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舌池面体验卡[排球]》
3. 跳过悲伤的五个阶段
听到二口重重地叹了口气,十六夜没由来有点紧张。她抹了抹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总觉得有种没由来的心虚。
“前辈,你生气了吗?”
其实她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发言挺笨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没忍住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二口瘪着嘴,一声不响。
换做平时,这时候他应该已经发出吐槽或者抱怨了,可估计是现状实在太棘手,悻悻地堵住了他的嘴,害得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除了叹气就只能叹气,努着嘴皱眉的这副模样可是十六夜从来都没有摆出来过的表情。
“前辈……二口前辈?”
她往二口面前挥挥手,仿佛他是个视障人士。
姑且算得上是好消息的消息大概是,这两下仓促的挥手很成功地抓回了二口的注意力,只是他看起来还是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
“我们应该不会换不回来吧?”
他嘀咕着。
总觉得该是自己发出这番抱怨的,没想到却被二口抢占了先机。十六夜无奈地承担起了安慰者的角色,说出的每一句话既是在安抚二口,也是在宽慰自己。
“不会的不会的,这么玄乎的事情怎么可能持续一辈子这么久!”她装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说不定再过两个小时,我们就能换回来了!”
二口抬起眼皮:“为什么是两个小时?”
“唔……我随口说的。”
“我想也是……”
他又开始叹气了。
还以为他又要开始怨声载道——要是又开始抱怨了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呢,十六夜好苦恼——没想到他已经在悄无声息之中抵达了悲伤的五个阶段中的终点,即接受现实。
“算了!”他一拍大腿,用最不甘心的表情咬牙切齿地说,“既然问题已经发生了,就得想办法应对才行——就算只交换两个小时也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哦……”
十六夜茫然地眨眨眼,其实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只忍不住想,前辈不愧是前辈,不枉他比自己多接受了三百六十五天的细雨和风,接受能力比她强多了。
在她努力接受现实的期间,二口已经站起了身,走到全身镜前捋顺一头蓬松的短发,又抬头瞄了一眼时钟。“要错过早上的排球练习了……”他小声嘀咕。
“桐生。”二口转头问她,“你们社团早上没有训练吗?”
“没有。今年我们的训练强度降低了一点。”
“哦……”这倒是不错,“对了,你参加了什么社团来着?”
总觉得以前听她说起过,可惜二口完全忘了个精光,好在十六夜本人倒是也不计较这点不上心,很坦率地——甚至有点小小骄傲地说,自己隶属于白鸟泽女子游泳部。
“诶……游泳……”
二口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僵硬了,几乎快要结巴,怎么看都不对劲。
只花了一秒钟,十六夜就想明白这算怎么回事了。
“前辈,你不会……”她胆战心惊,连音量都一点一点降低了,“你不会是,不会游泳吧?”
二口瞬间绷直了后背,僵硬的脸上拉扯出更加僵硬的笑容,看得十六夜快要冒出恐怖谷效应了。
“我怎么可能不会游泳!我只是——只是——”
“‘只是’?”
他忽然背过身去,镜子里却映出了他尴尬到无以复加的表情:“只是……上一次游泳是小学。”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十六夜忍耐着做算术的冲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了,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安慰一下前辈比较合适。
顺便,二口不会游泳这件事,也让她意识到了一件重要的大事。
“没事的,前辈!”她攥紧拳头,耳朵已经红了,“我也不会打排球!”
这话花了两秒钟才钻进二口的耳朵里,然后他又花了两秒钟才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你不会打排球比我游泳很烂这件事更糟吧?要是放学前还没能换回身体的话,你就要代替我参加排球社的训练了,不是吗?”
“呃——”十六夜挠挠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只能笨拙地笑笑,“好像是哦。”
二口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再说了,你不是桐生八的妹妹吗,为什么不会打排球?”
十六夜感觉自己被狠狠戳中了痛脚。
“没、没人说哥哥会打排球妹妹就一定要打排球啊——二口前辈的妹妹难道就会打排球了吗!”
毫无根据的事情被她说得理直气壮,甚至越说越来劲了。
“而且我是平等地对所有球类运动都很苦手!嗯,肯定是因为阿八偷走了我在球类运动方面的天赋,所以他才能成为全国三大王牌的!”
远在九州的桐生八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喷嚏,然后又接连打了两个小喷嚏。并没有怀疑是在被妹妹偷偷说坏话的他,只以为是昨晚踢掉了被子受凉了。
与此同时,二口和十六夜还在面面相觑。
让不擅长游泳的人去游泳部,让连排球规则都还没摸清的家伙去应付排球训练,这可真是……耸人听闻。
说实在的,二口已经想要逃避现实了,于是他赶紧说:“放学之前绝对能换回来!”
十六夜也一连串点头:“是是是,肯定是!”
姑且用乐观的想想应付过了这最麻烦的问题,但还有更加棘手的事情在等待着他们。
该怎么应付上课时间呢。
“我这边倒是不用担心。”十六夜总算带来了一点好消息,“二年级重新分班了,几乎没有多少我认识的同学,所以叫不出大家的名字也很正常。”
“啊是吗……”
明明是好消息一桩,二口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伊达工业没有新学年重新分班的规则,所以——”
所以,他所在的A班是全体同学披荆斩棘共同度过了两年时光才抵达了高三的命运集合体,他可没信心认为陌生的十六夜能毫无破绽地挤进去。
忧虑归忧虑,现状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没错,二口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自怨自艾上了,回自家摸出两张照片拿给她,一张是去年游学拍下的全班集体照,另一张则是排球社的合影。姑且算是把里面的人都给她介绍了一遍,十六夜姑且是用自己通过一般考试入学白鸟泽的聪明脑瓜吸收了这些知识。
不过转头就忘了。
“不行不行,我得打小抄……”
说着,她从笔袋里抽出便签,抄下所有人的名字贴了上去,姑且算是应付上了。
顺便向二口也介绍了一下自家游泳社的成员——估计这是最有可能在路上碰到和她打招呼的对象了。至于二口有没有在认真听,倒是不好说。他只盯着挂在衣架上的校服,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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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十六夜瞄了一眼时钟,时间不早了,“换校服,然后上学去了?”
“嗯……等一等。”二口艰难地点了点头,忽然叫住要上楼去他家拿衣服的她,“你先别走。”
“有什么事吗,前辈?”
二口满脸局促,攥紧的拳头显得好不自然。整整深呼吸了两个来回,他才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挤出一句艰难地话语。
“你就在这里看着我换校服吧——我可不会占你便宜哟!”
“哦。”十六夜挠挠头,其实搞不懂他在纠结什么,“没关系的呀,前辈。我也会把前辈看光的,一来一去我们已经扯平了,所以没事!”
