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她死了又活》
1. 系统任务
“……传皇后娘娘懿旨,因庆安候之女沐稚欢柳絮才高,才智双绝,且于菀淑宴拔得头筹,特命其于三日内入宫为五公主伴读。”
意识昏昏沉沉,有尖细之声突然入耳,越发清晰,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沐稚欢陡然惊醒。
她尚未反应过来,就见有人正朝自己徐徐走来,但她只能看见对方的下半身衣裳。
第一反应:不儿?自己的身高什么时候打折了?!
第二反应:不对!这是哪儿?
沐稚欢迅速用指甲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清晰的疼痛感让她明白自己绝对不是在做梦,心中思量一二,她不动声色转动眼珠,观察着身边的人和环境。
自己在一个大院子里跪着,周围一圈也跪满了人,正前方一群人倒是垂首静站着,为首的那位此刻正微微俯身面对着自己。
她同时看清了包括自己在内所有人的服装,随后敏锐地意识到一件事——
她似乎是,穿、越、了!
沐稚欢:“……”
……天杀的。
不儿,她昨天才结束高考啊!正儿八经辛苦奋斗三年,没有一天睡眠是足够的,天天盼着熬过高考能大睡特睡一场,结果她现在是直接睡穿了?
穿越究竟什么时候已经发展到这么抽象的地步了?!
简直杀人诛心!!!
“沐姑娘,请接旨吧。”
似乎是奇怪沐稚欢的呆愣,身前的人再度开口。
好在沐稚欢向来反应快,此刻迅速进入角色状态:“稚欢接旨。”
同时心里没忘吐槽一句——
我嘞个刚穿越就接旨啊!
面前一行人完成任务后便陆续离开庆安候府,此时此刻,沐稚欢本人对于穿越也有了实感。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快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去接受此事。
不料刚接受完毕,她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机械声:[恭喜宿主成功绑定白月光系统。]
沐稚欢:“?”
她刚才确实做了心理准备,但显然没做太全,更何况这系统只蹦出这一句话就跟死了一样,让她惊讶的同时也摸不着头脑。
正想进一步询问,沐稚欢就看见方才跪在自己前方的两人此刻正看着自己,双双叹气,神情皆是懊悔不已。
沐稚欢脑海中的记忆此刻还在加载中,却也已经知道面前两位是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父母,庆安候沐远衡以及侯夫人温书容。
正因如此,她就更懵逼了。
她张嘴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见母亲温书容轻轻牵起自己的手,像是知道她所想一般开口,语气和神情一样懊悔:“欢儿,此事着实怪娘,若早知宫中举办那菀淑宴背后的用意是皇后娘娘要为五公主选伴读,为娘定然不会建议你去参加。”
这番话一出口,沐稚欢大概猜出了点什么,她尚不知如何回话,又见父亲沐远衡轻拍了一下母亲的肩膀,深深叹气:“夫人,此事更怪我,明明一早就得知要举办比宴会,却没有多打探一些消息。”
“欢儿啊,此事真是怪为父思虑不周。”
“不,是怪为娘贸然给你提议。”
“欢儿,别怪你娘,都是爹不好。”
“是该怪娘。”
“……”
“停!”
