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虚张声势 “隋佐,你找死!” “噌!” 隋佐此言一出,宋玉四人无不勃然大怒。但见冷依依眼神一寒,行云流水般抽剑出鞘,锋利无比的冰心剑眨眼已死死抵住隋佐的脖颈。 与此同时,站在隋佐身后的八名护卫也不含糊,迅速举刀逼近,与宋玉四人形成对峙之势。 “隋将军,金某十分钦佩你的胆识和勇气,毕竟你是近二十年来第一个敢当面威胁我性命的人。”金复羽对剑拔弩张的局势视而不见,依旧泰然自若地望着对自己虎视眈眈的隋佐,淡淡地问道,“只不知,隋将军为何对金某的人头感兴趣?”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金坞主,大难临头还能沉得住气,佩服!”隋佐同样对架在脖子上的利刃置若罔闻,故作通情达理地劝道,“金坞主,你就算不可怜自己,也该可怜可怜你这群手下。你若主动一些,我保证不伤害其它人。可你若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死的人可就多了。” “难得隋将军一副菩萨心肠,欲取金某的首级,还不忘替我的手下着想,实在感激不尽。”金复羽几乎被装模作样的隋佐逗笑了,他先左右顾盼一番,从而眉头一皱,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戏谑之意,“自古成王败寇,生死由命。倘若天意如此,今日安排隋将军送我上路,金某倒是没什么怨言。只不过……金某再不济也是个要体面的人,隋将军杀我却只带这些散兵游勇,未免有些瞧不起在下。” “岂敢?”隋佐摆手大笑,“金坞主在江湖中的名气,本将军早已如雷贯耳。你是什么人?有什么手段?我可是一清二楚。今日若无必胜的把握,又岂敢坐在这里?” “哦?”金复羽眉头一挑,饶有兴致地问道,“如此说来,隋将军在乱岗雾林之中还有埋伏?” 面对金复羽的好奇,隋佐一言未发,只是脸上的笑意变得愈发狰狞恐怖,而后在周围一道道阴沉而紧迫的目光中缓缓伸出自己的右手,并将五指徐徐张开。 “五千?”金复羽的眼神微微一变,感慨道,“隋将军果然有备而来,对付金某区区一介绿林草莽,竟不惜调动五千兵马。” 说话的功夫,金复羽不着痕迹地和宋玉对视一眼,二人的表情似乎于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一丝微妙的变化,却并未引起旁人的察觉。 “谁不知道金剑坞高手如云,个个以一敌百,本将军若不拿出点本钱,岂能办得好差事?”隋佐挑衅似得望着笑容渐渐消失的金复羽,优哉游哉地说道,“只可惜,再厉害的武林高手,面对训练有素的千军万马都是蚍蜉撼树。万箭齐发之下,谁也逃不过千疮百孔的宿命。金坞主,你认为本将军说的对不对?” 隋佐此言一出,茶棚外金剑坞弟子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他们彼此相视,愤怒之余难掩一丝惊慌。 金复羽则目光深沉,一言不发。 见状,隋佐不禁发出一声冷笑,而后用手将架在脖子上的冰心剑缓缓推开,别有深意地提醒道:“更何况,金坞主可不是什么绿林草莽,你是胸怀大志的金国皇裔。” 关于金复羽的背景,在江湖中早已是不公开的秘密。隋佐身为西京将军,背靠蒙古朝廷这棵参天大树,知晓一些秘闻轶事不足为奇。 “隋将军,你在虚张声势!” 沉默片刻,金复羽突然展颜一笑,同时朝持剑而立的冷依依微微摇头,示意她退下。 “怎么?难道金坞主不相信我有五千兵马?” “不!”金复羽缓缓摇头,“你有埋伏是真,但取我首级是假。你将埋伏五千兵马的消息告诉我,只不过是想震慑我。你故意亮出自己的底牌,只是想告诉我,你有十足的把握将我等全部剿杀。” “说下去!”面对成竹在胸的金复羽,隋佐的眼神渐渐变得意味莫名。 “莫说五千,纵使五万,金某也不会束手待毙,此一节隋将军心知肚明。”金复羽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如果你真想杀我,根本没必要冒险坐在这里和我插科打诨,更没必要告诉我周围埋伏了多少兵马。诚如将军所言,万箭齐发之下,再厉害的高手也难逃被射成筛子的命运。你大可躲在暗处下令对我们乱箭射杀,料想金某绝无生还的可能,又何必与我东拉西扯地浪费时间?如我所料不错,隋将军意在先发制人,待自己完全掌控局势后再说出真正目的。” “金复羽,难怪你能在中原武林立于不败之地,果然临危不乱,心智过人。”被金复羽一语道破自己的心思,隋佐索性不再隐瞒,“算你运气好,本来我接到的命令确实是截杀你,但有人打算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于是临时改了军令。” “杀我?”金复羽深邃的双眸仿佛能洞穿隋佐的内心,狐疑道,“为什么是我?” “你什么意思?” “不惜调动兵马截杀一名武林人士,一定不是临时起意。唯一合理的答案只有一个,即是我的存在……或者说金剑坞的存在,极有可能对你们的某些计划造成阻碍。”金复羽不顾隋佐的情绪变化,自顾分析,“如果是单纯地搅乱中原武林,那对付风头正劲的柳寻衣和地处洛阳城的贤王府无疑是更好的选择,但你们却舍近求远……”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言至于此,金复羽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双瞳竟有些许颤抖,他目不斜视地盯着面沉似水的隋佐,一字一句地说道:“蒙古朝廷此举,意在拔除秦淮以南的江湖势力。或者说,你们是在削弱大宋境内的民间力量。如此想来,江南各门各派之中,我金剑坞必是首当其冲。据此推断,莫不是……蒙古大汗打算对大宋动兵?” “金复羽,你聪明过头了!”隋佐不满更甚,语气中已带有三分不耐,“如果大汗向大宋动兵,就算十个金剑坞绑在一起,也不可能帮宋军抵挡住蒙古勇士的铁骑……” “隋将军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真正担心的并不是江湖势力帮助大宋官军,而是怕金某在宋蒙两国鏖战之际趁火打劫,甚至……鸠占鹊巢,坐享其成。” “砰!” 金复羽话音未落,隋佐已重重一拳砸在桌上,恼怒道:“金复羽!老子对你客气是抬举你,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 “隋佐,你放肆……” “不得无礼!” 金复羽满不在乎地打断宋玉的驳斥,眉宇间的神情愈发镇定从容。因为他已经从隋佐异乎寻常的强烈反应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也有了自己的盘算。 “金复羽,你太高看自己了!”隋佐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怒火,恶狠狠地出言威吓,“在这个世界没有人敢,也没有人能从蒙古铁骑的弯刀下夺走半点好处。如果你敢心存妄想,我保证,你下半辈子每一天都会活在十八层地狱,生不如死!” “比起这些威胁的空话,金某更想听听你们开出的条件。”隋佐越愤怒,金复羽越淡定。面对张牙舞爪的隋佐,他非但没有一丝怒意,反而饶有兴致地静静欣赏,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卖力表演:“你刚刚说有人临时改变主意,给我一个活命的机会。有道是‘无功不受禄’。我很好奇,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他提出的条件又是什么?” 金复羽的淡然如水,令隋佐的怒火好似重重一拳打在棉花上,既羞愤又无奈。 “是谁你不必问,你只要记得感恩戴德就行。”隋佐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两个条件!其一,金剑坞从此投效蒙古朝廷,对大汗惟命是从。其二,你必须马上重返洛阳城,并在一个月内设法除掉柳寻衣。在除掉柳寻衣之前,你和你的人都不能踏出蒙古地界半步。若能答应,我们可保你下半辈子太平无事,富贵荣华。” “隋将军,并非金某不相信你说的话。只不过……你若不肯告诉我背后的人是谁,又教我如何相信你们不会过河拆桥?” 其实,隋佐提出的两个条件,第一个早在金复羽的意料之中,但第二个却令其分外诧异。只不过金复羽十分精明,听到隋佐开出的条件后并未表现出半分异样,而是故作为难地连连苦笑:“恕我直言,如果背后之人的分量不够,纵使他有意践行承诺,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能指挥本将军调动兵马,而且能临时改变军令的人物,你说他的分量够不够?” 然而,面对隋佐的顾左言他,金复羽却笑而不语。 “金复羽,你不要以为我在求你!” “隋将军自是不会求我,可如果给你下令的那位果真分量十足,你办砸他吩咐的差事,回去恐怕不好交代。” “你……” “眼下你是刀俎,我是鱼肉。而且你刚刚说的那两个条件并无不妥,隋将军又在顾忌什么?” 闻言,隋佐眼前一亮,将信将疑道:“如此说来,你答应了?” “答应与否,全看幕后之人究竟有没有一言九鼎的本事?” “好!”隋佐的眼中涌现出一抹“功劳即将到手”的狂喜,从而面色一正,拱手向北而拜,傲然作答,“听好了!给你机会的人,乃是蒙哥大汗的同胞兄弟,手握天下兵马大权的忽烈王爷!” …… 喜欢血蓑衣请大家收藏:()血蓑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原形毕露 “忽烈王爷位高权重,莫说答应你们这般小事,纵使在和林的万安宫内商讨军国大计,那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一提起忽烈的名讳,隋佐的神态和语气立时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深深的敬畏与崇拜溢于言表。 殊不知,在他将忽烈奉为天人时,金复羽的眼皮却微微抖动几下,双眸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凌厉的精光,似嘲弄,似轻蔑,似鄙夷。 “忽烈王爷率军平定大理,功勋卓着,金某早有耳闻。” “既然如此,想必足以打消你的顾虑。”听到金复羽对忽烈的恭维,隋佐不禁面露得意,从而缓缓起身,“刚刚我们有言在先,应该立刻返回洛阳城……” “等等!”丁傲不合时宜的声音陡然响起,“隋将军,恕小老儿无礼,我怎么感觉……事有蹊跷。” “蹊跷?”隋佐刚刚抬起的屁股又重新坐回长凳,满眼不悦地望向若有所思的丁傲,揶揄道,“难道你敢怀疑忽烈王爷的诚意?休要忘记,你们的性命现在可牢牢地攥在本将军手中,这是你们唯一活命的机会。” “小老儿人微言轻,岂敢怀疑蒙古王爷的诚意?我只是……怀疑王爷的动机。” “你说什么?” “隋将军稍安勿躁!”宋玉趁势附和,“其实,在下也隐约感觉有些奇怪。此事关系到金剑坞数百弟子的前程命运,非同小可,所以……问清楚比较好。” “金复羽,你的人太不懂规矩了!” 见丁傲和宋玉来者不善,隋佐立刻将矛头指向作壁上观的金复羽,沉声道:“刚刚你已亲口允诺,只要我告诉你下令之人,你便答应我们提出的条件。” “其实,我也很好奇他们究竟困惑什么?” 然而,金复羽的反应却与隋佐想象的迥然不同,甚至与刚刚谦逊有礼的模样判若两人。他饶有兴致地拿过一只新茶杯,继而在董宵儿的伺候下,优哉游哉地喝起茶来,待连喝三口之后,方才漫不经心地敷衍一句:“隋将军,眼下天色欠佳,恐有大雨降临,不宜赶路。不如你我听他们说说,如何?” 出人意料的变化,令猝不及防的隋佐暗吃一惊,原本高涨的热情瞬间消散殆尽,一时愣在原地竟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金复羽,你这是……什么意思?”隋佐将信将疑地盯着心不在焉的金复羽,虽然心中已有判断,但他仍抱着一丝希望小心试探。 “什么意思?”金复羽故作懵懂,回视隋佐的目光变得愈发值得玩味,更无半分闪避,“难道隋将军听不懂?” 金复羽的态度已然说明一切,隋佐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人愚弄。金复羽和宋玉几人刚刚表现出的顺从和服帖,只是想套他的话罢了。 现在,金复羽又装腔作势地配合宋玉和丁傲演戏,简直将隋佐当成白痴戏耍。 心念及此,倍感羞辱的隋佐登时怒火中烧,“砰”的一声拍案而起。 “隋将军,你很着急吗?”董宵儿佯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天真模样,煞有介事地问道,“你急,不如你先走?” “金复羽,你他妈在玩火!” 隋佐恶狠狠地瞪着金复羽,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无尽的愤怒令其额头青筋暴起,双拳攥的咔咔作响。 “也许是你的火气太大了。”金复羽微笑作答,一副有恃无恐的傲然姿态。 见状,萦绕在隋佐心头的怒火瞬间被浇灭大半。因为他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想顺利交差,只能硬着头皮和金复羽谈判。他料定此一节亦被金复羽看破,所以才会有出尔反尔,甚至与自己分庭抗礼的底气。 当然,谈判是建立在隋佐仍寄希望于圆满交差的基础上。反之,他也可以选择和金复羽玉石俱焚。毕竟,依当下的局势,他率领的五千兵马可以在任何时刻发起攻杀,以犁庭扫穴之势将金复羽一众全部剿灭。 只不过,隋佐有心巴结忽烈,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想功亏一篑。 基于五千兵马的绝对优势,隋佐方才能暂压怒火,耐着性子和金复羽斡旋。 紧张的气氛持续良久,挣扎再三的隋佐终于克制住自己的冲动,铁青着脸缓缓落座。虽然一言未发,但他的心里早已将金复羽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无数遍。 “我就说隋将军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们有什么疑惑尽可直言不讳。”金复羽一边称赞隋佐,一边怂恿宋玉几人,“我相信隋将军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哼!”面对金复羽言不由衷的恭维,隋佐自是嗤之以鼻。 “小老儿刚刚说怀疑忽烈王爷的动机,是因为我曾听说过一件事。”得到金复羽的鼓励,丁傲率先朝隋佐发难,“众所周知,忽烈王爷的宠妃乃是大宋的馨德公主。可据传,这位馨德公主在嫁给忽烈王爷前,曾与当时官拜东府少保的柳寻衣,有过那么一段……鲜为人知的秘密关系。” “一派胡言!”隋佐虎目一瞪,厉声训斥,“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在背后编排王妃,信不信我割掉你的舌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小老儿只是好奇,忽烈王爷日理万机,为何对一个小小的柳寻衣如此在意?不惜大费周章地借我们之手杀他,而且时间如此紧迫。”虽然丁傲的态度依旧谦卑,但一字一句却分外尖锐刺耳,“会不会……王爷十分介意柳寻衣和王妃的过去?担心柳寻衣活在世上会扰乱王妃的心?