……果然是个缺根筋的家伙呢。
二口难得的感受到了哑口无言的感觉。
虽然十六夜表现得大无畏,但他还是觉得自己要保持应有的尊重才行,说什么都要她留下来监督自己,自己则是闭紧了眼凭着一腔直觉套上衬衫和制服裙,打不来的领花只能先搭在脖子上。
胡乱忙碌了一通,睁开眼,发现十六夜正在以一种微妙的目光盯着自己。二口不争气地脸红了。
“我可没看你啊!”
“不是这个……”她挠挠头,“前辈,你的纽扣,扣错了。”
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慌乱之中扣错了一颗纽扣,以至于整件衬衫都显得不像样了。
二口匆忙扣正纽扣,又套上针织衫,可还是觉得好别扭。
可能是因为扣错了纽扣,也可能是因为没穿裤子的不安全感,更有可能是白鸟泽这身校服实在让他觉得格格不入吧。
领花当然是由十六夜帮忙系好的。交换了彼此的背包,这就该出门了。
“对了。”二口向她伸出手,“把你的手机给我吧。”
“诶?”十六夜缩起肩膀,不情不愿的,“手机也要交换吗?”
他忍不住撇嘴:“干嘛露出这副表情,我也很不情愿啊。但要是熟人打电话过来怎么解释?我们之间的声音差太多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她还是扭扭捏捏,捧着手机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好一会儿才舍得伸出手,把这台珍贵的小机器交到二口手中。然后一路沉默地走到电车站,在月台等待列车驶来。
白鸟泽和伊达工分别坐落在这条线路的两端,月台就是他们的岔路口了。
十六夜小声嘀咕了一句“再见”,坐上与平时上学相反的这个方向,透过车窗还能看到二口在盯着自己,这副不放心的模样居然很像是哥哥阿八,于是她也冒出了一点妹妹特有的不服气,可惜这点不服气刚浮起没多久就瘪下去了。
毕竟,她也挺不放心自己的。
默默摸出口罩戴上,幸运地在电车直到校园的这段路上都没有遇到熟悉的同学——这要多亏十六夜弓着脊背的完美藏匿姿态。
随大流走到教学楼,找教室也顺利得很。二口说过他的位置在后排靠窗,她一眼就找到了这个主角的宝座。
放下书包,稳当坐好。根本来不及松一口气,一个巨大的、如同白熊般的身影靠了过来。
高大且过分强壮的白发少年站在桌边,没眉毛的三白眼紧紧黏在她的身上,沉默着,沉默着,一言不发。
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心虚感中,十六夜的视线挪到了角落里。
嗯。怎么感觉要挨打了?
4. 大白熊不会说话
青根盯了二口整整五分钟。
他惊讶地发现,在这寂静无声的三百秒中,二口居然什么都没有说,倒是目光一点一点从自己的身上挪到课桌的一角,最后竟然移到了墙缝里,不知道是在逃避什么。
他当然没听到“二口”胸腔内急促的心跳声,自然也不可能发现“二口”口罩下龇牙咧嘴的表情,更加不可能知道,“二口”并不是二口。
总而言之,在度过了这沉默的五分钟之后,笃信二口不会开口的他,终于主动出声了。
“早上的训练,你没有来。”
停顿,大白熊皱起没有眉毛的眉头。
“你,没事吧?”
……
居然是意料之外的贴心话语?
十六夜难以置信地抬起眼眸,有点意外。
也是到了这时候,她才终于正经地开始打量起青根了,顺便迟钝地直到这时候才发现他的长相很熟悉。
而这副熟悉的面孔,在二口给她的两张照片中全都看到过——仔细想想,其实这位同学长得相当有特色呢,她应该记得才对。
有特色归有特色没错,现实情况是,她完全想不起对方叫什么名字了。
嗯。好像有点尴尬呢。
一种莫名地求知欲让十六夜恨不得立刻把手伸进教室后方的储物柜里,从背包夹层中摸出两张照片狠狠地补习一下,可现实情况是,就算操控着一米八以上的二口的大高个,她的手也根本不可能长到能碰到相隔一排座位的储物柜,更别说去摸照片了,简直就是异想天开的事情嘛。
求知欲还在闹个不停,她的大脑乱糟糟的,一时都不知道思绪究竟落脚在何处了,只好笨拙地笑了笑。
真该庆幸她戴上了口罩,否则这礼貌到有点疏离的笑容绝对会在第一秒钟就让青根感到不对劲。
“你说今天早上的训练吗?”
十六夜挠挠头——她总觉得以前看二口做过类似的动作,所以应该没有违背他的人设吧?
“是这样的,我早上起来感觉有点感冒。”赶紧夸张地咳两声,她才顺理成章地接着说下去,“所以没来得及赶上练习。”
这个理由是二口教给她的,果不其然没有引起对方的怀疑,但大白熊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并且又陷入了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之中,仿佛从这沉默中他们应当达成什么共识似的。
十六夜被他不知所谓的目光看得别扭,忍不住又想要移开视线了。要不是担心这么做会不太礼貌,她现在绝对已经两脚抹油逃离教室了。
就这么又盯了五分钟,她真的忍不住了。
“那个……还有什么事吗?”她小声地问,“好像,马上要上课了吧?”
大白熊青根仍是一言不发,很忽然地弓起身子,硕大的身躯猛得一折,就这么凑近了过来。十六夜相当不争气地往后缩了缩,退无可退的肩胛骨就这么撞在了墙壁上。
果然是要挨打了吧!
就在惊慌失措地这么想着时,青根的手搭到了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按了按,复又站直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真不好意思说,直到这时候,十六夜还僵在原地,后背抵着墙面,压得骨头都在痛。
这是……被关心了?
