天空放了信号,朝着望海城的方向狂奔。夜色中,他们的身影逐渐与黑暗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明月商行内,一场看似平常的商业较量却暗流涌动。 牛掌柜等人将资金需求一口气拉到七十万两,远远超过了洋行的储备。他们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笑容,眼底却闪烁着不易察觉的算计。 陈逸风正准备应对,突然心口传来一阵剧痛。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先生!”孟明蛇眼疾手快地扶住摇摇欲坠的陈逸风,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陈逸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强撑着说道:“无妨,只是被诸位的大手笔惊到了。”他缓缓转向牛掌柜,拱手道:“诸位是要试探我的本钱啊。实不相瞒,现银我只准备了四十万,不过诸位要做多大生意我都接着。给我两个时辰,我保证结清所有款项。” 梁镳见时机成熟,适时开口:“吉时已到,请先生剪彩。不如我们先去沿海楼喝几杯,下午再谈这些俗务?” 岳举人和张大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拖延?今天就让你颜面扫地! 第四十四章 岳桂生找人去商行闹事 就在陈逸风准备剪彩时,一名护卫神色慌张地跑来,在他耳边低语:“军师,西面发现咱们的紧急焰火!” 话音未落,西边天空又接连亮起三串焰火,在灰蒙蒙的天空中格外醒目。 陈逸风心头一紧。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有焰火示警?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所有的细节在他脑海中快速串联。 他看了孟明蛇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带着一队人马向西面追去。 玉米地里,孙忠义一手按着腹部的伤口,鲜血正顺着指缝不断渗出。 “贱种!”他狠狠啐了一口,“有种放下刀,跟爷爷我单挑!” 臭黑子阴森地笑了,露出一口黄牙:“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单挑我肯定不是你对手?” 孙忠义,转头对着身后的两个护卫低声道:“一会儿我引开他们,你们带着小姐先走。” “孙大哥...”凤女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瑜音死死拽住。 “别动...”瑜音虚弱地说道,“我们现在只会拖累他...” 玉米地里的风越来越大,吹得叶子哗哗作响。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狗吠,但却没有人来查看这边的动静。 孙忠义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刀。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但至少要为两位小姐争取一线生机。 “兄弟们!”臭黑子一声令下,“活的!给我活的抓住她们!” 十几个地痞流氓举着刀向这边包抄过来。 孙忠义一声大喝,如同困兽般冲进了包围圈。他的动作已经不如之前灵活,但每一刀都拼尽全力。 “当!” “铛!” 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虽然行动迟缓,但孙忠义的经验和技巧依然让这群乌合之众吃尽了苦头。 短短几个呼吸间,又有两名地痞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中。 但药性发作得越来越猛,孙忠义的动作也越来越慢。一个不慎,他被人砍中了后背。 “啊!” 鲜血飞溅,孙忠义踉跄着退了几步。 “孙大哥!”凤女声嘶力竭地喊道。 瑜音死死抱住她:“别去!你去了只会害了他!” 当孙忠义重新冲出玉米地时,眼前的一幕让他心如刀割。 三名忠心耿耿的亲兵已经倒在地上,他们用最后的力气护住了两位小姐。但现在,就连这几个好兄弟也倒下了。 凤女和瑜音瘫软在地上,眼神涣散。药性已经完全发作,她们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 “小姐!醒醒!”孙忠义跪倒在地,拼命摇晃着她们。但他自己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手臂越来越沉重。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几道人影从玉米地中窜出。他想要举刀,却发现连握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终于倒下了!”臭黑子狰狞地大笑着,带着剩下的十几名手下围拢过来。他们的眼中闪烁着令人作呕的光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的码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数十艘漕船突然发狂般冲向岸边,船上的火把照亮了整个夜空。 “找!给我找!”瑾周信的怒吼声响彻天际,“一定要找到小姐!” 上百名持刀壮汉如潮水般涌上码头,他们分成几路,向四周搜索。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大半个码头。 臭黑子的笑容凝固了。他看着远处不断靠近的火光,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废物!”他一脚踢翻了身边的手下,“不是说已经搞定了码头那边吗?” “老...老大,我们...”那人还没说完,就被一刀砍翻在地。 “撤!快撤!”臭黑子狠狠啐了一口,带着剩下的人向玉米地深处逃去。 孙忠义眼前一黑,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最后的意识中,他似乎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瑾周信带着人终于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惨烈的画面。 被砍倒的玉米,遍地的血迹,昏迷的两位小姐,以及为了保护她们而身受重伤的孙忠义和三名亲兵。 “给我追!”瑾周信怒吼着,“一个都不许放过!” 数十名壮汉举着火把冲进玉米地,向着臭黑子逃走的方向追去。 而另一些人则小心翼翼地把凤女等人抬上担架,快速向码头方向转移。 此刻,商行门口。南北两个方向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声。街道上,披麻戴孝的人群涌动,纸钱在空中飘舞。 “还我儿子命来!”“血债血偿!”“明月商行就是杀人凶手!”此起彼伏的哭声和谩骂声让整个街道陷入混乱。 陈逸风早有预料会有人闹事,但真到眼前这般场面,还是气得两眼发黑。他死死攥住腰间的玉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列阵!护住先生!”瑾周信一声令下,护卫们迅速结成盾阵。 石块劈里啪啦地砸了过来,击打在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开业仪式彻底乱了套,街上的百姓纷纷避让,哭声谩骂声此起彼伏。 岳举人和张大见时机成熟,立即破口大骂:“好啊陈逸风!原来是你烧了我的粮仓!这是要断我望海百姓的活路啊!” “我那可怜的徒弟就是死在你手里,今天不给个交代,望海几万百姓不会放过你!”张大转身对着围观的商人高喊,“父老乡亲们快看啊,这外乡人一来就杀人放火,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混乱中,有人开始起哄,有人默默退开,更多的人驻足观望。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陈逸风站在盾阵后,静静地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他原本充血的面孔渐渐恢复了平静,眼底的怒火却越发炽烈。 “就这点伎俩,也敢在我面前卖弄?”他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 突然,他暴喝一声:“一群卑贱爬虫,也配与我为敌?” 这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震得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街道上的喧嚣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到他身上。 “来人!请两位贵客坐下!”陈逸风冷冷地下令。 “陈、陈逸风,你、你这个二鬼子,还不赶快投案自首......”岳桂生结结巴巴地喊出半句话,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话音未落,一记耳光便重重地抽在他脸上。岳桂生的半边脸顿时高高肿起,嘴角渗出血丝,几颗牙齿摇摇欲坠。 一旁的张大见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再不敢吭声。 陈逸风整了整袖口,目光冰冷地扫视着在场的商人:“前天在沿海楼密会,昨天又去四海货站商议,以为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压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怒意:“就这点手段,也配对付我?”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声浪一波接一波,震得整个望海城的空气都在颤抖。 “完了完了,这次闹得比上回还大......”一个商人瘫坐在地上,面如土色。 第四十五章 钱鹏想浑水摸鱼 黑压压的人群从远处涌来,少说也有八九千人。各种煽动性的谣言在人群中如野火般蔓延: “二鬼子要害死咱们!” “那照相机是摄人魂魄的邪器!” “工业区要吃童男童女!” 陈逸风眯起眼睛,目光阴冷地看向岳桂生。后者心虚地别过脸,但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狠戾。 洋行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有人想往后门逃,有人手足无措地原地转圈,还有人抱着头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啪!” 一声清脆的枪响,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陈逸风站在一张太师椅上,手中的左轮冒着青烟:“外面都是红了眼的暴民,你们这是要去送死?” 话音未落,后堂突然冲出大批护卫,手持钢刀长矛,甚至还有数十支洋枪。整齐的脚步声在地板上踏出震慑人心的节奏。 商人们彻底傻了眼。谁能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洋行掌柜,竟然暗中培养了这么一支私兵? “诸位放心。”陈逸风从容地跳下太师椅,“我自会护送大家去海港避难。” 就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望海协台钱鹏带着一队人马赶到了现场。 “好啊!”钱鹏的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私蓄兵甲,这是要造反?来人,给我拿下!” 岳桂生和张大见状如同看到救星,连滚带爬地往外冲:“钱大人救命啊!” 陈逸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钱协台,洋行内有四十万两现银,还请您在外守着便是。” 四十万两白银堆在眼前,银光闪烁,映得整个房间一片雪亮。银锭码放得整整齐齐,堆积如山,散发着令人心醉的光芒。 钱鹏站在那里,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几下。作为望海地面上的武官协台,他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抽大烟、玩戏子,但这点消遣远远填不满他内心的贪欲。此刻看着眼前这座银山,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比同知沈明泰先到一步,这是天意啊。”他暗自窃喜,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原本只盼着能捞个一二十万,没想到竟遇到如此大的肥肉。岳桂生送来的一万银子和两个戏子确实不错,但对于日渐膨胀的胃口来说,这点东西根本不够塞牙缝。 钱鹏踱着步子,皮靴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二鬼子陈逸风,怕是靠着洋人发了大财。今天乘着暴民闹事,先劫了他的银子,大不了再推到暴民头上。” 想到这里,他的心跳不由得加快。四十万两啊,就算只拿一半,也够他挥霍好几年了。一想到以后可以天天泡在烟馆里,搂着漂亮的戏子,他就忍不住搓了搓手。 街上的暴民越聚越多,叫骂声此起彼伏。钱鹏冷眼旁观,等待最佳时机。他知道,越是混乱,越容易浑水摸鱼。 终于,他等到了那一刻。 “给我冲!”钱鹏一声令下,声音中带着难掩的兴奋。 三百名绿营兵分成两队,从南北两个方向向明月商行发起冲锋。士兵们举着长矛,挥舞着大刀,呐喊声震天动地。街道两旁的店铺纷纷关门闭户,原本看热闹的百姓也都躲得无影无踪。 矛尖如林,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刀光映照着士兵们狰狞的面孔,气势汹汹。钱鹏骑在马上,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神清气爽。他已经在想,等下要怎么分配这笔横财了。 可就在这时,一声暴喝从明月商行传出,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火枪队,准备迎敌!” 这一嗓子不但惊住了钱鹏,连楼上那个一直在暗处观察的神秘客人也吓得手一抖,打翻了面前的茶碗。热茶溅在他的衣襟上,却顾不得擦拭。 苗烈站在洋行门前,手中马鞭高高扬起。三十名火枪手整齐列队,枪口齐刷刷对准了冲锋的绿营兵。每个火枪手的眼中都透着一股狠劲,手指扣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发射。 “第一排,放!” 随着苗烈一声令下,整条街瞬间被白烟笼罩。震耳欲聋的枪声响彻云霄,就连港口上的洋人都被这阵仗惊呆了。 钱鹏哪见过这等阵势,一时愣神的功夫,坐下战马就中弹倒地。马匹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重重摔倒,将钱鹏的左腿压在身下。剧痛让他脸色瞬间煞白。 “救我!快救我!”他声音都变了调,狼狈地在地上挣扎。鲜血从马匹的伤口汩汩流出,染红了他的官服。 苗烈却不慌不忙,目光如电,扫视着战场。他指挥三排火枪手轮番射击,每一轮齐射都准确无误。白烟中不时传来绿营兵的惨叫声,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 三轮齐射过后,绿营兵彻底崩溃。这些平日里只会欺压百姓的士兵,在真正的火器面前不堪一击。他们丢盔弃甲,四散奔逃,场面一片混乱。 几个亲兵冒着枪林弹雨,好不容易才把受伤的钱鹏从马下救出来。但钱鹏不甘心就这么退败,声嘶力竭地喊道:“不能撤!给老子调骑兵来,调鸟枪营来!老子今天非要把这个洋行踏平不可!陈逸风私藏火器,这摆明了是要造反!咱们若是能平定这场叛乱,那可是大功一件!” 钱鹏顿时醒悟过来,眼中精光一闪。他立即下令调兵遣将,准备集结更多兵力。 街道上的喊杀声此起彼伏,硝烟弥漫。远处传来更多士兵的脚步声,震得地面都在颤动。一场大乱,就此展开。 在这混乱之中,谁也没注意到楼上那个神秘人影。他静静地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混战,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笑意。 街道两旁的房屋开始燃起火光,浓烟滚滚。四周充斥着哭喊声、咒骂声和兵器相撞的声音。望海镇仿佛一下子坠入了炼狱。 苗烈站在洋行门前,神情凝重。只要有他在,就绝不会让任何人动到明月商行分毫。 火枪手们正在快速装填弹药,准备迎接下一波攻势。他们的手很稳,眼神很亮,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死之战。 成群结队的暴民在街上横冲直撞,他们手持木棍铁棒,眼神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这些被蛊惑的乡下百姓早已失去了理智,竟连最基本的是非判断都丧失了。 一个赤着上身的壮汉猛地推开身边的人群,扯着嗓子喊道:“明月商行到底在哪儿?怎么跑到海边来了?”他脖子上青筋暴起,面色涨得通红。 “往码头那边找,洋行都在那边!”人群中有人接话,声音里透着急切。 “放你娘的屁!”另一个瘦小的汉子挤上前,指着那人的鼻子骂道,“你一个种地的懂个屁,望海的路你认识几条?连自家祖坟都找不着的主!”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但很快又演变成了更激烈的推搡和谩骂。陈逸风派出的特种战士早已悄然混入其中,这些身手不凡的好手都是从青云峰、孟明蛇和秋七四手下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他们个个身手矫健,气质沉稳,若非刻意收敛,光是站姿就能与这些乡民区分开来。 第四十六章 民众暴乱 一名身材魁梧的特种战士突然弯腰,抄起路边的一块青石。他装出醉醺醺的样子,踉跄着往前冲,然后猛地将石头砸向一家当铺的门板。“砰”的一声巨响在街道上回荡,厚实的楠木门板应声而碎,木屑纷飞。 “乡亲们,这儿有银子!”那战士一个箭步窜进店内,转身将一把把铜钱和碎银往街上抛洒。银光闪闪的碎银在阳光下划出道道弧线,落入焦躁不安的人群中。 人群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吼声:“抢啊!”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把周围残存的理智都冲散了。 当铺内瞬间人影攒动,刚才还在门外徘徊不定的暴民蜂拥而入。几个大汉合力将柜台掀翻,木质的箱柜被砸得粉碎。朝奉和几个伙计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铺子被洗劫一空。 “这件狐裘是我先看上的!”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抱着一件皮袄死死不撒手。 “去你的,这银锭子是老子的!”另一人一把抢过银锭,转身就往外跑。 陈逸风的计策开始发挥效果。这些特种战士就像点燃了导火索,轻而易举地将民变演变成了一场纯粹的打砸抢。他们或明或暗地煽动着群众情绪,一边高喊着“替天行道”的口号,一边带头砸开一家又一家商铺。 “这帮黑心的奸商,居然敢害咱们的军师!”一名特种战士扯着嗓子喊道,“今天就让他们倾家荡产,一个子儿都别想留下!” 同知沈明泰带着一队衙役赶到现场时,局面已经完全失控。他看着街道上疯狂的暴民,两条腿不住地打颤。虽说他是一地父母官,但面对这般场面,实在是无能为力。 “大人,快撤吧!”捕头慌忙搀扶着他,“咱们这点人马根本守不住,还是先回衙门请援兵要紧!” 沈明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连点头。他知道,今天这事已经超出了自己能应付的范围。 与此同时,明月商行二楼的雅间内。 “你这个无赖!居然敢算计老夫!”左宗威指着陈逸风,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他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个寻常的茶会,谁知道外面突然就闹起了民变。 陈逸风不慌不忙地给他斟了杯茶,动作优雅从容:“七爷何必动怒,现在外面有两三万暴民,您说这事该怎么收场?”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休想拿这个威胁我!”左宗威一拍桌子,“黑鹰,咱们马上离开这是非之地!” “七爷真要走?”陈逸风轻笑一声,语气却带着几分玩味,“那若让紫禁城那几位知道您见死不救,恐怕不太好交代吧?” 左宗威气得浑身发抖,胡子一翘一翘的,却无言以对。他虽然位居高位,但在朝堂上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若是这次处理不好,怕是连现有的地位都保不住。 这时,苗烈匆匆忙忙地跑上楼来,脸色凝重:“先生,钱鹏的骑兵来了!至少有二百人!” 陈逸风闻言,眯起了眼睛。他知道,二百骑兵的威力,不是他手下这点人马能抵挡的。即便是那些特种战士,在马刀之下也难逃一死。 “七爷,”他转向左宗威,语气中带着几分嘲弄,“您不是说要气吞天下吗?怎么现在却要临阵脱逃?难怪曾大帅对您......” 话未说完,却见左宗威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这话正好戳中了他的软肋。 “陈先生说笑了,”左宗威冷笑一声,强自镇定道,“要说气吞天下,还得看您这位写出《域外见闻》的奇人。” 正说着,楼下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陈逸风走到窗前,只见一队骑兵正从街口疾驰而来。马匹的嘶鸣声、刀剑出鞘的铿锵声,还有人群的惊叫声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一场血雨腥风即将来临。 二楼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楼下的暴民看到骑兵,顿时乱作一团。有的扔下抢来的财物四散奔逃,有的躲进小巷,还有的干脆往码头方向跑去。特种战士们按照预定的计划,悄然撤离到预设的位置,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发生的冲突。 “轰——”一声巨响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那是商户仓库被点燃的征兆,橘红色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夜空,照亮了半边天际。大火映衬下,整座繁华的商业重镇仿佛正在被地狱的业火吞噬。 苗烈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额头上冷汗直冒。他的目光在陈逸风和七爷左宗威之间来回游移,双腿一软,猛地跪倒在地:“两位大人,有什么事咱们先离开这再说吧!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外面的混乱声越来越大,街道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枪响,还有马蹄声由远及近。 七爷左宗威忽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狂傲:“海外孤客陈逸风,你果然有两把刷子。既然已经上了你的贼船,那我倒要看看这出戏该怎么收场。” 陈逸风闻言,眉头微微舒展,暗自松了口气。这位七爷若是不配合,今晚怕是只能玉石俱焚了。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窗外又是一团火光冲天,心知时不我待。 “事不宜迟,法国商船希望号已经安排妥当,咱们先去避一避风头。”陈逸风站起身,整了整衣襟。 他们走出房间,楼下的突击队伍已经列队完毕。三十名火枪手被盾牌手护在中间,构成这支队伍的尖刀。那群商人耷拉着脑袋,被夹在队伍中央,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火光映照下,士兵们手中的长枪寒光闪闪。盾牌手们肩并肩站立,构筑起一道坚实的人墙。火枪手们个个神情肃穆,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冲突。 张大不知死活,一见到便装打扮的左宗威就要开口嘲讽。话未出口,黑鹰便一把掐住他的下巴,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响令人不寒而栗。 “都是客人,留着还有用。”陈逸风眉头一皱,挥手示意。两名护卫立即上前,架起发出凄厉哀嚎的张大。 离开商业街后,眼前的混乱场面令人触目惊心。街道上到处是抢掠的暴徒,哭喊声、求饶声不绝于耳。一些暴徒已经开始对普通百姓下手,街边店铺的玻璃碎了一地,商品被洗劫一空。 陈逸风停下脚步,从腰间掏出左轮手枪,冰冷的枪口顶在岳桂生的脑门上:“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就是你的杰作!就为了那三斗米,你毁了整座城!” 岳桂生被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裤裆处浸出一片深色的水渍,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两百人的队伍在街道上艰难推进。他们首先遇到的是钱鹏的一支残兵,这些败军还想负隅顽抗。陈逸风一声令下,火枪齐射,残兵们顷刻间便作鸟兽散。 但随后他们遭遇了更棘手的情况。大批暴民手持木棍铁棒,嗷嗷叫着冲了上来。这些人为了抢夺财物已经完全丧失理智,视死如归。 第四十七章 陈逸风七爷二人合力平息暴乱 “列长枪阵!”陈逸风一声令下,士兵们迅速变换阵型。森森长矛如林立起,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寒光。 “好兵!”左宗威眼中精光闪烁,赞叹道,“这支队伍训练有素,难怪能在望海立足。”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所有人目瞪口呆。只见陈逸风突然下令,士兵们从准备好的口袋中抓出一把把银币,向暴民群中抛去。 叮叮当当的银雨落下,在火光中闪烁着诱人的光芒。贪婪的百姓立刻被银光吸引,纷纷趴在地上疯狂抢夺起来。原本气势汹汹的暴民群瞬间土崩瓦解,街道上到处都是争抢银币的人影。 “兵不厌诈。”陈逸风转头对目瞪口呆的七爷说道,“与其拼命,不如发财。人性本贪,比起性命,这些暴民更在乎眼前利益。” 五万枚银币为队伍换来一条血路。那都是商人们刚签完合约的钱,此刻却成了他们保命的筹码。 “合同在我手里,想赖账?”陈逸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商人们,“嘿嘿......” 这简单的威胁让商人们敢怒不敢言。在这种时候,他们只能忍气吞声,寄希望于能平安离开这是非之地。 眼看码头就在前方,突然传来震天的马蹄声。 掷弹兵在欧洲战场上曾有过短暂的辉煌。他们是最早的特种部队,用钢铁铸造的手雷在战场上开辟出一条血路。那时的将军们都明白一个道理:一支精锐的掷弹兵队伍,往往能在关键时刻扭转战局。 而此刻,在望海这个北方重镇,一群绿林好手正在上演着另一种意义上的“掷弹兵”表演。 “都准备好了吗?”陈逸风低声问道,目光没有离开街道。 苗烈轻轻点头,“兄弟们都在位置上,就等您一声令下。” 十余名身手矫健的护卫已经分散在周围的房顶上,他们腰间挂满竹筒手雷,犹如伺机而动的猎豹。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根明亮的香,随时准备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七爷左宗威立在陈逸风身旁,眉头微皱。作为朝廷重臣,他本不该参与这种江湖恩怨,但事态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也别无选择。 “当真要这么做?”七爷低声问道。 陈逸风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七爷大人,您觉得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话音未落,马队已经出现在街道拐角。数十匹骏马排成整齐的队形,马上骑士手持长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领头的是钱鹏的心腹王统领,这个凶名在外的武官此刻正得意洋洋地挥舞着长刀。 “陈逸风!识相的就乖乖投降,把仓库里的货物交出来!”王统领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 暗处,黑鹰已经带着一队火枪手就位。这些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手中握着最先进的线膛枪,随时准备给予敌人致命打击。 陈逸风并未应声,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轰!”第一枚竹筒在马队前方炸开。 不是预想中的火光四射,而是一团浓烈的白烟骤然炸开。辛辣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呛得人睁不开眼。 “这是什么鬼东西?” “妈的,辣死老子了!” 马队中顿时响起一片咒骂声。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第二波、第三波竹筒已经如雨点般落下。每一个竹筒里都装满了精心调配的辣椒面,这是陈逸风专门为今晚准备的“礼物”。 战马受不了这种刺激,开始疯狂地嘶鸣,四处乱撞。这些平日里威风凛凛的骏马,此刻就像发了疯的野兽,根本不听骑手的指挥。 “该死的!快控制住马!”王统领急得大喊,但为时已晚。 混乱中,不少骑手已经被掀翻在地。有的摔断了腿,有的被疯狂的战马踩踏,惨叫声此起彼伏。 陈逸风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放声大笑:“钱鹏,你不是要调动骑兵来吗?看看你的骑兵现在像什么样子!” 就在此时,远处又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钱鹏亲自带着数百绿营兵赶到了,他们身着统一的军服,手持长枪,煞气十足。 就在这危急关头,街道另一端突然传来一阵号角声。紧接着,一队全副武装的绿营精锐出现在街口。 为首的将领手持令牌,高声喊道:“奉大帅之命,即刻平息此地纷争!违令者,杀无赦!” 钱鹏脸色大变。他没想到陈逸风竟然能请动大帅派兵,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撤!”钱鹏一声令下,绿营兵立即后撤。但街道已经被陈逸风的人围得水泄不通,想要全身而退谈何容易? 苗烈带领的火枪手开始点射,枪声在街巷中回荡。一个接一个的绿营兵倒下,鲜血染红了青石板路。 “轰!轰!轰!” 又是一轮竹筒雨。这次里面装的不只是辣椒面,还掺杂了烟雾弹。浓烟滚滚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等到烟尘散去,钱鹏的人马已经损失过半。剩下的人也都成了惊弓之鸟,再无半点战意。 七爷看着这一幕,终于明白了陈逸风的用意。这个狡猾的商人,从一开始就在布这个局。他不仅要打退钱鹏,更要借此立威,让所有人都知道明月商行不是好惹的。 “苗烈!”陈逸风突然开口。 “属下在!” “准备动手!” 随着这声令下,埋伏在各处的好手纷纷亮出兵刃。他们要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对手,上一堂终身难忘的课。 这一战,注定要载入望海商界的史册。从此以后,再无人敢小觑这个可怕的商行。而陈逸风的名字,也将与这座城市的传说永远地联系在一起。 血腥、腥臭的气息在码头上空弥漫,浓重得化不开。这里已经从一个繁忙的贸易港口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钱鹏呆坐在青石板地面上,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这惨烈的一幕。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死伤的绿营兵,有的甚至被马蹄踏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原本整齐的军装此刻沾满了泥泞和血迹,残破不堪。 一百五十名重骑兵缓缓收拢,马蹄声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清晰。他们形成一个半月形的包围圈,将钱鹏和仅剩的十几名亲兵死死困住。战马的喘息声中带着血腥气,马背上的骑兵们个个手持长枪,冷冰冰的枪尖在暗淡的天色下闪着寒光。 “这算什么?”