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非要以身相许》
1. 怜香惜玉
“听说了吗?有人重金悬赏丞相的人头!”伴随着清脆的声音,一双翘头镶珠绣花鞋踏入房门,步履间层层叠叠的水红色纱裙荡开涟漪,腰身与袖口用丝带束紧,勾勒出一道窈窕身影。
“我说白大小姐啊,你可知道这个单子要杀的人是谁?那可是当朝宰相!谁不知道龙椅上那位最是重视这位年轻宰相啊,真要接了这个单子我看才是惹了大麻烦。”屋内端坐的人是月影阁的一把手--萧恒。
他一边擦拭着手里的剑一边抬头看向少女。
刚刚进门的少女名叫白妙可,是天下第一富商白家唯一的大小姐,只是少有人知道她还是月影阁的一个神秘杀手。
之所以说她神秘,是因为她向来以面具示人,而且武艺超群,至今从未失手。
因此她也最喜欢接具有挑战的任务,显然刺杀丞相的难度是前所未有的高。
白妙可眉梢轻挑,明白他说得有些道理,却还是打趣道:“没想到你也有瞻前顾后的时候,我们不动他也有的是人为了赏金拼命。”
萧恒不置可否,月影阁作为江湖上的头号暗杀组织,虽然平时也不是没杀过几个官员,但是要真是跟朝廷牵扯上太多的确是麻烦。
他们此刻位于京城最大酒楼揽月楼,四层高的楼阁雕梁画栋、奢华非常,除了他们所在的顶层,这里是暗杀组织月影阁的秘密场所。
此时正是晚膳时分,楼下传来觥筹交错的声音,伴随着阵阵丝竹之音。
没法去找点儿乐子的白妙可正百无聊赖地伏在巨大的案桌前自斟自饮,一杯晶莹剔透的琉璃盏被她虚虚握在手中,揽月楼中千金难求的桂花梅子酒散发着果香,随着她纤细的手腕晃动在烛光下透出忽明忽暗的光晕。
桌前的少女唇红齿白,肤若凝脂,端的是明艳大气,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仿佛能够勾人魂魄,眼尾的一颗小痣却是增加了几分俏皮感觉,像是丛林中的小鹿成了精,让人一眼难忘。
沾了酒液的红唇微微抿起,似乎还在想刺杀宰相的事情。
恰在此时,楼下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撞击声,食客惊恐的呼喊伴随着大声喝止的喊声此起彼伏。
白妙可精致的眉眼微微一蹙,到底是纵横江湖的老手了,一听楼下的刀剑声便知这绝非是酒后斗殴那般小打小闹,大概率是有计划的刺杀。
萧恒也听见了楼下的动静,心想毕竟是白家的地盘,敢在这楼里这么大动干戈的还真是勇士,在心里默默的替楼下闹事的人默哀。
一抬头就看见对面脸色不虞的白妙可,别看这位大小姐端庄坐着的时候那一身的气派,跟京中的一众贵女也是不遑多让,但是她一身的功夫在阁里无人不服。
萧恒问道:“要不要我出去看看?”
白妙可一时没应声,又侧耳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忽然起身反手抽出了腰间的鞭子,留下一句,“你忙去吧,我下去看看。”
没等对方回应就从窗户一跃而下,手里的鞭子一勾就轻轻巧巧的落到了楼下的一间雅间。
房间里面没有点灯,看起来像是没人预定的空房,但是白妙可作为这栋酒楼的少东家自然了解揽月阁的雅间是多么抢手,几乎不可能出现空置的情况。
揽月楼雅间的格局像是客房一样,床铺及盥洗室一应俱全,方便客人在此听曲小憩。
白妙可落地后就刻意放轻脚步,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就移到了里间。
多年习武练就了过人耳力,稍加留意便发现了床下有一阵紧张的呼吸声。
床下的呼吸声随着白妙可的靠近而迅速减轻,感觉像是床下的人在努力屏住呼吸,白妙可唇角一勾,竟然是看似随意地坐在了床榻边缘,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床侧的精雕花纹。
反观床下的陆瑜,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竖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陆瑜就任丞相并着手替皇帝大刀阔斧推行新政以来,各路暗杀就没停过,今日来更是猖獗。
偏偏这位连中三元的博学才子没有半分武学天赋,身为定国将军的嫡长子,陆瑜幼时受过的骑射和拳脚功夫的课程不在少数,只是他无心于此也不谙此道,因而这么多年也就算得上是身体强健,若是真碰上暗杀,也只有拔腿就跑的份。
今日便是如此,陆瑜受户部尚书之约在揽月楼吃饭,正在跟一群朝堂上的老狐狸打太极呢,一位小厮打扮的人忽然将一杯茶水撒了他一身,不得已他只能来楼上的客房换件衣服,没成想居然有几个杀手埋伏在此。
趁着护卫跟杀手扭打在一起的时候,陆丞相迫不得已躲进了这间客房的的床底。
本想着将灯都熄了能苟到护卫来找,没成想先等来了这位不速之客。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也没听见床底的人有什么动作,白妙可的耐心逐渐耗尽了。她微微倾身探向床底,手里的银鞭像毒蛇一样甩出,精准的缠住了床下人的手腕。
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惊呼,陆瑜就这么被腕上紧缠的鞭子给拽了出来,堪堪跌坐在地上。
白妙可也愣了一下,面前的男子似曾相识,绝对在何处见过。
正值满月,窗外的月光毫不吝啬地洒在面前男子的脸上,好一个剑眉星目,面如冠玉,俊美不凡,即便是略显狼狈地坐在地上,也掩盖不住他清雅矜贵的气质。
看着月光下清俊如玉的男子,白妙可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句古话--灯下看君子,月下看美人,面前的男人是不是君子不知道,但绝对是美人。
白妙可从未觉得自己这么禁不起诱惑,红润小巧的唇角却是控制不住地翘了起来。
轻轻拽了下手里的鞭子,她放缓声音道:“公子快起来吧,地上凉。”语气里竟然是带了些怜香惜玉的意味。
陆瑜佯装镇定地抬头看向榻上坐着的人,没想到对方是个明眸皓齿的女子。
各处五官无不透着精致,即使在昏暗的房间内也能看见那双澄澈眼睛里闪烁的光芒,便是陆瑜见过的所有世家贵女还是公主小姐都不曾有过这般明艳的长相。
不辨敌友,他只能不动声色的将手腕处缠着的软鞭慢慢解下来,决定还是不要主动暴露身份。
只见他斟酌着说道,“我本是来这楼里吃饭的,谁承想碰见了刺杀,我恐被波及,故而……不知姑娘是?”
听着对方明显省略了关键过程的自白,白妙可只是勾唇微笑,用欣赏的目光继续打量男人,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白妙可依旧坐在床沿,双脚轻点地面,没有其他反应。
被追杀的陆瑜就没有这么淡定了,他打开旁边一人高的檀木衣柜钻了进去。
然后看着外面的姑娘,眼神示意她一块进来躲躲,虽然并不相识,但是他也不愿看见旁人因为自己而遭受无妄之灾。
白妙可一眼不错地看见他这一系列动作,有些忍不住想笑,又尽量压下嘴角,想保持一个杀手的冷酷形象,虽然对方好像不知道自己是杀手……
外面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陆瑜的眼神示意都快起飞了,看着男子清冷的脸上浮现一丝焦急,她忽然起了些兴致,在房门被推开之前也一闪身进了衣柜。
这个檀木衣柜虽然很大,但是容纳两个人还是略挤了,陆瑜本着男女授受不亲的想法,将后背紧紧贴住衣柜侧面,尽量减少二人之间的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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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妙可却没有那么多顾虑,她将一侧肩膀虚虚的靠在陆瑜身上,意外发现看起瘦弱的男人身板还是很硬朗的,并且他身上带着些清冽的味道,像是雪后的松针一样让人神清气爽。
一阵推门声响起,有人进了房间,屋内依旧昏暗,来人的脚步明显放缓了一些,显得更加警惕。
衣柜里的陆瑜也将呼吸放到最缓,贴着壁面一动不动,白妙可却是将脸凑近衣柜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向外面看去。
来人有三个,个个均穿着夜行衣,脸也被遮得严严实实。
他们在外间找了一圈,连桌子底下都没有放过,进而向里间走来。
陆瑜听着外面的动静,心已经凉了大截,虽然一起躲着的这位姑娘手里有条长鞭,约莫是会些功夫,但是外面那些可是专业暗杀组织的杀手,恐怕难以对付。
他慢慢摸出了怀里的短刀,打算殊死一搏,同时暗自在心里腹诽皇帝给自己安排的这些活可真是刀尖上舔血,枉他还没有亲眼看见大齐河清海晏便要殒命于此。
随着外面脚步声逐渐靠近,陆瑜握紧了手中的短刀,轻轻挪到了白妙可的身前,屏息等待着。
看着他的动作,白妙可惊讶了一瞬,身前这个明显没什么功夫,恐怕自顾不暇的男人居然在试图保护自己。
这让本来打算袖手旁观的她改变了主意。
她轻轻转动了一下手腕,在来人推开衣柜门的瞬间擒住了对方的脖子,下一刻便听得咔嚓一声,黑衣人的脑袋缓缓耷拉了下去,直接没了气息。
剩下的两个黑衣人听见这边的动静,抽刀逼近,在看见她手里鞭子的瞬间动作一顿,两人对视一眼转头想逃。
少女却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枚飞镖反手掷出,正中一名黑衣人的眉心,尸体应声倒下。
又瞬间甩出手里的银鞭将另一名黑衣人的双脚牢牢捆住,那人摔倒在地,白妙可一扯就将人拽到了面前绑了起来,抬手就卸了对方的下巴。
转头就看见那位俊秀男人也从衣柜里出来了,正面露惊讶地看着她扯着剩下的一个黑衣人。
白妙可拽着人捆结实以后扔到角落,看起来壮实的人被她像拎小鸡仔一样提在手里拖着走,
陆丞相此刻既新奇又惊叹,他还是第一次见这般风格的姑娘,不同于京中贵女常见的温婉柔弱,面前的女子一身红裙似火,眼角眉梢都透着肆意洒脱,便是站在那里不动都让人移不开视线。
即使他在武艺方面并不擅长,也能看出这女子是个高手,刚从鬼门关回来的陆瑜抢先开口说到:“姑娘好身手!姑娘便是我的救命恩人,今日之恩在下定当重谢。”
这话表面上又是夸她武艺又是表达感激的,实则先发制人给她扣上一个救命恩人的帽子,白妙可自嘲地勾了勾唇,自认算不上什么大善人。
她没应声,走到桌前将屋内的灯点了起来,想要好好看看对方的那张俊脸值不值得自己相救。
烛光倏然亮起,白妙可看着面前清冷绝尘又气度不凡的男子,她终于想起来对方是谁了。
可不正是大名鼎鼎的当朝宰相陆瑜嘛,五年前他连中三元在京城最繁华的街上风光游街的时候自己可是围观过呢,鲜花手绢不知收了多少,当时的盛况至今还有人拿出来追忆。再后来白妙可只听说他做了个心狠手辣,行事果决的丞相。
今日再见,没想到当时风姿俊逸的状元郎经过五年官场的磨砺,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沉稳又深沉的气质。
前不久还在遗憾不能杀了丞相的白妙可立刻改变了想法,这般温润如玉的公子杀了岂不可惜。
人她救了,这丞相的恩人,她当定了!
2. 救命之恩
想起面前这位谪仙般的人物躲在床底的模样,白妙可就有些忍俊不禁,想再逗逗他。
于是她轻挑眉梢,一步一步地向陆瑜走近,嘴角噙着笑,语气是前所未有地温柔:“公子之前不是说这些杀手并不是冲你来的吗?看起来可不像。”
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陆瑜薄唇轻抿,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紧盯着面前步步靠近的女子,在二人还有三步距离的时候,男人开口道:“是我仇家所派,还得多谢姑娘出手,敢问姑娘姓名?”
陆瑜看得出来以她的身手对付这些杀手都没费多少力气,若是她现在后悔了,要杀了自己也只是动动手指的功夫罢了,他只能先稳住她,别的事情后面再说。
杀那两个人对白妙可来说的确算不得什么,但是她从前做这些暗杀任务的时候都是戴着面具。
今天出手纯属意外,白妙可不想承认自己是被陆瑜的美色蒙蔽了双眼,此刻听见对方问自己的姓名,突然开始有些后悔刚才太过善良了,这可是作为杀手的大忌。
她定了定心神,不再看向陆瑜,免得被他那张脸又给拐了去,忽略他的问题,只问道:“我帮你解决了他们,不知公子准备如何谢我?”
说罢她露出狡黠的笑容,一双眸子水灵灵地闪着光。作为商人她从不做亏本买卖,可得好好想想这位丞相的命要拿什么来换。
陆瑜脸上不辨喜怒,低沉着嗓音开口:“救命之恩自当重谢,不知姑娘想要什么?”
眼见猎物上钩了,白妙可笑得更开心了:“我想要你欠我个人情。”
陆瑜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但是转念一想,对方应该是个江湖人士,可能并不是真的要求回报,于是应允道:“好,日后姑娘有什么困难来找我便是。”
说罢报上了京城城北的一处地址。
白妙可却是眉头一皱,问:“怎么丞相不欢迎我去镇国公府吗?”
陆瑜平淡的眼眸中浮现一丝诧异,意识到刚才她说的人情可能不只是江湖人士的推脱,一向都是算计别人的陆丞相觉得自己好像被算计了……
跟聪明人讲话点到即止,他只回道:“那自然也是欢迎的,姑娘的要求陆某定尽力而为,”
白妙可便懂了,他这是承了自己的情。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拽着手里的黑衣人便准备离开。
陆瑜忙说:“等一下,能不能把这个人交给我。”
听见他的话,白妙可笑了一下,说:“你要是想审他的话就别想了,要不是我把他下巴卸了他早就咬舌自尽了。”
陆瑜好歹也在刑部待过一段时间,很清楚那些手段就没有撬不开的口,于是他说:“这个就不必姑娘操心了,陆某自有办法。”
白妙可葡萄一般的黑眼珠转了一圈,伸出一根手指说到:“可以是可以,拿一千两银子买他。”这个人看见了她的长相,为了不暴露身份,本来她是准备直接将他了结了的。
若是在此之前还能换一笔钱就更好了,银子可没人不喜欢。
对面的陆瑜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般……直接。
白妙可清楚陆瑜作为定国将军的嫡子,又在朝为官五载,手头上肯定多少有些积蓄,这点钱对他来说应该算不得什么。
况且人在自己手上,她骄矜地抬了抬下巴,笃定他会同意。
果然看见对方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来。
白妙可伸手接过,发现还是印着白家商号的银票,心里更高兴了。
抬手便将捆成粽子的黑衣人扔了过去,心里却已经有了别的打算。
陆瑜看着她扔人的轻松动作,觉得自己下次见到这位姑娘还是绕道而行吧。
完事儿白妙可从袖中摸出一方帕子仔细的擦了擦手,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伴随着焦急的呼喊,猜想是他的护卫寻了过来。
于是白妙可冲陆瑜摆了摆手,在他们推门进来之前翻身从窗户离开。
走之前还特意回头看了陆瑜一眼,心想这可不是贪恋美色,只是为了确保自己下次讨债的时候能一眼认出来这厮。
随后几个护卫破门而入,为首的是陆瑜的长随富贵,他自小跟着陆瑜伺候,此刻满脸焦急。
他紧张的围着陆瑜打转,发现自家主子除了衣服有些脏污和褶皱,并没有受什么伤。
他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说到:“公子没事吧,方才护卫们被打伤了好多,剩下的去追那伙刺客,他们武功很高,我们不是对手,没能抓到活口。”
听见这话,陆瑜的脸色有些阴沉,心里清楚对方这是花了大手笔要杀了自己,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名字--马鸿哲,当朝太傅。
陆瑜当上丞相已有两年,当初皇帝李淮刚登基没几年,在朝中尚且没有稳定根基的时候,陆瑜凭借着雷霆手段替他稳住朝政。
反对陆瑜的人很多,无非是认为陆瑜跟皇帝有着从小玩到大的交情,故而颇受提拔,恐怕难当大任。
实际上是皇帝私下劝了陆瑜好一阵子,他才同意来当这个出力不讨好的丞相。
想帮帮这位处处掣肘的好友是一方面,更大的原因是,他想推行新政,使得大齐国富民强。但是这话说出去也没人会信,众人只道他是权臣奸佞,恐怕只有陛下知道他的一片赤诚抱负。
这些年下来,陆瑜在朝政上颇有建树,那些反对的声音渐渐消失了,无人再质疑他的能力。
但是他替皇帝做的那些改税赋惩戒贪官的事情,不知道损害了多少世家的利益,为此树敌颇多。
其中最为棘手的就是太傅马鸿哲,这位太傅早些年辅佐先帝,颇受先帝信重,在朝中也是门生众多。在新帝登基后逐渐暴露了狼子野心,以他为首的世家大族盘根错节,说是在朝堂中占据了半边天也不为过。
陆瑜猜测此次暗杀多半是这位太傅的手笔,只要能撬开这个杀手的嘴,就算是有了证据。到时候即便是治不了马鸿哲的罪,陆瑜也能让他掉一层皮。
他让护卫们将黑衣人看好,没有再去管今日一同吃饭的那些官员,径自登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陆府坐落在皇城北面,朱红色的府门肃穆庄严。
这所宅子还是陆瑜的父亲陆巍昂随先帝出征后赏赐下来的。
陆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东征西伐,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为镇国将军。
在陆瑜十四岁那年却突然请辞,从那以后便过上了日常鞭策儿子的退休生活。
到家的时候月亮已经高悬了,陆瑜穿过连廊走回自己的院子,交代富贵把那个黑衣人给关到后院的牢房。
在陆府的院墙之上,白妙可正盯着下方被带走的黑衣人,看清了关他的具体位置。
没错,她就是来杀人灭口的。
她收了一千两是让陆瑜把人带走的钱,可这个黑衣人可能认出来了她的身份,那就不是钱能解决的了。
所以她转头就来了陆府,陆府的守卫许多都是跟着陆老爷子上过战场的人,白妙可避开他们花了些时间。
她蹲在墙头听陆瑜安排完一切,看他就进了内室。
他吩咐下人备水,脱下在地上摸爬滚打了一圈的外袍,嫌弃的扔到一边。
没一会儿就传来了水声,白妙可刚准备去办正事的脚步顿了一下,鬼使神差的靠近了内室。
她在心里想着:来都来了,看一眼不过分吧,陆丞相长得这么帅,她只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罢了。
这般想着,她从后窗翻了进去。
陆瑜的房间看起来朴素又整洁。
一张拔步床,一个博古架,还有一方书案,上面整齐的叠放着一些纸张,白妙可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她缓缓的移向内室的屏风,后面正传来哗哗水声。
可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无论面对什么危险情况都能保持镇静的她,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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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感觉自己有些紧张。
她看向山水屏风后隐约透出来的轮廓,意外这个看起来瘦弱的男人,身材居然出奇的好。
他坐在浴桶中,只露出宽肩窄腰,黑发搭在肩头。白妙可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突然有些心虚,不敢再继续看下去。
暗暗在心里唾弃自己色令智昏,逃也似的从后窗翻了出去。
她小心躲开了各处守卫,顺利摸到了陆府后院的牢房,打晕了看守的两个人,进了牢房里面。
里面倒是比白妙可预料的好一些,简陋但是整体还算得上干净。她戴好面具,没有理会其他牢房关的人,径直走向关着黑衣人的那间,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连牢门都没开,直接扔出一枚飞镖解决了对方。
完事儿干脆利落地翻墙走了,很快消失在夜色当中。
陆瑜洗漱完毕后,长随富贵前来汇报说是没有在揽月楼附近发现红衣女子的踪迹。
嘴上虽然说着是救命恩人,但是陆瑜可不相信今天那位武艺高强的神秘女子只是路过,顺手做一件善事那么简单。
更何况对方还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于是在护卫找过来的第一时间,他便派人前去追踪,想要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可惜没什么收获。
他略带遗憾的摆了摆手,想着是不是该请些更厉害护卫了。
富贵突然福至心灵,开口问道:“公子要寻这姑娘,莫不是入了公子的眼?”
陆瑜听着这话白了他一眼,说到:“光是朝堂上那些事情就够我烦心的了,我现在哪有时间想那些。”
王富挠了挠头:“可是老爷和夫人催得紧,公子也该考虑成家了。”
提起来这件事陆瑜就头疼,自家老爷子在家下棋逗鸟陪夫人还嫌不够,三天两头催着自己尽早成婚,还说什么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早都成亲了。话里话外透着对陆瑜淡淡的鄙视。
武将出身的陆老爷脾气也是直来直往,陆瑜的母亲虞氏倒是温柔的很,陆老爷子对夫人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这么多年二人一直感情很好,陆家家训不许纳妾,陆老爷子也从未有过这种心思。
并且父母二人在催他成家这件事上立场出奇的一致,都觉得他已二十六了还没有个知心人实在可怜。
无论是陆瑜的家世,样貌,才学还是能力,在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心悦于他的贵女也不在少数。
世人都说他不近女色,其实他只是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谈情说爱,以至于这么些年从未有过什么亲近的女子。
他收回思绪,让富贵准备一下,转身去往牢房,不弄清楚是谁要杀自己,心里总归不踏实。
谁承想走近牢房就发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侍卫,他暗道不妙,急忙进去就发现今天晚上带回来的那个黑衣人早就没了气息。
看着刺穿对方额头的飞镖,他心头立刻浮现出那个红裙少女的身影,想起来女子像自己讨去的一千两银子,他一时气的青筋狂跳。
富贵等人已经查验完了尸体,上前禀报说;“公子,尸体没有其他伤口,额头上的飞镖应该就是致命伤,看起来凶手武功极高,力道很强且正中眉心。”
陆瑜问道;“飞镖上有什么标志吗?”
富贵回:“没有,但是跟今晚揽月楼里发现的一样,应该是同一个人。”
陆瑜本就阴郁的心情更糟糕了,好一个救命恩人,江湖骗子骗到自己头上了,下次最好别再让他碰见,否则定饶不了这个女贼。
他转身回了书房。
今日的暗杀虽然没有证据,但是陆瑜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松揭过,他提笔写了一封奏折,将前段时间查出来的贪官名单列了个一清二楚,多少有点泄愤的意思。
既然没查出来是谁干的,那就都敲打敲打好了,尤其是那位太傅大人。
做完这一切,倒霉的陆丞相终于皱着眉头勉强入睡。
3. 登门拜访
另一边,白妙可跳窗从陆府离开以后也没再闲逛,抄近路回了家,轻巧的跃进了白家大院。
府里的仆从已经对自家小姐这种从天而降的方式见怪不怪了,白妙可的贴身丫鬟春杏迎上前来。
“小姐回来了,老爷在书房等着呢。”春杏是府里唯一知道白妙可在外面的身份的人,平日经常帮白妙可在自家老爷面前打掩护。
白妙可有些疑惑:“这么晚了,我爹找我有什么事?”
春杏摇头回道:“奴婢不知。”
白妙可点了点头,回房间换了身浅杏色的襦裙才往书房走去,她在家里可是父亲的乖乖女。
走到书房门口发现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白妙可有些疑惑的推门进去。
一进门便看见父亲白振海独自坐在书房的宽大扶椅里,屋内也没有多余的仆人。
他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看见肖似自己已故夫人的小女儿,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温和,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说到:“小可来了,你坐下我有事要说。”
白妙可感觉今天父亲有些不一样,心里隐隐担心是不是自己在外面搞暗杀组织的事情被发现了,满怀忐忑的坐在桌案一侧,乖巧的跟在外面判若两人。
白老爷沉默不语,从桌上拿起一封书信,递到白妙可手里。
白妙可疑惑的看着手里泛黄的信纸,定睛一看,发现这是母亲的字迹。
看着熟悉的字迹,她的心头突然涌起一阵酸涩,母亲在她十五岁那年病逝,她现在写的一手小楷就是跟着母亲学的,却不及母亲的一半。
她低头读着这封信,眉头逐渐紧锁。
这封信好像是母亲尚未出嫁的时候写的家书,信中夸赞了江南的风光秀美,说要在此多住几日,语气里充满了年轻女子出游的新奇和对家里人的思念。
白妙可仿佛看见了年轻时的母亲在江南泛舟游玩的情景,脸上不禁也浮起了笑容。
但是在信的最后一页,母亲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提到了马鸿哲在江南同自己一起,行踪却十分可疑,再到后面的内容却是被人撕毁了,信就到这里戛然而止。
白妙可抬头看向父亲,她说:“马鸿哲现在是当朝太傅?母亲怎会认识他?”
白老爷点了点头,说:“我下午派人去查了,他当时担任的是工部侍郎,常去江南督查水利。”
听了父亲的话,白妙可心头的疑惑更多了。
她只知道母亲黎雨兰是个孤女,后来遇见了走南闯北经商的父亲,二人情投意合结为夫妻。
后来母亲便一直随着父亲一路将白家的商号开到了京城,也是这个时候,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正是白妙可的哥哥白永思。
他们便在京城安家,逐渐将白家的产业扩张到全国,做到了现在天下第一商号的规模。
又过了三年,自己出生了,她还记得母亲教她读书识字,弹琴作画,还教她礼仪规矩,印象里的母亲懂得那样多,那般的气度和教养恐怕是宫里的公主都自愧不如。
后来母亲的身体便越来越差,终于在她十五岁那年去世。
手里这封家书说明母亲并不是孤女,相反,应该是有非常和美的家庭才会在家书里流露出这般小女儿情态。
她将信纸仔仔细细的叠好,问向父亲:“父亲是从何处发现的这封书信?”
白老爷说:“在你母亲妆奁的夹层里。”
自母亲去世,父亲便一直没有再娶,虽然商贾之家比不得官家,但是第一富商的身份在,想进门做续弦的也是大有人在。
即使父亲很少在儿女面前提起母亲,但是白妙可知道他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待在母亲的房间里,房间里面的摆设也一如当年,看得出来常常有人来打扫。
这次大概也是父亲睹物思人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这封信。
她问:“母亲真的只是孤女吗?看这封家书母亲的身份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白老爷缓缓摇头,说到:“你母亲当年与我相遇的时候靠抄书为生,身边的确一个亲人也没有。”
白妙可将信塞进怀里,眸色坚毅,对父亲说:“女儿会去查一查这些事情,父亲别想了,早些休息吧。”
说罢挤出一个甜甜的笑脸,转身退了出去。
白老爷还坐在太师椅上没有动作,心里有隐隐担忧。
自从白妙可及笄以来,他便开始将白家商号里面的大小事宜教给女儿,她学的很快,几年过去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并不是他瞧不上自己的长子白永思,只是这位白家大少爷一心想要入朝为官,对这些经商之道没有任何兴趣。
况且儿子近些时间都在准备今年的春闱,他便没有将此事告诉他,他相信自己的女儿不比任何男子差。
白妙可回了自己的院子,又拿出那封信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信中除了未曾提及姓名的家人,只剩下太傅马鸿哲算是有用的信息了。
并且说完他形迹可疑,后面的内容便被撕毁了,他到底在江南做了什么?
时间已经过去了近十年,而且听闻太傅此人阴险狡诈,行事更是狠戾,白妙可调查此事恐怕需要多费些功夫。
八月十日,是每个月白家查账的日子。
白妙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白家的各种生意平日都有专门的掌柜打理,只有每个月的月底白妙可会作为东家去各个掌柜那边查账,统计一下本月的盈利情况。
她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盘锦镶花锦裙,春杏又替她梳了一个更显端庄的十字髻,跟昨天简直判若两人,摇身一变,活脱脱一个贵女大小姐。
大小姐乘着轿撵从白府出发向着城西去了。
城西是京都最繁华的地段,林林总总开满了各种商铺,白妙可最先到了金玉楼。
金玉楼是白家开在城西的首饰铺子,专门卖一些金银首饰和翡翠摆件,同时也为宫里的贵人定做首饰。因为款式新颖且店里的每件首饰都是只此一件的,而备受命妇贵女们追捧。
白妙可这次来,不仅仅是查账,还想打听打听最近宫里的风声。
金玉楼的掌柜热情的将白妙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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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入雅间,顺便献上了一套玛瑙头面,算是摸清了白妙可的喜好。
白妙可飞快看完账目,便将话头转到了最近宫里的情况,掌柜恨不得知无不言:“听宫里的贵人说最近圣上为修改田赋的事情烦恼,连后宫都去的少了。”
白妙可才不关心皇帝去不去后宫,她追问到:“修改田赋应该是利民的好事,皇帝为何烦恼?”
掌柜答道:“减轻田赋我们老百姓自然是愿意,但是上头那些收缴田赋的世家必然是不愿意的,听说太傅连上了好几道折子批评圣上忘本呢。”
听见这话白妙可的眉头皱了一下,太傅虽然曾经是皇帝的老师,但是批评皇帝这种事还是有些越界了。
从金玉楼离开她便去了白家的酒楼揽月阁。
刚下马车,就有店小二满脸堆笑的将她带到了她的专属包厢,之所以是专属包厢,是因为这间房间的独特设计可以清楚听见隔壁几间房的声音。
白妙可时不时的就会跟萧恒来这儿听些八卦,什么年过半百的户部尚书又新添了几房姨娘,翰林院的某位古板学士常常出入青楼之类的饭后闲谈。时间久了,她发现萧恒对此并不是真的感兴趣,每次都是陪她在这儿坐着听上半天,却不与她讨论。
她今日没打算叫他,毕竟这位二把手平日还是很忙的。
她刚一落座,店小二就将她惯常点的酒菜都盛了上来,白妙可大快朵颐的时候就听见隔壁传来声音。
“今天丞相看起来心情很差啊,连太傅的面子都不给了,看来是要变天了。”
“你说这丞相跟太傅的争斗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再这样下去我可真是两袖清风了。”
“唉,这可真不好说,一个背后是皇帝撑腰,一个背后是那么多世家大族,都不好得罪啊。”
“丞相今天上奏的那些同僚可都受了惩戒,最近还是夹紧尾巴老实一点吧。”
……
白妙可正在吃着一颗酒酿丸子,本来的瓜子脸圆圆地鼓起,暗暗心想,陆丞相今日心情不好,不会是因为自己昨天去杀人灭口了吧?
她昨天去陆府杀人的时候还没想隐瞒自己的身份,因为觉得被发现了也无所谓。
今天却听说了他跟太傅针锋相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啊,自己说不定可以跟这位丞相打听一下太傅当年的事情。
这般想着,她决定登门给陆丞相赔个不是,再顺便探探他对太傅的了解。
将白家在城西的铺子都转了一圈以后,她自己提了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糕点盒便向着镇国公府出发了。
此时已近傍晚,淡淡的光晕映照得陆府门口的金色牌匾,她抬手轻轻扣门。
很快便有小厮开门,她对小厮说:“我来拜访丞相大人。”
小厮每日不知要打发多少前来找丞相的人,只是姑娘来找倒是头一回。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敢问姑娘姓名?小的进去通传一声。”
白妙可心思一转,开口说到:“你就说他的救命恩人来了。”
4. 以身相许
镇国公府占地很大,进门以后也很是气派,虽然在白妙可看来算不上奢华,却很有古朴庄重的感觉。
边走边欣赏,她很快被小厮引到前厅。
未进门,她的目光便在厅内转了一圈。特意选了个靠近门口的位置落座,万一一会儿打起来了也好逃跑。
很快便有婢女奉上茶水和糕点又悄然退下。
陆瑜刚从宫里回来,便听见小厮来报说是救命恩人在前厅等他。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好一个救命恩人,他直接气笑了,真是没想到这个女骗子还有脸来找他。
他快步走向前厅。
一进门便看见少女坐在右手边的位置上喝茶,看起来自在的很,不像是客人,倒像是主人。
他迈步进来的时候,白妙可才抬头打量着陆丞相,他一身绛红色的官袍,长身玉立,黑绸缎似的头发用玉冠束起,不苟言笑的样子带着些上位者的威压。
虽然陆丞相穿这身官服衬得他更加气度不凡,但是白妙可却是不合时宜的想起来昨天晚上屏风后的场景,仿佛透过官服又看见了那带着水珠的宽肩窄腰,还有凌乱披散的头发。
一时之间又觉得脸红心跳,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
殊不知这副模样落在陆瑜眼里正是心虚的表现。
他冷哼一声,径直走近前厅,撩袍坐到了主位上。
冷着脸说:“姑娘今日怎么走正门来了。”
白妙可看着他坐在上首的位置,语气还是这般冷硬,莫名觉得像是在审问犯人,显然是在内涵她昨夜翻墙来杀人灭口的行为。
“丞相大人便是这般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她毫不心虚地反问。
想起昨日答应的人情,陆瑜脸色稍缓,语气却是不带一丝感情:“敢问姑娘有何贵干?”
她这才挂上甜甜的笑容,唇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语带羞涩道:“有些想念陆大人了。”
陆瑜眉头拧起,不愿与她多言,下起逐客令:“若是无事陆某就送客了。”
白妙可提起糕点盒子,冲他眨眨眼睛:“我带了些糕点,大人先尝尝再说。”
陆瑜见多了这种场景,但是看着少女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带着期待,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看了眼富贵,后者很快接过盒子递到陆瑜手边。
见他没有打开的意思,白妙可补充道:“我可是听说了昨夜暗杀的幕后指使者,今天特意来问问丞相还想不想知道。”
陆瑜挑眉看去,只见少女神情真挚,噙着笑与他对视。
他突然像被灼到一般挪开视线,在心里警告自己此女是个骗子,不可轻信。
他仍旧语气不善地问道:“姑娘如何知道?莫非是连夜去陆府牢房审问了那人?”
这厮怎么还抓着这事儿不放了,白妙可心里暗暗后悔昨天晚上太大意了。
“你打开看看便知道了。”白妙可眼神示意他打开糕点盒子。
闻言陆瑜打开精致的木盒,发现里面是一个信封。
信的封口已经被拆开,他拿出里面的字条,上面赫然写着:“申时,揽月楼,二楼,杀之。”
陆瑜幼时曾作为太子陪读一同由太傅授课,因此这封手书虽然只有寥寥几字,他却认出这是太傅的字迹。
他抬眸看向白妙可,对方坦然回视。
陆丞相突然有些好奇,面前的女子究竟是何身份,连自己都查不到的东西,她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其实白妙可并不清楚到底是谁想要杀陆瑜,她只是觉得以陆瑜的身份能够帮助自己调查太傅。
所以她下午逛到自家书铺的时候,拜托掌柜仿写了这封手书。
无人知晓白家书铺一名普通掌柜却有着一手出神入化的模仿能力,无论是谁的字迹都能依照着写的九成相似。
再加上陆瑜本就怀疑此事是太傅所为,便在潜意识里相信了白妙可拿来的这纸手书。
虽然在朝堂上政见不合,但是得知昔日的老师竟然真的想要杀了自己,陆瑜心里多少有些难过。
他低头掩下眸中的落寞,低沉着嗓音问到:“姑娘这次又想要什么?一千两银子?”
白妙可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我们江湖人士向来视钱财为身外之物。”
听见这话,陆瑜都快忍不住要冷笑出声了,心道此女真是厚颜无耻至极。
未等回话便听少女接着说:“只是有一件小事需要大人帮忙。”
陆瑜心道果然,也不跟她讲那些虚礼了,直接问:“什么事?”
“帮我调查马鸿哲二十六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白妙可也不再绕弯子。
听见二十六年前,陆瑜有些诧异,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手上的墨绿扳指。
二十六年前的确是发生了一件大事,致使当年先帝下令赐死了皇后余氏全族。
当年皇后刚生下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才免去一死,被幽禁宫中。
自此以后,当年辉煌的余氏一族就此覆灭。
虽然小皇帝登基以后奉其为太后,但是余太后在第二年便没了。
这一段久远的宫闱秘事少有人知,只是时间与白妙可提起来的一致。
具体细节陆瑜也不甚清楚,更没想过会与太傅马鸿哲有关系。
看来有必要调查一下。
纵使心绪万千,陆瑜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淡说:“我可以帮你查,只是时间久远,不一定还能查到。”
白妙可露出满意的笑:“那就拜托了,事成我还有惊喜给陆大人。”
陆瑜无奈扶额,不对她说的惊喜报太多期待。
语气稍缓,问道:“至今还不知姑娘姓名,有消息了该去何处寻你?”
白妙可说:“我叫影月,有事儿可以来揽月楼找我。”
月影阁其实就是用她在江湖上的花名月影取得,她多了个心眼,将其颠倒过来告诉陆瑜,揽月楼里的人也能听懂。
陆瑜默念了一遍,清楚这必定又是个假名,并没有点破。
这个女子实在神秘,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荼靡花,让人想要靠近去看,却一不小心就误入沼泽。
他轻轻颔首,只应了一声好,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屋外。
太阳已经西斜了大半,快到晚饭时间了。
白妙可还在慢腾腾的吃着一块糕点。
终于在下人第二次来禀报陆瑜说,陆老爷陆夫人在后院等他吃饭的时候。
白妙可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褶皱,告辞离开了。
她随着下人离开陆府大门。却转头就到了陆家后院院墙的位置。
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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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儿跟这个老狐狸耗了这么久,可不只是为了欣赏美色。她等的就是陆瑜去吃饭的时间,溜到他的书房去。
今天听说陆瑜呈上的贪官名单只是一部分,她想找找看另一部分。
说不定能拿去跟马鸿哲谈谈条件,毕竟她现在手里什么把柄都没有,连见马鸿哲一面都费劲。
可惜的是,她在陆府院墙外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什么漏洞,看来陆瑜连夜加强了守卫。
她叹息了一声,看来只能另找机会了。
一墙之隔的陆府后院内,陆老爷和陆夫人正在打趣自家儿子。
之前传话的下人回禀说陆瑜在前厅跟一个姑娘谈话,老两口还没当回事儿。
直到晚膳时间,下人说二人还在前厅呆着呢,陆老爷陆夫人就有些想多了。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自家儿子跟姑娘相谈甚欢以至于忘了时间呢。
陆瑜刚刚净手落座,就看见自家父母齐齐盯着自己,眼神恳切,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放下手里的筷子,叹了口气说:“想问就问吧。”
陆夫人率先开口:“是哪家姑娘?”