可碍于王爷的身份和蒙古皇族的体面,有些事他不便直接出手,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刀杀人,尤其是借金剑坞这把刀,让柳寻衣顺理成章地死于中原武林的内斗,想必谁也不会怀疑是王爷因妒生恨……” “放屁!”忍无可忍的隋佐再度起身,一把揪住丁傲的衣领,怒斥道,“忽烈王爷岂容你这老不死的混账东西说三道四?我……” “恐怕不止是借刀杀人,更是驱虎吞狼。柳寻衣现在是什么身份?洛阳城当下又是什么局势?隋将军不会不知道吧?”不等隋佐向丁傲发飙,宋玉的声音已然响起,“且不论柳寻衣的武功已臻化境,单论他身边一等一的高手,加起来足以抗衡半壁武林。现在你让我们重返洛阳城,潜入高手云集的丹枫园刺杀柳寻衣,而且只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胜算……恐怕十不足一。” “不错!”冷依依接话道,“别说我们胜算不大,即便是你带着五千兵马硬闯丹枫园,恐怕结果也是全军覆没,死无全尸!” “好啊!你口口声声说我们不懂规矩,原来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们。”恍然大悟的董宵儿看向隋佐的眼神充满不屑,“什么给我们活命的机会?什么太平无事,富贵荣华?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分明是驱虎吞狼之计,待我们和柳寻衣斗得两败俱伤,你们再坐收渔利,好生歹毒!” “不仅是坐收渔利,更是一石二鸟。莫说我们难有胜算,即使侥幸杀死柳寻衣,侥幸躲过谢玄、萧芷柔这些人的复仇和追杀,恐怕也无法活着离开。”言至于此,向来儒雅的宋玉猛然伸手一指渐失方寸的隋佐,语气变得分外冷厉,“我敢断言,无论我们成败与否,你都不会放过我们!” “你……你们……” 被宋玉四人此唱彼和地道破自己的诡秘心思,饶是隋佐的脸皮再厚,此时也难掩内心的局促。他的双手下意识地松开丁傲,因情绪激动而连连颤抖的一双虎目缓缓扫过宋玉几人。 隋佐本欲寻机弹压,可脑海却是一片混沌,心乱如丝,舌头打结似的吞吞吐吐半晌,硬是没能想出一个可以驳斥的由头。 “隋将军!” 慌乱之际,一直默不作声的金复羽悄然开口,登时令混杂的场面安静下来,同时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他的身上。 “金某以为,他们四位刚刚所言……不无道理。”金复羽的脸上看不出半分喜怒,从始至终他表现的像一个事不关己的外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平淡如水的问话,却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向隋佐的心底。 “你不回答,算不算默认他们的揣测?”金复羽轻轻撇嘴,似乎对隋佐的表现十分失望,“隋将军,看来你们不是不想杀我,只是想榨干我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金……金坞主……”强顶着来自金复羽的巨大威压,隋佐下意识地极口否认,“你想多了,忽烈王爷一言九鼎,绝不会过河拆桥……” “会不会过河拆桥姑且不论,但让我们回洛阳城和柳寻衣拼个你死我活,可是不争的事实。” “难道你不想除掉柳寻衣?他现在可是你在中原武林的最大威胁……” “与虎谋皮,后患无穷。” “你……” 几次三番被金复羽怼的哑口无言,隋佐渐渐意识到局势的发展似乎与自己的期待背道而驰,乃至相去甚远。现在,他再想让金复羽听从自己的号令,重返洛阳城对付柳寻衣,俨然已是痴人说梦。 今日的隋佐,终究因为自负而错漏百出。自以为掌控全局的他完全低估了对手的心机与城府,一步步掉入金复羽设下的陷阱而浑然不察,最后非但没有达成自己的目标,反而被金复羽连哄带骗地套出不少秘密。 当一个人自以为牢牢地掌控全局时,距离失败也就不远了。 一切正如金复羽对柳寻衣的深刻反思,轻视对手的结果,不仅仅是功败垂成,更会付出惨痛代价。 …… 喜欢血蓑衣请大家收藏:()血蓑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反客为主 面对态度坚决的金复羽,心知游说无望的隋佐索性不再替自己辩解。 但见他缓缓收起脸上的紧迫模样,慢慢挺直腰板,身形高大的他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眯起眼睛俯视着端坐对面的金复羽,皮笑肉不笑地阴阴说道:“金坞主,有件事我想你可能有些误会,本将军今日来此可不是和你商量的。” “隋将军,你早该如此。”金复羽面无惧色地抬眼看向隋佐,幽幽地说道,“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叫‘士可杀不可辱’。你想杀我,直接动手便是,又何必费尽心机地兜圈子。更重要的是,你竟用如此拙劣的伎俩诱我上钩,简直是对金某的羞辱。” “你也应该听过一句话,叫‘好死不如赖活着’。如果你连明天的日出都看不见,又谈何后患?”隋佐沉声道,“驱虎吞狼也好,过河拆桥也罢,前提是你能活着离开这里,才有验证真伪的机会。否则……” “同样的话,我也送给阁下。”金复羽不以为意地淡然一笑,“你有五千兵马也好,十万兵马也罢,前提是你能活着等他们赶来。如果你连这间茶棚都走不出去,天大的功劳又与你何干?” 金复羽用最平和的语气说出最致命的威胁,登时令现场的气氛跌入冰点。 隋佐不由地一怔,因为他万万没有料到,金复羽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要挟自己。 与此同时,站在一旁的宋玉几人亦是暗吃一惊。因为他们很清楚金复羽的性格,向来言出必行,说到做到,根本不屑于虚张声势,故弄玄虚。 然而,隋佐可不是想杀就杀的无名小卒,他甚至不是江湖中人。仅凭他西京将军的正统身份,足以代表蒙古朝廷的体面。今日的他奉命前来,当属公差,此时杀他无异于向蒙古朝廷宣战,这可是连大宋皇帝都不敢贸然决定的事。 “金复羽,我不信你敢杀我!”不知是出于震惊还是出于愤怒,隋佐脸上的肌肉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对我出手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什么是‘后果’?如果我连明天的日出都看不见,又岂会在乎什么后果?”此刻,金复羽的情绪愈发平静,也愈发令人心悸。 渐渐意识到金复羽不是在危言耸听,而是真对自己泛起杀念,隋佐再也难以保持淡定。 毕竟,他现在所站的位置,距离金复羽实在太近了。 五千兵马固然所向披靡,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在金复羽这般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面前,一旦双方搏命,隋佐几乎没有半点胜算,甚至连逃命的机会都微乎其微。 更何况,金复羽的身边还有宋玉、冷依依、丁傲和董宵儿四位身经百战,行事老辣的高手。 在命悬一线的生死攸关之际,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西京将军,此刻也难免心生慌乱。但见他艰难地吞咽一口吐沫,双手悄无声息地紧紧抵住长桌,身体微微前倾,俨然已经做好随时掀桌子的准备。 “鱼死网破,对你我没有半点好处。”隋佐强压着内心的忐忑,态度再一次发生转变,尝试着对金复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退一步而言,即使我答应放过你们,外边的五千勇士也不会答应,因为他们都是大汗和王爷的忠实拥趸,是只奉军令不计后果的死士。所以即使你挟持我……甚至杀了我,都不会改变今天的结局。” “那又如何?” “明明有机会兵不血刃,大家都不用死,我们又何必自寻绝路?”金复羽油盐不进的傲慢态度,令隋佐又气又恼,“金坞主,你看这样如何?除掉柳寻衣的差事,我们一起办。至于一个月的期限……本将军愿意在王爷面前替你们求情。” 见隋佐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调转,金复羽不禁面露惊讶,揶揄道:“隋将军久经杀场,今天莫不是……怕死吧?” “金复羽,你不要得寸进尺!” 恼羞成怒的隋佐真恨不能将金复羽生吞活剥,但尚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此时一旦翻脸自己断无活路。隋佐虽不怕死,却也不愿死的不明不白。尤其是他在对峙中占据上风的时候,更不愿白白赔上性命。 隋佐强忍羞愤,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企图在最后时刻改变金复羽的心意:“当真撕破脸,今天命丧九泉的人绝对不止我一个!金复羽,说句不甘心的,凭你的本事只要肯效忠大汗,前途不可限量,日后的成就必然在我之上。而且我也不相信你愿意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和我同归于尽,你在中原武林处心积虑打拼几十年,岂能轻易舍弃?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聪明人,应该懂得如何取舍。” “隋佐,金某平生从未见过像你这般……既厚颜无耻又愚不可及的蠢材!”面对隋佐慷慨激昂的劝说,金复羽非但没有一丝动容,反而放肆大笑,嘲弄更甚,“莫说我根本不会相信你的鬼话,就算你是真心实意,我也不屑与尔等为伍!” “金复羽,你……” “休要忘记,我可是金国皇裔!与蒙古鞑靼有亡国灭种之仇,不共戴天之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俨然,金复羽已彻底撕去伪装,语气中再也听不出半分柔和,射向隋佐的目光也再也寻不到一丝犹豫。 取而代之的,唯有无尽的冷酷和滔天的杀意。 “轰隆隆!咔嚓!” 彤云密布的暗灰天空陡然划过一道刺破苍穹的耀眼闪电。紧接着,一阵响彻天地的滚滚雷鸣如惊涛拍岸,万马奔腾般倏忽而至,直将茶铺的一众客商吓得颤栗不止,惊呼连连。 几乎在同一时间,疾风骤起,大雨滂沱,这片天地于霎时间被这场蓄谋已久的雷霆暴雨完全笼罩。 狂风如刀,自乱岗呼啸而出,将两间茶棚刮的左摇右摆,将桌椅板凳吹的东倒西歪。 急雨似剑,于雾林潇潇而入,将茂林修竹砸的沙沙作响,将郁青草原浇的泥泞不堪。 这场暴风雨来的又急又大,电闪雷鸣延绵不绝,以至于茶棚内的人们不得不扯着嗓子喊叫,才能听清彼此的声音。 暴雨突袭,令本就心情沉重的隋佐感到愈发惴惴不安。 “金复羽,你竟如此冥顽不灵!”隋佐一边愤愤不平地怒斥金复羽,一边暗中寻找机会逃离险境,“既然你不识好歹,那就休怪我以多欺少……” “将军!将军……” 隋佐话未说完,一道满含愤懑与惊恐的呼喊陡然自茶棚外传来。 紧接着,雨幕中出现两名丢盔弃甲,满身血污的蒙古军士,他们鬼哭狼嚎着连滚带爬,仓惶不已地朝隋佐奔来。 见此一幕,前边茶棚内的客商们无不大惊失色,隋佐的心头更是猛然一沉,一股强烈的不祥之感迅速袭遍全身。 “你们……怎么回事?” “将军,大事不好……我们……我们中了埋伏……”抢先跑到隋佐身前的军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抱着隋佐的双腿,语无伦次地连连报丧,“我们在雾林中待命,却不料天降箭雨……然后……然后他们又趁乱从四面八方杀出,将兄弟们打得措手不及,死伤惨重……” “什么?” 军士的话令隋佐如遭当头一棒,顷刻间脑中传来一阵轰鸣,一时站立不稳,脚下踉跄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什么天降箭雨?哪里来的箭雨?”心神不宁的隋佐根本来不及细想,炮语连珠似的追问,“你说‘他们’……他们是谁?从哪儿冒出来的?有多少人?” “不知道……不知道……黑压压一片,根本数不清……” “这……” 万急之中,隋佐的余光突然瞥到坐在对面的金复羽,见他波澜不惊,神情自若,似乎对当下的变数毫不意外。 隋佐的双瞳骤然一凝,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不可抑制地钻出心底。 “难道是……是你?” “石镇山在此,谁敢在我家坞主面前造次!” “温廉护驾来迟,望坞主恕罪!” 隋佐话音未落,一前一后两道亮如洪钟的声音陡然穿过风雨雷电,响彻在茶棚左右。 紧接着,杀气腾腾的石镇山和神情冷峻的温廉分别率人从乱岗和雾林走出,以排山倒海之势,迅速将围在茶棚外的百余名蒙古军士统统擒下。 值得一提的是,此时在二人的手中竟各自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正是隋佐安排在乱岗和雾林领军埋伏的两名副将。 “拜见坞主!” 一见金复羽,石镇山和温廉快步迎上前来,齐齐拱手叩拜。 “事情办的如何?” “回禀坞主,埋伏在乱岗和雾林的五千鞑子兵,被我们的几轮箭雨射杀三成,后又被我们的突袭当场斩杀两成,剩下的一半也已尽数俘获。”双目通红,血迹斑斑的石镇山高声作答,似乎有意让隋佐听清每一个字,“至于如何处置,只等坞主一声令下!” “做得好!” 石镇山霸气十足的回答令金复羽颇为满意,亦令宋玉、丁傲、冷依依和董宵儿悬在心头的大石安然落地,不约而同地绽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反观隋佐和他身后的八名护卫,此刻已是神湛骨寒,面如死灰。 “隋将军,刚刚我不曾怪你以多欺少,希望你现在也不要怪我恃强凌弱!” 金复羽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心慌意乱的隋佐,而后效仿他刚才的动作,缓缓举起右手,而后又慢慢伸出两根手指。 “金复羽,你……” “兵者,诡道也!为了应对你的五千兵马,金某可是秘密调集了整整两万甲士!将军深谙兵法,不知你对我这招瞒天过海,可否满意?” …… 喜欢血蓑衣请大家收藏:()血蓑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兵行险招(一) “什么?” 局势突变,令隋佐目瞪口呆,看向金复羽的眼神亦变得十分复杂,有羞恼,有震惊,有错愕,更有无语言表的深深忌惮。 虽然隋佐知道金复羽是金国皇裔,几十年来复国之心不死,但他以为金复羽的势力范围仅仅局限于江湖,企图通过称霸武林的手段而一步步达成所愿。他万万没有想到,金复羽竟然隐藏的这么深,敢在大宋朝廷的眼皮子底下招兵买马,训练甲士。 这一刻,隋佐恍然大悟,原来金剑坞只是金复羽的挡箭牌,中原武林也只是他的垫脚石。他的真正实力全部潜伏于水面之下,唯有起兵造反,攻城拔寨,才是他光复金国的最终方略。 一想到这些,隋佐不由地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后脊发凉。 “难怪你和我翻脸有恃无恐,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的计划,早已秘密安排好一切,只等我……自投罗网。”任隋佐再如何愚蠢,此时也能洞悉一切。 尤其当他看到自己的两名副将已经身首异处时,内心更是万念俱灰,斗志全无。 虽然隋佐武功不弱,但也要分对手是谁?