她后知后觉地这才反应过来。
现在再补上一句谢谢,会不会有点太迟了?怎么想都有点来不及了。
既然如此,还是先溜到储物柜解密一下大白熊同学的真实身份吧。
像个小偷那样东张西望了一番,十六夜飞快地抽出相片,扫了两眼,精准地一下子就在后排找到了熟悉的高个子身影,也总算是知道了青根的名字。
上课铃不经意间响起,像是在揭示她偷看的罪过,又把她吓了一跳。匆忙逃回去,总算赶在最后一个音符落地之前坐到了椅子上。
上午的课程全都是通识类科目,除了数学完全听不懂之外,其他姑且都能应付过去,还算是好事一桩。
课间时间嘛,她当然是躲在了教室里,坚决不踏出安全圈一步——要是在走廊里遇上二口熟人,她可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虽然也免不了有同班同学来搭话,无聊地聊起这周更新的《少年Jump》,可惜她已经好久没追连载漫画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干脆指指自己的口罩,装作喉咙痛到说不出话,居然顺利地糊弄过去了,真是谢天谢地。
午饭当然是和青根一起去食堂吃的。
有点意外,伊达工的食堂居然要比白鸟泽的稍微豪华一点(只有一点点哟!身为白鸟泽学子的尊严正在大声呼喊),菜品的选择也多了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啦!)。
不算意外的是,这顿午饭也吃得沉默——沉默地走到食堂、沉默地点餐取餐、沉默地走回教室。出乎意料的寂静感让十六夜不自在到浑身难受,恨不得立刻打电话给二口问问他平时会和青根聊点什么,要不是青根本人就在身边她绝对已经把计划付诸于实际了。
抛开意外的和不意外的,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这一路上没有遇上排球社的小伙伴们,否则她的尴尬感一定会叠加到无可附加的。
下午开始就是专业课程了,称之为噩梦也无妨。从机械的设计原理上到电机运作指南,各种各样从没有听过的术语全都塞进了脑袋里。
在最初的两小时里,她还能依靠着一贯的好学心打起精神,可引以为傲的集中力也在全然陌生的讲解中一点一点瓦解崩溃了。于是,她的脑袋一点一点低了下去,伴着极轻的“咚”一声,砸在了桌面上。
是的,她睡着了。
不只是睡着而已,她还做了个梦,大抵是昨天没能抵达的梦乡,今日终于久违地造访了吧。
一如既往,梦境相当抽象,她走在通往电车站的路上,忽然一脚踏空,原来是水泥地面变成了一池排球。她不受控制地下坠着下坠着,最后被一个硕大的排球托起。随即又是“砰”一下,这颗硕大的排球炸开了,露出二口前辈的模样。他笑吟吟的,像是想要说点什么,可才刚张了张嘴,梦境却戛然而止。
一只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把她叫醒了。
刚从梦境中抽离,浑身上下都写着不自在。十六夜不由得猛抖了一下,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抬眸一看,大白熊青根同学正在以一种忧虑的目光盯着她。再四下望望,教室里居然都快空了——最后一节课早就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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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十六夜摸摸耳朵,尴尬地笑了一下:“抱歉,我不小心睡过头了。”
她还想多此一举地解释说全都是因为感冒作祟,却实在不好意思把一时的懒惰推给并不存在的病症,只好悻悻地闭起嘴了。
青根看起来倒是不在乎他睡着的原因,竖起大拇指,冲门外一指。
这个动作倒是明确,肯定是叫他一起去训练的意思。
最艰难的这一刻终于到了!
十六夜的心跳得好快。天知道她有多么不情愿参加训练,可在青根真诚目光的催促之下,她好像一下子就失去了逃避的选项,只能背着包跟上他的脚步,长吁短叹完全不能有,否则绝对会被对方看出不对劲的。
也该感谢有青根带着她走,否则在弯弯绕绕的伊达工校园,她绝对不可能找到目标体育馆,也绝对不会知道社团活动室在什么地方。
“哦,队长终于来啦。”
“队长好!”
“好!”
一进门就是一连串的问好,实在是太有体育系社团的风格了。至于瞬间就步入巨人之森的十六夜,虽然自己现在也变成了巨人没错,但这男上加男的场合果然还是让她好不自在,只能硬着头皮步入其中,礼貌地笑声听起来更像是尬笑。
“你上午怎么没来?”顶着上世纪八十年代风格的蓬松脑袋的同学凑了过来,“教练说你懒惰了。”
“诶……诶?”
被批评了呢……
挨骂是二口,难受的是十六夜。她的脑袋都快抬不起来了,借口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求救般向身后的青根投去目光,期待着他能够代替自己给出回答。
想也知道,青根怎么可能成为她的嘴巴呢。
甚至他都没发现她投来的目光,正在和领口过小的运动服做着拉锯战,引得周遭的同学一阵大笑。
随之而来的唯一好消息一定是,谁都没发现十六夜的僵硬姿态。
默默换上衣服,顺便偷摸摸给二口发了条短信——当然是SOS求救讯息——果不其然没有收到回信。看了眼时间才意识到,他说不定也和自己一样,正在应付着苦手的社团活动呢。
在截然不同的两个地方,他们一定是同样的孤立无援吧。
实在没空去幻想二口在游泳社会遭遇怎样的危机了,完全忘记名字的队友正在催着她快点去训练,她只好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机了。
心虚地钻进排球场,心虚地和看起来就很凶的教练说一下自己倒霉地感了冒的假话,再心虚地跟着大家一起做完准备工作。到此为止还算一切和平。
“和之前一样,今天继续进行是三对三的训练。”
教练追分拓郎大声宣布着。
“一如既往,加强‘铁壁’的练习,就算只有二人拦网,也绝对不能让对面轻松地扣球!现在,各就各位吧!”
“好!”
十六夜慢了一拍才意识到自己忘记应声了。然后又慢了一拍才站上场地。
等排球传到她的手中,周围的大家都在说着“发个好球!”的时候,她还是觉得自己有点脱线。
等等……这就要开始打球了呀?
5.受伤率100%
排球场、排球社、手中的排球,与不会打排球的她,桐生十六夜。
想也不用想,绝对只有自己是其中最为格格不入的那个元素没错了。
比起紧张丢人或是心虚,此刻在十六夜的心中,最为强烈的情绪,居然是懊悔。
早知道有朝一日会亲自站上排球场,她就好好地多看几场阿八的比赛了——或者是旁观一下自家白鸟泽的排球社也好啊!
身为全国三大王牌的妹妹,其实十六夜从没觉得自己不会打排球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就像阿八与生俱来的天赋,她似乎也有着与生俱来的对排球的陌生。就算是听阿八解释过那么多回排球的规则,也几乎看了他每场比赛,可她还是对这项运动懵懵懂懂的,仿佛大脑上笼罩着一层雾霭,看什么都是迷茫的一片。
估计阿八也清楚地意识到了她在排球运动上缺根筋的事实,所以在她当初信誓旦旦地说着“我要考上白鸟泽帮哥哥打探牛若的底细!”的时候,他只嘀咕了一句“你真的能打探到吗?”的质疑。
事实证明,只偷看了白鸟泽排球部的两次训练,她对打探敌情的工作就彻底失去了兴趣,桐生八更是很识相地从没问过半点和牛岛若利有关的事情,当初信誓旦旦的诺言就这么流向了不知何处去。
可恶啊……
这一分钟的十六夜气恼地攥紧了拳头。
真该对排球多上心一点的啊啊啊!