陆老爷接道:“你小子怎么不留人家用膳。”
陆瑜对自家父母深感无奈,他今年也才二十有七,哪里需要这样着急。
他没什么好隐瞒的,说:“不过是有过一面之缘罢了,她曾救我一命,今日找我帮忙打听个消息。”
谁知陆老爷听了这话,对着儿子就是一记眼刀,“让你好好练武你不听,现在还需要小姑娘来救你。”
陆夫人听了这话就不高兴了:“小姑娘怎么了,老娘当年在战场上的时候也不比哪个男子差。”
陆老爷立刻拍着夫人的背,改口道:“夫人说的对,我是教育这小子要知恩图报呢,人家姑娘的救命之恩可不能敷衍了事。”
陆夫人也打趣道:“我可听下人说那个姑娘很是漂亮,救命之恩我儿以身相许也不为过。”
陆瑜无奈的看着父母你一句我一句,只能回答:“好好好,儿子知道的,快吃饭吧。”
总算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吃过饭他回到书房,又拿出白日里的那个信封。
恍然闻见一股若有似无的栀子花香,想起来今天那个姑娘头上可不正是别了一朵栀子花。
两次见她都是一袭红裙,没想到竟然喜欢栀子花。他又想起来饭桌上母亲的戏谑,若是以身相许给那个小骗子,怕是转头就被卖了。
富贵看着自家公子拿着信失神,以为他是在想太傅的事情。
他开口安慰:“公子别太难过了,有些人天生就是冷血。”
陆瑜回过神来,想起来正事。
他同皇帝一块受了太傅七八年的教导,此人确实有大才,不然先帝也不会让他担任天子之师。
只是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他跟皇帝在一些政事上面渐渐与太傅有了分歧。
师徒关系开始慢慢出现裂痕,没想到现在都到你死我活的境地了。
他在心里说服自己,早该知道他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
他将纸条靠近烛火,看着其化为灰烬,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
他招来手下吩咐到:“去查一查马鸿哲二十六年前在干什么?”
他倒是有些好奇了。
5. 以命相抵
接下来的几天白妙可拉上萧恒蹲守在太傅府附近。
虽然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又想做什么,但是萧恒对白妙可向来都是言听计从。此刻两人一人蹲守一个树头,一动不动的盯着来回巡逻的守卫。
萧恒微微偏头看向左前方的白妙可,微风吹动少女的长发,他仿佛嗅到了少女身上的栀子花香,思绪逐渐飘远。
他第一次见到白妙可,是自己八岁那年。
他自小便失去了双亲,靠偷盗乞讨为生,经常被打的鼻青脸肿。
他记得那是一个很冷的冬天,自己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肋骨被打断了一根,疼得动弹不得。蜷缩在街道的拐角处祈祷千万不要下雪,他很清楚京都每年的大雪下会埋藏多少枯骨。
可惜天不遂人愿,快入夜的时候纷纷扬扬的雪花还是落了下来,他内心涌上绝望但是还不想认命。
拼尽最后的力气挪到了距离最近的屋檐下,即便是冻死在今夜,他也不愿自己的尸骨被埋藏在积雪下无人发现。
清楚感觉自己的高热褪去,生命力在逐渐流失。他躺在地上看着头顶金色的牌匾,在心里惋惜自己并不识字,连自己死去的地方都不认识。
就在他昏昏沉沉意识逐渐消失的时候,那扇厚重的大门推开了,一个扎着两个丸子头的小姑娘从门缝钻了出来。
她穿着正红色的对襟袄裙,在一圈毛茸茸的围脖包裹下,只露出一张肉嘟嘟的小脸,滴溜溜的眼睛像黑葡萄一样左右张望,像是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小仙童。
小小白妙可本来是偷溜出来堆雪人的,推开门一下子就看见了屋檐下一动不动的人。
她惊讶的叫了一声,小跑着过去蹲到了萧恒身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摸了摸他的脸。
萧恒感觉到暖呼呼的温度靠近,勉强睁开眼睛,看见白白净净的小女孩,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干净的床榻上,身上的大小伤口也被上药包扎。
他茫然的环顾四周,便看见了趴在床尾睡的流口水的包子脸小姑娘,他在心里暗暗想,此恩合该以命相抵,我的命以后就是她的了。
从那时起,他便留在了白府,同白妙可一起学习,一起偷偷跟着师傅练武,到后来又一起创立了月影阁。
他同白家大少爷同岁,便也一直想像哥哥一样保护她,只有他心里清楚,不知何时,这份感情早已变质。
成年以后他便搬离了白府,创立了月影阁,随着月影阁的逐渐壮大,他常常忙到没时间吃饭睡觉,他们见面也越来越少。
但是只要她一句话,无论多么紧急的事情他都会放在一边,去陪她做任何事情。
这次也是一样,他们已经围着太傅府转了好几天。
他问:“你想杀了马鸿哲哪里需要这么麻烦,等他出门的时候我带人劫杀他就是了。”
“不能杀他,我还有事情想从他身上查起。”白妙可不赞同。
看她没有说更多的意思,萧恒也没问什么事,他只需要做她最锋利的刀便是。
白妙可经过多日的观察,发现这位太傅保守的很。
府上明里暗里的设了好多侍卫,以她的身手想要偷溜进去几乎都是不可能的。
白妙可有些郁闷,但是她从来不是闷着自己的性子,暂时想不出其他办法就先不想。
于是她便让萧恒去忙其他事情,二人分别。
当天下午她自己带着春杏来了醉春楼,也就是京城最大的风月场所。
白妙可才不在乎这些,她平日的乐趣除了挣钱以外,就是来这里听曲赏舞喝酒。
这楼里的乐伶和小倌都是一等一的好嗓子好样貌好才情,京城不少达官贵人都喜欢在此消遣。
女扮男装的白妙可墨发高束,金冠玉佩,手持一柄白玉折扇,看着倒也像是一个俊俏公子哥。春杏跟在后面扮做小厮。
楼里的媽媽一看见二人便热情的迎了上来,笑着说;“公子可是好久没来了,楼里的姑娘们都很想你呢。”
白妙可也笑着往里走,春杏熟练的掏出一块银子递到媽媽手里,说到;“老位置。”
二人便被带到了二楼的一个雅间,接着几个姑娘鱼贯而入。
她问;“有没有江南来的姑娘,唱个江南小曲来听听。”
有一个纤弱的女子唱起了秦淮景,其余的女子翩然起舞。
自打看了母亲在信里对江南的喜爱,她也对江南充满了好奇,心想这吴侬软语果真有不一样的风情。
不一会儿,一个丰腴娇媚的女子推门进来,只见她一步一妖娆,顾盼皆风情。
“奴家终于把公子盼来了。”
说话的女子是醉春楼的头牌--牡丹,也是揽月阁布置在这楼里打探情报,执行暗杀任务的暗探。
白妙可看见女子进来,笑的眼睛弯弯,扬手将其拉了过来坐到身边。
虽然自己的身材也很凹凸有致,但是每次看见牡丹,白妙可都感觉移不开眼,更别说那些男人了。
所以牡丹才能在这楼里轻易地接触到各路高官,打听到各种消息。
她此刻正笑眯眯的给白妙可倒酒,边小声抱怨;“你让我打探太傅二十六年前做了什么,可是太难为奴家了,但是我倒是听说二十六年前皇帝的外族余家被先帝满门赐死了。”
白妙可端起酒杯一口饮下,那般风流气度引得在场的姑娘频频看来。
她抿了抿唇,凑近牡丹耳边说;“此事与马鸿哲可能有什么关联,好姐姐你继续帮我留意着。”
牡丹笑着点点头,二人又对饮几杯。
牡丹突然想起来一件趣事,她低声说;“你说你老看些姑娘有什么意思,今天楼里来了稀客,我带你去看看。”
能被这楼里千金难求的头牌称为稀客的人,白妙可还真有些好奇。
于是她大方的散了赏钱,摆摆手让一众姑娘退下。
出门跟着牡丹去了楼上的一处连廊,这里十分隐蔽,又能正好看见二楼临湖的位置坐着的两个人。
牡丹素手指向其中一位,白妙可顺着看过去。
那人身着月白色衣衫,脊背挺直的端坐在那里,眉目之间流露出来疏离的气质,单是一个侧脸的轮廓便让人移不开视线,当真是应了那句君子如玉,温润而泽。
白妙可轻轻点头,一眼不错的盯着白衣男子。
他微微侧头似乎在跟同桌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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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什么。
看见他的正脸白妙可才惊讶出声:“这不是陆瑜吗?”
牡丹好奇的问:“你认识丞相大人?”
“打过几次交道罢了。”白妙可含糊回答。
接着问:“他经常来你们这儿?”
牡丹摇头:“这位丞相大人可是头回来,要不怎么说是稀客呢。”
“听闻他行事果断狠厉,在奴家看来倒是个温润如玉的儿郎呢。”
“可惜他来了楼里也没找人伺候,不然奴使出浑身解数还不信拿不下他。”
牡丹边说着话边娇笑起来。
白妙可一贯是知道她的风格的,从前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今天听着却有些不舒服。
她轻咳一声打断了牡丹的想入非非。
目光搜寻了一圈,发现确实没有什么姑娘在二人身边,她转而看向与陆瑜同桌的男子。
男人看上去三十有余,一身暗紫色长袍带着金边刺绣,剑眉薄唇,通身的贵族气质。
若是没有陆瑜做对比,也是出类拔萃的好相貌。
白妙可问:“另一位是谁?”
牡丹答:“那位是康王,是楼里的常客了,功夫了得呢。”
白妙可奇怪道:“我怎么听说康王是出了名的闲散王爷,没什么武艺?”
牡丹咯咯笑了起来:“奴家说的不是打架的本事。”
“那是什么功夫?”白妙可追问。
牡丹却不再回答了,只是掩嘴笑着说:“等你以后便知道了。”
白妙可瘪了瘪嘴,问起来别的事:“他们来这儿不听曲也不赏舞吗?”
牡丹答:“许多贵客都是这般,先商谈正事,后饮酒作乐。”
此时楼里的媽媽过来寻牡丹,让她准备一下去伺候贵客。
看见白妙可在旁边,媽媽陪着笑说:“对不住了公子,今日楼里来了位有关系的,等结束再让牡丹来陪您。”
白妙可心思一转,立刻摆摆手说:“没关系没关系,你先去忙吧。”
待人走远,白妙可拉着牡丹进了房间,兴奋的说:“我能不能跟你一块儿过去,说不定还能听听他们在聊什么呢。”
牡丹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说:“自然可以,我帮你收拾打扮一番。”
一盏茶的功夫,白妙可就摇身一变。
她身着霞影纱玫瑰香胸衣,腰束镶花软烟罗裙,外罩一件逶迤拖地的嫩粉色披帛,薄如蝉翼的披帛下隐约可见其腰若细柳,肤若凝脂。
牡丹的一双巧手更是将少女的面容修饰的更加夺目,一双凤眼微微上扬,眉心一点朱红的花钿浑然天成,当真是花容月貌。
牡丹满意的看着面前的白妙可,语气戏谑:“姑娘这么一打扮,这楼里头牌的位置奴家都要让出去了。”
白妙可还是第一次这样装扮,她听着牡丹的玩笑,心里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反而新奇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弯起唇角。
她觉得自己这般装扮,陆瑜肯定认不出来。
但是出于谨慎,她还是取了一条轻纱遮面,才跟着牡丹款款去往那间厢房。
门口还有几个姑娘候着,牡丹来了以后,众人便自觉的排成一列,鱼贯而入。
6. 奴喂公子
白妙可跟在队伍末尾,若说要耍刀舞剑还行,跳舞她是一窍不通。
众女入内以后便各司其职,弹琴奏乐,翩然起舞,白妙可不想太过惹眼,便拿起一旁的琵琶,假模假样的抚了起来,其实没有发出半点儿声响。
并不是她不会弹琵琶,她自小跟着母亲也是学过琴棋书画的,只是她一门心思都在偷听谈话上,哪有心情抚琴。
陆瑜坐在左侧,康王坐在右侧。
她选了陆瑜左侧下首的位置坐下,这样陆瑜跟康王讲话的时候更不会注意到自己。
而牡丹则是进门直奔康王,娇嗔道:“王爷好久不来,可叫奴家好想。”
康王笑着将牡丹搂进怀中,轻抚着她的手说到:“本王最近有些忙罢了,哪能忘了我的牡丹呢。”
二人你来我往的调笑时,白妙可偷偷抬眼观察陆瑜,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手里却不停的摩挲着墨玉扳指,带着几分不耐烦。
他开口提醒:“殿下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康王像是刚回过神来:“那会儿本王也还是十岁稚儿,哪里知道那么多。”
陆瑜的唇抿起,看起来似笑非笑,淡声道:“殿下还是仔细回忆一下,陆某愿为殿下分忧。”
听见这话,康王微微坐直了身体,终于将眼神从牡丹身上移开看向陆瑜。
“好,你放心,等我回去好好想想,晚些时候传信与你。”康王应允。
又笑道:“快别端着了,选个合眼的姑娘,这楼里的姑娘可是外面比不了的。”
说罢环视一圈,目光锁定在一旁划水的白妙可身上。
陆瑜也顺着看过去,目光落在女子眼角的小痣上,眼神微眯。
白妙可正竖着耳朵听他们讲话,突然察觉到二人的目光,脊背一僵,不知道是自己划水太过明显被发现了,还是自己的身份被认出来了。
她垂眸抚琴,这次是真的在弹了,低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康王也算是阅女无数的老手了,他一眼看出此女身姿曼妙,虽然有面纱遮掩,也能隐约看出其绝色姿容。
他吞了吞口水,刚要抬手唤她上前。
怀里的牡丹却是不依了,她用绵软的身体紧紧贴上康王,一双柔弱无骨的手往下探去,在广袖的遮掩下握住了他的命脉。
康王顿时感觉气血上涌,一双眼睛虽然还看着白妙可的方向,但是却一时顾不上其他了。
正当白妙可觉得自己逃过一劫,准备偷溜的时候,陆瑜指了指她,开口说:“你过来。”
明明他的声音平淡,白妙可却听出了几分戏谑的感觉。
她不想暴露身份,只能闹腾腾的起身挪了过去,怀里还紧抱着琵琶,想着若是陆瑜对自己动手动脚,她就一琵琶给他拍飞。
她走到陆瑜身侧坐下,感受到对方在盯着自己,她不知道楼里的姑娘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
她飞快的思考了一瞬。拿起桌上的酒壶给陆瑜倒了一杯酒,闻着这醇粹的酒香,她在心里想着不愧是康王从宫里带出来的酒,自己还从未见过如此美酒。
于是她动作极快的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倒酒的功夫,一旁的康王已经迫不及待的搂着牡丹去了其他厢房。
边走还边跟牡丹嘀咕:“都说陆瑜不近女色,我看是眼光高没碰见满意的,刚才那个美人是你们楼里哪位啊?让陆瑜这个冰块都破戒了。”
牡丹佯装生气的撒了个娇将此事糊弄了过去。
二人走后,屋内就剩卖力表演的几个姑娘,还有面面相觑的白妙可和陆瑜。
白妙可想尝尝这宫廷玉液酒,但是陆瑜不喝她也不好先喝,于是她夹着嗓子说:“公子,奴家敬你一杯。”
说罢端起桌上自己那杯酒,突然想起来自己还带着面纱。
端着酒杯的手顿时尴尬地悬在了半空。
她从没有这么懊悔过自己这张嘴怎么这么馋,此刻进退两难。
突然灵机一动,她将手中的酒杯转了个方向,径直向陆瑜嘴边递过去。
娇滴滴地说道:“奴家喂公子喝~”
随着芊芊素手逐渐靠近,陆瑜不仅闻见了杯中的酒香,还有隐隐约约的栀子花香。
一时间,大脑仿佛被这娇滴滴地声音所麻痹停止了思考,身体便诚实地给出了动作。他薄唇微张,就着女子的手饮尽了杯中酒。
下唇传来柔软的触感,是他不经意碰到了她的手指。
白妙可触电似的收回了手,感受着手指上的湿润,不知是酒还是别的什么。
陆瑜也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舔了舔嘴唇,莫名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快。他抬眸看向女子慢慢浮上绯红的耳尖,又突然觉得很是有趣。
于是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说:“我也喂你一杯。”
说着作势就要去揭女子的面纱。
白妙可惊恐抬头,下意识地拍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一不小心没收住力道……
陆瑜感觉虎口一震,手里酒杯中的酒也洒了出来,尽数洒在了白妙可的身上。
她今日穿的本就清凉,浅红色的酒水落在衣襟上,立刻就透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陆瑜低头看过去,恰好看见残存的一滴酒水顺着沟壑流了下去。
他飞快的移开视线,拿起旁边的外袍伸手递了过去,低沉的说了句抱歉。
白妙可此时也顾不得会不会暴露身份了,她生气的扯过外袍披上,飞快的推门离开了,摔得房门震响,仿佛打翻酒水的罪魁祸首不是自己。
屋里剩余的姑娘们被突然发生的变故吓了一跳,小声讨论刚才跑出去的姑娘是哪个。
听见她们的讨论,陆瑜也回过神来,他感觉自己有些喉头发紧,气血上涌,疑心是不是酒水有什么问题,也不敢再喝。
跟楼里的媽媽说了一声,等康王完事儿以后传个话,说自己等着他的消息。
交代完便快步走出了醉春楼。
外面富贵正等在车边,看见自家公子出来,他赶着马车过来。
走近他才发现公子的脸有些红,耳朵更是红的滴血。
他紧张地问:“公子怎么脸这么红?是发烧了吗?”
陆瑜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声音低沉的说:“无碍,喝了些酒罢了,回府。”
接着快速登上马车,将车帘遮的严严实实。
留下富贵在车外小声嘀咕:“公子不是千杯不醉吗,今日这是喝了多少,脸都红了。”
直到马车逐渐驶离街口,楼上探头张望的白妙可才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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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砰的关紧,她已经换回了自己来时穿的那套男装,正在跟春杏抱怨陆瑜有多冒昧。
春杏真诚的发出疑问:“他是故意将酒水泼在小姐身上的吗?看着风流倜傥的公子没想到这么下作。”
白妙可心虚的摸了摸头,小声道:“也没有吧。”
春杏没有听清她的嘀咕,拿着白妙可披着回来的那件外袍继续问:“小姐,那这件衣服怎么办?”
白妙可看着那件月白色的长袍突然觉得陆瑜的身量真是高啊,自己在女子中已经算是高挑了,穿着他的袍子还是拖在地上一截,她盯着弄脏了些许的下摆,皱了皱眉说:“拿回去洗一下吧。”
春杏没想到自家小姐居然还要留着那位流氓的衣服,却是没有多问只应了一声是。
二人收拾妥当就启程回家。
纵使经历不太美好,好歹今日有些收获,虽然不清楚陆瑜跟康王的交易是什么,但是听康王的语气是知道些什么。
康王的母妃当年是齐贵妃,在后宫中也是深得先帝宠爱,其外族齐家也是百年世家名门望族,而且康王是先帝的第一位皇子,作为长子,一出生便备受先帝喜爱。
后来他也成了皇子中的佼佼者,无论是从长子身份还是外族助力来看,康王都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不知经过了多少明争暗斗,皇位最后还是落到了小他三岁的太子身上。
新帝登基以后,没有给康王赏赐封地,而是打着兄友弟恭的名号将他留在京城,让他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做个闲散王爷。
白妙可在心里想,也许康王并不真的是一个色鬼草包,只是夺嫡失败必须收敛锋芒才不会被忌惮。
回家的路上,她就有了个粗暴的计划,就是等康王把当年的事情写下来准备交给陆瑜的时候截胡,这样自己可以最快得到消息,也不必再欠陆瑜的人情,两全其美。
想好计划,少女早就将白天的烦心事抛到脑后了,几乎是倒头就睡。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算计的陆瑜可就没有这么心大了。
黑暗中他躺在自己的床上盯着床帐难以入眠,一闭眼仿佛又看到了那雪白的沟壑中流下水珠。
他轻按自己的额角,想将这种画面赶出自己的脑海。
陆瑜从小熟读圣贤书,自认为抛去朝政上那些必须的手段不看,他也称得上是克己复礼的端庄君子,有些懊悔今日怎会如此逾矩。
他思考着自己为何不直接戳穿她,而是想要逗逗她。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他感觉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却一时摸不到头绪。
总之今日确实是自己的不对,他便决定收到康王传来的消息就主动递送给她,算是赔礼道歉。
月亮高挂枝头的时候陆瑜总算入睡,却在梦里又见到了今天的少女。
她还穿着今日的那身衣服,只是那薄如蝉翼的披帛却不知所踪。
陆瑜拿着一方锦帕替她擦着身上的酒水,触之所及皆是柔软。少女双颊粉嫩,含羞带怯的看着他,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对自己诉说着欲语还休。
他终于克制不住一般俯身下去,少女闭上眼睛,睫毛轻颤,眼尾的一颗小痣愈发灵动,他将炙热的唇落在上面,平静的湖面上荡起涟漪,一同浮浮沉沉。
一夜好梦。
7. 有花堪折
御书房内,年轻的帝王正拿着一卷奏折,手里的笔却悬了许久都没有落下一句批文。
此时伺候的小太监前来通禀:“皇上,丞相大人求见。”
皇帝立刻放下手中的笔,沉声道:“快让他进来。”
小太监应声退下,不过多时,一身绛红色官服的陆瑜就走了进来。
皇帝一见他进门,还未等他行礼问安,就挥手让宫人们退下,起身拉着他坐在自己旁边。
开口道:“子澄你总算来了,快帮朕出出主意,近日多有官员上书本次科举改制不合规矩,要求朕沿用旧法。”
“如若朕久不批复,太傅恐怕要坐不住了,依你之见应该如何?”
子澄是陆瑜的表字,寓意清明透彻,他本人也的确如此,是以皇帝有拿不准主意的事情总爱找他来商讨一二。
陆瑜略一沉思,徐徐说到:“臣以为科举新政已定,万不能退让。若是这第一步便退,后面只会一步退步步退。”
“再者,唯有科举为朝廷带来新的血液,才能慢慢剔去那些腐肉。”
皇帝点了点头:“确是如此,只是太傅那边恐难对付。”
陆瑜回:“臣愿为陛下分忧。”
皇帝这才笑了起来,说:“那太好了,科举的事交由你负责朕才能放心。”
看着皇帝愁云立消的神情,陆瑜感觉自己好像又被卖了……
解决了心头大患,皇帝又饶有兴致地拉着陆瑜下棋,二人对坐手谈。
落下一子,皇帝随口问道:“听说吴尚书最近在给家里的女儿相看亲事,结果她绝食抗议,放话说非你不嫁。”
陆瑜的神情没什么波澜,轻轻落下一粒黑子,白子便无路可逃了。他淡声回:“臣未曾见过此女。”
被吞了几子皇帝也不在意,继续开玩笑:“吴尚书对你有意见是小事,你不知道还耽误了多少京中贵女,有没有中意的姑娘?朕替你赐婚,也算让其他女郎们死了心。”
中意的姑娘自然是没有,但是陆瑜脑海里莫名想起来那个身着红色衣裙的少女笑着喊他陆大人的场景。
这么一走神,黑子便错了一处,满盘皆输。
皇帝爽朗笑道:“朕赢了,子澄也别总是忙于公事,要多放些心思在终身大事上。”
陆瑜看着自己下错的那枚棋子,不客气地回道:“臣感谢皇上好意,若是没有皇上的重用,臣可能早已成家立业。”
皇帝一噎,摆摆手让他快走。
陆瑜告辞离开,行至门口的时候听见皇帝朗声说:“花开堪折直须折。”
陆瑜轻声叹息,想着自己是不是替皇帝分担了太多,让他有这般闲心,都开始想着为自己赐婚的事情了。
在第二日的早朝之上,陆丞相便领了主持科举的差事。
并且舌战群儒,以一人之力怼的各个反对的官员哑口无言。
最终皇帝拍板定下了今年的科举新政:无论出身世家还是平民,均可参与科举,所做文章引去姓名后随机分配批阅,经过选拔的举子可以进入殿试,由圣上亲选。
最重要的是今年取消了世家由直接举荐的名额。
以往的科举是从平民中选拔一批官员,另一部分由各个世家举荐直接入朝为官。
这么一来,便有越来越多世家里的酒囊饭袋进入了朝堂,世家的势力也得以一代一代延续下去。
这次科举新政无疑是动了世家的根基,但是也给了平民学子们更多的机会。
即使仍然无法完全避免科举舞弊的情况,光是能开这个头,就已经是陆瑜为首的大批官员努力争取来的最好结果了。
圣旨宣告天下,寒门学子都为之振奋。
距离科举还有半月,便有各地的学子陆续入京赶考。
白家大少爷白永思本就打算参与今年科举,听闻此事,同自己妹妹夸道:“丞相这是要动世家的根本了,能有丞相大人真是我朝的幸事啊。”
白妙可不置可否,陆瑜这次却是是做了件好事。
之后的几日兄妹二人各自忙碌。
白永思自然是忙着复习科举考试,白妙可要忙的东西就更多了。
她一直派人盯着的康王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
而且近期有大量学子涌入京城,各家客栈都人满为患。
白家在京中共有六家酒楼客栈,白妙可作为东家,时不时的便会过去看一看,客房早已住满,她便经常会碰见从外省过来的学子因为找不到住处而愁容满面。
这些贫寒学子不知准备了多少年才等来这次机会,即便是露宿街头也不愿放弃。
白妙可虽然不爱读书,但是她一向敬佩读书人。
于是她同白老爷商量了一下,盘下了城东的几个荒废的大宅子,那边在京中算是偏僻地段,地价也没有太贵。
又花了一天的时间打扫,购置了许多床榻桌椅笔墨纸砚等物件,每间屋子都能容纳一到两位学子。
准备好这些,白妙可就让自己手下的各个客栈掌柜在店铺门口贴出告示:白家为方便赴京学子,在城东设立白氏学舍。为进京赶考的学子提供住处,每日二十文,无钱支付者也可以待科考结束后为白家做工偿还。
告示一出,许多没有住处的学子赶往城东。
前往的学子们本以为环境会很恶劣,没想到白氏学舍虽然简朴,但是干净整洁。
更令学子们感动的是,白家还免费提供笔墨纸砚给他们。
于是当天就住满了三间大宅子,剩余的三间在后面两天也陆续满员。
学子们对于白家的义举赞不绝口,白妙可也乐见其成,本意只是帮助一下寒门学子,没想到还能收获好名声。
陆瑜也听说了这件事,他知道白家作为第一富商,出些钱对白家来说算不得什么事,但是这样比直接送钱更能帮到学子,想出这个办法的也是个妙人。
他便吩咐人去查一下这位少东家是何人物,若有时间,他还真想见见这位白家少东家。
只是陆丞相最近忙得很,正在为科举的各项事宜做最后准备。
随着科举日期临近,也有许多人找上门来,塞钱送美人的都有,他一概未收。
康王也派人递来了几个名字,顺便提到自己想起来当年的事情了,愿当面说与他听。
陆瑜沉思片刻,将写着名字的纸条收好,命富贵去传信,说自己忙完科举一事再与康王殿下小聚。
转眼就到了科举考试这天,白妙可一大早就起来送自家哥哥。
白永思今日穿着一身青色长衫,手里拿着一柄折扇,看上去风度翩翩。
兄妹二人长得不算太像。白妙可的相貌随了母亲,线条柔美灵动;白永思长得更像父亲,五官硬朗周正。
兄妹俩唯一相似的便是那双微微上扬的凤眼,与母亲如出一辙。
过了片刻,白老爷也到了,一家人就坐在一起吃早饭。
白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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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饭桌上为儿子夹了好多次菜,叮嘱他多吃些,告诉他能不能考中无所谓,家里养的起。
白永思:“……好”
白妙可嘴甜的说了许多鼓励的话,最后加了句:“我等着哥哥当上大官罩着白家呢。”
白永思应了一声,抬手摸了摸妹妹的头。
白家在京城虽是大户,但是商贾之家与官家比总是会被低看一眼。
纵使白家只想本分经营,但是许多产业没有官场中的打点难以立足,因此父亲总有些时候要给一些高官送上银两还要陪着笑脸。
白家与这些官家多有来往,但是对方设宴的时候却从来不会邀请白家。
他暗暗想,自己在家里的产业打理上没帮上忙,若是真能中举做官庇佑白家,那自己的努力也算没有白费。
他辞别父亲和妹妹,坐着马车前往考场。
作为本次科举的负责人,陆瑜也在考场呆着,他检查了现场的准备,便开门迎接众考生。
时辰一到,考试便开始了。
考生们用一个个隔板分开,确保相邻的人互不打扰,正对面是敞开的,方便监考的官员巡视检查。
陆瑜从两排考生中间的走廊慢慢穿过。
他今日穿了一身常服,除了几个世家子弟认出他来,在他经过的时候将头低的更厉害;其余学子只以为他是监考官员而已。
他慢慢踱步,不时低头看一眼他们笔下正在写的策论。
走到一位身穿青色衣衫的考生面前,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微微偏头看了一眼对方专注的侧脸。
他笔下的文章针砭时弊,字字珠玑。
陆瑜不动声色地多看了两眼,暗自猜想这位会是状元还是榜眼。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各位学子只需要回去等待放榜即可。
白妙可看着回到家的哥哥神情平静,看不出考的好坏,她也顾不得再操心哥哥。
当时住在白氏学舍的学子有大半付不起费用,考试结束便有许多学子依照约定要为白家做工。
白妙可又忙了起来,她安排了这些学子在白家书铺抄书。
抄的多是古籍孤本,学子又惊又喜,要知道这些古籍大多都在世家手里流传,他们这种寒门子弟一辈子都不一定有机会接触,更别说能亲手抄录了。
于是根本无需催促或者监督,兴奋的学子们自发的起早贪黑想要多抄录几本。
白妙可从哥哥那里听说了古籍孤本不流通的问题,就想出了这个法子。
她派人高价从世家手里收来这些古籍孤本或者手抄本,准备大量抄录并在白家在全国各处的书铺售卖,一方面能获得不小的利润,另一方面还能让小地方的学子也能了解到这些知识。
有几个受白家此举大为感动的学子甚至找上门来,愿做白家门客。
白老爷客气的接待了他们,但是白家又无官身,何需门客呢。
还是白永思出面做了决断,他让各位学子先回去等待放榜,若是榜上有名自是最好,榜上无名再来白家,白家愿为他们谋个出路。
学子对白永思更为钦佩,又纷纷感谢白氏学舍的收留。
白永思笑着摆手道:“这些主意都是我家妹妹想出来的,我同诸位一样都是普通读书人罢了。”语气里含着对自家妹妹的自豪。
听见做这一切的竟是个女子,众人愈发好奇,但是在场的都是知礼的文人,断没有背后议论姑娘的道理,纷纷行礼告辞。
8. 夜探深闺
在等待放榜的日子里,白妙可除了忙着安排抄书的事情,又先后去了一趟马鸿哲的太傅府和康王的王府。
太傅府还是那般铜墙铁壁,只是白妙可观察到每日来拜访太傅的人多了不少,虽然白妙可认不得太多几个官员,但是同她一起的萧恒常年处理月影阁的事务,倒是认出来部分官员来自工部。
眼看太傅府没希望了,晚上两人就去了康王王府。
这里的守卫倒是没有那般森严,白妙可和萧恒穿着夜行衣,一前一后从王府后院翻了进去。
两人小心避开王府的守卫绕到了后院,萧恒小声问:“去书房吗?”
白妙可答:“对,怎么走?”
萧恒:“……我哪儿知道。”
皇帝为彰显兄弟情义,赏赐的这处王府占地极广,二人转了一圈也没有头绪,白妙可决定分头行动,萧恒有些不放心,但白妙可向来都是个有主见的,他除了妥协别无他法,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口哨交给白妙可,“若是遇见危险就吹响,在王府范围内我一定能听见。”
白妙可点头接过,说:“你往东,我往西,遇见书房就搜,不管有没有用的信息都拿回来我看看。”
二人在路口分开。
白妙可顺着王府后花园的小路一路往西,看见一处别苑亮着灯,便一个闪身进去。
她贴着房门旁的柱子,将自己藏在阴影中偷偷打量。
门口有两个守夜的婢女,此外还有四个带刀的护卫立在一旁。
后院多是女眷,除非男主人在场,一般不会安排护卫在院内。
白妙可心头一喜,找到了!康王一定在屋内。
不想惊动屋内的人,白妙可向另一方向扔出一颗石子,发出啪的声响,引得丫鬟护卫们扭头去看。趁着这个瞬间,白妙可腾身而起跃上房顶,轻盈似猫,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刚一落在房顶,她便听见了些奇怪的声音,是男人的粗、喘伴随着女子的娇、吟。
她僵在了原地,没想到会撞到康王办事儿。
她度日如年的等了片刻,听见里面女子越来越婉转的声音,心想这事儿这么有意思的吗,她以前也听牡丹说过几次,说什么体会过了才懂。
她叹息了一声,觉得自己可能是懂不了了。
其实自她及笄以后就开始有人上门提亲。父亲倒是没什么要求,只要对方能真心待自己,只要她自己喜欢,就算是找个上门女婿也是可以的。
可惜来提亲的人要么是看中了白家的产业,要么是就是看中了她的美貌,二者都有的最多。
很多时候她还没来得及去相看,萧恒便能把对方流连青楼的证据递到自己面前。
是以她今年马上双十年岁了婚事还没有着落,女子这个年纪未嫁已经是有些晚了,可是她家里还有个二十六仍未娶妻的哥哥,所以白妙可也从未着急过此事。
白妙可出神想了不知道多久,屋内的动静终于停了下来。
她听见康王满足的长叹一声。
“王爷明日还来陪妾吗?”女子说。
“明日不行。”康王说答道。
女子语含委屈:“妾知道了,王爷是要去梅院陪姐姐吧。”
康王柔声解释:“不去,本王明日与人有约。”
女子说:“王爷又去醉春楼,看来妾明日是等不来王爷了。”
康王笑了笑却是没有反驳:“何必等明日。”
说着屋内竟是又传来哼哼唧唧的动静。
……
白妙可有些无语,为了自己的耳朵免遭折磨,她从屋顶飞掠着离开了。
她在心里从康王去醉春楼是不是又约见陆瑜,男人果然都是一个样,看起来像个端方君子没想到也是爱好风流的主,她继而想到陆大人若是做那种事也会像刚才那样吗,实在是难以想象清冷的陆大人会是什么表情。
一阵夜风吹过,她突然清醒,自己在想些什么啊……
她又在西侧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就离开王府回了他们来时的位置。
萧恒已经等在那里,没等白妙可走几步,他已经迎了过来,眼神检查了一圈,问:“没受伤吧?发生什么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白妙可当然不会说自己听床角去了,只说自己找到康王了,并且听说了他明日有约的消息。
萧恒点点头说:“我找到他的书房了,不知道那些对你有用就都拿回来了。”
拿出厚厚的一叠纸交给白妙可。
白妙可惊讶的看着这厚厚一叠,有的有信封,有的只有一张叠起来的纸,还有几个皱巴巴的纸条看起来像是从信鸽身上拆下来的。
她朝萧恒露出大大的笑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多谢了,这里面肯定有些有用的。”
萧恒看着她甜甜的笑,心里有些苦涩。
看她拍肩的动作,他便清楚她从未将自己当做考虑的对象。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陪了她这么多年,只要她心里没有其他人,他就可以一直等下去。
两人往回走的路上,他想起来一个好消息,开口说到:“对了,最近月影阁从鹰爪帮那里抢了一单大生意,又有人要刺杀丞相。”
他记得白妙可上次因为没有接到这笔生意而气恼,本以为她听见这个消息会很开心。
结果白妙可听了以后眉头却是渐渐皱起来。语气不自觉的有些冷:“不是说不能杀丞相吗?”