在一般人面前,隋佐自是一位不容小觑的高手,然而在睥睨群雄的金复羽面前,隋佐那点本事却远远不够叫板的资格。 曾记得武林大会时,吴双单枪匹马潜入重兵防守的西麓大营,非但凭一己之力将隋佐打晕,甚至剥光其衣物,于万军丛中上演了一出“偷天换日”的好戏。 论武功和手段,今日的金复羽较之昔日的吴双有过之而无不及,隋佐身为吴双的手下败将,又谈何与金复羽抗衡? 此一节,隋佐尚有自知之明,故而大势已去的他宁肯慷慨赴死,也不愿做困兽之斗,以免死相狼狈,丢了蒙古将军的体面。 “你若无害我之心,焉能有今日之祸?” 说话的功夫,金复羽将手中的茶杯随手一扔,半杯茶水连同两片干瘪的茶叶与哗哗流淌的雨水四散横流。这一幕,仿佛在讽刺隋佐的精心谋划与努力布局,一如杯中茶水般浮而不实,终将付诸东流。 “早在锄奸大会前,你已秘密调集五千兵马进入洛阳城,想来……你最初的目标应该不只是对付我们这么简单。丁傲冷笑道,“只是碍于某些原因,你和你的精锐没能在洛阳城派上用场,转而又将目标投向我们,并从洛阳城一路尾随至此。” “亏你自以为行事诡秘,将五千兵马隐藏得天衣无缝,殊不知你的一举一动早已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董宵儿故作同情模样,一脸惋惜地说道,“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坞主之所以耐着性子等你先动手,就是想探明你的真正目的。当然,还有蒙古对大宋的下一步打算。” “再往南就是大宋的地盘,坞主料定你只有区区五千兵马,断不敢孤军深入,所以一定会赶在我们离开蒙古边境前动手。而这片三不管的荒山野岭,无疑是最佳选择。”宋玉接话道,“你今天栽在我们手里,其实一点也不冤。” 自知回天乏术的隋佐默默环顾四周,进而仰天大笑,连连点头:“好好好!好一个诡计多端的金复羽,我早就料到你不容易对付,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私藏上万兵马!” “你当真没有想到?”金复羽眉头微皱,似是心存疑虑。 “废话!我若知晓你有上万兵马,又岂会只带五千人埋伏?” 见隋佐恨得咬牙切齿,不似做戏,金复羽的脸色反倒变得有些凝重。他思索再三,方才出言试探:“那你可知道蒙古朝廷为何令你截杀我?又为何中途改变军令,让你诱我与柳寻衣鹬蚌相争?” “事已至此,难道你还想套老子的话不成?” “唉!看来你也只是一个傀儡罢了。”金复羽摇头叹息,“派你截杀我,是因为他们已经意识到,我的存在对蒙军南下必然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当然!大汗和王爷一向深谋远虑,岂能对你看走眼?” “不得不承认,你们在兵犯大宋之前能想到先一步除掉我,的确睿智。”金复羽缓缓起身,一双精光涌动的眸子紧紧盯着隋佐,细细观察他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如我所料不错,临时改变军令,并非全因忽烈妒忌柳寻衣和赵馨的关系,真正的原因……应该是他们八成已经猜到,凭你的本事恐怕对付不了我,于是让你以怀柔之策先稳住我,进而再一箭双雕。” “哼!”面对金复羽的揣测,隋佐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睬。 “然而,除此之外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 说到这里,金复羽看向隋佐的目光忽然变得十分凌厉,审视之余又平添一抹杀机,沉吟道:“如果你连傀儡都算不上,只是一个诱饵……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指望你能除掉我,更没有指望你能引我上钩。他们真正的意图是……借你之手逼我暴露出真正实力,那……” 言尽于此,金复羽的声音戛然而止。与此同时,他的眉宇间已流露出罕见的阴沉之色。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坞主……” “等等!”金复羽不希望被人打断思绪,自顾自地呢喃道,“如果真的被我言中,那就说明在蒙古朝廷之中……确有纵观全局,运筹帷幄的厉害角色。此人布下的这场局,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是赢家,凡入局者……皆无法独善其身。” 渐渐听懂金复羽的弦外之音,隋佐忽然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苍白如纸的脸上此时已看不出刚刚的惊慌,剩下的唯有被人遗弃的失落与遭受背叛的痛苦。 隋佐艰难地转过头,神情复杂地望着金复羽,踟蹰道:“他们……是谁?” “也许是蒙哥,也许是忽烈,也许是汪德臣……”金复羽面色一正,一字一句地回答,“也许,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金复羽!” 听得心惊肉跳的隋佐陡然暴喝一声,强行打破自己凌乱的思绪,怒道:“你休想用离间计挑拨我对大汗和王爷的忠诚!老子既然落在你们手里,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要杀要剐,尽管给个痛快!” 言罢,隋佐将心一横,摆出一副不畏生死,大义凛然的顽强架势。 “离间计?”金复羽哑然失笑,“你何时见过有人对一个将死之人用离间计?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 “坞主!” 金复羽话未说完,宋玉连忙凑到近前,面有难色地低声提醒:“隋佐的身份非比寻常,杀他恐会招来蒙古朝廷的报复,还望坞主三思!” “此话怎讲?” “当初在武林大会,各路英雄被隋佐率军围困,彼时的绝情谷、龙象山、青城派、峨眉派、蜀中唐门及河西秦氏,他们的人皆有趁势斩杀隋佐的机会,但最后这些人全都没有下手。为何?无外乎忌惮他的身份。试想,一个连萧芷柔都不愿意招惹的麻烦,我们是不是……也不要蹚这趟浑水?” 听到宋玉的解释,金复羽未做表态,而是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冷依依、丁傲、董宵儿、石镇山和温廉。 “得罪蒙古朝廷又如何?”石镇山轻蔑道,“要战便战,我们还怕他不成?” “不错!”温廉随声附和,“我们与蒙古鞑子迟早必有一战!” “咳咳!”丁傲轻咳两声,似乎故意打断战意高昂的石镇山和温廉,思忖道,“二位所言,小老儿极为认同,我们与蒙古迟早必有一战。但何时战?如何战?胜算又有几成?这些问题必须从长计议,谨慎权衡。因此,就现下我们与蒙古的实力比较而言,窃以为……宋玉的建议更加稳妥。区区隋佐,他是生是死于金剑坞根本无关痛痒,我们不应该……更不值得因为他而贻误大局。” “你的意思是,隋佐率兵截杀坞主,我们非但不能还以颜色,反而要担心会不会得罪他?”石镇山怒极而笑,言语中已蕴含三分质疑,三分轻蔑,三分苛责。 “断断不是!”丁傲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眼下正值多事之秋,我们断不可因小失大……” “你……” “你二人意下如何?” 不等温廉驳斥,金复羽已将话锋转向冷依依和董宵儿。 “当年,洛阳将军汪绪统死于非命,即使洛天瑾抵死不认,依旧给贤王府带去诸多麻烦……”由于冷依依摸不准金复羽的真正心思,因此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忸怩。 相比之下,董宵儿的态度倒是十分鲜明,即不假思索地支持丁傲:“坞主,隋佐在蒙古的地位远胜于汪绪统,如果我们贸然杀他,日后的麻烦一定比当年的贤王府更大。” “哈哈……” 见宋玉几人轮番替自己求情,本以为死到临头的隋佐不禁放声大笑,嚣张道:“说来说去,你们仍旧畏惧大汗天威,忌惮我蒙古铁骑。既然如此,索性趁早放了我和我的兄弟……” “住口!” 隋佐猖狂的不可一世,立时引来冷依依的怒斥,再次举剑直指他的眉心。 “臭娘们儿,有种你就一剑刺死我!”笃定冷依依不敢对自己痛下杀手,隋佐胆气更足,言辞愈发挑衅。 “你当真以为我们不敢杀你……” “罢了!” 金复羽开口打断欲反唇相讥的冷依依,同时缓步上前,伸手接下她的冰心剑,淡淡地说道:“他说的没错,你心存顾虑,的确不敢杀他。” 见金复羽亲自拦下冷依依,隋佐心中暗喜,但表面上仍故作不忿:“金复羽,要杀要放任凭你一句话,本将军如果眨一下眼睛就是你养的!” 然而,金复羽却并未急着做出选择,而是直直地站在隋佐面前,静静地注视着他。 似乎担心局势再一次逆转,又似乎是被金复羽盯得浑身不自在,盘算再三的隋佐直接使出激将法,朝着金复羽厉声催促:“你我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不放便不放!杀人而已,磨蹭个甚?” 沉默良久,金复羽终于不再犹豫,幽幽开口:“你回去……替我向蒙哥和忽烈传句话。” …… 喜欢血蓑衣请大家收藏:()血蓑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兵行险招(二) 闻听此言,饶是隋佐再如何善于伪装自己,此刻也难掩劫后余生的喜悦。他一边竭力稳定自己大喜过望的心绪,一边用激动地有些颤抖的声音反问:“你想让我带什么话?” “告诉他们,眼睛不要只盯着我。”金复羽不急不缓地说道,“现在的中原武林,有心与你们一争天下的人,不止我一个。暗中培植兵马的人,也不止我一个。” “你说的是……” “我敢断言,横空出世的西律武宗,就是少秦王耶律泰屯兵中原的障眼法。” 闻言,隋佐眉头紧蹙,暗中思量一番,而后朝金复羽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本将军不是恬不知耻的人,既然你放我一马,那今天的事……”说到这里,隋佐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茶棚外被杀或被俘的一众蒙古军士,稍作迟疑,而后将心一横,继续道,“今天的事,本将军也不再追究。但今日过后,你我便各安天命,战场相遇谁也不必再手下留情。” “当然。” 金复羽一本正经的回答,无疑为隋佐吃下一颗定心丸。他朝金复羽深深看了一眼,见他神态自若,确无阻拦自己的意思,于是不再犹豫,匆匆寒暄两句,当即转身离去。 “隋佐!” “嗯?” “噗!” “额……” 然而,就在隋佐刚刚转身之际,金复羽竟突然呼唤他的名字。隋佐下意识地回身应答,却忽见银光一闪,继而胸口一凉。霎时间,一股难以忍受的钻心剧痛伴随着内力的涣散与体力的抽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遍全身,直令一脸迷茫的隋佐愣愣地僵在原地。 待他定睛观瞧,赫然发现寒光闪烁的冰心剑已然洞穿自己的胸口,剑尖自后心探出,浑圆的血珠如断线的珠串一般顺着剑锋汩汩流淌,滴滴答答砸落在地,与泥泞中的雨水交织相融,汇聚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血坑。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电光火石之间刺出致命一剑的人,正是刚刚答应放过隋佐的金复羽。 当胸一剑,穿心而过。 俨然,金复羽此剑早有预谋,出手时既无半分犹豫,亦无半点留情。 “金复羽,你……你……” 伴随着鲜血流失的速度越来越快,一股难以抵抗的虚弱感令隋佐头晕目眩,摇摇欲坠。可直至此刻,其人仍处于深深的震惊与无尽的错愕之中。 隋佐至死都无法理解,金复羽明明让他回去传话,为何才一眨眼的功夫却又将其当场诛杀。 他甚至来不及懊悔自己的掉以轻心,怒斥金复羽的言而无信,一大股腥热的鲜血已然顺着他的口鼻喷涌而出。 “噗!” 在金复羽狡黠而冷漠的目光中,惊惧交加,羞愤难平的隋佐再一次急火攻心,从而身体一僵,眼前一黑,如铁塔般高大魁梧的身躯直挺挺地向后栽倒,“砰”的一声狠狠砸在血雨交融的泥泞之中。 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以至于在场除金复羽之外的所有人,无不被突如其来的巨变吓得目瞪口呆,半晌做不出任何反应。 “将军……” 最先发出怒吼的是隋佐的八名近身护卫,他们亲眼目睹隋佐暴毙,自知退路已绝,故而怒从心起,恶向胆生,如疯子般挥舞着弯刀,嘶吼着朝金复羽扑来。 “放肆!” 这一刻,石镇山和温廉的反应远远快于宋玉四人,只听一声如雷暴喝,二人已飞身迎上。武功的巨大差距,再加上心智的彻底混乱,八名护卫在石镇山和温廉的左右夹攻下毫无招架之力。 短兵相接,寥寥不过十余招,八名护卫便被石、温二人以雷霆万钧之势尽数斩杀。刚刚才有些热闹的茶棚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唯有雨打茶棚不断发出的“噼啪”声响,那是一种不掺杂一丝情感的单调枯燥且杂乱无序,恰如在场之人的恍惚心神。 此时,被俘获的一众蒙古军士,以及前边茶棚内的一众商客,无不胆战心惊,噤若寒蝉。 蒙古军士担心的是金复羽会不会将他们赶尽杀绝,而一众客商虽然与此事无关,却也在暗暗忧虑自己会不会遭受池鱼之殃。 眼下,这些无辜的过路人无比后悔自己在此处歇脚,他们早应该意识到后面的茶棚气氛诡异,也早应该远离这片是非之地。莫说下大雨,纵使下刀子又有何妨? 不知沉默多久,大脑空白的宋玉四人方才慢慢回过神来。他们先是神情复杂地望了一眼已经完全失去生机的隋佐,而后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喜怒不形于色的金复羽,最后彼此相视,四人的脸上皆充斥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忧郁之色。 很显然,一向善于察言观色,随机应变的宋玉四人,这一次完全猜错了金复羽的真正意图,内心自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毕竟,他们四位与金复羽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更多,道理上也更加亲近,然而在这一场从天而降的风波中,他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先是冷依依和董宵儿明嘲暗讽,暴露出两派人马的间隙与不和,继而又在对隋佐的杀放抉择上“全军覆没”,无一人能达到金复羽的满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基于此,宋玉四人料定,现在的金复羽必然对他们失望透顶,甚至会降罪严惩。 宋玉深知金复羽十分厌恶那些知错不改的人,也知道自己绝不能再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 因此,哪怕他的内心再如何胆怯,再如何不情愿,现在也必须鼓足勇气,硬着头皮走到金复羽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态度诚恳地主动认错:“坞主,今日之事确是我一时糊涂,思虑不周……” “江湖上都称你为‘神算子’,我本以为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却不料你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金复羽对战战兢兢的宋玉视而不见,径自走向旁边,并将手探出茶棚之外,任由淅淅沥沥的雨水滴落在他的掌心,云淡风轻地说道,“蒙古朝廷派隋佐伏杀我,说明我已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在他们眼中,我甚至比异军突起的柳寻衣更加棘手。