就在恼怒感飙升到顶峰之时,裁判席上的哨声被吹响了。
什么膨胀的情绪都伴着这清亮的声响消失无踪了,十六夜的心绪瞬间瘪了下去,变成了漏气的气球那样可怜。混乱的大脑开始搜刮起仅剩不多的关于排球的记忆。
既然吹哨了,那就是比赛开始了,对吧?球在她的手里,看来是要她发球没错了。
发球……是怎么发的来着?把球丢过去,还是抛过去,又或者是直接往对面一扔就完事了?不对不对,好像没这么随便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说不紧张绝对是假话。
十六夜艰难地往前迈了一步,然后又小跑两步。按照阿八一贯发球的方式,这时候似乎还要跳起来?于是她铆足了劲,高高跃起,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脚结结实实地踩在了白线上,不过没关系,其他人也没有发现这一点。
因为她垂直蹦起的姿势实在是太怪了,相比起踩线的“小小”失误,果然还是大个子蜷起身跳得像只猩猩的模样更加瞩目。
只见她猛地一挥手臂,排球精准地擦着指尖,原地滚了一圈,而后直直下落,随即是一声“哎呀”。
然后排球就砸中十六夜的脑袋了。
死寂。
要命的死寂弥漫在整个体育馆。
似乎过了不多久,一声“噗嗤”的轻笑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众人惊讶地发现是二口——其实是十六夜——自己笑出声了。
她被自己笨拙的动作和排球砸中脑袋的丢脸事实气笑了。
重新收敛起嘴角,一抬头才发现大家都在看着她。十六夜心中的丢人感瞬间翻了个倍,赶忙低头道歉。但怎么觉得,队友们的表情看起来更怪了?
不知道在大家看来这到底算是失误还是技艺不精,总之因为自己丢了分这件事确实是事实没有错了。对面高呼“lucky!”,和她站在同一片场地上(却根本叫不出名字)的两位队友倒是安慰着没事。
“二口前辈,我们会把分夺回来的!”
顶着金黄色脑袋、怎么看都很像是前些年很火的某款益智类手游角色的大个子同学握紧了拳头,如此发誓,听得十六夜笑不出来。
他说的这句“我们”里有没有包含她呀?如果有的话,那大概是没办法拿到分了吧……
“黄金,你先别说大话啦!”对面看起来有点像小混混的队员呛他,“别再把球传到教练那儿去就不错啦!”
都到了新学年,他们还在拿去年春高时黄金川的“精彩表现”开涮,效果依然出类拔群,引得哄堂大笑。完全不知道笑点在哪里的十六夜满了半拍才跟着假笑起来,越笑越觉得心虚,总忍不住想下一轮自己发球的时候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候大概要庆幸一下她对排球规则的全然陌生了,她丢的这一份让场上的站位轮转了一圈,然后她便站到了自己也不知道算什么位置的位置上。
吹哨,起跑,发球。对面一记狠厉的发球像轰来了一发炮.弹,呼啸着擦过十六夜的耳边。根本还没反应过来,球已经稳稳地被身后的队友接起来了。
“抱歉,太短了!”
刚刚才立下血马功劳的队友一脸不甘心。
“快打过去!”
啊?什么太短了?谁打,我吗?
十六夜一脸懵,说实话真的很想躲到黄金川的背后,可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仿佛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球就已经来到了面前。
事到如今,再想着依赖别人,好像也有点来不及了。她硬着头皮跳起来,学着记忆里阿八的样子(远在九州的桐生君又开始打喷嚏了),用力一击。
事实证明,就算是排球笨蛋,也是会不断进化的。至少这次排球没有从她的指尖滑过去了,而是顺利地触碰到了她的手掌。
不太妙的是,与排球接触的部分不是掌心,而是手掌的侧面。笔直飞来的排球被柔软的掌缘砸歪了行进方向,忽得拐了个弯,朝旁边飞了过去。
砰——正中黄金川的脑袋!
死寂。又是死寂。
这回就算是当事人十六夜自己,也根本笑不出来了。
羞耻感伴着过度运动的热气在一瞬之间就涌了上来,把她的脸颊烧得好烫。她想也不想立刻躬身,恨不得把脑袋压到体育馆的地板上才好了。
“对不起,黄金川……同学!”
她考虑了一秒钟才加上一声敬语。
想也知道,身为高三前辈兼球队队长的二口,平常绝无可能对后辈说出敬语。虽然真的很想努力符合二口的人设,但果然罪恶感膨胀得太厉害了,说实话她都想给黄金川土下座以表歉意了。
黄金川被吓得诚惶诚恐,这绝对是那声“同学”带来的副作用。他也差点要鞠躬了,一叠声说着“我没事”之类的话。
就这么又给对面送了一分。
就算队友说着“没事”“别介意”,十六夜依然罪恶感大爆炸,顺便第无数次懊悔自己不会打排球。
不管怎么说,一定要接住球,拿下一分才行!
就在下定决心的当口,排球翻滚着朝着面门飞来,躲避不及,她被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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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结结实实,并且以相当凄惨的后脑勺着地的方式摔在了地板上。
队友乌泱泱围了上来,经理滑津舞也抽着纸巾过来了。十六夜迷迷糊糊地擦去鼻血,在一片关心声中茫然地点着脑袋。一抬头,对上了一双压低的阴暗眉眼,吓得她瞬间连疼痛感都感觉不到了。
教练正在用可怕的目光盯着她呢!
想也不想,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又是一个大鞠躬,哆嗦的膝盖真的快要不争气地软下去了。
“对不起,教练!我,呃,这个……”
本来是想找个借口的,话语却不争气地卡住了,只能和教练大眼瞪小眼。如果不是追分拓郎忽然抱起手臂,说不定他们真的会僵持到天黑吧。
“二口,你……”
十六夜已经想好该怎么跪了:“是!”
“你身体很不舒服,对吧?不要勉强自己。”
居然又是关心的话语!
十六夜惊讶地眨眨眼。
以前总觉得伊达工业有点吓人——听说是有很多小混混的学校。但似乎,这里和认知的并不一样?
吓人的家伙是不少,却都只是看起来而已。
不敢想太多,她胡乱地点了点脑袋,姑且是默认了自己病到打不动排球的事(谎)实(言),于是顺理成章地翘掉了今天的练习。不过她实在不好意思就这么回去,干脆站在场边当吉祥物。
在气氛组这方面,她还是很擅长的。
就这么混完了一整场训练,回到活动室换衣服时,看到手机上显示了来自桐生十六夜的未接来电——当然是二口拨过来的。还来不及回拨过去,队友们嚷嚷着拥进活动室,高喊着“好饿啊!”,饥饿虫就这么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队长!请我们吃东西嘛!”
不知道是谁先这么说的,随即其他人也开始嚷嚷起来了。
“请客!请客!”
“吃鸡肉串!”