钱鹏的声音有些沙哑,手指无意识地抓挠着地面的石缝,“堂堂八旗子弟,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 他的目光扫过码头,七百多绿营兵死伤大半,能逃出生天的不过寥寥数十人。那些幸存者此刻正挤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眼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码头边停靠的洋人商船纷纷关闭了炮门,船长和水手们站在甲板上,不住地画着十字架。他们神情紧张地注视着岸上的混乱,生怕被卷入这场清国人的内斗。 陈逸风和七爷带着人群从东面缓步而来。他们的靴子踩在血水中发出粘稠的声响,直到地上的血泊让他们无法再前进半步才停下。 第四十八章 民众激愤围攻岳家 陈逸风刚从巷口现身,凤女和瑜音就像两只受惊的小鸟般扑了过来,一左一右紧紧抱住了他。两个女子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颤抖的身躯显示着这段时间的惶恐不安。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凤女的声音带着哭腔,“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你别再丢下我...” 瑜音紧紧攥着陈逸风的衣袖,声音颤抖:“陈公子,我...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苍白的小脸写满了委屈。 孟明蛇见状,立刻招呼手下将三人围在中间。“都散开些,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他低声喝斥着围观的路人。 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沈明泰正带着衙役将钱鹏和岳桂生押解而过。昨日还趾高气扬的两人此刻如同丧家之犬,衣衫褴褛,满脸污垢。 岳桂生忽然挣扎着跪倒在地,抱住周同知的大腿:“沈兄!看在我们数十年交情的份上,求你派人通知我家眷快些逃命!”他的声音沙哑颤抖,“只要你肯帮这个忙,我...我就告诉你藏银子的地方...” 沈明泰脚步一顿,俯身靠近。岳桂生附耳低语片刻,沈明泰眼中闪过一抹贪婪,随即冷着脸挥手示意一名捕快前去通报。 远处不时传来哭喊声和打砸声。这场始于上午的暴乱席卷了整个望海城,到处都是被洗劫的店铺和燃烧的房屋。浓烟滚滚升起,遮蔽了半边天空。 七爷的骑兵开始在街道上巡逻,不时有衙役挥舞水火棍驱散聚集的暴民。许多参与打砸的人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纷纷四散逃窜。 “七爷要屠城了!快逃命去吧!”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顿时引发一阵恐慌。 码头方向传来阵阵厮杀声,有人带着血迹从那边跑来,一边跑一边喊:“快跑!衙门的人开始杀人了!” 原本还在抢掠的暴民闻言,如惊弓之鸟般四散奔逃。街道上到处是丢弃的财物,混杂着血迹和泥泞。 张大的死讯不胫而走,他的手下们闻风丧胆,纷纷逃离望海城。就连陈逸风安插在各处的眼线也开始悄然撤离。 然而,就在暴乱即将平息之际,两个蒙面人突然出现在街头。他们扯着嗓子高喊:“岳家勾结官府,欺压百姓!兄弟们,随我去黄家讨个说法!” 周围原本想要逃走的暴民顿时群情激奋。“对!去岳家!” “岳家的富贵都是骗来的!” “烧了岳家大宅!” 眼看着局势又要失控,七爷皱起眉头,正要下令镇压,却见陈逸风轻轻摇了摇头。 “让他们去吧,”陈逸风低声道,“岳家做过的恶事,也该有个了结了。” 凤女和瑜音仍紧紧依偎在他身边,眼中噙着泪水。她们经历了太多,此刻只想紧紧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温暖。 街角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将领勒马停在七爷面前,抱拳道:“七爷,北城门外发现可疑人员集结,疑似有人趁乱作乱!” 七爷眉头紧锁:“查清楚是什么人没有?” “回禀七爷,对方很谨慎,我们的探子靠近就会被发现。不过据观察,应该有二三百人,个个配有兵刃。”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二三百名武装分子,已经不是简单的民变了。 “传令下去,”七爷沉声道,“加强城防,严查出入。把能调动的兵力都集中起来,不能让他们得逞。” 陈逸风若有所思地看着北城方向。他总觉得这场暴乱来得蹊跷,现在看来果然另有隐情。 天色渐暗,浓烟中透出暗红的火光。零星的打斗声和哭喊声此起彼伏,望海城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氛围中。 沈明泰急匆匆地赶来复命:“七爷,岳家已经被围了!那些暴民把大门撞开,正在抢掠...”他欲言又止。 七爷挥了挥手:“说下去。” “岳桂生的家眷...已经提前逃走了。”沈明泰低着头,“属下派人去通知时,发现他们早就收拾细软离开了。” 他转头看向陈逸风:“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 陈逸风淡淡一笑:“岳桂生能在望海城经营多年,岂是寻常人物?他早就布好了后路,只是没想到会用得这么快罢了。” 第二日,码头正中央的空地上此刻正放着一张长桌,七爷头戴官帽,身着官服,神色凛然地坐于上首。“钱鹏,你身为朝廷命官,本应清正廉洁,护佑一方百姓,然你却背道而驰。多年来,你搜刮民脂民膏,肆意中饱私囊,致百姓苦不堪言。更甚者,你暗中勾结岳桂生、张大之流,昨日竟带兵围攻商行,此恶行直接引发望海民众大乱,一时间惨叫连连,多少无辜之人因此丧命,又有多少商行遭受重创,损失不可估量。今依据国法,判你斩立决!” 七爷的判决如一记重锤,在场所有人的心里重重砸下。晨光透过窗棂,在老旧的木地板上勾勒出斑驳的光影。陈逸风立于人群中,“这便是汉人督抚的权柄,”低声喃喃,仿佛在自言自语,“也是大帅的威风。” 他转头低声告诉身旁的瑾周信:“给钱鹏家送三千两银子去。”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码头上的砍头大戏还在继续,血腥味在海风中弥漫。 岳桂生和钱鹏的尸首还未凉透,张大手下的地痞流氓便被押上了断头台。绿林好汉们争相效力,一时间整个望海的地下势力几乎被连根拔起。 刀光闪过,鲜血喷溅,人头滚落。监斩的同知沈明泰面色惨白,他撑着栏杆干呕不止,胃里翻江倒海。这位养尊处优的文官哪见过这等场面?可他又不敢离开,只能强忍着恶心继续监斩。 午后,陈逸风七爷等人刚到明月商行门口就被一阵车轮声吸引过去。 这声响,由远及近,渐渐清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辆辆马车缓缓驶来,车上堆满了银箱。 阳光照在银箱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 “这得有三十万两白银吧......”商人们暗暗咂舌,眼中既有羡慕,又有恐惧。 “那是我们岳家的银子啊!”岳桂生的老婆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她的儿子也在一旁抹泪不止。 “守财奴。”陈逸风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这话传入左宗威耳中,让他来了兴趣:“怎么?你懂钱?” “钱是流通的,”陈逸风笑着回答,“是用来创造价值的,不是用来守的。岳家守着这么多银子,到头来不还是一场空?” “好!”左宗威拍案叫绝,“你小子悟性不错。” 银车之后,又来了一队人抬着箱子。箱子里装的都是鹰洋,加起来怕是有百万两之多。这手笔之大,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谁还敢跟陈逸风斗富?早知如此,何必自讨苦吃,落得如此下场? 就在这时,岳桂生的老婆突然从地上爬起,冲向陈逸风:“还我家银子!还我家银子!”她疯疯癫癫地叫喊着,眼中布满血丝。 第四十九章 一群蠢货 护卫刚要动手,陈逸风摆了摆手:“让她过来。” 岳桂生的老婆冲到陈逸风面前,却突然愣住了。只见陈逸风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随手丢在地上:“这是一万两银子,够你们母子后半生用的了。拿着,滚吧。” “你......”岳桂生的老婆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她弯腰捡起银票,拉着儿子默默离去。 左宗威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翘起:“有意思。” 夕阳西斜,层云如血,望海港上空笼罩着一层阴翳。 陈逸风站在二楼的窗前,眼神冷漠地俯视着楼下庭院中那群耷拉着脑袋的商人。灰蒙蒙的天光下,他们的脸色比死人还要惨白几分。 “一群蠢货。”他轻声喃喃,指节有节奏地叩击着窗台。昨天还在洋行里趾高气昂,今天就成了丧家之犬。这些人总是学不会教训。 楼下的商人们听到这声呵斥,反倒从中找到了一丝希望。商场沉浮多年,他们都懂:肯骂你的人,就还没把你当死人。 “让你们掺和到别人的争斗里来!”陈逸风的声音陡然拔高,“现在好了,仓库被烧、货物被抢,你们去找岳桂生要钱去啊!” 话音未落,楼下就传来一阵抽泣声。昨夜的动乱,已有十名小商人因绝望而自尽。活着的人,此刻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牛掌柜颤抖着身子上前一步,“先生...我们...”他的声音哽咽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们什么?”陈逸风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文书,“这些可都是你们亲手签的猪鬃合约,数量、价格,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现在,该交货了。” 此话一出,楼下顿时哭声四起。 “先生啊,货都被烧了一半...” “我们已经破产了...” “求先生开恩...” 凄厉的哭声中,突然传来“扑通”一声。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两个商人已经冲向海边,纵身跳入了漆黑的海水中。 这一幕仿佛引发了连锁反应,越来越多的商人朝着海边奔去。他们的眼中只剩下绝望,仿佛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 “快救人!”陈逸风脸色骤变,“都给我拦住他们!” 幸好停泊在港口的洋商船上的水手们反应迅速,纷纷跳入海中施救。没过多久,十几个落汤鸡就被拖上了岸。 他们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却依然在不停地挣扎,似乎还想再次投海。 陈逸风快步走到他们面前,目光如刀般锋利:“就这点魄力,也配做海商?区区百万银两就吓破胆了?” 一个满脸水珠的商人跪在地上,哭诉道:“先生有所不知,没了本钱,我们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谁说没本钱了?”陈逸风环视众人,故意拖长了声调,“我这里有的是银子,一分利借给你们。” 这句话如同一记惊雷,炸得在场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海风呼啸,却没人敢发出半点声响。 “先生此言当真?”牛掌柜颤抖着声音问道。他的眼中闪烁着不敢相信的光芒。 陈逸风指天立誓:“有神明在上,我陈逸风说到做到!” 商人们轰然跪下:“先生大恩大德,我们永世不忘!” 就在这时,码头处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只见科西嘉船长带着一众洋商昂首阔步而来。他们身着考究的西装,手持文明棍,举手投足间尽显优越感。 “亲爱的陈先生,”科西嘉用略带口音的中文说道,“您今天的表现让我们刮目相看。我想,我们可以谈一谈更深入的合作...” 陈逸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当然可以,比如...后装毛瑟步枪?” 科西嘉的瞳孔骤然收缩,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他优雅地欠了欠身:“看来您已经知道了。”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陈逸风不紧不慢地说,“就像您也知道,我手上掌握着望海港七成以上的商路。” “所以我们更该合作,”科西嘉意有所指地说,“您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小打小闹的生意吧?” 陈逸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头看向那群跪在地上的商人。他们此刻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而在更远的地方,孟明蛇正蹲在房顶上,看着下面这场闹剧。不远处一只黑鹰正在盘旋,发出尖锐的鸣叫。 “算了吧,”他对着黑鹰摇头叹气,“这些鸟语你也听不懂。就像这些洋人,他们永远也不会明白......” 北京城的盛夏,对满人来说宛如一场无休止的煎熬。 即便入关两百余载,这些源自白山黑水的游牧民族,依然没能适应这炙热的天气。金城内的王公贵族们尚且有冰窖消暑,普通的旗人只能靠着一把蒲扇艰难度日。 烈日当空,连路边的大柳树都蔫头耷脑。树荫下的老头敞着怀子打盹,汗水顺着皱纹往下淌,地上留下一滩深色的水渍。 “凉茶...大碗的凉茶...”一个瘦小的小贩扛着木桶,沙哑的嗓音在热浪中显得格外无力。 “西瓜咯,大兴的沙瓤西瓜...”另一个赤着上身的壮汉推着独轮车,汗水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闪闪发亮。 街上的行人纷纷躲进茶馆、酒肆避暑。茶馆的伙计忙着添水续茶,偶尔用袖子擦拭额头的汗水。 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中年人快步走进茶馆,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他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向伙计招手:“小二,来壶茶。” “好嘞!”伙计应声而来,熟练地摆上茶具。 中年人刚要开口,忽听隔壁桌传来压低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望海死了好几千人!”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压低声音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这么多?”旁边的食客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茶杯差点掉落。 “可不是,血都把海水染红了。现在天津的人都不敢吃海鱼了。听说那些鱼吃了死人的肉,长得比平常大了一倍不止。” “嘘,小声点。”另一个干瘦老者左右张望,“现在衙门里到处在抓散布谣言的人。” 茶馆里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有人说是陈逸风下令屠城,有人说是湘军威字营大开杀戒,更有人说是洋人在背后挑唆。众说纷纭,却无人知晓真相。 就在这时,茶馆的门帘被人掀开。两个身着补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们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傲气。 “一群被蒙在鼓里的糊涂蛋。”其中一人冷笑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望海城才多少人口?哪来的几万人死伤?”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两人腰间挂着象牙牌,竟是议政衙门的笔帖式。顿时,茶馆里鸦雀无声,连茶水击盏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诸位,这事说来话长。”其中一个笔帖式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轻轻吹着茶沫,“其实是当地一个姓岳的举人在背后搞鬼,想搅黄了工业特区。” “这些读书人,真是...”有人忍不住咒骂起来。 “就是,整天道貌岸然,背地里尽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可不是,现在的读书人,都是些什么玩意?” 茶馆里的气氛瞬间变了味道。众人纷纷痛骂起那些清流来,仿佛方才对望海惨案的恐惧都烟消云散了。 第五十章 太后派人请陈逸风回京 而此时的紫禁城内,坤宁宫中一片肃静。 同治皇帝坐立不安,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母后,这可是民变啊!若是处置不当,恐怕...” 慈禧太后正在用膳,听到儿子的话,她放下银筷,淡淡一笑:“皇儿,你是天子,要学会看清大局。望海这点小事,与长毛之乱、西洋列强相比,不值一提。” “可是...”同治欲言又止。 慈禧示意宫女退下,这才缓缓开口:“皇儿,你可知道为何大清能统治这偌大的江山两百余年?” 同治摇摇头。 慈禧轻抚着儿子的头,娓娓道来:“天下大势,说到底就是三股势力的较量。我们皇族八旗,儒生清流,还有地方督抚。只要平衡得当,天下就太平。” “那洋人和陈逸风呢?”同治追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慈禧的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远方。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空,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千古以来最剧烈的时代变革,或许只能靠三千年未见之奇才来应对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 就在母子二人说话间,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太监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太后,不好了!天津那边又出事了!” 慈禧的眉头微微一皱:“何事?” “据说是...据说是有人在码头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死者是个洋人!” 同治“腾”地站起身:“什么?!” 慈禧却依旧神色平静,只是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去请裕王来。” 夜色渐深,紫禁城内灯火通明。各个衙门的大臣们连夜进宫,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焦头烂额。 而在京城的街头巷尾,关于望海惨案和洋人命案的传言愈演愈烈。有人说这是天谴,有人说这是妖术,更有人说这是列强的阴谋。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各种版本的故事,听众们时而惊呼,时而叹息。 一个穿着褪色长衫的老者摇头晃脑:“我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事。依我看,这其中定有蹊跷。” “嗨,您老就别瞎操心了。”旁边的小贩笑道,“朝廷自有高人,咱们这些平头百姓,管那么多作甚?” 这片天下,已经不是从前的天下了。 陈逸风正懒散地靠在望海码头的一处茶楼里,手中把玩着一只青花瓷杯。他望着港口来来往往的洋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不远处,几个穿着西装的洋人正热切地与本地商人讨价还价。 “这位老爷,这茶是刚到的龙井,要不要再来一壶?”小二谄媚地凑上前。 陈逸风轻轻摆了摆手,目光依旧停留在那群洋人身上。远处传来轮船的汽笛声,震得窗棂微微作响。 就在前些日子,他在《域外见闻》中写下“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这八个字。这句本该出自李鸿章之口的话,被他提前说出,在文人圈子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狂妄!” “不知天高地厚!” “大清国威何其昌盛,何来变局之说?” 朝中那些人的反应,让陈逸风忍不住发笑。他们哪里知道,这话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茶楼二楼,一位身着绸缎长袍的中年文士正背对着他坐着,忽然开口:“陈大人,可是在想朝中那些事?” “哦?吴大人也来望海避暑?”陈逸风不动声色地回应。 吴文珠转过身来,面带忧色:“陛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太后......唉......” 陈逸风眼底闪过一丝讥诮。慈禧,这个老谋深算的女人,怕是也被眼前的局势弄得焦头烂额吧。 “太后派我来寻你,”吴文珠压低声音,“想请你回京教导皇上些洋务知识。” 陈逸风轻轻摇晃着茶杯,茶水激起细微的涟漪:“为何不找议政衙门的那些大人?” “你知道的,他们......”吴文珠欲言又止。 是啊,那些人,连最基本的文化差异都搞不明白,还谈什么洋务。 陈逸风站起身,走到窗边。港口上,一艘英国商船正在卸货。船上的水手们操着听不懂的洋话,忙碌地搬运着货物。 “这些洋人,”他轻声道,“要的不过是通商罢了。” “可朝廷觉得,广州十三行已是天大的恩赐。”吴文珠苦笑。 陈逸风转身看向吴文珠:“大清的官场向来是人精云集,可这些本事,在洋人面前全派不上用场。” “就连太后......” “就连太后也拿不定主意。”陈逸风接过话头,“她再聪明,对洋务也是一窍不通。”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码头上的华商与洋人起了争执,双方互不相让,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你看,”陈逸风指着窗外,“这就是现状。互不理解,互不信任。” 吴文珠沉默良久,终于说道:“所以太后才想请你回京。” 陈逸风没有立即回答。 “全清国上下,也就你最懂洋务了。”吴文珠又补充道。 陈逸风转过身,目光灼灼:“告诉太后,我现在不能回京。” “为何?” “时机未到。”他淡淡道,“况且,朝中那些人,真能容得下我吗?” 吴文珠神情一滞。确实,那些老顽固们,一听到洋务就像吃了黄连般难受。就连议政衙门的大臣们,也不过是在应付了事。 “可是......” “不必多说,”陈逸风打断道,“我自有打算。” 夜色渐浓,茶楼里的客人渐渐散去。陈逸风依旧站在窗边,望着港口的方向。远处传来隐约的号角声,那是洋船起航的信号。 他知道,慈禧这个女人玩弄权术的本事确实了得,可在这新的时代浪潮面前,她的那些手段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几千年的显学,岂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官服的年轻人匆匆跑上楼来。 “陈先生!”那人气喘吁吁地说,“北京......北京出事了!” 陈逸风眉头一皱:“何事?” “议政衙门的张大人,被洋人......” 话未说完,陈逸风已经快步向楼下走去。这个腐朽的帝国,终究要为它的傲慢付出代价。 离开茶楼时,他回头看了一眼。二楼的灯火依旧明亮,却照不亮这个帝国即将面临的黑暗。 港口的方向,又一艘洋船鸣笛起航。轰鸣声中,仿佛预示着一个旧时代的终结,和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这正如他在《域外见闻》中所写的那样——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只是这变局之下,究竟谁能笑到最后,还未可知。 天空中飘起了细雨,打湿了陈逸风的衣襟。他撑起伞,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去。身后,茶楼的灯火在雨中摇曳,就像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在风雨中飘摇。 第五十一章 海上暴风雨 海风在咆哮,天穹如同被一层厚重的黑纱笼罩,浪头高达数丈,如同一座座移动的山峰在海面上此起彼伏。 希望号在这场暴风雨中颠簸不止,船身被巨浪抛起又重重摔下,犹如一片随波逐流的落叶。甲板上的水手们紧紧抓住船舷,生怕被这狂暴的海浪卷入深渊。 陈逸风让人将自己绑在桅杆上,任凭海风吹打着他的身躯,发出一阵狂放的大笑:“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区区风浪,也想阻挡老子?” 他的衣袍在风中呼呼作响,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那神情,不像是在面对生死考验,倒像是在欣赏一出精彩的好戏。 “军师疯了吗?”孟明蛇皱着眉头,望着不远处的陈逸风。平日里这位军师可是出了名的精明,今天这般举动着实令人费解。 一个巨浪扑面而来,陈逸风浑身湿透,却仿佛浑然不觉,反而昂着头唱起了歌:“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破锣般的歌声在狂风中飘荡,与海浪的咆哮声交织在一起,格外刺耳。 “军师!”孟明蛇扶着船舷,一步步向主桅杆靠近,“快进船舱!这样太危险了!” “不!”陈逸风摇着头,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相信我!” 就在这时,一声怒吼划破了风雨的喧嚣。船长科西嘉站在船尾,指着高处疯狂抽打的副帆:“那面帆必须割断!否则我们都得完蛋!” 几名水手试图爬上去,却被狂风抽打得连连后退。有两个不慎失足,直接被甩入了汹涌的海水中,转眼就消失在了滔天巨浪之中。 “蛇爷,现在只有你能行!”陈逸风的声音穿透风雨,直达孟明蛇耳中。 孟明蛇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盯着那面不断抽打的副帆。他清楚,如果不尽快处理,整艘船都可能倾覆。 内力在体内流转,孟明蛇如同一只灵活的猿猴,三两下就攀上了桅杆。木质的桅杆在他手下留下了一个个清晰的抓痕,每一步都稳健有力。 风更大了,雨点如同利箭般抽打在孟明蛇脸上。他咬紧牙关,在即将到达顶端时,一个巨浪袭来,整艘船剧烈倾斜。 “小心!”甲板上响起一片惊呼。 孟明蛇却早有准备,一个翻身抓住了半空中疯狂抽打的缆绳。腰间的佩剑出鞘,寒光一闪,那面已经破损的帆布应声落入大海。 “天呐!” “这个清国人......” “简直是神迹!” 水手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议论纷纷。就连经验丰富的科西嘉船长也不禁赞叹:“真是个好身手!” 孟明蛇刚稳住身形,就看见甲板上更多的人影晃动。陈逸风的其他手下也纷纷跑了出来,效仿军师的样子,将自己绑在各处固定物上。 “喂!你们这是干什么?”孟明蛇喊道。 “军师在哪,我们就在哪!”瑾周信等人异口同声道。他们的脸上虽然也带着几分惶恐,但更多的是对陈逸风的信任。 风暴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终于开始减弱。乌云渐渐散去,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波涛起伏的海面上,架起了一道绚丽的彩虹。 “石爷。”陈逸风解开绳索,走到船尾处,将手中的酒壶递给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人,“看什么呢?” 这人正是易容后的沈达华。他接过酒壶,眼神望着远方:“在想这次琉球之行。不知道会不会也像这场风暴一样凶险。” 陈逸风轻笑一声:“放心,区区萨摩藩,还掀不起什么大浪。” “军师,你是怎么知道绑在桅杆上最安全的?”孟明蛇走过来,好奇地问道。 陈逸风神秘一笑:“这可是个秘密。”说着,他的目光掠过远处的海平面,仿佛在回忆什么。 就在这时,瞭望台上传来急促的呼喊:“船长!前方发现沉船!” “准备救援!”科西嘉立即下令,“所有人各就各位!” 水手们立即行动起来,希望号调转方向,向沉船的位置驶去。 风暴虽然过去,但海面上仍漂浮着不少残骸。孟明蛇站在船头,隐约能看见远处有几个人影在浮沉。 “这片海域最近不太平。”科西嘉皱着眉头说道,“已经是这个月遇到的第三艘沉船了。” “有海盗?”沈达华问道。 “比海盗更麻烦。”科西嘉摇摇头,“是倭寇。” 此话一出,甲板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倭寇的凶残在这片海域是出了名的,他们不仅劫掠商船,还会对遇到的所有人赶尽杀绝。 “倭寇......”陈逸风若有所思,“看来这趟琉球之行,还真得多加小心了。” 突然,一阵惊呼划破了海面的宁静。 “上帝保佑!”科西嘉船长颤抖着双手在胸前划着十字,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几名水手趴在船舷边,目光死死地盯着远处漂浮的残骸。 浓重的血腥味在海风中弥漫,刺激着每个人的鼻腔。四散的木板碎片在海面上起伏,零零散散的尸骸漂浮其间。成群的鲨鱼在残骸间游弋,不时掀起一片血色的浪花。 “那边!船长!”一名眼尖的水手突然指着远处喊道,“有个活人!” 科西嘉船长举起望远镜,果然看见一个人影正在海面上挣扎。他立即下令:“放下救生艇!快!” 水手们手脚麻利地将小舢板放下水。几名身手敏捷的水手迅速划向那个溺水者。海浪不断拍打着小艇,但他们还是成功地将那人救了上来。 获救的年轻人面色苍白如纸,浑身湿透,显然是个欧洲人。他的衣着虽然狼狈,但能看出是上等的料子。船上的医生为他做了简单的检查,确认只是虚脱,并无大碍。 夜幕降临时,那年轻人终于悠悠转醒。他张开眼睛,环顾四周,目光中带着些许迷茫。 “这是在...希望号上,”船医温和地说道,“您在海里漂了很久,幸好被我们发现。” 年轻人勉强撑起身子,声音还带着几分虚弱:“感谢诸位的救命之恩。我叫迈克·卡内基。” 正在一旁休息的陈逸风猛地坐直了身子,这个姓氏让他心头一震。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仔细打量着这位获救者:“冒昧问一句,你可认识安德鲁·卡内基?” 迈克手中的茶杯瞬间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瞪大双眼:“你...你怎么会知道我哥哥?” 陈逸风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在下陈逸风。”他脸上虽故作轻松,心绪却比这茶水更加难以平静。 卡内基,这个未来的钢铁大王,居然在此时就将触角伸向了大清。而自己正在推动的工业特区计划,显然已经引起了美国财团的注意。 “真是太巧了!”迈克很快平复了情绪,脸上浮现出一丝欣喜,“我此行正是要前往清国考察市场。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陈先生。” 第五十二章 众人抵达琉球 陈逸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迈克的表情。他注意到迈克在谈及商业时,眼中满是骄傲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历史书上记载的卡内基家族。 “能在这里遇见陈先生,实在是上帝的安排。”迈克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热切,“我听说您在清国颇有影响力。” 陈逸风微微一笑:“迈克先生过誉了。不知您此行具体有何打算?” 迈克放低了声音:“坦白说,我们对清国的钢铁市场很感兴趣。” 陈逸风沉默片刻:“这个方向目前我还无权涉及到,不过,等日后有所转变,定邀先生详谈。” 夜色渐深,大多数船员都已入睡。陈逸风独自站在甲板上,任由海风吹拂。月光皎洁,将海面映照得银光粼粼。远处,琉球的轮廓若隐若现。 这个关键的门户就在眼前。他需要一个宰相的名分,需要一个立足点。但是眼下的局势却让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背后传来脚步声,是沈达华。 “已经联络了二百多名弟兄,”沈达华轻声说,“都是可靠的人手。” 陈逸风望着远方,眉头微皱:“不够,远远不够。” 面对盘踞在那霸的三千日本士兵,他们现在的力量还太过弱小。虽然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在这个节点上,他们必须步步为营。 就在这时,船舱方向传来一阵骚动。迈克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脸色惨白:“陈先生!