因此,无论我杀不杀隋佐,只要他们打算向大宋用兵,就一定会继续找我的麻烦。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妇人之仁,惹天下英雄耻笑?” “坞主教训的是!” “你信不信,我放过隋佐,那些鞑子一定会认为我怕了他们,然后像疯狗一样咬着我不放。可我一旦杀了隋佐,他们反而会对我心生忌惮,不敢再贸然挑衅,以免步了隋佐的后尘。”金复羽不睬若有所悟的宋玉,继续说道,“当然,你们的顾虑并非全无道理,以隋佐西京将军的身份,蒙古朝廷即使为了维护体面,也不会息事宁人,必会伺机报复。但你们也不要忘记,我和洛天瑾不一样,金剑坞和贤王府也不一样。洛阳城在蒙古人的掌控之下,想躲麻烦自是不太容易,但静江府却深入大宋腹地,鞑子想报复?呵!如果他们来的人少,根本无济于事。如果来的人多,更无需我们出手,大宋官府自会有所行动。” “明白了!”金复羽的教诲令宋玉茅塞顿开,脸色也变得愈发羞愧,“眼下,柳寻衣已经接手贤王府,昔日洛天瑾掌控的秦淮以北的江湖势力必将纷纷归顺于他。既然他现在风头正劲,我们索性避其锋芒,以秦淮为界与其南北对峙,分庭抗礼。如此一来,也能迫使青城、峨眉尽早下定决心,与我们同仇敌忾。” “不仅如此!”丁傲连忙开口抢话,“隋佐再不济也是统领五万兵马的西京将军,如今他死的不明不白,蒙古朝廷势必要找人付出代价。金剑坞出自中原武林,既然他们对我们鞭长莫及,那一定会将怒火转嫁于中原武林的其他势力,而且一定会选一个与金剑坞分量相当的势力,以图敲山震虎,杀鸡儆猴之效。如此一来,树大招风且身处洛阳城的柳寻衣一脉,无疑是最好的替死鬼!” “不错!”冷依依道,“隋佐的五千兵马,一开始就是为锄奸大会准备的。换言之,柳寻衣和谢玄这些人,早就是他们的目标。” “还有一个好处!”渐渐领悟金复羽的高瞻远瞩,宋玉的钦佩之情愈发溢于言表,“宋蒙两国多年来一直摩擦不断,中原群雄大都对如狼似虎的蒙古鞑子心存怨恨,当初以斩杀蒙人作为参加武林大会的上场资格即可窥见一斑。因此,一旦蒙军南犯的消息大肆流传,势必引起群雄激愤。坞主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了隋佐,看似得罪了蒙古朝廷,替自己招惹了麻烦,实则是这桩麻烦早就缠上了我们,即使想躲也躲不开,坞主只不过是顺势而为。更重要的是,坞主可以借此机会,稳坐‘中原武林高举抗蒙义旗第一人’的宝座,必能极大地提高金剑坞的江湖威望,笼络天下英雄的敬仰之心,其风头、其影响、其价值,丝毫不亚于真正的中原武林盟主,更胜于昙花一现的柳寻衣。” “没错!”董宵儿不甘示弱地开口恭维,“坞主的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岂止是高明?简直是神策。柳寻衣、谢玄、腾三石之流必定望尘莫及!” 听到宋玉、丁傲、冷依依、董宵儿争相讨论,金复羽终于朝他们投去一道正视的目光,此举亦令宋玉几人如释重负,纷纷暗松一口气。 然而,尚未等他们继续表现自己的睿智,金复羽已将插在隋佐心口的冰心剑缓缓拔出,而后又“铿”的一声深深插入地面。 剑身颤动,发出阵阵金鸣,令刚刚踏实几分的宋玉四人再度心头一颤。 “今日连杀人这种小事都需要我亲自动手,你们莫不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金复羽缓缓扫视着宋玉四人,意味深长地劝道,“这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言尽于此,金复羽蓦然转身,抬脚朝茶棚外走去。 见状,石镇山和温廉赶忙撑起油伞追了出去。 四处漏雨的茶棚内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宋玉四人,以及五官狰狞,死不瞑目的隋佐和八具支离破碎的残尸。 “坞主,俘获的兵马如何处置?”在金复羽登上马车前,温廉急匆匆地问道,“仍有两三千之众,而且大部分不是鞑子,我们是不是可以将这些人收为己用……” 闻言,金复羽欲上马车的动作稍稍一滞,同时朝温廉投去一道讳莫如深的目光,却久久未发一言。 “嘶!” 金复羽的眼神犹如一柄利刃直插温廉心底,令其不寒而栗,瞬间意识到自己错口失言,当即脸色一变,连忙改口:“伏杀坞主,罪无可赦,这些人一个不留!我和石镇山马上安排……” “不!”似乎听到自己满意的答复,金复羽头也不回地钻入马车,只留下一道听不出喜怒的命令,“你和石镇山随我同行,剩下的事交给宋玉他们。安逸得太久,他们的剑怕是要生锈了。” “是……”温廉与石镇山悻悻地对视一眼,又小心询问,“坞主,那些过路的客商……” “一切交由宋玉处置,他应该知道如何妥善安排。”马车内的金复羽再度打断温廉的话,“告诉他,这一次如果再犯糊涂,就不用回来了。” “遵命……” …… 喜欢血蓑衣请大家收藏:()血蓑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惊弓之鸟 五月十九,夜。 皓月当空,一群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汉子三三两两地相互搀扶着,步伐踉跄地行走在一条通往临安城的僻静小路。 他们一行十余人,皆目光浑浊,面色仓惶,风尘仆仆,满身狼藉,一个个潦倒落魄的模样,好似一群逃难而来的乞丐。 “侯爷,我们……我们实在走不动了,可否就近歇息一夜,待明日……天亮以后再继续赶路。 艰难地迈着如灌铅一般的双腿,远远地跟在队伍末尾,走一步几乎晃三晃的黑脸汉子,终于抵挡不住一浪高过一浪的深深倦意,扯着沙哑的嗓子向走在队伍前方的“头领”苦苦哀求。 其实,队伍中的其它人也早已精疲力竭,恨不能倒头大睡,只是碍于“侯爷”的强势,这些日子方才昼夜不停地连续赶路,凭借求生的本能勉强撑着一口气,默默忍受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煎熬,咬牙坚持到现在。 此时听到黑脸汉子叫苦不迭,其它人内心的防线亦被瞬间击穿。 霎时间,一石激起千层浪,队伍中求情、告饶的声音越来越多。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委屈与抱怨。 “侯爷,自离开洛阳城后我们一直没日没夜地赶路,弟兄们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是啊!咱们这一路不敢骑马坐轿、不敢穿街过市、不敢打尖住店……跋山涉水全靠一双腿,还不能好好休息,简直比苦行僧还苦。餐风饮露也就罢了,还常常遭人白眼……我们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何曾受过这般羞辱?” “就是!咱们爷们儿身上又不是没有银子,何必装模作样地扮乞丐作践自己,白白吃苦头?” “侯爷,兄弟们都是要脸面的人,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回到临安……莫说其他府衙的人会嘲笑我们,就算是天机阁的兄弟……恐怕也会将我们当成笑柄。” “说句以下犯上的话……侯爷一直小心翼翼地提防这个、提防那个,说什么四面楚歌,凶险莫测……可一路走来,我们却连个山贼都没有遇见。侯爷如此多虑……莫不是在洛阳城被柳寻衣吓破了胆?” ……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恨不能将满腹牢骚一股脑的宣泄而出,一时间竟越说越热闹,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激动,甚至开始僭越尊卑的口不择言。 他们口中的“侯爷”,此时已停下脚步,面色阴沉地站在队伍前方,目光复杂地审视着这群不成器的手下,半晌一言未发。 若非被手下道破身份,恐怕任谁也想不到眼前这位灰头土脸,身形佝偻的叫花子,竟与昔日那位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的天机侯是同一个人。 其实,也不能怪秦卫谨小慎微,毕竟他在中原武林的最大靠山已经魂断洛阳,清风非但一命呜呼,而且名声扫地,身为其盟友兼同伙的秦卫又岂能不慌? 再者,秦卫不久前才在丹枫园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劫难,对于柳寻衣今时今日的江湖地位和武林声望深有感触。 他知道,现在的江湖中有许多人想巴结柳寻衣,这些人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虽然柳寻衣对自己网开一面,但难保有自作聪明之人,错误地领会柳寻衣对秦卫的态度,从而剑走偏锋,将他的性命当成接近柳寻衣的筹码。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无论如何,秦卫绝不敢再用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因此,他效仿当年柳寻衣送亲返回临安时的法子,精心将自己的手下拆分成三路。 第一路人数最多,打着“天机侯”的旗号明火执仗,招摇过市,以吸引旁人耳目。 第二路人数居中,他们乔装成商客,凡经过城池要塞一律绕行,专挑山村野店落脚歇息。 第三路人数最少,却是由秦卫及其心腹组成,人物最为关键,行事也最为低调。他们将自己打扮成难民乞丐,沿途不入城、不进村、不吃酒、不住店,不分昼夜地向临安赶路,累极困极便就地休息,饿极渴极便乞食果腹。 也正因如此,短短十几天这群人已被折磨的七荤八素,憔悴不堪。 虽然条件十分恶劣,但秦卫的心志却异常坚定。他宁肯装扮成人人厌弃的乞丐,吃苦受罪逃回临安,也不愿贪图一时享受而令自己陷入未知的凶险。 事实证明,秦卫确有先见之明。第一路和第二路人马在南归途中,分别遭遇了不同程度的麻烦,唯独他率领的第三路人马能一直安然无恙地撑到现在。 只可惜,秦卫的手下并不能完全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也无法心甘情愿地陪他一起吃苦,只认为他在洛阳城被柳寻衣吓破了胆,自此变得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混账!” “啪!” 就在众人的抱怨愈演愈烈之际,身为秦卫心腹的褚茂猛然暴喝一声,挥手狠狠扇了挑事的黑脸汉子一记响亮的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夜空,令喧闹的场面迅速变得安静,只有路旁的草丛中偶尔传出几声尖锐的虫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什么羞辱?什么吃苦?”屠龙趁机向其它人发出威吓,“侯爷自始至终和我们在一起,他能吃得苦,你们就吃不得?难道你们比侯爷更金贵?” “没错!”屠虎厉声附和,“口口声声要什么脸面?你们有狗屁脸面?休要忘记,天机阁所有人的脸面都是侯爷给的!没有侯爷,你们狗都不如!” “欸!想当年本侯在天机阁做金刀校尉的时候,在严寒酷暑中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也是常有的事,从未像你们这般怨天尤人。” 也许是因为秦卫力倦神疲,实在提不起精神教训手下。也许是因为他历经沧桑后心性日趋成熟,不会再轻易动怒。也许是因为当下的天机阁人才凋敝,他不忍疏远这些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自己人”。 面对此起彼伏的质疑和抱怨,秦卫既没有强势压人,也没有破口大骂,而是满眼失望地扫视众人,有气无力地低声告诫:“倘若在以前,如尔等这般好逸恶劳,莫说加官进爵断无希望,甚至连留在天机阁效力的资格都没有。本侯和你们一样皆出身寒微,所以我对麾下十分仁慈,甚至愿与你们称兄道弟,不似上任侯爷那般冷峻严苛,但你们也要懂得礼数,知晓进退。念你们在本侯落难时仍忠心护主,没有自顾逃命,刚刚的事我不再追究,但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侯爷息怒,我等知罪!” 在秦卫和褚茂三人的恩威并施下,其它人渐渐清醒过来。 虽然眼前的秦卫一副破衣烂衫的乞丐模样,但他始终不是真的乞丐。一旦回到临安城,他仍是身居高位,大权在握的天机侯,仍能一句话毁掉这些人的前程,甚至摘掉这些人的脑袋。 刚刚他们之所以口无遮拦,大抵是因为又困又乏,精神恍惚,方才暂时忘记自己的身份。 心念及此,他们暗暗庆幸秦卫的大人大量,同时也不约而同地感到一阵后怕。 莫说回到临安的秦卫可以掌控他们的生死,即使在这里,以秦卫的武功照样可以轻而易举地送他们归西。 经此一闹,众人反而清醒一些,刚刚的困乏倦意也在“庆幸”与“后怕”的徘徊中消散大半。 “此处距临安已不足三十里,我们又何必等到明天?”褚茂见时机已到,于是开口鼓舞士气,“再者,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难不成你们想饿着肚子,睡在荒草泥地之中?与蛇虫鼠蚁为伴?” “有道是‘行百里者半九十’。而今我们千里都走过来了,又何必在乎区区三十里?”说罢,屠龙突然狡黠一笑,又道,“只要我们一鼓作气‘杀回’临安,日出前必能吃上美味佳肴,待酒足饭饱再沐浴更衣,然后……寻上一两个美娇娘春宵一度。嘿嘿……左拥右抱,酣畅淋漓地快活三天三夜,岂不痛快?” “就是!就是!”屠虎一脸坏笑地连声附和,“在丹枫园被囚时我就琢磨,如果老子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了,那春风楼的水仙、夏玲轩的荷花、秋殇苑的芙蓉、冬暖阁的小梅……岂不难过?” “屠虎,你真是四季分明,遍赏花丛啊!” “难怪在洛阳城看你连刀都拿不稳,原来身体早就被什么芍药、牡丹给掏空了。” “你的‘春夏秋冬’早就是老黄历喽!现在盛行的是镜花水月,天上人间。” “哈哈……” 屠虎此言一出,立时勾起这群粗汉的兴趣,劳累与疲倦仿佛在一瞬间被一扫而空,一群人竟开始争先恐后地讲述自己的“心得体会”。 他们一边兴冲冲地连夜赶路,一边污言秽语的插科打诨,同时又在暗暗憧憬着回到临安后的种种美妙。 “不行不行!你们说的都不行!若论此间翘楚,当数金陵的万仙楼和泉州的溯水阁。不得不说,沈东善和陆庭湘真是慧眼独具,那里面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 “咳咳!” 听到“溯水阁”三个字,褚茂的脸色悄然一变,连忙咳嗽几声,似乎在提醒众人不要得意忘形,胡言乱语。 究其根源,只因秦卫宠爱的女人兰绮,曾出身于溯水阁,褚茂担心犯了天机侯的忌讳。 “屠龙,此番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回去后何不将‘春夏秋冬’与‘镜花水月’聚在一起比较比较?也不枉老天爷让你重活一次。”