鸡肉串……说得她也饿了。
十六夜套上校服,飞快地抽出钱包瞄了一眼。
很好,钱够用。
“走吧,我请客了。”她笑着戴起口罩,“今天给大家添麻烦了。”
似乎听到了“诶?”的声音,还有窃窃私语的“队长没事吧?”。十六夜合理怀疑自己又说出了什么不符合人设的话语,可惜现在也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了,不过这也没事。
反正用鸡肉串就足够堵住男子高中生的嘴了。
啃完鸡肉串,搭电车回家,没人和她顺路,正好可以放空大脑随着车厢摇晃。拖沓的脚步来到公寓楼下,昏暗灯光下坐在门口的少女把她吓了一跳,看清少女过分熟悉的脸,她又被吓到了。
“二口前辈!”她小跑过去,“你怎么坐在这里!……把腿并拢啦!”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二口小声嘀咕着,不情不愿地合拢双腿。
“你今天过得怎么样?”他问。
“呃——”
十六夜的鼻子痛起来了。
“还、还行吧。哈哈。”实在太尴尬了,她不自在地笑了两声,“前辈你呢?一切都好吗?”
“我啊?”
二口开始叹气了。
该怎么说呢……干脆称之为“灾难”吧。
6.成为白鸟泽的第一天
二口抵达白鸟泽学园的大门口时,阴沉的天恰好放晴,像是在预示着什么好事将要发生。但只有二口自己知道,这一天与“好运”绝没有半点关联。
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这算得上什么好运。
想想现状就让人郁闷,他干脆不想了,也不怎么在意滑到手肘的制服包,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走。
白鸟泽的校园大得惊人,幸好有路牌指引,再不济跟着同龄人的脚步也能找到目的地。
眼前着教学楼近在眼前,忽然有股莫名的力量从身后扑过来,随即一只手臂揽住了他的肩膀。
“小——十六!”
比他高了半个脑袋、看起来应该是前辈但完全没有前辈模样的女生勾着他的脖颈,分外亲昵地一下子就把她搂住了。
真不想承认,但二口确实有点被吓到了,还好脑子转的够快,他很快就认出了这是谁。
——如果在上学的路上遇到了会叫你“小十六”然后扑上来的女生,绝对就是我们白鸟泽女子游泳部的部长森田美代没错了。
临分开前,十六夜是这么说的。
按照她的说法,部长前辈虽身为学姐,但在她的面前用不着摆出后辈特有的诚惶诚恐的做派,完全可以把对方当做同级生好朋友,随便什么玩笑都可以开。
……也就是说,把森田美代当做青根那样对待就好了?
二口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最为合适的解法,很配合地立刻就扬起了微笑。
“早啊,美代。”
这句问好倒是说得挺顺畅的,当然也不可能露出什么破绽,否则美代也不会转而勾住他的手臂,一边蹦跶着一边往前走了。
“早,小十六!刚才我一直在叫你,你没听见吗?”
“这——”
刚才好像确实听到身后总是响起“十六”“十六”的声音,但他以为那只是过分好学的学生在路上对答案,完全没意识到这是在叫桐生十六夜。
不过这也没关系,他一下子就想好了对策。
换上一副无辜表情,他立刻说:“我刚才没听见。”
蹩脚的借口,好在成功把美代搪塞过去了。她兴冲冲地说个不停。
“你有没有看昨天体育台播的菲尔普斯奥运精选剪辑?真的太帅太厉害了,个混游得简直超神!”她双手合十,看起来像是要昏倒了,“菲尔普斯,游泳界的神明!”
“诶,是吗?我没看诶。”二口适时地扬起嘴角,“菲尔普斯一直很厉害的。”
所以菲尔普斯是谁来着?游泳运动员?
很抱歉,作为一个从来只看奥运会男排项目的排球运动员,他对游泳项目的了解无限趋近于零。
好在他依然没有露出破绽。美代还沉浸在对菲尔普斯的崇拜之中,喋喋不休地念叨着这位美利坚飞鱼的英俊泳姿。
“菲尔普斯的手就这样、这样。”她开始在空气中游看不见的泳,“一下子就到终点了,超厉害!小十六你也学一学菲尔普斯嘛!”
二口眯起眼,挤出一丝笑容:“啊哈哈我努力一下吧——”
奥运选手的厉害应该不是学习一下就能复刻的吧?更别说是在游泳这么吃天赋的运动上了。
虽然真的很想把自己的想法口不择言地全部说出来,但他还是努力憋回去了。
就这么伴随着对菲尔普斯的崇拜之心,一路走到教学楼,总算在楼梯口能与美代分开了。分别是她还笑吟吟地挥手,说着“放学后游泳池见!”,听得二口心凉了半截。
是了是了,还有游泳这件麻烦差事呢……
麻烦事当然不可能轻易忘记。不过有那么几秒钟,他确实快要忽略了社团活动的存在,毫无防备地突然加深了回忆,总觉得游泳池那冻人的温度都要爬上来了。他哆嗦了一下,把西装外套裹得更紧了一些,晃晃悠悠地走进了教室。
找到位置坐下,随便掏出一本书当做掩饰,二口用手托着下巴,偷摸摸观察着教室里的动静。
正如十六夜说的那样,作为一个新组成的班级,她所在的高二5班确实还弥漫着一股生疏的氛围。有几个熟识的同学会聚在一起小声聊天,但更多的是坐在自己座位上捧着本书不问世事的学生,倒还挺符合他对“白鸟泽里书呆子很多”的想象。
仔细看看自己掏出来的这本书……《追忆似水年华》?
坏了,原来桐生也是个书呆子。
就像是对过分深奥的文学作品过敏那样,二口立刻合上了这本书,毫不犹豫地塞进了桌肚里,暗自发誓绝对不要再多看一眼。
白鸟泽的课程当然都是通识科目,高二年级的学习内容貌似也和他之前学过的一样。还以为能够自信地摆出一点前辈姿态了——也就是不用认真听讲也能答出全部问题的那种高傲姿态——不成想,却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我们来请一位同学解答黑板上的题目吧。”
讲台上挺着胸站得端正端正的老师以一贯绵长的语调说。
明明就是身为老师的你独自做出的选择嘛,为什么要说是“我们”呢?总之他二口是没那么想和老师成为“我们”。
再说了,抽人就抽人嘛,说成是“请”,显得别扭又做作,实在不是他爱听的风格。
尽管一口气在心里抱怨了一大堆,可到了老师翻开花名册的那个瞬间,二口还是忍不住环顾了周围一圈。
白鸟泽的教室不算大,只容纳了二十几个同学。也就是说,自己被抽中的概率是二十来分之一?
听起来貌似是个不高不低的概率,但如果真落在自己的身上,却会变成高达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毕竟对他来说就只有“抽中”和“不被抽中”两个选项而已。
这么想着,二口顿时感觉不自在了起来。他又偷瞄了周围一圈,默默地缩起肩膀,尽量把存在感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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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低,完全没有发现老师正在盯着花名册上的学号列,视线根本没落在教室的其他角落,当然也不会发现尽量消减自己存在感的二口。
挑挑拣拣一番,他终于选定心仪的号码了。
“学号最后四位是0515的同学,请到讲台上吧。”
没有校服擦过课桌的沙沙声,也并未听到椅子被拖动的声响。教室里谁也没站起来,仿佛0515并不存在。
静静等待了几秒钟,才传来哗啦哗啦的声响——老师又开始翻花名册了。
“0515,0515同学今天没来吗?”他把眼睛眯成两条毛毛虫似的细缝,“桐生,十六夜?”