萧恒愣了一下,印象里白妙可总是笑眯眯的好脾气,他很少听见她的这种语气。
心口有些不舒服,但是他还是回道:“赏金一万两黄金,而且上次鹰爪帮刺杀失手了,若是此次我们能成功,月影阁便是名副其实的江湖第一杀手组织了。”
白妙可听着他的话,清楚他说的很有道理,少一个丞相就能换来江湖第一的地位,倒是挺划算的。
但是她感觉自己内心并不想让他死,这种想法有些别扭,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接着她便想到上次他的命是自己救的,这份人情她还没讨回来呢,还有上次他弄湿自己衣裙的事情也还没找他算账呢,要是让他这么死了自己岂不是亏了。
说服了自己内心的纠结以后,她便同萧恒说:“这人现在杀不得,他还欠我些东西。”
像是给自己找补一样,她又说:“等我讨回来以后亲自杀了他,月影阁还是江湖第一。”
萧恒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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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地看了她一会儿,低低的回了一声好,接着便转身离开了,好像还说了什么,声音消散在风里,白妙可没听清。
没多久她便回了白府。
本来应该要趁着康王还未发现之前抓紧看一下偷回来的各种信件的,但是听说江湖上又在悬赏暗杀陆瑜以后,她便感觉自己心里面闷闷,这般俊秀的美男就这么死了岂不可惜。
白妙可不是能忍住事儿的性子,她决定去问问陆瑜答应自己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毕竟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绝不是因为其他的事情,她在心里想。
于是衣服都没换,她就跑到了陆府。
此时已近夜半,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大半,陆府门口树影婆娑摇晃。
白妙可站在树下犹豫了片刻,觉得自己溜进去不被发现的概率很低,有些懊悔自己冲动了,忘记带些迷、药之类的了。
但是来都来了,她今日必须见到陆瑜。
这是在潜意识里默认被抓到也没什么大事儿了。
于是她跃上墙头,还没走到后院就意料之中的被陆府巡逻的护卫发现了。
她听着后面追来的声音,头也不回地往后院飞掠过去。这里她上次已经来过,她径直冲往陆瑜的住处,以她的轻功和速度,陆府的护卫一时半会儿还真追不上。
看见陆瑜住处的大门了,她故技重施,扔出一枚石子,打中了领头那个护卫的脚踝,力道不轻不重正好让他跌倒在地,同时也绊住了后面人的脚步。
趁着后面手忙脚乱的功夫,白妙可已经从窗户翻进了屋内。
屋内没有点灯,看来陆瑜应该是已经休息了,她平复了一下呼吸,轻手轻脚地往内室走去。
屋内太暗,她只能隐约看见床上有个阴影,她走近床边想把把陆瑜喊起来,突然一个闪着白光的匕首刺了过来,带起一阵风吹动了白妙可的几缕头发。
这是把自己当成来杀他的了。
白妙可抬手握住那人持刀的手腕,本以为对方会挣扎一下,没想到对方被握住手腕以后却是一动不动了。
白妙可刚提起来的力气就放松了下去,谁知道对方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将刀丢开想把手抽回去,白妙可一时不备就这么被带着倒了下去。
好巧不巧的落在了男子坚硬的胸膛上,就听得陆瑜被结结实实砸的闷哼一声。
陆瑜在白妙可抓住他手腕的瞬间闻见了熟悉的栀子花香,害怕伤害到她立刻就将手里的匕首丢开想抽回手来,却没想到会发生这么一出。
这时护卫追了过来,富贵在门口问道:“公子,府里进了刺客,您没事儿吧。”
两个人现在的姿势实在尴尬,白妙可不想被人看见,伸出一根手指抵在陆瑜唇上对他摇头,陆瑜沉声说说:“无事,你们去其他地方找找吧。”
嘴唇一张一合间不可避免的碰到白妙可的手指。她突然反应过来,撑着身体想要站起身来,就是一着急好像撑的位置不太对……
富贵应了一声,随后传来脚步声远去的声音。
她站在床边,感觉刚才手感还挺好,看不出来这个文臣竟然还有些肌肉。
被实实在在摸了一把的丞相大人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9. 尚未娶妻
各怀心事两人的在黑暗中沉默半晌。
还是陆瑜最先反应过来,这样很像孤男寡女月下幽会,他莫名有些心虚,轻咳一声打破沉默:“我去点灯。”
白妙可嗯了一声,往旁边靠了靠给他让出路来。
陆瑜起身才想起来自己只穿了中衣,刚才只以为是刺客,没顾上那么多,现在却觉得有姑娘在场他这么穿着实不妥。
于是在点灯之前,他先摸索着披上了自己的外衣。
白妙可常年习武,视力自然也比常人要好,将刚才陆瑜着急穿衣的动作看了个清楚,不以为意地勾唇笑了笑,默默欣赏男人素白中衣下的线条轮廓。
陆瑜不知道她的想法,自觉很是妥帖守礼,唯恐像上次一样冒犯了她,也害得自己偷偷洗了裤子和床单。
烛火点燃,将屋内照亮。
陆瑜看着面前的少女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十分合身的勾勒出少女的轮廓。女子纤细的影子投在内室的窗户上,他突然有些担心被返回的富贵他们看见会误会,于是开口说道:“姑娘深夜到访想必是有要事,坐下说罢。”
自己率先坐在了茶桌的一侧。
白妙可也听话的坐下,心里想,有什么要事呢?刚才这么一闹她好像也不记得自己半夜是来干什么了……
她尴尬的眼神乱瞟。
看见房间角落里挂着的独属于丞相的绛红色官服,终于想起来了,她故作镇定地说:“我来问问你上次答应我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陆瑜没想到大半夜的她来就是问这个,已经着急到要半夜来催了嘛。
他本就约了康王明日见面,打算一有消息就告诉她的,她既然如此着急,或许想一同去听听康王怎么说。
于是他说:“明日便会有消息,姑娘要与我同去吗?”
白妙可想起来在康王那里偷听来的消息,下意识问:“不会又是去醉春楼吧?”
说完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了……他应该不知道上次喂他喝酒的人就是自己吧。
她有些紧张的抬眼去看他。
陆瑜好像没有注意到她的失言,只是回答:“是去醉春楼,姑娘若是介意就算了,陆某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事后再告知姑娘也可。”
白妙可盯着他看,总是感觉对方的唇角弯了起来,给人感觉似笑非笑。
她瘪了瘪嘴说:“我去!我不放心你自己去。”
说完又感觉怪怪的,觉得自己这样像是不放心丈夫去风月之地的妻子。
她又解释了一句:“我是怕你漏掉了什么关键信息。”
这次她确定陆瑜的唇角真的勾了起来。
对方几乎是憋着笑说:“好,我明白了。”
白妙可小声嘀咕,你个大聪明又明白啥了。
陆瑜收敛笑意,但是上扬的眉梢依旧彰显着他的好心情,他补充道:“明日酉时初出发,我在陆府等你还是去揽月阁接你?”
白妙可不愿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就说:“我来找你,我扮作丫鬟跟你去?”
她并不觉得扮作丫鬟有什么不好,又不用她真的伺候他。
陆瑜却道:“不好,你扮作我的侍妾更稳妥一些。”
白妙可还想讨价还价一下,陆瑜又抢在她开口之前说:“康王身份贵重,侍妾勉强说得过去,丫鬟却是必然不能与王爷同席而坐的。”
言外之意白妙可懂了,就是当丫鬟不配跟王爷坐一桌,她有些不满意。自己在家的时候常常与春杏一块儿吃饭,偶尔睡不着的时候两个人还会躺在一块说些悄悄话,到了这些达官贵人这儿,竟是连坐一桌都不配了。
这般想着她就生出几分不耐烦的情绪,闷闷的点头答应了,没再开口说话。
陆瑜觉察到她的情绪变化,以为是她介意假扮自己的侍妾,他斟酌了一下说:“我尚未娶妻,侍妾也是不曾有过,康王若是刁难于你,我不会放任不管的。”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多虑了,以这女子的身手,恐怕没人能刁难她才对。
但是白妙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还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心里却是想着他上次要喂自己喝酒的轻薄行径,果然男人不管有无妻妾都不影响他在外面花天酒地。
这般想着,她有些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开口说:“那我就不打扰陆大人休息了。”
陆瑜注意到她对自己的称呼又变成了阴阳怪气的陆大人,还被莫名其妙的瞪了一眼,奇怪自己说的那句话让她更不高兴了。
平日跟官场上那些老狐狸打交道的时候,他们一个眼神变化他就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女子的想法这么难以捉摸。
但是时间确实很晚了,他也不好继续刨根问底,只能说:“好,我派人送你出去。”
说着说着他感觉有些不太确定,尾音就逐渐上扬带了些询问的意思。
白妙可果然拒绝:“不用了,我走了。”
说罢也不等陆瑜反应,就推门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陆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欣慰于她终于没有翻窗户了,毕竟自己房间的窗台是有些高的。却忽略了更高的院墙,白妙可走出这个院子就翻墙离开了。
他重新熄灯躺回床上,这次却是难以入眠了。
直到第二日富贵伺候他起床吃饭,就看见自家少爷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他语带愧疚的说:“少爷昨夜没睡好吗?是我们无能,搜遍了整个王府也没抓到刺客,让少爷担惊受怕了。”
陆瑜总不能说是自己把那个“刺客”给放跑了。只能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没事,是那个刺客身手太矫健,不怪你们。”
富贵听着主子这带着丝欣赏的语气陷入了沉默……
这边陆丞相已经顶着黑眼圈处理公务的时候,白妙可还躺在自家雕花大床上呼呼大睡。
跑来跑去一晚上实在是给她累坏了,她也向来不是内耗的性子,所以昨晚回来她就已经不再纠结陆瑜的事情了,今日更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因为累反而睡的很好,春杏进来伺候她梳头发,就看见少女如墨的长发垂下,有几缕搭在胸前,只着素色寝衣也掩藏不住的诱人身段。
春杏笑着夸道:“小姐今日气色真好,奴婢都要看呆了。”
白妙可这才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那今日就带金玉楼新送来那套红宝石头面吧。”
春杏应了声好,又替她绾了一个随云髻,在一侧斜斜点缀了一支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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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鎏金簪,其上的蝶翼随着动作轻轻颤动,似乎振翅欲飞,趁着少女灵动非常。
因为要假扮陆瑜的妾室,衣着也就没有那么多要求,白妙可按着喜好选了一身丁香色的双蝶云形千水裙,行动间裙摆层层叠叠如波浪一般,看起来飘飘欲仙又不会太惹人注意。
普通百姓家里能有面铜镜就已经很是不多了,白妙可的房内却摆了一面一人高的铜镜,专门供这位大小姐臭美用。
春杏替她收拾妥当以后,白妙可就站在镜前欣赏自己,感慨春杏的手艺太好了,却感觉还是缺了啥,她突然想起来了,吩咐春杏去花园里摘一朵栀子花。
白家有一个很大的花园,里面种了各种名贵花草,都有专人打理。唯有一片栀子花例外,那是白妙可的母亲生前亲手种下的。印象中的母亲常常亲自打理这片栀子花,白妙可记忆中母亲的怀抱是带着栀子花香的。
后来母亲去世,白妙可在旁边又种了一些,现在花园里已经有一大片栀子花了,每每闻见淡淡的花香,她就感觉很安心,像是母亲还是陪在自己身边一样。
春杏摘来一朵小小的栀子花问:“我给小姐戴上吗?”
白妙可接了过来,摘下一只白玉耳坠,将栀子花的花茎轻轻穿过小巧的耳洞,这才满意的笑了。
收拾妥当,白妙可又拿出自己的软鞭缠在腰间,用浅杏色的腰带遮挡。
准备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白老爷在院子里练拳,白老爷年轻的时候在镖局做过一段时间,也会一些拳脚功夫,现在生意上的事情不需要自己操心太多,便又捡起来以前学过的拳法强身健体。
看见自家宝贝女儿过来,白老爷笑眯眯的说:“我家小可真是国色天香,快到晚膳时间了,这是要去哪儿?”
白妙可也笑着答:“爹爹,我有事儿晚上不回来吃了。”她只能含糊回答,总不能跟自家老爹说今天晚上要去当别人的侍妾,老爷子听了得气死。
白老爷摆摆手说:“去吧去吧,多带几个护卫,晚上注意安全。”
白妙可甜甜的应了一声就跑跑跳跳的走了,至于侍卫,肯定是没法带的,为了方便她连春杏都没带。
白老爷看着女儿的背影想,这么温婉又可爱的女儿,不知道以后要便宜哪个臭小子,他得好好练练拳法,要是以后的女婿欺负小可,他就去打断他的腿。老爷子练得更加卖力了。
白妙可乘着马车来到陆府的时候才是申时,她不喜欢让别人等,也不喜欢等别人。所以无论是出任务还是谈生意,她都习惯提前一些到,今日也是如此。
她让车夫自行离去,自己上前去扣门。
门房很快打开门,看见她稍微愣了一下才认出来:这不就是上次自称是公子救命恩人的姑娘嘛,就是她今日的打扮同上次完全不一样,要不是门房当久了记性比较好,他差点都没认出来。
他赶忙打开门,请这位姑娘去前厅,又找人去通传给公子。
陆瑜听见下人说自己救命恩人来了的时候正在陆老爷书房说话,陆老爷听见这话可是激动坏了,一心想去看看是位什么样的姑娘救了儿子,但是他一个大老爷们去毕竟不太方便。
陆瑜无力抵抗兴奋的二老,于是陆夫人便随着陆瑜一同往前厅去了。
10. 铁树开花
边往前厅走,陆夫人边打听:“你这救命恩人今日来找你做什么?”
陆瑜如实答道:“她陪我出去用个晚膳,晚上就不能陪您二位吃了。”
陆夫人听了反而更高兴了,儿子终于开窍了,知道请姑娘吃饭了!这般想着,她的脚步更快了,恨不得立刻去见见是什么样的姑娘,让自己家这个铁树都开花了。
陆瑜迈着大步才跟着自家娘亲前后脚来到前厅。
白妙可这次没有坐在上回那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反而是坐在了主位的下首处,此时正吃着一块糕点。
她抬眼就看见陆瑜同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进来。
妇人脚步稳健,纵使眼角有些许细纹,也掩盖不住眉眼间的英气。
白妙可了然,这应该就是陆夫人了。
没想到陆瑜那双锐利的剑眉星目原来是遗传了母亲。让他凝神看人的时候带着些危险的锋芒,但是他本身又是个读书人出身的文臣,举手投足间带着一些优雅从容,两种感觉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身上,既不会过分尖锐也不会过分软弱。
还未等陆瑜介绍,陆夫人就热情地上前招呼:“姑娘就是我儿的救命恩人吧?长得真是标致。”
白妙可同陆瑜对视一眼,接收到对方眼中的无奈以后。
白妙可懂了,跟自家老爹一样,是个没什么恶意的心急长辈。
面对长辈,她一向乖巧。
她起身将陆夫人迎到主位坐下,柔声说:“我只是机缘巧合救了陆大人,算不得什么救命恩人。”
陆夫人看白妙可真是越看越满意,夸道:“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白妙可听着善良的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夸她好看她可以欣然接受,但是说她善良实在是……
她可是个杀手啊!
她没接话,而是转移了话题:“早就听闻陆夫人在战场上的英名,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小女敬佩不已。”
陆夫人早年跟着陆老爷上战场,二人在边疆驻守多年,靠着赫赫战功被封为振国将军,这个封号是先帝亲口说共同封给夫妻二人的,大燕的百姓很是敬佩这对保卫国家的将军夫妻,白妙可也是。
陆夫人不好意思的笑笑:“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然后又赞赏的说:“姑娘救了我儿,想必身手也很是不错。”
白妙可回:“学过一些皮毛罢了,跟那些将士们是比不得的。”
陆瑜听见这话嘴角抽了抽。
二人又你来我往的聊了一刻钟,可谓是相谈甚欢。
陆瑜看了眼天色,再不打断不知道这二人还得聊到什么时候。
于是他开口提醒:“母亲,儿子晚上还有要事。”
听见这话,陆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儿子一眼,心想约姑娘吃饭确实是要事。
陆夫人便起身准备要回后院了,白妙可也乖巧起身相送。
陆夫人拍拍她的手道:“我一见你就觉得亲切,下回有时间来府里吃饭,让子澄下厨,你也尝尝他的手艺。”
说罢警告的看了看儿子:“照顾好人家姑娘,早去早回。”
也不用他回答,陆夫人又是步伐矫健的离开了前厅。
陆瑜不用问也知道,母亲这是急着跟父亲说呢……
白妙可在心里想,原来陆瑜的表字是子澄啊,好听是好听,就是不如橙子来的顺口。
这般想着,她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陆瑜问:“跟我母亲聊天这么开心?”
白妙可点头,她确实喜欢跟陆夫人聊天,毕竟是上过沙场的人,见多识广又爽朗大方,若是有机会白妙可还想问问陆夫人战场上的事呢。
陆瑜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黑葡萄似的眼睛诚挚清澈不像撒谎,他说:“下次再聊,她会很欢迎你的,先出发。”
白妙可没注意到这个耐人寻味的“下次”,她已经跟着陆瑜出了大门。
富贵赶着一辆宽敞大气又很是低调的马车等在门口。
陆瑜率先登上马车,然后就回头准备去扶白妙可的时候,就发现对方已经像一只蝴蝶一般轻巧地跃了上来。
陆瑜看着她层层叠叠的裙摆荡起涟漪,若无其事的收回了伸出一半的手。
马车内部摆设简单朴素,中间一方小几上放着茶具,左右各有垫着软枕的长凳方便倚靠,正对的门口的一侧是一个精美的架子,上层摆着几本书,下层是一个一个的小抽屉。
二人进去以后一人一边坐好,马车平稳地向着醉春楼出发。
白妙可安静不了一刻,她问:“你会做饭吗?”
陆瑜没想到她突然提起这个,他确实会偶尔自己下厨做几道菜,但是当上丞相以后就忙得没有时间,也是很久没有做菜了。
母亲方才提起来这事儿,白妙可可能不清楚,但是陆瑜很了解自己的母亲,她这是帮他在白妙可面前博好感呢。
于是他点头:“是会做几道家常菜,也很久没做了。”
事实证明,白妙可确实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她还记得去年父亲生辰的时候,自己准备亲自下厨给父亲做个长寿面都差点将厨房烧了,她便觉得做饭真的很难。
而且都说君子远庖厨,白妙可是知道普通百姓家里请不起专门的厨子,一般都是妇人做饭。只是没想到堂堂丞相大人还会亲自下厨。
她不知怎的就想尝尝他的手艺了,嘀咕道:“也不知道你手艺如何。”
陆瑜耳尖的听见了,轻声说了句:“会有机会的。”
闻言,白妙可摸摸鼻子没有回应。
侧过身去偷偷撩开车窗,发现马车已经快到醉春楼了。
陆瑜也开口说起了正事:“进去以后你只管跟着我,不用理会康王。”
白妙可点点头,想起来上次康王盯着自己的黏腻眼神,不禁打了个寒战。
马车很快停在醉春楼门前。
陆瑜先下车,然后转过头来扶白妙可。这次她倒是配合,一双细葱般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由他扶着下了马车。
下车以后白妙可也没有收回手去,反而轻轻挽住了他的臂弯。
二人之间虽然还隔着一点距离,但是在白妙可宽大水袖的遮掩下,两个人看起来便像是亲密无间的样子。
陆瑜面色不变,被挽着的手臂却是十分僵硬,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女子带着热意的手臂,还有近在咫尺的酥软。
他不敢乱动一下,生怕不小心冒犯了她,只能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去。
下了车以后,白妙可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低眉敛目,柔媚非常,看上去真的像是一个娇弱可怜的侍妾。
陆瑜暗自感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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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
白妙可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从前她在月影阁出任务的时候经常需要乔装打扮成各种身份。
作为月影阁的顶尖杀手,需要她亲自动手的任务并不多,但是每次都很难,许多时候不仔细乔装打扮一番都难以近身,这种情况下一旦露出破绽就功亏一篑了,所以她所依靠的除了一身好功夫,还有她精妙的伪装术。
一进门便有热情的媽媽给他们带路前往雅间。
媽媽很懂规矩的没有乱问,但是楼里的姑娘就不一定了,路上有许多楼里的女子偷偷打量陆瑜,看见他的英俊的面貌纷纷跃跃欲试,又碍于他身旁的白妙可而踌躇不前。
有个胆大的女子倚在二楼围栏上轻唤了一声公子,又抛下一方嫩粉色的秀帕吸引陆瑜的注意力。
哪知道对方连头都没抬,竟是踩着落在脚下的帕子走了过去。
女子自觉丢脸,懊恼地跺脚离去,其余围观女子也歇了心思。
这次的雅间还是临湖那间,这里似乎是康王的专属。
白妙可打量着此处,三面临湖,风景正好,再配上美酒美人,康王还真是会享受的主,最重要的是,这样的环境布置是不可能被偷听到的。
她还敏锐地发现了另一个弊端:若是在此处刺杀,除非跳湖,难以逃脱。
两人还未走入内堂便听见里面传来丝竹管乐之声,看来康王已经到了。
白妙可将头埋得更低了一些。
走入内室,陆瑜同康王告罪:“臣来迟了,让殿下久等了。”
康王起身相迎,笑着说:“喝酒看美人算什么久等,我乐意至极。”
两人分坐两侧,白妙可自觉的坐在了陆瑜旁边,未发一言,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康王却是从她进门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她了。
此前从未听说陆瑜身边有什么女人,还有许多人给他送各种美人也都没拒绝了,今日他竟然带了个女子赴宴,康王很是惊讶。
他与陆瑜寒暄着那些客套话,眼睛却不自觉地往女子身上瞟。
此女子唇红齿白,貌若桃花,身段姣好,虽然妆容略浓,却不可否认是个极品佳人。
他忍不住开口问:“贤弟还没介绍身边这位姑娘呢?”
听到这话,陆瑜含笑回:“是陆某的侍妾,听说我要来这儿,非要跟来,让殿下见笑了。”
白妙可此时也配合地做出娇羞的表情,将身体往他身边靠了靠,遮挡康王打量的视线。
这下二人是真的挨在一起了,陆瑜感受到手臂处的柔软,耳朵渐渐染上红晕。
康王露出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调侃道:“都说陆大人不近女色,看来是没碰见这种绝色啊。”
又偏头对白妙可说:“站起来让本王看看。”带着上位者的命令口吻。
听见这话,陆瑜的脸色冷了下来。
不动声色地同康王对视,眸色深沉,暗含警告。他淡声说:“说正事吧,康王殿下。”
康王听着他低沉的话,也收起了玩笑的表情。
王公贵族之间互送侍妾也是正常的事情,他没想到陆瑜会为了一个侍妾拂了自己的面子。他恨恨的咬了咬牙,却很清楚自己现在还动不了陆瑜。
按下心中不快,他缓缓开口:“你想知道的事情有眉目了。”
11. 陈年旧事
“父皇当年登基以后,根基不稳,便娶了余家的长女为妃。余家在当年还是世家大族,多年驻守在西北,手握兵权,在民间颇具声望。而且余家在那一辈只有两个女儿一个男孩,余家对两个女儿很是宠爱,一开始并不愿送女儿进宫,传闻还是父皇亲自去余家两次求娶,余家没办法才放女儿进宫,也有传闻说是以余家当时的势力根本不惧圣上施压,是余家长女自己点头嫁进宫中的。”
听到这儿,陆瑜和白妙可还不清楚康王说这些做什么。
先帝与丽妃,也就是这位余家长女的故事在民间也是有流传的,听闻先帝与丽妃感情甚笃,众人听了只会夸一句先帝重情。
康王喝了口酒,接着说:“余家长女进宫以后便被封为丽妃,进宫前几年也宠冠后宫,而且自打丽妃进宫以后,父皇的后宫便再没有进过新人。
余家渐渐地也接纳了这位帝王女婿,将余家一半的兵权交还父皇,叫他能坐稳这江山。”
“直到隆安十年,也就是二十六年前。西北来犯,余家父子率兵出征,在战场上遭受埋伏,余家家主战死沙场,只有余家唯一的长子重伤归来,那场仗让余家军伤亡惨重,还是败了。
又过了一个多月,突然余家被发现通敌叛国,先帝震怒,下令余家老小满门抄斩。或许是父皇实在喜爱丽妃,也或许是丽妃当时已经怀有身孕,总之身在宫中的丽妃没有被牵连,反而被封为中宫皇后。
再过几月,丽妃诞下皇子,也难产而亡。”
“后面的事情想必陆大人很清楚了,这就是二十六年前发生的事情。”明明是略显沉重的故事,康王嘴角却挂着嘲讽的笑。
陆瑜当然知道后面的事情,那位丽妃诞下的皇子后来被封为太子,在先帝去世后顺利登基,取国号德昭,寓意“德昭天下”。
他只是没想到当年余家的灭门竟然是因为通敌叛国。
白妙可听完康王的讲述,不知为何感觉心里有些难过,为丽妃也为余家。
她不无嘲讽的想,果然自古无情帝王家,丽妃的亲人全都被自己的夫君杀了,他却将她封为皇后,丽妃怎么可能会接受。
白妙可垂眸替陆瑜倒酒,同时掩盖自己的眼底的湿润。
离她很近的陆瑜几乎立刻就发现了她很低的情绪,他以为是康王讲的事情触动了她的伤心事,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她。
两人都无心在这里跟康王虚与委蛇了。
陆瑜说:“感谢殿下为臣解惑,你我的交易到此也算两清了,臣便先告辞了。”语气不卑不亢,却也没有给康王拒绝的机会。
听着这不太客气的语气,康王倒是也没有表露出来什么不满,只是笑着说:“本王就不送丞相了,我们有缘分,还会有合作机会的。”
陆瑜便起身带着白妙可离开了醉春楼,二人又一同登上马车。
两个人各怀心事。
陆瑜记得白妙可最初来找他问的是太傅二十六年前的事情,今日康王给的消息听起来没有太傅什么事儿。
他私下也找人查过,二十六年前太傅还只是个工部侍郎,他会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白妙可也有很多疑问,她憋不住开口问陆瑜:“你有没有觉得余家的事情很奇怪,若是余家真的通敌叛国又怎么会在那场西北之战里面损伤惨重,就算是做戏也不可能折进去余大将军的性命。”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先帝又是如何知道余家通敌叛国的消息的,是怎样确凿的证据让先帝震怒到灭余家满门。”
最后一个疑点,她的声音更低了,近乎呢喃:“你说先帝真的爱丽妃吗?若是先帝真如民间传闻那般深爱丽妃,又怎么会这么对她的家人呢?可若是不爱,为何还封她为后又让他们的孩子继承大统呢?”
她一口气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想着陆瑜毕竟是丞相,这种宫廷秘闻应该比自己更清楚。
听完康王的事情,陆瑜心中的确已经有了一个猜测,只是没有证据,他不想恶意揣测。
于是他只是说了一句:“这件事发生的时候,马鸿哲是工部侍郎,你不是在查他吗?”
白妙可想起来自己最初的目的是调查太傅二十六年前的事情,直觉告诉她二者一定有什么联系,就是差了点儿什么。
到底差了什么呢,白妙可突然想起来萧恒从康王那里搜来的一摞书信,她粗略翻过一次,大多数信息都断断续续的看不太懂,今日听完这些,她突然觉得里面好像有些相关线索。
这般想着她也坐不住了,不等停车就想跳车回家。
陆瑜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拉住了她的手腕,说:“天都黑了,你干什么去?”
白妙可感觉他攥着自己手腕的掌心火热,那股热量一下子烧到她心里,她可以轻易挣脱,但是还是坐了下来同他好好说:“我在康王那里拿到一些书信,可能有些消息我要回去确认。”
陆瑜先是震惊她能在康王王府里来去自如,在心里给她的危险系数又加了一颗星,这才慢慢松开还攥着她的手,庆幸自己的手还在。
他说:“先吃晚膳吧,书信既然已经拿到,吃完再看也来得及。”
白妙可这才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今日起得晚没赶上早膳,所以到现在她也才吃了一顿,于是她答应了。
陆瑜对着外面赶车的富贵吩咐道:“去揽月阁。”
这个时间正好揽月阁里客人最多的时候。
二人刚一进门就吸引了大堂里许多人的注意。
大部份人是被两个人郎才女貌的出众气质所吸引,也有少数人认出来了陆丞相,悄悄抬头打量着他身边的女子。
揽月阁的掌柜看见白妙可立刻热情的亲自来迎接,刚想开口喊小姐就看见白妙可对着他摇头暗示。
能经营这么大一间酒楼的人早就成了人精,立刻就明白了白妙可的意思,是不愿暴露身份。
于是他改口道:“二位贵客随我去楼上雅间吧。”
陆瑜有些奇怪,平日来这儿都要提前订才能有的雅间,怎么今日还有剩余吗。
白妙可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自家的酒楼她当然想坐哪儿就坐哪儿。
二人刚坐好,掌柜的就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白妙可,她略一思索:“我按照老样子就行。”
她又偏头问陆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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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吃什么?”
陆瑜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跟掌柜熟稔又毫不客气的样子,说:“按你说的来就好。”
得到白妙可的点头示意,掌柜点头退下。
陆瑜面色不变,心里却已经思索了许多,能跟掌柜这般相处的,她大概率是这家酒楼的东家。
只是还有一点他没有想清楚,酒楼东家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武艺呢?
不多时,店小二送上来一壶酒,打断了他的思绪。
白妙可高兴地接过来给两人都倒满,也不跟陆瑜谦让,自己端起来喝了一口,满意的眯起眼睛。
陆瑜的酒量不算好也不算坏,偶尔应酬的时候才会小酌几杯,不是个贪杯的性子。
但是看见白妙可的反应,他不由好奇是这酒真有那么好喝吗,于是他端起白妙可给他倒满的一杯酒,学着她的样子一饮而尽。
酒香纯粹,入口回甘,真是好久,完全不输宫宴上的贡酒,没想到揽月阁能有这般好酒。
他问:“这是何酒?”
白妙可说:“揽月酒,是掌柜的独家秘方呢,每日限量,好喝吧?”
陆瑜点点头,又喝了一杯。
二人喝了没几杯,陆陆续续的上来各色菜肴,均是色香味俱全。
饿了许久的白妙可提著开始大快朵颐。她吃的很快,但是吃相却是极有教养。
陆瑜并不重口腹之欲,但是看见白妙可吃的这么香,也不自觉的多吃了一些。
两个人在屋内吃饭的时候,萧恒来揽月阁找上了掌柜,问他最近白妙可有没有来这里。
自从上次二人因为杀丞相的事情不欢而散以后,他便后悔了。
自己本来就想好了要做她的一把刀,为什么要惹她不高兴呢,何况还是为了个早晚会死的丞相,她都说了晚些时候会亲自杀他,自然不会食言。
这样想着,萧恒心里很是懊悔,恨不得立刻去同她道歉。
但是他今天下午去白府找她的时候,春杏告诉他小姐自己出去了不知道何时会回。
他又陪了白老爷聊了会儿天才走,这么多年,老爷子一直把他当儿子看待,自己虽然拒绝了他收自己为养子的提议,也只是不愿真的做白妙可的哥哥,他心里对白老爷只有感恩和尊敬。
白老爷看出他有心事,聊了一会儿确认他在外面过的很好以后便放他走了。
他就想来揽月楼碰碰运气,他知道白家那么多产业,白妙可最常来的就是揽月楼,不仅是为了这里的菜色,她更喜欢的是这掌柜亲自酿的酒。
掌柜跟着白家干了好多年,自然认识萧恒,知道东家跟他关系好二人常来吃饭喝酒,便也没有隐瞒,指指楼上说:“小姐跟人在楼上吃饭。”
萧恒心头一喜:终于找到了!
他接着开口问:“小姐跟谁吃饭呢?”
掌柜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最后谁都不愿得罪的掌柜卖了个巧:“是个年轻男子,应当是小姐的朋友。”
萧恒听见年轻男子便皱起了眉头,莫非又是与她相看的对象?
他打发走了掌柜,准备自己上去看看。
12. 情敌见面
萧恒急匆匆走到门前,却又停住了脚步。
他不想贸然进去又惹得白妙可不开心,便先站在门外侧耳去听。
揽月楼雅间的隔音很好,但是萧恒毕竟是习武之人,他透过门缝凝神去听也能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交谈声。
其中一个声音他十分熟悉,正是白妙可。
另一个低沉的男声时不时回应一两句。
两个人似乎是相谈甚欢,因为他听见了白妙可银铃般的笑声,但是具体内容却是听不清了。
他站在门外,有些不知所措。
从前白老爷给她安排的相看对象要么是人品不行,要么是白妙可见都不想见,这次是谁呢,让她不仅见了,还聊的这么开心。
萧恒在外面脑补的时候。屋内的两人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不过一个人有些醉了,另一个也快了。
醉的那个是白妙可,也许是今日康王讲的故事太过沉重,她有些借酒消愁的意思,就喝的比平日多了不少。
陆瑜倒是很克制,只是他本来酒量就一般,加上白妙可喝多了以后非要敬他喝酒,他半推半就的也喝了不少,此刻虽然感觉头晕,却还算清醒理智。
他给白妙可倒了杯茶水,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小时候的趣事。
没想到她小时候这么顽皮,陆瑜不自觉的弯起唇角,笑着听她没太有逻辑地絮絮叨叨,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面前的女子双颊透着些薄红,陆瑜不自觉的想起来面若桃花,说的就是这般吧。女子醉酒后的眸子变得湿漉漉的,少了些平日的清澈明亮,反而平添了一些朦胧的妩媚。
陆瑜感觉自己的脸好像也热了起来,难道也喝醉了吗?他迷茫又清醒的问自己。
突然,刚才还在傻笑的姑娘放声哭了起来。
从她破碎的声音里,断断续续拼凑出她母亲离开了她,她很是想念之类的话。
听着她的哭声,他感觉自己的酒意逐渐散去了。
他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手轻轻拍着女子的后背,安抚道:“都过去了。”
可惜,醉鬼是听不见别人讲话的。
白妙可还在哭,声音也因为哭泣而断断续续抽抽噎噎。
站在门外的萧恒也隐约听见了屋内的哭声。
他印象中白妙可哭的次数很少,她在自己面前一直是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感觉。
听着里面女子哭声愈来愈大,萧恒等不了了,他握紧了拳头,也顾不上自己这样闯进去会不会不太好了。
门没有锁,他猛的将门推开。
若说刚才还是担心她,但是在看见面前的一幕时,感觉自己的怒气瞬间上涌。
女子抽抽噎噎的在哭泣,一旁的男子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在萧恒看来陆瑜的手更像是在搂着白妙可一样。
他都不舍得跟白妙可说一句重话,这个男人竟然敢欺负她。
萧恒一声怒喝:“放开她!”
面对突然闯进来的男人,陆瑜也有些懵,打量着面前一身利落劲装的人,确信自己不认识对方,一时没有动作。
白妙可听见这声怒斥,抬起头来,使劲眨了眨泪水模糊的双眼,才认出来人。
“萧恒你来啦,快来喝酒呀。”她声音还带着些哽咽。
说着端起一旁的空酒杯就要给他倒酒,她提着酒壶半倒半洒的倒了一杯酒,又招呼他来坐。
陆瑜见她不再哭了,不动声色地将手移开,这才对上萧恒足以杀人的视线,心里想的却是她能亲切的称呼一个男子小恒,此人跟她究竟是何关系。
萧恒看着白妙可水润的双眼,眼角还带着一点泪水没有擦干,就这么红着眼睛叫自己的名字。
他不自觉的放软了语气:“你别哭,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我替你教训他。”
一旁的陆瑜看着男人心疼又关切的神色,心里了然。
陆瑜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方手帕,先替白妙可轻轻擦去脸上残余的眼泪,又准备帮她擦手上刚才沾到的酒水。
萧恒更生气了,他顾不上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了,快步走到陆瑜和白妙可坐着的坐着的桌边。
从腰间抽出匕首横在陆瑜颈侧。
“放开她的手。”他恶狠狠的说。
陆瑜捉着白妙可的手腕的动作一顿,便看见一滴带着些红色的酒水顺着女子的洁白如玉的手腕滑了下去,消失在他视线所不及的地方。
陆瑜将帕子塞进白妙可手里,才松开手淡淡开口:“我是她的朋友。”
横在颈侧的匕首却分毫未退。
萧恒生气的想,她可以有这么多朋友,为什么独独要把自己当作哥哥。
这般想着,他手中的匕首反而更进一步,已经贴在了陆瑜修长脖颈上的皮肤,渗出一丝血迹。
感受到脖子上传来刺痛,陆瑜没再动作。他不清楚刚才的话怎么激怒了这个男人,但是显然自己的小命现在很是危险。
他尽量镇定地问:“你要杀我?”
白妙可听见他的话,意识逐渐回归,扭头看向僵持的二人。
迎着她的视线,萧恒不自觉的把手中的匕首离远了一些。
白妙可使劲眨了眨眼睛才看清两个人在干什么,她一时也顾不上哭了,只是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哽咽,对萧恒道:“你在干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杀丞相了吗?”
萧恒惊讶的看向陆瑜,他竟然就是丞相。
萧恒重新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这副俊秀容颜的确让自己忽略了这个男人举手投足间的上位者气质。
他不愿再惹她不快,听话地收回匕首。
上前伸手扶起来白妙可,说:“你醉了,我送你回家。”
白妙可推开他的手臂,含糊不清地说:“我自己能走。”
说着竟然是准备从窗户翻了下去,萧恒一惊,也顾不上还坐在那里的陆瑜了,紧跟着白妙可翻了出去。
两人一走,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陆瑜捡起白妙可落在凳子上的素色手帕握在手中,仿佛还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他将手帕仔细叠好放进怀中。
经过刚才这么一出,他的酒意彻底散了,一双清冷的眸子看着外面的月色。
他不禁开始思考白妙可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本来她或者她那个朋友,是要杀自己的吗?为什么改变主意了呢……
脖子上又传来隐约的刺痛拉回了他的思绪,他扬声喊店小二。
不出片刻,掌柜亲自进来。
看见陆瑜脖子上的血,再看屋内哪还有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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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了,掌柜吓了一跳,他哪能真的不认识这位是丞相大人啊。
于是人精掌柜忙低头不去看也不去问,做出一副恭敬等候吩咐老实模样。
“劳烦去外面的把我的长随叫过来。”陆瑜淡声道。
掌柜应声快速退下。
没过多久,有店小二带着富贵走了进来。
富贵一看见自家主子脖子上的血也是大惊失色,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公子……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陆瑜还是很镇定,说:“先帮我包扎伤口,剩下的事回府再说。”
富贵马上找来细布将陆瑜的脖子上的伤口擦洗干净,幸好只是皮外伤,但是伤也着实凶险,哪怕刀刃再进半寸就岌岌可危了。
粗略止血包扎以后,陆瑜带着富贵脚步匆匆地下楼,掌柜的客气地送他们离开,竟是连饭钱都没收。
到了马车上,富贵终于憋不住心里的疑问,一连串问到:“到底是谁伤了公子?跟公子一起出来的姑娘去哪儿了?”