秦卫深知望梅止渴的道理,故而也不扫兴,甚至加入众人的调侃,“回临安后,本侯放你们十天的闲差,再赏你们每人二百两的花销,不尽兴不许回天机阁。” “侯爷英明!哈哈……” 秦卫的慷慨,登时令稍显尴尬的气氛再度活跃起来。 这一刻,他们的双腿似乎没那么沉了,肚子似乎没那么饿了,月光似乎在皎洁之余又平添一抹温柔,甚至连坑洼不平的碎石小路,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不再那么硌脚难行。 “主臣一心,其乐融融。真惬意!真美好!真令人感动!” 就在秦卫等人有说有笑地赶路之际,一道满含戏谑的声音陡然自前方传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夜深人静的僻静小道,遇到同路人的机会几乎和遇见鬼差不多。 因此,当突如其来的笑声传入秦卫一行人的耳畔时,众人无不心头一怔,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纷纷举目观瞧的同时亦悄悄将手摸向自己的兵刃。 但见一轮圆月之下,羊肠小道之中,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平行而立,宛若两尊木雕泥塑般一动不动,死死封住众人的去路。 矮个子青色短衣打扮,头戴斗笠,笠檐压得极低,让人看不清面容。此人双手抱胸,一柄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寒光的短剑斜插在他的双臂之间,看似随意的站姿却蕴含着进可攻,退可守的弓马步态。 高个子身长丈余,体型魁硕,呼之欲出的恐怖肌肉高耸如山,将衣袍撑得鼓鼓囊囊。他的双手各持一柄开山巨斧,傲立于夜幕苍穹之下,宛若一只顶天立地的庞大猛兽,足以令百步之外的人感受到巨大的压迫与瘆人的寒意。 “真希望你们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地快乐下去!只不过……这条路走错了,我帮你们换一条。”阴阳怪气的声音再度响起,如鬼魅般飘荡在空旷寂寥的天地之间。 “什么人装神弄鬼?” 褚茂话音未落,矮个子已缓缓抬头,斗笠下渐渐露出龙羽那张噙着诡异邪笑的森白脸庞。 “别怕!我动作很快,尽量不破坏各位的雅兴。一会儿在黄泉路上,你们接着聊!” …… 喜欢血蓑衣请大家收藏:()血蓑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不速之客 “到底是来了。” 虽然秦卫尚不知晓来人的身份,但见龙羽二人一副来者不善的挑衅模样,又听见其嚣张至极的威胁话语,心中对他们的拦路意图顿时了然。 因此,面对突然出现的龙羽和哑坤,秦卫虽有些许惊讶,却并未过分慌张。 当然,秦卫能表现的如此淡定,一是因为他早就料到会有人找自己的麻烦。二是因为对方只有区区两人,而己方却有十余人之众。三是因为此地不仅是大宋地界,而且距临安已不足三十里,相当于在自家门口迎上来犯之敌,且不论双方的实力究竟如何,仅凭“自家地盘”这几个字,足以令秦卫油生出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气和临危不惧的底气。 “等等!你们这是……” 龙羽眉头一皱,迈步上前的同时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像,而后一边对照画像挨个辨认,一边喋喋不休地抱怨:“难怪我一连十几天都找不到你们的踪迹,原来你们竟乔装成这副鬼样子?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然而,未等横眉冷目的秦卫一行人答腔,龙羽又故作恍然大悟地连连点头,揶揄道:“对了!我想起来了!原来是有人恩将仇报,为了功名利禄不惜出卖自己的兄弟。一定是做贼心虚,害怕遭报应,所以现在连睡觉都不敢闭眼睛。” “你他妈说什么?”见龙羽对秦卫极尽讽刺,屠龙勃然大怒,厉声喝问,“你算什么东西?无外乎是柳寻衣的一条狗!如今连柳寻衣都不敢得罪我们侯爷,你岂敢跳出来狺狺狂吠?” 屠虎也抢着在秦卫面前表现,故而对龙羽出言讥讽:“哪里冒出来的宵小之徒,我怎么不记得柳寻衣身边有你这么一号?莫不是你小子想出头想疯了,于是自作主张,欲在柳寻衣面前邀功吧?” “哈哈……” 屠龙、屠虎一唱一和,对龙羽冷嘲热讽,立时引来其它人一阵哄笑。 “吼!” 突然,站在不远处的哑坤晃动着滚石般的脑袋,口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宛若一头凶猛野兽发出的如雷咆哮,立时将屠龙等人惊的心头一颤,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变得有些僵固。 面对身形削瘦的龙羽,他们在心理上无甚忌惮,甚至可以仗着人多势众向其挑衅。但面对庞然巨物一般的哑坤,他们却谁也不敢妄自托大,甚至……他们连正视哑坤那双如血色漩涡般铜铃大眼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其实不止他们,任何人在正面对峙哑坤这种天下罕见的“怪物”时,都会情不自禁地感受到一股难以匹敌的压迫感,当初柳寻衣第一次见到哑坤时也不例外。 “柳寻衣?呵!如果有机会,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更渴望亲手杀了他。”龙羽不以为意地阴阴一笑,而后一边继续比对着画像,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对柳寻衣的所作所为,我深感认同。如果换成我,只会比你们做的更彻底!当然,也更干净!至少……不会在失手后吓得屁滚尿流,狼狈不堪地逃回家。” “既然你不是柳寻衣的人,又为何找我们麻烦?” “别误会!我不是找你们,我是找他!” 说话的功夫,优哉游哉的龙羽已来到近前,全然不顾面色阴晴不定的众人,径自将手中的画像高高举起,一本正经地问道:“劳烦打听一下,你们之中……哪个是他?” 闻言,众人下意识地朝画像望去,上面赫然是秦卫的模样。只不过,画像上的秦卫英气逼人,颇为俊朗,与眼前的落魄乞丐简直判若两人,也难怪龙羽辨认不出。 得知龙羽不是柳寻衣的朋友,秦卫那颗惴惴不安的心不禁踏实几分。但又见对方拿着自己的画像,一副指名道姓的姿态,秦卫不由地再一次提起防范之心。 他一边上下打量着龙羽,一边快速回忆自己与此人过去有没有结过梁子,可任其思量再三仍是一无所获,故而将心一横,直言相问:“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龙羽。” 龙羽漫不经心地自报家门,同时将目光锁定在秦卫的身上。 与小心谨慎的秦卫截然不同,龙羽竟大摇大摆地凑到跟前,无视如临大敌的褚茂等人以及被他们紧紧攥在手中的兵刃,自顾将画像举到秦卫面前,狐疑的目光在秦卫的脸上与画像之间来回挪动,待他仔细对比一番,方才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这一次总算找对人了!虽然瘦点,但肯定错不了!” “龙羽?哪个龙羽?” 秦卫听到“龙羽”的名字,感觉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可由于他太过疲惫,脑袋一团混沌,以至于苦思半晌,却始终没能厘清究竟。 “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认识你就够了。”龙羽满不在乎地说道,同时将高举的画像慢慢放下,一张噙着诡异邪笑的瘆人脸庞缓缓浮现在秦卫的眼中。 龙羽不加掩饰的笑里藏刀,令秦卫忽觉一阵心头发紧,后背发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是一种同为高手的直觉,或者说是一种迫近危机时的本能防御。 秦卫在潜意识中已经察觉到,眼前这位与自己谈笑自若的龙羽,一定身怀高强的武功和不俗的手段,否则他断不敢在夜黑风高的荒僻小路,以区区两人之力拦截他们十余人。而且是在明知他们十余人皆是百战出身的朝廷武官的前提下,龙羽仍表现的慢条斯理,俨然有备而来。 一想到这些,秦卫又下意识地朝不远处的哑坤轻轻一瞥,观其张牙舞爪一副凶狠模样,心中愈发笃定自己的揣测。 再考虑到己方的实际情况,一个个身困体乏,精神萎靡,恨不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又如何与人搏杀? 于是,秦卫决定先对龙羽试探一番,尽量避免以命相搏。 但见他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地问道:“听阁下刚刚的语气,你似乎不是柳寻衣的朋友?” “柳寻衣在我眼里连一条臭虫都不如,岂配做我的朋友。” “既然如此,阁下今夜拦我……” 言至于此,秦卫似乎又觉得自己的措辞有些不妥,故而稍作沉吟,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我与阁下素不相识,想来应是无冤无仇。再者,既然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那是不是……可以联手做些什么?”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龙羽明知秦卫在伺机和自己套近乎,却仍装傻充愣,故作好奇地问道,“我有一千种法子对付柳寻衣,何必与你联手?更何况,你刚刚在柳寻衣的手底下捡回一条命,算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手下败将,又凭什么和我联手?” 被龙羽毫不客气地揭短,秦卫不禁老脸一红。羞恼之余,他索性不再含蓄,开门见山地问道:“直言吧!你想要什么?” 秦卫十分聪明,他没有问对方为什么找自己,而是问对方想要什么,其用意是为给对方一个心理暗示。倘若对方不是铁了心与自己为敌,又或者对方是个贪婪之徒,那秦卫这一句“你想要什么”足以令龙羽动摇杀心,萌生贪欲。 只要龙羽贪心作祟,秦卫就有足够的信心化被动为主动,进而以怀柔手段化解这场危机。 更有甚者,秦卫竟暗中幻想借机将眼前的二人收为己用。 一念之间诸多盘算,且如此老练,足见秦卫这些年长进不少。 “你又能给我什么?” 龙羽饶有兴致地反问,无疑正中秦卫的下怀。只见他的眼中泛起一丝得意之色,而后挺直胸膛,傲然作答:“本侯乃当朝三品,东府武阁之首。无论你想要田宅、要官职,还是要金银、要女人……本侯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满足你。前提是,你对本侯有足够的价值!” 秦卫的最后一句,明显是想反客为主。 只可惜,龙羽既没有给他这位当朝三品面子,也没有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 “真是好大的口气,恐怕连大宋皇帝都不敢在我面前夸此海口。”秦卫自诩豪气十足,却不料竟换来龙羽的无情嘲讽,“如果我要大宋皇帝主动退位,要所有汉家男子世代为奴,要所有汉人女子世代为娼,要大宋的所有州府改旗易帜,要你们所有人向蒙古大汗俯首称臣……这些你能说了算吗?” “你……你……你说什么?你竟敢……” 秦卫被龙羽的狂悖之言深深震撼。然而,尚未等怒火中烧的他厉声训斥,脑海中却猛然闪过一道灵光。 紧接着,秦卫看向龙羽的眼神陡然一变,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无比凝重。 因为此时的他,已经回想起关于龙羽的诸多传闻,同时也猜出龙羽的真正身份。 眨眼之间,秦卫的犹豫不决和悉心盘算,已统统堕入万劫不复的无尽深渊。 “你……你是龙羽!你是蒙古的那个‘疯子’……” “嘶!” 秦卫此言一出,一众金刀校尉无不脸色骤变,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此刻,他们看向龙羽的眼神再也寻不到一丝轻蔑和嘲弄,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惶恐与浓浓的忧郁。 惶恐的是,他们素闻龙羽暴戾恣睢,无恶不作,与其为敌恐将死无葬身之地。 忧郁的是,他们如履薄冰地奔袭千里,好不容易平平安安地抵达临安城外,却不料在最后的三十里折戟沉沙,如此掺杂着悲愤与不甘的复杂情绪,又岂能不令人忧郁? 在褚茂等人百感交集的慌乱中,在秦卫微微颤抖的注视下,龙羽的嘴角悄然扬起一丝嗜血狞笑。 “没错!我就是你们心里想的那个……龙羽!” “那你就去死吧!” “噌!” “嗖!” 龙羽话音未落,明明惊惧交加的秦卫却突然眼神一狠,口中暴喝一声,同时右手拔剑出鞘,但见寒光乍现,一道银弧划破夜空,以驱雷策电之势,破坚摧刚之威,狠狠刺向龙羽的眉心。 …… (本章完) 喜欢血蓑衣请大家收藏:()血蓑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强势震慑 得知龙羽的真正身份后,秦卫已不再对他心存任何幻想,更不敢奢望今夜能和平收场。 既然早晚要撕破脸,那在生死攸关的抉择面前,秦卫又岂会在乎什么规矩和道义? 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此乃秦卫在无数次命悬一线的惨痛教训中得出的真理。 近在咫尺的距离,流星赶月的一剑。 秦卫在电光火石之间骤然出手,出手即杀招。 拔剑、出剑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动作未有一丝迟疑。因为秦卫知道,自己连日奔波,已成强弩之末,龙羽却以逸待劳,蓄势而发,自己与他缠斗断无取胜的可能。 更何况,龙羽久经战阵,名声在外,就连柳寻衣也拿他难以奈何。纵使秦卫今夜处于巅峰状态,十有八九也不是龙羽的对手。 秦卫贵有自知之明,他很清楚自己唯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凭借偷袭先发制人,方才能有一线生机。 “偷袭?难怪柳寻衣曾栽在你手里,果然阴险!” 然而,秦卫终究低估了龙羽的手段。自幼在漠北二十四城与人搏命拼杀,之后又追随蒙古大军东征西讨,整日活在刀光剑影之中,几乎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龙羽,其临敌经验与攻防意识,远非秦卫可以相提并论。 与此同时,秦卫也高估了自己的状态。十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吃过一顿安乐饭的他,今夜骤然与人交手,施展出的招式与爆发出的威力,皆与自己预想的大相径庭。 秦卫这一剑,无论是力道、速度,还是角度、准头,都只能用“勉强”二字来形容。 就在他挺剑刺出的那一刻,龙羽已将短剑护在身前,同时不忘对秦卫嘲讽一番,右脚却不着痕迹地稍稍后撤半步。 “铿!” 一声剑刃撞击的刺耳金鸣打破夜空的宁静,但见龙羽挥起短剑轻盈格挡,将秦卫的剑锋高高挑起,剑尖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一闪而过,但成竹在胸的龙羽依旧嘴角噙笑,甚至连眼皮都未眨一下。 “嘶!” 这一刻,秦卫又惊又恼,又气又羞。