不好了!发现日本军舰!” 陈逸风眯起眼睛。果然,远处海面上出现了几个黑点,正在快速接近。 “准备战斗!”科西嘉船长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水手们纷纷奔向各自的岗位。 沈达华低声问:“要不要让兄弟们准备?” 陈逸风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暴露实力的时候。他必须想办法周旋。这时,他注意到迈克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迈克先生,”陈逸风沉声道,“看来您此行的意外不止一个啊。” 迈克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陈先生,我...我其实...” 话未说完,一声炮响划破夜空。远处的军舰打出了示警信号。 希望号上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在这片海域,日本军舰的出现绝非偶然。一场暗流涌动的较量即将展开。 琉球城街头,山势迂回处,一座座青瓦木屋鳞次栉比地排列着。层层叠叠的房屋间,袅袅炊烟升起,夹杂着海风咸腥的味道。 街上到处都是日式的温泉、宿屋,还有吵闹的酒馆。木制建筑的檐角勾勒出典型的和风轮廓,游走的商贩吆喝声此起彼伏。一群穿着木屐的武士神情傲慢地从街道上经过,脚步声咔哒作响。 三三两两的商人搂着面涂白粉的歌姬,在街道上摇摇晃晃地走着。酒馆里传出三线琴悠扬的弦音,和着女子婉转的和歌声,在温泉水汽中晕染出一片朦胧。 陈逸风一行人的到来在这座城市掀起一阵波澜。他们的队伍浩浩荡荡,光是住宿就占据了一条街四间最大的宿屋。每间宿屋门前都站着两名身材魁梧的护卫,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过往行人。 “樱之宿”是这条街最好的住处,店主特意将最好的房间留给了陈逸风。两棵参天的百年樱花树在庭院中伫立,树下引来一道温泉活水,潺潺流淌。 “这温泉水还不错。”陈逸风站在浴池边,手指轻轻拨动着水面。海水的咸腥味还萦绕在鼻间,让他不禁皱了皱眉。 脱去衣物,温热的水流包裹住身体。陈逸风靠在池边的岩石上,感受着温泉水的舒适。水汽氤氲中,庭院里的樱花若隐若现,几片花瓣随风飘落在水面上。 “打扰了...”一个轻柔的女声传来,伴随着拉门滑动的声响。 陈逸风微微睁眼,只见一个身着淡粉色和服的少女正跪坐在池边。她低着头,双手扶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壶清酒和杯具。 “客官,这是您要的清酒...”少女的声音带着几分怯意。 “放在那边就好。”陈逸风闭上眼睛,随意指了指池边的石台。 然而,预想中离去的脚步声并未响起。取而代之的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陈逸风猛地睁开眼,只见那少女正要解开和服的腰带。 “等等!”他连忙出声制止。 少女的动作顿住了,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这...这是这里的规矩...” 陈逸风这才想起古代日本宿屋的某些“特殊服务”。他摆摆手:“不必了。” 少女却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解着衣带:“民女是店里最好的按摩师,一定不会让客官失望的...” 和服滑落,露出白皙的肩膀。少女缓缓走入池中,水波荡漾。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开始为陈逸风按摩肩颈。 “你叫什么名字?”陈逸风闭着眼问道。 “民女...名叫千夏,来自四国...”少女一边按摩,一边轻声说着,“因为家里困难,才来到这里...” 当她的手要往下移动时,陈逸风突然站了起来:“够了,帮我把衣服拿来。” 千夏愣住了,随即跪在水中连连磕头:“对不起,是民女冒犯了...” 陈逸风从腰包里取出两枚鹰洋银币,放在她面前:“收好吧。” “阿里嘎多...”千夏泪流满面地道谢。 回到房间,几名侍女已经摆好了午餐。案几上放着精致的日式料理:清酒、天妇罗、生鱼片,虽然精致但份量明显不够。 “军师。”沈达华推门而入,“属下已经和琉球王室取得联系,后天他们举办野游,国王会出席。” 梁坤也凑上前来:“这边还有个情况,现在琉球是萨摩藩岛津家的属地。他们派来的总头领桦山栗源...”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孟明蛇的怒喝声划破午后的宁静:“哪来的小贼,敢在我面前卖弄武艺!” 紧接着是兵器碰撞的清脆声响。守在门外的武将们立即抄起兵器,将陈逸风护在中间。 “不必惊慌。”陈逸风放下筷子,神色平静,“我们出去看看。” 庭院里,十几名身着武士服的人围成一圈。孟明蛇手持长刀,正和一名年轻武士对峙。那武士手中的武士刀闪着寒光,招式凌厉。 “军师小心!”沈达华低声提醒,“这些人身上都带着武器。” 陈逸风微微点头。琉球虽是小国,却处于海上要道,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这次来访,表面上是为了贸易,实则暗藏玄机。他必须步步为营,不能轻举妄动。 对面的年轻武士突然大喝一声,手中长刀如闪电般刺向孟明蛇。孟明蛇侧身避过,反手一刀劈出。两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中火花四溅。 第五十三章 忍者送请柬 陈逸风站在庭院中,仰头注视着这场激烈的对决,不愿错过任何细节。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真正的忍者作战,那种诡异莫测的身法让他不禁心生警惕。 “好敏捷的身手。”陈逸风喃喃自语,目光紧随着那道黑影。 在他身旁,几名太平军将士持枪而立,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连院中的枫树叶子似乎都停止了摇曳。 孟明蛇的身影如行云流水,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相比之下,那名忍者的动作虽然诡异多变,却总是显得有些仓促。 “有意思。”陈逸风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这忍者的功夫,倒是和传闻中有些不同。” 随着一声清脆的碰撞声,两把暗器相撞后跌落在地。金属相击的余音在院中回荡,惊起了几只停在枫树上的麻雀。 这场战斗持续了约莫一刻钟,那名忍者的体力明显开始不支。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动作也不再像开始时那般灵活。孟明蛇抓住机会,一记凌厉的掌风扫过,顿时在忍者胸前留下一道血痕。 “啊!”忍者闷哼一声,身形一个踉跄,差点从屋顶跌落。 孟明蛇并未趁胜追击,而是稳稳地站在房脊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手:“认输吧,再打下去对你没有好处。” 忍者扶着受伤的胸口,缓缓站直身子。他沉默片刻,突然开口说道:“陈...陈先生...” 这蹩脚的中国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桦山大人...诚挚邀请...赴宴...”忍者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同时从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的信封。 孟明蛇冷哼一声:“送个请柬还要玩这么多花样,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分明就是来刺探虚实!” 陈逸风抬手制止了想要继续动手的孟明蛇:“且慢,让他过来。” 在数十支黝黑的枪口注视下,忍者小心翼翼地从屋顶跃下,跪地将请柬双手呈上。他的动作虽然恭敬,却始终保持着警惕,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突发情况。 陈逸风接过请柬,轻轻打开。精美的和纸上写着工整的汉字,内容是一场怀石料理的晚宴邀请。 “怀石料理?”他的目光在请柬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桦山栗源倒是很会做文章。” 院中的气氛微妙地变化着。太阳渐渐西斜,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秋风掠过,带来一阵细微的凉意。 “回去告诉桦山栗源。”陈逸风的声音不疾不徐,“就说我定当准时赴约。不过...”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下次送请柬,最好还是走正门。这样的小把戏,未免太失身份了。” 忍者默默地点头,随即如同一缕青烟般消失在院墙之外。 待人走后,沈达华走到陈逸风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军师,此事恐怕没这么简单。要不要...” “无妨。”陈逸风轻轻摇头,“既然他们摆出这副阵势,若是不去,反倒显得我们理亏。” “可是...” “王爷有所不知。”陈逸风转身看向沈达华,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对付日本人,就得让他们先尝点苦头。他们越是这般小心翼翼,就越说明心中有鬼。” 除了迈克外出拜访,其余人都聚集在樱之宿内商讨对策。 “这帮日本人,未免太过放肆。”李秀成拍案而起,“若不是顾及大局,我真想...” “冷静。”陈逸风示意他坐下,“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桦山栗源这步棋下得很妙,看似是示好,实则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 陈玉成若有所思:“军师的意思是...” “这场宴会,我们必须去。”陈逸风的目光扫过在座每个人,“但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 与此同时,那霸港东面的一座幽静庭院中。 “岂有此理!”山本清狠狠地将茶杯摔在地上,“区区清国奴,竟敢如此放肆!大人,我们不能就这样...” “住口!”桦山栗源猛地拍案而起,浑厚的声音在室内回荡,“你可知现在是什么形势?萨摩、长州、土佐、肥前已经结成同盟,岛津家岂能轻启战端?” 山本清被这一声怒喝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桦山栗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准备今晚的宴会,一切按最高规格来办。若有不敷,可动用军费。” “是!”山本清和竹中井上同时应声,随即退出了房间。 他们匆匆离去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胡同里,樱之宿的千夏姑娘正陷入危险之中... 千夏被几个彪形大汉按在木箱上,和服凌乱地挂在身上,她死死咬住下唇,眼泪无声地流淌。周围的浪人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酒气。 “姐姐!求求你们放了我姐姐!”兵太跪在地上不停叩首,额头在粗糙的石板上磕出了斑斑血迹。他的手指抠进地缝,指甲折断渗血,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恶八郎倚在门框上,受伤的独眼微眯,手中把玩着两枚从千夏那里抢来的鹰洋银币。阳光照在银币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恰似当初那支铁钉刺入他眼睛时的痛楚。 “清国的贱民,”恶八郎咬着牙,脸上的刀疤扭曲着,“先是伤我眼睛,现在又敢勾引我的人!”他一脚踹在兵太的肋骨上。 兵太闷哼一声,却仍死死跪着不肯倒下。恶八郎冷笑着又补了一脚,这次兵太终于承受不住,侧倒在地。 赌馆前聚集了不少日本居民,他们远远地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有人低着头快步走过,有人转身离开,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制止。 “别装模作样了,”恶八郎揪住千夏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当初在船上勾引老子的时候,不是挺会装清高的吗?” 千夏紧闭双眼,浑身颤抖。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在尘土中留下斑驳的痕迹。 “大人,她、她真的只是想找个活路......”兵太艰难地爬起来,声音嘶哑,“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好姐姐......” 恶八郎不屑地啐了一口:“清国奴就该有清国奴的觉悟!也配跟我说话?”他挥手示意手下,“把这小子的腿打断!” 几个浪人举起木棒走近,兵太绝望地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把锋利的肋差,稳稳地插在了兵太面前的地面上,刀身微微颤动,发出嗡鸣。 “想救你姐姐吗?”一个冷静的声音传来,“拿起刀,杀了他。” 人群不自觉地分开,露出一条通道。一个身着破旧和服的年轻人站在那里,怀中抱着一柄一字纹太刀。他的目光平静如水,却又深邃得令人心悸。 恶八郎看到那柄太刀,瞳孔骤然收缩。刀鞘上那熟悉的纹路,分明是传说中的名刀! 第五十四章 这里不是日本的土地吗 “你是什么人?”恶八郎强作镇定,厉声喝问。 年轻人仿佛没有听见,目光始终停留在兵太身上:“机会只有一次,你要选择当一辈子的懦夫,还是为自己的尊严而战?” 兵太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他看看地上的肋差,又看看被制住的姐姐,眼中的绝望渐渐被愤怒取代。 “啊!”兵太发出一声嘶吼,猛地抓起肋差,朝恶八郎冲去。 恶八郎不屑一笑,右手按在刀柄上。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只蚍蜉撼树的笑话。太刀出鞘的瞬间,他要把这不知死活的清国人砍成两段。 可下一刻,他的刀竟凭空消失了! 众人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恶八郎的太刀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那个年轻人手中。 “无刀取!这是新阴流的绝学!”有识货的武士惊呼出声。 年轻人的身形在阳光下化作一道残影,转眼间就穿过了浪人们的包围。每经过一人,必有一柄武器被夺。眨眼之间,所有浪人的刀都被缴了下来,整齐地插在房梁上,如同一片竹林。 恶八郎额头渗出冷汗,他知道对方是个高手。现在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必须用非常手段。 “都把枪拿出来!”恶八郎从怀中掏出两把燧发枪,其余浪人也纷纷举枪瞄准。 “火枪,”年轻人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武士的耻辱。” 恶八郎咬牙切齿:“少废话!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虚名吗?有本事就来硬的!” 年轻人摇摇头:“你们已经不配称为武士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突然模糊起来。恶八郎本能地扣动扳机,可子弹只打中了空气。下一刻,他感到手腕一痛,燧发枪已经落在地上。 其他浪人也纷纷开枪,火光闪动,硝烟弥漫。但等烟雾散去,年轻人依然站在原地,毫发无损。而那些浪人的枪,全都不知所踪。 “这、这是什么妖术!”有人惊恐地后退。 年轻人冷冷扫视众人:“不是妖术,是武道。” 他转向兵太:“还在等什么?你姐姐的命运,就在你手中。” 兵太握紧肋差,看向瑟瑟发抖的恶八郎。此刻的他,哪还有半分昔日的嚣张? “你、你敢动我,幕府不会放过你的!”恶八郎色厉内荏地吼道。 兵太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缓缓举起肋差,刀尖直指恶八郎的咽喉。 恶八郎瞬间面如土色:“等等!我可以放了你姐姐!我还可以给你钱......” 兵太的刀尖轻轻颤抖,汗水从额头滑落。他从未杀过人,此刻内心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煎熬。 千夏挣扎着喊道:“兵太,不要!你不是杀人的人......” 年轻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现在,做出你的选择。” 最终,兵太还是颤抖着将拿着肋差的手放了下来。“你走吧,但是如果下次还有机会,我一定不会手软。” 恶八郎惊魂未定,半晌才哆嗦着爬起夹着尾巴跑了。 那年轻人已料到会有次结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还是太软弱善良了,他可不会记着你的仁慈,日后你定会后悔今天的选择。在下野平太,若日后有难可派人寻我”。 兵太还未来得及感谢,野平太已消失在视线中。 夕阳的余晖洒在那霸城的天际线上,远处的灯火渐次亮起,如同散落在海岸线的珍珠,闪烁着微弱却坚韧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咸湿的海风,夹杂着樱花凋零后的淡淡芬芳。 漫步在精心打理的日式庭院中,陈逸风的脚步随着蜿蜒的石径缓缓前行。庭院里的小溪潺潺流淌,溪水拍打着青苔覆盖的鹅卵石,发出轻柔的声响。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处庭院确实别具匠心。”陈逸风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假山与修剪整齐的松树,“每一处细节都经过精心设计。” 跟在身后的桦山栗源立即躬身应和:“能得到陈先生如此赞誉,实在是我们的荣幸。若先生喜欢,献上也未尝不可。” 陈逸风听出了对方话中的试探,嘴角不经意地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这种被人阿谀奉承的感觉,恐怕再过几年就难以体会了。他沉默片刻,转而将话题引向了即将开始的怀石料理。 精致的日式木门被轻轻拉开,露出了铺着榻榻米的宽敞房间。桦山家老特意准备的北海道帝王蟹和深海虎斑虾摆放在漆器之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六人份的宴席,据说花费了整整六十贯文。 山本清和竹中井上分别跪坐在两旁,表情严肃地注视着场中的一举一动。沈达华与孟明蛇则默契地守护在陈逸风左右,时刻保持着警惕。 “请用茶。”身着和服的侍女恭敬地递上热气腾腾的煎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桦山栗源的眼神开始闪烁,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道:“陈先生的《域外见闻》在我日本可是广受好评啊。若是先生有意来日本做客...” “哦?”陈逸风冷笑着打断了对方的话,“这里不是日本的土地吗?” 此话一出,山本清立即冷哼一声,重重地将酒杯砸在桌面上,茶水溅出杯沿。竹中井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陈先生说笑了。”桦山栗源强忍着不快,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这里是琉球,我等不过是受邀前来保护...” “保护?”陈逸风仰头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嘲讽,“两百五十年的保护,怕是连那霸港的税收都被你们吞了个干净吧?” 空气瞬间凝固。桦山栗源的脸色变了又变,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稳住了情绪:“天色已晚,不如随我去后院赏月如何?夜色正好。” 观景亭建在一处小高地上,整个那霸城的夜景尽收眼底。远处的海面波光粼粼,映衬着城中星星点点的灯火,构成了一幅独特的画卷。 “陈先生可知道,这世界向来都是弱肉强食?”桦山栗源望着远处的海面,语气悠远。 “家老这是要给我上一课?”陈逸风反问道,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今日码头一事,想必家老已经见识过我的实力了?” “确实强大。”桦山栗源微微颔首,随即话锋一转,“但数量太少。” “哈哈哈!”陈逸风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在夜空中回荡,“战术天才,战略蠢才,果真名不虚传!”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桦山栗源:“要不要我说说笃姬的政治联姻?或者四国联合舰队的炮轰事件?” 桦山栗源的双腿一软,几乎跌坐在地上。他的额头渗出冷汗,嘴唇微微颤抖:“你...你怎么会知道...” “这些都不重要。”陈逸风淡淡地说道,“两日后午时,樱之宿设宴。到时你自然明白我想要什么。”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桦山栗源一人呆立在观景亭中,夜风吹起他的衣袖,如同被打败的旗帜般凄凉地飘动。 沈达华和孟明蛇紧随其后,月光下,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庭院的转角处,只留下一串若有似无的脚印,印证着这场不平凡的会面。 第五十五章 请让我跟你回大清国 夜色渐深,海风依旧不停地吹拂着那霸城的每一个角落。远处的灯火依旧明亮,却似乎少了几分往日的傲气。这座被日本“保护”了两百五十年的城市,或许很快就要迎来新的变革。 然而此时的陈逸风并未表现出任何得意或轻松。他站在樱之宿的房间里,望着窗外的月光,眼神深邃。明天的宴会将是一场关键的博弈,每一步都要谨慎对待。 沈达华察觉到了他的心思,轻声问道:“先生可是在担心什么?” “不是担心。”陈逸风转过身,目光炯炯,“是在思考如何将这盘棋下得更好。” 孟明蛇也走上前来:“那霸城的形势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陈逸风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影响着琉球的命运。而他,不过是这场大局中的一枚棋子,却要努力成为那颗最关键的棋子。 夜色愈发深沉,海浪的声音若隐若现地传来,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城市数百年来的沧桑。陈逸风站在窗前,静静地凝视着远方,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热闹了一整天的那霸港,终于在深夜时分安静下来。街道两旁的灯笼渐次熄灭,普通百姓早已进入梦乡。偶尔几声犬吠,打破了夜的宁静,却很快又重归沉寂。 但在那些权贵们的府邸中,灯火依旧明亮。灯影婆娑间,无数双眼睛正在黑暗中窥视,每个人都在为各自的利益盘算。 桦山栗源的书房中,烛火摇曳。案几上摊着几封密信,字迹凌乱,显然写信之人非常匆忙。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信纸,眉头越皱越紧。 “陈逸风......”他喃喃自语,目光落在最新收到的一封信上。 这封来自萨摩藩的密信用了特殊暗语,内容却令人心惊。陈逸风不仅对日本了解颇深,更是对朝廷内部的诸多隐秘了如指掌。 桦山栗源提笔在宣纸上写道:“此人言谈举止,无不显露出对我日本之了解。不仅知晓西南四藩倒幕之事,更是对朝廷内部诸多隐秘了如指掌......” 写到这里,他的手突然顿住了。烛光映照下,他的表情显得格外凝重。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清国使臣,没想到会牵扯出如此多的隐情。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夜色中的那霸港,此刻静谧而祥和。 “大清的西学大家......”他低声自语,“若是能为我所用......” 话未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大人!”一名幕僚快步走入,“竹中井上大人来访。” 桦山栗源眉头一挑:“这个时辰?” 不多时,竹中井上便出现在书房门口。他的面色有些焦急,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栗源兄。”竹中井上开门见山,“关于陈逸风之事......”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桦山栗源抬手打断,“但事情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了。” 竹中井上神色一滞:“什么意思?”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桦山栗源叹了口气,“德川幕府与西南倒幕派之间的对峙,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陈逸风的出现,会打破现有的一切平衡。” 竹中井上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栗源兄可曾想过,若是他倾向倒幕一派......” “所以我们更要小心行事。”桦山栗源打断道,“现在的琉球,就像一个即将爆发的火药桶。” 离开桦山府邸后,竹中井上立即返回自己的密室。他点燃一支蜡烛,开始给坂本龙马写信。 “龙马兄,陈逸风此人的出现,恐将影响维新大业。此人对我日本了解之深,实令人震惊。更令人担忧的是,他似乎对我们倒幕一派的行动也略知一二......” 写到这里,竹中井上停下笔,目光透过窗户望向远处的海面。月光下的海面泛着银光,却掩盖不住他内心的忧虑。 与此同时,山本清的府邸内,一片混乱。 “八嘎!”山本清一脚踢翻了身前的矮几,茶具摔得粉碎,“区区几个商人,也敢如此放肆?” 恶八郎跪在地上,额头直冒冷汗:“大人息怒!那些华商确实变得不太一样了。他们...他们居然敢拒绝缴纳保护费!” “你是在告诉我,你连几个商人都摆不平了吗?”山本清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恶八郎支支吾吾:“可是...那些火枪......” “闭嘴!”山本清猛地站起,“你可知道,如果在琉球放任这些华人,将会造成什么后果?” 他大步走到窗前,双手紧握窗框:“这些年来,我们费尽心思才在琉球站稳脚跟。如果让这些华商做大,我们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恶八郎战战兢兢:“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山本清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既然他们不识好歹,那就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今晚......” 就在这时,从屋顶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山本清的话。 山本清立刻跑出屋外,只见屋顶一个黑影闪过。山本清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挥手招来雾影小鬼等一众忍者,眼神中透着狠厉,低声吩咐他们悄悄跟上野平太,务必不要打草惊蛇。 雾影小鬼带着手下如鬼魅般穿梭在大街小巷,他们的身影在阴影中时隐时现。然而,在一个复杂的转角处,人群熙熙攘攘,野平太的身影就像融入了空气般消失不见了。雾影小鬼眉头紧皱,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野平太一路疾行,来到茶馆门前,正巧孙忠义和孟明蛇在此饮酒。他的目光瞬间被二人吸引。那两人气质不凡,站在酒馆前宛如鹤立鸡群。野平太深吸一口气,上前开门见山地打招呼道:“你们都是跟着陈逸风陈先生来自大清国的吧,在下新阴流传人野平太。” 孟明蛇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审视,孙忠义则抱臂而立,上下打量着野平太。相互介绍之后,孙忠义因有要事在身,便先行告辞。 孟明蛇与野平太却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相谈甚欢,并趁机告知了山本清的谈话。孟明蛇自是感激不尽。酒馆打烊,二人站在街口分别,野平太突然满眼期待地对着孟明蛇说道:“请让我跟你回大清国。”孟明蛇满脸疑惑,还未来得及询问,突然,一道黑影如闪电般朝他们扑来。 那是一个忍者打扮的女子,全身包裹在黑色的夜行衣中,只露出一双冰冷如霜的眼睛。身后跟着另外几名忍者。孟明蛇以为敌人是冲着自己而来,当下毫不犹豫地出手应对。哪知那为首的女子虽过来应战,却让手下朝着野平太袭去。野平太虽功夫不凡,却也寡不敌众,不一会便朝着树林跑去。见野平太逃走,与孟明蛇纠缠的雾影小鬼此时眼神阴鸷,突然朝着孟明蛇扔出几枚飞镖,也朝着树林跑去。他本想追去帮着野平太一起对付,哪知那飞镖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孟明蛇虽反应敏捷,及时侧身躲闪,但还是有一枚飞镖击中了他的脚,瞬间鲜血直流。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只能望着野平太的背影消失在树林中…… 第五十六章 与琉球王的秘密会面 与此同时,在梁坤的宅院中,十几名华商正聚集在一起密谈。屋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众人忧虑的面容。 “梁大人,现在的形势对我们很不利啊。”一个面容清瘦的商人说道。 另一个商人接话:“是啊,虽然有了火枪,但日本人显然不会就此罢休。” “诸位可曾想过,”梁坤沉声开口,“为何桦山栗源对陈先生如此礼遇?”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梁坤继续道:“因为他们也在忌惮,在试探。陈先生的出现,已经打乱了他们的部署。” “那我们......” 梁坤摆摆手:“但我们的处境,恐怕没有诸位想象的那般乐观。日本人不会轻易放弃对琉球的控制权,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众商人神色各异,有人面露忧色,有人攥紧拳头,也有人暗暗叹息。 正当众人各怀心事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顶传来。 “梁偏将,你似乎对军师不太有信心啊?”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孟明蛇正蹲在房顶上。月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潇洒。 但梁坤很快注意到了异常:“蛇爷,你受伤了?” 孟明蛇的右臂确实有些不自然的下垂,他轻轻跃下房顶,落地时脸色微微一变。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故作轻松地说,“刚才在城里转了一圈,不小心撞见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梁坤连忙上前扶住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孟明蛇环视四周,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山本清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 夜色如墨,那霸港的海风裹挟着咸湿,吹散了白日的炎热。灯火零星点缀在港口,将海面映得忽明忽暗。 孟明蛇的手掌按在粗糙的石墙上,目光静静望着野平太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树林。夜风撩起他的衣角,带来一丝莫名的惆怅。那个身影,竟让他想起了多年前在武馆切磋时的情景。 “这一战,值了。”孟明蛇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脚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方才那场激烈对决的真实。 新阴流传人野平太的身手确实不俗。那一招一式间的凌厉,那股子纯粹的武者气质,都令孟明蛇心生敬意。特别是他那双眼睛,闪烁着对武道的执着,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蛇爷!”