陆瑜捏了捏眉心,不知该怎么形容今晚发生的一切。
只道:“是意外受伤的,那个姑娘嘛,想必已经归家了。”
他说的没错,白妙可虽然走路不稳,但是用起轻功倒是不受醉酒影响。
她飞快的向着白府掠去,后面的萧恒使出全力才勉强追上。
两个人一块儿回了白家。
白老爷还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呢,看见一身酒气的自家闺女,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萧恒。
他皱眉道:“怎么喝这么多酒?”
白妙可扑向白老爷的怀中撒娇:“爹爹,女儿好想你啊。”
女儿已经好多年不曾这般同自己撒娇了,白老爷想起来她小的时候总是这样黏着自己。
他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说:“都多大了还撒娇,不是今早刚见过。快回去收拾收拾早些休息吧,小心明天头疼。”
白妙可便依依不舍地跟着春杏回去洗漱收拾了。
白老爷将萧恒留了下来,两个人坐在院子当中的石桌旁。
萧恒先开口告罪:“伯父,怪我没看好小可,让她喝了那么多。”
白老爷摆摆手道:“我不是想跟你说这个,她已经长大了,你没有义务为她负责。”
萧恒露出一个苦笑,对啊,他能以什么身份约束她呢,他也不愿去约束她,他爱的就是像蝴蝶一般自由的她。
白老爷接着说:“你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正是看你是个好孩子我才想收你为养子。可是你拒绝了,我才发现你对小可的心思。”
“我就这一个女儿,从小就宠着,一切都顺着她的心意来,终身大事更是如此。若是她也对你有意,我自然是双手赞成;若是她没有这个意思……”
白老爷没说完后面的话,只拍了拍他的肩膀。
都是过来人了,他怎会看不出自家女儿对这位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只当作哥哥对待,甚至有时候当作弟弟……
任重道远啊这小子。
他是半分都不着急的,女儿要是一辈子不嫁人他便一辈子养着她,要是碰见合适的人,那他也希望女儿能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
对于萧恒,他只能言尽于此,年轻人的事情还得让他们自己解决。
13. 陆瑜死了?
正午的阳光透过纱窗落到拔步床上少女的侧脸上,少女的睫毛轻颤,抬手拂开凌乱的青丝,慵懒地翻了个身。
又过了一刻钟,才传来少女的轻哼。春杏听见声音进来服侍白妙可起床。
清醒以后,宿醉的后遗症便格外明显了。白妙可感觉自己的头像被打了一样疼,眼睛也肿的厉害。
她呆呆的看着镜中自己的核桃眼,有些迟钝的回想起来昨夜发生的事情,她居然喝醉了!
还是在陆瑜面前!
为什么自己总是在他面前丢脸啊,白妙可懊恼的捂住了脸,希望一切只是个梦。
春杏给她端来一杯温水,又拿来细布包裹的冰块,“小姐先喝点儿温水,厨房做了白粥,喝了酒得吃些清淡的。”
又把冰块放在白妙可肿起来的眼睛上消肿用。
春杏关心的问:“小姐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怎么昨日喝了那么多酒。”
白妙可记得自己跟陆瑜去揽月楼吃饭喝酒,后来好像又看见了萧恒,再后来发生了什么便有些记不清了。
她问春杏:“我昨天晚上怎么回来的?”
春杏边给她通发边回答:“小姐不记得了吗?昨夜是萧公子,呃,送您回来的。”
昨夜是萧公子追着自家小姐回来的,那应该也算送吧。
白妙可奥了一声,怎么是萧恒送她回来的,那陆瑜人呢?
她努力回想,终于想起来了,萧恒要杀陆瑜!
那陆瑜不会是被他给杀了吧?!她依稀记得自己看见了血。
想到陆瑜可能死了,白妙可发现自己突然有些慌乱,来不及细想这突如其来的心慌,她猛的站起身,吓了春杏一跳。
“我要出去一趟。”白妙可抓起春杏准备好的衣裙就往身上套。
春杏惊讶地说:“可是小姐的头发还没梳好。”
白妙可从桌上随便摸了一根簪子,快速将一头青丝胡乱绾了起来,随口说道:“有人来找就说我还没起。”
接着便从自己院子旁边的侧门出去了。
为了更快一点儿,这次她骑了自己的枣红色小马,绕着小路很快到了陆府。
她将马拴与陆府隔着一条街的大槐树上,看着陆府肃穆依旧的门楣。
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
毕竟陆府安安静静的看不出来有什么大事发生,她总不能冲进去问他们家的公子是不是死了,她真心希望只是自己昨夜喝太多记错了。
她平复了一下因为紧张或是因为跑马而提速的心跳,靠在槐树下,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因为骑马太快,她本就随意挽起的头发已经散了大半,柔顺的垂在肩上。
白妙可有些后悔昨夜喝酒误事,痛定思痛,警告自己以后再不能喝这么多了。
她正想着心事。
陆府的大门突然被推开,陆瑜带着富贵走了出来,一抬头就跟白妙可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白妙可说不清自己此刻是高兴还是尴尬,她高兴他还好好的,又因为想起来自己昨夜的失态而尴尬。
陆瑜看着槐树下女子素白的衣裙,面上未施粉黛,却多了几分人畜无害的美丽,他注意到她还有些肿的眼睛,从未觉得她这么可爱。
看见女子有些散乱的头发和拴在树旁的枣红色小马。
他快步走了两步到她面前:“今日有无不舒服?来了多久了?怎么不让下人通禀。”
白妙可听着他温柔又熟稔的语气,心想他们已经这么熟悉了吗。
虽然他没有提昨夜的事情,但是白妙可还是注意到了他脖子上缠着的纱布,她开口问:“你受伤了?”
陆瑜没想到这个酒鬼居然是不记得昨夜的事情了,她不会是来看自己有没有受伤的吧。
他道:“是,有个男子不由分说的进来就要杀我。”
白妙可从他的语气中莫名听出一份委屈,她尴尬的挠了挠头:“他太冲动了,我替他向你道歉。”
陆瑜本是想逗逗她,但是听见她替那个男人向自己道歉,他又莫名有些不爽。
淡淡道:“不用你道歉,若不是你拦了他,我此刻也没法在这儿跟你讲话了,这样看你又救了我一命。”
白妙可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拦的萧恒了,但是他是因为自己而遭受的无妄之灾,她就是再厚的脸皮也不好意思当什么救命恩人了:“总之我向你道歉,你要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陆瑜只是含笑看着她,又走近了两步,抬手替她把发间落下的一朵槐花摘了下来,才说:“好,我要进宫一趟,就不请你进去喝茶了。”
白妙可觉得二人的距离有些太近了,便故意去牵了自己的马,利落的翻身上马,待两人的距离拉开,她才坐在马上低头望向他,简单说了句:“那我走了。”
说罢一夹马腹离开了。
富贵早就准备好马车候在一边了,看见自家公子还在看着女子骑马远去的身影出神,他上前提醒:“公子,咱们也出发进宫吧,圣上还等着呢。”
陆瑜收回视线,进了马车。
富贵在外边赶车边同陆瑜聊天:“公子,你若是喜欢那姑娘,何不让夫人去提亲?”
车里的陆瑜沉默了许久,喜欢吗?他还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但是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很危险,她那般纯白自由的性子……
许久没等来陆瑜的回话,富贵想起来昨夜公子回来让查的揽月楼东家的身份。
京城中各处酒楼商铺均需要向朝廷登记,并且定期缴纳税赋,因此身为丞相想要查揽月楼的东家并不困难。
这么一查,陆瑜果然没猜错。
揽月楼的东家是京城富商白家,那么她的身份也就很清楚了,她就是白家唯一的女儿白妙可。
陆瑜对此消息倒不算惊讶,他更多的是好奇为何这位千金大小姐会有如此高的武艺,以及为何她本来是要杀自己的。
“这位白姑娘还是白家少东家,就是前段时间开白氏学社那位。”富贵补充道。
这倒让陆瑜很是诧异,没想到她会有这般格局和善心,一时间对她生出了更多好奇,只觉这个女子像是生在迷雾中的一团花,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陆瑜还未弄清自己心头的那份悸动,便听见富贵的声音。
“公子也不必忧心,老爷夫人都是开明的性子,应当不会介意白姑娘的身份。”
陆瑜失笑,明白这是在说那位白家小姐的商贾出身,可他又岂是在乎身份之人。
但是他都快被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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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脑回路给气笑了,他说:“你怎么知道她愿意嫁我?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以后少提,让有心之人听去了,岂不是毁了姑娘的清誉。”
受了教育,富贵低低地哎了一声,嘀咕道:“白姑娘不是明显喜欢公子吗,公子这会儿又不聪明了……”声音太小,没被车内的陆瑜听去。
到了御书房,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已经等在门口,陆瑜一到便被立刻领进内室。
这也是皇帝给他的特许:只要丞相来见,无需通禀直接入内。
陆瑜进门便看见地上扔着几团废纸,皇帝脸上表情严肃,陆瑜就知道这是心情不好,他躬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今日也没有心情同他客套,摆摆手让他坐下。
没有拐弯抹角,他直接问:“二十六年前西北之战余氏叛国之事你应该知道吧?”
用的是疑问句,但是语气里没有多少疑问,毕竟以陆瑜的手段和能力,知道这件事很正常。
陆瑜点头。
“当年余氏谋反恐怕另有隐情。”皇帝素来沉稳的声音有些颤抖。
陆瑜做洗耳恭听状,等着皇帝继续。
皇帝接着说:“有探子查到二十六年前西北之战,曾有人将余家军军要机密送给西北主帅,交换要求是除去余家。”
皇帝按了按眉心,“朕怀疑是这人给余家安了谋反的帽子借此出去余氏一族,你帮朕去查查,是谁。”
陆瑜沉思片刻,应道:“臣领命。”
皇帝又补充:“暗中调查,勿要声张。”
陆瑜点头应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当年最想除去余家又有这个实力的,先帝动手的嫌疑最大。
只是,若真是先帝动手,不知皇帝该如何处之……陆瑜不敢细想,领命退下。
这件事查起来绝非易事,能得知方面西北之战的军事细节的,不是位高权重,便是军中将领。
而当年的军中将领大半战死沙场,仅剩的几位也都已经卸甲归田,离开了京都。
位高权重的范围就更大了,需得细细排查才行,着急不来。
他先将当年可能与之有关的皇亲国戚和朝中官员依次列出,吩咐自己手下的人挨个调查,有任何可疑的地方第一时间禀报。
而他自己,最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那便是春闱放榜。
经过糊名、誊录、对读、阅卷等复杂的流程,今年春闱的上榜名单终于确定了下来。由礼部定于明日放榜。
陆瑜作为科举主责人,要在放榜之前做最后的检查,他站在巨大的榜单前一一扫过名录。
目光在前三名的名字上停留片刻,果不其然有自己那日在考场偶然看见的那位,他欣然一笑。
又依次往下看去,直到最后几行出现那几个康王递给他的名字。
这就是他答应康王的事情:无论名次,只要能将他的人塞进名单,康王便告诉他当年之事。
他欣然应允,他只是答应让几个草包上榜,至于后面会被分做何官,可就不好说了,这也是他对康王的未尽之言。
确认完榜上名录无误以后,便会将放榜时间张贴于城中各处,用以通知各位学子。当然,榜上名次靠前者,礼部也会派专人上门恭贺。
届时,就不知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14. 科举放榜
转眼到了放榜的日子。
还未到时辰,张榜的楼下便挤满了围观的学子和看热闹的百姓。
这种情况,大户人家一般都是派个小厮提前来等着。
白家自然也是如此,白老爷一大早就派了两个小厮去守着放榜。
白妙可也跟着去了,她比考生本人更兴奋,抓着白永思问了好多遍哥哥考得咋样,问来问去就得到一个尚可的回答。
她便决定自己去看看,万一哥哥得了榜首她可以第一时间告诉她,她的脚程可比府上的小厮快多了。
不过她没有挤在人群里,而是寻了颗大树跃了上去,找了个视线最好的位置。
九月中旬的时节,算得上京城最舒服的时间。
风中已经带了些秋高气爽的感觉,白妙可懒懒地斜靠在粗壮的树杈上,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一片树叶,上午的阳光暖暖地透过茂密的枝叶落在她身上。
“来了来了!”
随着下方人群的声音逐渐变得激动,她微眯着眼睛看向张榜处的城楼。
那处上来了三个官员,其中两人合抱着一人高的卷轴,应该就是名榜了,另一个人眼熟的很,正是陆瑜。
三人走至城楼正上方,除了激动的学子,又多出了许多姑娘的窃窃私语。
“陆大人真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
“听说丞相大人一直未娶妻呢,不知是否心有所属。”
“哎呦,他看我呢!”
“胡说,陆大人明明是在看我。”
几个姑娘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打断了姑娘们的幻想,他凉凉地说:“你们都不知道吧,陆大人已经有妾室了。”
周围的女子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纷纷看向这人。
他十分受用的加大了声音:“我在醉春楼亲眼看到的,陆大人搂着一位绝色美人。”
“陆大人不近女色,怎么会去醉春楼,更是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侍妾。”一位女子激动反驳。
其余女子纷纷附和。
这时又有一个身穿华服的男子开口:“他说的是真的,那天我也在醉春楼看见了,他那位侍妾真是极品。”
说话的人是京中有名的纨绔,更是醉春楼的常客。
他身边另一个纨绔接着说:“我想起来了,我在揽月楼吃饭的时候也碰见丞相大人带了一位女子去了厢房。”
他这么一说,引得几位纨绔哄笑了几声。
一旁的姑娘们也不再反驳,只面面相觑。
这么多人都看见了,此事应该是真的,一时间既有失望也有心碎,更有甚者觉得高兴,既然陆大人不像传闻说的那般不近女色,那自己是不是也有机会。
一时之间,对这位丞相大人私生活的讨论,都超过了马上要公开的名榜。
白妙可离得近,自然听见了底下的讨论。
她津津有味地听着,仿佛其中的女主角不是自己一样,不过的确是没人知道那个引得清冷丞相破解的绝色美人就是她。
而人们讨论的另一个主人公正站在城楼上一脸严肃地看着时辰。
时辰一到,陆瑜抬手,两旁的官员松开绳索,长长的榜单垂落。
底下的等着的众人立刻停下讨论,纷纷翘首看去。
霎时间,有的榜上有名的学子喜极而泣,多年寒窗终出头,学子们自发地向着陆瑜的方向伏拜感恩。
得了好消息的小厮跑的飞快,急着给主家报喜还有赏钱拿。
没上榜的学子或是沉默叹气或是崩溃大哭,一时之间众人喜忧参半。
树上听故事的白妙可也坐直了身体,一眼就看见了榜首上白永思的名字,哥哥竟然得了榜首!
她高兴极了,没有下树,直接运起轻功向着白府飞掠而去。
她的动作没被底下沉浸在各自情绪中的人群发现,但是高处城楼上的陆瑜却是清楚地看见了那抹石榴红色的身影,像一只小鸟一样飞走了。
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微笑,心想真是爱凑热闹的小姑娘啊……
几息之后,白妙可就风风火火的回了白府。
“哥!哥!你上榜啦!还是榜首!”白妙可还未走近后院就喊了起来。
白老爷听见声音先冲了出来,激动的拽着小女儿问:“小可,你哥真是榜首啊?!”
白妙可夸张的点了点头:“爹爹,是真的!我哥太厉害了!”
父女俩说话的时候,白永思也从房内走了出来,他含笑看着激动的父亲和妹妹。
白妙可看见他出来,走上前去:“哥,你要当大官了,太好了!”
白永思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对,等你哥当了大官,咱们小可就是大官妹妹了。”
白妙可笑的眉眼弯弯,甜甜地应了一声好。
白老爷心情也极好,喊来管家老王:“今日我儿高中,全府同庆,每人可以去账房多领一份月利。”
白妙可跟着补充道:“白家名下店铺的掌柜伙计也一样!”
一时之间,白家上下喜气洋洋,后厨更是从早上就开始准备庆祝的宴席。
没过多久,朝廷派来报喜的官员两位官员带着参加殿试的圣旨到了白府,恭喜的话说了一箩筐,自然收到了白家给的大大的红封,两人笑的见眉不见眼,被白府的下人恭送离开。
榜上有名只是刚开始,到底是否受重用还得看殿试上的表现。
皇帝会在殿试上亲自考校学子,根据他们的回答来分配具体官职。从放榜到殿试有一个月的时间,供学子准备。
哥哥的事情有了着落,白妙可闲来无事又将从康王处搜刮来的书信仔细看了一遍。
除去跟一些官员之间的金钱交易,其中几个纸条上面并没有署名,但是其中提到了西北之地,还有几个白妙可不认识的名字,看上去像是西北人。
她动用了月影阁的势力去查,消息很快传回来,信中提到的阿固郎是西北乌恒国现在的国王。
涉及到西北地区,白妙可就不自觉地联想到二十六年前的西北之战。
据说当时便是这位阿固郎率兵亲征,包围并斩杀余老将军,阿固郎也凭借这次的大获全胜备受乌恒老王及朝中重臣认可,次年便即位成了信任乌恒国王。
这些信件明显不是康王与乌恒国之间的通信,更像是他与另一个官员之间的合谋。
还有一张卷成筒装的小纸条引起了白妙可的注意,上面只有一行字:年底,江南取货。
“江南取货?到底是什么货?”白妙可喃喃自语。
又想到母亲的信上最后提到的江南,她隐约觉得江南有什么东西很重要。
她将这些可能有用的信件仔细收好,派出月影阁的两位杀手前往江南打探消息。
除了之前安排盯着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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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以外,又安排了几个人盯着康王的动静。
只不过月影阁的人大多是专业杀手,这种调查相关的事情并不算擅长,她派出去的人一直没传回来什么有用的信息。
与此同时,陆瑜也在查探皇帝派下来的任务。
科举放榜以后他的任务基本就结束了,剩下的殿试等环节自有礼部专门的官员负责。
他便开始着手调查二十六年前的案子。
因为涉及皇家秘闻又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当时之情的宫人大多被处死或者遣送出宫,他手下的暗卫辗转多处才寻到一个曾在丽妃宫里伺候的嬷嬷。
她头发已经花白,弯着有些佝偻的腰给陆瑜行礼:“老妇拜见丞相大人。”
陆瑜伸手将她扶起,语气温和地说:“嬷嬷不必多礼,陆某请您过来是想问问当年丽妃的事情。”
听见丽妃的名字,老妇的腰弯的更低了,有些浑浊的双眼更是蒙上了一层泪水。
“你在丽妃身边伺候过多久?”陆瑜问。
“在小姐未出阁时,老妇就伺候在小姐身边,后来伴着小姐入宫,直到……直到小姐没了……”老妇的声音沙哑又哽咽。
陆瑜没想到这位嬷嬷竟然是丽妃当年的陪嫁嬷嬷。
他接着问:“那你应该在余家也呆过一段时间,余家待丽妃娘娘如何?”
提及余家,老妇答的有些语无伦次:“老天不公啊,余家都是好人呐,怎么就遭此横祸,小姐当初就该听老爷的,不该进宫来……我可怜的小姐啊。”
说着竟是老泪纵横。
陆瑜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老妇人,说:“嬷嬷,丽妃是自愿进宫的吗?”
“是啊,当然是……”老妇答。
但是陆瑜分明看出了她一瞬间的犹豫和警惕。
他继续放缓语气说:“当年余家之事可能另有隐情,你知道什么可以跟我说,我会告诉陛下。”
听见这话,老妇人变得激动起来:“余家是被冤枉的啊,陛下,陛下是小姐的孩子,他一定要为小姐为余家做主啊。”
说着说着她突然提高音量:“是他,肯定是他!他得不到小姐便想毁了她的一切。”
陆瑜紧接着追问:“是谁?”
“马鸿哲!他在江南的时候便对小姐一见钟情,后来又多次上门求娶小姐,小姐并不喜欢他,后来为了……”老妇仿佛陷入回忆,说到此处又突然噤声。
缓了缓气接着说:“后来小姐进宫,他定然心有不甘,才会陷害余家至此!”
说罢,她突然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说:“求丞相大人明察,早日还余家清白,小姐泉下有知才能安心,老身才能放心下去陪着小姐啊。”
陆瑜弯腰扶起她要叩拜下去的手臂:“您先起来,我和陛下都会全力调查当年的事情的,定会让真相水落石出。”
陆瑜知道她情绪激动今日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了,便叫富贵将人扶下去,在陆府找处僻静的院子安置。
把人送走,陆瑜坐在桌案前陷入沉思。
如果这位老嬷没有说谎的话,马鸿哲在江南见了丽妃一见钟情,后来丽妃入宫,马鸿哲因爱生恨参与了构陷余家的事情。
陆瑜想,逻辑上合理,唯一的问题是马鸿哲当年在江南做了什么。此外,他当年也只是一个侍郎,幕后定有其他主谋……
陆瑜感觉迷雾的正中便是—江南。
15. 姑娘大义
凉爽的秋风为树梢染上一抹金黄,白妙可站在白府门口为哥哥理了理发冠,看着一身朴素布衣的哥哥也掩盖不住的风流倜傥长身玉立。
白妙可调侃道:“哥,你穿这么朴素不会是怕被公主看上吧。”
她看的话本子里多得是公主贵女一眼相中状元郎,自此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动人爱情故事。
对于小妹跳脱的脑洞,白永思早就习惯了,他无奈的看着妹妹。直到远处传来辘辘的马车声。
三辆马车停在了白府门口。
几位同样衣着整洁却朴素的学子从车上下来,对着白永思拱手问好。
这些都是当初住在白氏学舍的学子,有几位榜上有名,有幸参与殿试。
白妙可便安排了几辆马车去接上他们,再与哥哥一同进宫。
大部分学子未曾见过白妙可,读书人讲究非礼勿视,便是好奇也没有人直白地打量姑娘家。
白妙可倒是大大方方地端详了一圈在场的学子,心里暗想明明是类似的文人装扮,还是自家哥哥最出挑。
白永思开口介绍:“这便是舍妹,之前那些注意都是她想的。”
几位学子纷纷拱手道谢。
白妙可笑眯眯地摆摆手:“诸位不必客气,读书人本就不易,唯愿诸位入朝为官以后能一心为民。”
“姑娘大义。”众学子回道。
白永思对妹妹这番话也有些许差异,他本以为妹妹当初资助贫苦学子是为了给白家博一个好名声或者是为自己以后的官场人脉铺路。
没想到是他内心狭隘了,自家妹妹能有这般眼界和抱负,他很是高兴,面带欣慰的看着小姑娘同各位学子寒暄。
这份欣喜在看见某几位学子略红的脸颊以后突然变了味儿。
他清了清嗓子,将学子们的注意力从自家妹妹身上移开,他开口道:“时辰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众人上车,一齐向着京城中间那座巍峨的宫殿出发。
行至宫门,马车就不允许通行了。学子需要下车,在接引公公的带领下入宫,行至第一道宫门处接受搜身,避免有心怀不轨之人混进去伤害到陛下。
然后便是根据事先定好的顺序,在大殿外排队等候陛下宣见。
白永思作为榜首,是第一个被公公喊进内殿的。
殿试在平时早朝的地方进行,皇帝端坐于上方龙椅上,身边立着两位小太监伺候。大殿两侧还有两位史官准备随时记录皇上的问题及考生的回答。
再往下看,还立着几位官员,为首的是丞相陆瑜和太傅马鸿哲,若是皇帝有拿不准的时候也可以听听臣子的意见。
白永思入殿便规矩行礼,等到陛下说了免礼以后,他才笔直地立在大殿中间,坦荡地任由陛下及一众官员打量。
虽然不是明面上的规定,但是谁不喜欢看长相周正赏心悦目的人呢。皇帝也是如此,在殿试上相貌身材便也是陛下考察的一部分。
对于这位榜首,众人可以期待已久。
他在科举中所做的策论在官员中传阅颇广,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
陆瑜在考场时便见过这位才子,但是当时他正专注于笔墨,今日倒是第一次看见他的正脸。
在对上那双长得肖似白妙可的眼睛之时,陆瑜愣了片刻,其余五官不提,就这双微微上扬的凤眼简直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可能是白妙可眼尾的那颗小痣,让她多了些女子的灵动,而这位公子的眼睛却是为他平添了几分风流不羁。
白永思站定开口:“学子白永思,拜见陛下,拜见各位大人。”
接下来皇帝只需要从翰林院提前拟好的许多题目中抽取几个提问即可,陆瑜没有仔细去听,他盯着那双眼睛有些出神,心里的不确定在听到他的姓氏以后确定了九成。
怪不得她那日去看放榜,原来不是凑热闹,也不是去看自己啊……
陆瑜兀自思考的时候,皇帝已经在满意的称赞白永思了。
接下来的学子陆续进场,殿试花了半天的时间才结束。
接下来便是由皇帝决定排名,礼部官员登记造册。
此次学子中大半都是平民出身,能走到这里都是靠的一身才华,皇帝心情颇好,欣慰于朝廷即将注入的新鲜血液,高兴于今日这些人才将为己所用。
他开口询问:“诸位爱卿以为,谁可当状元?”
户部尚书率先出列说道:“臣以为,李远无论是才华还是身份都堪当状元。”
众人皆知这位李远是永安侯的嫡长子,在本次科举上也算名列前茅,但是若说是状元便是有些够不上了。
果然见皇帝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抬眸给了陆瑜一个眼神。
陆瑜在内心无奈叹息,面上仍旧是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拱手出列道:“臣以为,白永思学识渊博又心系百姓,此子堪当大任,合该是本次状元。”
皇帝满意点头,他与陆瑜并未私下通气到底选谁,他便能选中自己内心所想,不愧是自己亲自挑选的丞相。
皇帝当即拍板:“两位爱卿说的都有道理,朕以为论年纪见识,还是白永思更胜一筹。”这就是说白永思的年纪比李远大一些,是明晃晃的借口了。
底下的几位世家代表的朝臣有些沉不住气了,纷纷看向稳如泰山的太傅,他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反而第一个躬身道:“陛下英明。”
其余官员反应过来也跟着说道:“陛下英明。”
其余的名次确定便没有这般麻烦了,基本与他们科举时的名次大差不差,皇帝也没有把事情做得太绝,还是有一部分世家子弟名次靠前,起码能混个清闲京官做做了。
至于康王硬塞进来的三人,被随意分到了翰林院做些闲职。陆瑜已经安排了手下,回头找个理由让他们顶罪削官,都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才是最好的。
快到正午时刻,今日的殿试才算圆满的结束,各位学子领了名次和官职以后便可以各自归家了。
殿试前三名为三甲,需要骑马游街绕京城一圈,受百姓瞻仰并鼓舞天下寒门学子。
白永思作为状元走在开路的小太监后面第一个,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挺拔,眉目俊逸,惹得许多姑娘小姐抛来手绢和鲜花。
白妙可也坐在揽月楼的二楼看着自家哥哥骑马走来,她笑着扔出一朵栀子花,用了些巧头和力道,那花便稳稳落在了白永思攥着缰绳的手边,他笑着捡起花放在鼻尖,抬头看向妹妹灿烂的笑脸,也露出一个明朗的笑来。
不知看呆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
白妙可暗暗摇头,看来既陆瑜以后京城又要多出来一个香饽饽了。
随着哥哥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逐渐走远。
白妙可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陆瑜当年作为状元游街的场景,比今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当时还是个刚及笄的小女孩,同样是坐在揽月楼的这个位置,看着底下意气风发的俊秀状元,也做过一些少女怀春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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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想着她不禁浮上了一个微笑。待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以后,她懊恼地想,怎么又想起来他了,真是美色误人啊!
她甩甩头发,将男人赶出自己的脑海,起身回家给老爹报喜去了。
……
毫不知情的陆瑜在御书房打了个喷嚏,皇帝关切地问:“爱卿没事吧,要注意身体啊。”
上午的殿试结束,陆瑜就被皇帝留下一起用膳了,皇帝的心情很好,难得聊起来许多以前的事情。
二人一同回忆起了跟着太傅马鸿哲学习的日子,太傅为人不苟言笑,即便是对着当时贵为太子的陛下也很是严格。
即便现在政见不合,已经好久不曾跟太傅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聊天了,两人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一位好的老师。
看着皇帝难得的开怀,谈起太傅语气里也只是透着些对于古板长辈的无奈。
陆瑜犹豫片刻。
最终也没有将自己查到的,关于太傅很有可能参与了西北之战以及余氏谋反这件事告诉陛下,他今日实在难以开口,不忍着破坏皇帝的好心情,想着改日再说也不迟。
二人相谈甚欢的时候,白家也围坐在院里庆祝。
白老爷知道自己的长子聪慧好学,但是也没想到他能一举中个状元回来,白老爷知道这个消息高兴坏了。
一家人坐在院子里赏月吃饭。
白妙可举杯道:“哥,我敬你,太厉害了你!”
白老爷也附和道:“我儿有出息了,既然选择做官,就要做个好官。”
白永思点头应是。他被任命为从三品的工部侍郎,皇帝没有说太多,但是如今工部多是太傅一手培养起来的人,皇帝将他安排至此,想必是别有深意。
白老爷想的却不一样,他道:“圣上将你安排进工部这花钱如流水的的地方,恐怕是暗示咱家呢,要不你上任之时为国库捐上百两黄金聊表心意。”
“百两黄金是不是有点少?”白妙可补充道。
白永思看着自家财大气粗又准备撒钱的父女俩,无奈道:“陛下应当不是为了白家的钱才将我分去工部,您二位就不必操心了。”
“咱们家就算有再多银子,也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些蠹虫。”
二人点头应是,调侃道:“白侍郎说的有道理。”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吃完了这顿饭。
结束以后,白老爷单独将白永思带到了白家祠堂,他跪在祠堂中母亲的牌位前。
白永思恭敬上香磕头,道:“母亲,儿子不孝,还是放不下心中抱负,愿入朝为官,日后去九泉之下向母亲赔罪。”
听见儿子的话,白老爷眼眶微红,他一向是赞同儿女追求自己的抱负的,但是他的夫人也就是他们的母亲临终前叮嘱,不愿白家人入朝为官。
白老爷一直记着夫人的话,这么多年无论生意如何扩张,都未涉及到皇室和朝廷,安安分分地做一名富商。
儿子白永思虽然一心只读圣贤书,但是这么多年也未曾提过要参与科举的事情。
直至去年的一场洪灾,临近京城的千万百姓流离失所,朝廷拨下来的救灾粮被层层克扣,纵使白家慷慨相助也只是杯水车薪,无数百姓因此失去家园甚至失去生命。
自那之后,白永思便决心入朝为官。白老爷没有阻拦,他明白长子内心的纠结与抱负,他相信爱妻在世的话也会理解。
长夜漫漫,白家祠堂里有一道挺直的身影跪了一整夜。
16. 陆府赏花
白永思高中以后,往白家递的各种拜帖便没断过,还有许多媒人前来说亲,白永思,以身体不适为由一概回绝了。
但是其中一位,他实在不好拒绝,那便是丞相陆瑜。
他不仅递来了邀帖,而且直接派了长随富贵前来传话。
身为丞相的亲信,富贵自然被白家好生接待在前厅,白永思推门进来的时候便看见富贵不住地往他身后看去,他疑惑询问:“莫非丞相不是给我传话?”
富贵立刻收回视线,正色道:“状元郎,后日镇国公府举办诗会,我家公子想邀您与舍妹出席。”
白永思略显迟疑地接过邀帖,看见上面自己和妹妹的名字才确认丞相还邀请了小妹。
他是自然会去的,不只是要卖丞相一个面子,说不定还可以见见未来的同僚。
但是他实在有些不确定妹妹愿不愿意去参加什么诗会,她向来不喜欢吟诗作对那些。
于是他开口道:“丞相邀约白某定然到场,只是小妹那边,需要问问她的意思。”
富贵回:“那是自然。”
说完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想必是要在这里等结果好回去回话了。
白永思也不愿让人久等,便叫下人去喊白妙可来前厅。
许多古板的官宦人家,未出阁发小姐是不许见外男的,但是白妙可都出面料理生意了,白家自然没有那么多规矩。
听见下人通禀说丞相府的长随找她,白妙可好奇大过意外,她从未怀疑过陆瑜能查到自己白家小姐的身份,也没想刻意隐瞒,毕竟是丞相大人,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不过片刻功夫,身着浅杏色对襟罗裙的少女就来到了前厅。
先叫了声哥,又同富贵问好:“你家公子最近怎么样?”
自打上次她喝酒丢脸又害得陆瑜受伤那件事,除了她登门道歉那次,二人就没再见面,白妙可问的自然是他的脖子上的伤如何了。
提起这个,富贵就想起来自家公子绑了好久的绷带,引来各种猜测。
皇上更是以为丞相大人遇刺了,大手一挥赏赐了好些侍卫保护丞相,在陆府腾出两间院子才安置下这么多的侍卫,但是过了没几日,陆瑜就又找到了皇帝,以自己实在养不起这么多侍卫为由将人都退了回去。当然为此皇帝又破例升了丞相的俸禄就是意外收获了。
但是富贵为了保护自家公子在姑娘面前的形象,他简略回答:“白姑娘,公子邀您后日于镇国公府参加赏花宴,到时候您可以亲自看看。”
赏花她喜欢啊,白妙可略一思索就答应了:“好啊。”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同你家公子说说,我有惊喜给他,让他好好想想拿什么来同我交换。”
富贵恭敬应是,将白妙可的话记在心里,准备一字不漏的回去禀报给公子。
敲定赴宴好时间以后,富贵就离开了白府。
白永思望着他脚步匆匆离开的背影想,刚才说的不是诗会吗,怎么成了赏花了……
他问妹妹:“你同丞相大人关系很好?”