游泳池的寒意绝对又爬上来了。二口又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一直没能暖和起来的双手好像变得更冷了一点。
在全班同学的目光洗礼之下,他艰难地站了起来。踏上讲台时,听到老师小声念叨了句“就算装作不记得学号也是躲不过去的哟”,真叫人心情复杂。二口气恼地瞪了地板一眼,勉强算是发泄掉了心中的郁闷。
算得上是唯一的幸运了,黑板上的题目并没有触及到他的盲区。尽管知识点有点记不太清了,但也总算是把解答完完整整地写了上去。
至于他早先期待的“不用认真听讲也能答出全部问题的那种高傲姿态”……抱歉,大概已经在学号风波之后消失无踪了。
午餐跟着班上的几个女生一起去食堂吃了。
尽管完全没看韩国恋综,也没听说过她们聊到的少女漫画,二口还是凭借着笑眯眯的表情和万能的“诶真的吗?”混了过去。
午后又是无聊的课程,好在没有爱抽人起来做题或是回答问题的糟心老师了,过于学术化的课堂氛围也让他打了好几个哈欠,差点睡过去。要不是看在十六夜书呆子(大概)的设定上,他真的会在课堂上昏倒的。
强撑到了最后一节课,最麻烦的时间就此到来。
如果可行的话,二口现在大概已经逃离白鸟泽的地界了。可惜这种事显然不是轻易就能实现的。
下课铃刚响,森田美代就像游魂一样,瞬间飘到了教室后头,身后还跟着其他几个高三的社员,瞬间就堵住了二口唯一的逃离路径。
想想也是,社团活动哪有这么轻松能够躲开呢?
二口苦笑着背上包,如同被押送的犯人那样被运到了游泳馆——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啦。
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途径停在体育馆外的排球社大巴车,听到美代用一连串的叹息声表述着对大巴车的眼红。
“上次遇到排球社的,居然嘲笑我们女子游泳社人少经费也少,连社团专属的大巴车都没有,气死我了!”
美代对着空气邦邦锤了两拳。
“这群打排球的混球!”
二口沉默不语。
真不好意思,她们之中就有一位打排球的混球呢。
7.速速逃离游泳池!
必须承认,偶尔有那么几回——事实上应该是很多回——二口确实觉得自己挺像是个混球的。
话虽这么说,他却从来没想过“混球”能和“排球”关联在一起,难免想要辩驳两句,一张嘴又怕会露馅。
其实二口不知道十六夜在社团里算是怎样的人设,但在他看来桐生一直是个精英学校的乖乖女。尽管自己和乖宝宝的风格相去甚远,不过努力一下也是能装出来的。
于是他选择抿嘴一笑,一股脑地点着头,附和起来:“是啊是啊,那群打排球的都是混球。”
负罪感?抱歉,一点都没有啦。
他心里完全想的是,自己针对的对象是白鸟泽排球部的那群家伙——才没有aoe扫射世上所有的排球运动员呢。
这么想着的二口略微有点沾沾自喜。赶在抿嘴一笑扭曲狂妄大笑之前,美代困惑的表情让他倍感不妙。
“你居然没有反驳我吗,小十六?”
“……诶?”
桐生居然是会反驳这番言论的吗?
还来不及让二口大呼“失策了!”,身旁高个子的另一位前辈也开始搭腔:“是啊是啊。十六这时候肯定会说‘我哥哥也打排球但是我哥哥不是混球呀!’,对吧?”
“十六是为了哥哥才考白鸟泽的嘛。”
“十六,你其实是兄控吧?”
打趣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冒出来,全都没有伴着恶意,却听得人心情复杂。二口一下子没办法反驳——他又不知道桐生的哥哥是什么样子的,最多只在排球周刊里见到过那位所谓的“九州的王牌”桐生八。
至于他自己,虽然也是有一个妹妹的哥哥没错,但不得不说,他和妹妹的关系算不上好也谈不上差,且对彼此都“控”不起来,害得他现在既没办法站在疼爱妹妹的哥哥的立场上说点什么,也想象不出兄友妹恭的妹妹应该怀有怎样的心情,只好无奈地扯扯嘴角,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哑口无言。
等到了游泳馆,他就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大概是因为场馆的中央坐落着一池会吸走空气中所有暖意的水,从跨过游泳馆大门的那一刻二口就已经冻到牙齿打架了。还以为前不久刚补过的蛀牙也会随之一道痛起来。牙齿咔哒咔哒响了一阵,他才回想起来,现在的自己可是占据了十六夜的身体。
十六夜天生就有一副好牙齿,上下牙再怎么打架也不会打得牙疼。
随着脚步深入,牙齿打架很快就变成了浑身哆嗦。
等走进更衣间,二口已然觉得自己步入了西伯利亚的荒原,从头顶落下来的空调风显然已经褪去了温暖的温度,把他吹成了一根棒冰。
“快换泳衣啦十六!”
早早换好装备的美代爽朗地一拍他的肩膀,光是看着她露在外头的四肢二口都忍不住打颤。
现在赶紧换回身体还来得及哟。他在心里向老天爷祈祷——但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很像是在对老天要挟。
既然是要挟,那老天爷便完全有了置之不理的余地。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在祈祷结束后的整整一分钟之后依然无事发生。
……算了!
二口横下心来。
想也知道,十六夜现在绝对在替他应付排球社的训练,那自己替她应付一下自家社团的活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再怎么不情愿他也得讲义气才行。
这么想着,二口总算不再踟蹰了,绷着脸,以大义凛然的姿态走进更衣室,闭着眼脱掉衣服,又摸索着掏出小小一件竞速泳衣,花了三秒钟分清正反,把自己塞了进去,差点没喘上气。
实在太紧了!
从小学毕业之后他就没穿过泳衣了——再说身为男生的他也只用穿泳裤就好了。他从来不知道女子泳衣织得如此细细密密弹性十足,更没想到竞速泳衣正是新时代刑具,压得胸腔都要瘪下去三公分了。
往上扒拉了整整五次,二口终于把右肩的肩带提上来了,却一不小心提得太高,松手时,这根过分纤细的弹力带“啪——”一下弹到了肩膀上,痛得他怀疑手臂都要掉下来了。
当然了,弹力带肯定是没有办法起到切割手臂的妙用的。此刻比起终将消散的痛楚来说,显然还是寒意更加磨人。
现在,轮到自己四肢尽数露在空气中了,阴冷感更加不加掩饰地袭来。二口哆嗦个不停,把运动服外套披在肩头,想要用力地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可惜胸腔被竞速泳衣压扁了,连好好呼吸的余地都不剩多少。
其实游泳这项运动就是用来折磨人的吧?他甚至冒出了这种不恰当的念头。
就算再怎么不情愿,现在也该出去了。分辨不出声音的同学正在催他快点来泳池,二口不情不愿地挪出来,脸都快垮到地上去了,不过这副表情显然得到了误解。
“真是的,十六,你还在为了我们说你是‘兄控’而不开心吗?”