孙忠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你怎么在这儿?这伤......” 孟明蛇转身,借着昏暗的灯光,孙忠义看清了他腿上的伤势,脸色顿时变得凝重。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触目惊心,血迹已经浸透了裤腿。 “无妨。”孟明蛇摆摆手,“区区皮肉之伤,养几天就好。” 孙忠义急切地说:“先回房处理伤口!这伤口若是感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孟明蛇点点头,却又望向树林的方向。野平太临别时那句“请让我跟你回大清国”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那眼神中饱含的期待与诚意,让他难以轻易拒绝。 回到房间,陈逸风仔细为孟明蛇清理伤口。“这些伤,不像是野平太的剑伤。” “确实不是。”孟明蛇皱眉道,“那些突然出现的忍者,似乎另有目的。” “什么意思?” “那个女忍者纠缠我,其他人却直奔野平太而去。”孟明蛇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他们的目标,恐怕是野平太。” 孙忠义冷哼一声:“管他们日本人自己的恩怨。蛇爷,现在最重要的是养伤。明天还要保护先生去见琉球王呢。” “派人去找找野平太的下落。”孟明蛇坚持道,“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孙忠义无奈,只得先派人向陈逸风报告了此事,然后唤来诸葛林,二人一起带人去搜寻野平太的踪迹。 夜深人静,孟明蛇躺在榻上,回想着白天的种种。那些忍者的出现太过蹊跷,而野平太身上,似乎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房间,港口已经热闹起来。码头上渔民的吆喝声,商贩的讨价声,还有远处传来的号角声,交织成一片喧嚣。 “蛇爷,你这伤......”陈逸风看着正在穿鞋的孟明蛇,欲言又止。 “放心,不会影响行动。”孟明蛇活动了下脚腕,虽然还有些疼,但已经能够自如行走,“保护先生的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正说着,迈克匆匆走了进来:“我刚收到消息,那位美国军火商已经到了。” 陈逸风眼前一亮:“这可是个好机会!” 孟明蛇却没有接话,而是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今天最重要的,是与琉球王尚泰的秘密会面。这场看似简单的会晤,背后牵扯的利益错综复杂。 观海台上,海风轻拂,远处碧波荡漾。琉球王尚泰的车驾缓缓而来,四周早已布满了王室大臣蔡瑁的士兵,却都隐藏在暗处,不露半点痕迹。 野炊的烟火升起,远远望去,仿佛只是一场寻常的宴会。可孟明蛇知道,这场宴会背后藏着惊天的秘密。年轻的琉球王难掩兴奋之色,那股子迫不及待的样子,让不少大臣困惑不已。 突然,一个亲日派官员起身要离开,却发现四周早已被重重包围。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冷汗直流。 “留步。”孟明蛇的声音不急不缓传来,“宴会才刚开始,何必着急离开?” 那官员强装镇定:“家中有事,不得不告辞......” “是要去通风报信吧?”孟明蛇冷笑,“这么着急要告诉日本人?” 官员脸色大变,正要辩解,却见琉球王尚泰缓缓站起。年轻的君王眼中闪过一丝凌厉:“既然来了,就好好待着吧。”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诸葛林快步走来,在孟明蛇耳边低语几句。孟明蛇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 “野平太失踪了?”他低声问道。 “是的。”诸葛林点头,“我们搜遍了整个港口区域,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不过......” “不过什么?” “在城外的树林里,发现了打斗的痕迹,还有......”诸葛林犹豫了一下,“还有血迹。” 孟明蛇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野平太身手不凡,能让他在短时间内失踪,对手绝非等闲之辈。更重要的是,这件事的发生时机太过巧合。 “通知下去,加强戒备。”孟明蛇低声吩咐,“我总觉得,会有人来搅局。” 宴会仍在继续,觥筹交错间,暗流涌动。琉球王与中国使团的秘密协议即将达成,这将彻底改变琉球的政治格局。而这,或许就是某些人不愿看到的。 孟明蛇站在观海台的角落,目光扫过四周。脚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他时刻保持警惕。野平太的失踪,那些神秘的忍者,还有即将达成的秘密协议,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更大的阴谋。 第五十七章 野平太被抓 桦山栗源站在最高处的庭院里,手中单筒望远镜微微颤动。周围寂静无声,只有庭院内那株老樱花树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这支欧洲产的精工望远镜价值不菲,黄铜镜筒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此刻,它正对准首里城外那场看似平常的野餐会。远处,几顶华贵的帐篷在绿草如茵的山坡上格外醒目。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望远镜中的画面,眉头渐渐紧蹩。那些身着丝绸和服的贵族们举止优雅,觥筹交错间似乎只是在享受着初春的怡人气候。可桦山栗源却察觉到了不寻常——每个人的笑容都太过刻意,动作也显得僵硬。 直到琉球王国的士兵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出,将野餐会悄无声息地包围,他才缓缓放下望远镜。镜筒上映出他那张布满阴霾的脸。 “来人。”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静。 一道娇小的身影瞬间出现在身后,仿佛凭空而至。这是个长相甜美的女子,肤若凝脂,眉目如画。若是精心打扮,必是祸国殃民的美人。但若蛇爷在此,定能一眼看破她的真实身份——昨夜围攻他的忍者,雾隐小鬼。 “属下在。”她微微低头,声音轻柔得宛如春风拂面。 桦山栗源并未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远处的野餐会:“去查清尚泰的意图。此事透着诡异,若你查不出端倪,便动用最深的暗子。” “是。”雾隐小鬼应声,身形飘忽地消失在庭院中,连地上的落叶都未曾惊动。 她并未直奔首里城,而是先绕道半山坡一处普通的日式民居。这座建筑外表朴素,与周围民居毫无二致。但在主卧室的榻榻米下,藏着一个隐秘的地牢。 阴冷潮湿的地牢极为狭窄,四壁青苔斑驳。正面墙上锁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他的衣衫破碎,露出满是伤痕的躯体,但眼神依然倨傲。 “野平太,”雾隐小鬼站在他面前,“这是最后的机会。回到新选组,我可以既往不咎。” 野平太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既往不咎?昨夜若非我心软,你们能活几个?七个还是八个?我饶了你们,你们却用毒雾偷袭。这样的新选组,我不屑为伍。” “八嘎!”雾隐小鬼猛地冲上前,五指在野平太胸前狠狠划过,留下五道血痕。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流下,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划出触目惊心的痕迹。“新选组容不得背叛!对德川家的忠诚,岂容玷污!” 野平太神色平静,仿佛那血痕不在自己身上。他的眼神越过雾隐小鬼,望向地牢阴暗的角落:“可怜的女人,你忘了么?我只答应试用三日,从未宣誓效忠。呵,你们这些软弱者,只会用暴力掩饰扭曲的灵魂。” 雾隐小鬼眼中怒火喷涌,她的手指深深陷入野平太的脸颊:“谁是软弱者?现在被锁在墙上的是谁?”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怒火,“念在你是新阴流高手,我们才一再容忍。但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一旁的两名忍者交换了一个眼神,愤然开口:“组长,此人已无可救药,要不要......”他们的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忍刀上。 雾隐小鬼抬手制止了他们,轻柔地为野平太接好下巴。她的动作轻缓,与方才的暴虐判若两人:“告诉我,昨日你与那姓孟的清国人,谈了什么?陈逸风到底有何图谋?” 野平太活动着下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堂堂忍者,竟向武者讨要情报?真是忍者之耻。” “八嘎!”雾隐小鬼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一拳轰在野平太腹部。沉闷的击打声中,野平太如虾般蜷缩,但眼中的讥讽丝毫未减。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吩咐:“四郎留下看守,其余人随我走。还有正事要办。” 等雾隐小鬼带人离开后,整个日式庭院只剩下看守的四郎,和房间里昨夜被野平太砍伤的六名忍者。他们或躺或坐,伤口隐隐作痛,但没人敢松懈警惕。 四郎靠在门边,不时打量着被锁在墙上的野平太。四道精钢锁链牢牢固定着囚犯的四肢,每一道都经过特殊处理,就算是大力士也休想挣脱。他们都认为野平太绝无逃脱可能。更何况这名流浪剑客在那霸港孤立无援,绝不会有人来救。 然而他们错了。 庭院外的阴沟中,一道污秽的身影正悄然钻入。那人浑身沾满污泥,面目不清,但手中握着的肋差,却在暗处闪烁着寒光——正是野平太赠予兵太的那把。 原来是兵太。这个已经蜕变的少年,自从对恶八郎挥刀那刻起,便已打碎心魔,踏上强者之路。他蹲在阴影中,耐心观察着四周的情况。纵使躯体尚显稚嫩,心志却已百炼成钢。 守卫们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正在逼近。他们谈论着昨夜的战斗,抱怨着伤口的疼痛,全然不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名忍者神色一紧,警惕地望向庭院入口。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同伴。 “四郎大哥!”来人气喘吁吁,“不好了!城东发现可疑人物,组长让我们立刻增援!” 四郎皱眉:“现在走不开,野平太还需要人看守。” “组长说了,留下两个人就够了。其他人必须立刻前往城东!” 四郎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他留下两名伤势较轻的同伴,带着其他人匆匆离开。 庭院重归寂静,只剩下两名忍者和被囚禁的野平太。守卫们松了口气,觉得看守一个被锁住的伤患,总比在外面跟敌人缠斗要轻松得多。 他们不会想到,这个决定将成为他们人生中最后的错误。 兵太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肋差的寒光一闪而过。两名忍者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就永远地倒在了血泊中。 “野平太大哥!”兵太快步上前,开始解开锁链。 野平太露出一丝笑意:“来得正好。再晚片刻,我就要被那个疯女人折磨死了。”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不好!有人劫囚!” 兵太手上的动作一顿,脸色微变:“是陷阱!他们早有防备!” 野平太却异常冷静:“不必慌张,见机行事。” 话音未落,十余名忍者已经包围了地牢。雾隐小鬼站在最前方,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果然有人来救你。不过,你们都走不了了。” 兵太握紧了肋差,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他从未接触过忍术,有的只是那一身蛮力。此刻,他像一堵墙般毅然站在野平太身前,手中紧握着肋差,双眼紧闭,大力地胡乱挥舞起来。那模样,就如同一只无头苍蝇在做最后的挣扎,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第五十八章 擅闯王宫按律当诛 周围的忍者们见状,发出一阵哄笑,那笑声中满是嘲讽与不屑。他们就像戏弄猎物的猛兽一般,不紧不慢地靠近。其中一个手下猛地冲上前,轻松地躲过那毫无章法的攻击,紧接着一个反手,便将他重重地摔打在地。兵太只感觉浑身剧痛,仿佛每一寸骨头都在哀号,一时间根本无法起身,只能无力地趴在地上。 雾影小鬼缓缓踱步而来,眼神中满是轻蔑地看着地上的他:“哼,本以为能钓到一条大鱼,没想到是你这么个废物。算了,杀了你也能回去交差。”野平太在一旁心急如焚,眼睛瞪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他拼命地挣扎,想要冲过去帮忙,可身体却被绳索紧紧束缚,动弹不得。他只能扯着嗓子破口大骂:“你们这群败类,杀一个孩子算什么忍者,有本事冲我来啊!” 雾影小鬼就像没听见一般,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她从腰间缓缓拔出那把闪着寒光的长刀,高高举起,朝着地上的兵太刺去,眼看就要刺破他的皮肤。突然,一道破空之声传来,一枚箭矢如流星般划过,精准地擦过雾影拿刀的手,然后“铛”的一声落在地上。雾影受到惊吓,手猛地一抖,长刀差点脱手。她满脸惊恐地回头一看,只见一队清国人朝这边冲了过来。 野平太急忙定睛看去,只见为首之人正是孟明蛇。没想到,在这生死关头,他们竟能找到这里来相救。 雾影小鬼见势不妙,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深知此时若恋战,必定讨不到好处。于是,她一挥手,带着忍者们迅速朝着暗道逃窜而去,那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琉球王国的身份地位,在万国公法下有着明确的界定。 首先,这是一个独立的国家。 其次,琉球是大清的属国。 而日本和琉球近两百年的关系,在国际上根本不被认可。 初夏的阳光透过首里城厚重的城墙洒落在庭院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樱花香气。蔡瑁站在城门处,看着眼前这群不速之客,眉头微微皱起。 山本清一步上前,他身材魁梧,穿着一身武士服,腰间别着一把长刀。“让开。”他用生硬的琉球话说道,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 蔡瑁纹丝不动,他身着朝服,站姿挺拔。“擅闯王宫,按律当诛。诸位若想觐见国王,还请按规矩来。” “规矩?”山本清冷笑一声,猛地揪住蔡瑁的衣领。阳光下,他的面容扭曲,青筋暴起。“两百年来,我们岛津家才是这里的规矩!” 庭院内的侍卫们立即拔出佩刀,剑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鸟儿的啼叫声都消失不见。 桦山栗源站在一旁,他身着华贵和服,面容沉稳,眼中却闪过一丝不耐。这次行动事关重大,不能在这种小事上节外生枝。“山本君,请克制。”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质疑的威严,“我们是客人,理应尊重主人意愿。” 山本清握着蔡瑁衣领的手微微颤抖,最终还是松开了。他凑到蔡瑁耳边,声音如毒蛇吐信:“你死定了。”说完退到桦山栗源身后,眼中依旧充满杀意。 蔡瑁整理了一下衣襟,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山本清的话不是恐吓,一旦事变失败,所有亲中派官员都将血债血偿。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但是,两百年来的屈辱不能继续了。琉球王国虽小,却也是独立之邦,怎能永远匍匐在日本人脚下?此时此刻,投靠大清或许是唯一的出路。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内侍说道:“去禀报陛下,就说有日本客人来访。”声音坚定,不带一丝颤抖。 桦山栗源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岛津家掌控琉球两百五十年,何曾受过如此对待?区区首里城,竟然要通报才能进入!他双拳紧握,怒火中烧,却又不得不强忍着。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个充满讽刺意味的声音从侧面传来:“这是日本人的地盘?想闯就闯?不如直接向各国宣告,琉球已是岛津家的领地好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人马正从城门外走来。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长衫的年轻人,正是陈逸风。他身后跟着苗烈等人,肩上都扛着崭新的斯宾塞连珠枪,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 看到这些精良的武器,日本士兵们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中的竹枪,快速布成防御阵型。这支美制名枪的威力,在那霸已经传得神乎其神。 桦山栗源强压怒火,对陈逸风微微躬身:“又见面了,不知陈先生来此有何贵干?”表面上还算客气,眼底却闪过一丝阴狠。 陈逸风轻笑一声:“赴宴罢了。想请哪位通报一声,就说清国陈逸风献礼。” 闻言,桦山栗源心中一沉。陈逸风如此大摇大摆地出现,显然已经与王室达成某种默契。他们精心筹划的计划,怕是要功亏一篑。 “这个该死的清国人,故意整这一出,就是为了给王室传信。”桦山栗源咬牙切齿地想道。 就在这时,两个黑衣人从城墙上一跃而下,试图偷袭陈逸风。但苗烈等人早有防备,举枪便射,两声枪响过后,黑衣人应声倒地。 陈逸风面色不变,转向蔡瑁:“这两个忍者私闯王宫,按琉球律法该当如何处置?” 蔡瑁正要开口,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大殿内传来:“私闯王宫者,斩立决!” 众人回首,只见尚泰王在一群侍卫的护送下缓步走来。他身着龙袍,面容肃穆。 桦山栗源等人连忙跪拜行礼:“参见国王陛下!” 尚泰王微微点头:“诸位请起。日本贵客远道而来,寡人已备下酒宴,还请入内一叙。” 危机暂时化解,众人鱼贯而入。 回到樱之宿后,沈达华等人得知已拿到衣带诏,都兴奋不已。但陈逸风却隐隐感到不安,这些疯狂的日本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正想着,外面传来千夏急切的声音:“客官,野平太大爷被救回来了!” 推拉门砰的一声被拉开,门外的光线瞬间倾泻而入。 孟明蛇搀扶着浑身是伤的野平太踉跄走进来,两人身上沾满了尘土和血迹。野平太的右臂无力地耷拉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渗着血丝。 “陈先生!”孟明蛇顾不得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急促地说道,“山本清和他的野武士要对那霸港的华人动手了,桦山家老的忍者也参与其中。”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具体计划和时间我没能打探到,抱歉。” 坐在主位的陈逸风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众人大气不敢出。 “说说详细情况。”陈逸风沉声道。 第五十九章 大战一触即发 孟明蛇扶着野平太坐下,给他倒了杯茶。野平太接过茶杯,手却在微微颤抖。 “我们一行八人,找到野平太后,我让其他人送那个孩子现行回来。我便只身带着他栖身在城南的客栈,想着他浑身是伤,休息一日再启程。也就是在客栈听到的消息。”孟明蛇边说边回忆,“那些浪人喝多了,开始肆无忌惮地谈论计划。他们说要"教训教训这些目中无人的唐人",还提到了"安宅船"和"足轻"。” “我们正要悄悄离开打探更多消息,却被几个忍者发现了。”野平太咳嗽了几声,“只是那些忍者的身手很不一般,明显受过严格训练。孟明蛇为了护我,这才如此狼狈。” 陈逸风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群日本人果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迁怒于自己,却要拿无辜的华人开刀。 一旁的李勇皱眉道:“先生,这事恐怕不简单。安宅船是幕府的战舰,足轻更是精锐部队。一般的浪人可指挥不动这些力量。” “没错。”野平太突然插话,声音里带着一丝虚弱,“如今的日本已经大不同了。武士早已没了规矩,即便您是无双国士,在那些人眼里也不过是个威胁。” 他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说:“尊王攘夷派和新选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们都是些疯子,根本不在乎后果。我在江户时就见过他们的手段......” 陈逸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野平太:“你是说不只是岛津家在琉球兴风作浪?日本其他势力也插手进来了?” “不仅如此。”野平太咽了口唾沫,“这些忍者装备精良,身手了得,背后定有大势力支持。而且......” 他欲言又止,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更多信息。 “说下去。”陈逸风的声音变得低沉。 “而且我认出了其中一个忍者的忍具。那是京都见回组的标志,他们是幕府的走狗。”野平太的声音变得更加虚弱。 屋内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如果连幕府势力都介入进来,那情况就比想象中更加复杂了。 陈逸风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个人的脸。这些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兄弟,此刻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去请迈克·卡内基!”陈逸风突然下令,“让梁坤集结兵力!通知所有华商提高警惕,一旦有事立刻向我集合!” 几名亲信立即领命而去。 陈逸风转向剩下的军官们,目光如炬:“诸位,我们是中国人。这里虽是异国他乡,但我们绝不能丢了中国人的脸面!” “两百六十名勇士在此,还有十万华人为后盾,难道还怕一战?!” 众人热血沸腾,齐声应和:“先生放心,这是国战,我们绝不退缩!” 与此同时,在城中十处隐蔽的仓库里,恶八郎正在秘密集结上千浪人。破旧的仓库里弥漫着酒气和汗臭,粗犷的笑声不时响起。 “兄弟们,再耐心等等。”恶八郎端着酒碗,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这些清国奴实在嚣张,是该让他们知道规矩了。” 他站起身,举起酒碗:“桦山大人已经答应支援,三千足轻和安宅船都会为我们助威。等收拾完这些唐人,那霸港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浪人们听闻有强援,顿时士气大振,纷纷举碗高呼。 “八郎大人放心!这次一定要让他们明白,谁才是那霸港的主人!” 夕阳西下,那霸港陷入诡异的寂静。街道上空荡荡的,往日熙熙攘攘的景象不见了。洋人们已经察觉到异样,日本浪人和工人都消失无踪,街上只剩下汉人和土著。 码头边,几艘商船的船长正在焦急地等待装卸工人。但那些平日里总是在此揽活的日本工人今天一个都没出现。 “这不对劲。”一位老船长皱着眉头说,“我在这跑了二十年,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与此同时,鹿儿岛的岛津城内,坂本龙马听闻消息后,顾不得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就冲进了天守阁。 “岛津大人!”他的声音里带着焦急,“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你可知晓陈逸风其人?” 岛津父子对视一眼,显然没料到坂本龙马会如此激动。 “此人有何特别之处?”年轻的岛津久光问道。 “此人精通兵法,谋略过人。”坂本龙马喘着气说,“更重要的是,他在琉球经营多年,与各国商人都有交情。一旦开战,不仅会影响我们与清国的贸易,恐怕连英美等国也会介入。” 他擦了擦汗,继续道:“而且据我所知,陈逸风手下有一支精锐部队,虽然人数不多,但战力惊人。开战的后果不堪设想啊!” 岛津父子面面相觑:“纳尼?陈逸风竟如此可怕......” 老岛津沉思片刻,突然问道:“龙马,你说实话,我们现在插手那霸港的事情,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 坂本龙马正要回答,一名武士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大事不好!”那武士跪地报告,“刚收到消息,英国领事馆已经得知了浪人们的计划,正在召集各国代表商议对策!” 岛津久光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如此快,各国势力的介入会让局势更加复杂。 而此刻在那霸港,陈逸风正在紧急部署防御计划。他让人将重要物资转移到安全地点,同时派人保护华商家眷。 两百六十名精锐分散在城中各个要点,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十万华人也在暗中准备,等待着陈逸风的号令。 夜幕降临,那霸港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即将展开。 谁也不知道,这个夜晚将会如何结束。但有一点是确定的:这里的每个人,都将面临一个重要的抉择。 血月当空,一片阴云遮蔽着月色,仿佛被血染红的天空令人心生不安。远处传来阵阵海浪声,夹杂着码头上商贩们的叫卖声,那霸港的夜晚依旧喧嚣。 山本清端坐在岩石上,目光倨傲地望着天空。身边的士兵仔细地为他穿戴着那件引以为傲的南蛮胴甲胄,每一根皮绳都被细心地系紧。胸前几个浅浅的弹痕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这是他与洋人交战时留下的荣耀印记。 “这些唐人,不过是群乌合之众。”山本清轻蔑地挥了挥手,示意士兵退下。他伸手抚摸着胸前的弹痕,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就连洋人的火枪也奈何不了我这身铠甲,区区唐人,又有何惧?” 身旁的小姓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道:“大人,属下斗胆进言。此次行动未经桦山家老允许,若是......” “八嘎!”山本清猛地转身,抬手就要朝小姓脸上扇去。但在看到对方那张年轻的面容时,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判断?”山本清缓缓放下手,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意,“我们是武士,是守护武道之人。桦山大人为难之处,我们这些做下属的,自当分忧解难。” 几名武士跪坐在不远处,听到这番话,纷纷低下头默不作声。 第六十章 日本武士肆意烧杀 与此同时,樱之宿一条街灯火通明。陈逸风强行征用了整条街的宿屋,所有房间的推拉门都被打开,形成一个巨大的会议厅。烛火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 “报告军师,二百六十名天国老兵已经全部集结完毕。”梁坤跪在地上,声音洪亮。他的眼角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坐在下首的靖孙沈达华。 这情形让他心中充满疑惑。一个军师,为何能坐在王爷之上发号施令?这违背了他多年来的认知。但眼下形势紧急,他只得将疑惑压在心底。 “梁将军请起。”陈逸风神色平静,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我知道你心中有诸多疑虑。但现在,我只问你一句,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个中国人?”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击在梁坤心头。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末将谨记在心!”梁坤重重一拳砸在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 会议厅内气氛凝重,十面写着“陈”字的认旗被依次分发下去。三百余人分成十队,每队配备三支斯宾塞步枪。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检查着武器,确保每一发子弹都装填妥当。 “这些斯宾塞步枪可是好东西。”一名老兵摩挲着枪身,眼中流露出赞叹之色,“比咱们以前用的鸟铳强多了。” “少废话,认真检查。”队长低声呵斥,“一会儿真打起来,可由不得马虎。” 陈逸风背靠着墙壁,默默观察着众人。他能看出这些天国老兵虽然经验丰富,但长期的流亡生活已经消磨了他们的锐气。如何重新激发他们的斗志,成了眼下最大的难题。 就在这时,远处码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声,紧接着一道火光冲天而起。橙红色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天空,惊慌的叫喊声随风飘来。 “这群狗日的真敢动手!”陈逸风猛地站起身,攥紧了林肯赠予的雷明顿手枪。枪柄上的花纹在烛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都给我听着!”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震慑力,“现在不是考虑其他的时候。我们的敌人就在眼前,他们通过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挑起纷争,我们决不能容忍!” 话音未落,陈逸风已经大步走向门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在场的天国老兵们都愣住了。他们习惯了将军在后方指挥,还从未见过一个军师会亲自冲锋陷阵。 “以后有你们吃惊的时候多着呢!”瑾周信背起认旗,从梁坤身边掠过,“真正的军师,就该与士兵同生共死!” 梁坤看着陈逸风的背影,内心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他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刀,举过头顶。 “操他娘的,弟兄们跟上!”梁坤声嘶力竭地吼道,“连军师都上了,咱们还怕个鸟!杀他娘的!” “杀!” 三百人齐声怒吼,声震屋瓦。他们纷纷抄起武器,跟随在陈逸风身后冲出樱之宿。皮靴踏地的声响在那霸的街道上回荡,惊起了栖息在屋檐下的飞鸟。 夜色中,火光映照着他们的面庞。这些历经沧桑的天国老兵眼中重新燃起了战意。他们知道,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远处的码头上,山本清率领的武士已经开始了烧杀。但他们不会想到,一支令他们始料未及的力量正在靠近。 街道两旁的居民探头张望,看着这支装备精良的队伍快速前进。有人认出了他们胸前的标记,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是天国的人!”有人低声惊呼。 “闭嘴!”旁边的人赶紧拉住他,“你想惹祸上身吗?” 陈逸风充耳不闻,专注地盯着前方。林肯赠予的雷明顿手枪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今晚,这把枪将见证一场恶战的开始。 而在码头方向,山本清依旧沉浸在肆意破坏的快感中。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场足以改变他命运的战斗即将来临。 从正午开始,城中就传出了让华人胆战心惊的流言 - 日本人要大开杀戒了。这个消息像瘟疫一般在华人聚居区迅速蔓延,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 米老板站在自家粮仓的二楼,透过狭窄的窗缝往外张望。