白妙可大咧咧地回:“还行吧,本来他欠我一个人情,现在两清了。”
白永思便没再多问。
富贵回了陆府,先去了陆夫人那边回信说白姑娘同意赴宴,陆夫人高兴坏了。
白家向来低调,也就是最近出了个状元陆夫人才知道那日的小姑娘竟然就是状元妹妹。
陆夫人当即决定办一场宴会,第一个邀请的便是白家小姐,为了避免小姑娘尴尬,陆夫人又邀请了一些好相处的贵女作陪。
勒令儿子参加宴会的时候,陆夫人本以为陆瑜会推脱一下,没想到儿子痛快答应了,还加了几个朝中官员和今年的新任命的官员,状元白永思自然也在其中。
多几个年轻才子热闹热闹陆夫人自然高兴,于是赏花宴就变成了赏花作诗宴。
从陆夫人那里出来,富贵才去给自家公子回话,他一字不落地将白姑娘的话复述给陆瑜,听着富贵一板一眼的转述,陆瑜的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了小姑娘飞扬的神采。
他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间,心里想,到底是什么惊喜呢?能见到她便是惊喜了吧。
富贵看见自家公子的表情变化,也咧嘴笑了起来:“公子终于开窍了,知道白姑娘要来这么高兴。”
陆瑜不置可否。
白妙可确实是他见过最特别的女子,她总是能带着自己惊喜,至于其他的,他走的这条路太窄太险,踏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他怎么忍心艳阳下的花朵陪自己坠入黑暗深渊。
……
转眼便到了赏花宴当天。
白妙可早早的就被春杏叫了起来,“小姐怕是忘了,今天要去镇国公府赴宴。”
白妙可倒是没忘,只是觉得这不是什么特别的大事,她之前也经常出门赏花。
春杏却不这么想:“这可是小姐第一次参加这种贵女们的宴会,还是跟着大公子一起,自然要好生打扮一番。”
听见这话,白妙可才打起精神来,她可不能丢哥哥的脸。
她蹭地一下坐了起来,接过春杏递来的湿帕子边擦脸边说:“你快帮我看看今日穿什么衣服,再去库房取我新得的那套宝石头面。”
很快便有侍女用托盘端来一套精致漂亮的头面至于桌上。大大小小的绯色宝石镶嵌其中,在日光下更加光彩夺目。
白妙可满意点头,对着春杏说:“金玉楼的掌柜真是越来越懂我的喜好了。”
春杏便掏出一锭银子交给侍女,算是给掌柜的赏钱。
选好头面,又有几个小丫鬟拿来几套绣坊送来的初秋衣裙。
白妙可纠结半天,最后选了一件蜜粉色镶银丝苏缎长裙,配她的头面刚好,看起来明媚而不招摇。
最后春杏她脸上略施粉黛,自有一番浑然天成的美丽。
收拾妥当一切,时辰也就差不多了,白妙可便带着春杏到了前厅。
白永思早就在这儿等着了,他今日穿的还是浅碧色衣衫,整个人看起来低调又清冷。
看见白妙可这一身精心又不显刻意的装扮,他在心里暗暗赞叹自家妹妹的美貌,但是赞美的话若是说出口,她的尾巴能翘到天上去。
赶在晌午之前,两个人共乘一车前往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已经到了一些宾客,兄妹二人一下车便被小厮迎进门。
今日的宴席分了男女两拨,陆夫人带着女眷在后院花园附近的凉亭中,此处风景极好,又恰逢菊花盛放,众女正好在亭中赏花品茶。
男子则主要由陆瑜招待在后院的另一侧,与女眷之间相隔不远,中间又有一处水榭隔开,通过一座拱桥连接两处,年轻男女可以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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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相望,也不会显得失礼。
白家兄妹被陆府下人带至后院,两个人在中间的拱桥处分开。
这边陆夫人一看见拱桥上的白妙可便停下跟其他夫人的交谈起身相迎。
这般动作引得在场的夫人小姐纷纷投去视线,想看看是哪家姑娘能让国公夫人亲自相迎。
桥上的少女身姿轻盈,笑着朝陆夫人招手。
众女先是注意到那女子看似未施粉黛却明艳大气的美貌,接着便是她随着光线变化而闪烁夺目的宝石头面,绯红色的宝石衬得少女更是面若桃花,巧笑倩然。
在座的有京中身份尊贵的诰命夫人,也有养尊处优的高门小姐,都是见惯了好东西的贵人,也没见过成色这般好的宝石头面。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猜测来者的身份,有几位见过白永思状元游街那日风光的姑娘认出了她,却是不知为何一个状元妹妹能有这般珍贵罕见的首饰。
待陆夫人和白妙可走进凉亭,众女才发现白妙可那身看似素雅的衣裙却是暗绣着银纹,辗转行动间闪着银色光芒,女子明眸皓齿的长相配上这一身的低调又张扬的首饰衣物恰到好处,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陆夫人笑着将众女眼里或惊艳或嫉妒的眼神尽收眼底,才缓缓开口介绍道:“这是白家的小姐,头回来参加咱们的宴席,大家多照顾着些。”
陆夫人这么一说,众人便知道了,这位是新晋状元的妹妹。
有了解更多的知道白家是商贾大户,有不认识白家的便觉得这位状元妹妹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想要打肿脸充胖子
白妙可才不管其他人想什么,她被陆夫人安排坐在靠近湖面的席位。
临湖而坐,她一眼便看见了湖对面正在招待男宾的陆瑜,他正同白永思说着些什么,突然似有所感地转头看向凉亭这边,正对上白妙可的视线。
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衣,见过穿着官服冷淡威严的丞相大人,再看这般白衣似雪,风度翩然的陆瑜,白妙可竟生出几分冲动,想撕开他端庄矜贵的外表,看看他失控失态的样子,想想这张俊秀的脸上可能会出现的种种表情,定然是有趣极了。
这般想着,白妙可不禁笑了起来。
归功于她那双澄澈透亮的眼睛,纵使心里的小算盘打到飞起,白妙可笑起来却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让人无端觉得很好亲近。
殊不知她这幅神情落在正对视着的陆瑜眼里成了另一种意思,虽然依旧是淡淡的神色,但是陆瑜的心里却是有些雀跃的:她为何对着我笑?莫非看见我很是欣喜……
方才正在同他说话的白永思自然也注意到了二人的互动,显然他也误会了妹妹的笑。
这一误会,白家大哥再看二人的互动便觉得有些端倪了,他不动声色走了两步地挡住了陆瑜看向妹妹的视线。
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了,妹妹那般心思单纯的人可不能被他给骗走了。
白永思重新谈起正事引开了陆瑜的注意力,两人倒也算是相谈甚欢。
在场的官员也都注意到了白永思与陆瑜相见恨晚般的谈话,纷纷猜测这位新科状元恐怕是要收到丞相一派了。
陆瑜岂能不知众人的想法,却是乐见其成。
等护妹心切的白状元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众人绑在了丞相的船上……
17. 郎才女貌
凉亭这边也有几个未出嫁的小姐注意到了对面的几位男子,纷纷好奇又羞涩的偷偷打量。
陆瑜在人群中一贯是最显眼的,常常被称为京城第一公子。
贵女们却发现今日多了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与陆瑜并肩而立也不输分毫,可不正是最近风头无二的新科状元白永思。
若将二人拿来对比的话:陆丞相是京城出了名的俊秀,但是他身上冷淡又威严的上位者气场便令许多闺秀心生怯意,再加上在座的许多贵女出身世家大族,便是家族立场就注定与陆瑜无缘;
与他相比,另一位状元郎就显得温和许多,那双总是含笑的凤眼吸引了在座不少女子的芳心,而且据说这位白公子出身平民,一些出身不高的贵女也就有了些心思。
于是,不消片刻,就有几个贵女围到了白妙可身边。
其中包括户部尚书家的嫡女,永安侯府的小姐,甚至还有昭和长公主的女儿。
姑娘们凑在一起夸赞白妙可的衣裳头面好看,亲亲切切的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反而如同亲姐妹一般。
白妙可笑眯眯的同众位贵女打着太极,还顺便推销了一番金玉楼的首饰头面,心里想着要是看参加一次宴会还能给金玉楼拉来几笔大买卖就更好了。
寒暄客套的差不多了,便开始有人提起白妙可那位状元哥哥。都是规矩教养严格的闺阁女子,夸来夸去也没人好意思问的更多。
白妙可有些好笑地看着贵女们矜持又好奇的模样,看够了热闹,她主动说:“我哥还未娶妻,我盼着他早日给我找位嫂嫂呢。”
在座的贵女一听,均在心头暗喜,面上却是羞涩。
又过了没多久,就到午膳时间,陆府下人将众人引去厅堂,便是用午膳的地方了。
依旧是男女分席而坐,只是距离要近了不少,中间仅有一道薄纱分隔,桌上的交谈声也能互相听见。
白妙可被陆夫人拉着坐在她的左手边,接着便有下人井然有序的端上一道道精美的菜肴。
因为与男宾那边离得比较近,夫人小姐们的交谈声也刻意压低了,白妙可乐得清净,只和身旁的陆夫人说些玩笑。
但是男宾那边就没有这般拘谨了,也许是喝了些酒的缘故,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听见那边的交谈声逐渐变大。
白妙可就听见了许多人给哥哥敬酒恭喜他高中的声音,她暗自祈祷哥哥可千万别喝多了。
若说白妙可的酒量算是还行,那她哥白永思的酒量也就只有她的一半不到,虽说醉了以后也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白妙可可不想带一个醉鬼回家。
男宾那桌,白永思已经喝了两三杯清酒,他清楚自己的酒量,再喝可能要醉了。便有意避开同桌官员热切的眼神,自顾自夹菜。
坐在主位的陆瑜一眼便看出了他的为难,还有那已经悄悄爬上来的红晕,心头了然,白家这兄妹俩的酒量真是半斤八两啊。
他侧头跟下人耳语了两句,很快便有人送了一壶茶到白永思面前,他探究的看向陆瑜。
后者轻声说:“白公子不胜酒力的话,可以以茶代酒,相信诸位大人也不会介意。”
丞相发话了,其余官员纷纷附和。
白永思闻言对陆瑜点头致谢,心想这丞相大人倒也不似传言那般冷酷无情,而且他察言观色的能力真是一流,让人自愧不如。
这份额外关照让桌上的众人纷纷猜测丞相是不是得了皇上的什么授意,这位新科状元恐怕是要被重用了。
白永思一开始也是如此以为,直到纱帐后的女席那边传来几声低语,伴随着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他自然听出来那是妹妹的声音,只是身边这位陆大人跟着露出来的浅笑是什么意思……
他疑惑地看向陆瑜。
陆瑜嘴角的浅笑却转瞬而逝,仿佛刚才只是他的幻觉。
宴席持续了半个时辰才结束。
陆府一家三口送众宾客离开,只有白家兄妹被留了下来。
白妙可正坐在凉亭里听陆夫人讲她当年在战场上的故事时,陆瑜走了过来,先是恭敬地道了句:“母亲。”
还未开口,陆夫人便笑着说:“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聊,多聊聊,招待了一上午宾客我也有些乏了,先回去休息了。”
说罢,也不用陆瑜多送,自己带着丫鬟走了。
白妙可抬头看向陆瑜,离得近了她才看到他修长脖颈上淡粉色的一道红痕,正好在喉结附近,随着他说话或者咽口水的动作而轻微移动,让白妙可有种上手摸一下的冲动。
注意到她的目光,陆瑜主动开口道:“已经好了。”
听见这话,白妙可才将视线转回那张过分俊秀的脸庞,奥了一声以作回应。
陆瑜走到刚才陆夫人所坐的位置坐下,正对着湖边的花园,迎着花园里白家大哥灼灼的目光,慢条斯理地为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水。
白妙可问:“我哥呢?你们聊完了?”
陆瑜点头,“聊完了,该聊聊我们的事情了。”
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白妙可一时之间有着怔愣,端着茶杯目光盯着他的表情。
看见少女呆呆的模样,陆瑜忍俊不禁地提醒道:“你说的惊喜呢?我可很是期待。”
白妙可回过神来,他居然逗弄自己,她顿时就不高兴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没再说话。
陆瑜盯着她因为生气而有些嘟起的水润红唇,放缓语气道:“我打听到了太傅在江南的一些事情。”
听见这话,白妙可猛地抬头,追问道:“他在江南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陆瑜没法将皇帝让他查的事情告诉她,但是关于太傅,他最近确实又查到一些消息。
“太傅三十年前曾任工部侍郎,受命前往江南修缮水利,在江南遇见了养在老宅的余家长女,对其一见钟情;四年间他又多次前往江南,最后一次他在江南呆了足足一年,直到西北之战前夕才回京,后来余家没落,他便青云直上,直到今日再没有去过江南。”
陆瑜只是陈述自己知道的关于太傅的事情,没有给出自己的分析,也隐去了皇家秘闻的部分,白妙可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些端倪。
她开口问:“余家长女就是丽妃对吧?”
陆瑜点头;“先帝微服出巡时遇见余家长女,也是在江南。”
白妙可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她顾不上陆瑜还在,飞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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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自己带来的那些康王的信件,她本以为这些与自己要查的事情无关,准备做个人情卖给陆瑜。
此时她飞快的翻阅那些信件,从中抽取出一封发黄破损,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信纸,上面写着:余二找到了吗?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见不到她,我是不会帮你的。
落款是一枚已经模糊的印章。
陆瑜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见她没有避着自己的意思,便也将头稍微凑过去一些,端详纸上的内容。
看至末尾那枚模糊的红色印记,他一贯冷静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白妙可没错过他转瞬即逝的神色变化,敏锐地问:“你认识这个印记?”
他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是马鸿哲年轻的时候用的私印,我从前在他的书房见过。”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白妙可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母亲应该是与余家有什么关系,因为发现了马鸿哲在江南做得一些事情而被迫和家人分别成了孤女。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一趟江南,查一下母亲当年发生了什么,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自己的外祖家还在江南。
陆瑜不知白妙可的想法,他在想马鸿哲要找的人是谁,那件事又是什么,是否跟自己在查的事情有关呢。
想好以后,白妙可把这张信纸收好,将其余有关康王的信件递给陆瑜,道:“不白听你讲故事。”
陆瑜抬手接过,有了刚才那封信,他大概也清楚手中这些信的有用之处了,朝白妙可笑笑说;“那就多谢大小姐了。”
听着他调侃的话,白妙可感觉自己方才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突然想起来自己的便宜哥哥,她问:“我哥呢?”
陆瑜抬手一指,就见白永思一个人坐在花园的石凳上一眼不错地睁着这边。
白妙可朝他挥挥手,看见亲人心头更加安定,她对陆瑜道:“我要走了。”
后面的去江南被她咽了下去,这是她自己的事情,没必要告诉别人。
陆瑜便同她一起走出凉亭,穿过拱桥走到花园。白永思心情复杂地看着面前走来的两人,不得不承认是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但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就是不太舒服。
刚才陆瑜给他传达了皇上让他去工部卧底的任务以后,他便被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他俩在亭中说话。
若只是说话便算了,他分明陆瑜将头一个劲地往自家妹妹那里靠,那不是占便宜是什么!
他都快忍不住冲过去揍这位丞相大人的时候,却又看见自家妹妹掏出一封信送给陆瑜,他又愣在了原地,他不是没收到过一些腼腆羞涩的姑娘送来的信,没想到妹妹竟然也为了这个男人写信,他当时便沉默了下来……
冷静了许久,现在的白永思勉强可以心平气和的面对两人:一个占姑娘便宜的黑心高官和自家人美心善情窦初开被坏人蒙骗的可爱妹妹。
待二人走近,白永思便看见白妙可向来飞扬的眉梢里藏着一丝阴霾,莫非是陆瑜说了什么令她伤心的话?这般想着,白永思也顾不得对方是丞相大人了,他冷着脸带着妹妹快速离开了镇国公府。
陆瑜不知这位白状元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只默默目送两人离开。
18. 杀手上线
兄妹俩上了回府的马车,白永思才开口问妹妹:“是不是他欺负你了?”语气里有些不忿。
白妙可还在想着其他事情,听见哥哥的问话差点没反应过来他在说谁,愣了一会儿才无奈说:“哥,没有。”
她这位哥哥哪点都好,就是老是担心自己受欺负,也怪她没跟哥哥说过自己会武功还是个杀手头头,哪有别人欺负的份。
白永思以为她是在逞强,便安慰道:“天下好儿郎多了去,哥日后会帮你留意的,不愁找不到比他强的……”说到最后他自己心里都有些没谱了。
白妙可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刚才听来的消息上,都没听清哥哥说了什么就敷衍地嗯了两声,接着继续沉思。
白永思看着妹妹依旧皱着的眉头,看上去心事重重。
他也没什么儿女感情方面的经验,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导妹妹,只能在心里暗自想京中还有没有各方面都胜过陆丞相的公子。
一路沉默,马车快到白府门前的时候,白永思才憋住一句:“妹妹你且安心,哥哥会帮你上心留意的。若是有什么委屈只管跟哥说,别自己憋着。”
白妙可倒是没什么委屈,但是这一路上她已经想好了去江南的大致计划,心头的石头落下,她又恢复了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随意地说:“我的确有事跟你说,我要去江南一趟。”
马车此时正好停在白府门口,还未等白永思开口,少女便从马车上跳了下去,不等还在蒙圈的哥哥,径直往里走去,她还要跟父亲说一下此事。
白老爷正在书房练字,看见女儿风风火火地进来,他放下了手里的笔,笑着看向女儿:“小可回来了,玩的开心吗?”
白妙可进门先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茶水喝下,方才跟陆瑜说话的时候都没顾上喝水,润了润嗓子她才开口道:“开心呀,国公夫人很喜欢我呢,与我讲了许多战场上的故事,当真是个巾帼英雄。”
白老爷认可:“我的小可这么乖巧可人,谁不喜欢呢,小可也是我们白家的英雄。”
白妙可继续顺着老爷子的话接着说:“都是父亲教导的好。”
哄得白老爷开怀大笑,白妙可这才趁热打铁道:“父亲大人,我想去一趟江南。”
白老爷收起笑容,疑惑问:“去江南做什么?”
白妙可不愿父亲担心,便搬出早就想好的说辞:“听说江南风景秀丽,女儿想去看看。”
白老爷实在太过了解自家女儿了,一听便知不对,他正色问道:“是去查你母亲的事情吧?”
白妙可见瞒不过了,索性坦白:“是,我最近查到了太傅在江南待过一段时间,可能见过母亲,不知遇见了什么事情才让母亲与外族家分开,我想去查查。”
她没说外祖家可能还在江南的事情,毕竟只是自己的猜测。
她本以为还需要费些口舌磨上几天父亲才会同意,没想到白老爷只是沉默了片刻就点头了。
他叹息一声,看着女儿的眼睛道:“你长大了,与你母亲越来越像。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会支持你的。”
他深沉的目光仿佛透过女儿看见自己在江南遇见的那个充满活力的少女。
深吸一口气,白老爷眨了眨眼睛憋回眼泪,继续对女儿说:“既然你决定去江南了,那有些细节你得知道,你母亲应该并非出生在江南,但是或许有些亲眷在江南。她应该是家里最小的女儿,我曾听她说过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你在江南可以试着找找。”
白老爷又从书柜的暗格中取出一块玉佩,递给女儿,“这是你母亲一直贴身带着的,应当是信物之类的,你好好戴着。”
白妙可双手接过玉佩,入手温润,色泽透亮没有一丝杂质,是一块上好的美玉。
她对父亲道:“您放心吧,我会收好的。”说罢小心的将玉佩挂在了脖子上。
白老爷又叮嘱了许多注意身体路上小心之类的话,最后说:“若是找不到什么就回家来,父亲一直在家等你。”
白妙可郑重点头,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白老爷叫住了女儿:“准备何时动身?”
白妙可思索片刻:“再过两天吧,等我哥上任了我再走。”
白永思去户部上任的时间正好在两日之后,她想亲眼看着哥哥走马上任,正好走之前她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跟白老爷说好以后,她先是去了一趟月影阁在揽月楼的据点,萧恒在那里等她。
前端时间拒了杀丞相的单子以后,白妙可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便在月影阁多接了几个棘手的任务,大多是同萧恒配合两个人轮流动手和打掩护,倒是将月影阁的名声又壮大的几分。
看见白妙可进来,萧恒笑道:“又手痒了?今晚有个负心汉要杀去不去?”
是昨日,一位年轻夫人找上月影阁要花大价钱杀了自己那位忘恩负义的夫君,男的据说是今年刚科举的进士,被朝廷分去做了个小官便开始眠花宿柳,还扬言要休妻,妇人忍无可忍才找到了月影阁。
要杀这类的人一般是用不上大名鼎鼎的影月出马的,萧恒也是随口一问。
没想到白妙可没多想便答应了,道:“最后陪你去杀一个,过两天我就走了。”
萧恒找出她常用的面具扔过去,听见这话惊讶地问:“走了?你去哪儿?”
白妙可接过面具戴上,回:“去趟江南。”
萧恒追问:“去江南做什么?我陪你去。”
白妙可已经拿好自己惯用的长鞭,又带了些方便的暗器,准备出门了,边走边回:“去查些事情,你得留在京城看着月影阁,我自己去就行。”
萧恒还想再多问两句,一身夜行衣的少女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
他快步追上,只能先说正事道:“那名男子现在应该在醉春楼,我们现在过去。”
白妙可点头,两道身影便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熟门熟路地从侧门进来,牡丹就已经等在那里了,带着二人避开人群,径直到了她的厢房。
未等两人开口,牡丹便调侃道:“潇老大好久不见啊,真是越来越俊俏了。”
说着还想伸手去摸一摸萧恒健硕的身材,被他两步避开,牡丹便露出几分伤心的神色,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白妙可已经习惯这两人的相处方式,打圆场说道:“牡丹姐姐,我好想你啊~”
牡丹重新笑了起来,拉起她的手道:“姐姐也想你呢,最近你不来,那位稀客也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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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妙可看着牡丹调侃的眼神便立刻明白过来她说的稀客是陆瑜,自己上次打扮他的侍妾来楼里就被牡丹打趣了好久呢。
只是她还是有些惊讶,忍不住问道:“他再没来过吗?”
牡丹佯装惋惜地说:“是啊,是不是被你给勾走了~”
听到这里,萧恒也算反应过来了,这两人讨论哪个男人呢,他第一反应便是那位丞相,很想开口问问,又实在加不到这两人的谈话中。
好在白妙可还记着正事呢,她略过了这个话题,问道:“人在哪间房?我们现在过去吗?”
牡丹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走到头第二间。”
她接着问:“还有姑娘在里面呢,你们现在就要去?”
萧恒道:“放心吧,不会伤害到她的。”
白妙可却是摇头。醉春楼虽然不是白家的产业,但是白妙可知道经营不易,直接在醉春楼杀人对他们的生意必然有影响。
另一个方面,屋里还有姑娘,他们虽然不会伤害无辜的人,但是那般血腥的场面可能会吓坏她。
她没有同萧恒解释太多,只道:“等他离开这儿再下手吧。”
牡丹这才又笑了起来:“对嘛,别着急,这种急色的男人要不了多久的。”
听见这话,萧恒冷硬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这里他实在呆不下去了,走到门口对白妙可道:“我出去看看,等他结束……呃,出来以后叫你。”
待他走后,白妙可同牡丹说了自己要去江南的事情。
“江南好呀,江南的姑娘公子都水灵的很。”牡丹仿佛陷入了回忆。
牡丹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一两银子卖给人牙子,后来被当做江南瘦马培养,来月影阁之前她曾在江南的秦楼楚馆呆过一段时间,后来辗转来到京城,一个孤身一人又资色美艳的姑娘,很快便被京中的两个纨绔盯上,还是多亏了白妙可相救才免去一难。
白妙可见她实在无处可去,便问她是否愿意加入月影阁,她自然是答应了。
她便在阁里学习了一些简单的保命功夫,但是做杀手是远远不够的。于是她便主动提出想去醉春楼做个暗哨,能打探些消息也是好的,白妙可再三确认她是自愿的才放她来这儿。
后来她慢慢成了这楼里的头牌,却一直将白妙可视作自己的恩人,也看作自己的妹妹一般。
她开口问:“你自己去吗?此行可安全?”
白妙可回:“好姐姐你放心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个能打十个。”
牡丹还是不放心,从妆奁里面拿出几个小瓷瓶递过去:“那也得有备无患才行,这白色瓷瓶装的是迷药,只要放一点儿,两百斤的汉子都扛不住。”
“这红色瓷瓶装的是助兴之药,此药药效强劲,服下一粒,三个时辰内不解便会筋脉爆体而亡。”她指着那个红色小瓶道。
白妙可知道她说的助兴是什么意思,有些不自在的吐了吐舌头,虽然觉得没什么机会用到这种药,但是有备无患总是好的,于是她接过瓷瓶问:“那解药呢?”
牡丹挑眉:“这般厉害的药哪有解药,实在不行睡一觉就解了呗。”
听着她这一语双关的睡一觉,白妙可竟觉得很有道理……
19. 准备出发
二人又闲聊了一刻钟左右,萧恒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对白妙可道:“人出来了,走吧。”
白妙可同牡丹眨了眨眼,两人都忍住没问萧恒刚才是不是去那房间门口听墙角去了。
白妙可与萧恒隐在暗处跟着那人来到街上,街道两侧的商贩林立,过往路人还有很多。
这位刚从逍遥窟出来的进士正美滋滋地幻想着自己金榜题名美妾成群的将来,忽然感觉腰上一紧,便被银色的长鞭缠住,一股巨力便将他拽到了暗处的小巷。
他还没来的及站稳,萧恒便将一把匕首横在他的脖颈上,低沉着嗓子开口问:“是新科进士孙禄仁吗?”
男子抖如筛糠,拼命点头:“是我是我,我是康王殿下的门生,你们不能杀我。”
确定了身份,萧恒懒得跟他废话,刚想一刀解决,白妙可压低声音开口了:“康王是不是帮你科举舞弊了?说来听听。”
男子面色一僵,本能想要拒绝。萧恒的匕首却是直接割破了他的皮肤,他吓了一跳,几乎是哭着求饶:“别杀我,我都说我都说。”
“我有一个姐姐是康王殿下的宠妾,磨了好久殿下才同意帮我,具体细节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应该是陆丞相卖了王爷个面子吧。”
白妙可突然想起来康王与陆瑜的交易,原来如此,是为了帮她打听当年的事情才破例收了这种酒囊饭袋吗?
那她便替他解决了这个污点吧,这般想着,她掷出一枚飞镖,男人应声倒地,没了气息。
萧恒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手里染了血的匕首,不知道她为何突然亲自动手了。但是任务已完成,此地不宜久留,二人快速离开。
到了白府门口,萧恒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去江南呆多久?安排几个人跟你一起?”
白妙可摇头:“不用了,人多了不方便,之前派过去的那几个人还在江南呢,我到了会联系他们。”
“我不在的时候,拜托你照看一下我爹他们。”虽说白家在京城一向与人为善,但是难保不会有些红眼病上门找麻烦。
萧恒颔首:“那是自然。”白家对他有恩,派些人手保护白家是应该呢。
白妙可冲他感激地笑了笑,便抬步往里走去。
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注意安全,她摆摆手没有回头。
第二日,一声尖叫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新科进士横死街头的消息立刻传遍了大街小巷。
大理寺很快便来人封锁了现场,仵作验尸官员记录,没什么挣扎打斗的痕迹,基本可以判定是武艺高强之人一击毙命。
因为此人是新科进士,大理寺卿便派人将卷宗送至丞相那里,方便安排新的官员替代这位。
陆瑜收到卷宗的时候正在书房看书,今日是他休沐的日子。
富贵在门口禀报:“公子,今早在南大街附近发现了一名新科进士的尸体,大理寺送来了卷宗。”
陆瑜回:“拿进来。”
从富贵手里接过卷宗,陆瑜一目十行地看完,道:“死的居然是孙禄仁。”
这人他有印象,是康王塞进来的人,没什么才能,本来是打发他去做个抄录编纂的工作,没想到还没上任人就没了。
他看着卷宗上凶器那栏写的飞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月色下的红裙少女,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她应当不会知晓此事,便是知晓了也不会为此杀人吧……
吃过午饭,他便带着自己最近查到的东西,还有从白妙可处得来的书信进了宫。
皇帝凝着眉头看完了他递上来的折子,负着手在御书房内踱步。
“康王!好大的胆子!呵,真是朕的好皇兄。”
陆瑜又从袖中取出那张写着“年底江南取货”的字条递给皇帝。
皇帝接过看完,生气道:“他到底在筹谋些什么?!”
屋里只有二人,陆瑜躬身给皇帝倒了杯茶,才开口道:“陛下,臣怀疑康王与一些朝臣在谋划什么,他们的大本营很可能就在江南某地。”
他没有直说这些朝臣之首就是太傅马鸿哲,但是此事君臣二人都心知肚明。
皇帝此时也冷静了下来,细细思索这一连串的信息。
短暂的沉默之后,皇帝突然开口:“姑苏!你替朕去趟姑苏吧,朕的外祖父家在那里,太傅既然在江南见过母妃,那大概率是在姑苏。”
陆瑜点头领命,接着问道:“请问陛下,我以何名义去江南?”
皇帝略一思索,道:“秘密前往,若是被太傅知道恐怕会有危险,朕也会派锦衣卫保护你。”
皇帝说的没错,他若是前去江南当真找到了什么确凿的证据,别说太傅了,便是康王这位亲王也要倒台,因此这次的行踪必须保密。
君臣二人又在御书房商讨了更多细节,距离信上写的十月底还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十分紧迫,最后定在后日出发。
天色擦黑的时候陆瑜才回了镇国公府,陆老爷陆夫人已经吃完晚饭在花园散步了,听见儿子回来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陆瑜只能前往花园,远远就看见手挽手的父母,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去:“父亲,母亲。儿子后日要去江南了。”
陆夫人惊讶道:“怎么这么突然?去江南做什么?”
不能将朝政机密说出来,陆瑜只能道:“皇帝交代我去江南做些事情,此行极为机密,万不可泄露出去。我会称病在家不出,希望父亲母亲能配合我遮掩一二。”
听见这话,陆家二老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陆老爷问儿子:“可会有危险?”
陆瑜心里很清楚,此行何止是危险,自己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他无法向父母解释更多,只道:“儿子不孝。”
二老一时没有回话,空气中弥漫着寂静。
陆夫人还是开口了:“多带些侍卫吧,天气也快冷了,不知道你去待多久,带些冬衣,快回去休息吧,母亲明日帮你准备。”
既然是秘密出行,无论是护卫还是随身行李都是越少越好,既不会引人注意也方便赶路。但是他不忍拂了母亲的好意,只是点头应是,在银白的月光中一个人离开后花园。
第二日他便没有去上朝,并派人散出丞相重病卧床,闭门谢客的消息。
一时之间,官员们议论纷纷,有人说陆瑜此举是暂避锋芒,给新入朝的官员更多机会;也有人说是丞相又遇刺了,并且这次比上次更为严重,性命垂危,恐怕朝堂局势要变天了。
对于这些流言,陆瑜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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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过多澄清,只是安排了几个信任的官员暂时稳住朝廷局势,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寻了一位身形与自己相仿的门客假扮自己,必要的时候躺在账内也能应付一二。
此外还要安排明日出行的事宜,既然是秘密出行,肯定不能用真实身份,他准备假扮成一位商人,从皇帝那里借来的十名锦衣卫中的高手扮成自己的家丁和护卫,贴身小厮就带了富贵一人,给所有人都安排了假的户籍路引,办妥一切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富贵正在给他收拾路上要带的衣物,突然从一堆衣物中掉出一块明显是女子用的的手帕,他有些好奇的问:“公子,这手帕是?”
陆瑜接过来发现是白妙可醉酒那日落下的,他轻轻摩挲着柔软的面料,仿佛又闻见了那淡淡的栀子花香。
他突然说:“先别收拾了,陪我出去一趟。”
富贵手里还拿着衣服,心里很是奇怪,公子已经对外称病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现在出去呢。
但是嘴上只是问:“公子要去哪儿?”
陆瑜想了想,不太确定那只飞来飞去的蝴蝶现在可能在哪儿。
过了片刻他才开口:“从后门走,去白府。”
听到白府,富贵立刻就懂了,揶揄地应了声,便要出去准备马车,陆瑜拦住了他,道:“不用马车,走过去即可。”
富贵这次是真的瞪大了眼睛,想看看这还是自己那位出门必坐马车的矜贵主子吗?
陆瑜有些不自在的解释道:“马车目标太大,走过去不会引人注目,再准备两个帏帽。”
看着主子悄悄红起来的脸,富贵没再调侃,暂时放下紧张的心情去准备了。
一刻钟之后,陆府隐蔽的后门悄悄溜出来两个衣着朴素带着帏帽的身影,两人走出小巷后很快混入了南大街的人流之中。
白府的宅子在相对繁华的城西附近,两人走了一刻钟左右便看见了那金光闪闪的白府二字。
富贵低声问:“公子,我去敲门?”
陆瑜摆手,走上前去自己轻轻在木门上叩了两下,隔着帏帽看不清楚,但是富贵好像看见自己主子长长吐气引起的胸膛起伏。
白府的下人很快来开门,看见门外这两个看不清脸的人,问道:“二位找谁?”
陆瑜自己开口:“找你们府上小姐,劳烦通禀一下。”
下人犹豫片刻还是将这两个有些奇怪的人领进了门,主仆二人跟着一路走一路看,富贵不断在心里感叹白家的装潢之奢华,游廊庭院,一步一景,他也是跟着主子进过宫的,白家的装饰摆设跟皇家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陆瑜倒是一路沉默直到前厅。
看见门外出现的身穿素白色纱裙的少女,陆瑜内心庆幸自己好运碰见她恰好在家。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随着少女的脚步声接近而越来越快,他其实并没想好要找她做什么,只是想到自己若是丧命江南,那必然会后悔今日没来见她最后一面。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情愫从何而起,或许是在那个月色朦胧的初见,或许是在那个混乱的醉酒夜,他很清楚,黑夜中前行的人怎么能肖想明月,但是此刻想见她的心却是一发不可收拾。
20. 分头启程
陆瑜被迎进门,在白妙可走进打量他的时候,他主动将帏帽掀了起来。
白妙可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惊讶地瞪大,第一时间将他的帏帽盖了下去,挥手让身边的下人都退下,富贵此刻也识趣地退到门外立在一侧。
等厅内只剩下两人了,白妙可才又将陆瑜头顶帏帽上的纱帘掀开,心里不合时宜地想,好像在给小媳妇掀盖头啊……
待看清陆瑜那张依旧俊秀的脸,她才放下一直提着的心,好奇地问:“你不是生病了吗?”
“没病。”陆瑜半天就憋出来两个字。
白妙可心想,他不会是知道自己明日启程江南,特意来告别的吧?这人已经这么手眼通天了吗?
她直接问道:“那你来做什么?”
陆瑜从袖中取出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手帕递过去:“上次你的手帕落下了。”
没想到就是为了这事儿,白妙可有些没来由的失望,一把从他手上拿过手帕,硬邦邦地说:“多谢丞相亲自跑一趟。”
看着还举在半空的手心,听见这声生疏的“丞相”,陆瑜便知道,这位大小姐又生气了,原因他大概也能猜到,但是他实在无法告诉她自己明日便要前往江南且凶多吉少的事情。
他略带无奈的说:“陆某想说的是,若是姑娘愿意,可否将此手帕送与我?”
姑娘家的手帕算是比较私密的物件,白妙可也听说过有些规矩刻薄的世家贵女因为丢了一条手帕被人捡到而名声受损的事情,但是她向来是不在意这些的,所以上次发现手帕丢了也没去找。
她不信出身名门贵族的陆瑜会不知道这些,那他求自己的手帕是为了什么就不言而喻了,这次就算是白妙可再迟钝也觉察出了他的意思。
自己都准备放他一马了他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白妙可一时有点可惜自己明日就要去江南了。
她一向不喜欢拖拖拉拉,索性这件事没什么可瞒着的,她看着陆瑜的眼睛道:“我明日便要动身前往江南了,不定归期。”
聪明人讲话点到为止,其余的话白妙可没说出口,别说让这位丞相大人等了,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回来以后还会不会痴迷这张俊脸。
听完这话,陆瑜语气难掩激动:“你要去江南?”
白妙可不明所以地点头:“对啊。”
显然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这般激动。
陆瑜心想:她不会是专门为了陪我吧。
冷静片刻,他按下内心的狂喜,想到了她一直在查的事情,可能这才是她去江南的原因。
从进门起便面色沉重的陆瑜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彬彬有礼道:“那大小姐最好晌午之前出发,晚了可能赶不上落脚津城。”
陆瑜心想:这暗示够明显了吧,我在津城等你!
白妙可挑眉,疑惑他怎么会是这个反应,还突然提起来什么驿站。还有这虽然很俊但是欠揍的笑,看起来像是盼着自己走一样,她的火又蹭的一下冒了出来。
她抬手啪的一下将他的帏帽盖上,压得陆大丞相的头低了下去,陆瑜忍住揉一揉脑袋的冲动,问:“大小姐,又怎么了?”
白妙可恼羞成怒地哼了一声,将人往外推:“天色不早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规矩。”
这话陆瑜自认为是君子无法反驳,但是她上次半夜翻墙去找自己的时候怎么不提孤男寡女不合规矩,这话他很明智地没有说出口。
只是任由她将自己推出门外,出门就看见富贵还带着帏帽直愣愣地站在门口,随着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富贵有些紧张的观察自家公子的脸色,没想到被赶出门的人隔着帏帽都能看出来一脸春风拂面。
富贵:……
离开白府,二人又原路走回陆府的时候已经接近夜半了。
。
在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陆瑜与富贵便在京郊出城口的位置与皇帝派来的十名锦衣卫汇合。
陆瑜便作为商队的主家乘马车,富贵还是作为他的小厮替他赶车,其余锦衣卫骑马跟在车后,赶着几辆装着绸缎的板车,一行人扮做南下的绸缎商队,有了陆瑜提前准备好的假身份和路引,一行人顺利出城往南。
陆瑜安排车队沿着官道往南走,这样在下午便可到津南的驿站歇脚。
一路上陆瑜都挑着马车侧面的窗帘左看右看,看起来还真是一副游山玩水的富商少爷模样。
此处距离京城也不过百里,绝不会有什么土匪之流,一行人在陆瑜的授意下不紧不慢地赶了半天路就到了津南。
富贵在车外问:“公子,时间比预期的早了一个时辰,若是继续上路应该能在天黑前赶到下一处城镇落脚。”
陆瑜仍旧是漫不经心看向窗外的样子,回:“不必,就在津南休整一晚,找城中最好的客栈。”
“好!”本以为这一路会是风餐露宿的富贵高兴应是。
一行人进城以后便直奔城中最大的客栈,安顿好车马和住宿,陆瑜便找了一处二楼临窗的位置坐着喝茶,目光投向窗外。
一坐就是一下午,直到太阳逐渐西斜,富贵看着自家主子那面无表情的俊美侧脸,问道:“公子在等人吗?”
陆瑜看了眼天色,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道:“城门关了吗?”
富贵出去问了店家,很快回来回话:“城门已经关了,公子要现在用膳吗?”
陆瑜摇了摇头,叫来锦衣卫的头领戎青问话:“你们下午在城中可有发现一名十七八岁的女子进城?”
虽然不知丞相大人为何刚出京城就要找一个姑娘,但是他受圣上之命,在外一切听丞相吩咐。
戎青恭敬回:“禀丞相,属下带人在入城口和各大客栈蹲守,均未看见有类似女子入城。”
虽然觉得金贵的白大小姐必然会住在城中最好的客栈,但是一向谨慎的陆瑜还是派了八名锦衣卫外出查探,没想到居然一无所获。
难道白妙可因为什么事情绊住了脚?
他不禁皱起眉头,这一路很是太平,以她的身手也不应该会有什么事情,一向神机妙算的陆瑜一时之间竟然没什么头绪。
还在躬身等着下一步指令的戎青看着丞相逐渐凝重的神色,犹豫开口:“丞相大人,属下可以再带人去各个客栈搜寻一番。”
陆瑜摆手:“别再叫丞相了,叫少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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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们辛苦了,不用再搜了,吃完饭早些休息,明日继续出发。”
戎青领命退下。
一直站在旁边的富贵此时才知道自家公子居然在找一个姑娘,他一时不太确定是不是昨日见得那位,犹豫着问:“公子,是白姑娘吗?”
听见这话,陆瑜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道:“用饭吧。”
知道主子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富贵便叫小二将饭菜送到公子的房间,自己去一楼大堂跟锦衣卫的人一起用饭去了。
作为津南最大的客栈,一楼的大堂此刻几乎坐满了人,多是住在此处的客人。
富贵一下楼便看见了一身布衣围坐两桌的锦衣卫众人,他径直朝着那边走去,自然就没注意到大堂的角落里坐着两个身材纤细面貌清秀的公子。
此时,男扮女装的白妙可和春杏正坐在大堂角落的桌边,两个人对外声称是科举未过,南下返乡的学子。
白妙可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就扮做大哥,春杏比她略矮,扮做二弟,两人一身朴素布衣,身形纤细倒是很像是瘦弱的读书人。
春杏作为白妙可的贴身丫鬟,两个人是自小长到大的情义,白妙可本来是准备自己一个人去江南的,谁知道春杏得知此事也非要跟来,她自小也是跟着小姐一起学过一点功夫的,便是帮不上太多忙,也可以照顾小姐的起居,不会拖后腿。
白妙可也没想太多便答应了,路上有个说话的人也好啊。
此时两人就在边吃饭边讨论着周围的人,白妙可给春杏悄悄指了指坐在左侧的两桌人,小声道:“这两桌人绝对是有些功夫的,你看他们随身带着的包袱里面,不是刀也是其他武器。”
春杏也顺着视线看过去,赞同地点头:“小姐懂得真多。”
白妙可啧了一声:“出门在外要叫大哥!”