面前的父母争着揽责任,沐稚欢心里那是越听越慌,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喊停,本着不能让对自己好的父母担忧的原则,她斟酌着措辞正要开口安慰两人,脑海中的记忆却在此时全部加载完毕。
她此时也知道了,这位自己即将为其伴读的五公主,在盛京那可是出了名的祖宗。
五公主名唤齐暮潇,是中宫嫡出,听闻当年夏皇后生她时颇为艰难,甚至差点血崩,永昌帝让所有太医拼尽全力救治,同时赶去皇家寺庙连连祈祷,最后万幸母女平安。
宫中公主不多,五公主本就是最年幼的那个,出生时还遇了这么一遭,帝后二人便对她格外宠溺,可以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因此这位小公主的性子格外骄纵任性,高傲无比。
这样一位金枝玉叶,不用想都知道多难伺候,一个搞不好还可能全家端,完全就和烫手山芋没区别。
沐稚欢:不嘻嘻。
她可算是知道父母方才为何皆是那副神情了,那是一点儿都不夸张。
于是安慰的话卡在嗓子眼,沐稚欢此刻非常痛恨刚才那个飞快进入角色然后接下懿旨的自己。
但是话又说回来,懿旨既下,整个庆安候府都根本毫无选择的余地,所以,她现在唯一能的事情就是紧着先安慰安慰自己吧。
看着女儿垮下来的脸色,温书容和沐远衡对视一眼,心下更加愧疚与自责。
女儿本就因为即将入宫一事忧心,他二人却还在为了已经无法挽回的事情争论不休,当真不该。
于是夫妻二人默契地不再多言,温书容轻轻将沐稚欢搂在怀里,柔声安慰:“事已至此,欢儿就不要再多虑,且走一步看一步便是,从小到大,娘还没见过什么事情能难住我们欢儿,娘相信这次肯定也是。”
温润如水的声音入耳,渐渐平复了沐稚欢内心的焦躁与不安,也让她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站在一侧的沐远衡也开口,语气亦是温和:“你娘说得对,但为父也有话说,那就是在宫里千万记得照顾好自己,银钱若是不够用就随时写信回来,爹差人给你送,如若遇到事端,只要不是你的错,欢儿就不必害怕,整个庆安候府永远都会是你的后盾。”
沐稚欢在温书容怀中垂首听着,鼻尖陡然涌上一股酸涩之意。
真奇怪,明明今日是她第一次和庆安候夫妻见面,也是因为穿越才成为了他们的“女儿”,她却隐隐觉得和两人已经相识许久,感情深厚。
-
用过午膳后,侍女便开始为沐稚欢准备进宫的包袱,而沐稚欢本人则是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好看了一番。
镜子中的五官容貌和自己是一样的,但此时这具身体才只有十四岁,因此皮肤更加白皙胜雪,仅是略施粉黛,便是明眸皓齿,粉雕玉琢,眉如远黛,眼若秋水,眉目之间出尘脱俗。
气色上也比穿越前奋战高考的自己好的太多。
沐稚欢在心底啧声连连,羡慕不已。
羡慕在这样的年纪没有中考高考的压力,更羡慕这个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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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不过她的情绪没能持续太久,因为脑海中的系统此刻像是突然“复活”了。
[宿主,你的任务是攻略人物并成为他叠满buff的白月光。]
沐稚欢无语。
还以为穿越绑定一个系统是金手指呢,搞半天是来让她干活的,不过略让她感到好奇的是,白月光这个概念她倒是清楚,但是叠满buff是怎么个叠法?
心下思忖片刻,她试探开口:[这个叠满buff,不会是说比白月光更有杀伤力的是死掉的白月光吧……?]
[回答正确。]
沐稚欢:“……”
无语的平方。
不儿,让她干活就算了,还是个这么麻烦的活,她想也不想直接三连拒绝:[不想绑定,不想做任务,不想干活。]
不成想系统竟然拒绝了她的拒绝:[若任务失败,宿主会被彻底抹杀;若任务成功,可助宿主返回现代。]
沐稚欢:“……”
无语的三次方。
沐稚欢:算你狠。
系统:嘻嘻。
不得不承认,这话确实是拿捏了沐稚欢,她当然还不想死,也确实很想回家,毕竟在现代世界的家里,还有和她相依为命的奶奶。
思及此,她又难过起来。
不知道她莫名其妙穿越后,自己在现代又会是怎样的,若是有异,奶奶岂不是会很担心?
似是察觉沐稚欢心中顾虑,系统开口解释:[请宿主放心,完成任务期间古代与现代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基本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有了这番话,沐稚欢暂时宽下心,深吸一口气后点头,算是接受了系统的任务。
统为刀俎,她为鱼肉。
烂命一条就是干吧。
但她刚听了个开头脸上的表情就已经裂开了。
因为攻略对象齐宴是一个极其不受宠的皇子。
好家伙,难不成自己拿的还是个救赎本?
齐宴是永昌帝贤妃所出,在皇子中行三,母妃位列四妃,行三也并不扎眼,看上去似乎一切都刚好。
但问题就在于,这贤妃本就是天子为了权衡朝堂局势才纳入后宫的,因母族权势深受天子忌惮。所以,这样一个后妃按理说是不被允许孕育皇嗣的。
可偏偏,齐宴出生了。
皇帝因此更容不下贤妃,因此三皇子没出生几年,天子就寻了个由头将母子二人一齐打入冷宫再无出头之日,同时着手控制其母族。
而今年,因钦天监观测出天象呈祥瑞之兆,于是天子大赦天下,这其中就包括齐宴。
沐稚欢如今正好被选上伴读入宫,便也是开启任务的良机。
了解完基本信息,沐稚欢还是照例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没关系没关系,反正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随后垂下头开始认真思考如何才能达成任务极速版好早点回家。
她正想的入神,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她不免一惊。
不用她特意吩咐,她的贴身侍女绣竹便已直接询问:“是有何事?”