街道上空荡荡的,连平日里最爱在门前嬉戏的孩童都不见了踪影。 “夫君...”身后传来妻子小声的呼唤。 米老板回过头,看见妻子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脸色苍白如纸。他强忍住内心的不安,挤出一丝笑容:“别怕,也许只是谣言。” 话虽如此,但他心里清楚,这绝不是空穴来风。最近几个月,日本浪人对华商的敲诈勒索越发肆无忌惮。昨天,他亲眼目睹王老板被几个浪人围住,要求交出全部家当作为“保护费”。 王老板硬气,拒绝了他们的无理要求。 “那些浪人走时的眼神...”米老板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就像盯着猎物的野兽。” 傍晚时分,街上往日最热闹的酒馆、妓院、赌坊纷纷落锁。更反常的是,那些平日里在街头耀武扬威的浪人,竟一个都不见了。 “完了...”米老板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让伙计们先行离开,自己则带着妻儿躲在粮仓里。仓库里堆满了粮食,至少能撑过一段时间。但他明白,如果日本人真要大开杀戒,这里根本算不上安全。 夜幕降临,港口一片死寂。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米老板的心跳骤然加快。他死死盯着窗外,月光下的街道仿佛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洋钟敲响了十一下,地狱之门轰然洞开。 “砰!”一声巨响震破夜空,不远处的日本仓库突然腾起冲天火光。紧接着,无数黑影从阴暗处涌出,他们腰间的太刀在月光下闪着森冷的寒芒。 “失火了!是清国人放火烧仓库!”浪人们高声嚎叫。 “杀光这些清国奴!” 他们一边往自家仓库泼洒火油,一边嚎叫着冲向华人聚居区。很快,惨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米老板死死咬住拳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透过窗缝,他看见王老板家那边几个浪人踹开门闯了进去,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爹!救我!”王老板的女儿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 “畜生!我跟你们拼了!”王老板怒吼着冲出门,但迎接他的是一道寒光。 “噗嗤!” 鲜血飞溅,王老板重重摔倒在地。他的眼睛瞪得老大,似乎到死都不敢相信,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 恶八郎带着最大的一队浪人,如狼似虎地冲进商业区。这个在华人中臭名昭著的浪人头子,平日就以凶残著称。今晚,他更是完全撕下了人皮面具。 第六十一章 陈逸风来了 “抢!杀!一个不留!”他挥舞着太刀狂笑,“你们不是不交保护费吗?今天我们自己来取!” 浪人们蜂拥而上,四处打砸抢掠。黄金白银、珠宝玉器被哄抢一空,街道上到处都是破碎的家具和染血的衣物。 火光冲天,映照着这座噩梦般的城市。 米老板紧紧搂着妻儿,无声地哭泣。这片土地上的华人,世代与日本人和睦相处。他们勤劳经商,为这座城市带来了繁荣。可几百年的善意,换来的却是如此下场。 突然,楼下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 “老板,快跑!他们来了!”是躲在一楼的伙计。 话音未落,一声惨叫响起。米老板的心跳几乎停止,他知道伙计凶多吉少了。 “上面还有人!”粗暴的脚步声由下而上。 米老板看了眼妻儿,做出了决定:“你们从后窗逃走,我来拖住他们。” “不行!”妻子死死抓住他的衣袖,“我不能丢下你!” “听话!”米老板几乎是吼了出来,“为了孩子!” 就在这时,楼梯口出现了十几个持刀的浪人。 “八嘎!又是几个肥羊!”为首的浪人舔了舔刀刃,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 米老板将妻儿护在身后,跪地求饶:“我有钱!这是所有的银元,都给你们!只求放过我的妻儿!” 但这些发狂的野兽已经失去了人性,他们不为所动,反而发出了令人作呕的笑声。 米老板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夜空。 “砰!” 为首的浪人应声倒地,眉心处赫然一个血洞。其他浪人顿时慌了神,四下张望。 “是中国人的就跟着干!”一群人从街角冲出,为首的是一个英气勃勃的青年。他手持左轮,大笑着喊道:“一个够本,两个赚一个!” 当那面“陈”字大旗出现在视线中,所有华人都热泪盈眶。 “陈逸风!是陈逸风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顿时人群沸腾。 这三个字,就像黑暗中的明灯,给了所有人希望。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陈逸风一声断喝,带着三十名精锐直面密密麻麻的浪人阵线。 他们虽然人数不多,但每个人都气势如虹。这些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好手,配备了最先进的火器,完全不是那些乌合之众能比的。 “杀!” 随着一声令下,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枪声、刀声、喊杀声交织在一起,硝烟弥漫的街道上演着生死较量。 陈逸风如同天神下凡,左轮枪在他手中每一枪必有一个浪人倒下,他的身影在火光中穿梭,所到之处尽是敌人的哀嚎。 “撤!快撤!”恶八郎看势头不对,立刻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但陈逸风岂会放过这个罪魁祸首?他如影随形地追击,誓要将这个恶贯满盈的家伙就地正法。 “八郎,你的死期到了!”陈逸风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恶八郎回头怒视:“小子,你找死!”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此起彼伏的打斗声。 米老板搂着妻儿,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内心激动难平。他知道,从今往后,那霸城的华人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战战兢兢了。 因为他们有了守护者,有了能与强权抗衡的英雄。 港口内混乱的喊杀声此起彼伏,硝烟弥漫,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商船们纷纷起锚,在港口外的深水区游弋不定。桅杆上飘扬的各国旗帜在海风中猎猎作响,远远望去宛如一场无声的狂欢。 英国商船“伊丽莎白号”的甲板上,约翰逊船长死死攥着手中的黄铜望远镜,浓密的眉毛紧紧皱起。 “看看那些清国人,简直判若两人!”他转身对大副说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华商,此刻竟像是下山的猛虎!” 大副托马斯凑上前来,顺着望远镜的方向眺望。港口上的厮杀已经进入白热化,两股人流在火光中宛如两条互相撕咬的巨龙。 “船长,我们是不是该采取些行动?”托马斯犹豫着问道。 约翰逊摇了摇头,目光凝重:“这是琉球内部的争端,我们最好保持中立。不过......”他顿了顿,“让弟兄们把火炮准备好,以防不测。” 码头上,瑾周信带领着数百华人死死地与恶八郎的人马顶在一起。他的长袍早已被鲜血浸透,手中的钢刀上布满了缺口,但眼神依然如炬。 “兄弟们,给我顶住!”瑾周信声嘶力竭地大喊,“我们若退一步,就是死路一条!” 两股人马之间的空地上已经堆满了尸体,血水顺着石板的缝隙流向大海。受伤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立刻补上,谁都不肯后退半步。 一名日本武士挥刀劈来,瑾周信侧身闪过,反手一刀斩断了对方的手腕。武士的惨叫声淹没在此起彼伏的喊杀声中。 “瑾大哥,我们的火药不多了!”一个满脸血污的青年挤到瑾周信身边,气喘吁吁地说道。 瑾周信咬紧牙关:“能撑多久是多久,陈先生一定会来的!” 恶八郎站在人群后方,脸色铁青。他能感觉到,身后就是茫茫大海,已经没有退路了。 “八嘎!”他狠狠地啐了一口,“给我冲,把这些该死的清国人都推下海去!”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声音由远及近,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动。 “陈先生来了!”不知是谁高声喊道。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只见陈逸风带领着千人大队,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从侧面插入战场。他们举着火把,手持长矛,在夜色中宛如一条火龙。 “给我冲!”陈逸风虽然气喘如牛,额头上大汗淋漓,但依然冲在最前面。 在两面夹击之下,恶八郎的人马如同退潮的海水,不断地被推向海边。他们的阵型开始散乱,士气急剧下降。 “一二三!推!”在震天的呐喊声中,数百名日本人被推入冰冷的海水。他们挣扎着想要爬上岸来,却被岸边的华人用长矛无情地刺下。 海水很快被染成了暗红色,惨叫声在港口上空回荡。 各国商船上的水手们面面相觑,纷纷打出中立的信号旗。没有人愿意卷入这场血腥的厮杀中。 在港口的暗处,一座废弃的仓库里,雾隐小鬼正冷冷地注视着外面的战况。月光透过破损的屋顶,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这些愚蠢的清国人,”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等火药引爆的时候,就是他们的死期。” “传令下去,”她转身对身后的忍者低声说道,“准备点燃引线。” 第六十二章 清国人已经疯了 话音未落,屋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瓦片碎裂的声音中,一道人影破空而下。 寒光闪烁,两名忍者的咽喉已经被利刃割开。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就倒在了地上。 “野平太!”雾隐小鬼厉声喝道,“你这个叛徒!” 野平太握着染血的名刀,冷冷地看着她:“德川幕府已经腐朽,你们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叛徒。为虎作伥,残害平民,还有什么资格谈论忠义?” “放肆!”雾隐小鬼抽出短刃,“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忍术!” 两人的身影在月光下急速交错,刀光闪烁间,不时有火花四溅。野平太的剑术凌厉,但雾隐小鬼的身法诡异,一时间竟难分胜负。 “兵太!”野平太一边与雾隐小鬼缠斗,一边大喊,“快去通知陈先生,他们要引爆火药!” 一道矮小的身影从阴影中窜出,飞快地向码头方向奔去。雾隐小鬼想要追击,却被野平太的剑光逼回。 “你的对手是我!”野平太厉声道。 港口的战斗仍在继续,但胜负已定。恶八郎的残部已经被压制在了一个狭小的角落,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然而,真正的危机正在暗处酝酿。埋藏在各个仓库中的火药,随时可能将这场胜利化为灰烬。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沉重得让人窒息。 山下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浓烟滚滚直上云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建筑的残骸。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血腥的气味,远处传来阵阵厮杀声和哀嚎声。 桦山栗源站在庭院中,身着祖传的战甲,凝视着那片混乱的战场。铠甲上斑驳的痕迹诉说着无数战争的历史,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他的目光如刀般锐利,仿佛要穿透夜色看清每一个细节。 清冷的夜风吹拂过庭院内的枯槁树木,发出沙沙的响声。竹中井上踏着碎石小径缓步走来,靴子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山本清这次倒是沉得住气。”桦山栗源眯起眼睛,声音中带着一丝讥讽,“看来这些年在流放地也学会了耐心。” 竹中井上整了整腰间的佩刀,目光扫过远处的火光:“山本已不是从前那个莽撞之人了。他不仅拉拢了恶八郎,还笼络了雾隐小鬼。这些年他在暗处积蓄力量,今日终于显露獠牙。只可惜...” “只可惜他算漏了最重要的一点。”桦山栗源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手指轻轻叩击着铠甲,发出清脆的金属声,“首里城才是关键。” 院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千余足轻已经严阵以待。他们的呼吸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手中的长枪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桦山栗源大步迈出庭院,身后跟着贴身武士和小姓,铠甲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北面军营的瞭望台上,山本清死死握着望远镜,他的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几名浪人跪在台下,不住叩首,身上的布衣早已被汗水浸透。 “山本大人,八郎快顶不住了!”一个浪人声音颤抖,“清国人已经疯了!他们像野兽一样冲锋!” 山本清置若罔闻,望远镜始终对准城内某个方向。忽然,又一名浪人跌跌撞撞地跑来,他浑身是血,衣服被划出数道口子,看起来狼狈不堪。 “大人救命!我们被堵在码头了!那些清国人太猛了,我们撑不了多久了!” “什么?”山本清猛然转身,望远镜差点脱手,“是不是陈逸风的本阵?” 他重新举起望远镜,很快就在混乱的战场中找到了那面醒目的大旗。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的“陈”字仿佛在向他示威。 “太好了!终于上钩了!”山本清激动得浑身颤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跪着的浪人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突然反应过来:“上钩?你...你敢耍我们!” 话音未落,早已准备好的士兵手中的竹枪便穿透了他们的咽喉。鲜血喷溅在瞭望台的木板上,很快就被夜色吞噬。 山本清对脚下的尸体视若无睹,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等待已久的复仇。十年前的耻辱,今晚终于可以洗刷。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短刀,那是他在流放地保存的最后一件武器。 “那群忍者怎么还不动手?”他咬牙切齿地低语,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出来,“雾隐小鬼这个贱人,老子花了五百贯买她,还伺候了她三天,现在居然敢拖延?” 此时的雾隐小鬼正被野平太缠住。她那张精致的面具下露出一双凌厉的眼睛,手中的苦无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杀了那小鬼!”雾隐小鬼一声令下,几名黑衣忍者立即消失在夜色中。 街巷之中,兵太正在拼命奔跑。他的呼吸急促,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但他已经顾不上身体的疼痛,眼中只有那面陈字战旗。 一名黑衣忍者突然从屋顶跃下,像猎豹一样扑向兵太。“站住!”忍者厉声喝道。 兵太猛然回身,腰间的肋差划破空气。刀光闪过,忍者的两根手指应声而落,鲜血溅在墙上。 忍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一脚将兵太踹在墙上。兵太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小杂种,我要把你碎尸万段!”忍者掏出手里剑,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月光下,他的獠牙闪烁着令人作呕的光芒。 兵太靠在墙角,眼皮低垂。他的呼吸微弱,看上去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但他的手指仍然紧握着肋差。 “背叛日本的耻辱,该死!”忍者举起手里剑,杀意弥漫。 兵太嘴角微动:“耻辱?当我们做奴隶的时候,日本在哪里...” 就在忍者分神的瞬间,兵太突然暴起,肋差如同毒蛇出洞,直取要害!忍者仓促躲闪,左肋还是被划出一道血痕。 兵太趁机甩开对手,继续向码头狂奔。他的脚步踉跄,但眼神坚定。身后的忍者正要追击,一把太刀突然从背后刺穿了他的心脏。是野平太! “你这小子,这几日跟没白跟着我,进步的很快”野平太一边冲向雾影小鬼,一边朝着兵太喊。 而此时,雾隐小鬼已经趁机逃脱。她像幽灵一般掠过街巷,飞身掠过兵太时,一枚淬毒暗器无声射出。 兵太应声倒地,他感觉腿部一阵剧痛,随即开始麻木。毒性正在迅速蔓延。 “兵太!”一声凄厉的呼喊划破夜空,千夏扑了过来。她的头发凌乱,衣服上沾满了血迹和尘土。 她不顾野平太的阻拦,用嘴吸吮弟弟腿上的伤口。腥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但她丝毫不在意。 “姐姐...我必须去码头...”兵太挣扎着要站起来,他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 第六十三章 那霸港码头爆炸 野平太按住他的肩膀:“你先休息,我去追雾隐小鬼!”说完,他飞身上了房顶,消失在夜色中。 千夏扶起兵太,姐弟俩踉踉跄跄向码头奔去。毒性开始发作,两人的视线都变得模糊。街道在他们眼中扭曲变形,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码头上传来一阵欢呼,那是陈逸风又击退了一波进攻。战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给了兵太姐弟最后的希望。 看到飘扬的大旗,兵太姐弟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们的嘴唇已经发紫,但眼神依然坚定。 “陈大人小心!码头有火药!”千夏用不太标准的中文大喊。她的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力量。 “火药...埋伏...”兵太也使出全身力气吼道。他感觉喉咙像被火烧一样疼。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月光下,雾隐小鬼的面具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去死吧,清国奴!”她厉声尖叫,火把已经掷向货物堆。火光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 码头的木板在月光下泛着幽光,仿佛正等待着这场大火的洗礼。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气味,死神的镰刀已经高高举起。 孟明蛇站在码头边缘,眉头紧锁。他的目光扫过港口四周,那些若隐若现的黑影让他心头一紧。多年的江湖经验让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大人,属下觉得不太对劲。”孟明蛇压低声音靠近陈逸风,“今晚码头太安静了。” 陈逸风轻轻颔首,眼神凝重。码头上的货物堆积如山,却不见往日来来往往的脚夫。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让人心生警惕。 突然,兵太的声音划破夜空:“码头有火药!” 孟明蛇瞬间反应过来,目光死死盯着夜空中那道突然亮起的火光。那轨迹,那气息,分明是日本特制的火流星!在下关之战中,这种可怕的武器曾经让无数清军将士葬身火海。 “保护大人!”孟明蛇怒吼一声,如猛虎般扑向陈逸风。 其他护卫也瞬间反应过来,纷纷扑向自家大人。一层又一层的人墙在电光火石间形成。陈逸风被压在最下面,几乎喘不过气来。 “让开!都给我让开!”陈逸风急切地喊道,声音里带着焦急和愤怒。他不愿看到手下为自己送命。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火流星划过夜空,如同一道死亡的信使,准确地钻入堆积如山的货物中。瞬间,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彻整个港口。 气浪席卷而来,将周围的人群掀飞。木屑、碎石如同利箭般四处横飞。码头上那面象征着陈逸风威望的大旗瞬间支离破碎,最后孤零零地插在被炸裂的木板缝隙中,无声地诉说着这场灾难。 惨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鲜血染红了码头的木板,残肢断臂散落各处。两百多条人命就这样在转瞬间消逝,更多的人被气浪掀翻,痛苦地呻吟着。 “清国奴们,去死吧!”雾隐小鬼站在远处的屋顶上放声大笑,手中又举起两枚火流星,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突然,一道寒光从她背后袭来。野平太手持长刀,招招直取要害。刀光凌厉,带着无法遏制的怒意。 “畜生!”野平太咬牙切齿,“竟敢用这种卑鄙手段!” 雾隐小鬼身形灵活,堪堪避过致命一击。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显然没料到会有人能在这种混乱中找到她的位置。 “哼,多管闲事的家伙。”雾隐小鬼冷笑一声,转身就往后山逃去。 港口上空,商船的汽笛声此起彼伏。一艘艘商船缓缓推开炮门,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码头。这些洋人商人们冷眼旁观着这场混战,却始终保持着所谓的“中立”态度。 “不必介入。”美国商船“进取号”上的舰长放下望远镜,“让这些东方人自己解决他们的纷争。” “同意。”英国商船“伊丽莎白号”的舰长通过信号灯回应,“没有了陈逸风,这些清国人翻不起什么大浪。” 就在此时,北方海面突然出现了一支日本关船舰队。十几艘军舰破浪而来,船上火把通明,清晰可见甲板上来回奔走的士兵。 “海况混乱,拒绝让路!”美国“进取号”突然打出信号。 其他商船见状,纷纷效仿。虽然他们不愿直接介入战斗,但给日本人使绊子却乐在其中。这些洋人商船排成一列,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日本舰队的去路。 日本关船上灯火通明,士兵们神色紧张。他们刚在下关之战中吃了大亏,此刻面对这些装备精良的西方商船,不敢轻举妄动。 浓重的硝烟在码头上空缓缓散去,海风裹挟着血腥味四处飘散。野平太擦了擦额头的血迹,目光在混乱的战场上快速扫过,追丢了那个雾隐忍者的身影,只得匆忙往回赶。 夜色已深,月光被乌云遮挡,只有零星的火把在码头四周闪烁。随着脚步的临近,眼前的惨状让他心头一紧。 地面上到处都是残破的尸体,受伤的人群四散哀嚎。商贩们东倒西歪地在地上爬行,有人耳朵被炸弹震聋,茫然地原地打转。重伤号在地上抽搐不止,鲜血渗入码头的石缝中。角落里,被吓傻的妇孺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那座由人体搭建的巨大叠罗汉依旧矗立在原地,顶层的士兵已经七窍流血,死壮惨烈。鲜血顺着人墙往下流淌,在地面上汇成一片暗红。 “快!快救人!”瑾周信撕心裂肺的喊声划破夜空,他和孙忠义像疯了一样冲向人墙,带着幸存的士兵拼命往下扒。 野平太也冲了过去,有几个不认识他的华人想动手阻拦,被瑾周信他们及时拦住。 “别管他,野平太是自己人!”瑾周信一边翻找一边大喊,“快帮忙救人!军师被压在下面了!” 整整翻了三层尸体,才看到还有人在微弱地喘气。腐烂的血肉味道扑面而来,野平太强忍着呕吐感,继续挖掘。地上的尸体已经冰冷,但还保持着护住下层的姿势。 “这些士兵...到死都在保护军师...”孙忠义声音哽咽,手上的动作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又过了漫长的十几分钟,被压得几近窒息的陈逸风终于被挖了出来。此时的他已经昏迷不醒,衣衫破烂,浑身是血。 “军师!军师醒醒啊!”瑾周信和孙忠义一边掐人中洒凉水,一边泪流满面。周围的士兵和百姓纷纷围拢过来。 “先生,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军师要是出了事,我们琉球可怎么办...” “求求您睁开眼...” 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只见沈达华浑身是血地冲了过来。看到如此惨状,他喉头一滑,硬生生咽下了那口血。所幸夜色已深,无人察觉他的异样。 野平太环顾四周,看着愈发拥挤的人群,突然暴喝一声:“八嘎!都给我闭嘴!”他不由分说,一把扛起陈逸风,直奔海边。 第六十四章 琉球王保持中立 “混蛋!你要干什么!” “快拦住他!”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野平太把陈逸风的脑袋往海水里一摁。冰冷的海水瞬间灌入口鼻,陈逸风猛地惊醒过来。 “咳咳...咳咳...”陈逸风剧烈地咳嗽着,“哪个...哪个王八蛋...” 沈达华连忙掏出水壶给他灌了几口。温热的水让陈逸风缓过神来,他靠在沈达华肩上,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那些保护他的士兵,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亲信。短短半年时间,他们从普通百姓练成了精锐。如今为了护他周全,整整十五人当场阵亡。 “军师,您没事就好。”瑾周信抹着眼泪说道,“要不是这些兄弟拼死相护...” 陈逸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缓缓站起身,擦干眼泪,目光投向半山腰的首里城。城墙上火光闪动,隐约能看到士兵们正在加固防御。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陈逸风的声音有些嘶哑,“第一步已经完成,接下来...” 他一瘸一拐地走向那面血染的陈字认旗,旗帜在海风中沙沙作响。鲜血已经凝固,将白色的旗面染得斑驳。 “该去守城了!”陈逸风攥紧旗杆,“传我命令,所有能行动的士兵,立即赶往首里城!分批转移伤员,严防敌军偷袭!” “是!”众人齐声应和。 夜色渐深,海浪拍打着码头,冲刷着地上的血迹。零星的火把在人群中移动,朝着首里城的方向汇聚。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仿佛在为死去的勇士送行。 野平太站在码头边缘,望着渐行渐远的队伍,眉头紧锁。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破损的卷轴,上面写着“雾隐特种部队行动计划”几个字。 “那个小鬼,不会这么简单就撤退...”他喃喃自语,“恐怕,这只是个开始...” 首里城头,火光冲天。 浓烟在夜色中翻滚,远处的喊杀声此起彼伏,宛如潮水般涌来。城墙上的火把被寒风吹得不停摇曳,将守军们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拉得老长。 年轻的尚泰王站在城头,双手紧紧攥着栏杆。他能清晰地看到远处港口的战火,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厮杀声,那些声音像是无形的利刃,一下下剜着他的心。 “砰!”又是一声巨响,远处的渔村升起了新的火光。 “陛下!”金长森快步走来,这位年过半百的老臣脸上写满焦虑,“事不宜迟,我们必须立刻联系桦山栗源,打开城门迎接日本军队!” 尚泰王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远方燃烧的火光。夜风吹动他的衣袍,发出簌簌的响声。 “陛下,您或许以为我是亲日派。”金长森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我所求的,不过是琉球王室宗庙永存。” 他走到城墙边,指着远处道:“三千精锐足轻就驻扎在城外,十多艘战船封锁了港口,更别提遍布全岛的十数万日本民众。而我们能用的,不过是这区区三千守军。” 尚泰王的手指在栏杆上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城头的火把照在他脸上,映出一片阴晴不定的神色。 “陛下不可听信谗言!”一声暴喝打破了沉寂。 蔡瑁带着林远渺匆匆赶来,两人的铠甲上还带着血迹。这两位亲中派重臣显然刚从战场上回来,连护具都来不及卸下。 “您看看满城的火光,听听这喊杀声!”蔡瑁指向远方,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十万华人已经揭竿而起,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我们根本不是孤军奋战!” “荒谬!”金长森冷笑一声,“就凭陈逸风手下那点乌合之众,也想掀起这样的风浪?醒醒吧!” “金大人!”林远渺上前一步,眼中闪着愤怒的光芒,“您这是要把琉球推向深渊!日本人的野心,您难道看不清吗?” “我看不清?”金长森反唇相讥,“倒是你们,被清廷的许诺迷了眼!清军离这里有多远,你们心里没数吗?” “至少清廷从未想过吞并我琉球!”蔡瑁怒道。 金长森冷哼一声:“是啊,他们只是想让我们做他们的藩属国罢了!” 林远渺突然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陛下,只要您一声令下,发动全民抗击日寇,胜利必将属于我们!琉球子民绝不会坐视国土沦丧!” “疯子!你们这是要害死琉球!”金长森暴跳如雷,声音中带着几分绝望,“鹿儿岛离这里只有一天航程,而泉州要三四天!等清军赶到,我们早就完了!” 三个重臣争执不下,怒目而视,眼看就要动手。守城的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远处的码头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将半边天空都映成了血红色。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夹杂着凄厉的惨叫。 “那是...那是粮仓!”一个士兵失声叫道。 尚泰王的身体微微颤抖。粮仓被毁,意味着城中即便坚守,也撑不过三天。 “我军在北岸的据点已经失守了!”又有士兵报信,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 混乱中,远处传来阵阵号角声。那是日军的进攻信号。 城下喊杀声渐起,火把的光芒如同流动的河流,向城墙涌来。 “陛下!”金长森跪地叩首,“请立刻决断!我们经不起再拖延了!” “不可啊陛下!”蔡瑁和林远渺也跪了下来,“抗击倭寇,才是我琉球的生路!” 尚泰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他能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期待着、恳求着。每一个眼神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远处的火光映照着他苍白的面容。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困在王座上的囚徒,被命运的浪潮推着向前,却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关闭城门。”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疲惫,“我们保持中立,谁都不帮。” 话音刚落,金长森露出欣慰的笑容,而蔡瑁和林远渺则如遭雷击,面如死灰。 守军们立即行动起来,沉重的城门缓缓关闭。轰隆声中,首里城就这样成了风暴中心的一座孤岛。 尚泰王伫立城头,望着远处的战火,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个决定或许能让琉球暂时避开风雨,但未来的路,只怕会更加艰难。 然而此时,他已经别无选择。 燃烧的那霸港在夜色中宛如一片火海,滚滚浓烟遮蔽了月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无数华人在街道上奔走,化作黑色的洪流,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他们的脚步声如雷,带着绝望中的希望,带着恐惧中的勇气。