意识到说漏嘴了,春杏紧张地看了一圈,发现刚才那两桌人多了一个打扮不太一样的人——正是刚坐下的富贵。
仅能看到一个侧脸,春杏没能认出来他,转过头继续跟白妙可说话。
这时白妙可的注意力被刚坐下的另一桌人所吸引,那桌人数量不过五六个,但是从他们走路的神态和谨慎的神情白妙可便看出来,这应该是江湖人士,可能与月影阁做得勾当类似。
一桌人正好坐在白妙可她们二人旁边的空桌,人高马大的将二人遮的严严实实。
他们坐下以后点了些酒菜,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但是凭借多年杀手的经验白妙可还是发现他们扫向另外两桌人的视线。
过了片刻,其中一名一身腱子肉的壮汉低声开口:“他不在。”
另一个男人说:“他的贴身侍卫在。”
其余人便只是点头,全程沟通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白妙可正竖着耳朵听呢,自然没错过这段对话,她有些好奇他们要找的人是谁,但是行走江湖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便低头吃菜,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虽然觉得对方不会在客栈大堂动手,但是白妙可还是没过多久就带着春杏回了各自的房间,她刚出门第一天,可不想惹上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关紧房门,充耳不闻。
21. 荒野相遇
夜半时分,空等一天的陆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坐起来看着展开的舆图,在心里将南下的路线又规划了一遍。
从京城出发南下必然会经过津南,她没到这里,莫非是有什么事绊住了脚没能按时出发?
就在陆瑜暗暗思索之时,外面传来打斗的声音。
在隔壁随时戒备的戎青在外敲门:“公子,有刺客,我先带你避一避。”
陆瑜收起舆图跟着他出了房门,外面锦衣卫正与四五个蒙面人缠斗,看身形正是晚上在大堂的那几个江湖人士。
戎青带着陆瑜避开了打斗中心,向着另一侧的楼梯快步走去,路过了房门紧闭决心不再管闲事的白妙可的房间,两人进了客栈后院。
暂时安全了,陆瑜也做了决定:“解决他们以后,立刻收拾东西出发。”
戎青紧握长刀戒备四周,低声应是。
又过了两刻钟,打斗声渐消,房内的白妙可摇头叹气:居然打了这么久,终于可以睡觉了……
一行人趁着夜色悄悄从客栈后门离开。
陆瑜坐在马车内听戎青汇报情况:“禀公子,对方一共五人,看招式像是江湖人士,没抓到活口,跑了一个。”
陆瑜点头,接着问:“我们的人可有受伤?”
戎青答:“有两人受了些皮外伤,没有性命危险。”
陆瑜道:“趁着夜色赶路,天亮后再去寻个大夫来。”
戎青应是退下。
一时间安静的夜色中,只有马蹄声和车轮的滚动声阵阵。
陆瑜沉默地坐在车内,他没想到自己刚出京城就被盯上了,此行或许比想象中更危险……
至于白妙可,肯定没办法再停下来等她了,陆瑜只叹二人缘份不够,又后悔昨日见面没说清楚自己的心意,还莫名其妙将人惹得不快。
陆瑜在心中暗想,下次见面可得将人哄好,又隐隐担心自己此行凶险恐怕无缘再见。
陆瑜临时修改了行程,一行人在天亮之前赶到了临近的一处小镇,休整片刻,寻来大夫替昨夜受伤的锦衣卫包扎上药。
看着他们身上血淋淋的伤口,陆瑜始终眉头紧皱,对着舆图将本来规划好的路线给改了,为了避免暴露行踪,不能只走官道了,他选了几条更近的小路。
在小镇休整了半日,吃过午饭后一行人按照陆瑜重新规划的路线继续出发。
马车拐上了不那么平稳的小路,并且加快了行车速度,坐在马车里的陆瑜感觉屁股都要颠坏了的时候,终于停车休息。
已经是申时,他下马车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找来富贵:“附近应该有水源,带两个人去找一下,今晚就在这附近扎营。”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他们就回来了,富贵上前禀报:“公子,前面两三百米有条小溪,地势平缓,可以在那边将就一晚。”
陆瑜点头,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那边。陆瑜将十人锦衣卫分成三组,除去受伤的二人,一组留在此地扎营,一组去找些生火的工具,还有一组在附近探探路,确保安全,众人领命很快四散开来。
陆瑜和富贵留在平地旁边搭手帮忙,注意到自家公子一路以来的低沉情绪,富贵主动开口道:“公子,要派人继续找白姑娘吗?”
陆瑜淡淡道:“她也要去江南,可能被什么事情给绊住脚了。”
富贵听了很是高兴,心想若是白姑娘能与公子同行,公子一定会很开心。他问道:“公子可知白姑娘走那条路?咱们可以派人去等等她。”
陆瑜摇头:“不知。”这也是他今日烦闷的原因,走官道都碰不上,现在抄近路走小道碰见的几率便更小了。
主仆二人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很快几个简易的帐篷搭了起来,还有几个侍卫在附近抓到两只兔子正蹲在火边烤,几人就着带着的干粮分食了些烤兔肉。
吃过晚饭,几个身强体壮的小伙子就脱了衣服下水洗澡,他们热情邀请丞相大人,当然是被拒绝了。从小矜贵的陆瑜暂时还接受不了在野外洗澡。
几乎是一夜没睡,加上又赶了一天路,众人也都精疲力尽了。为了防止野外有野兽出没,锦衣卫依旧分为三组轮流守夜,保证安全。
陆瑜跟富贵一间帐篷,富贵几乎是一沾枕头就响起了有节奏的呼噜声,最初富贵是要为陆瑜单独准备一间的,只是为了省事陆瑜就提议两人一起凑合一晚,此刻陆丞相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正当他好不容易陷入睡眠的时候,外面响起来了一声呵斥:“什么人?”
听出来正是戎青的声音,陆瑜刚起来的那些瞌睡立刻散去,凝神勉强从规律的呼噜声中辨认外面的声音。
“兄弟,我跟我大哥是落榜的学子,不小心走错路了,这深更半夜的能不能让我俩一个帐篷将就一晚?”一个略显青涩的声音道。
戎青听见是学子,语气稍缓,但还是语气坚决:“没有多余的帐篷,你们快走吧。”
“兄弟,我看你们身后这个不就空着吗?你俩反正也不睡,就让我们兄弟二人将就一晚呗,我们可以给银子。”对方还在试图说服戎青。
戎青依旧是硬邦邦道:“我们少爷不缺银子,你们快走吧,若是吵醒我家少爷你们就惨了。”
“好兄弟,大半夜的我们两个瘦弱书生,哪有地方可去啊。”对方放软了语气道。
另一道更加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走吧二弟,咱们接着赶路,便是路上被野猪狗熊什么的吃了也只能怪我们命不好。”
听见这话,戎青毕竟是一身正气的锦衣卫统领,虽然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深山,几乎不可能有什么猛兽,但是身为官员的他,看着面前两个身形瘦弱的书生难免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正当他犹豫不决之际,听见主营长中传来陆瑜的轻咳,他立刻走过去:“抱歉公子,吵醒你了。有两个路过的书生想要借住我们的帐篷,你看?”
陆瑜刚才已经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清楚,他低声吩咐:“让他们住吧,天亮前走。”
这两个借住的书生正是走错路的白妙可和春杏。
今日白妙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两人吃饱喝足便继续出发,白妙可看着舆图上七拐八拐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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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对着春杏手指在舆图上笔画出一条直线,胸有成竹地说:“咱们骑马不用走官道,直接走直线更近,快些走应该能赶上去业城住。”
春杏听了立刻拍手称绝:“大哥太聪明了!”于是这“两兄弟”就照着刚画好的直线路线骑马出发了。
一开始还算顺利,走了一个多时辰以后,地势越来越陡峭,树木杂草也逐渐有半人高,连两人从京城带来的快马都没法通过了,春杏才小声道:“大哥,我们好像要进山了。”
白妙可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秀气的眉头拧起,表情郁闷,任谁看了都像一位男生女相的阴郁公子。
她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被迫放弃了继续往前走的计划,扬手调转码头,沿着平缓的山坡企图找到有人经过的痕迹。
两人又沿着山脚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发现了一条有新鲜马蹄和马车印记的小路。此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了,白妙可当即决定沿着这行痕迹走,碰上好心人最好,便是碰上坏人那只能怪他们倒霉咯,白妙可觉得偶尔做个惩恶扬善的女侠也挺好。
走着走着,马车的痕迹却在转弯处消失了,白妙可没想到对方还挺谨慎的。春杏犹豫地问:“大哥,这下该往哪边走?”
白妙可下马蹲在路边,分别低头嗅了嗅,便抬手指了个方向。春杏好奇问:“大哥闻出来什么了?”
白妙可故作高深的摆手道:“天机不可泄露。”
她可不能跟春杏说自己在闻马粪,毕竟痕迹可以掩盖,但是味道确是短时间内难以消除,只要经常骑马的人对这个味道应该都很熟悉,她还是想在春杏面前维持机智大小姐的形象。
春杏果然露出崇拜的神情:“小姐也太全能了!”
白妙可拿着折扇在春杏脑门上轻轻一敲:“叫大哥!”
春杏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激动叫错了,赶忙喊了声大哥,催马追上已经笑着往前的白妙可。
两个人的笑闹声随着天色黑下来而渐渐停下,白妙可让马放慢速度,仔细观察着周围是否有火光,找了一刻钟以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在河边发现了扎营的一行人。
她与春杏将马远远拴在树下,自己则纵身跃上一颗大树,从高处粗略数了一下对方大概十几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功夫,因为天色很暗加上距离有些远,她自然没看见一个人安静吃饭的陆瑜。
本来想等他们吃完饭就过去交涉一下问问能否借个帐篷,没想到一群大老爷们吃完饭就开始洗澡,白妙可虽然上次隔着屏风看过陆瑜洗澡,但是这种一群裸男的场面还是算了,她便趁着这个时间跟春杏把中午打包的饭菜吃了。
两人吃饱喝足再去看那群男人,居然已经睡了。
白妙可:“……吃饱就睡啊。”
注意到还有两个人在巡逻,白妙可跟春杏还是走过去交涉一下,于是就有了刚才的对话。
骑马走了半天山路的二人终于躺到了略显简陋的帐篷当中。
侧耳听了一会儿,没什么发现什么异常。白妙可将随身带的匕首握在手中,这才浅浅睡去。
伴随着虫鸣和风声,一夜好眠。
22. 脑补冠军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凝着露珠的枝头,雾蒙蒙的的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味道,几匹骏马在溪边饮水。
明明是一派宁静祥和的早上,白妙可的心情确是很不美丽。
因为昨天那个黑脸男人居然天不亮就把自己叫醒了!
“起来了?你们快走吧。”他公事公办地说道。
被迫起床的白妙可很不高兴,她可以忍受骑马的颠簸,但是不能忍受早起的痛苦。
十分了解自家小姐起床气的春杏站在一边低头不语,在心里默默替这位脸臭但心善的大哥默哀。
果然白妙可一改昨天的委屈柔弱书生形象,带着些无赖的口吻说道:“这地方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让我们走?”
听见这话,锦衣卫领队戎青也不是吃素的,从背上将刀取下来语带威胁道:“我们公子不喜见外人,再不走可别怪我欺负书生。”
戎青是压低声音说的,白妙可并没有刻意放低声音,因此有几个听见声音的锦衣卫已经围了过来。
白妙可暗自打量了一下他们训练有素的样子,每一个单领出来都不是自己的对手,但若是十个人一块,自己恐怕讨不到什么好处,更别说对方还有个一直躲在帐篷里的主子,不知是何实力。
分析利弊以后,白妙可充分发挥了能屈能伸的性格,摇起折扇又是一副君子模样,说道:“公子误会了,叨扰一晚我兄弟二人已是十分感激,自然不该再继续打扰,只是我们初来乍到不知道路,能不能劳烦您好人做到底,为我们指条路。”
这话还算中听,戎青脸色稍霁,问:“你们要去哪儿?”
白妙可粗略答了句:“我们想要去业城,该往哪边走?”
戎青心头一动,想起来丞相规划的路线,他抬手指了个相反的方向,避免后面再次遇上这两个难缠的书生。
白妙可虽然有些路痴,但是看着他指的方向正是昨日他们来时的路,便知道对方是在诓自己。
却还是带着春杏往那边去了,在路过那个所谓“公子”的帐篷时,提高音量道:“多谢兄弟,我们有缘再见。”
哼,不让她睡觉就都别睡!
帐篷内的陆瑜早就醒了,只是不想出去以免被认出来,可是刚才那声音却莫名觉得有些耳熟。
他掀帘出来就只看见一高一矮两个背影渐渐远去。
他暗嘲自己两天不见就开始出现幻听了。
休整完毕一行人继续上路。
出发不过半个时辰,就碰上了前面骑马的白妙可和春杏。
戎青远远一看就发现是那两个书生,立刻抬手停车,同马车里的陆瑜请示:“公子,又碰见那两个书生了,怎么办?”
“绕道而行吧。”
说着陆瑜便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前看去,正好与回头的白妙可对视,即便是男扮女装他也一眼认了出来。
“好。”戎青正要去吩咐前面换个方向走。
就听见一向平淡冷静的陆大人激动开口:“不了!追上他们。”
白妙可也很诧异会在这里碰见陆瑜,原来这群人口中的公子竟然是他。
她勒马停了下来,挑眉看着一行人靠近。
马车很快追了上来,看着几日一直心心念念的人站在面前,一向巧舌如簧的丞相大人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几天陆瑜一直在后悔那日惹她不快,但是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开口,只能道:“几日不见,不知公子近来如何?”
白妙可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含糊回了句:“挺好。”
这话听在陆瑜耳中就成了还在生气的意思,虽然没什么经验,但是陆瑜觉得哄姑娘应该不会太难。
既然老天又给了一次机会,这次他说什么都不会放手。
他笑道:“我也要去江南,可以与你同行。”
白妙可眼珠一转,欣然应允:“好啊。”
陆瑜笑的更开心了:她果然想与我同行,姑娘家脸皮薄,自己该更主动些的。
于是他接着道:“骑马辛苦,来马车上吧。”
白妙可果断拒绝:“多谢公子好意,我与二弟虽是书生,但是骑马的力气还是有的。”
陆瑜:……
在其余侍卫还在不明所以,警惕地打量着二人。
白妙可却毫不在意,给了春杏一个眼色,两马当先走在了前头。
戎青上前低声询问:“公子,我们也出发吗?”
陆瑜点头:“跟上,派两个人去他们前面探路。”
戎青应是,在心中猜测这两个书生与丞相大人的关系,丞相是惜才之人,莫非这两个无赖……书生身负大才?
一行人继续上路。
离得远了,春杏小声问:“大哥,我们真要跟他们一起吗?”
白妙可漫不经心地牵着缰绳道:“先跟着他们去业城,搞清楚路线了我们就先走,赶路还得坐马车,磨磨唧唧什么时候才能到。”
春杏捂嘴偷笑:“大哥真机智。”
就这么一前一后走了一上午,富贵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家主子不知第多少次掀开车帘,问道:“公子,要不停下吃饭休息一会儿?”
见陆瑜点头,他扬声对着前面两个骑马的身影喊:“二位……”
他也认出来这位是白小姐了,但是看着她的一身男装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求助的看向陆瑜。
陆瑜开口:“白公子,就地休整一下吧。”
白妙可应声:“好。”
心想:看来丞相大人不想暴露自己的女子身份,是怕引起误会吗?
白妙可与春杏下马后坐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下,刚掏出随身带着的干粮准备对付一口。
就看见下车后的陆瑜向着这边走来,自然而然地坐在了白妙可旁边。
一双锐利的眸子看向春杏,春杏被盯得浑身发毛,求助似的看向白妙可,见她没什么反应,撇了撇嘴又从包袱里掏出一包干粮。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陆瑜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这小丫鬟居然把自己当成来要饭的了……
白妙可噗嗤笑了出来,因为连着吃了两三顿干粮的坏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含笑开口:“丞相大人有什么话就说吧。”
看她并不打算让丫鬟回避,陆瑜也只好委婉开口道:“那日之事是我不对,你莫要同我计较了。”
白妙可愣了片刻。
过了三天,她早已将那点儿不高兴抛到了脑后,不过是一个相貌出众有点意思的男人罢了,还不值当她为此烦心。
终于回想起来的她摆手道:“没事儿,你不提我都忘了。”
一向心思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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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的陆丞相又想多了:她莫非是怨怪我没有与她说去江南的事情?
于是他又解释道:“圣命难违,以后不会了。”
白妙可内心:他在说些什么?什么圣命?什么叫以后不会了?
但是吃饱了的她有些困了,懒得去问太多,干脆在凉爽的树荫下仰躺在草地上,伴随着空气中金桂的香味,很快安然入睡。
陆瑜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话,转头就看见了她安静的睡颜。
初秋的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零零碎碎地洒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像是有无数星辰闪闪发光,让陆瑜挪不开眼。
于是一向守礼的陆丞相就这么盯着看了半个时辰。
直到戎青过来询问何时出发。
他还在犹豫着如何温柔的将人叫起来的时候,白妙可自己醒了。
她的确是睡着了,但是不妨碍她残存着一丝对外界的警惕,因此一听见戎青的声音便醒了过来。
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站起来拍拍身上沾的几根杂草,又是一个儒雅书生模样,仿佛刚才大咧咧睡在草地上另有其人。
看了眼还杵在旁边的陆瑜,她寒暄道:“丞相大人休息好了吗?”
言外之意是可以出发了。
陆瑜却以为她在关心自己,故作矜持地点了点头:“甚好。”
白妙可点头:“那走吧。”
说着未等他回应就带着春杏牵马去了。
下午的路程依旧是沿着陆瑜划定的小路行进,他没再邀请白妙可上车,一个人在车上闷头写写画画些什么。
中途富贵要为他侍奉笔墨都被拒绝了。
临近日落的时候,戎青前来禀报:“公子,距离最近的业城还有三十多里,是连夜赶路进城还是就近休整一夜?”
陆瑜终于放下笔,掀帘看着前面骑马的两人,淡声道:“就近扎营休息,明日入城。”
白妙可并不知有人心疼她骑马辛苦,听见声音只是在心中暗暗叹气,天知道她多想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睡觉。
但是没办法,她为什么非要走小路!后悔,十分后悔。
戎青效率很高,很快就找到一处平坦开阔的地方。
这次不用白妙可开口,就跟春杏分到了一个帐篷。
两人安置好身上的小包袱,白妙可主动提出来要去打点儿野味。
陆瑜:“你们两人去不安全。”说罢示意戎青安排人一起。
戎青应是,心里却是很怀疑这两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打到什么猎物。
陆瑜不擅打猎,便留在帐篷里继续写写画画。
白妙可跟春杏两人走在最前头,后面跟着几个陆瑜派过来的人。
几人向着树林深处走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白妙可就发现了一只野兔,未等后面的人反应过来,她已扔出一粒石子,击中兔子的后退,肥硕的兔子一瘸一拐走了两步便被春杏装进了随身的袋子。
此时跟来的几个锦衣卫才对这个瘦弱书生刮目相看,方才他们甚至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的手。
随着白妙可又打到了两条鱼和一只田鼠,跟来的几个锦衣卫哪还有心思保护人,纷纷认真寻找猎物,若是空手回去可就太丢人了。
趁着他们将注意力转移到周围可能存在的猎物时,白妙可小声同春杏说:“今夜我去偷路线图。”
23. 秀色可餐
在天黑之前,白妙可几人回了营地。
生火处理打回来的吃食,这种事陆丞相自然是不会的,他已经从帐篷里出来了,看着白妙可转动着手上的一条鲤鱼。
戎青给他递上了一条烤好的鱼,附在他的耳边说:“公子,方才跟去的人说这两人有些功夫,恐怕是深藏不露。”
陆瑜淡淡点头,只回了个嗯。
戎青有些摸不着头脑,继续问道:“为了保险起见,属下安排人盯着他们吧。”
陆瑜依旧是不置可否,觉得让人保护一下她也行。
……
吃过东西以后,那些侍卫们便分批去河边洗澡,含蓄些的留着一条中裤,大多数都是常年习武的糙人,直接赤条条地下水。
白妙可虽是有些色心,但也只是心里想想,这般场面哪里见过,正想拉着春杏出去避避。
陆瑜便让他们走远些去洗,确保这边不会看到。
附近很快安静下来,只偶尔有水声伴随着几声虫鸣传来。
白妙可饶有兴致地盯着陆瑜,没想到他竟如此细心。
又看了两眼,她又开始感慨这男人生的着实好看。
此刻他的半边脸映照着火光,半边脸隐在黑暗当中,显得轮廓更加分明。
白妙可用眼神细细描绘他挺翘的鼻梁和深邃的眉眼,像是在欣赏女娲最得意的作品。
在她开始思考自己霸王硬上弓的可行性的时候,陆瑜转头看了过来,正好撞上她的视线。
极擅察言观色的他自然看出了白妙可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努力压制住自己翘起的唇角,故作镇静地开口:“白公子在看什么?”
白妙可直言不讳:“没有山珍海味,只能靠秀色可餐。”
陆瑜的脸上还是一片平静,耳根却可疑地红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被面前的火堆烤的,他感觉脸也有些发烫,没想到她会这般直白。
一时有些语塞,想说她也是极好看的,却是难以开口。
看着他羞涩又故作镇定的模样,白妙可忍俊不禁,没想到传闻中心狠手辣的丞相大人竟然如此纯情。
不再逗他,白妙可主动转移了话题,问道:“你去江南做什么?”
陆瑜早已预料到她会这般问,搬出早已想好的回答:“圣上命我前去江南查惩贪官。”
白妙可知道这事儿,前段时间江南洪灾,的确有不少难民涌入京城,看来是层层克扣朝廷赈灾银所致。
她点头赞同:“的确该好好查查。”
她是商人,肯定也爱财,但是她深谙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白家做生意也从不会欺诈普通百姓的钱。
想了想,她接着打探道:“那你可知如何走能最快到江南?”
这便是想要打听路线了。
陆瑜便是想要与她同行,这种机密也是不方便说的,万一泄露出去,两人都有危险。
他只能道:“放心跟着我,最多半月可到。”
白妙可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保持沉默没接话,心里盘算着看来还是要靠自己。
两人好不容易有机会坐着聊聊,陆瑜继续寻找话题:“你有亲人在江南吗?”
白妙可回:“我外祖家可能在江南,我去找他们。”
陆瑜问:“在江南何处?”
“我也不知道,我母亲早已去世,我也没见过他们。”也许是这件事情憋在心里太久,白妙可第一次想与别人分享此事。
陆瑜看着她此刻低垂的眉眼,少了几分张扬,多了一丝惆怅。
想起她上次醉酒后痛哭的样子,心底浮上丝丝心疼,想将她拥进怀中,却是不能。
再开口时,语气是说不出的温柔:“这次去江南定能找到他们的。”
还有一句“凡事有我,不必自己抗”也被他咽了下去。
白妙可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眼里含着热意,轻声呢喃:“对啊,母亲会一直在天上保佑我的。”
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伴随着木头燃烧的噼啪声,两人一起看了会儿漫天的繁星,宁静祥和的氛围在周围流淌。
白妙可再次开口,语气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轻快:“我们明日就能进城吧?”
陆瑜回:“是,如果顺利的话明天上午便可进城。”
白妙可露出期待的神色,终于可以泡个热水澡,睡上舒服的床了。
若是只有她与春杏两人,她也想下水洗个澡。
想着想着,她好奇地问陆瑜:“你怎么不跟他们去洗澡?”她还记得陆瑜身材不错呢,脸上露出坏笑。
陆瑜:“……我不习惯。”
白妙可了然,原来是不好意思,开口调侃:“丞相大人自然是不能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中沐浴。”
陆瑜无奈的笑了笑,没有反驳。
白妙可看着他的笑,心底涌上一丝好奇,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虽然嘴上叫着丞相大人,但是她感觉这位大人与传闻中很不一样。时常表现得像是个纯情书生一般,哪有半分朝堂上叱咤风云的模样。
侍卫们很快回来,不用陆瑜吩咐,戎青便已经做好了今夜轮流守夜的安排,还格外叮嘱他们多留意白妙可和春杏二人所在的帐篷。
此时白妙可已经和衣躺在了简陋的帐篷中,不太舒服的翻来覆去。
人果然是不知满足的,若说昨夜迷路的时候,她觉得有个能遮风睡觉的帐篷已经很不错了,今天她就开始不满足了,开始期待起明天能睡在柔软的床上。
她不太清楚陆瑜计划的路线,若是天天露宿她可受不了。
白妙可胡思乱想了半天,听着外面逐渐安静下来。
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春杏也没睡,看她起身也跟着起来。
“去吧。”白妙可声音极小地对她道。
两人的计划是由春杏引开晚上守夜的侍卫,白妙可趁机溜进陆瑜帐篷拿路线图。
春杏点点头,从帐篷中走出。
刚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铜铃般的眼睛,靠着月光她才认出此人是戎青。
他本就是偏黑的小麦肤色,在夜晚更是天然具有隐蔽性。
他此刻在盯着春杏,眼神中蕴含着审视和无声的询问。
春杏硬着头皮开口:“戎小兄弟守夜辛苦了。”
她的声音不算小,希望屋里的白妙可接收到了她的信号。
边说边继续往外走。
“白二公子去哪儿?”戎青阴测测地问。
“我……我要去出恭。”春杏磕磕绊绊说了借口。
戎青没回话,只是亦步亦趋地继续跟着她。
走出近百米,春杏忍不住说:“你别跟着我了。”
戎青回头看了眼,道:“别走了,就这儿吧。”
春杏点点头,觉得这个距离应该听不见那边的动静了,才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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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杵在面前铁墙一般的男人,无奈道:“你转过去,别看着我啊。”
戎青沉默转身。
春杏这才拽着身上的衣带,弄出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没有真的解开,她才不会真的在这儿……
知道习武之人耳力过人,她虽然没脱衣服,但是还是蹲了下去。
“这一路上都没碰见其他人,为何还要轮流守夜啊?”她努力找话题吸引戎青的注意力。
“自然是为了保护我们公子。”戎青回。
“那你晚上不睡,白天赶路不困吗?”春杏继续问。
戎青:“不困。”
真是个嘴硬的家伙,春杏继续蹲在地上没话找话。戎青的回答还是平淡且简短,但是还算句句有回应。
最后戎青主动问了个问题:“白二公子,你是不是怕黑?”
春杏:……
约莫时间差不多了,她站起来拍拍有些发麻的腿:“走吧。”
两人走回营帐,春杏进了帐篷,就看见白妙可坐在床边翘着腿,冲他点了点头。
刚才白妙可顺利潜进了陆瑜的帐篷,帐内只有他一人,十分昏暗。
白妙可在帐内扫了一眼,立刻锁定了陆瑜枕边放的一张纸。
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听着男人均匀的呼吸声,她伸出去准备去拿那张纸的手有些不受控制地靠近了男人的侧脸,她深呼吸了几下才忍住没去摸一把这张俊脸,还是一把拿过了那张纸。
隐约看到上面有些图画和注释,她心头一喜,勾勾唇角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躺着的男人。
再次感慨他不仅脸好看,身材比例也这般完美。要不是自己着急赶路,天天都能看这么个俊秀美男倒也不错。
听见隐约的脚步声,她收回视线,几个闪身就回了自己的帐篷。
果然等了没多久就等来了春杏,她将手里那张纸妥协放好,两人才心满意足地入睡。
第二日依旧是一大早就被叫醒,但是比起昨日还是晚了些许。
白妙可起来的时候春杏已经出去帮忙收拾东西了。
她揉揉眼睛坐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昨夜偷回来的纸,夜里昏暗又不方便点灯,她没有仔细去看。
直到今早才发现自己手里这张纸,哪里是什么路线图,分明是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身穿骑装高坐马上的女子背影,寥寥几笔也勾勒出了肆意洒脱之感。只见女子身形笔直,腰身纤细,三千青丝高高竖起,仿佛正在随着马身颠簸而飞扬飘逸,露出其下小巧而精致的耳垂。
白妙可眼尖地发现画上女子耳垂上的一枚小痣,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越看越觉得画上的人像是自己。
他画自己做什么?白妙可的思绪有些混乱,一时忘记了自己要找的其实是路线图。
帐外传来催促的声音,她匆忙将手中的画妥帖收好,出门便发现一行侍卫们几乎都已收拾妥当。
只有陆瑜手里捧着一卷书,不紧不慢地看着她道:“白公子昨夜睡的如何?”
白妙可想起那幅画,一时心虚,避开了他的视线,边去牵马边答道:“尚可。”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接着是一句:“巧了,陆某也是。”
白妙可轻哼一声转身上马,第一次觉得这张俊秀的脸有些欠揍。他肯定猜到是自己去偷还偷错了东西,所以在嘲笑自己!
但是他到底是为何要画自己,还放在枕边呢?
24. 龌龊心思
上午初始的行程还算顺利,只是天色阴沉得厉害。陆瑜抬头看天,吩咐道:“加快速度,快下雨了。”
赶车的富贵应了一声,加快了手里的马鞭。
可惜天不遂人愿,半个时辰不到便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滴断了线般落下。
马背上的白妙可纵然是撑着油纸伞,也被打湿了大片衣裳下摆。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淡青色束腰袍衫,被雨打湿以后颜色变得更深,远看像是一幅不规则的山水画般。
可是她的心情就没有这么美妙了,她皱着眉头看着脚下泥泞的道路和旁边一览无余的空旷荒野。
“这雨约莫还要下半个时辰,先随我去车上避避雨吧。”身后响起了陆瑜的声音。
他同样撑着一把油纸伞,抬头望过来,白妙可与他隔着雨帘对视,觉得他那双锐利的眸子都变得朦胧了起来。
她悄悄摸了摸揣在怀里的那幅画,跃下马朝他走去。
两天下来她还是第一次上他的马车,没见春杏跟来,她刚想去喊,对面的男人像是有读心术一般开口:“你那丫鬟跟富贵在后面那辆车。”
听见这话,白妙可才安心坐下打量起马车内的陈设。
马车内部布置的十分简单,只有一条长榻,一方小桌,桌上放着笔墨还有一个茶壶。
陆瑜提起茶壶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推到白妙可面前。
因为只有一条长榻,因此两人是并排坐的,中间隔着半臂的距离,白妙可恰好能看见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
她道了声谢,端起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感觉被雨水冷到的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
陆瑜又给她倒了杯茶水,才不紧不慢的开口:“你想找什么?何不直接问我。”
白妙可在心里叹口气,他果然猜到是自己拿了那幅画,这个老狐狸!
斟酌片刻她缓慢开口:“我……我路过恰好看见那个,就……”
磕磕绊绊说完一句话,她在心里反省自己说谎的技术真是越来越差了,怎么会想出这么撇脚的借口。
噗嗤,陆瑜没忍住笑了出声,噙着笑问:“路过?白姑娘是说半夜又路过了我的卧房吗?”
听着他可以强调的又字,白妙可破天荒地感觉有些害羞,热意悄悄从心头爬上脸颊,她恼羞成怒地从怀中掏出那幅画扔给陆瑜。
男人双手接过那幅画,没让它落到地上,一转头看见了白妙可白里透红的脸。
陆瑜印象中这还是第一次见这“小骗子”脸红,不禁多看了两眼。
直到白妙可快忍不住打人的时候,他才将画展开放在桌上,语气真挚地问:“喜欢吗?”
白妙可愣了一瞬,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直到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画上的女子背影。
还是第一次有人画她,虽然只是背影,心里自然是喜欢的,但是白妙可不想承认,轻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陆瑜却突然道:“我喜欢。”
这次白妙可是真的愣住了,不知他说的是画还是人……她转过头去看他,恰好对上他认真的眼眸。
白妙可头一次觉得心跳得这么快,她觉得自己心跳的声音都快盖过了外面的雨声。
白妙可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有些姿色,又这般认真地看着自己,她很难不心动。
可是她还有正事没办呢!
她清清嗓子决定反客为主:“那丞相的眼光着实不错。”
听见这话,陆瑜又笑了,心情很好地看着白妙可红透的耳朵和故作淡定的话语。
没关系,他向来是个有耐心的猎人。
不是都说丞相清冷孤傲嘛,白妙可觉得他今日笑的有些多了……
紧接着,她便看见男人慢条斯理地将那幅画卷好收到了一个木制画筒之中,抬手放到了一旁的架子上。
上面还摆放着几个类似的画筒,白妙可用目光搜寻一圈,试图辨认里面是否有路线图。
男人恢复平淡的声音传来:“我已将路线熟记于心,你安心跟着我便是。”
说完又补充一句:“不必担心。”
白妙可内心有些复杂。她在白家是少东家,便是几万两的生意也由她一人做主,在月影阁也是说一不二,她不愿接的任务从来无人敢强迫她。
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般哄小姑娘的口吻对她说话,她没有回应。
只是听着外面小了不少的雨声,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对着陆瑜道:“雨小了很多,继续上路吧。”
说罢就准备起身下车。
陆瑜下意识地拉住了她的衣角,她回头看过来。
像是觉得有些不妥,陆瑜又送来了手,只是道:“就坐马车吧,也快到了。”
白妙可的注意力却被他收回去的手吸引了,那是一双骨节分明又修长白皙的手,此刻正握拳,手背上几条青筋凸起分明。
她又开始想入非非了……
于是顺其自然地又坐了下来,心想,明天就要走了,再看两眼美男也行。
待她坐稳,陆瑜才扬声让众人出发。
伴随着错落的马蹄声和雨声,白妙可一开始还同陆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很快便有些困了。
她也不知怎么自己在这个男人身边这么容易犯困,不知不觉间就陷入了梦乡。
下过雨的小路泥泞不平,便是侍卫已经格外小心,马车还是止不住的晃晃悠悠。
白妙可靠在车壁上的脑袋也就跟着一晃一晃。
陆瑜盯着看了两眼,不动神色地往她身边挪了一下,两人便只隔着一拳不到的距离。
当马车路过水坑又一次晃动的时候,白妙可的头便靠到了陆瑜的肩头。
她无意识地蹭了一下,找了个更舒服的角度,又沉沉睡去。
陆瑜感觉到她的发顶贴着自己的脖颈,几根细碎的头发扫过皮肤,激起一阵痒意,他却一动不敢动,生怕吵醒她。
陆瑜身体僵硬,保持不动,心跳却是越来越快,他努力平复心跳,也只是徒劳。
他微微低头去看女子沉静的面容,她的睫毛纤长,细细密密地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淡淡阴影。
未施粉黛的肌肤吹弹可破,只有眼角的一颗小痣平添几分灵动。
再往下看,便是微微抿起的红唇,陆瑜情不自禁地想着这唇该有多柔软,喉头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
陆瑜的视线继续下移,就看见了淡青色的男子衣袍。她应该是做了些伪装,宽大衣袍掩盖了她的曲线,可是陆瑜无端想起了她在醉春楼假扮舞姬的曼妙身姿,忽的移开了视线,在心里唾弃自己的龌龊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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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马车晃晃悠悠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业城。
“公子,业城到了。”富贵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白妙可的睫毛颤了颤,却仍未醒来。
陆瑜微微偏头看向她,眉头蹙起,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抬手附在少女的额头,感受到灼人的温度。
突然车帘掀开,一直没听到他回应的富贵和戎青一脸紧张地站在车外,双双愣在了原地。
他们面色复杂地看着靠在丞相大人身上的俊秀书生,还有丞相附在书生脸上的手,一时无言。
还是富贵率先反应过来,将车帘一关,对着外面的众人尽量平静道:“公子无事,大家散开守着。”
知道他们误会了什么,但是陆瑜现在无心纠结这些,因为白妙可发热了。
怪他方才身体太过僵硬,以至于未曾发现她的异样。
他对外吩咐道:“进城,立刻寻个医馆。”
他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白妙可还是醒了过来,她坐起身揉揉眼睛,并未发现自己刚刚靠在男人的身上。
陆瑜暗暗动了下已经麻木的肩膀,开口道:“你好像有些发热。”
白妙可摸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嘀咕道:“怪不得感觉这么累。”
她接着问:“我睡了多久?”
“半个多时辰。”陆瑜答。
感受到马车还在碌碌作响,白妙可边掀开侧面的窗帘边问:“我们这是到业城了吗?”
陆瑜淡淡嗯了一声,听着她依旧活力满满的声音,那颗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白妙可仍旧在看着街边叫卖的小贩和几家挂着白字招牌的店铺,心情很不错,丝毫不受身体上的不舒服而影响。
她兴致勃勃地问:“我们先去吃饭吧?去那家怎么样?”
边说边指着路边的一个酒楼给陆瑜看,后者顺着她的手指看向那个三层高的酒楼,都不必问就知道这又是白家的产业。
“先不去。”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白妙可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陆瑜还未回话,马车便停在了路边的一家医馆。
白妙可小脸一皱,眼睛瞪的更圆了:“只是小小风寒,我不用看大夫!”