他惊讶的是龙羽迅捷的反应与不屑的态度,羞恼的是自己有失水准的一剑,令所谓的“先发制人”彻底沦为一个笑话。 “砰!” “额……” 更令秦卫没有料到的是,后发先至的龙羽在抵挡住他的偷袭后,非但没有第一时间飞身而退,相反他竟右脚蹬地,骤然抬腿,凭借腰马之力狠狠向前一踹,一记势大力沉的窝心脚凌厉而迅猛,不偏不倚正中秦卫的胸口。 伴随着一声闷响,猝不及防的秦卫犹如被一头撒野狂奔的蛮牛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龙羽这一脚爆发出的恐怖力道,已经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咔嚓!” 肋骨断裂的脆响令人不寒而栗,秦卫只觉得脚下一轻,身体不由自主地腾空而起,向后飞出数米之远,双脚落地后又擦着碎石路面向后滑出两三米,最后再踉跄着倒退四五步,方才在屠龙、屠虎等人的合力搀扶下,十分勉强地卸去龙羽的力道,堪堪稳住身形。 “侯爷……” 秦卫一招落败,令他的一众手下大惊失色。更可悲的是,他们的主心骨也随着秦卫的肋骨一起应声而断。 常言道“人的名树的影”。连年战乱,令大宋朝廷上上下下本就对能征善战,好勇斗狠的“草原狼”心存忌惮,而凶名赫赫的龙羽又号称疯子中的疯子,猛人中的猛人,再加上刚刚他们已经亲眼见识到龙羽的恐怖实力。因而,此时此刻的一众金刀校尉,已从心底里对龙羽产生恐惧情绪,亦从心底里笃定自己今夜必难逃一死。 殊知,秦卫是他们之中武功最好的人,如果连他在龙羽手中都撑不过一个回合,其它人也不必再提。 更令他们绝望的是,一个龙羽已经难以招架,可不远处还有一个看上去比龙羽恐怖百倍的哑坤,一直在用野兽凝视猎物的眼神死死盯着他们每一个人。 情绪亢奋,战意浓烈。如饥似渴,杀气腾腾。 刹那间的恍惚过后,自知生机渺茫的众人纷纷围到秦卫左右,一个个手足无措,面如死灰,若崩厥角,如丧考妣。 何为未战先怯?今夜在这些金刀校尉的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经过短暂的交手,当龙羽和秦卫再一次目光交汇时,龙羽依旧是刚刚的龙羽,面不改色心不跳。反观秦卫却已是满脸涨红,汗如雨下,肋骨断裂与脏腑翻腾带来的巨大痛苦,令他的五官不受控制地扭曲在一起,表情也变得有些狰狞。 “你这……” 见秦卫被自己轻松击退,本欲放手一搏的龙羽不由地愣在原地。满眼错愕,一脸迷茫,似乎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堂堂天机侯,难道就只有这点儿三脚猫的功夫?”龙羽难以置信地望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秦卫,将信将疑地问道,“你当真是秦卫?” “天机侯岂能有假?”褚茂鼓足勇气,企图用大宋朝廷的名头迫使龙羽罢手,“侯爷乃朝廷重臣,你若敢伤他一根汗毛,便是与朝廷为敌,与皇上为敌,与大宋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啰嗦!” “呼!” 褚茂话未说完,龙羽的眼中猛然闪过一丝不耐之色,同时脚下一点,身如鬼魅般疾驰而出,眨眼掠至众人面前。 然而,尚未等其它人仓惶举刀,龙羽却突然邪魅一笑,然后在众人恐慌而惊愕的目光中身形一晃,再度消失。 但见一连串残影于乱作一团的人群中左闪右出,龙羽凭借诡异而迅捷的身法绕过所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褚茂面前。 “啊!你……” “噗!” “额……” 意识到自己错口失言进而激怒龙羽的褚茂,本就心慌意乱,懊悔不迭,此时又看见龙羽那张阴森可怖的笑脸突然闪现在自己眼前,当即被吓得魂飞魄散,口中不由地发出一声满含恐惧与绝望的惊叫。 只可惜,龙羽并没有因为褚茂的胆怯而饶过他。 一向视人命如草芥的龙羽,面对既无抵抗之心,亦无还手之力的褚茂,出手未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忽见银光一闪,锋利无比的短剑已直挺挺地插进褚茂的咽喉,剑尖自其后脖颈探出,令褚茂如杀猪般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霎时间,血如泉涌,喷溢而出,直溅的龙羽满身满脸片片殷红。 “咣啷!” 一剑穿喉,令褚茂生机顿失。脑袋一歪的同时,他手中尚未举起的钢刀也顺势掉落在地,宛若一道为生命倒计时的丧钟,响彻在天地之间,回荡在众人心头。 这一切说起来慢,实则从龙羽出手到褚茂毙命只在瞬息之间。以至于当褚茂已经彻底失去生机的时候,距他仅仅数步之遥的秦卫和一众金刀校尉仍呆呆地愣在原地,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下辈子长点记性,别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叽叽歪歪地说那么多废话!” 龙羽煞有介事地对着褚茂的尸体悉心叮嘱一番,而后“噗嗤”一声将短剑抽出,又趁褚茂的尸体倒地前,先一步揪住他的头发,手起刀落,驾轻就熟地一连割下其两只耳朵,继而在秦卫等人骇然的目光中,将两只血淋淋的断耳贪婪地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大口咀嚼起来。 望着嘴角不停地向外淌血,却仍吃的津津有味的龙羽,秦卫等人无不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胃海翻腾,止不住地连连作呕。 值得一提的是,龙羽此时就大摇大摆地站在秦卫一行人中间,但四周的金刀校尉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替褚茂报仇。 他们的眼中没有仇恨与愤怒,只有悸恐与不安。十几个人非但不敢一拥而上,反而像躲避瘟神一样,一个个慌里慌张地你推我挤,连连后退。 俨然,这群平日里习惯了耀武扬威的官老爷们,现下已被龙羽的强大与疯狂彻底击溃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再也提不起丝毫斗志。 不得不说,秦卫管制下的天机阁与金刀校尉,无论是文才武功还是胆量气魄,皆与赵元在世时判若云泥。 当然,这也怪不得旁人,只能怪秦卫名高难副,御下无方。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谁能想到?一群佩金带紫的朝廷官差,竟然在大宋皇城的郊外被一名外族杀手吓得屁滚尿流,逼得节节败退。 此刻,僻静荒芜的羊肠小道充斥着一派肃杀之气,而距此仅三十里的临安城,依旧是丝竹管弦,歌舞升平。 曾几何时,兵戈距酒宴尚有千里之远。而今时今日,沙场与西湖已不足百里之遥。 今夜的三十里,既割裂了秦卫等人的荣辱与生死,亦揭示了大宋王朝的成败与兴亡。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身为天机侯的秦卫并没有像其它人一样被龙羽吓破胆,也只有他勉强守住了天机阁乃至大宋朝廷最后的体面。 面对如地狱恶鬼般生吞人肉的龙羽,他表现的远比那些心胆俱裂的金刀校尉们勇敢,至少他的心头仍有愤怒,眼中仍有不甘,剑上仍有杀气。至少他始终站在原地,一步未退。 “人耳,果然是鲜的好。” 龙羽一边称赞着,一边将褚茂的两只耳朵和血吞入腹中,又伸出猩红的舌头意犹未尽地舔舐着剑刃上残留的鲜血,回味良久,方才将贪婪而阴戾的目光重新投向众人。 可笑的是,现在除秦卫之外,已经没有人再敢与龙羽对视,生怕一个不小心又犯了他的忌讳,稀里糊涂地步了褚茂的后尘。 “下一个,轮到谁?” …… (本章完) 喜欢血蓑衣请大家收藏:()血蓑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贪生怕死 龙羽此言一出,犹如荡出一圈无形的劲气涟漪,直令四周的金刀校尉纷纷身心一颤,脚下不由地再退一步。 伴随着众人的步步后退,十几名金刀校尉已在不知不觉间围成一个圆,圆心正是面色凝重的秦卫与处之泰然的龙羽。 当然,还有稀里糊涂一命呜呼的褚茂,即使他现在已经变成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却仍能透过他那双黑漆漆、空洞洞的眼睛,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恐惧与浓浓的不甘。 “或者……你们一起上?” 龙羽再一次向周围的金刀校尉发出邀战,不出意外地又一次将众人吓退两步。 “哈哈……” 龙羽用戏谑的眼神环顾着战战兢兢的众人,而后看向面色难堪的秦卫,似乎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鄙夷,开始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你们的皇帝真是有眼无珠,放着柳寻衣那样的高手不用,竟然重用你们这群胆小如鼠的废物?倘若宋廷上下皆由你们这般酒囊饭袋掌握大权,又何需我蒙古铁骑南下?相信用不了十年八载,你们就会自取灭亡。呵!我有些同情柳寻衣,枉他空有一腔热血,却被你们这群贪生怕死的蠢材鸠占鹊巢,害他一身本事无处施展不说,反遭你们打压排挤,活生生地逼成叛逆反贼。古往今来,也只有你们大宋能在偏安一隅的时候仍旧不思进取,蠢到贤愚不分,真是天大的奇闻,更是天大的笑话!” 言至于此,龙羽又将矛头指向秦卫,嘲讽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柳寻衣不杀你了,因为像你这种全无真才实学,只会欺世盗名的废物,对他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留着你,反而能赚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名声。” “龙羽,休以为本侯真的怕你!” 见龙羽堂而皇之地诋毁朝廷,践踏自己的尊严,饶是秦卫对他顾忌再多,此刻也难掩强烈的怒意与滔天的杀机。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秦卫的羞愤之情更胜惶恐之意。他全然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一把揪住龙羽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道:“今夜若非本侯有伤在身,再加上连日奔波困乏已极,又岂容你造次?亏你自诩什么草原勇士,我呸!在我看来你根本就是一个虚张声势,外强中干,不敢与我光明正大决一死战,只敢躲在暗处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 “孬种就是孬种,死到临头还在替自己找借口。”龙羽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看向秦卫的目光涌现出一抹彻骨寒意,“就算让你吃饱喝足,照样也是死路一条。” “天机阁从来没有贪生怕死之徒!” 或许是秦卫已经化惊惧为愤怒,又或许是被自己的豪言壮语所激励。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忘记眼前的龙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嗜血魔头,言谈举止变得不再畏畏缩缩,反而颇具胆气:“本侯身为朝廷命官,自当为皇上效命,对大宋尽忠,死又何惧?” “哼!真是好大的口气!”龙羽满眼不屑地连连冷笑,“秦卫,你这句话比刚刚那句更天真,更可笑。”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你……” “你是天机侯,是朝廷命官。你了不起,你不怕死,那他们呢?”龙羽不再给秦卫辩驳的机会,转而用剑指向周围的金刀校尉,话里有话地问道,“你不怕死,难道他们也不怕?” 说罢,龙羽再一次晃动短剑,挨个指向屠龙、屠虎等人,剑尖所指无不重足屏气,掩面失色。 秦卫已然洞悉龙羽的意图,故而神情一禀,言之凿凿地说道:“我知晓你的龌蹉心思,也知道你想耍什么花招!不过我劝你不必枉费心机,他们都是本侯的心腹弟兄,是和我一同在刀山火海里闯出来的忠勇之士,身陷洛阳九死一生之际都不曾说过一句软话,今夜又岂会……” “龙……龙大侠……” 尚未等信心十足的秦卫在龙羽面前夸下海口,早已恐慌至极,几近崩溃的屠龙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求生之欲,左右顾盼一番,随之将心一横,硬着头皮冒死开口。 “你……叫我什么?” 龙羽对此似乎早有预料,但见他目不斜视地盯着满眼震惊的秦卫,嘴角绽露出一抹狂妄而得意的笑容。 “我叫你……龙……龙大侠……” “叫的好!”龙羽颇为受用地称赞,同时不忘嘲讽秦卫,“也是你教得好!” “混账东西……” “混账的是你!”龙羽一把甩开秦卫拽着自己衣领的手,顺势用短剑直指其眉心,装模作样地提醒,“仔细听听你手下叫我什么,那才是想活命该有的姿态。秦卫,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的手下简直和你一模一样,都是见利忘义的好手。” “屠龙,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卫无暇理睬幸灾乐祸的龙羽,一双欲要杀人的目光恶狠狠地瞪着怯生生的屠龙,叱问道,“莫非你敢背叛本侯?” 然而,面对秦卫的质问,屠龙却不予回答。现在的他,既是不敢回答,也是不想回答。只因他的心思,眼下全在龙羽的身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最欣赏识时务的人,既然你叫我一声‘龙大侠’,那我就给你一次说话的机会。”龙羽似笑非笑地望着浑身颤栗的屠龙,如猫戏老鼠般煞有介事地提醒,“不过机会只有一次,你可要想清楚再说。” “是!我已经……小人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屠龙艰难地吞咽一口吐沫,反复纠正着自己的措辞,顺势又偷偷瞄了一眼怒不可遏的秦卫。犹豫再三,方才支支吾吾地继续说道,“龙大侠刚刚说……今夜不找我们,只找侯爷……此话算不算数?” “当然!”龙羽不可置否地笑道,“秦卫身为宋廷走狗,竟敢串通武当跑到我蒙古治下的洛阳城兴风作浪,在洛阳将军府的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视蒙古律法如无物,如此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若不小惩大诫,世人还以为我们蒙古人都是又聋又瞎的蠢货。我要让你们记住,永远不要妄图与蒙古抗衡,否则我们不仅能让你们亡国,更能让你们灭种。” “这……” 龙羽指名道姓一番恫吓,就差指着大宋皇帝的鼻子破口大骂。屠龙等人听后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却也不敢与之争论。 “秦卫在你家皇帝面前是红人,但在我眼里就是一条替宋廷看门护院的狗。至于你们……连狗都不如。” 