妇孺的哭喊声,老人的咳嗽声,孩童的啼哭声,交织成一曲悲壮的逃难交响曲。 首里城巍峨的轮廓在远处若隐若现,那是陈逸风计划中最重要的堡垒。古老的城墙仿佛在诉说着百年的沧桑,此刻却要迎来又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 第六十五章 首里城是最后的希望 作为这场战役的总指挥,他将整个计划分为三步:先救出城中华人,再与琉球王国军队在首里城会师,最后以外交施压迫使岛津家不得不退。每一步都危机重重,稍有差池就会满盘皆输。 陈逸风站在一处高台上,月光勾勒出他削瘦却挺拔的身影。他的衣衫被冷汗浸透,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但声音依然洪亮:“加快速度!我们必须在天亮前到达首里城!” 人群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应和声。一个中年男子扛着昏迷的妻子,额头上的汗水不停滑落:“陈先生,我们跟着您走!” “只要攻入琉球王城,只要守到天亮,胜利就是我们的!”陈逸风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他很清楚,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稳住军心。这些没经过训练的平民,之所以愿意跟着他拼命,除了走投无路外,更需要一个领袖来指引方向。 绿林特种部队的战士们穿梭在人群中,他们身着便装,腰间藏着短刀,肩上背着火枪。“杀一个够本,一换二都不吃亏!”一名战士高声喊道,“别怕,跟着陈先生干!” “陈先生在前面带路,我们怕什么!”另一名战士接过话茬,“大伙儿都快点,别掉队!” 沈达华站在陈逸风身边,默默观察着这一切。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眼底闪过一丝欣慰。这支临时组建的队伍,虽然装备简陋,却胜在意志坚定。 “王爷。”陈逸风转向沈达华,声音有些沙哑,“你看这气势,比起当年太平天国可如何?” 沈达华沉默片刻,缓缓道:“不同,完全不同。当年我们靠的是信仰,而今天,这些人是为了活下去。” 就在此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人群如同被惊起的鸟群,发出阵阵惊呼。 只见一支全副武装的日本足轻队从山坡上压了下来。他们身着统一的甲胄,手持长矛,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整齐的步伐声如同死神的脚步,一步步逼近慌乱的人群。 “吼吼...哈!”震耳欲聋的喊声中,三千精锐分成三路,封锁了通往首里城的主干道。他们的阵型如同一把巨大的剪刀,要将这支溃逃的队伍彻底切断。 山本清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群惊慌失措的华人。他的嘴角挂着轻蔑的笑意:“清国的败军,还想突围?” 陈逸风握紧了手中的火枪,瞄准了山本清的头部。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必须制造混乱,才能为大家争取突围的时间。 “你们的首领陈逸风已经...”山本清的话还没说完,一声清脆的枪响就打断了他的话。 子弹精准地击中他的头盔,金属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山本清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摇晃着差点从马上栽下来。 “山本清已死!”陈逸风抓住机会大喊,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日本人已经慌了,快逃命啊!” 他的话立刻在人群中引起连锁反应。“山本死了!”“快跑啊!”“日本人不行了!”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响彻夜空,搅得日军军心动摇。 几个胆小的足轻已经开始后退,山本清见状气得脸色发青,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八嘎!”他扯着嗓子怒吼,“老子还活着!都给我上!” 绿林特种部队的战士们纷纷掏出武器,冲到人群前方组成防线。陈逸风快速装填子弹,同时下令:“老弱妇孺继续前进,能战之士留下断后!” 沈达华拔出长刀,刀锋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来挡住右翼。” 一名满脸伤疤的老兵握紧长矛:“左翼交给我们!” 血与火的夜晚才刚刚开始,首里城的轮廓依然那么遥远,但所有人都知道,那里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今夜注定是一个难眠之夜,每个人心中都只有一个信念:活下去。 硝烟弥漫的街道上,山本清立在长枪阵列的中央,铠甲映照着微弱的阳光。他面色沉静,眼神如刀般锐利,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正在审视猎物。 周围的萨摩足轻们虽在方才的冲突中经历短暂混乱,但在军官们的厉声号令下迅速列阵。整齐的盔甲在火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长枪如林,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气。 “准备!”山本清低沉的声音在阵中回荡。 足轻们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粗重,他们都知道,接下来将是一场血战。 “刺!” 随着一声令下,密集锋利的长矛如毒蛇般猛然刺出。冰冷的枪尖在空气中划出致命的弧线,直指冲锋的人群。 惨叫声、怒吼声此起彼伏,温热的鲜血在街道的石板上蔓延。汹涌而来的人潮如浪花般被长枪阵一次次击退,残肢断臂散落一地。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混合着火药的焦糊味道。陈逸风站在后方的高地上,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看着一批批勇士倒在血泊中,心如刀绞。 “该死的!”他低声咒骂着,狠狠锤了下身边的墙壁,“火枪手呢?火力支援在哪里?” 几个火枪手正在不远处匆忙装填弹药,零星的枪声在战场上显得格外无力。稀疏的火力根本无法撼动对方严密的阵型。 “冷静点。”沈达华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沉稳有力,“我们还有其他办法。” 他转身对着周围的将士们大声下令:“拆下门板!木板!准备陷阵!” 这一声令下,周围房屋的门板、床板瞬间被拆得七零八落。人群举着简陋的木盾,在绿林好手的带领下再次冲锋。木盾虽然粗糙,却能提供基本的防护。 “不要恋战!”一个老练的绿林好手高喊着,“找准空隙就往里冲!” 木盾拨开长矛,绿林好手们寻隙而入。但山本清的应对更快,仿佛早有准备。 “后退三步,重组阵型!”他沉着冷静的声音传来。 足轻们立即丢下前排的伤亡战友,迅速后撤。动作整齐划一,训练有素。重整后的阵型更加紧密,长枪的间隙也更小了。 “突刺!” 一波接一波的突刺让冲锋的人群再次陷入被动。木盾在长枪的冲击下逐渐破碎,后面的战士不得不用血肉之躯来填补缺口。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时,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苗烈带着一支二十人的火枪队终于赶到了。他们神色疲惫,显然是快速赶路的结果。 “装填!”苗烈沉声喝道。 火枪手们娴熟地往枪膛里塞入火药,动作虽快却不慌乱。他们都知道,每一发子弹都可能决定战局。 陈逸风看到援军到来,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他红着眼睛吼道:“给我打!全力开火!” 密集的枪声在街道间回荡,硝烟弥漫。萨摩足轻的阵型在火枪的威力下开始动摇。一排排士兵倒下,严密的阵型出现了裂痕。 但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最后一声枪响,火枪队的弹药告罄。苗烈面色铁青,握紧了手中已经发烫的枪管。 第六十六章 众人舍命护军师 “先生!”瑾周信突然挺身而出,胸膛剧烈起伏,“火器没了又如何?我们决胜的心依然在,我们的血肉之躯亦是武器!” 他的话语像是点燃了导火索,周围的将士们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即便是受伤的战士也在试图站起来,准备再次投入战斗。 陈逸风看着半山腰上重整旗鼓的敌军,又回头望向身后众人坚毅的眼神。他突然感到一股热血涌上心头。 “组建决死队!”他抄起认旗,左轮握在手中,“我打头阵!” 沈达华紧跟其后,手中的刀锋闪烁着寒光:“好!与先生同进退!” 孟明蛇也大步上前,眼中闪烁着战意:“敌人再强又如何?” 瑾周信握紧长剑,咬牙道:“今日便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的决心!” 一时间,将士们群情激奋。他们知道,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 山坡上,山本清注视着这支决死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没想到这些人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还敢发起冲锋。 “全军准备!”他厉声喝道,“不要让一个人冲上来!” 然而,当他话音刚落,陈逸风已经带着决死队冲到了半山腰。左轮在他手中不停咆哮,每一发子弹都准确命中目标。 沈达华和孟明蛇在两侧掩护,他们的武器在阳光下划出道道寒光。瑾周信则带着一队人马从侧翼包抄,试图分散敌人的注意力。 鲜血在坡道上流淌,将本就泥泞的山路变得更加湿滑。但没有人退缩,也没有人畏惧。他们知道,身后就是他们要守护的一切。 “子弹打光了!”陈逸风将空了的左轮插回腰间,抽出一把短刀。 “那就用刀!”沈达华大吼着,“杀!” 决死队的冲锋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刺入敌阵。山本清指挥的部队虽然训练有素,但面对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也开始动摇。 战斗持续着,惨叫声、兵器相撞的声音、怒吼声交织在一起。鲜血染红了整个山坡,但没有人退缩。 这是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战斗,每个人都在用生命书写着自己的信念。 黑夜里,燃烧的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半边天际。一面认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的“认”字在火光映照下格外醒目。 数万华人默默跟随在这面旗帜之下,杀气如潮水般在黑暗中弥漫。火光映照下,每个人的脸庞都显得格外坚毅,眼中闪烁着复仇的怒火。 山本清站在山坡上,面色阴晴不定。他死死捏住太刀刀柄的手在微微颤抖。夜风中,他衣襟上的勋章在火光下闪烁着暗淡的光芒。 “将军,敌军数量太多了!”一名副官脸色惨白,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山本清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注视着山下蜂拥而来的人群。周围的士兵更是早已丧失斗志,原本坚不可摧的长矛阵已经摇摇欲坠。士兵们握着长矛的手在颤抖,有人开始不自觉地后退。 “稳住阵型!”山本清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嘶哑。 陈逸风站在山脚下,目光冷冷扫过山坡上的敌军。火光下,他那张年轻的脸庞显得异常沉稳。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左手食指在空中轻轻一晃。 “决死队,冲锋!”他的声音不算高,却如同惊雷般在夜空中炸响。 一声令下,数万人如怒涛般冲向山坡。喊杀声震天动地,脚步声如同滚滚雷鸣。火把的光芒在人群中晃动,宛如流动的火河。 陈逸风刚要冲在最前,却被人从后面狠狠拽了一把。他转身怒视,却见沈达华那张饱经沧桑的脸庞。 “军师,这种时候你可不能冲在前面。”沈达华眼中闪过一丝关切,“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来!” 话音未落,沈达华的身影已经如利箭般窜了出去。紧接着是孟明蛇、瑾周信、诸葛林、苗烈...一个接一个从他身边掠过,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然。 “你们这帮混蛋让开!”陈逸风在人群中被挤得东倒西歪,最后竟被生生挤到了后方。他气得直跺脚,但又无可奈何。 无奈之下,他只得跳上路边的一处石台。火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乡亲们,冲啊!”他的声音嘶哑却有力。 前线战况激烈,刀光剑影中不时传来惨叫声。孟明蛇如入无人之境,三两下就夺下数杆长矛。他的动作看似粗犷,实则暗含玄机,每一招都直指要害。 沈达华则带着一队人马从侧翼突入,找准敌军阵型的薄弱处猛攻。刀光剑影间,敌阵顿时大乱。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惊心动魄的战歌。 山本清的脸色越发难看,面如死灰。他一边挥舞铁枪抵挡不断涌来的进攻,慢慢往后挪动脚步。汗水浸透了他的军服,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天照大神在上...”他仰天长啸,声音中带着绝望和不甘。他握紧手中的铁枪,准备拼死一战。 但他的部下们显然没有这个觉悟。几名武士二话不说,硬是把他拖进了旁边的小巷。在火光的映照下,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深处。 陈逸风目睹这一切,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他双腿一软,从石台上跌落下来。幸好周围的战士们眼疾手快,及时将他搀扶住。 “我没事。”他摆摆手,声音有些虚弱。他掏出怀表看了眼,已是凌晨五点多,黎明即将来临。 就在这时,迈克匆匆赶来,脚步急促,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他带来了五十公斤火药,这本该是个好消息,但他随即带来的消息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桦山栗源正在进攻首里城。 “该死!”陈逸风暗骂一声,眉头紧皱。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心中思绪万千。 迈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提出了一个建议。他的手指着陈逸风腰间那把“御赐”手枪,建议用这把手枪去说服海上的美国商船提供援助。 陈逸风陷入沉思。夜风吹动他的衣襟,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片刻之后,他抬起头,对孟明蛇说道:“你护送迈克过去。” 孟明蛇点点头,二话不说就带着迈克离开了。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此刻,在首里城南门外,桦山栗源已经率领大军抵达。他身材魁梧,声如洪钟,站在城下大声喊话: “请通报陛下,德川家老臣本多正信率部前来护卫朝廷...”他的声音在城墙间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城头上,守军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在城内,更多的人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着准备。 第六十七章 日军围攻首里城 桦山栗源站在城墙上,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房舍,凝视着港口方向升腾的火光。他身形挺拔,着一袭墨黑色和服,腰间佩戴着一柄名贵的武士刀。在火光映照下,他的面容显得格外深沉。 竹中井上立于他身侧两步之遥,神情专注地观察着远处的战况。他时不时转头看向自己的主君,想要揣测对方的心思。 “竹中君。”桦山栗源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你真的相信陈逸风已死?” 竹中井上闻言一怔,随即谨慎地回答:“雾隐等人实力不俗,又在港口设下埋伏。按理说,成功的可能至少有六七成。” “呵。”桦山栗源发出一声冷笑,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他不仅没死,这场爆炸只会让他变得更加疯狂。你听,战火正在向首里城蔓延。” 话音未落,远处又传来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半边夜空。喊杀声越发密集,仿佛潮水般涌向城墙。 “我们研究中国人数百年,从未放松过警惕。”桦山栗源转身踱步,沉声道,“崖山之后,汉人武勇日渐衰退。即便明朝中兴,也难复汉唐雄风。但那片土地上的人,从不缺少惊才绝艳之辈。” 竹中井上双眉微蹙:“大人,可是您初见陈逸风时,对中国可是推崇备至,为何现在...” “那片大陆太过庞大。”桦山栗源打断他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忌惮,“虽然大多数人已沦为奴隶,但基数实在惊人。哪怕万里挑一,也足以诞生改天换地的英雄。” 城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火把的光芒中,琉球国王尚泰出现在城墙上。他身着华贵的王服,却面色苍白,神情惶恐。 “可是桦山家老在此?”尚泰王声音颤抖地问道。 几名护卫簇拥着他,其中蔡瑁和林远渺神情戒备,手按刀柄。 桦山栗源转身向尚泰王深深一躬:“陛下,请开城门,臣为保护您而来。那霸港暴徒横行,连洋人商船都已避走。若不及时止乱,恐怕...” “恕难从命。”蔡瑁突然上前一步,打断了桦山栗源的话,“天明之前,城门不开。这是陛下的命令。” 桦山栗源脸色骤变,怒视着蔡瑁:“我在问陛下,你何故僭越?莫非已将陛下软禁?两百年邦交,难道还信不过我日本?” 尚泰王张了张嘴,却被林远渺轻轻拉住。他脸上露出犹豫之色,迟迟不敢表态。 就在此时,一名传令兵慌慌张张地冲上城头,跪倒在桦山栗源面前:“大人!山本清大将军最终战败了。” “八嘎!”桦山栗源暴怒,一脚将传令兵踹翻。他转身对着城墙上的众人大喊:“陛下已被叛徒包围!蔡瑁、林远渺皆是清国走狗!” 话音未落,早已埋伏在城下的日本武士纷纷现身。木梯搭上城头,弓箭手齐发,武士和忍者蜂拥而上。 城墙上顿时混战一片。刀光剑影中,惨叫声此起彼伏。蔡瑁拔刀迎敌,身手矫健,一连斩杀数名武士。林远渺则护着尚泰王快速后退。 但突然间,宫中传来一阵骚动。有人高呼“清国人已死”,火光从宫殿深处亮起。内应外合之下,首里城危在旦夕。 桦山栗源立于城头,看着混乱的战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握紧腰间的武士刀,刀锋在火光下泛着寒芒。 竹中井上快步上前:“大人,要派人去追杀陈逸风吗?” “不必。”桦山栗源摇头,“让他先闹。只要控制住首里城,他插翅也难飞。况且...”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邃,“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城中的厮杀声越发激烈。时不时有宫女和侍从尖叫着逃窜,更多的日本武士从四面八方涌来。首里城的夜空被火光映得通红,仿佛预示着一个血腥的黎明即将到来。 蔡瑁在战斗中不断后退,身上已添几处伤痕。他看着逐渐被攻破的城墙,眼中闪过一丝悲愤。但他依然咬牙坚持,誓要保护琉球最后一点尊严。 然而,当越来越多的内应暴露,当宫中的火光越烧越旺,当日本武士如潮水般涌入城中,一切似乎都已成为定局。首里城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二百五十年来,这片土地早已习惯了日本人的铁腕统治。从国王到百姓,恐惧已深入骨髓。 城中,皇宫大殿内,尚泰王瘫坐在龙椅上,面色苍白如纸。从悬崖宴会开始,他就像陷入了一场永无尽头的噩梦。欢喜、惊讶、惶恐,情绪如同过山车般起伏。 宫女端来一杯茶水,却被他颤抖的手打翻在地。瓷器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格外刺耳。 “陛下!”金长森跪在殿前,声音急切,“日军已经包围皇宫,我们必须立即离开!” 林远渺却猛地拽住了尚泰王的衣袖:“陛下不可轻信此人!他是日本人的走狗!” “你说谁是走狗?”金长森豁然起身,眼中闪过凶光,“若不是你们这些叛逆分子,琉球何至于此?” 两个平日温文尔雅的文官撞在一起,顷刻间扭打成一团。林远渺一把揪住金长森的衣领:“我呸!你这条日本狗,早就该死了!” 金长森也不甘示弱,挥拳砸向林远渺的面门:“叛逆!把琉球推向深渊的就是你们这群人!” 宫女太监们惊慌失措,有的想要上前劝阻,有的则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尚泰王被夹在混乱中,华贵的龙袍被扯得破烂,连帽子都歪在一边。 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从城外传来。声浪一波接一波,仿佛要将整座皇宫掀翻。 尚泰王麻木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那是......” “是陈先生!”林远渺推开金长森,兴奋地跑到窗边,“陈先生带兵来了!” 城外,桦山栗源正带着一千五百精锐列阵,阵型严整,刀光森森。五百武士和忍者已经攀上城墙,正发起疯狂进攻。 城门楼上,几个琉球士兵正在奋力抵抗,但很快就被手里剑和飞镖放倒。鲜血顺着城墙潺潺而下,将青石砖染得斑驳。 就在这时,山坡上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陈逸风立于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手持战旗,声音嘹亮:“兄弟们!冲锋!杀了桦山栗源!” 第六十八章 众人齐心击退敌军 密集的箭雨立刻射向陈逸风,箭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十几名勇士纷纷扑上去,用血肉之躯护住他。鲜血飞溅,但他们始终没有退缩半步。 “军师!快躲开!”有人大喊。 陈逸风却岿然不动,仰天长啸:“老子是乘运而来,这个时代要么接纳我,要么被我踏平!” 话音未落,天地间突然刮起一股诡异的旋风。这风来得蹊跷,竟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青色光芒。漫天箭矢在接触到旋风的瞬间,全部被卷飞出去,铛铛落地。 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所有人都目睹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军阵中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神迹!这是神迹!”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 “天佑中华!”震天的呐喊声响起,士气如虹。 人潮如决堤的洪水,势不可挡地冲向日军阵型。桦山栗源的精锐虽然训练有素,但面对这股狂潮,也不由自主地后退。 沈达华立在城墙一角,默默注视着这一切。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人,他见过太多假神迹,但这一次,却让他不得不信。那股旋风中蕴含的力量,绝非人力所能及。 密集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震天的呐喊:“天佑中华,天佑陈先生!”声浪一波接一波,如同惊涛拍岸。数万华人此刻都陷入了疯狂般的狂热,他们高举着手中的武器,脸上写满狂热与期待。在这些普通百姓眼中,陈逸风就是他们心中的神明,是指引他们走向光明的明灯。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浓烟在微风中缓缓飘散。几股旋风突兀地出现在战场上,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又悄然消散。这种火场中常见的自然现象,在陈逸风看来再正常不过。大火焚烧产生的热气上升,周围的冷空气补充形成气旋,完全符合科学道理。 “军师,您说这是自然现象,可为何偏偏在您遭受箭雨袭击时出现?”一名满脸血污的将领拱手问道,眼中闪烁着敬畏的光芒。 “是啊,军师。那些旋风简直就像是天兵天将在为您开路!”另一名将领激动地附和。 陈逸风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看着这些狂热的属下,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与其跟这帮固执的家伙讲述概率学和物理定律,不如把心思放在眼前的战事上。 战场另一端,敌军虽然阵脚大乱,但并未完全崩溃。桦山栗源正在拼命稳住局势,他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与焦虑。 “结阵后撤!不准背对敌人!”桦山栗源一边怒吼,一边挥刀斩杀一名试图逃跑的武士。鲜血飞溅在他的铠甲上,却丝毫没有影响他指挥战斗的节奏。 在他的号令下,城墙上的武士纷纷放下绳索,与本阵会合。他们举着长枪,盾牌紧紧相连,向东面有序撤退。即便在如此危急的时刻,这支精锐之师依然保持着令人生畏的战斗力。 “弓箭手掩护!长枪手压制!”桦山栗源亲自督战,手中的武士刀不断挥舞,指引着部队的撤退方向。他的声音沙哑却依然洪亮,“保持阵型!不要乱!” 华人这边却已经杀红了眼。在陈字认旗的引领下,一波波冲锋此起彼伏。士兵们高举着长矛和刀剑,呐喊着向前冲锋,逼得日军不断后退。战场上,到处都是厮杀声和兵器碰撞的铿锵声。 瑾周信带领着一队精锐,不断向敌阵投掷炸药包。虽然这些简陋的爆炸物没有破片,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却足以震慑人心。若不是武士们举刀镇压,日军恐怕早就溃不成军。 等到日军退入东面山地,陈逸风才挥手示意停止追击。此时天色已经泛白,晨光熹微中可以看到,山地中的敌军正在重整旗鼓。 桦山栗源坐在一块突出的山石上,望着远处的海面,轻叹道:“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海军了,炮兵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只见山本清跪倒在桦山栗源面前,铠甲上沾满了血迹和泥土。他的眼泪不断滚落,打湿了胸前的衣襟:“请让我切腹谢罪,都是我的过错...” “住口!”竹中井上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短刀,“你聚拢了两万人马,这就是大功。现在不是谢罪的时候,形势开始好转!” 桦山栗源站起身,走到山本清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局面真的有转机了。这片山地地势险要,只要守住制高点,敌人就难以攻上来。等到海军开炮,形势就会改变。” 而此时的陈逸风,已经带领大军准备进城。苗烈高举着陈字认旗,带头向首里城挺进。这个憨厚的北方汉子,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现在把陈逸风当成了真龙天子一般敬仰。 当城门洞开,陈字认旗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整个首里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街道两旁,百姓们探头探脑,既害怕又好奇地打量着这支闯入者。 金长森和一众内侍站在城门内,面如土色,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他们身后的御林军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蔡瑁,还愣着做什么?”陈逸风冷声下令,“把这些叛贼都给我拿下!” 御林军统领蔡瑁犹豫了一下,随即大喝一声:“遵命!”他一挥手,御林军立刻行动起来,开始抓捕叛臣。 被五花大绑的金长森被押到陈逸风面前,他抬起头,盯着陈逸风,嘴角扯出一丝苦笑:“陈先生,你打算如何应对日本人的反扑?别忘了,鹿儿岛离这里可是很近啊...” 陈逸风只觉得疲惫不堪,连日来的征战让他的神经一直紧绷。可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还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他环视四周,看着这些昔日的权贵,声音中带着讥讽:“你们这些人,还真是目光短浅。这是怎样的乱世?这是变革的时代!” “瞧瞧你们的商业税收,一年不如一年。港口也门可罗雀,这些迹象都看不出来吗?”陈逸风冷笑着继续说道,“当你们对日本人失去利用价值,结局会是什么?除了被吞并,你们还能有什么选择?” 金长森震惊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从不屑到惊愕,最后化作了深深的绝望。 陈逸风猛地上前,左右开弓给了他两记响亮的耳光:“蠢货!你们这些人,就只会一味地依附强者,却不知道自己的路该怎么走!” 第六十九章 陈逸风任琉球宰相 跪在地上的金长森,这位曾经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琉球重臣,此刻却像条丧家之犬般瑟瑟发抖。金长森的官服已经沾满了尘土,额头上的冷汗不断滑落,在地上洇出一个个小水渍。 “大人...我真的不知道...”金长森颤抖着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求。 陈逸风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不知道?你们这些蠢货,真以为日本人是来帮你们的?” 城墙上的风更大了,吹得众人衣袍翻飞。几个琉球大臣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惶恐。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咄咄逼人的陈逸风,往日那个温文尔雅的清国使臣仿佛换了个人。 “让我来告诉你们,为什么岛津家这两百年来一直没有吞并琉球。”陈逸风负手而立,目光投向远方翻涌的海面,声音中带着一丝讥讽。 站在一旁的蔡瑁握紧了刀柄,他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作为琉球军方大将,他比谁都清楚当前的局势有多么危急。 “琉球之所以存在,不过是因为你们手中的勘合贸易权。”陈逸风继续说道,“岛津家需要这个权利,所以才容忍琉球王室的存在。可是现在呢?” 他转过身,目光如刀般锐利:“英法的大炮已经轰开了大清的大门,勘合贸易早就成了一纸空文。你们的特产,不过是些糖、珊瑚、珍珠,在如今的海贸中又算得了什么?” 金长森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他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那霸港已经失去了昔日的地位。”陈逸风走到金长森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现在的商船,动辄上千吨。一艘疾翼船,三十天就能横跨太平洋。你们那点特产,连人家一船舱都填不满!” 城墙上的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这些跨越时代的见识,让他们如坐针毡。几个年轻的官员悄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们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琉球,在这个新时代中是多么的渺小。 “那霸港距离日本本土,不过朝发夕至的距离。商船根本不需要在这里补给!”陈逸风的声音中带着讥讽,“你们,已经成了岛津家的累赘!”