她自幼习武,身体一直很好,少有生病的时候,这次风寒大概率是最近几日风餐露宿加上方才淋了点小雨引起的。
她敢说自己不用吃药,睡一觉明天便好。
但是她低估了陆丞相在某些事上的执拗程度,他问:“你要自己下去还是让他们将大夫请进来?”
白妙可无奈叹气,算是妥协了。她理了理睡的乱糟糟衣服,便准备下车。
陆瑜却突然抬手将她翘起的一缕发丝轻轻抚平,白妙可对他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就率先跳下了车。
呼吸着雨后的新鲜空气,她觉得自己身心舒畅,百病全消。
陆瑜跟在她身后下车,一下车便注意到了周围侍卫们探究的目光。
都是懂规矩的锦衣卫出身,便是好奇也很是隐蔽,可惜逃不过最会察言观色的丞相大人。
富贵关心地问:“公子可是有哪处不舒服?”
他轻咳一声,摇摇头,对着白妙可道:“走吧。”
白妙可便垂着头跟他进了医馆。
25. 老婆跑了
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摸着胡子替白妙可把脉,须臾收手道:“姑娘的身体强健,偶感风寒罢了,并无大碍。”
白妙可听完这话,露出意料之中的微笑,对陆瑜道:“我就说没事儿吧。”
陆瑜转头对大夫道:“劳烦您多开副驱寒汤药。”
白妙可:“我不用吃药就能好,为什么还要多开几副?”
陆瑜:“路上带着,以防万一。”
白妙可:……
富贵跟着大夫去拿药了,只剩下白妙可陆瑜还有戎青在原地等候。
陆瑜突然开口:“此事保密。”
戎青恭敬应是,顺带抬头看了一眼白妙可。
白妙可满脸疑问,在看到戎青复杂的目光后恍然,原来刚才的老大夫说漏了她的女子身份!
她感激地冲戎青笑了笑,她的确不想被知道女子身份,会有很多麻烦。
陆瑜看着她的笑,觉得有些刺眼,不等富贵出来他便抬腿往外走去。
戎青立刻跟上,白妙可撇撇嘴道:“丞相大人,现在该去吃饭了吧。”
陆瑜无奈道:“走吧。”
白妙可笑着跑到他前面:“终于不用吃干粮了!”
陆瑜紧绷的嘴角又不自觉的带了些弧度。
酒楼二楼,白妙可将店里的招牌菜都点了一遍,才看向陆瑜:“丞相大人想吃什么?”
陆瑜:“都可。”
白妙可想了想,对店小二道:“再加一坛桃花酿。”
一听她还要喝酒,陆瑜皱眉:“酒不要。”
白妙可:“为什么?我好久没喝了!”
陆瑜:“你还有风寒,饭后仍需喝药,怎能喝酒?”
白妙可:“我不想吃药!”
陆瑜:“那也不能喝酒。”
看着他油盐不进的冷酷模样,白妙可打人的心都有了,可惜太多侍卫就在外面,她攥了攥拳头,妥协了。
这男人管的太多了,便是再俊秀她也快受不了了。
白妙可愤愤不平的功夫,色香味俱全的菜被一道道端了上来。白妙可立刻抛下了刚才的不爽,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边吃边觉得这家店的大厨手艺还不错,跟京城相比也不逊色,该跟掌柜说一声,给大厨涨涨工钱。
可惜她今日并不打算拿出白家商号的信物来表明身份,虽然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出行,但是能低调还是尽量低调为好。
还算和谐的吃完一顿饭,白妙可又理所当然地选了一间白家名下的客栈,让戎青确定周围安全以后,陆瑜也就随她去了。
白妙可冲进房间便吩咐小二送热水上来,等水的功夫,春杏端了一个瓷碗进来。
“小姐,陆大人让人送来的风寒药,您要不要现在喝?”春杏问。
白妙可趴在桌上,懒洋洋道:“我不喝。”
接着跟春杏抱怨:“你说他是不是管的太宽了,酒不让喝,还非要我喝药。”
春杏抿嘴笑:“陆大人也是为您好。”
白妙可轻哼一声:“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小姐知道路了?”春杏问。
“就走官道吧。”白妙可拍板。
“走官道更方便找到城镇过夜,况且骑马比马车可快多了,最重要的是,还不用早起也不用被管着。”白妙可算盘打到飞起。
春杏点点头,让小二将热水放下,就要服侍白妙可沐浴。
“你也去洗吧,我这儿不用你帮忙,我要多泡一会儿。”白妙可靠在浴桶边上说。
春杏离开以后,她在热气氤氲中长叹一口气,又想起那幅画和车里说的那句喜欢,陆瑜那张过分俊秀的脸又出现在脑海。
她抬手将水拍在脸上,带着热意的水珠顺着她的鼻梁脸颊滑过,滴落至锁骨,又没入一片绵软。
她轻叹:真是色令智昏啊!
将思绪逐渐放空,她下滑将自己整个浸没在水中,闭目调息。
待到桶里的水渐渐变温她才起身,穿好衣服便看见春杏留在桌上的那碗药,啧了一声,径直躺到床上去了。
一-夜无梦。
第二日清晨,天蒙蒙亮白妙可便醒了,她坐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哪里还有半分不舒服。
她弯起唇角,轻声唤了下睡在外间的春杏。
“小姐身子好些了没有?”春杏进门问道。
“我这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白妙可笑着自夸。
春杏也露出一个安心的笑,继续道:“小姐,行李都收拾好了。”
白妙可正在缠着裹胸布,春杏上前帮忙,两人忙活半天也没将高山夷平,白妙可反而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春杏一脸为难,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小姐,你这……有些勉强了。”
她耐心告罄,宣布放弃:“算了,就这样吧,得快些出发了。”
她知道陆瑜的人向来起得早,再磨蹭恐怕就走不了了。走前又看了眼桌上那碗汤药,抬手倒在了窗外,留下一个空碗。
很快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出现,一人背着一个小包袱溜出了清晨沉寂的客栈,走之前还不忘去后院牵上两匹马。
时辰尚早,城门还未开,白妙可便带着春杏在靠近城门的包子铺吃包子。
白妙可刚刚将一个热腾腾的包子放进嘴里,就听见旁边桌传来交谈声。
“听说了吗?那位大名鼎鼎的丞相大人要死了。”一人压低声音说。
“丞相大人不是才而立之年吗?怎么回事?”另一人追问。
“害,据说是病入膏肓,连床都下不来了。”
“这么严重!那之前减免田赋的事情还做不做数了?”
“唉,不好说啊,今年收成不好,我还指望丞相大人能尽快替我们减免些税赋呢。”
“可惜啊可惜。”
两人止不住地唉声叹气,只是不知是在叹庄稼收成不好还是叹丞相大人贵人薄命了。
听完闲话,城门也开了,白妙可跟春杏第一批出城。
时间还早,拐上官道以后,路上的行人并不多。
春杏问:“小姐,京城里不是都传丞相大人心狠手辣,狡猾可恶吗?为何那两人这般可惜他生病?”
白妙可打着哈欠道:“京城里多是达官贵人,在乎的只有家族利益,哪里知道民间疾苦。”
“意思是丞相大人做的事情对百姓有利?”春杏好奇地问。
“改科举,减田赋,惩贪官,百姓怎么能不感激他。”白妙可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了了几分赞许。
接着却又叹了口气。
“小姐为何叹气?”春杏问。
“就怕他没命享受百姓的感激了,想杀他的人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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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妙可压下心头的不安,故作轻松的说。
春杏也惋惜地叹了口气,小声嘀咕:“太可惜了,再找出像他这般能配得上小姐的,可不容易了。”
白妙可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随口调侃道:“他还算是有几分姿色吧。”
客栈内。
有几分姿色的陆丞相看着人去楼空的房间,半晌无言。
“公子,客栈和附近都找了,没找见人,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富贵进来禀报
“对了,后院少了两匹马。”富贵小心翼翼补充道。
陆瑜点点头,面色有些阴郁,他本就该知道以那位的身手,哪有人能带她走,现在更加明了了,她就是偷溜走了。
他走到床边坐下,抬头恰好看见桌上的空碗,无奈地露出一个苦笑。
“她为何要走?”陆瑜嗓音低沉。
不知道是不是在问自己,富贵小声答道:“或许白姑娘有其他事情。”
陆瑜摇摇头,准备起身离开,却无意瞥见了枕头上整齐叠放的一片东西。
他伸手拿过展开,发现是一块绣着栀子花的手帕,握在手中,仿佛还有淡淡花香。
仿佛有阳光透过乌云,陆瑜从未觉得自己的情绪这般多变,转瞬由阴转晴。
他将手帕仔细收好,起身吩咐富贵:“走吧。”
富贵立刻追上,问:“去哪儿啊公子?”
“按原计划。”陆瑜头也不回道。
走了没两步又飘来一句:“联系暗卫,往南边方向找人。”
富贵一时心惊,斟酌了片刻才开口:“可是公子,万一后面有危险……”
陆瑜转身淡淡看了他一眼,带着几分权臣的果断决绝,不容回绝。
富贵连忙低头应是。
暗卫是镇国将军也就是陆老爷子亲自培养出来保护公子的,都是军中万里挑一的忠勇之士,可以说是他们此次江南之行的底牌。
暗卫跟着车队从京城出发,一直隐在暗中保护陆瑜,按理来说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动,若是派出去找人的话,万一碰见锦衣卫对付不了的刺杀,就麻烦了。可是富贵再担心也不能违背自家主子的意思。
众人依旧按照原计划上路,大家都发现少了昨日的两个书生,又联想到丞相大人与书生在车上的亲密举止,最终还是无人敢问他们去哪儿了,只能各自在心中暗暗猜测。
陆瑜上车以后也没闲着,又开始执笔写写画画,但是这次显然比上次速度更快,一刻钟左右便轻轻点下最后一颗小痣,将画卷交给富贵。
“让他们按照画像找人,越快越好。”陆瑜面无表情道。
富贵接过画,看了一眼便发出一声赞叹,画上的人一身长衫,手执折扇,眉眼灵动,貌若好女。在心里暗暗腹诽:这得盯着看了多少遍才能画的这么惟妙惟肖啊……
陆瑜拿出看了许多遍的舆图,在脑中勾勒白妙可可能的路线,在舆图上圈出几个城镇,道:“快马加鞭,重点在这几处的入城口守着,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富贵点头应是,下去安排了。
今日的天气依然是乌云密度,黑压压地让人喘不过气。
陆瑜独自坐在车内,聊胜于无的光线透过车窗,他一只手按着眉头,一只手摩挲着白妙可留下的那方锦帕,面上不悲不喜,让人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26. 快马加鞭
白妙可为了方便赶路,除了随身衣物以外,带的最多的就是钱,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其实本来钱也是不必带太多的,她能凭借白家少东家的信物从遍布全国的白家钱庄取出大量现银,但是白妙可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一路沿着官道走,基本每晚都能赶到沿途的城镇落脚,当然毫无例外地住当地最好的客栈,因此离开陆瑜以后这几日过得还算舒心。
而且为了速度,她们每到一个城镇都会换两匹更快的马,不到一周时间便走到了昌州。
如前几日一样,她们一进城便找到城中最大的客栈落脚,这间气派的客栈还恰好的白家的产业。
两人进门以后。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两个黑衣蒙面的人对视一眼,随后一只鸽子振翅飞走。
当白妙可呈大字躺在雕花拔木床上打滚的时候,八十里以外的丞相大人靠在一颗树上正在啃着干粮。
近几日他们按照陆瑜计划的路线七拐八拐,好歹拜托了刺客的追杀,一路安全,但是却也日日风餐露宿。
几日下来一行侍卫都黑了一圈瘦了一圈。也许是一直坐在车上的原因,只有陆瑜那如玉的肤色没有变化,但是一向矜贵优雅的陆大人下巴处都长出了一层胡茬,平添了几分别样的气质。
富贵拿着一卷字条过来:“公子,暗卫传回来的消息。”
陆瑜面色平常地伸手接过,却并没有立刻打开。
他近几日陆续收到了派出去的几波暗卫的消息,在他圈出的几处城镇均没有发现白妙可的踪迹,一向自信的丞相大人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毕竟那是位不按套路出牌的姑娘。
吃完最后一口干粮,他才将纸条展开,看清上面所写的瞬间站了起来。
一旁的富贵激动地问:“白姑娘可是有消息了?”
看着自家主子一日日的期待又失望,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起来,富贵也很是着急。
陆瑜点头,向着西南方向深深看了一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吩咐道:“在昌州。”
“这才几日功夫,白姑娘怎么这么快就走到昌州了!”富贵很是诧异。
陆瑜眉头蹙了蹙,“快马加鞭,加上官道平坦,自然能到。”
“那怎么办?我们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了。”富贵叹气。
“能追上的。”陆瑜眸色深深,语气笃定,让人莫名信服。
一刻钟后,陆丞相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眉头紧蹙。
父亲母亲都是大名鼎鼎的将军,陆瑜自然也是从小便学习骑马,但是会骑和愿意骑不是一回事儿。
他扭头看着马尾处聚集的马蝇,任凭马尾一甩一甩地驱赶着,还是嗡嗡嗡地围在附近,眉头皱成深深的川字。
多年伺候的富贵在一旁看着他的神情,犹豫开口劝道:“公子要不还是换成马车吧,让戎大人他们先去将人拦下。”
陆瑜摇头:“他们拦不住她的。”
闻言,戎青带头的锦衣卫虽未言语,但是面上都是不认同,毕竟锦衣卫都是万里挑一的军中高手,怎会连两个瘦弱书生都拦不住。
话虽如此,丞相人都坐在马上了,也无人再敢质疑他的决定。
戎青想了想,上前压低声音对陆瑜道:“大人,马都是这般,跑起来便好了。”
到底是心理素质极强的权臣,陆瑜丝毫没有被发现心事的窘迫,只是默默一夹马腹冲了出去。
其余人立刻策马跟上。
队伍没了马车的限制,果然快了许多,加上陆瑜带着众人抄了一条地势平缓的小道,照这个速度,明日天黑前便能赶到昌州。
但是坐惯了马车的陆瑜就比较遭罪了。
天黑众人再次就地扎营的时候,陆丞相默默走到火堆旁,从行李中翻出随身备着的外伤药。
富贵很快发现了他的动作,关心地问:“公子哪里受伤了吗?”
陆瑜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一点儿擦伤罢了,无妨。”
富贵很快反应过来,看向他的双腿之间。
察觉到富贵的视线,陆瑜平静的脸色黑了一分,他步伐稳健地向着已经搭好的帐篷走去。
“我帮公子上药吧。”富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瑜头也不回地说了句:“不用,你去抓条鱼,晚上吃鱼。”
把人支走了,陆丞相强撑着走进自己的帐篷,才一瘸一拐地走到临时铺的软榻上坐下,撩起衣摆看着腿上骑马摩擦出来的伤痕。
浅浅涂上一层外伤药,虽然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是额头细密的汗珠暴露了他此刻强忍的疼痛。
他又拿出那块绣着栀子花的手帕,上面的少女留下的气息已经淡去,他久久地凝视着手帕,直到那阵疼痛缓解些许。
“公子,鱼烤好了,您出来用饭吧。”富贵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陆瑜起身出去,随便吃了两口,便想回继续回帐中休息。
又突然想起什么,走到溪边,看了看溪水中倒映的自己,片刻后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
这一举动吓了旁边的富贵一跳,赶忙阻拦:“公子,你要做什么?”
陆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开口道:“净面。”
富贵尴尬地挠了挠头,就看见自家公子细致地用锋利的匕首刮去胡茬。
片刻后,陆瑜收起匕首,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露出一个微笑,丢下不明所以的富贵,自己往帐篷去了。
“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边走边吩咐道。
不必细说,富贵也知道他说的必然是白妙可的消息,呆呆地应了一声,突然明白了一向无所谓的公子为何突然开始在意起自己的样貌。
陆瑜躺在帐篷之中,清楚感受到身体因为翻山越岭赶路而产生的疲惫,意识却是十分清醒,想到明日便要见到她了,他罕见地觉得有些紧张。
虽然近几日他觉得自己已经想通了她离开的原因,也有了说服她与自己同行的理由,却还是很没有把握,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这种难以预料的事情。
经过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陆瑜翌日一早便金冠玉带,穿着一身月白长袍走出帐篷,他还记得白妙可受邀赴会见到他这身打扮的时候,眼里藏不住的惊艳之色。
在帐外候着的戎青和富贵却是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
富贵内心:公子不会是为了白姑娘才这般打扮的吧……
戎青内心:丞相大人这身衣服骑马不会很快就脏了吗?
陆瑜旁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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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从二人身旁走过,抬头便看见了冲着这边飞来的鸽子。
摘下上面的纸条,上头写着:事成,最多拖一日。
他勾了勾唇角,顺手将纸条扔进残存的火堆中。
“走吧。”说罢便要上马。
“等一下公子!我帮你垫个软垫吧。”富贵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垫子,大小恰好可以放在马鞍上面,殷切的看着陆瑜。
陆瑜看了眼软垫,点了点头。
富贵忙上前将软垫固定好,紧接着便听见陆瑜低声说了句谢谢。
再想去看的时候,陆瑜已经骑马走在前面了。
有了软垫,再后来的路程陆瑜腿上的伤口虽然还会隐隐传来痛感,但是比起昨日已经是好了许多。
这次一行人连晌午都没有停下歇息,一直在跋涉赶路。
虽未明说,但是侍卫们都已猜到丞相大人是在追什么人,只有戎青知道是在追那日的两个书生。
不知那二人什么来历,但是能让丞相这般重视,想必并不简单,是以众人都在一心赶路,无人有怨言。
终于在申时初抵达了昌州城外。
昌州城却是城门紧闭,重兵把守。
打头探路的戎青看了看紧闭的城门,调转马头向陆瑜禀报道:“公子,城门不知为何锁了,属下去打探一下发生了什么。”
陆瑜淡定点头,看上去丝毫不意外会遇见这种情况。
城中的确有大事发生,预备进贡给圣上的九龙凤髓珠丢了。
九龙凤髓珠是南海郡月余前上奏进贡的祭祀贡品,珠子表面由九条真龙镂空雕刻组成,内里镶嵌至纯的鸽血红作为凤髓,整个珠子一体难分,浑然天成,圣上得知以后龙颜大悦,特批专人护送至京城,用于下月的祭祀大典。
这般重要的贡品竟然在昌州地界丢了,昌州知府立刻便下令封锁城门。从昨夜夜半发现九龙凤髓珠失窃以后便连夜搜查,所有人不许进也不能出。
住在客栈的白妙可昨夜便被叫醒搜查了一番,今日更是被封在了城中。
她干脆睡了个日上三竿才起来,在客栈用膳的时候顺便打听情况:“掌柜的,为何要封城啊?”
“听说丢了重要的贡品,知府急得不行,放话说一日找不出便谁都不许出城。”客栈掌柜的消息还算灵通。
白妙可接着问:“你可知丢的是何物?”
“那便不知了,这事儿只有搜寻的那些官老爷们知道了。”掌柜答道。
白妙可点点头:“多谢掌柜。”
吃过饭她也没闲着,让春杏在客栈等她消息,白妙可一个人在街上转了半天,也没打听出来到底是丢了个什么东西。
但是却有意外发现。
她再次拐进一个小巷子,一过转角就转身贴在墙壁处,屏息等待。
果然紧跟着来了两个一身劲装的人,正往前张望的功夫,白妙可眼疾手快地给了打头那人一记手刀,她并未收着力道,那人应声倒下。
剩余那人见此变故,反应很快,运起轻功一跃而起,白妙可顾不上管地上的人,抽出腰间的长鞭向着那人甩去,被闪身躲过。
这人身手还不错,白妙可唇角轻勾,脸上带着一丝兴奋,腾身而起追了过去。
27. 又见面了
此人身手不错,轻功却是不如白妙可,追了一条街两人的距离便逐渐拉进,她眼疾手快甩出手里长鞭,缠住了那人的脚踝。
一收一拽间就将人放倒,倒挂在房檐上。
白妙可单手提着鞭子,低头去看坠在下头的人,两人的动静吸引了街道尽头正在搜寻的官兵,他们正在往这边赶来。
那人看了看地面的距离,又看了看白妙可玩味的表情,终是放弃挣扎,妥协道:“别被官府的人抓到。”
“为何?谁派你来的?”白妙可不为所动,继续问道。
“你先带我走,我便告诉你。”眼见官兵靠近,那人声音逐渐急促。
在官兵靠近之前,白妙可抬手将人拽了上来,拿着一把匕首抵着他的腰,两人回了那条巷子。
地上的人还在昏迷,白妙可不在意的撇了一眼,看着另一人道:“说吧。”
那人却是闭口不言了,只是一双眼睛盯着天空方向。
白妙可摇头:“反正今日也出不了城,正好无趣。”
她找来一辆马车,将二人带到了客栈,五花大绑。
但是无论她如何威胁二人都是油盐不进的模样,白妙可没了耐性:“那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暗卫自然是不怕死的,下一瞬两人却是变了脸色。
只见白妙可伸手向其中一人探去,一直守在旁边的春杏开口劝阻:“我来吧,小姐。”
白妙可看了看二人相貌平平的脸,收手点了点头。
片刻过后,春杏拿着一个雕花木盒出来:“小姐,这是从其中一人身上搜出来的。”
白妙可接过小巧的木盒,打开里面赫然是一颗做工精巧的珠子。
她眼睛一亮,拿起珠子细细打量,看着上面精妙绝伦的雕工和用料,她觉得有什么真相呼之欲出。
她拿着珠子问一脸绝望的两人:“这就是官府在找的东西吧?”
虽是疑问句,语气里却是没有疑问,也不指望他们能回答,因为怕二人寻死,春杏在搜身的时候就已经卸了二人的下巴。
此刻两人的眼睛紧盯着白妙可拿在手里还一抛一抛的九龙凤髓珠,白妙可却是敏锐地发现了他们时不时撇向窗外的眼神。
将珠子随手塞进袖中,白妙可走到窗边挑开窗扇,屋内的情形顿时一览无余。
做完这些,她站在窗边看了片刻,眼睛微眯,紧接着抬手扔出一块小石子。
伴随着几声鸟鸣,一只雪白的鸽子就落到了她的手中。
她拆下鸽子腿上的纸条,笑着看了一眼地上二人愈发绝望的神情,语气轻快,像是找到了新的乐子:“你们便是在等这个吧。”
不顾二人奋力挣扎的动作,她展开纸条,脸上的笑意变成了疑惑。
还珠,开门。
纸条上只有四个字。
这珠毋庸置疑说的是自己手里这颗了,开门指的是开城门吧,白妙可能看懂纸条大概的意思,但是想不通这二人到底是在做什么。
好不容易偷来珠子,现在又要还回去?
她本以为是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偷,偷完珠子还想尾随她,是看中了她随身带着的钱财,现在看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白妙可把玩着那颗价值连城的珠子,依旧爱不释手,脸上却是没了笑意。
她将一把匕首对准其中一人的胸口,问:“说吧,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扭头抗拒,态度坚决。
白妙可又将匕首推进一寸,锋利的刀尖立刻刺穿衣物刺破皮肤。
“还不说吗?你的主子还在城外等着吧?”
那人依旧一动不动。
“那我便把你杀了,这颗珠子也就不必还了,正好我还挺喜欢的。”白妙可恶劣地露出一个反派标准微笑。
那人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却也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那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白妙可在刀尖刺破心脏的前一秒收回匕首,顺便在这人衣服上擦了擦刀。
“先留你们一命,等我去会会你们主子再说。”白妙可轻飘飘道。
虽然没问出来什么,但是从这两人显然是死士一类的,能派出这种人的,身份必不会简单。
正当她暗自思索得罪了哪个大人物的时候,窗外传来一阵嘈杂,是官兵又搜寻到了此处。
看来大有搜不出来就不罢休的阵仗。
她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摸了摸九龙风髓珠,将它重新放回盒子,给绑着的人接上下巴,问道:“这东西从哪儿偷来的,我做个好人,替你们去还了。”
想到丞相大人可能还在城外等着,那人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开口了:“在府衙后院的……”
“府衙?可以。”白妙可打断了他的话。
又顺手卸了他的下巴,懒洋洋开口:“让我出手的价格可是很高的,希望你的主子能付得起。”
说罢叮嘱春杏看好他们,自己出了客栈,向着府衙方向走去。
能用的人都派出去找东西了,府衙内部空空荡荡。
白妙可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昌州知府所在的公房。
她在窗上戳出一个小洞,悄悄向屋内看去。
只见头发凌乱的知府瘫坐在太师椅上,面容憔悴,肉眼可见的焦躁不安。
白妙可懒得管他,直接将装着九龙凤髓珠的盒子放在知府房间门口,然后轻叩门扉,在知府来开门之前闪身离开。
坐在屋顶看着昌州知府欣喜若狂的表情,白妙可心想:我可真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大善人。
没过多久便有官兵前去开放城门。
封城一日,不仅城内想要出去的人怨声载道,城外也聚集了不少等着进城的百姓,若不是有官兵守着,焦急又愤怒的百姓恐怕都要破门而入了。
此刻城门一开,等候许久的人群一窝蜂涌入,坠在最后面的可不正是陆瑜一行人。
他们从申时便来到了城门处,向城内传出消息到现在开城门,少说也过去了一个多时辰,陆瑜一直淡定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此刻众人入城,纷纷觉得丞相大人果然神机妙算。
陆瑜一身月白衣袍长身玉立走人群中仿佛鹤立鸡群一般十分显眼,白妙可一眼便看见了几日不见的丞相大人。
两人对视的片刻,白妙可觉得心中杂乱无章的思绪突然有了些眉目。
竟然是他!
反观对面的陆瑜,他面上云淡风轻的神情在看见城门处那熟悉的身影时,就露出了裂痕。
一时之间僵在了原地。
他本想制造二人偶遇的计划也落空了,只是不知白妙可是否知道了事情的全貌,一时内心有些忐忑。
白妙可抱臂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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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旁,眼睛盯着陆瑜的方向,正一边看着风度翩翩的丞相大人步步靠近,一边想着今日发生的种种事情。
剥丝抽茧一般通通串了起来,她有些恍然,又多了些新的疑问。
来不及细想,人便走到了近前。
陆瑜身后仍然是那几个侍卫,却没有马车的踪迹。白妙可还眼尖地看到陆瑜月白衣袍下摆处落了的几个泥点子,不知他这是走了什么路,衣服都脏了,
直到人在她面前站定。
白妙可才收拢思绪,倾身靠近,轻声道:“又见面了,陆公子,骑马果然是快呢。”
陆瑜此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唯一担心的是那两个暗卫的安危。
他神色自然地开口:“是啊,没想到又遇到了,好巧。”
白妙可嘴角一抽:“不巧,我在等你呢,陆大人。”最后三个字咬得格外重。
陆瑜神色一凛,心知事情已经暴露了,依旧面不改色道:“借一步说话。”
恢复通行的街上人来人往,的确不适合算账,白妙可勾唇:“那便跟我走吧。”
不顾身旁戎青等侍卫戒备的目光,陆瑜伸手示意她带路。
不多时便到了客栈。
走到关着两个暗卫的房间门口,白妙可环视一圈陆瑜身后的侍卫,对他淡淡开口:“让他们自行安排去,陆大人自己跟我进来。”
闻言戎青的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其余侍卫也严阵以待,一时之间气氛剑拔弩张。
陆瑜已经大概猜到了里面关着自己的暗卫,他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今日便在此处落脚一晚,辛苦各位了,大家各自去休息吧。”
说罢径自跟着白妙可进了房间。
白妙可无视众人的灼灼目光,转身便将房门关了个严实。
接着便看见陆瑜正在盯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个人看,两人身上都染了不少血迹,一动不动。
“这二人陆大人可认识?”白妙可开门见山道。
陆瑜没必要再隐瞒,缓缓点头,“是我的人。”
说罢伸手去探他们的鼻息。
“放心吧,没死。”白妙可语气随意。
陆瑜松了口气,开口道,“陆某替他们多谢白姑娘的不杀之恩。”
“先别谢早了,还没开始算账呢,丞相大人。”白妙可冷哼一声。
“说说你想做什么吧。”白妙可边把玩着手里的鞭子边问。
怕她误会,陆瑜先解释道:“我并非派他们来伤害你。”
“他们也伤不了我。”白妙可语气不善。
陆瑜叹气,“是,我只是让他们拖延你一日时间。”
“为何?”白妙可隐隐猜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陆瑜只好坦白:“自你走后,我左思右想后颇觉不安,便派人寻你,昨日传回消息时,我尚在康平县附近,于是才出此下策。”
听他这么一说,白妙可立刻明白了,各着他费尽心机安排这么一出,只是为了留自己在此多待一日。
康平县至此少说也有八十多里,他居然一日多便到了,其中的辛苦不言而喻。
白妙可只是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
心里疑惑,嘴上便问了出来:“寻我做什么?”
陆瑜犹豫片刻才开口道:“我以为我的心意你早便明了。”
28. 我心悦你
我以为我的心思你早该明了。
这句话在白妙可的脑中久久回响,半晌才反应过来。
便看见陆瑜难得外露的忐忑神情,白妙可反而没有什么羞涩的感觉了。
她从未觉得眼前这位权臣这般可爱,她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问:“什么心思?”
“我心悦你。”陆瑜脱口而出。
他向来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既然已经想好,表白心意便不再困难。
听见他的回答,白妙可才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快了起来。
还未仔细品味,便不自觉地挂上一个甜甜的微笑。
旁的不说,她从见陆瑜第一眼便觉得此人生的实在好看,掳来做白家赘婿是极好的,知道人是丞相以后才淡了这个念头。
后来两人接触变多,她多少也觉察了陆瑜的心思,不然在业城的时候也不会人都走了还留一条帕子给他,她本想着若是两人回京后没准能再续前缘。
没想到他反而自己送上门来了,人都追到这儿了,还费了这般心思留住她一天。
想象到陆瑜给白家做赘婿的情形,白妙可不禁有些想笑,却又对上他认真的眼眸。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低头便看见了他虎口上缰绳磨出的硬茧。
记得前几日这双手还是如玉一般修长无暇,短短几日便肉眼可见的粗糙了不少,白妙可渐渐收敛了笑意,只觉得心口又酸又甜,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十分新奇。
沉默片刻她又抬起头。
冲陆瑜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缓缓开口:“承蒙大人厚爱,我很高兴。”
陆瑜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紧张半天没想到就等到这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却不解其意,只能装作云淡风轻地问:“那白姑娘对我的感觉呢?”
白妙可看着他那张完美无瑕的俊秀脸庞,能看出近几日消瘦了一些,却是更添了几分清冷感,默默咽了咽口水。心道自己要矜持一点才好,别把人吓跑了。
于是斟酌开口:“尚可。”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让陆瑜有些摸不着头脑,却是重新有了些信心,决定继续试探一下她的态度:“陆某也要前往江南,白姑娘可愿意与我同行?”
人都追到跟前了,白妙可自然没有定力再拒绝了,点头答应,浑然忘记了自己前几日才不告而别的事情。
陆瑜没想到她这么容易便答应了,忍不住问到:“那你上次离开是因为?”
白妙可还沉浸在丞相给自己做赘婿的美梦中,经他提醒才记起此时,低低开口:“我不是你的属下,不想全听你的,若是有分歧……”
做惯了位高权重的上位者,陆瑜习惯了说一不二的统筹全局,却从未想过她会因此离开。
他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心道她果然还是那个任性的大小姐,自己顺着她便是。
于是颔首答应:“好,都依你”
毕竟费劲心机才靠近这只蝴蝶,陆瑜不愿再次将她吓跑,心中叮嘱自己要多些耐心。
得了他这句话,白妙可满意地笑笑,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看。
心想,若是他能都听自己的,那可真是个完美夫君了。
于是两人都觉得自己前途一片光明。
等二人谈完从房中出来的时候,心惊胆战等在外面的重任便看见了一个意气风发的丞相和一个春风满面的……书生。
没错,白妙可还是一身书生打扮。
她出门后冲众人笑了笑后开口:“劳烦找个大夫来吧,里面的人受伤了。”语气中没有半分伤人的愧疚,仿佛是个见义勇为的大善人。
怎么还有人受伤了?不明所以的众人面面相觑。
白妙可毫不在意地摇着折扇离开了,她现在有些激动,需要找地儿消耗一下精力。
于是便拉上春杏上街去了。
昌州虽是一个小镇,但是街道上也很是热闹,白妙可跟春杏在一个馄饨摊上吃晚饭,顺便跟她分享了方才与陆瑜的谈话。
“丞相大人真的心悦小姐啊!”春杏惊讶出声。
白妙可忙捂住她的嘴,“小点声!周围人多眼杂的。”
完事儿矫揉造作地理了理头发又摇了摇手里的折扇,自己改了称呼,“你大哥我这般有魅力,他心悦我也是正常。”
惹得春杏笑着附和:“那是自然,奴婢从未见过比大哥还厉害的人。”
白妙可点头,咬了一口馄饨,忽然想到什么,含糊不清地问:“你说他不会是看上了我功夫好吧?”
“不会吧……丞,陆公子没说缘由吗?”春杏差点又说漏嘴。
“没说,有机会我问问。”白妙可答。
“那小姐是怎么回答他的?”春杏好奇。
“我就说尚可啊,他那种迂腐文人,太快的话怕是难以接受。”白妙可觉得自己很是机智。
春杏跟着点头,继而想起来新的问题:“那咱们与他们同路岂不是又要慢下来了。”
“不会,他说了听我的,让他也骑马呗。”白妙可不以为意道。
说说笑笑间两人吃完馄饨,又在街头买了几串糖葫芦,边吃边往客栈方向走去。
走到门口便看见富贵站在那里张望,一看见她就小跑上前道:“白公子,我家公子在楼上等您。”
白妙可点点头:“我上去找他。”
一手一串糖葫芦就去了二楼陆瑜的房间。
进门发现他正站在桌前不知在做什么,白妙可走近递给他一串糖葫芦。
陆瑜不爱吃甜,已多年未曾吃过这种零嘴,却还是伸手接过,只是拿在手里没动。
“我特意去街上给你买的。”白妙可张嘴就来。
闻言陆瑜看了看她手上那串吃了一半的糖葫芦,举起自己那串咬下一个山楂,酸甜的滋味在口中绽开,他笑道:“多谢。”
见他吃了,白妙可问:“你喜欢吃吗?”
陆瑜违心回答:“喜欢。”
白妙可狡黠地笑了,“那你多吃点儿,别辜负我的一片心意。”
这次买的糖葫芦太酸了,她实在吃不下了,她就坏心眼地想看看陆瑜酸掉牙的表情。
却见男人淡定地又咬下一颗山楂,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连眉头都未皱半分。
白妙可疑惑:难道他吃的这串不酸?
于是她好奇地拿过他手中的那串,在对方没反应过来咬下一颗。
陆瑜一句“那是我吃过的”被堵在了嗓子眼,有些别扭的摸了摸耳朵。
“好酸!这你都能吃下去?”白妙可精致的小脸皱起,做这般夸张的动作反而多了几分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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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陆瑜看着她嫣红的嘴中含着一颗山楂,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的模样,失笑出声。
拿起桌边的一个空茶杯放到她的唇边,道:“吐吧。”
白妙可二话不说就吐出了那颗酸得她眼泪都要出来的山楂,又灌下一杯茶水才觉得好些。
“你是不是耍我?”白妙可开始秋后算账,全然忘了自己最开始捉弄他的坏心思。
“我不是有意的,只是不想辜负你的好意,”陆瑜无奈解释。
白妙可轻哼一声表示自己不和他计较,这才想起来正事。
“对了,你找我何事?”白妙可问。
“与你商讨明日的路线。”陆瑜低头看去。
白妙可才注意到桌上放着一张舆图,上面还有些圈圈点点的标记。
“有两条路可选,你想走哪条?”陆瑜手指点着舆图上面的两条路。
白妙可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一条路明显又是偏僻小路,另一条是曲折不少,但是看起来能在天黑前赶到莲城。
“这条怎么样?”白妙可伸出一根食指点在他指着第二条路的手上。
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温热触感,陆瑜呼吸一滞,勉强将视线凝聚在舆图上,回道:“可,那到莲城便要换走水路了。”
白妙可点点头,没忍住摸了把陆瑜青筋分明的手背,又故作无事地收回手。
没注意到陆瑜又悄悄红起来的耳朵,揩油得逞的白妙可眉眼弯弯,“好呀,我还未走过水路呢。”
陆瑜颔首:“明日卯正出发,好好休息。”
白妙可已经走到了门边,她今日又是追人又是打架又是逛街的,着实有些累了,最后看一眼美男便准备回去美美睡觉了。
可是听见这话,白妙可刚迈出房门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她转身震惊开口“卯正出发?”
陆瑜点头,“怎么了?”