面对龙羽的羞辱,屠龙并未恼怒,反而眼前一亮,眉宇间涌出一丝庆幸。 “我们自知绝非龙大侠的对手,再坚持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屠龙一边努力平复自己忐忑不安的心,一边小心翼翼地向龙羽求饶,“我们实在不想……替人陪葬。所以……如果我们不掺和这件事,不知龙大侠……能否放我等一马?” “丢人现眼的东西!” 屠龙话音未落,疾首蹙额的秦卫已然发出一声怒斥。此时的他双目通红如血,额前青筋暴起,说话时恨不能将牙齿咬碎,足见内心何其震怒。 “屠龙,你身为天机阁的金刀校尉,竟然不战而降,该当何罪?” “侯……侯爷……”屠龙不敢正视秦卫的眼睛,但又不愿承认他对自己的蔑视,故而眼神飘忽地顾左右而言他,“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今夜无论有没有我们帮忙,侯爷你……恐怕都难逃一死……既然如此,又何必拉着我们一起送命?” “屠龙!本侯一直待你不薄……” “正因为侯爷待我不薄,我才更要活下去……”屠龙昧着良心,强词夺理,“总要有人活着回去向朝廷禀明一切……如若不然,岂非死的不明不白……” “纯粹是借口!你为求苟活,简直丧心病狂……” “好死不如赖活着……侯爷,我拿自己的祖宗十八代发誓,只要我能活着回到临安,一定将今夜之事据实上奏,恳求皇上追封侯爷为二品……不不不!为一品!到时候,天机阁上上下下一定为侯爷风光大葬……” “本侯真是瞎了眼,竟将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小人当成亲信……” “正因为我们都是你的亲信,你才更应该让我们活下去……” “住口!” “呼!” 就在屠龙滔滔不绝地替自己狡辩时,羞愤交加的秦卫陡然暴喝一声,飞身而起,眨眼掠至屠龙身前。 “侯爷,我……” “卖主求生,罪无可赦!” “嗖!” “噗!” 伴随着秦卫一声怒叱,他手中的利剑已如闪电般猛刺而出,未等大惊失色的屠龙举刀抵挡,冷若寒冰的剑刃已毫不留情地捅穿他的小腹。 “嗤!” “额……” 紧接着,怒意未消的秦卫手腕一翻,顺势将插在屠龙腹中的宝剑由竖转横,从而眼神一狠,挥剑横削,一招荡扫六合将屠龙的五脏六腑尽数碾碎。 在屠龙惨绝人寰的痛呼中,沾染着鲜血、碎骨与残破内脏的宝剑径直从他的右肋划出,在腰身处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豁口,一滩滩红白之物在浓郁刺鼻的血腥气味的包裹下,顺着微微卷曲外翻的皮肉豁口汩汩外冒,流淌满地。 再看屠龙,身体已几乎断成两截,上半身与下半身诡异地扭曲着,神情痛苦而无力地躺在地上,嘴巴一张一合,伴随着有出无进的微弱喘息,一股股浓稠的血沫子不断地顺着他的口鼻向外喷涌,一朵朵妖艳的血花绽放在他的脸庞、脖颈与胸前,如泉涌般溢出的鲜血既倒灌了他的咽喉,也呛没了他的哀嚎。 面目狰狞的秦卫用脚踩着尚未死透的屠龙的侧脸,一手拎着不住淌血的宝剑,一手指着眼神迷离的屠龙,一字一句地狠狠说道:“本侯杀不了龙羽,难道还杀不了你?” …… (本章完) 喜欢血蓑衣请大家收藏:()血蓑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众叛亲离 “都看清楚了!这就是背叛本侯的下场!” “咔嚓!” 伴随着秦卫怒目切齿地一声威吓,其脚下用力一碾,登时将屠龙的颈骨生生抻断,令本已气若游丝的屠龙当场殒命。 “大哥……” 屠龙惨死,在场最悲痛的人莫过于屠虎。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大哥冒险为众人请命,进而被秦卫以十分残忍的手段虐杀至死,内心的震荡与悲愤瞬间溢满胸膛,令他恨不能立刻冲上去将秦卫碎尸万段。 此时的屠虎,既痛恨秦卫的心狠手辣,也懊恼自己的怯懦,暗暗埋怨自己刚刚为什么不敢站出来力挺屠龙,害得他孤身涉险,惨遭不测。 与此同时,屠虎对秦卫仅存的一丝敬畏也随着屠龙的丧生而彻底消失。 然而,有了屠龙的前车之鉴,屠虎纵使心有不忿也不敢再贸然行事。因为他很清楚,无论是秦卫还是龙羽,都是他万万不敌的高手。今夜若想活命,仅凭他一人之力必定远远不够。 “屠虎,你大哥临阵胆怯,死不足惜!”秦卫似乎看出屠虎的悲愤,以及他对自己的不满,故而佯装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安抚道,“其实,屠龙本该由你亲手处置,但本侯念你们是兄弟,不忍强迫你手刃兄长,所以才……不过你可以放心,屠龙是屠龙,你是你,本侯断不会将屠龙的罪过迁怒于你。” 说到这里,秦卫又将阴沉的目光投向其它人,提醒道:“还有你们,永远要记住自己是朝廷命官,是天机阁的校尉,任何时候都不能怯战,更不能叛主!莫说龙羽今夜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纵使他大发慈悲,回到临安后你们又岂能有好果子吃?倘若本侯战死,尔等身为属下却捡回一条命,朝廷必将你们视为降敌叛贼。依照大宋律法,凡投敌叛国者,尽诛九族。到时,莫说你们会被统统斩首,就连你们的亲朋好友也会受到株连。” “这……” “事已至此,你们唯有与本侯同仇敌忾,殊死一搏,方能有一线生机。”秦卫环顾着面面相觑的众人,义正言辞道,“即使不幸战死,你们也会被朝廷追封褒奖,你们的家人非但可以免受株连之苦,而且还能得到一笔抚恤银两。” “这……” “敢问侯爷,你此言……可否当真?” 就在众人举棋不定的时候,屠虎不合时宜的声音悄然响起,登时令秦卫脸色一变,愠怒道:“本侯像是与你说笑不成?” “不敢!”屠虎颇为忌惮地朝秦卫拱手一拜,而后心念一转,又道,“敢问侯爷,昔日你谋求上位的时候,清理仇寒、丁丑及天机阁元老的时候,追杀柳寻衣的时候,还有……帮清风去关外打探消息的时候,都有兄弟不幸罹难……不知这些兄弟的追封褒奖何在?抚恤银两又何在?” “屠虎,你在这个时候说这些……是何用心?” “侯爷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你的亲信……殊不知,既是亲信也是替你私下解决麻烦的人。”面对脸色铁青的秦卫,屠虎非但毫无收敛,反而出言愈发犀利,“别人也许不知,但属下曾替侯爷办过不少见不得光的丑事,因此对侯爷的作派和手段……略知一二。” “你……” “兄弟们,你们还会相信他吗?” 见恼羞成怒的秦卫欲对自己出手,早有防范的屠虎先一步将刀举在胸前,同时向其它人放声疾呼:“他为了自己的前程,连对其有养育栽培之恩的赵元都能杀,连和他一起长大的柳寻衣都能出卖,更何况你我?再者,当今朝廷孱弱昏暗,一旦知道杀我们的是蒙古人,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无事发生。什么追封褒奖?抚恤银两?根本是无稽之谈。莫说不可能有银两,就算有也会被各级官吏上下其手贪没殆尽,一文钱也休想落到你我家人的手中。秦卫此人一向巧言令色,刻薄寡恩,他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借我们的命拖延对手,从而替自己赢得喘息之机。说穿了,他……他就是诚心拉着我们陪葬!” “屠虎说的在理!”终于,金刀校尉中有人开始附和,“屠龙刚刚只是替兄弟们说几句公道话,并没有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却被秦卫直接扣上投敌叛国的罪名,全然不顾屠龙为天机阁出生入死,为他鞍前马后的功劳,非但毫无人性地痛下杀手,而且手段极其残忍。我们兄弟不久前才在洛阳城陪他九死一生,屠龙更是忠心不二,即使被那群乱贼严刑拷打,仍未说过他半个不字。如此赤胆忠心,又岂是他口中的贪生怕死,卖主求生之徒?” “就是!如果为求活命也会被朝廷治罪,倒不如……咱们兄弟不回临安,省的受被人冤枉的鸟气,自此各奔东西便是。” “或者一不做二不休,我等兄弟干脆落草为寇!既然柳寻衣离开朝廷后能够在江湖中混的风生水起,我们兄弟又有何不可?” “无论如何,总好过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不错!我们不怕死,却也不能白白枉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龙羽的目标不是我们,我们没必要为了一个自私自利的秦卫搭上自己的性命。” “秦卫一直将我们当成他功成名就的垫脚石,从未真正在乎过我们的死活。若说背叛,也是他先背叛我们。” …… 有人说第一句,就有人说第二句。紧接着,第三句、第四句……越来越多的不满与抱怨,越来越多的无义与绝情,在屠虎的挑唆下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 伴随着表态的人越来越多,这些金刀校尉的胆子也越来越大,对秦卫的斥责与声讨亦变得愈演愈烈。 果然,在生死抉择面前,什么身份地位?什么权势威严?什么仁义道德?统统变得不再重要。 求生,是刻在每个人骨子里的本能,也是驱使这群人毅然决然选择背叛的根源。 在这些金刀校尉的眼中,此时的秦卫早已不是大权在握的天机侯,而是一只大限将至的可怜虫。他早已无权决定这群人的生死,甚至无权左右这群人的去留。 今夜的秦卫,已不再是赐予他们前程的贵人,反而沦为他们活下去的阻碍与拖累。 休看屠虎等人说的大义凛然,实则他们只是在权衡利弊之后做出一个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罢了。 毕竟,相较于实力恐怖的龙羽和哑坤,势单力薄且身困体乏的秦卫无疑更容易对付。 恰如洵溱对人性的剖析,一切皆出于算计。 今夜如此,不久前在洛阳城亦是如此。 彼时的柳寻衣与此时的龙羽截然不同,他对秦卫的感情复杂而深厚,但对这些新加入天机阁的金刀校尉却嗤之以鼻,他也许舍不得杀秦卫,但一定不会舍不得杀他们。如果这些金刀校尉选择背叛秦卫,柳寻衣和他的拥趸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鸡儆猴,以此宣泄对朝廷的愤慨以及对秦卫的不满。因此,当时的他们只有坚定地陪在秦卫左右,才能有被柳寻衣“爱屋及乌”的可能,才能有活着离开洛阳城的机会。 然而,今夜的局势却完全相反。龙羽对秦卫笃定杀心,对其它人却不以为意。 望着眼前这群被自己一手提拔的亲信,为求活命竟争相暴露出令人作呕的丑恶嘴脸,轮番对自己大肆攻讦,这一刻的秦卫已经不再有屠龙背叛时的震惊与愤怒,更多的是内心的寒凉与懊悔,以及对自己的怀疑……甚至是否定。 一个屠龙临阵脱逃,秦卫可以怪他贪生怕死。但所有人都选择背叛,秦卫就不得不反思自己的原因。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赵元做天机侯时,麾下个个都是如仇寒、柳寻衣那般忠贞不贰,之死靡它的义士。遥想当年在贤王府,赵元率众围攻洛天瑾时,那么多人前仆后继,视死如归,从始至终无一人打退堂鼓。 反观自己悉心拉拢的这群人,平日里卑躬屈膝,奴颜婢色,可一到关键时刻,竟纷纷跳出来反叛,无一人肯与自己肝胆相照,生死与共。 巨大的落差令秦卫倍感羞愤,相较于对叛徒的憎恶,眼下的他更加痛恨自己的昏聩。 此刻,秦卫的内心无比恼怒,无比纠结,亦无比痛苦:“为什么我如此愚笨?为什么我会被这群势力小人蒙蔽双眼?为什么我会被他们的溜须拍马捧得忘乎所以?难道……我真的不如赵元和柳寻衣?不!不可能!不可能!我比他们更努力、更勤奋,付出更多,也更懂得珍惜,凭什么他们可以做到的事我却做不到?一定不是我的问题,定是老天爷故意戏耍我,害我运气不好,才会被一群忘恩负义的小人趁机钻了空子!定是!定是!” 秦卫越想越羞耻,越想越愤怒,越想越不甘。与此同时,他看向周围人的目光也变得越来越冷漠,越来越狠戾,越来越仇视。 秦卫这辈子最讨厌被人轻视,尤其不能容忍被人践踏尊严。 眼前的一众金刀校尉,事前事后两幅面孔,对秦卫而言无异于藐视他的身份,挑衅他的权威,耻笑他的愚笨,羞辱他的自尊。 毋庸置疑,这些人已经深深触动他的逆鳞,狠狠在他那颗敏感细腻且自卑脆弱的心上插了一刀。 事已至此,秦卫自知难有活路,因此也不再抱有任何幻想。现在的他已然笃定心思,自己可以死,但前提是这些背叛他的人,一个也不能活! …… (本章完) 喜欢血蓑衣请大家收藏:()血蓑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困兽之厄 “如何?被自己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刀子,滋味一定不好受吧?”一直站在旁边默默看戏的龙羽,故作同情地望着众叛亲离的秦卫,阴阳怪气地调侃,“如果现在站在你身边的人不是他们,而是柳寻衣……料想他应该不会弃你而去。” 龙羽漫不经心的一句戏言,却令秦卫心头一沉,脸上变颜变色,犹如其五味杂陈的内心,激荡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 往事如烟,虚无缥缈却又难以忘怀,似伤感,似悔恨,似怀念,似唏嘘。 一时间,陷入回忆的秦卫愣愣地站在原地,伴随着一幕幕往事辗转眼前,他的双眸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酸涩,暗道:“是啊!倘若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是柳寻衣,莫说对方只有区区两人,即使是千军万马,他也一定与我同仇敌忾,战至最后一息。断不会贪生怕死,更不会弃我而去。正如……当年在寒冬街头,他宁肯陪我冻死饿死,也不愿抛下我独自离开……” 只可惜,美好仅存于追忆,往事已然成云烟。 时至今日,秦卫和柳寻衣已经是身处不同世界的两类人,今生今世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昔日情同手足的兄弟,也再不会有并肩作战的机会。 “龙羽!” 屠虎的声音突然响起,登时将思绪万千的秦卫从恍惚拽回现实,浮现在眼前的人也渐渐从柳寻衣变成龙羽。 “事已至此,今夜即使你肯放过我们,他也不肯善罢甘休。”屠虎一边说着,一边挥刀指向秦卫,又道,“既然如此,我们能不能……谈个条件?” “你算什么东西?”龙羽轻蔑一笑,“也配和我谈条件?” “如果我们兄弟愿意向蒙古大汗效忠,并且……并且帮你解决秦卫,阁下能否……”屠虎一边谨慎作答,一边眼神紧张地望向左右,待他看到其它人纷纷朝自己投来肯定的目光后,方才壮着胆子继续开口,“阁下能否替我们向蒙古朝廷引荐,就像那些归降蒙古的宋吏一样,也给我们兄弟安排一官半职……” 似乎看出龙羽表情中的不耐,屠虎又赶忙改口:“没有合适的差事也无妨,在北边赐我们一些宅地田亩,只要能让我们兄弟有口饭吃,下半辈子可以安安稳稳……” “尔等……尔等竟敢卖国求荣?天良何在?” “天良?”面对秦卫的怒斥,金刀校尉中有人冷笑反驳,“北边数以百万的汉人都已归顺蒙古,有不少人已经成为蒙古的士卒,还有人已经在蒙古朝廷身居要职,难道他们都没有天良?大势当前,我们这些人和平头百姓无异,只知道活命,不知道天良。” “不错!洛阳城内十之八九都是汉人,他们虽是亡国之民,但家家户户人丁兴旺,丰衣足食,日子过得比大宋百姓不知滋润多少?洛阳繁华更是丝毫不逊于临安!最重要的是,蒙古国富民强,百姓们可以安心度日,不用因为战乱而战战兢兢,提心吊胆。” “侯爷,你的好兄弟柳寻衣现在就在洛阳城,在蒙古人的地盘讨生活,而且……颇有声势。