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头。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海风呼啸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站在角落里的端义远暗暗握紧了拳头。作为琉球的文官,他比谁都清楚陈逸风说的是事实。这些年来,那霸港的商船越来越少,税收也在不断下降。 金长森终于崩溃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尚泰王面前,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陛下!老臣糊涂啊!恳请陛下执行死刑,只求饶过我家人性命!” 其他亲日派大臣见状,也纷纷跪地求饶。他们的哭声混杂在一起,在城墙上回荡。 尚泰王站在那里,面色阴晴不定。他的目光在跪倒的大臣们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陈逸风身上。 良久,尚泰王走到陈逸风面前,深深一躬:“多谢先生指点迷津。” 他直起身,目光坚定:“从今日起,陈先生便是我琉球国的宰相,军政大权,一言当之!”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有人惊讶,有人不解,更有人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但在蔡瑁和端义远的带头下,众臣纷纷向陈逸风行礼:“参见宰相!” 看着眼前这一幕,陈逸风心中难免有些得意。但很快,他就收敛了情绪。 “诸位请起。”他环视四周,声音沉稳,“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端义远,你立刻组织宫中人手准备粮食;蔡瑁将军,你和石爷带人去挑选精锐,守住城墙!” 众人领命而去,脚步声在石阶上回荡。陈逸风站在城墙上,看着忙碌的人群,眉头微皱。 不多时,首里城的广场上已经挤满了避难的百姓。粥香四溢,但陈逸风却拒绝了送到面前的热粥。 “士兵未食,我不食。”他接过一杯清水,“先给百姓和将士们!” 这一刻,周围的华人眼中含泪。这位来自大清的宰相,用实际行动赢得了所有人的心。 城墙上,蔡瑁正在指挥士兵加固防御。他们用木板和沙袋加固了薄弱处,还在城墙上布置了弓箭手。 “大人,”蔡瑁走到陈逸风身边,低声道,“我们的火药储备不多了。” 陈逸风点点头:“我知道。让士兵们省着点用,能用弓箭的就用弓箭。” 海风呼啸,浪涛翻涌,朝阳初升的天际泛着血色。 首里城巍峨耸立,它的建筑风格与中原古建筑如出一辙。坐北朝南的格局,正南方的主城门,一条贯通金城的中轴线,无不彰显着中华文化的深远影响。红色琉瓦在晨光中闪烁着微光,城墙上的守军来回巡视,时不时望向远处的海面,眼中满是忧虑。 但望海毕竟是座依山傍海的城市,平地稀少。首里城西面是连绵起伏的山坡与悬崖,居高临下,可以俯瞰整片大洋。清晨的海雾渐渐散去,露出了令人胆寒的一幕。 “快看!日本人的战船!”城墙上一名守军指着海面惊呼。 十艘日本关船整齐排列,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首里城。他们放弃了最初的目标那霸港,转而选择从海上直接轰击首里城。船只甲板上,水手们正在紧张地装填火药,准备开炮。 “该死的,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苗烈握紧了拳头,眉头紧锁。作为城防负责人,他清楚地知道首里城的火力配置根本无法与海上的战舰抗衡。 战场形势一目了然。首里城内,琉球国旗和陈字认旗依然飘扬。而桦山栗源的本阵却撤到了东面的乱石区,这无疑说明陆军已经败退。 “轰!”一声巨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日本水军开始了他们的进攻。虽然关船上只有六七门小口径前装舰炮,还都是西洋人淘汰下来的货色。但十艘战舰同时开火的场面,依然震撼人心。 “砰!砰!砰!”连续的炮击声中,火药爆炸的震动在海面激起层层涟漪,木质战船剧烈颤抖。远处首里城的西侧城墙上,黑色烟尘腾空而起,惊慌失措的人影四处奔逃。 第七十章 这简直是一场闹剧 “继续开炮!装弹药!装铁丸!”听从长官的调遣,十艘小型关船借着朝阳的光芒,向首里城倾泻着火力。 实心铁丸是城墙的克星。每一发炮弹撞击在城墙上,都会激起大量碎石和夯土四溅,城墙上逐渐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坑洞。守军们四散奔逃,有的被爆炸的气浪掀翻,有的被碎石击中倒地不起。 在东面观战的桦山栗源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呦西,呦西...水军果然可靠,他们的勇气可嘉...” 他的副官小声提醒道:“大人,我们是不是该趁机进攻?” 桦山栗源摇了摇头,目光投向首里城的方向。此刻的他已经不再关注战场,而是把精力放在了战后的外交谈判上。这场冲突已经引起了西洋各国的注意,想瞒过永安幕府是不可能的。 “必须要控制住尚泰王...”他喃喃自语,“只要让他倒戈,以琉球王国的名义作证,才能堵住永安幕府的嘴。” 但陈逸风这个人不好对付。昨晚杀了一夜都不见他退缩,港口的轰鸣也没让他退缩,这确实是个与众不同的中原人。 就在桦山栗源思索之际,首里城的反击炮火响起。虽然城内军备薄弱,但还是有几门装门面的火炮。在苗烈等人的操作下,这些老式炮台开始反击,海面上激起阵阵水花。 “给我瞄准了打!”苗烈声嘶力竭地喊道,脸上的汗水混合着火药的黑灰,“就算是死,也要让这些日本人付出代价!” 然而日本水军对首里城炮台的位置了如指掌,对这些古老炮台的性能也非常清楚。面对琉球人的反击,他们毫不在意,反而加大了火力。 海面上停泊着数艘西方商船,洋人们看得目瞪口呆。这场古老的炮战让他们忍俊不禁,但每当看到首里城上被炸飞的尸体,笑意立刻凝固。 “这简直是一场闹剧。”一位英国商人摇着头说,“他们用的还是一百年前的火炮,连准头都没有。” 星条旗商船奋勇号甲板上,威廉姆船长彻夜未眠。身为一位心存正义的美国商贾,他对日本人屠杀华人的行径极为愤慨。但作为商人,他只能保持中立,为这些中国人祈祷。 “船长,我们真的要袖手旁观吗?”一个水手问道。 威廉姆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盯着战场。就在这时,一艘小舢板快速驶来,直奔勇进号而去。 “船长,我是迈克...请求登船!”熟悉的声音传来。 船员们垂下扶梯,将迈克和孟明蛇拉上甲板。众人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浑身杀气的孟明蛇,本能地感觉这个中国人不好惹。 迈克满脸黑灰,扶着桅杆喘着粗气:“威廉姆先生...恳请您即刻出兵援助,对东洋人痛下杀手!” “什么?”威廉姆瞪大了眼睛,“年轻人,你在这开玩笑呢?你想让我参与大清与东瀛的纷争?” 迈克的下一句话却让船长愣住了:“船长先生,咱们的同胞被困在内,总统的铁哥们被困其中...陈逸风不仅仅是清国人,他还是美国公民!” 甲板上一片哗然,水手们面面相觑。迈克从孟明蛇怀中取出那把象牙柄的特制雷明顿铳,用手指划过把手上总统的姓名:“看清楚了,这是总统赐给陈逸风的配枪,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总统遇刺案你们没听说吗?” 满船的美国人都沸腾了。林肯总统正值声望最高之时,控制太平洋贸易的美国人又多为北方人,这里几乎都是他的支持者。 “船长,这样我们就有理由参战了!”一个水手激动地喊道。 “没错,就东洋人那三脚猫功夫,我们的火炮足够教训他们!”另一个水手附和。 威廉姆船长皱眉道:“迈克,别给我出难题。我不能因为一把真假难辨的手枪就介入国际冲突。” 迈克摇头打断道:“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陈逸风确实是美国公民,是总统的救命恩人!这不仅关系到一个人的生死,更关系到我们国家的利益!”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内战结束满目疮痍,你知道国家多么需要新的市场和订单吗?美利坚渴求新领地,需要新市场!但大战之后我们没有力量和英法争锋,只能渴望以和平方式拓展商机...” 迈克举起雷明顿,慢慢对准了威廉姆船长:“现在,这是我们祖国崛起的天赐良机,一次靠外交智慧撬开国门的契机!威廉姆,你不要,但美国想要!” 甲板上的气氛瞬间凝固。水手们不知所措,有人悄悄摸向腰间的武器。威廉姆注视着迈克颤抖的枪口,让他想起了战死沙场的侄子和那些好友。他们献出生命究竟图什么?或许此刻就该为国捐躯。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瞭望台突然传来惊呼:“船长!快看!日本战舰打起来了,他们内乱了!” 所有人都转头望向海面。只见三艘日本战船陷入火海,桅杆摇摇欲坠,甲板上的喊杀声此起彼伏。无数水手从船舷边缘坠落,有的已经没了气息,随着波浪起伏;有的还在水中拼命挣扎,发出绝望的呼救。 最令人震惊的是,那三艘着火的战舰竟然调转炮口,开始向自己人开火。如此近的距离下,几乎是弹无虚发。炮弹撕裂了木质船体,碎片四处飞溅,惨叫声不绝于耳。 整个日本舰队陷入了一片混乱,船只相互碰撞,火药桶在甲板上滚动。有经验的水手都知道,一旦火星引燃了火药,整艘船都会化为齑粉。 首里城头上,陈逸风举着望远镜,兴奋得手舞足蹈。他的脸上泛着红光,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好!打得好!野平太这小子果然没让我失望,关键时刻顶得住!” 站在一旁的诸葛林和苗烈听了这话,脸色都有些不太自然。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一丝不满。 “咱们什么时候怂过?”诸葛林小声嘀咕着。 苗烈也撇了撇嘴,声音里带着一丝酸意:“就是,关键时刻我们也没缩着。” 第七十一章 日本“难民”纷纷上关船 此时在海面上大显神威的野平太,早已凭借着特殊的身份,和那霸港的一群亡命之徒打成了一片。这些人虽然还不能叫做黑社会,但在秩序之外横行霸道已久。其中以山贼和海贼最为猖獗,他们就像附着在商船上的寄生虫,靠着劫掠为生。 望海作为重要的海上商埠,自古就是海贼的乐园。他们驾驶着关船,装作普通商船在海上游荡。船帆上绘着各种商号的标志,看起来人畜无害。但一旦发现目标,立刻贴身肉搏,劫掠一空。 这个古老的职业曾经风光无限,但近年来日子却不好过。洋人的大船占据了海上贸易的主导地位,他们的船又高又快,火炮威力惊人。这些海贼的小船在洋船面前,就像老鼠遇到了大象,只能望洋兴叹。 再加上清国和日本的商人被挤压得喘不过气,海贼们的生意也就越发难做。很多人已经开始考虑转行,但在这个时代,他们除了打打杀杀,还能干什么? 那霸港的陆地是恶八郎的地盘,海贼们不敢越雷池一步。以前海上生意红火时还好,现在日子难过,想在陆地上讨生活却处处受制。恶八郎手下的浪人横行霸道,对这些落魄的海贼更是百般刁难。 恶八郎自然不会让他们分一杯羹。加上桦山栗源对这些海贼也没什么好感,渐渐地,恶八郎带领的浪人成了那霸港最大的势力。 今天,野平太给这群海贼带来了天大的机会。不仅能发一笔横财,还有可能彻底改变身份。 “那个国士不会是骗子吧...”另一个瘦小的海贼还在怀疑,但当听说连天皇都看他的书时,立刻改口道,“原来是这么厉害的人物!” “清国的陈大人到底有多少钱?给我们多少报酬?”一个独眼龙海贼急切地问道。当听说最少十枚洋银时,他的独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这些穷途末路的海贼听说有这么好的差事,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将近两百号人从藏身之处冲了出来,很快就制定好了作战计划。 这些海贼不是莽夫,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演戏。特别是装作落难者求救,那演技堪称一绝。多年的劫掠经验让他们深谙此道,每个人都能在瞬间变成可怜的难民。 十艘关船正在交火时,岸边突然出现了一百多个慌不择路的“难民”。有穿着盔甲的足轻,衣甲上还沾着血迹;有衣着华贵的商人,衣服上满是泥土;还有衣不蔽体的女人,梨花带雨地哭喊着。 这群人看到日本战舰就像看到救星一般,纷纷划着小船靠近。他们的表情惊恐万状,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 “将军大人救命啊!”几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在前面哭喊,声音凄厉,“我们被暴徒追杀,求您收留!” “剑士大人,我们是山本清大人的部下!”一个披头散发的剑士大声喊道,“敌将的人马已经溃不成军,首里城和那霸港都落入清国人手中了!” “大木君!是我啊!”一个满脸胡渣的男人挥舞着手臂,“咱们曾经把酒言欢!还记得吗?” 海面上顿时乱成一团。各种哭喊声、求救声不绝于耳,混杂着炮火的轰鸣,场面一片混乱。 这些战舰上的日本人见是同胞,不忍见死不救,纷纷放下了绳梯。有的甚至扔下救生索,想要拉这些“难民”上船。 这一放,就彻底完了。 野平太第一个冲上甲板,寒光一闪,两颗人头冲天而起。鲜血喷涌而出,足有一丈多高,在阳光下形成一道血虹。 其他海贼紧随其后,从衣服里掏出藏好的武器,对着猝不及防的水手展开了屠杀。短刀、长剑、铁锤,各种武器挥舞着,将甲板变成了修罗场。 “杀!”一个海贼挥舞着染血的长刀怒吼,“这些岛津家的狗腿子,平时对恶八郎那么好,看着我们快饿死也不管!今日战个尽兴,给陈大人交份投名状!” 野平太浑身浴血,宛如修罗降世。他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手中的名刀如死神的镰刀,不断收割着生命:“战斗!不要留活口!谁的战功最多,我亲自向陈先生请功!说不定还能被赐姓!” “陈先生是清国的财神爷,只要追随他,赏钱取之不尽!”野平太一边砍杀,一边大声鼓舞士气。他的声音穿透了战场的喧嚣,让所有海贼都热血沸腾。 那几个衣不蔽体的女海贼也疯狂了。她们调转船上的火炮,对准其他关船就是一通狂轰滥炸。炮弹呼啸着划过天空,将木质战舰撕成碎片。 “本姑娘想整点高度数的!”一个女海贼扯着嗓子喊道,“吃最好的菜!玩最帅的男人!这功劳谁也别想抢!” 轰隆隆的炮声中,对面的关船被炸得支离破碎。木屑纷飞,火光冲天,惨叫声此起彼伏。 就在陈逸风用望远镜观察战况时,洋人商船队列中突然有了异动。 一艘商船升起了帆,船身缓缓转向。紧接着一面巨大的星条旗冉冉升起,在海风中格外耀眼。 “咦?”陈逸风放下望远镜,眉头微皱,“这不是威廉姆的勇进号吗?怎么突然离队了?还朝着日本战舰冲过去了?” 此时的威廉姆船长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位怀揣着美国英雄梦的老兵,终于被迈克说动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岁月。 他轻轻放下顶在太阳穴上的手枪,声音沙哑却坚定:“迈克,不用说了。我也曾在星条旗下效力,如果再年轻些,我或许也会死在内战战场上。现在,是我为祖国尽最后一份力的时候了。” 他环视着所有水手,目光炯炯有神:“战士们,我们的同胞正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这场针对平民的暴动还在继续。我以一名美国老兵的身份命令你们,拿起武器,准备战斗!” “升起最大的星条旗!”威廉姆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发出旗语,告诉所有美国商船,作为一名退伍军人我重返战场!从现在起,勇进号就是母舰,恳请各位美籍船只看在天主的面子上,跟随我们作战!” 第七十二章 美国商船升起星条旗 看着一群热血沸腾的年轻水手,威廉姆突然大吼:“前年我军猛攻了海港,今年就让这些暴徒尝尝美国人的厉害!” “胜利!”所有水手都疯狂呐喊起来,他们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年轻的心脏在胸膛中剧烈跳动,血液沸腾着奔涌。 其他国家的商船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上帝啊!美国人疯了吗?”一个英国船长目瞪口呆。 “勇进号凭什么指挥其他商船?谁会听他的?”一个法国水手不屑地撇嘴。 然而这些老牌资本主义国家永远无法理解一个新兴帝国的进取精神。为了荣誉,年轻的美国从不畏惧任何挑战。他们的血液中流淌着开拓者的基因,对于任何机会都充满渴望。 一艘接一艘的美国商船开始响应勇进号的号召,他们纷纷备战,向勇进号靠拢。桅杆上升起了一面面星条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天佑星条旗的国度!” “暴徒必将受到惩罚!” “老兵不死,永远战斗!” 旗语不断传递着这些热血沸腾的口号,整个海面仿佛都被这种气氛感染了。 当蔡瑁为陈逸风翻译这些旗语时,他已经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迈克成功了,他竟然成功说服了那群洋人。这些年轻的水手们正在经历他们人生中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向你们致敬。”陈逸风放下望远镜,向海面上的星条旗行了一个标准的美军军礼。他感慨道,“不管未来的超级大国会变成什么样,但今天,我亲眼见证了你们最值得骄傲的时刻。” 这一刻,他等待已久。城墙上的琉球士兵们惊恐地看着远处不断逼近的炮火,有人已经开始后退,但陈逸风依然岿然不动。 沉重的炮弹不断砸在城墙上,整座金城都在剧烈摇晃。几百年未曾动过的房梁上,灰尘簌簌落下。宫女们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尖叫声此起彼伏。有人抱着头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有人拉着同伴往更深处躲藏。 “大人,我们要不要撤离?”一名琉球将领跑到陈逸风身边,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 陈逸风摆了摆手:“不必惊慌,这些炮火伤不到我们。” “可是...”将领还想说什么,却被一声巨响打断。 一发炮弹落在了城墙外的空地上,炸出一个巨大的弹坑。碎石四溅,将领吓得连连后退。 就在这时,尚泰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宰相!” 陈逸风回头,只见尚泰王正带着一队龙骧军快步走来。年轻的国王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带着一种奇特的兴奋。 “这就是您说的力量吗?”尚泰王仰头看着天空中呼啸而过的炮弹,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炮声太响,陈逸风只能凑近他的耳边:“陛下,这还不是真正的力量。” “什么?”尚泰王一愣。 就在这时,又一发重炮轰在了前方不到二十米处的城墙上。巨大的轰鸣声中,三米多高的城墙轰然倒塌。砖石横飞,烟尘弥漫。 龙骧军迅速将尚泰王护在中间,但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这种前所未见的力量展示中。 “宰相!”尚泰王突然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哭腔,“求您赐给琉球这种力量,我们受够了这些委屈和压迫!” 周围的龙骧军见状,纷纷跪倒。陈逸风没有避开这个跪拜,他知道,现在正是彻底折服琉球朝廷的最好时机。 “陛下,您以为这就是力量?”陈逸风冷笑一声,目光扫过远处的海面,“这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就在此时,海面上突然传来一阵更加猛烈的炮声。美国商船的火力全开,密集的炮弹如雨点般落下,准确地命中了日本的关船。 轰隆隆的爆炸声中,一艘关船的桅杆轰然断裂,船身开始倾斜。不到片刻,这艘战船便沉入了海底。海面上腾起巨大的水柱,夹杂着破碎的木板和帆布。 “这...这是美国的战舰?”尚泰王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他从未见过如此精准而强大的火力。 陈逸风点点头:“美国人的火力才是真正的力量。看好了,陛下,这才是现代战争的真面目。” 话音未落,海面上最后两艘日本关船已经升起了白旗。投降的信号在海风中飘扬,宣告着这场海战的结束。 “蔡瑁将军!”陈逸风兴奋地喊道,“立刻给美国人发旗语,就说琉球王国请求军事援助,让他们轰炸山坡上的日军!” 蔡瑁立刻指挥士兵打出旗语。很快,美国战舰调转炮口,对准了桦山栗源的阵地。 天空中划过一道道白线,随后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日军的防御阵地瞬间化为一片火海。惨叫声、爆炸声此起彼伏,硝烟弥漫了整个山坡。 在山坡上的临时指挥所里,桦山栗源和山本清跪坐在石头上,绝望地看着这一切。他们的部队在美国战舰的轰击下节节败退,伤亡惨重。 “山本桑,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桦山栗源苦笑道,手中握着一把短刀。 山本清默默地点头,也抽出了自己的短刀。两人对视一眼,准备以剑士道精神结束自己的生命。 就在这时,竹中井上突然冲了进来:“住手!现在死有什么用?” 他一把抢过两人的短刀,喘着粗气说道:“你们要活着,为主公分担罪责!死了什么都解决不了!” 正说着,一发炮弹在附近爆炸,整个指挥所剧烈摇晃。竹中井上被气浪掀翻在地,头部重重撞在石头上。 “竹中君!”桦山栗源和山本清惊慌地扑了过去。 竹中井上虚弱地睁开眼:“别担心,我已经派人通知了坂本龙马...他一定会想办法的...” 此时,在距离那霸港一个时辰的海面上,一艘岛津家的关船正在疾驰。船头站着一个年轻人,正是维新派的重要人物——坂本龙马。 他已经在甲板上站了一整夜,远处那霸港的浓烟让他心急如焚。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方向。 第七十三章 洋舰齐轰日军指挥部 “千万不要出人命...”坂本龙马喃喃自语。 船上的水手们来来往往,但没有人敢打扰这位年轻的维新志士。 可惜,他的祈祷已经太迟了。那霸港的战火,已经无法停止。美国战舰的炮火仍在继续,日军的阵地在一点点崩溃。 首里城的城墙上,陈逸风看着这一切,心中暗自盘算。这场战斗的结果将彻底改变琉球的命运。而他,就是这场变革的推手。 尚泰王仍跪在地上,目光中充满了渴望。他终于看到了希望,看到了琉球摆脱弱小的希望。 “宰相,”他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请您帮助琉球获得这种力量。” 陈逸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继续注视着远处的战场。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坂本龙马站在船头,望着远处那霸港的轮廓,手中的望远镜几乎要被捏碎。港口周围的建筑物残垣断壁,曾经繁华的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无人收拾的尸体。首里城的西侧城墙千疮百孔,许多垛口已经坍塌,显现出深处黝黑的陈年土墙。 海面上到处漂浮着木片残骸,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数十艘洋人商船正对着首里城东面的山坡疯狂开火,炮声轰鸣不绝于耳。 “这...这不可能。”坂本龙马的手微微发抖,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东面的山坡。 那里只剩下一些人工堆砌的矮墙,几面残破的白旗在风中凄凉地飘荡,还有零星散落的尸体。明明已经没有活人了,这些洋人却还在不停地开炮,炮弹落在早已被炸得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激起一团团尘土。 “都疯了,真是都疯了。”坂本龙马喃喃自语。 船上的水手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出声。 实际上,就连陈逸风也没料到事态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为了给美国人一个保护伞,他特意用旗语通知他们,这次炮击是琉球王室请求的。这一个简单的举动,瞬间改变了整个战争的性质。 从见义勇为变成了雇佣军行动。 这意味着炮击费用要由琉球王室买单,意味着这成了一场外交纠纷,意味着各国都有了介入的理由。当其他国家的商船看到这条旗语后,顿时炸开了锅。 “该死的美国佬!”一艘英国商船上传来怒吼。 “居然敢独吞这么肥的生意!”法国船长在甲板上跳脚大骂。 “我们也要参战!这笔账该算在琉球头上!”荷兰商人们纷纷叫嚷。 英国、法国、荷兰、葡萄牙、西班牙的商船纷纷行动起来,争先恐后地对着东面的阵地开火。这哪里是什么战斗,分明就是一场鞭尸表演。美国商船早已押着投降的日本关船退到一旁看戏,其他洋人却还在疯狂炮击那片早已空无一人的区域。 他们在向琉球王室展示实力,也在为本国政府立威。 就在这片轰鸣声中,坂本龙马的船缓缓驶近港口。突然,一艘法国商船和一艘荷兰商船向他们冲来,船上的水手们端着火枪,显然是把他们当成了漏网之鱼。 “快!快升白旗!”坂本龙马声嘶力竭地大喊,“用旗语告诉他们,我们是日本本土的使者,受岛津家族委托前来议事!” 船员们手忙脚乱地升起白旗,同时打出旗语。两艘商船慢慢靠近,仔细观察着他们的举动。经过反复确认后,两艘商船才放行。 当坂本龙马终于靠近码头,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呆住了。刺鼻的血腥味和焦臭味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记忆中那个繁华热闹的港口已经不复存在,到处都是废墟和断壁。 刚一登岸,就遇到了一队华人和琉球龙骧军组成的巡逻队。他们身着统一的制服,手持火枪和长矛,神情警惕地盯着每一个过往的行人。 “日本人!还带着刀!抓起来!”领头的军官一声令下,四十多人立刻围了上来,枪口对准了坂本龙马一行人。 “等等!我们是使者!从鹿儿岛来的!要见尚泰王和陈先生!”坂本龙马连忙解释,同时缓缓举起双手。 巡逻队的军官狐疑地打量着他们,“有什么证明?” 坂本龙马从怀中掏出一封盖着岛津家族印章的信函。军官仔细检查后,才稍稍放松了警惕。 “跟我们走,但是要先交出武器。” 坂本龙马咬了咬牙,解下腰间的佩刀。其他随从也不得不交出武器。 好不容易打消了巡逻队的疑虑,他们被押着往首里城走去。一路上,坂本龙马听着周围卫队的咒骂声,渐渐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八嘎!山本清这个疯子!”坂本龙马在心中怒骂,“杀陈逸风就杀他一个,为什么要挑起种族仇恨?” 突然,前方的十字路口冲出两个浑身是血的日本浪人,他们衣衫褴褛,面带惊恐,身后追着二十多个持棍的华人。 “打死他们!这是恶八郎的手下!”人群中爆发出愤怒的吼声。 一个浪人摔倒在地,瞬间被乱棍打成了肉泥。另一个拼命逃窜,最终还是被追上,惨叫声在街道上回荡。 坂本龙马不寒而栗。这些往日谦卑有礼的华人,眼中竟然充满了如此刺骨的仇恨。他们的眼神中透着一种疯狂,仿佛要将所有日本人都碾碎在脚下。 “看什么看?”押送的卫兵冷冷地说,“你们这群畜生,把孙老板的女儿糟蹋致死还分尸,就等着宰相灭你们的种吧!” “宰相?”坂本龙马疑惑道,“琉球什么时候有宰相了?” “井底之蛙!”卫兵不屑地说,“宰相就是陈的陈逸风大人,已经被国王封为帝师兼宰相了!现在整个琉球都是他说了算!” 坂本龙马心中一沉。如果对手是琉球王室,他有十足的把握。但如果是陈逸风...这个神秘莫测的华人,已经用短短几天时间,彻底改变了琉球的局势。 一路走来,他看到无数华人卫队在镇压日本浪人。 第七十四章 维新名臣孤身请命 曾经遍布那霸港的十万日本人,一夜之间仿佛人间蒸发。有的躲进了山里,有的逃上了商船,更多的人则死在了暴民的棍棒之下。 直到到达首里城,他才明白日本人已经陷入了怎样的绝境。城门口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卫兵,城墙上架着从商船上买来的新式火炮。坂本龙马跟着卫兵到达大殿门外,卫兵示意他在此等候传唤。 “苗烈!”陈逸风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带火枪队去码头,向勇进号买弹药!以进价让他们供应枪械子弹,想跟我做生意,现在就是表现的时候!” “大人,钱从哪来?”一个年轻的华人军官问道。 “先欠着!”陈逸风不耐烦地挥手,“告诉他们老子是琉球宰相,一个子儿都不会少他们的!快去!” “瑾周信、诸葛林!”他又喊来两个将领,“收拢所有能打的华人,搜集武器,从东西两面包围桦山栗源的军营!中午前不投降就全部屠了!” “蔡瑁将军!听说你以前是水军将领?我给你机会,去招募老水手,组建新的水军!” 蔡瑁激动得热泪盈眶,“多谢宰相!请将缴获的关船赐给我!” “去码头找迈克,拿我的手令!”陈逸风摆摆手。 他坐在殿内,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虽然注意到了站在外面的坂本龙马,但并不急着理会。 “端义远!”他喊来支部尚书,“我的宰相印呢?赶紧去刻!还要贴告示,不然百姓怎么知道有我这个官?” “宰相莫怪!”端义远笑道,“已经在挑选材料了。您看是要金印还是玉印?库房里还有缅甸翡翠...” “翡翠?”陈逸风眼前一亮,“莫非是古矿冰透料?水头如何?” “这...下官不懂,只知道是缅甸王室的极品...” “那还不快去!” 在陈逸风的调度下,那霸港开始了战后重建。安全卫队隔离火场清理尸体,官员们收拢居民发放粮食。他还派出一艘荷兰疾翼船,去望海联系明月商行的梁掌柜,为重建筹措物资。 时间一点点过去,坂本龙马依然在耐心等待。他明白,现在的形势对日本极为不利。一个错误的决定,就可能引发更大的灾难。 直到上午十点,一个传令兵打破了沉默。 “报告宰相!山上的日军拒绝投降!瑾周信大人请求火枪队支援,保证中午前拿下军营!” 坂本龙马闻言,迈步走向大殿。殿内灯火通明,陈逸风正端坐在主位上,面色沉静如水。 “陈大人。”坂本龙马躬身行礼,姿态谦卑,“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陈逸风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如炬地打量着这位日本维新名臣。眼前这个人,身着简单的和服,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豪迈之气,与寻常日本人的拘谨小气截然不同。 “说说看。”陈逸风的声音不疾不徐。 “请允许在下前去劝降桦山栗源。”坂本龙马抬起头,目光灼灼。 殿内一时寂静,只有烛火摇曳的声响。陈逸风眯起眼睛:“你觉得现在还有谈判的余地?” “流血冲突总该及时止损。”坂本龙马的声音坚定而诚恳。 “哼!”陈逸风冷笑一声,茶盏重重落在案几上,“你们想打就打,想停就停?把我华人的性命当什么?十万民众的怒火,岂是一句话就能平息的!” 坂本龙马依旧保持着鞠躬的姿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陈先生在琉球的威望,足以平息这场风波。您一句话,这些民众自然会誓死追随。” 陈逸风仔细打量着这个年轻人,这话看似恭维,实则暗藏机锋。作为清廷重臣,如今掌控琉球大权,手握军队,这确实是朝廷最忌惮的。 “坂本龙马,”陈逸风缓缓开口,“四国土佐人氏,自幼习剑,后因黑船来航而投身西学...” 每说一个字,坂本龙马的心就沉重一分。对方对自己知之甚详,连一些隐秘之事都了如指掌。他的手心渐渐沁出冷汗,但面上依然保持着镇定。 陈逸风突然起身,在烛光的映照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他走到坂本龙马身边,俯身在其耳边低语:“我给你一个机会。我知道你想让日本避免内战,实现和平变革。但若你敢耍什么花招,我有的是办法让日本陷入混乱。” 坂本龙马浑身一震,仿佛被雷击中一般。对方竟然连自己最深处的心思都看透了。他强压下内心的震惊:“为什么...您为何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陈逸风不答,只是淡淡道:“去吧,让他们无条件投降。这是谈判的前提,别挑战我的耐心。”转头吩咐道,“林远渺,带他去军营。一刻钟后若不投降,格杀勿论。” “是!”林远渺应声而出。 待坂本龙马离开,孟明蛇从阴影处走出:“先生,那人方才三次流露杀意,还请多加小心。” “只有两次。”沈达华在一旁补充。 陈逸风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不过他不会动手,因为我们是同类人。”说着,他的目光转向殿外,一个衣衫褴褛人正被押解着朝他走来。 金长森被带到殿前,双手被铁链束缚,但眼神依然倔强。 “金长森,”陈逸风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猜猜我为何要见你?” 金长森揉着被铁链勒红的手腕,苦笑道:“下官已是死囚,能入宰相法眼,无非是还有些利用价值。