“这也太早了吧!”白妙可面露为难。
“那……”陆瑜很是犹豫,在他看来卯正已经很晚了,毕竟自己经常卯初便起来读书或处理公务了。
“再晚一个时辰差不多。”白妙可理所当然道。
陆瑜蹙眉,估算着路上要花费的时间,刚想反驳,白妙可便飞快补充,“来得及的,而且你说都依我的。”
这话一出,陆丞相实在无法反驳了,只好妥协地点点头,也担心又把人给逼走了。
白妙可这才摆摆手离开。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陆瑜依旧站在桌前,视线落在白妙可给他带来的那串糖葫芦上。
上面已经少了两颗,他面上带了笑,不顾酸意拿起剩下的糖葫芦慢条斯理地继续吃。
是以富贵进门的时候便惊讶地发现自家公子在吃一串看起来只值两文的糖葫芦,而且上面只剩最后一个了。
陆瑜吃完最后一颗糖葫芦,才喝了口茶水缓解了一下已经有些麻木的舌头,对仍在错愕的富贵吩咐道:“明日辰时出发。”
富贵更加诧异了,别说赶路时间紧迫了,便是在京城主子也鲜少有这么晚的时候。
“她起不来。”许是心情不错,陆瑜难得多解释了一句。
“对了公子,白姑娘方才要两千两银子……赎人。”富贵想起来自己来是要禀报正事的。
陆瑜: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
29. 身上好热
“打晕一个累得手腕疼,需要赔偿五百两,又追另一个追了两条街,累的腿疼,需要赔偿五百两,费心费力审问和盯着这两人花了半天时间,给个一千五百两不过分吧,看在我同你们公子关系好的份上,抹个零头,两千两银子。”富贵给陆瑜复述了一遍白妙可的原话。
陆瑜从最初的惊讶到无奈,真不愧是白家少东家啊,这算账的本事恐怕无人能敌,自己险些忘记她这张嘴就来的骗子行径了。
“公子,是她先捅伤了我们的暗卫,现在反而狮子大开口,属下这便去回绝她。”富贵义愤填膺道。
“不必,我有办法。”陆瑜说罢提笔写了一张欠条。
今欠银两千两,待返京归还。
落款写着遒劲有力的陆瑜二字。
富贵疑惑:“公子,我们出门带的钱多,两千两还是拿得出的。”
“无事,以后便不必分得那么清楚了。”
这话听得富贵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想再问问为何却看见主子已经走远了。
并且将欠条妥帖放好,准备明日亲自给她。
翌日
天光大亮的时候白妙可才慢悠悠出门,便看见陆瑜一行人已经收拾妥当了。
“早啊,陆公子。”白妙可笑着打招呼。
她觉得自己好满足的很,能睡醒再起床,一出门便能看见这张赏心悦目的脸,就已经很是心满意足了。
“看来你昨夜休息的甚好。”陆瑜对她笑道。
白妙可点点头,从春杏手中接过缰绳,便翻身上马了。
陆瑜紧随其后,一行人便出发了。
在走出昌州城门时,白妙可觉察到身后有什么动静,狐疑地回头看了两眼,却什么都没发现。
她便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也不再追究。
按照昨夜商定的路线,几人出城不久便拐上了一条小道。
小道蜿蜒不见尽头,两侧是参天的茂林,几乎难以进入。
白妙可惊叹地左右看看,不知陆瑜是如何找到这般偏僻隐蔽的小路的。
小道仅够两人骑马并行,陆瑜状若无意地来到白妙可身侧,将她旁边的春杏挤到了后面。
看见他来,白妙可忽然想起来两人的账还没算完,于是问:“富贵告诉你了吧?我可是给你抹掉了五百两零头呢。”白妙可自以为很是公道。
“说了,这个给你。”陆瑜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过去。
白妙可没想到他这么痛快,接过展开才发现居然是张欠条,她一时无语。
堂堂丞相居然两千两都拿不出!
她转念一想,那他给自己做赘婿的可能性更大了啊。
于是陆瑜便看见了她由阴转晴的神情变化。
淡淡开口:“出门在外,一时拿不出两千两,算我欠你的。”
白妙可听着他那句算我欠你的,第一次觉得别人欠自己钱的感觉也挺好的。于是她大方摆手:“无事,我相信大人的人品。”
“你可以叫我的表子,子澄。”陆瑜觉得她一口一个大人太过生分。
只有十分亲近之人才会以表字相称,便是他昨夜表明了心意,白妙可也觉得两人还没有那般亲近。
灵机一动,道:“子澄不够特别,我叫你橙子好了,更顺口一些。”
说罢就眨着大眼睛叫道:“橙子,橙子!”
听着她天真的语气,陆瑜扶额苦笑,“那也……行吧”
半天的路程在两人的笑闹中很快度过。
众人稍作休息后继续上路。
下午的路变得更加难行了,崎岖不平的小路仅能容纳一人一马通行,两侧具是陡峭的山壁。
戎青将侍卫们排成一列,陆瑜在中部位置,前后都是队伍中功夫最好的侍卫保护。
白妙可跟春杏站在一边看他安排,开口问:“那我们呢?”
戎青给她指了一列队伍中后部的位置。
白妙可很不满意,策马走到陆瑜前面的位置,“我要挨着你。”
戎青还想说些什么,被陆瑜摆手制止。
“好,你走我前面。”陆瑜对白妙可说道。
白妙可点头,路过戎青的时候还茶兮兮地瞥了他一眼。
然后便上路了,为了能在天黑前进城,下午的速度明显加快。
策马驰骋,白妙可俯在马背上听耳边风声咧咧,初秋的风不冷不热,她只觉舒畅,恨不得再跑快些,能飞到天上去最好。
他身后的陆瑜就没有这般惬意了,看着前面白妙可飞扬的发丝,他有心离她近些,奈何身下的马不听使唤,二人之间隔着十步的距离。
行至一处缓坡的位置,前面领头的几个侍卫突然被绊马绳放倒,纷纷摔下马来。
随后几个黑衣人从坡后冲出,顷刻间便向陆瑜杀来。
戎青喊道:“保护公子!”
白妙可很快从突然的变故中回过神来,立刻勒马回头,便看见几人持刀而来。
故不得其他,她立刻甩出长鞭,径直缠住了一把长刀,手上用力,连人带刀拽到跟前。
她并未下马,只抬脚踢在那人心口,一下飞出几丈远。白妙可反手持刀,策马向着陆瑜奔去。
还未赶到,便看见一只箭矢只指陆瑜心口而来,她拔下头顶木簪,用力掷过去,恰好击中箭矢,断成两截落在地上。
眼看距离够了,白妙可纵身一跃,从自己的马背直直掠到陆瑜马上。
此时戎青等侍卫也已经靠了过来,但是此处狭窄险峻,无法将陆瑜围在中间,只能靠白妙可不断击退刀枪箭矢。
少了一根发簪,又加上激烈的打斗,她的头发丝丝缕缕地散落了下来,陆瑜被她护在身后,眼睁睁看着她的一缕青丝被擦过的刀刃斩断。
他抽出自己防身用的匕首,冲着那人掷去,用了十成力道,那人闪躲不急,立刻被匕首插入胸腔倒地。
察觉到陆瑜的动作,白妙可还有心情夸他:“陆大人好准头。”
看着山坡后面隐隐绰绰的人影,陆瑜给她一个眼神,扬声道:“别恋战,冲过去。”
众人闻言边打边往前走,很快便突破了黑衣人的围攻。
白妙可仍然持刀警惕着周围,陆瑜在后面扯着缰绳,伸手便像是将人圈外怀中一般,两人的姿势一时间有些暧昧。
待身后的打斗声渐渐消失,白妙可才注意到自己的后背此刻紧贴着他的胸膛,细心去听还能听到男人强有力的心跳。
“累的话可以靠在我身上。”男人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妙可便不客气地靠在了他的身上,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温热感触。
纵使气都没喘匀,白妙可也要调侃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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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子,你身上好热。”
陆瑜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轻声问:“有没有受伤?”
白妙可摇头,发丝擦过男人脖颈。面不改色地自夸:“笑话,以我的身手怎么可能受伤。”
“那便好。”陆瑜语气也缓了下来。
白妙可想要理一理自己散落的头发,一抬手却传来一阵痛意,才发现自己的手臂有一道伤口,丝丝血迹往外渗出。
她轻嘶一声,陆瑜立刻发现了她的异样,蹙眉盯着那处伤口。
接着便是一阵布料撕破的声音,陆瑜将自己的一截衣服撕了下来,接着道“我帮你包扎一下。”
对白妙可来说,这点划伤其实算不得什么,但是看着他担忧的眼神,她还是点头同意,将手臂抬起。
陆瑜小心翼翼地将她的伤口一圈一圈缠好,动作细致又耐心。
白妙可看着他低垂的眼眸,敛去了锐利的眸子,她莫名想起幼时养过的一只白毛小狗,也是这般的乖顺可爱。
陆瑜包扎完伤口再抬头的时候,就对上了她怜爱的目光,有些许怔愣。
他见过太多人的目光,有敬畏的,恐惧的,厌恶的,却从未见过有人用这种目光看自己。
“伤口疼吗?在看什么?”陆瑜问。
“好疼啊呜呜,看看你会好一点儿。”白妙可趁机卖惨。
“看我难道就不疼了?”陆瑜疑惑。
“都说秀色可餐,我看秀色也可止疼。”白妙可嘿嘿笑着打趣。
一直紧绷的陆瑜也失笑出声。
身下的骏马带着两人跑了很远,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应该安全了,等等他们吧。”白妙可说道。
陆瑜便让马慢慢沿着小路走,等着戎青等人追上来。
“今日你又救了我一次。”陆瑜突然开口。
“对啊,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白妙可毫不谦虚。
“但我实在不知改如何谢你。”陆瑜道。
“没事儿,我会记得的,到时候……”白妙可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突然自己笑个不停。
陆瑜追问了半天也没问出来,只有白妙可心情颇好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两人一马溜达了一刻钟左右,身后便传来了阵阵马蹄声,白妙可回头看去,果然是其余人赶了过来。
众人走到跟前才发现白妙可几乎是靠在陆瑜身上,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便是是两个男子这般亲近,实在有些……
春杏走上前将白妙可扶了下来,焦急道,“小……大哥可有受伤。”
“她胳膊伤了,富贵你去拿些金创药来。”不等白妙可开口,陆瑜便说道。
富贵很快取来一个白色的瓷瓶递给春杏,自己则去给陆瑜汇报方才的战况。
“公子,我们损失了两名侍卫,戎大人抓住了对方一个活口。”富贵语气低沉。
陆瑜沉默片刻,才回道:“知道了。”
虽是陛下专门派来保护他的人,早便做好了九死一生的准备,但是好歹是一同翻山越岭走过不少路的交情,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重。
但是他们不能在此逗留太久。
“带上活口,先进城再说。”陆瑜沉声下令。
他的目光沉沉望着远处的群山,仿佛要透过层层山峦看到那处他十分熟悉的深深庭院。
30. 假扮夫妻
莲城是凭借随处可见的湖水上面成片成片的莲花而得名的,可惜已至初秋,莲花早已凋落,只剩下绿油油的荷叶和其中穿插的根根莲蓬。
白妙可一行人所住的客栈便有一面临湖,洗去了今日打打杀杀沾染的血污,她身着一身素色寝衣临窗而坐。
身旁坐着春杏,正在替她的伤口上药。
“小姐也太不小心了,便是想保护丞相大人也不该把自己弄伤了呀。”春杏边涂药边絮叨。
“那些刺客是我俩引来的。”白妙可突然开口。
“啊?刺客不是来杀丞相大人的吗,与我们何干?”春杏疑惑。
“你还记得昨日在街边馄饨铺的时候吗,今日的刺客有两人当时也在。”白妙可语气沉沉。
“是因为奴婢说漏了什么吗?”春杏大惊,语气中带了几分惶恐。
白妙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那也未必,只是我的猜测,终归还是陆瑜树大招风啊。”
“有小姐护着他能有何事。”春杏撇撇嘴。
接着道:“别怪奴婢多嘴,陆大人是不是知道小姐身手不一般才要与我们同行。”
“呃……那应该不是吧。”白妙可想到他说都依自己的时候那双真诚的眸子。
“可是这才第一天小姐就为他受伤了。”春杏还在打抱不平。
白妙可不以为意道:“好啦,你又不是不了解我,这点小伤算什么。”
春杏看着她肤如凝脂的小臂上寸长的伤口,虽然伤口不深,但是像是美玉上的一道裂痕般扎眼,低声道:“我只是心疼小姐,小姐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白妙可第一时间冲到他马背上帮他挡下攻击的时候确实还没想太多,只是危险当前的本能罢了。
于是安抚道:“我知道的,若是真有危险,我定第一个跑。”
春杏这才笑了出来,仔细给她包扎完伤口便退到了外间。
白妙可自己在窗边又坐了许久,微风徐徐吹动她的发丝,她此刻才有机会静下心来想些心事。
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开始,开始关心陆瑜的安危了。看见朝他而来的杀招时,自己的心跳仿佛都漏了一拍。
她明明是个冷心冷情见惯了此事的杀手,怎么会这般失态呢?
想不清缘故,白妙可便懒得再想,毕竟美男死了总归是可惜的,她还想着让他来给自己做赘婿呢。
于是白大小姐很快就呈大字躺在了床上,没心没肺地睡去了。
隔壁的陆瑜却没有这般清闲了。
他刚审完今日捉来的那个刺客,放下手上染血的匕首,慢条斯理地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
“带下去,处理干净。”他淡声吩咐。
很快便有人将全身浴血的刺客拖了下去。
“公子,他的话可信吗?”富贵问。
“十之八九吧。”陆瑜面色冷得快要结冰。
刚才陆瑜亲自对那刺客用了刑,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撬开他的嘴。
刺客供认是太傅马鸿哲派他们来的,从陆瑜离京第二日便开始一路追踪,直到在昌州城门外才发现了他的踪迹,便提前守在城门处。
待他们出城就一路尾随,提前布置好埋伏,直到那处狭窄的路口才有机会下手。
“公子,他们有几个人逃走了,万一回去报信改怎么办?”富贵一脸担忧。
“明日我们便换水路,需要再换个身份了。”陆瑜沉思了片刻才说道。
富贵问:“那该怎么换?”
“她睡了吗?”陆瑜却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这突然的话题转变让富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属下方才看见白姑娘房间的灯已经熄了,想必是睡下了。”
“那便明日再说吧。”提起白妙可,陆瑜的冷冽的神色缓和了不少。
“没想到白姑娘的身手这般厉害,今日真是多亏她了,怪不得公子要寻她呢。”富贵语气中带着佩服。
听见这话,陆瑜却是蹙了蹙眉头,严肃道:“她确实厉害,但我寻她并不是为了这个。”
富贵犹豫开口:“公子不会真的对白姑娘……”
“此事莫要与他人说起。”陆瑜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富贵连忙应是退下,心道以后该对白姑娘再恭敬一些才是,毕竟这位可能是自己未来的主子了。
屋内归于平静,陆瑜坐在桌边摩挲着手上的墨玉扳指。
熟悉他的人知道这是他思考时候的习惯动作,却无人知道这个用料考究的墨玉扳指是马鸿哲送他的弱冠生辰礼。
那年马鸿哲已经做上了太子之师,也就是太傅。而陆瑜作为太子陪读,便也一并成了他的学生。
从诗词经文到纵横谋略,从水利民生到沙场兵法,他从无到有一一教给他们。
他至今还记得自己弱冠生辰那日马鸿哲送出这个扳指时对自己说那句话:“无欲不得、无心难获、无术弗成。”
陆瑜多年后入了官场,成了朝中传言的心狠手辣的丞相时才觉得真正理解这句话:
没有欲望便无法获得、没有心机便难以获胜、没有谋略便不能成事。
做任何事都是如此。
因此虽然政见不同,但是陆瑜一直对他心怀感激,多年来二人关系算是亦敌亦友。
从师徒到对手,若说最了解陆瑜的人,除了父母,恐怕就是太傅了。
所以陆瑜并不怀疑他能猜到自己的路数,只是接二连三的刺杀,让他渐渐开始思考,他们师徒一场到底是如何是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的。
要想弄清楚这个缘由,恐怕还得到了江南姑苏才行了。
陆瑜轻叹一口气,连睡梦中都拧着眉头。
翌日一早。
“我说陆瑜有没有良心啊,我昨天可是救了他!哪有这么对救命恩人的!”白妙可仍带着困意的嗓音从屋内传来。
她一大早便被陆瑜派来的富贵给叫醒了。
富贵有些忐忑地开口:“白公子,我们公子真的找您有要事,您就快些起来吧。”
边说边留意着屋内的动静,准备随时跑路,陆瑜让他来喊白姑娘,也没说这位姑娘的起床气如此之大啊。
但是主子的命令他不得不听,于是他已经在白妙可门前努力了一刻钟的时间了。
直到他不知第几次苦口婆心地相劝,门终于开了。
只不过是被一个飞出来的枕头给砸开的。
富贵躲闪不急,被那个力道十足的枕头给砸到倒地,摔了个人仰马翻。
刚晕乎乎地抬起头便看见冲出房门的白妙可气势汹汹地往自家主子的房间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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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心起身去提醒一下公子,却实在追不上白妙可的步伐。
最后只能看着她猛地推门进去,又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富贵摸摸鼻子,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公子只能自求多福了。
白妙可进门的时候,陆瑜正在往身上套外袍,惊讶抬头看着招呼都不打就冲进来的女子。
便看见白妙可素面朝天,甚至嘴角还带着可疑的水渍,头发也没有任何束缚地披在肩上,松松垮垮的男子外袍披在身上,显然是爬起来便过来了。
“你……”白妙可的起床气在看见陆瑜以后便突然消失了。
因为他只穿了里衣!还是银色缎面的料子!
于是白妙可便顾不得生气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忍不住地往下瞟,状若无意地打量着陆大人不可言说的位置。
虽然白妙可也没见过,但是她看着那突出的弧度,感觉可能大概或许还不错吧……
一直未等到她后半句话的陆瑜疑惑地看了过来,白妙可猛地收回视线,装作在看窗外的风景。
“大小姐,窗户关着,你在看什么?”陆瑜更加迷惑了。
白妙可尴尬地挠了挠头,道:“我是想帮你开窗。”
陆瑜笑了笑,也不再纠结她的奇怪举动,只是笑着道:“我这么早便让人去叫你,是不是没睡醒?”
“没有没有,早就醒了。”白妙可经过刚才那番偷看,已经十分清醒了。
“那便好,我还担心你会不高兴呢。”同样刚起床的陆瑜难得语气慵懒。
“那怎么可能。”白妙可面不改色道。
陆瑜但笑不语。
对了,你找我何事?”她终于想起来问正事儿。
“我们被盯上了。”陆瑜也恢复正色道。
“就应该把昨天那些人都杀光的,免得他们回去报信。”白妙可语气懊悔。
陆瑜:……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陆瑜无奈道。
“我们今日便换水路走,从莲城坐船三四日便可到江南地界。”他已做好计划。
“好啊,我还是头回坐这么久的船呢,一会儿上街买些东西带着。”白妙可略有期待。
“好,船上可能会有些无聊。”陆瑜不自觉地被她带跑了话题。
“对对对,可以带副叶子牌玩儿,橙子你会玩叶子牌吗?”白妙可兴冲冲地问。
“会。”陆瑜言简意赅。
两人讨论了一会儿叶子牌,陆瑜终于想起来正事儿。
“我叫你过来,是想说我们要换个身份再出发了。”陆瑜正色道。
“我这书生装的不像吗?为何要换身份?”白妙可不解。
陆瑜心想:你那砍瓜一样的杀人,哪里像书生了……但是这话他是万万不能说的。
他只道:“昨日便已经暴露了,恐怕下一波杀手已经在路上了。”语气淡淡,却隐含冰霜。
白妙可若有所思地点头,她是不怕什么杀手的,只是人多了应付起来的确麻烦。
于是她问:“那要改成什么身份?”
“你我扮作夫妻,此行是为下江南探亲,其余人均为家丁。”陆瑜缓缓说出自己的计划。
怕白妙可拒绝,未等她开口,陆瑜又补充道:“只是假扮,我不会唐突你的。”
31. 做个赘婿
“假扮夫妻?”白妙可惊讶反问。
她昨日的确是暴露了些身手,还是男子装扮,若是换回女装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可她没想到陆瑜会想与她扮作夫妻。
“对,假扮平民夫妻,最不容易让人起疑。”陆瑜避开她探究的眼神,语气平静地解释。
“好啊!”白妙可清脆的声音传来。
“你同意了?”这回轮到陆瑜惊讶了,他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利落。
“对啊,夫君。”白妙可笑眯眯地看着他的俊脸上渐渐漫上红霞。
觉得这男人有时候十分可爱,明明是他提出来的要求,现在却像个害羞的小媳妇一样。
白妙可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私心,只是顺水推舟,毕竟有这般姿色的夫君可不吃亏。
陆瑜还没从她的那声夫君中缓过神来,就听见她继续开口。
“不过我也有个想法,不知你愿不愿意。”白妙可故作犹豫,其实心里已经想了一个又一个鬼点子。
“但说无妨。”陆瑜觉得她有些要求才比较正常。
“我们的身份这样安排如何?我是家大业大的富商小姐,你是上门入赘的秀才书生。我们成婚一年多,我陪你进京赶考,你落榜后我们一同回江南。”
“哦对了,你还身体不好,所以经常需要在房内休息不能露面,我十分关心体贴你,所以路上遇到的各种事务都是由我出面处理。”
“还有,既然你是我家的赘婿,那你便不能总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权臣做派了,要对我笑脸相迎,才符合我们的身份。”
白妙可像个说书先生般眉飞色舞地讲了她细化过的两人人物设定,若不是陆瑜是刚刚与他提起假扮夫妻的事情,他都要以为这是白妙可想了许久的计划了。
丞相大人恐怕打死也想不到,这的确是白妙可想了许久的事情--让他做白家赘婿,只是想借着假扮夫妻的机会让他提前适应一下角色。
不过陆瑜还是从她一连串的想法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他犹豫开口:“你是说让我做赘婿?”
“是假扮,假扮赘婿而已,你的对头们绝对想不到堂堂丞相会愿意做一个上门女婿的,岂不是更加安全。”这回轮到白妙可说服他了。
“可是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像是一个……呃,赘婿。”陆瑜觉得这个提议有些荒唐,他当惯了上位者,哪里像个赘婿了。
“那没事儿,你就只管听我的便是了。”白妙可理所当然道,仿佛已经进入了角色。
“夫君~”见他还在犹豫,白妙可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撒娇,从前她靠这招对付自家老爹,没想到在他这儿也这么奏效。
女子蜜糖一般的声音击溃了陆瑜最后的迟疑,他无奈道:“好吧,一切听你的便是。”
“好嘞,我现在回去收拾,我们巳时出发。”白妙可说罢不给陆瑜拒绝的机会,花蝴蝶一般翩翩然推门溜走了。
一直守在门外的富贵看着她心情不错的样子,心道,还是自己公子有手段,白姑娘气势汹汹冲进去,欢欢喜喜地便走了。
又过了片刻,屋内传来陆瑜的声音:“进来。”
富贵立刻应声推门进去。
“你去同其他人说一下,身份有变,任何人不许露馅。”陆瑜吩咐道。
“好的公子,要换什么身份?”富贵颔首问。
“你们扮做家丁仆从,切勿暴露身手;白姑娘换回女子身份,是富商之女;我扮做秀才书生。”陆瑜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才继续道。
“是她的上门赘婿。”
语毕一片寂静。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富贵还是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斟酌开口:“公子你说什么?”
“只有这般最不易引人起疑。”陆瑜面色不辨喜怒,语气却是冷硬得很。
富贵只好努力憋住自己的一连串疑问,低头应是,也明白了为何白姑娘出门的时候那般喜悦。
能想出让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做赘婿,实在是……匪夷所思,换做其他人怕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在陆瑜赶人之前,富贵火速退出房间,想着该如何同那些锦衣卫的人告知此事。
行至白妙可房门前,便看见她已经换回了女子衣裙,一身秀纹镶金边的杏色衣裙,身上更是穿金戴银,好不气派。
未等富贵同她打招呼,她便拉着春杏一阵风般出了客栈。
“小姐还是这般打扮好看。”春杏也换回了女子装扮,同白妙可一起出去置办些东西。
“终于可以做回自己了,真好!”白妙可心情颇好。
两人先去了一间瓜果铺,买了些糖果蜜饯葵花籽等吃食。
然后又去了成衣铺,她早便发现南方这边的衣服样式与京中不甚相似,终于有机会上身试试,她大手一挥便买下了店里最贵的两件衣裙。
“掌柜,再找两件男子穿的衣袍来,给我那上门夫婿也买两件。”白妙可同掌柜说。
铺子掌柜接了这般大买卖,已经是笑的见眉不见眼,忙去拿来几件面料讲究的男子衣袍。
白妙可看了一圈,点了其中两件,“劳烦把这身月白色的和那身暗青色的包起来吧。”
她还记得陆瑜穿月白色长衫那谪仙般的模样,却又选了一间暗青色,想着偶尔也该换换口味才好。
两人很快付钱离开,没多久便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进了成衣店。
“方才那姑娘来做了什么买了什么?”其中一人将刀抵在掌柜腰上问。
“哎呦呦,别这样,我都说,那姑娘大方得很,自己买了两身最贵的衣裙,还给她那赘婿夫君也挑了两身。”掌柜颤声说道。
两个黑衣人离开成衣店。
“是他吗?”
“不是,那可是丞相,怎么可能是赘婿。”
“那怎么办?”
“废话!人跟丢了,马上跟上面汇报领罚吧。”
两人合计的功夫,白妙可跟春杏悄悄进了一间武器铺。
“终于不跟着了。”白妙可呼出一口气。
春杏一惊:“有人跟着我们?”
白妙可点点头:“现在没了。”
“掌柜,要一套飞镖,一套银针,要最小的即可。”白妙可对着武器铺掌柜道。
“姑娘可能不懂,这类暗器太小的话,可没什么威力。”掌柜劝道。
“无妨,就要最小的。”白妙可的注意力被架子上的一把精巧匕首吸引,随口答道。
暗器确实是大一些的杀伤力更强一些,但是在绝对的力度和准头面前,便只是次要因素了。
这把匕首也要了。”白妙可拿着架子上那把墨玉刀柄的匕首,摩挲着上面的雕刻的细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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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路,又蹭了蹭锋利无比的刀刃,露出满意的微笑。
“姑娘,这匕首可不便宜。”掌柜提醒。
“我家小姐有钱。”春杏掏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
现在白妙可这富商之女的身份可以说是本色出演,那股挥霍奢靡的风格也就回来了。
掌柜连忙应是,接过银子,将白妙可方才要的一堆暗器和那把匕首拿檀木盒子包的像是什么珠宝一般,任谁都看不出来里面是暗器。
白妙可心道这个掌柜还挺上道。
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两人便回了客栈。
白妙可发现这一众锦衣卫已经换上了大户人家仆从常穿的粗布衣裳,果然是人靠衣装啊,这几个高手穿成这样也看不出有什么本事了。
众人虽早已被告知了那两位书生都是女子的消息,在看见白妙可巧笑嫣然衣袂飘飘的时候还是不约而同地吸了口气。她做男子装扮的时候,便称得上貌若好女,换回女装,便当真称得上一句人间绝色了。
于是丞相大人近日对她这般关心,并不是断袖,而是君子好逑啊。
“夫君,我回来啦。”人未至,声先到,白妙可在陆瑜门外便开始呼唤他。
像是等在门口一般,她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推开。
陆瑜一眼便看见了久违的招摇明艳的白妙可,和神色各异的锦衣卫们。
他锋利的眼眸一一扫过,众人纷纷低头。
“夫君。”见他没有回答,白妙可又拖长音调喊了一声。
“娘子,该出发了。”陆瑜方才回过神来,收敛目光柔声回答。
低眉敛目,倒真有些柔弱书生郎君的模样,白妙可笑笑,接着对众人道:“那便出发吧。”
俨然一副当家女主人的姿态了。
锦衣卫们还未适应,仍在原地等陆瑜吩咐。
陆瑜不悦地递了富贵一个眼色,后者立刻懂了,率先带头道:“好的夫人。”
于是一行人才出发赶往码头坐船。
白妙可这次与陆瑜同坐一辆马车,既然是柔弱书生和商户大小姐的身份了,那坐马车便理所应当了。
“我会再叮嘱一遍他们的。”,马车上路以后,陆瑜率先开口,说的是方才锦衣卫不听白妙可安排的事情。
“没事儿,你自己别露馅便好。”白妙可对其他人都不以为意,只意味深长地看着陆瑜。
“不会的。”陆瑜低声道。
说完又补了一句,“娘子。”
白妙可这才又笑着拍了拍他的手,道:“方才我去街上被人跟踪了,跟了一半又走了,想必是打消了怀疑。”
陆瑜蹙眉,“没想到他们这么紧追不舍,你再出门带上几个人吧,小心为上。”
白妙可挑眉看他,“他们的目标可不是我啊,丞相大人。”
听她又唤回了大人,陆瑜蹙蹙眉,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回道:“跟我一路确实危险,连累你了。”
语气有些惭愧,他却毫无悔意。
他并不是什么纯善之人,既然抓住了,断然没有放手的道理。
白妙可并未发觉什么,仍旧语气懒散:“算不得危险,只是有些麻烦罢了。”
又在心里补了一句,若是真有危险,没人能连累到我。
这心思各异的一对“夫妻”便开始了后续的路途。
32. 呼吸交错
上船以后,白妙可理所当然地便让人去定船上最好的房间。
然后就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他们两个应该怎么住。
“分开住。”
“一起住。”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到。
白妙可挑眉看他,压低声音道:“我们现在可是夫妻,分开住岂不是会让人生疑。”
“可是孤男寡女同住一间,若是被有心之人知晓,会有损你的声誉。”陆瑜也放低了声音,却是前所未有地义正言辞。
“又不做什么,住一间怎么了。”白妙可小声嘀咕。
“还是不可。”陆瑜难得对她这般态度坚决。
没想到他会这般古板,白妙可只能歇了趁火打劫的心思,心想这位丞相难道真的如同传言那般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吗。
两人正僵持的时候,富贵前来禀报:“公子,船上还有特等客房一间,分内外室。”
接着又凑近压低声音道,“有两张床。”
白妙可眼睛一亮,本以为船上空间有限不会有这种厢房,没想到真有,那不就完美解决问题了嘛。
于是不等陆瑜开口表态,她便同富贵道:“就定这间吧。”
俨然一副女主人姿态。
富贵下意识看向陆瑜,便看见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耳朵却是微微泛红。
定好房间。
白妙可与陆瑜走进这间房便发现这间船上最大的特等客房,也算不得太大,只有普通客栈的大小,倒也的确是分开了内外两室。
内室里侧放着一张黄花梨架子床,刚够两人平躺的大小,白妙可伸手按了按,床上还算软和。
内室东侧摆着一方妆台,上面放着面不大不小的铜镜用于梳妆;西侧是两个一人高的衣柜,房间正中摆着扇山水屏风,刚好够遮住架子床,这里间剩下的位置便是连套桌椅都放不下了。
外间倒是有桌椅,在靠窗的位置还有一方贵妃榻,想必是方便看窗外风景设置的,若是临窗煮茶赏景也算惬意,就是睡在此处恐怕会有些憋屈。
其余布置白妙可打量了一圈,还算满意。
最后她坐到贵妃榻上,便准备躺下小憩一会儿,她在家惯常都是要歇晌的,只是赶路辛苦已经停了好几日了,难得下午没事,她便准备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
“我睡一觉。”她斜靠在贵妃榻上对陆瑜道。
说罢刚闭上眼睛,耳边就响起男人清冷的声音,“你去内室睡。”
抬眼便看见陆瑜长身玉立,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虽是睥睨的姿态,但是白妙可在他的眼底眉梢间只感受到了掩盖不住的关心。
“不用,在这儿就行。”
见白妙可没有动作,又要睡去。陆瑜无奈开口解释:“船上风大,夜里更凉,你去内室睡,免得又着凉。”
听见他这个又字,白妙可心里刚浮现的粉红泡泡瞬间烟消云散。他这话里虽是关心的口吻,但是向来要强的白妙可却是觉得自己有些被小瞧了。
她不高兴地撇撇嘴,小声嘀咕:“上次着凉是意外,我身体好着呢。”
陆瑜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便走近了两步,两人距离倏然缩短。
倾身问道:“你说什么?”
白妙可抬头便对上了他深邃眼眸中盛满的认真,推拒的话便咽了回去。
只在心里继续想:明明是个心机老狐狸,怎么看人这么真诚,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调戏你了!
但是她说出口的话却没有半分不好意思:“我说,多谢夫君关心,你也要多多保重身体哦~”
说罢还冲着陆瑜眨了眨眼睛,陆瑜仍旧不太习惯她叫自己夫君,怔愣片刻,又开始疑心她是不是话里有话……
这么一折腾,白妙可也没了睡意,索性站了起来。
若说方才两人还有上下方向的距离,此刻便离得更近了。
白妙可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身材,此刻挺直脊背却也只能看到陆瑜棱角分明的下颌和男子突出的喉结。
陆瑜还未从她方才的那声夫君中回过神来,便猝不及防嗅到了久违的栀子花香。
看见近在咫尺的少女,陆丞相生平第一次感觉有些手足无措,他说话都不自觉放轻了声音:“你,你做什么?”
白妙可本想让他给自己让个路的,此刻却饶有兴致地盯着随着他说话上下滚动的喉结,陷入沉思一时没作声。
久未等到回应,陆瑜低头去看面前的少女,白妙可似有所感,也恰好在此时抬头。
两人对视的瞬间,呼吸交错,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离得太近,白妙可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到他浅淡却好看的薄唇上,是她踮踮脚便能触碰的距离。
她便不自觉地开始想象丞相大人的嘴唇是不是也像他这个人这般冷硬,只是还未等她脑补更多少儿不宜的画面时,陆瑜终于反应过来,猛地后撤两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白妙可略带遗憾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出去逛逛。”
陆瑜背过身去,平复自己略急促的心跳,闻言道:“让戎青跟着你?”
毕竟船上的各路的人都有,保不准是否安全。
“不用,我让春杏陪我。”白妙可才不想跟那个黑脸侍卫一块儿呢。
陆瑜点头:“也好。”
白妙可便绕过他往外走了。
春杏也已经安置好了东西,见她出来便快步迎上前。
“小姐,船已经开出有段距离了,你看这水多深啊。”春杏也是第一次坐这般大的船,语气难掩激动。
“嗯,走吧,我去船头看看。”白妙可招呼她道。
两人结伴去往船头。
远远便看见船头处站着两个人,待走近了白妙可才发现是一位姑娘一位公子,两人衣着淡雅,气质却是出尘。
白妙可未做多想,依旧领着春杏往前走去。
正在谈话的两人也注意到她了,停下了话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白妙可。
白妙可并不在意他们探究的眼光,目不斜视地从二人身边经过,径直走向船头的栏杆。
她将上半身靠在栏杆处,感受着不冷不热的风拂过,将手伸出栏杆似乎想去摸一摸湖水。
一旁的春杏小心地拉着她,似乎是有些害怕,看起来角色不好。
“小姐,我觉得……呕……”春杏话未说完便扶着栏杆干呕一声。
白妙可吓了一跳,忙扶住她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春杏面色苍白的捂着胸口喘气,一时之间都没法回答。
中毒了吗?!白妙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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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脑中飞速回想从早上开始的吃食,试图找出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这位姑娘大概是晕船了。”
白妙可转头看去,发现是方才两人中那位穿粉色衣裙的女子。
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娇娇弱弱,说话确是透着几分清冷。
“姑娘如何知道?”白妙可犹豫地问。
“家父擅医,是以我也跟着学了一些皮毛,若是不介意,我可以帮这位姑娘看一下。”女子开口解释。
看了眼女子纤弱的身姿,又扫了一眼这位女子的同伴,那男子正摇着折扇在一步之内面色平静地看着她,仿佛一切都事不关己的模样。
白妙可终于是点了点头,一手扶着春杏一手悄悄摸到了袖中的银针,若是面前的女子有何异动她便……
那位女子并拢两指探向春杏的手腕,仔细感受了一下脉搏才收手道:“这位姑娘是晕船之症,勿要再看水了,回去躺着休息一下会好些。”
白妙可看着春杏虚弱的模样,向着女子点点头:“多谢姑娘,我这便带她回去休息。”
“无妨,快去吧。”女子颔首退到一旁。
白妙可便将春杏背到背上,步伐稳健地回了厢房。
船头便只剩最初那几位了。
“我说阿灵啊,这般小病也值得你出手,莫非你也看出了些端倪?”一身素色长袍的公子摇着手里的折扇说道,一双桃花眼端的是风流倜傥。
“我们本就该医者仁心,既然碰见,便是缘分。”这位名叫阿灵的女子依旧是清凌凌的语气。
他们二人是药神的两位徒弟。
那位身量颀长,一双勾人桃花眼的男子是大师兄竹雨,江湖人称玉面医郎,最是擅长制药解毒,传闻任何剧毒奇毒,只要找到他便算是有救了。
名叫阿灵的女子是小师妹,这次是她头回跟着师兄出门历练。
“我看你就是没尝过人间险恶。”
“那位姑娘明显不简单,还是少招惹为好。”竹雨放低声音道。
“为何这般说?”阿灵好奇地问。
“你没看见她单手将那女子背到身上的动作嘛,那般力气绝非普通女子能做到,而且她走路步伐轻盈无声,身手必定不错。”竹雨解释道。
“我们又不会害人,相安无事便是。”阿灵听罢得出结论。
竹雨摇摇头没再接话,只是目光定定望着白妙可离开的背影直至其拐入房间。
仿佛透过她看见了另一个人。
白妙可将春杏背回她的房间,进屋后给她倒了杯热水,关切地问:“感觉怎么样?”
春杏坐在床边,脸色好了一些:“好一些了,小姐别担心,感觉那位姑娘说的可能是真的,离开围栏好了许多。”
白妙可点头:“那你便躺在屋里休息罢,有事跟我讲,别再出去了。”
春杏却是不依:“可是奴婢还没给小姐收拾好东西呢。”
说罢便想起身,白妙可忙将她按回床上,说道:“你就好好躺着吧,又没有多少东西,我自己能收拾的。”
春杏还想再说些什么,白妙可却是帮她把床帐都拉了下来。
“好了,你休息吧,我走啦。”
说罢便离开了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