不如你和我们一起……” “恬不知耻,一派胡言!” 秦卫强忍着身体虚弱与断肋之痛,持剑怒指着言之凿凿的众人,厉声道:“尔等身为朝廷命官,竟然全无忠义之心……” “彼此彼此!”屠虎揶揄道,“现在的你已经名利双收,当然大言不惭地高喊什么‘忠义’。想当初你的前途一片渺茫,又何曾在乎过什么‘忠义’?钱大人只是招招手,你就马不停蹄地跑去投靠西府,为的也是自己的前程,和我们又有什么区别?” “你……” “狗咬狗,真是既热闹又精彩。”龙羽在打断秦卫的同时,也一口回绝了满心期待的屠虎等人,“一个小小的秦卫,我用不着任何人帮忙。当然,蒙古也不需要你们这些见风使舵的软骨头。” “这……” 龙羽的傲慢既大大地出乎屠虎等人的意料,也无情地打破他们的幻想,令众人不禁一怔,一个个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我要走……我要离开这里……” 金刀校尉中刚刚第一个叫苦的黑脸汉子,似乎再也忍受不住当下这种压抑而绝望的氛围。得知龙羽对他们的归降不屑一顾后,万念俱灰的他突然如疯似癫地叫嚷几声,而后不顾其它人的惊愕与劝阻,逃也似的朝远处跑去。 黑脸汉子欲趁秦卫和龙羽不备,火速逃离是非之地的心情不难理解,可悲的是他已迷失心智,仓惶中竟然跑错方向,直奔哑坤而去。 不出意外,疯狂逃命的黑脸汉子被骤然而动的哑坤一脚踹翻在地,尚未等痛不欲生的他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一板巨斧从天而降,一招力劈华山以雷霆万钧之势将黑脸汉子拦腰斩断。 “咔!” “啊……” 伴随着一道骨头断裂的骇人响声与惨绝人寰的凄厉哀嚎,神智尚存的黑脸汉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断成两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霎时间,殷红的鲜血掺杂着森白的骨头与破碎的脏器,宛若决堤的河流般顺着断口汩汩外泄。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五脏六腑争相暴露在月光之下,接二连三,连绵不绝。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直至此刻,黑脸汉子的上半身和下半身仍在不停地挣扎蠕动,一副不甘丧命的恐怖姿态。 “救……救我……” 不知是出于身体的剧痛,还是出于内心的恐惧,在他不见一丝血色的脸上,五官渐渐变得诡异而扭曲。即使如此,他仍不断地朝已经被吓蒙的屠虎等人痛苦哀求,低吟呼救。 然而,直至黑脸汉子的声音彻底消失,两截身躯不再动弹,屠虎等人仍满脸惊惧地站在远处,所有人非但纹丝未动,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一幕,不仅令一众金刀校尉大惊失色,亦令秦卫震撼不已。 “与我无关!我答应放过你们,但他没答应。” 龙羽将“过错”推给哑坤,一本正经地替自己辩解,哪怕根本没有人敢怪罪他。 “看清楚了?无论你们是否背叛我,今夜都不可能活着离开!” 突如其来的变故并没有令秦卫感到一丝一毫的痛快。相反,哑坤的狠辣果决,令他的心情变得愈发沉重。 “这……” “咔嚓!咔嚓……” 未等恍若失神的屠虎艰难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骨肉撕裂的声响,再度吸引众人的目光。 抬眼望去,但见月光下的哑坤竟然挥舞着两板巨斧,如砍瓜切菜般将黑脸汉子的尸体迅速剁成几块,又随手拎起一条血淋淋的胳膊,胡乱扯掉衣袖,于众人难以置信且万分惊恐的目光中席地而坐,旁若无人般大口大口地啃噬起来。 “哕!” 视觉的冲击与血腥的气味交织弥漫,令人胃海翻腾,连连作呕。即使他们腹中空空,依旧架不住肠胃痉挛,干呕不止。 秦卫、屠虎等人虽对“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壮烈豪迈并不陌生,却从未亲眼见过生吃人肉的惊悚场面。 本以为龙羽咀嚼人耳已是十分变态,却不料哑坤的变态程度更胜其百倍。 如野兽般残忍而疯狂的极端行径,令他们止不住地感觉心底生寒,头皮发麻。 “哑坤!” 伴随着龙羽的一声轻喝,大快朵颐的哑坤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脸茫然地抬起头,被鲜血浸红的嘴角仍挂着一些碎肉,看上去给人一种恐怖而滑稽的诡异感。 “给他!” 龙羽伸手指了指哑坤身前的一地狼藉,又指了指眉头紧锁的秦卫。 见状,秦卫不由地心头一紧,隐约间猜出一丝端倪,却未作表态。 哑坤得到龙羽的命令后,迅速扔掉自己的“美味”,伸手在一滩血肉中胡乱摸索一阵,而后拎出一截断腿,将其远远地抛到秦卫面前。 “龙羽,你这是……什么意思?” “给你一个机会,和我公平一战。”龙羽似笑非笑地答道,“你不是身困体乏吗?你不是又渴又饿吗?吃了它,填饱肚子再和我打,免得说我趁人之危。” “嘶!” 秦卫倒吸一口凉气,低头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断腿,语气复杂地问道:“你……让我吃死人?” “不喜欢?”龙羽撇了撇嘴,转而看向噤若寒蝉的屠虎等人,阴笑道,“如果不喜欢吃死人,也可以吃活的,口感更好。” “这……” 龙羽一句话,险些将一众金刀校尉吓得腿软。他们目光颤抖地齐齐望着沉默不语的秦卫,有过刚刚的背叛,现在他们再想求饶已是万万张不开嘴。 此刻,在屠虎等人的身上再也寻不到一丝嚣张气焰,自知被龙羽戏耍的他们已经彻底失去求生的希望。 现在无论是进是退,结果都是死路一条。 “为什么?” 秦卫并没有忙着做出选择,而是将狐疑的目光投向优哉游哉的龙羽,质问道:“既然你来杀我,为什么耍这么多花招?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出手?你我都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你却几次三番地戏弄我、羞辱我,难道就不怕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言至于此,秦卫忽然面色一正,双眸迸射出一道凌厉精光,一字一句地问道:“龙羽,你到底是何居心?” …… (本章完) 喜欢血蓑衣请大家收藏:()血蓑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万念俱灰 “变?呵!你今夜必死无疑,只有定数,没有变数。”龙羽满不在乎地嘲讽道,“秦卫,你莫不是如此天真,仍寄希望于大宋朝廷?殊知,从你在洛阳城失势开始,你的命运便已和当初的柳寻衣无甚区别,江湖容不下你,朝廷更是对你弃如敝履。莫说临安那群胆小鬼不知道你今夜有难,即使知道,他们也不会出手相救。” “龙羽!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是否妖言,你心如明镜!”龙羽用挑衅的目光死死盯着心烦意乱的秦卫,又道,“休以为你在宋廷过了几天好日子,就真的变成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我敢打赌,你们的朝廷现在恨不能让你永远消失,既免得我们蒙古人将洛阳城那笔账算在他们头上,也免得中原武林因为你和清风的关系而再掀波澜。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更何况是一只根本抓不到兔子的狗?你也是做官的,对于那些办事不利,麻烦缠身的手下,你又如何处置?” “你……” “你现在已经不是宋廷的功臣,而是他们希望甩掉的包袱。” “住口!” 龙羽残忍地揭开世态炎凉的丑恶,令一直不愿意细细琢磨这些问题的秦卫思潮腾涌,百感交集。 其实,这一路上秦卫一直在心里暗暗犯嘀咕,摸不准朝廷对他铩羽而归的立场和态度。如果朝廷仍然器重他,为何在他被囚的时候不理不睬?若说消息闭塞,又为何事后半月有余,仍对他的死活和行踪不闻不问? 如此漠不关心,不管不顾,又岂能不令他浮想联翩? 只不过,有些事秦卫心里明白,只是嘴上不愿意承认罢了。 眼下被龙羽开门见山地挑明自己的尴尬处境,饶是秦卫再虚伪,此时的心情也难免沉重至极,低落至极,压抑至极。 “难道就因为你算准我是朝廷的弃子,所以才敢有恃无恐地戏耍我?” “你可真是不识好歹,我不是戏耍你,而是尊重你。也许,是当今天下唯一一个尊重你的人。”龙羽对秦卫的怨怼嗤之以鼻,似笑非笑地说道,“现在明明我是刀俎你是鱼肉,可我却愿意给你一个公平交手的机会。就凭这,你也应该心怀感激。” 面对龙羽的自我吹捧,秦卫却是一脸不屑地摇头冷笑:“你自信武功远胜于我,纵然我吃饱喝足恐怕也不是你的对手。至于你所谓的公平……无非是对我更大的羞辱罢了。” “你想讨价还价?”龙羽一眼洞穿秦卫的心思,知道他不是不领情,只是想趁机为自己谋求更大的生机,故而诡谲一笑,慷慨应允,“我明白你的意思,也可以给你一个你认为的公平。” “你是说……” “你的武功比柳寻衣如何?” “这……” 龙羽没来由地询问,令心中暗喜的秦卫不禁一愣。稍作迟疑,方才勉为其难地答道:“我……稍逊他一筹。” “稍逊一筹?一筹是多少?据我所知,你和他自幼相识,曾一起入天机阁习武。你二人年纪相仿,所学也相差不多……”龙羽面露狐疑,好奇追问,“倘若你二人交手,你能在他手里撑过多少回合?” “龙羽,你究竟想问什么?” 正因为秦卫和柳寻衣经历相似,因此常常被人放在一起比较。可每次比较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对柳寻衣的赞赏以及对秦卫的勉励,所以秦卫对于此事分外敏感,也十分憎恶。 见龙羽不识时务地刨根问底,秦卫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耐:“如果你想用柳寻衣来羞辱我,我劝你早早死了这条心!” “这是你唯一可以得到公平的机会。”龙羽不以为意地说道,“要么如实回答我的问题,要么乖乖受死。” “你……” “我虽然不担心迟则生变,却也不喜欢大男人扭扭捏捏。”说话的功夫,龙羽脸上的笑容已渐渐消失,“秦大人,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龙羽的威胁令秦卫心头一紧,本欲出言驳斥,维系自己的体面,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因此只能强压着心头的不快,冷冷地答道:“柳寻衣他……天赋异禀,资质甚高。虽然我和他自幼一起习武,但他的武功……一直在我之上。而且他在江湖中结交了许多狐朋狗友,与各门各派皆有勾连,也算是……集百家之所长……” “所以呢?” “虽然我已和他反目,但事实上……我们从未有过正面交手,更没有过真正的以死相拼。”一提起柳寻衣,秦卫的神态不由地黯淡几分,语气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些许愧意,“也许……他一直顾念我们儿时的情谊,从未对我痛下杀手……” 言至于此,秦卫忽然意识到龙羽眼中的不耐之意,故而神情一禀,正色道:“据以往我和他切磋的经验,我在他手里……从未撑过百合。当然,是在点到即止的情况下……” 让秦卫亲口承认自己技不如人,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因此,当秦卫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声音已然细若蚊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撑不过百合?还是点到即止?恐怕……柳寻衣顾忌你的颜面,出手还有留情吧?”龙羽一边直言不讳地嘲讽着秦卫,一边将短剑缓缓举起,并用左手的两根手指轻轻划过寒光闪烁的剑刃,发出一道十分轻微却异常刺耳的“嗤嗤”声响。思量片刻,方才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我和他交过手,虽未能杀他,却也不认为他有多厉害。既然你在他手中撑不过百合,那么……我便以五十合为界。今夜,你若有本事在我手里撑过五十回合,我就考虑放过你……还有你手下这群废物。” “什么?” 秦卫万万没有料到龙羽竟然傲慢至如此境地,摆明是以自己为尺,和柳寻衣一争高下。 “你和我,一对一,五十合定生死。”龙羽的嘴角扬起一丝邪笑,“如何?是不是很公平?” “此话当真?”秦卫似乎看见绝处逢生的希望,内心激动不已。可当他的余光无意间瞥见不远处的哑坤时,再度心生顾虑,半信半疑道,“那你的帮手会不会……” “除了相信我,你别无选择。想活命,就拿出自己的全部本事。” 龙羽一言,令秦卫的脸色陡然一变,千言万语亦被他生生咽回腹中。 思忖良久,秦卫再一次看向地上的断腿。伴随着内心剧烈的挣扎,眉心紧蹙,双唇紧抿的他缓缓伸出微微颤抖的手,俯身将血淋淋的断腿慢慢拾起。 紧接着,在龙羽意味深长且战意渐浓的目光中,在屠虎等人惴惴不安的紧张期待下,饥肠辘辘的秦卫不再犹豫。 他强忍着肠胃的阵阵翻腾与剧烈不适,如饿狼扑食般疯狂地撕咬着。 这一幕,直看得一旁的屠虎等人目瞪口呆,连连咂舌。 “味道如何?” 面对龙羽挑衅似得询问,羞愤交集的秦卫只顾着大口大口地吞咽,将从胃里不断向上翻腾的呕吐之意生生地压下去。 哪怕他的两个腮帮子已被撑的鼓鼓囊囊,却仍不停地将唯一的“救命之食”往嘴里塞,一双仇恨而阴戾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面露得意的龙羽,仿佛自己正在啖其血,食其肉。 伴随着腹中饱胀,原本虚弱体乏的秦卫渐渐恢复几分气力。 “龙羽,你让我变成了一只野兽,和你们一样的野兽。” 说罢,秦卫大手一挥,将啃食殆尽的腿骨远远扔出,脸上充满厌弃之意,似乎这辈子再也不想品尝这种味道。 “野兽不止有茹毛饮血的凶残,更有不死不休的胆魄。”龙羽将短剑轻轻挑起,从而邪魅一笑,“尽情施展出你的看家本领,教我看看……你有没有和野兽相提并论的资格。” 秦卫深吸一口气,既在平复内心的激荡,亦在缓和肠胃的不适。 “是不是非打不可?”明知龙羽杀意已决,秦卫仍心有不甘,妄图在交手前做最后的挣扎,“你我素昧平生,无冤无仇,何必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只要你肯罢手,任何条件我们都可以商量……” “我让你吃饱喝足,可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废话!” “你……” “啰嗦!” 话音未落,早就急不可耐的龙羽已然挺剑而上。 但见寒光一闪,利刃如疾风般呼啸而出,凌厉的剑气将秦卫的头发吹得四散而飞,锋利的剑尖宛若一道迅捷的流星,眨眼射到他的面前。 龙羽悍然出手,未有一丝拖泥带水,令秦卫希望尽毁,心死如灰。 自知必打无疑,退无可退,秦卫不得不摒弃幻想,进而化忐忑为悲愤,化纠结为怒火,并于刹那间摆脱所有忌惮和恐惧,笃定战意与杀心。 这一刻,他全身的肌肉紧绷如铁,毛发倒竖,目眦尽裂,俨然愤怒已极,欲与龙羽殊死一搏。 “蛮族异类,本侯惧你不成?” …… (本章完) 喜欢血蓑衣请大家收藏:()血蓑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