我知道日本在琉球的暗桩,也知道他们的隐藏资产...” “很好。”陈逸风满意地点头,“交出这些情报,我可以饶你一家性命,甚至保留一半家产。” 金长森闻言,立刻跪地叩首:“下官愿效死命!若是手底下有人马,半月内必为大人筹得二百万两...” 看着金长森离去的背影,陈逸风心中暗喜。有了这笔钱,眼前的困局就好办多了。 与此同时,山顶的庭院内,坂本龙马刚踏入门槛,就见一群剑士跪倒在地。 第七十五章 暗装暴露后的生死交易 庭院中的樱花纷纷扬扬,为这凄凉的场面增添几分凄美。 “坂本龙马君,我等有罪!”桦山栗源等人叩首请罪,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坂本龙马环视四周,看着那些惊惶的士兵和平民。有的人眼中含泪,有的人面露绝望,还有的人握紧了刀柄,似乎在等待最后的时刻。 庭院的角落里,一个老妇人正抱着幼童啜泣。孩子的啼哭声划破沉寂的空气,让人心如刀割。 坂本龙马闭上眼睛,深深叹息:“投降吧,这是唯一的出路。” “中原人答应不屠城了吗?”山本清突然跳起,面色狰狞,“我们好不容易才...” “八嘎!”坂本龙马勃然大怒,一个箭步上前,一个过肩摔将山本清狠狠掀翻在地。山本清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你这个蠢货!”坂本龙马怒吼道,“屠杀平民,勾结恶徒,你的脑子都进水了吗!” 众人噤若寒蝉。虽然坂本龙马只是个浪人,但他在维新派中的威望无人能及。连萨摩、长州这等世仇,都在他的调停下握手言和。此刻的坂本龙马,眼中燃烧着怒火,仿佛一头即将暴走的猛兽。 “清点所有军需物资,包括暗藏的。”坂本龙马坐在主位,沉声道,“一刻钟后全部献出。山本清,准备切腹吧。其他人也要有这个觉悟。”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檐下风铃的声响在回荡。众武将默默叩首,再无异议。他们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战火终于平息。 陈逸风坐在宫殿内,手中握着日军投降的物资和士兵清单,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油灯的光芒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映照出他眼底深深的疲惫。 “大人,这是最后一批物资清单。”亲兵小心翼翼地将一叠文书放在案几上。 陈逸风微微点头,十二个时辰的鏖战,岛津家的三千陆军折损过半,剩下的也都带伤。他们引以为傲的水军舰队,除了四艘被美军缴获,其余尽数沉入海底。 “把这帮日本兵分成十队,让咱们的卫队看管起来。”陈逸风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沙哑,“全部去当苦工,让他们先赎罪再说。” “大人英明!”亲兵应声而去。 话音未落,陈逸风的脑袋一歪,直接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案几上的文书散落一地,却无人敢上前收拾。 尚泰王站在一旁,轻声吩咐道:“去准备软轿,小心些,别惊醒了陈大人。” “且慢。”端义远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后宫的偏殿,还挑选了四名擅长按摩的宫女。” 尚泰王眼前一亮:“端大人考虑周到。” 夜色笼罩下的那霸港依旧灯火通明。 码头边,火把映红了半边天。苗烈和迈克正在与洋商谈判,谈判桌上堆满了欠条和契约。 “这批火药,最低一百两银子一箱。”洋商傲慢地说道。 苗烈冷笑一声:“你当我不知道行情?五十两,一分不能多。” “不可能!”洋商拍案而起,“这可是上等火药,就算在上海...” 迈克突然开口,标准的英语让洋商愣住:“先生,您似乎忘了一件事。这里是琉球,不是上海。” 洋商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咬牙道:“成交!” 与此同时,金长森和沈达华正带人清点缴获的物资。日本人的秘密仓库一个接一个被查封,长长的封条贴满一扇扇库门。 “这是第十七个仓库了。”沈达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没想到岛津家在琉球囤积了这么多军需。” 金长森正要说话,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喧哗声。原来是琉球官员正挨家挨户宣传新政,动员百姓回城。渐渐地,山间亮起星星点点的火把,宛如天上繁星落入人间。 这就是权力的魅力。陈逸风在美人怀中酣睡,但他建立的势力却从未停歇运转。每一道命令都得到彻底执行,麾下将士的忠诚度更是暴涨。 “陈大人真是奇人。”林远渺站在城墙上,望着繁忙的港口,“短短几日,就让那霸焕然一新。” 身旁的亲兵笑道:“大人,您和蔡瑁将军可是第一批投靠陈大人的将领。” 林远渺摇头:“不,我不是投靠,是真心佩服。” 夜色渐深,街巷中飘起袅袅香火。那是幸存的华人在为陈逸风上香祈福。两百年来,无论明清更迭,这些海外游子都未得到祖国的庇护。 “从今以后,咱们就跟着陈先生干了。”街坊们窃窃私语,“这可是救命的大恩人啊。” 然而就在这看似平静的夜晚,北边礁石密布的海滩上,两个身影正在进行着秘密的谈话。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掩盖了他们的对话。 “你听说过新选组吗?”雾隐小鬼低声问道,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京都那个专门暗杀维新派的新选组?”恶八郎皱眉,“他们怎么会...” “他们已经盯上这里了。”雾隐小鬼打断道,“陈逸风的崛起,让幕府坐不住了。” 恶八郎沉默片刻:“那我们该怎么办?” “等待时机。”雾隐小鬼的声音几乎被海风淹没,“新选组不会贸然出手,他们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与此同时,一艘英国商船正悄然驶离那霸港,船帆在月光下泛着银光。这艘船上载着的情报,将为陈逸风带来前所未有的危机。 “这份情报值多少钱?”船长问道。 “比你想象的更多。”情报员露出神秘的微笑,“无论是西方列强还是大清朝廷,都会为之震动。” 当消息传到上海,整个租界都将为之沸腾。一个家族经商的汉人,竟能在海外掀起如此风浪,这对满清统治者而言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 夜风呼啸,海浪滔滔。远处的首里城中,灯火依旧明亮。 后宫偏殿内,陈逸风依旧在沉睡。四名宫女轻声细语地议论着: “听说陈大人只用了一天,就平定了整个那霸。” “是啊,连岛津家的精锐都被打得溃不成军。” “嘘,小声些,别打扰了大人休息。” 宫女们的话语中充满敬畏。她们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陈逸风正陷入一个奇怪的梦境。梦中,他看到了无数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有的带着敬畏,有的充满恨意,还有的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第七十六章 新选组的暗影 做了一夜梦的陈逸风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四名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晨光透过纸窗洒落,勾勒出她们姣好的身形。 他愣了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下的榻榻米散发着淡淡的草香,周围的屏风上绘着精美的山水,空气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脂粉气息。 昨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女人?难道自己... 想到这个可能性,陈逸风心中一阵懊恼。这种好事居然一点记忆都没有,实在是太亏了。他记得昨天忙着处理战后事务,连轴转了一天一夜,最后实在撑不住了... 他悄悄伸出手,正要去触碰身边那名酥胸半露的美人。她的肌肤白皙如玉,红唇微启,呼吸绵长。就在指尖即将触及的瞬间,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 “宰相大人终于转醒!请恕我等失职,不该在值守时睡着。” 话音未落,其他三名侍女也纷纷惊醒,连忙跪地请罪。 陈逸风暗骂一声晦气,好不容易逮到的机会就这么没了。他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还有些昏沉。 “都起来吧,这点小事不必如此。”他摆摆手,目光扫过周围陌生的环境,“这地方有点陌生啊?” 一名侍女小心翼翼地回答:“回禀大人,这里是首里城后宫的映雪轩。” 陈逸风顿时冷汗直冒,猛地坐直了身子。后宫?这不是要命吗? “来人!外面谁当值,给我进来!” 话音刚落,孟明蛇和苗烈就推门而入,大脚丫子在地板上踩出一串脚印。两人的表情都不太自然,显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你们是傻子吗?”陈逸风怒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让我睡在后宫,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那些雅流要是知道了,非得把我生吞活剥了不可!” 苗烈苦着脸说:“大人,已经晚了。坂本龙马今早就在南宫门求见,日本人都知道您在这了。” “什么?”陈逸风气得直跺脚,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这下可好,全完了!” 正骂着,支部尚书端义远带着一群官员匆匆赶来。他们个个神色慌张,显然是得知消息后立刻赶过来的。 “宰相大人息怒,”端义远擦着额头的汗珠,“是不是这些贱婢伺候不周?属下这就让人换...” “放屁!”陈逸风打断他的话,“我还想着怎么开溜呢,你们这不是在害我吗?” 端义远一拍脑袋,连忙解释:“大人多虑了。我们琉球不比大清讲究,宫里的公公都不多见。陛下体恤大人辛劳,送几个美人实属正常。” 陈逸风懒得跟他解释,这些人根本不明白朝堂之争的凶险。他连忙招呼丫鬟帮忙梳洗打扮,期间还不断有官员前来请安。 用过早膳后,他立即下令所有人撤回樱之宿。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然后去码头会见各国洋商,尤其是美国船长威廉姆。 来到码头时,威廉姆已经等在那里,看到陈逸风后立即迎了上来。 “早安,阁下。”威廉姆微微欠身,“我们是否可以开始谈正事了?” 陈逸风开门见山,从怀中掏出一张条子递给他:“这是去望海明月商行领取二十万两银子的凭证,算是买下勇进号剩余货物。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等值的大清商品。” 威廉姆接过条子,仔细端详了一会,不免有些惊讶:“条件是什么?” “尽快返回美国,通过司空澜公使传递最新情报。” 送走威廉姆后,其他提供火力支援的商船船长也纷纷上前。这些洋人个个狮子大开口,每艘船要两万两军费。四十多艘船加起来就是八十多万两,简直是明抢。 “陈先生,”一个留着络腮胡的船长说道,“我们冒着巨大风险支援您,这点军费已经很低了。” “您想想,”另一个洋人更是直言不讳,“有了我们西方势力支持,还有什么事办不成?” 陈逸风心中冷笑。这些洋人确实狂妄,但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如今的世界,确实是西方说了算。他低头思索着对策。 最后,他提出两个方案:要么按要价支付南洋龙元,要么接受明月商行的玉龙令牌,享受特殊待遇。 出乎意料的是,虽然大部分人选择了现金,但六艘法国商船和四艘英国商船却要了令牌。 “我们和诺曼底船长很熟。”他们意味深长地说道。 陈逸风恍然,原来是诺曼底透露了消息。这些人的眼光还算不错,日后必定会让那些短视的商人后悔不已。 谈判持续了整整一天。当最后一艘商船的事务处理完毕时,天色已经渐暗。暮色中的海面泛着粼粼波光,远处传来阵阵汽笛声。 就在陈逸风准备离开码头时,他注意到一个身影一直站在不远处。那人穿着一身墨色和服,腰间别着两把长短刀,正是坂本龙马。 “这日本人已经站了两个时辰了。”孟明蛇低声说,“使者身份,我们也不好赶人。” 坂本龙马见陈逸风注意到自己,立即深深鞠躬:“陈先生,可否赏脸共进晚餐?我准备了一整天,绝非谈判,只是以《域外见闻》读者的身份请教。” 陈逸风冷笑:“你是想让那些洋人看看,一个日本使者对我如此恭敬?用这种方式给我施压?” “确实有这个打算。”坂本龙马坦然承认,目光炯炯有神,“但现在,我只想向西学宗师请教。” 瑾周信突然醒悟:“这是要借刀杀人,让朝廷忌惮先生啊!” 护卫们刷地抽出兵器,刀光在暮色中闪烁。但坂本龙马面不改色,甚至往前迈了一步:“我相信先生的为人,要动手请便。” 陈逸风看着这个滚刀肉,不由得暗暗佩服他的胆识和心机。不愧是日本维新志士,这份魄力确实不凡。 “都给我把家伙收起来!”陈逸风冷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何人授权你们采取行动?” 第七十七章 晚宴背后的刀光 手下们面面相觑,迟疑片刻后才缓缓放下武器。陈逸风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这种威慑对坂本龙马这样的人来说根本没用,反而可能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真是失礼了。”坂本龙马嘴角微微上扬,“不过这样的见面方式倒也新鲜。希望今晚的晚宴够丰盛,本人今日仅进食一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刚才的刀光剑影不过是一场玩笑。但陈逸风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丝警惕。 晚宴设在桦山栗源的枯山水园。庭院内假山流水,枫树成荫,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显得格外清幽。这里的主人已经作为战犯被关押,庭院便直接转给了坂本龙马。 月光洒在庭院的石板路上,映照出几分萧瑟。远处传来虫鸣,与庭院内的灯火交相辉映。一天时间准备的晚宴,在这个经济崩溃的时期,能搞到这么多美食确实不容易。 鲔鱼寿司整齐地摆放在青花瓷盘中,金枪鱼生鱼片的色泽鲜艳欲滴。望海特产的海胆散发着浓郁的海味,新鲜的鲍鱼切片薄如蝉翼。酥脆的天妇罗金黄诱人,二十多种菜品摆满了整张桌子。 考虑到请的是中国人,每道菜的分量都比寻常日式料理大上许多。清酒、浊酒的酒香四溢,竟然还有从中国运来的女儿红和竹叶青,就连洋人的葡萄酒也一应俱全。 “实在抱歉,那霸现在百废待兴,只能准备这些简陋的食物,怠慢了。”坂本龙马跪坐在榻榻米上,对面只有一个席位。他的姿态恭敬,但眼神中却带着几分深意。 陈逸风大马金刀地坐下,目光在桌上扫过:“简陋?现在难民连稀粥都喝不上,你这比尚泰王的御膳都不差了。” 身着和服的侍女轻步上前,殷勤地为他斟酒。酒水倾泻而下,发出悦耳的声响。 “为了这场晚宴,我动员了三百名渔民和十位商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凑齐这些食材。”坂本龙马又是一个标准的跪拜礼,“还请陈先生不要嫌弃。” 陈逸风看着他这副谦卑的模样,心中冷笑。这些日本人一旦战败,就会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敌人,希望能减轻惩罚。但坂本龙马不一样。 这个男人在日本近代史上的地位举足轻重。倒幕运动中促成东海四藩结盟,提出大政奉还,创立浪上七略,被誉为日本水军之父。他用最小的代价,把日本从封建时代带入了现代化的进程。 “坂本龙马君。”陈逸风端起酒杯,目光如炬,“你知道自己正在死亡的悬崖边徘徊吗?那些狂热的剑士,会放过你吗?” 这句话让两个侍女吓得浑身发抖,手中的酒壶差点掉落。 坂本龙马筷子停在半空中。这种不祥之言从陈逸风口中说出来,绝不是随口一说。他放下筷子,神色凝重起来。 “关于一个国家的蜕变,需要付出多少鲜血?”陈逸风挥手示意侍女退下,声音低沉,“当权者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权力吗?德川家、岛津家、毛利家,他们会甘心吗?” 提到维新事业,坂本龙马挺直了腰板,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陈先生,日本是小国,我们缺乏大陆文化的深远积淀。我们输不起,也没有那么多资源和人口可以浪费。改革势在必行,但流血要最少。” “所以你才左右逢源?”陈逸风冷笑一声,“一边鼓动东海四藩结盟,一边又不想让德川家彻底覆灭?你以为这样就能避免内战?所有势力都会把你当成不可信任的人,失意者会用你的命来泄愤。” 坂本龙马没想到陈逸风对日本局势如此了解,甚至连自己的谋划都一清二楚。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惊,给自己倒了杯酒压惊。酒水入喉,火辣辣的感觉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必须夺回谈判的主动权。坂本龙马放下酒杯,整理了一下思绪。 “陈先生,您的《域外见闻》今年春天传入日本,荣幸成为首批读者。”他缓缓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真诚,“自从黑船来航后,我们一直渴求西学知识,但所有翻译的西学著作都晦涩难懂。” 庭院内的风轻轻吹过,带来一阵樱花的香气。坂本龙马继续说道:“亚欧本就是两个不同的文明体系,西学传播必然会遇到阻力。我当初学习西学时,就像在看天书。” “但读了您的《域外见闻》后,就像乌云被风吹散,西方世界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尊您为东方西学泰斗,完全合情合理。” 他的语气真挚,但眼神中却飘忽不定。突然话锋一转:“恳请您莅临京都一叙,必定能得到公卿般的礼遇。您的西学推广事业,也会得到整个日本的支持。” 坂本龙马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如果您在清国遇到任何危险,日本必将倾全国之力保护您,我国大门始终欢迎您的到来。” 陈逸风一口清酒呛在喉咙里,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一个威胁!表面上是捧他上天,实际是在暗示日本有的是办法让清廷忌惮他,甚至借刀杀人。 这绝对是个强劲对手。不过越是强大的对手,征服起来就越有成就感。 坂本龙马已经豁出去了。从陈逸风对日本政局的分析来看,他完全有能力搅动日本局势。也许不用一兵一卒,光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让脆弱的日本朝局分崩离析。 庭院内的灯火渐渐暗淡,月光却越发明亮。坂本龙马望着天空中的明月,心中暗自下定决心。为了避免内战,为了日本的强盛,就算与他同归于尽又何妨? 夜色渐深,庭院内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这场看似平和的晚宴背后,暗藏着惊涛骇浪。一个是为了日本变革不惜赌上性命的维新志士,一个是掌握着惊人实力的神秘中国人。 深夜的望海街道寂静无声,只有远处传来的海浪声在提醒着这座城市并未沉睡。 第七十八章 刺杀与阴谋 宴席结束后,陈逸风漫步在空旷的街道上。这次来琉球本想低调行事,从尚泰王那里弄到一个官员身份就够了。可谁知道这帮日本人如此疯狂,闹出如此轰动。 “这风不太对劲。”瑾周信突然压低声音,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建筑。 陈逸风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际。确实,夜风中似乎裹挟着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街道两旁的灯笼随风摇曳,在地上投下摇摆不定的影子。 “大人,这事怕是瞒不住了。”瑾周信继续道,“再过几天,京城那边就该知道消息了。” 陈逸风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轻轻摩挲着腰间的雷明顿铳。他很清楚,自己在琉球的所作所为,每一件都触动了满清朝廷的逆鳞。虽然有美国公民身份护身,但如果满清铁了心要对付他,就这两下子根本不够打。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突然打破了夜的宁静。 声音不远,就在身后的方向。紧接着,凄厉的尖叫声从枯山水园中传来。 “有埋伏!”护卫们瞬间警觉,纷纷围拢过来,手中的武器已经举起。 陈逸风却猛地一把推开护卫:“别管我!是坂本龙马出事了!快回去!”说着,他已经抽出雷明顿铳,率先向庭院方向冲去。 庭院内已经冒起浓烟,火光透过纸门隐隐可见。五十名配备洋枪的护卫紧随其后,将陈逸风护在中央。烟雾中不时传来打斗声和惨叫声。 孟明蛇第一个冲入庭院,但他没有直接闯入屋内。只见他身形一闪,如灵猫般轻盈地跃上房顶,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 “那边!”孟明蛇突然低喝一声,指向北面,“是那个雾隐小鬼!” 一个黑影正在屋顶间快速移动,身法轻盈得不可思议。孟明蛇咬牙切齿:“大人,我去追她!”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陈逸风带人冲进正厅,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待烟雾稍散,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坂本龙马浑身是血,斜靠在矮几上,胸口一个弹孔正在不断渗血。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把短刀,显然曾经奋力反抗过。 “坂本龙马!”陈逸风快步上前,扶住对方摇摇欲坠的身体。 “是...是日本人...新选...”坂本龙马气若游丝,话未说完就昏死过去。 “瑾周信!快找门板,铺上棉被!”陈逸风大声吩咐,“送他去码头,只有洋人商船上的西医能救他!” “苗烈!吹集结号,放焰火!全城搜捕刺客!”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众人警觉地举起武器,只见一个人影从后院爬了进来。 “陈大人,在下乃是岛津氏麾下的暗影杀手...”那人跪地叩首,“我知道凶手是谁...” 陈逸风二话不说,一脚踹在他脸上:“你师妹雾隐小鬼就是凶手之一,你们是一伙的!” 夜隐鬼王连连磕头,额头撞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不是的大人!这贱人已经投敌叛变!我早查清楚了那批火药的来源,是恶八郎!” 正说着,一个原本在角落里抽泣的侍女突然暴起,如同一只敏捷的猎豹般扑向陈逸风。她的指甲在烛光下闪着寒光,直取陈逸风咽喉! “保护大人!” 几名护卫扑上前去,其中一人被划破脖子,瞬间倒地抽搐,片刻后就没了气息。 “啪!啪!” 两声清脆的枪响,陈逸风的雷明顿铳准确命中女忍者的额头和胸口。她的身体僵直了一下,随即重重摔在地上。 “赶紧帮我卸下这身护具!”陈逸风急促地说,“当心上面有剧毒!” 原来他里面穿着一件轻薄的护身皮甲,这是孟明蛇强迫他穿上的,没想到救了他一命。皮甲上一道浅浅的划痕泛着诡异的青色。 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大,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半边天空。天色渐明时,孟明蛇终于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人。 “先生,你看我抓到谁了,这孬种半路就招了。”孟明蛇一脸厌恶地看着地上的恶八郎,“火枪是他提供给雾隐小鬼的,他在山洞里还藏了两桶火药。” 陈逸风冷冷看了眼恶八郎:“关起来,把他知道的都撬出来。” 这时,瑾周信匆匆赶来:“大人,坂本龙马已经送到商船上了。船上的西医说情况很危险,但还有救。” 陈逸风点点头,这一夜的变故,让他意识到形势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险。不过现在不是担心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救活坂本龙马。 如果坂本龙马死了,那些刺客一定会把罪名栽赃到他头上。而坂本龙马临昏迷前说的“新选”,很可能指的是德川家最擅长暗杀的新选组。这意味着,整个事件背后牵扯的势力远比表面看起来要复杂得多。 天完全亮了。陈逸风站在庭院中,看着地上未干的血迹和散落的弹壳。 “大人,”瑾周信走到他身边,“要不要派人去打探一下新选组的动向?” 陈逸风摇摇头:“不,先等等看。新选组如果真要动手,不会这么草率。今晚这事,恐怕另有隐情。” 就在这时,一个护卫匆匆跑来:“大人,城外发现了雾隐小鬼的踪迹!” 陈逸风眯起眼睛:“她逃向哪个方向?” “北面,好像是往潮州藩去了。” “潮州藩...”陈逸风若有所思,“看来岛津家也掺和进来了。” 这盘棋,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每一步都可能踩在地雷上。但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只能继续走下去。 “通知下去,”陈逸风转身走向屋内,“加强戒备,所有人准备战斗。” 望海的夜色笼罩着一片恐慌。 街道上,传令兵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巡逻的卫队来回穿梭。 “喂,你听说了吗?”一个蜷缩在角落的日本商人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袖,“外面的华人士兵都换上了战斗服装。” “嘘,小声点!”另一个商人紧张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我刚才看到他们在搬运火药和弹药,情况不太对劲。” “该死,这些华人半夜不睡,到底想干什么?”一个身材矮小的商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会不会...会不会是要对我们下手?”有人颤抖着说,“我听说中国南方那边,清军和太平军每攻下一座城池,就会大开杀戒...” 第七十九章 夜袭 恐慌在人群中迅速蔓延。黑暗中,不少日本人开始悄悄寻找防身武器,有的削尖竹竿,有的抓起木棒,甚至有人拆下门板准备当盾牌。 那群岛国居民里,最惊慌的莫过于那些被分散关押的士兵。虽然每个集中营至少也有两百多人,但正是这些训练有素的剑士,此刻却显得最为不安。 位于码头附近的一处院落内,几名日军高级将领正在低声商议。 “桦山大人,这些中原人到底要做什么?”山本清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我总觉得今晚不太对劲。” 自从日军投降后,桦山栗源等三名高级武将就被看管在这里。虽然免于苦力劳动,但每天也只能吃两顿稀粥,曾经意气风发的剑士们如今都显得有些憔悴。 桦山栗源靠在墙边:“别自己吓自己,陈逸风骨子里是个文人,从他的书信就能看出。他虽然恨我们,但绝不会做出屠城这种事。” “可是...”山本清还想说什么,突然一道寒光破空而来。 山本清本能地向后一闪,一枚手里剑“砰”地钉在木板上,距离他的眼睛只有一寸。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东瀛武士的暗器?”山本清定睛一看,发现手里剑上缠着一张纸条。 他颤抖着手展开纸条,整个人瞬间暴怒,一拳砸碎木门,抓起一根立柱生生掰断。木屑四溅,灰尘弥漫。 “该死的中原人杀了坂本大人!他们要血洗这座城了!”山本清咆哮着冲出去,“兄弟们集合,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山本清挥舞着临时制成的“长枪”,已经有不少士兵开始聚集在他身边。月光下,那些惊恐的面孔渐渐被愤怒取代。 竹中井上爬过去捡起纸条,上面潦草写着“陈逸风暗杀坂本龙马,即将血洗这片区域”。 就在这时,房顶突然轰然坍塌,竹中井上被埋在废墟之下。灰尘弥漫中,传来他的痛苦呻吟。 “快救人!”桦山栗源焦急地喊道,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将军此刻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在众人帮助下,竹中井上很快被救出。他揉着头上的包,急切地说:“大人,这是阴谋!陈逸风已经是琉球宰相,掌控全岛,他根本没理由这么做!” “没错,这背后一定有其他势力在搞鬼。”桦山栗源恍然大悟,立即高喊,“我是桦山栗源,忠于我的士兵和百姓速速集合!” 但山本清的号召力显然更强。这个经常和下级士兵同饮同乐的武将,在短时间内就聚集了上千人。恐慌和愤怒交织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中原人要屠城了!不想死的跟我冲!”山本清的怒吼声响彻夜空。他的眼睛通红,青筋暴起。 恐惧中的人群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活着!我们要活着!”声浪一波高过一波,震得房屋都在颤抖。 码头附近的街区,华人和琉球土著组成的卫队已经严阵以待。每个路口都设置了路障和沙袋,将上万日本人封锁在小范围内。 今晚值守的将领是诸葛林。他身着一袭深蓝色北军军官服,皮靴和黄铜扣子在月光下闪着寒光。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着每一个可能的突破点。 “大人,日本人似乎要暴动!”一个士兵跑来报告,声音中带着紧张。 诸葛林冷笑一声:“怕什么?当初我们赤手空拳都能打赢他们,现在还怕这群暴民?”他的调侃让紧张的士兵们笑了起来。 火枪手在沙袋后就位,建筑物上布满了手持燃烧瓶和手雷的士兵。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等待着命令。 “记住,不要轻举妄动。”诸葛林沉声道,“除非他们先动手,否则不准开火。” 远处传来阵阵喊杀声,火把的光芒在黑暗中晃动,显示出暴动人群的规模正在不断扩大。 诸葛林冷眼看着这一切。有了洋人提供的武器,他有十足的把握镇压这场暴乱。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就在他准备下令射击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传宰相令,禁止使用火器,防守本阵,别让敌军四散而逃,切勿造成过多人员损失!”传令兵气喘吁吁地喊道。 诸葛林愣住了,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的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但命令就是命令,他只能咬牙下令:“快速设置防御工事!准备石头!房顶上的只准用辣椒面手雷!所有人注意,不准使用致命武器!” 士兵们面面相觑,但还是迅速行动起来。有人搬来木箱和石块,有人准备绳索,还有人将辣椒面装进布袋。 夜色中,两股人马即将碰撞。暴动的日本人手持简陋武器,怒吼着向前冲锋。而华人士兵则严阵以待,准备用非致命方式阻止这场暴动。 一场不流血的战斗即将打响,而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阴谋,谁也说不清楚。 那霸港灯火通明,一艘英国商船上人影憧憧,戒备森严。 甲板上的水手们来回巡视,手中的火把将夜色驱散开来。船舷两侧,整齐排列着火炮,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突发情况。 陈逸风立于船头,目光凝视着港口的动静。远处灯火阑珊,偶尔传来几声醉汉的喧哗。 “这些日本人,总是这么难缠。”瑾周信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疲惫,显然这几天的局势让他也感到焦虑。 陈逸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继续注视着港口的方向。夜色中,几艘渔船正缓缓驶入港湾,船上的渔民们有说有笑,与这紧张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Sir,要来一杯吗?”英国船长威勒姆不知何时来到身后,手里端着一瓶陈年葡萄酒。他的中文说得并不流利,但语气中带着几分善意。 “谢谢。”陈逸风接过酒瓶,仰头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暖意。 “说实话,我很好奇。”威勒姆船长靠在船舷上,“您看日本和天朝比较,到底谁更有实力?” 陈逸风放下酒瓶,目光变得深邃:“船长,您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