美代撇嘴,一下子把他搂过来。
“下次不说了嘛,好不好?”
二口真的很想挤出一点笑容,或者是说一下自己并没有在为了这种小事生气,可惜大脑已经被冻得宕机了,只剩下“好冷好冷好冷好冷”这几个字在盘旋个不停。
他几乎是被美代这么拖到泳池的,蓝盈盈的一汪池水看得人更加心寒。也是在这时候,经理实花发现不对劲了。
“十六,你又忘记戴泳帽了。”实花摸摸他蓬松的短发,“快去戴上啦,不然小田教练看到要说你的。”
“唔……好。”
于是哆哆嗦嗦回到更衣室,倒是很幸运地找到了泳帽。不太幸运的大概是,他怎么也没能把帽子戴上去。
和竞速泳衣一样,泳帽也被织得细细密密,看起来像是类似气球的材质,实际上却完全没有橡胶的延展性。
二口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十六夜的脑袋。
听说聪明人的脑袋长得比常人更大。
在二口看来,能考上白鸟泽的桐生十六夜当然算得上是在聪明人的行列之中,但她的脑袋并没有大得异样,看起来和自己差不了多少,就是一头蓬松的棕色短发总让她看起来稍稍有点比例失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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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么个普通大小的脑袋,要挤进小小一只没有多少弹力的泳帽里面……真的可行吗?
他试探性地撑开泳帽,把头塞进去。前半个脑袋确实是进去了没有错,但头顶已经把整个泳帽鼓紧了,用力往下扒拉也包不住后脑勺,反倒因为拉得太用力,扯得前额的皮肤都往后去了,整张脸绝对变得奇形怪状。
……难道是他戴泳帽的方式不对?
二口困惑地揉揉被扯痛的额角,试图回想起上一次自己戴泳帽时的经验。
思来想去,想了好半天,与之相关的记忆,居然是可怜巴巴的零。
他压根没戴过泳帽!
“嘶——”
好像有点不妙,他到此为止的完美(?)伪装怕不是要露馅了。
二口与泳帽面面相觑,忽然在身后响起的一声“十六”吓得他差点整个人跳起。
“你还没好吗?”美代探头过来,“小田要来了诶。”
二口扯出尬笑:“很快。很快。”
天知道他说的很快会是多块。
“你又戴不上泳帽了?”
美代绕过来,一副嗔怪面孔。
“和你说了嘛,这个泳帽的头围太小了,你偏要坚持用,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真巧,二口也不知道十六夜是怎么想的。
不过有了这句理由,他瞬间安心下来了——看来戴不上泳帽也不是他的问题嘛!
“要不,就用我们上次说的办法戴泳帽吧,怎么样?”
神秘兮兮的发言。
二口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预感告诉他,美代所说的“办法”八成会是个糟主意。但提出否认意见的话大概会被予以质疑,这显然不太好。
再说了,要是真能戴上泳帽,就算是烂主意,也会伴随着这场成功而变成好主意的吧?
这么想着,他顿时什么忧虑都没有了,跟着美代走回到泳池,按照部长大人的指挥盘腿在泳池边坐下,然后继续被冻得瑟瑟发抖。
同学们乌泱泱围上来。
“诶,干嘛干嘛?”
“应该是要验证那件事是不是真的可行了。”
“真的吗,我好期待!”
“应该没问题的吧?”
“视频里看起来进行得很顺利啊。”
三言两语轻轻松松钻进二口耳朵里,他完全没听懂这算怎么回事。倒是看到一旁的美代拿着泳帽弯腰往泳帽里舀水,双手轻悠悠地在泳池里荡了两下,提起一兜水——泳帽就这么被撑成了黑色水球。
而后,这颗水球晃悠着晃悠着,挪到了他的头顶上。现在他感觉不妙了。
“等等等等!”他不得不说点什么了,“这是打算干什么来着?”
“测试一下YouTube上人家演示的轻松戴泳帽的小技巧是不是真的呀。”
“……这个小技巧是什么?”
“就是把装满水的泳帽丢到脑袋上。你准备好了吗?三——二——”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8.女子高中生的日常
毫无疑问,现在二口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从泳帽边缘滴下来的水砸在头顶上,一下子冻得全身发凉。他当然没有吓到瑟瑟发抖,但在倒数的最后一声“一”话音刚落的瞬间,他还是感觉自己的心乘上了一辆过山车——还是很不靠谱的白鸟泽牌过山车。
没有缓慢的慢动作,也没有近似走马灯般“时间被拉长”了的体验,几乎就是在话音落下的同时,水球砸在了脑袋上,“咚”一下好响的动静。钝钝的痛感和水花一起炸开来,溅得满身都是。围在身边的同学们笑着躲开,不过下一秒就又聚过来了,好奇的目光紧盯着二口的脑袋。
“哎呀,失败了呢。”
失去了水分的泳帽像瓜皮一样,皱巴巴地搭在他的脑袋上,根本没有起到半点束缚的作用,本来干爽的一头棕发也被浇得一络湿漉一络蓬松,让二口整个人看起来都奇奇怪怪的。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了:“YouTube果然是骗人的!”
“不要聚在一起玩了。”
穿着深紫色运动服的教练背着手走过来,二口记得她叫小田。
“列队,是时候开始训练了。”
小田教练绷着一张脸,看起来凶巴巴的,话语也冷冰冰,长相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像是自家伊达工的教练追分拓郎。即便如此,女孩们还是笑嘻嘻个不停,一边列队一边七嘴八舌地和她说,原来用装满水的泳帽砸在脑袋上不是什么快速戴上泳帽的技巧。
“这种办法怎么可能戴上泳帽?你们做事之前得好好想一想。”小田教练轻轻叹气,转头看向二口,“脑袋没问题吧,十六?”
就连教练也称呼桐生为十六啊?
虽然也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发现,但二口对于十六夜的认知总算是稍微拓宽了一点。
他摇摇头:“没事。”
虽然脑袋确实被砸出了一种微妙的眩晕感,但总体感觉还好,毕竟落在自己头顶上的是柔软的水,而不是高速飞来的排球——如果真是被排球砸中了脑袋,那可有的好痛的。
“没事的话,就赶紧把泳帽戴上。不要浪费时间了,快点列队,做热身运动。”
“了解!”
嬉嬉闹闹的氛围这才收起了一些。二口飞快地挪到队伍的最尾端,用力拽着泳帽,试图让它紧紧地箍在自己的脑袋上,可惜没能成功。最后还是在另外两位同学的帮忙之下才终于戴上了泳帽的,瞬间让他感觉整张脸上的皮肤都收紧了,眨眼都不自在。
戴着这么难受的东西真的还能游好泳吗?二口真的很怀疑。
余光瞟着两旁同学的动作,热身时间总算勉勉强强糊弄过去了。小田让她们先开始照常的训练内容,意味不明的话语听得他倍感不妙。
只见三年级的前辈们接连跳进了泳池里,虽然入水姿态相当优美,但二口还是很不适时地想到了关东煮丸子——入水的模样很像是把丸子丢进锅里煮。
意料之中的是,他也即将变成关东煮丸子了。
前一轮不限速四百米游完,就该轮到高二的部员跳进池子了。
伴着熟悉的哨声在耳边响起,哆哆嗦嗦冻到不行的二口下意识地往前倾了倾身子,却又发自内心地不想没入到这池冰冷的水中,平衡感稍稍拉扯了一下,然后彻底崩溃。
他完全是跌进游泳池里的,整个人砸进水里,水花大到有几滴都溅在了教练的身上。
还好还好,这里是白鸟泽女子游泳部,而不是白鸟泽女子跳水部,所以就算是烂到让人不堪直视的入水姿势也不打紧,重要的应该是入水之后的表现才行……前提是二口真的要表现得像点样子。
二口高高地仰着头颅,把脑袋放置在了水面之上,充分包裹在氧气满满的空气之中。四肢嘛,则是胡乱地搅动着池水。
他本来是想用唯一知道的蛙泳姿势前进的,可一挥手,却不知道脚该怎么动了,当真只能像是青蛙似的蹬上那么两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在水中扑棱了十二下,前进距离总计两米,二口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沉了。尽管他很努力地扬起头了,可脑袋还是一点一点没进了水里,最后变成了水底扑棱——他在一米二的浅池子里溺水了。
“……你们谁去拉十六一下?”岸上的小田已经无奈到都不想叹气了,“她要站不起来了吧?”
“我来我来!”
美代一个鱼跃跳入泳池,只拨了两次水就来到了二口身边,长臂一伸,相当轻松的一下子就把他捞起来了。
重新回到空气中,二口忍不住猛吸了一大口气——依然要怪罪紧到爆炸竞速泳衣,他的肺根本鼓动不起来,这口气也喘得好难受。
一抬头,就对上了小田教练的凌厉目光。
身为当事人,二口当然知道自己游成了什么鬼样子,不过他依然能够嬉皮笑脸。
反正大家也在毫不留情地笑自己嘛,他跟着氛围笑两声总没问题吧?
可能是他这番吊儿郎当的做派起了作用,也可能是眼下的气氛实在很欢快,小田教练绷紧的面孔露出了一丝破绽,但她依然没笑。
“好好游泳。”她只说,“别再捣蛋了。”
“啊哈哈——”
但刚才就是他好好游泳游出来的状态了……
二口嬉皮笑脸不下去了,只觉得嘴角在抽搐——看到黄金川连续三次发球没能过网都不如现在这一刻让他无语。
说真的,再让他进一次水里,简直就是一重崭新的折磨。低于体温的冰冷的水瞬间濡湿泳衣的感觉,他才不要经历第二次!
这么想着,二口立刻堆上了滑头的笑,冲小田道歉起来。
“抱歉,教练!”然后立刻缩起身子,装出一副虚弱模样,“我今天状态不太好,所以……呃啊!肚子疼!”
其实他的肚子好好的什么感觉都没有,但这种事实他才不会承认呢。
小田眯起眼,打量着他哆哆嗦嗦的模样。
“生理期?”
“呃……”他可没有往这方向演啊!“嗯——嗯!”
犹豫了两秒的二口果断地点头。
算了,就当是教练给了自己一个台阶,快快地借着这个机会下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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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田收回目光,提笔在名册上写了点什么。
“不舒服的话,今天就不要训练了。”她说,“现在,我不需要你们再超量练习。记住了,‘努力就能胜利’,这句话在我这里是悖论。”
小田这话说得有点刺耳,尤其听众还是二口这种并不秉持着“努力无用论”的人。虽然很想说点什么,但考虑到对方也并不真的是自己的教练,还是少添麻烦比较好。他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好,赶紧从泳池里爬出来了。
不得不说,如果是去年的自己,现在大概已经很刺头地跳出来了。当上队长的这半年还真是好好地把他揉搓了一番呢。
“对了,十六。”
都走远了,小田忽然叫他。二口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熟悉这个生疏且有点奇怪的称呼,愣了愣才回过头。
“怎么了,教练?”
“肩膀的情况还好吗?”小田教练只问了这么一句。
……肩膀?
二口下意识地想要转动手臂,这是验证肩膀状态是否良好的最佳办法,可这动作未免有点太显眼了,一眼就能暴露出他对这副身体并不了解的事实。
于是他扯扯嘴角:“挺好的。”
“那就行。”小田向他摆摆手,“快回去吧。”
最后这半句话绝对是圣旨般的存在。二口赶紧跑走了,临走时还是嬉皮笑脸的模样,生怕教练会反悔似的。
当然了,反悔什么的,这种事显然是不会发生的。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当然是闭着眼睛的),终于能够摆脱紧到把他压成一块平板的竞速泳衣了。二口背起包,瞄了一眼手机上的未读消息,熟悉的昵称一下子跳入眼里。
「Kenji:二口前辈,我马上要替你去参加排球社的训练了quq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在我按下发送键之后我们俩就能立刻换回来了?」
「Kenji:好吧,没换回来」
「Kenji:我好紧张啊啊啊啊!但我会努力不替前辈您丢脸的!」
以上,就是十六夜在二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只是应付一下社团活动,应该也没什么好紧张的吧?……好吧,其实他刚才也有点紧张就是了。
二口回拨了电话过去,想着汇报一下自己在游泳社的进度,可惜电话只空响了几声。
啊,是了,她正站在排球场上呢。
撇了撇嘴,他按下了挂断键,迈过游泳馆的大门,却没有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
照着指示牌,二口来到了体育馆A。探头探脑往里看看,里头是室内篮球场,他赶紧缩回了脑袋。
接着去体育馆B碰碰运气……依然不是他想要的目的地。
就这么用排除法一路盘到体育馆C,熟悉的摩擦声终于传到了耳边。
找到了!
二口左右瞧瞧。确认谁也没有发现他那鬼鬼祟祟的踪迹,立刻移动到了体育馆的窗户旁。
是的,没错。
从这一秒钟开始,他要开始打探劲敌之一的白鸟泽排球部的底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