门外回道:“姑娘,方才家丁来报,说是五公主莅临咱们府上,还点名说要见见您。”
2. 他在水里
听到这话,沐稚欢心态又崩了。
这算怎么个事儿?刚“面试”通过就被顶头上司约谈?
那很有生活了。
但不管怎么说,五公主肯定是怠慢不得,她赶忙带着绣竹出门前去迎接公主。
她赶到府门口时遇上了沐远衡和温书容,同时也看见五公主齐暮潇已经带着一堆侍从浩浩荡荡走进门来,如同进自家院子一般自由随性。
沐远衡见状连忙带着妻女走上前行礼,齐暮潇轻轻睨了一眼三人,轻描淡写说了句“免礼”后目光就径直看向沐稚欢:“本宫此时过来,就是想先见见沐姑娘说说话而已,侯爷夫人不必紧张。”
话是这样说,但是她的语气格外微妙,沐远衡和温书容不动神色对视一眼,皆是为女儿捏了把汗。
深吸一口气,沐远衡看向自家女儿开口:“既如此,欢儿还不赶紧迎公主殿下去前厅?”
沐稚欢垂首称是,立刻走至齐暮潇面前道:“公主殿下请。”
齐暮潇去前厅只点了一个贴身宫女侍奉在侧,因此在沐稚欢命人看茶之后,整个厅堂中只有四个人。
五公主正在悠悠品茶,其余三人则是大气也不敢出,因此静得落针可闻。
片刻之后,茶盏被放下的声音响起,齐暮潇像是这才注意到沐稚欢一直垂首而立一般,好笑道:“沐姑娘一直站着作甚?坐下便是。”
她又开口,语气依旧带着些玩味:“怎的在自己家中也这般拘礼,这多没意思。”
沐稚欢依言就座,心道祖宗您没开口,这谁敢直接坐啊。
齐暮潇又是片刻不言,倒让沐稚欢如坐针毡,转而想到对方方才说的那句“没意思”,她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不知公主殿下点名要见臣女,是有何吩咐?”
就听坐在主位的人未语先笑,似乎是比较满意沐稚欢此番举动。
“本宫之前在宫中就曾听闻庆安候之女才名远播,如今你又在菀淑宴上夺得魁首,得母后赏识进宫为我伴读,我当然对你有诸多好奇。”
“比如——”齐暮潇拖长了语调,旋即轻笑一声,“样貌。”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什么模样。”
这话让沐稚欢略微惊讶,但她仍依言抬头,任由对方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自己。
她不动声色,同时悄悄观察着对方。
齐暮潇身穿绣着金色云纹的华丽锦衣,墨玉般的青丝梳着精致的发髻,发间戴着几支上好的碧玉珍珠簪与海棠珠花步摇,果真是大晋的金枝玉叶。
五公主的五官卓越非常,相貌也生得极好,虽今年才刚过十四岁,但她生在皇家,长在皇家,眉宇间便自带着高贵和不可一世,唇边虽带笑,眼中却毫无笑意,不怒自威。
“容貌优越,气质上乘,母后眼光果然不错。”齐暮潇盯着面前的人缓缓笑起来,旋即话锋一转,语气似乎带着玩味,“不过你知道伴读需要做些什么吗?”
见对方打量完,沐稚欢便自觉首下眼,先在心中感叹齐暮潇转变话题之快,随后实诚地摇了摇头。
别说,她还真不太了解这进宫伴读具体需要自己怎么干活。
不过公主殿下似乎并不打算亲自为她解释这个问题,只听对方懒懒吩咐着身边的人:“栀月,你来给她讲。”
名叫栀月的宫女称是,随后看向沐稚欢道:“第一,沐姑娘进宫后需每日跟着公主殿下一起去尚书房上课;第二,殿下有不懂的地方沐姑娘需要及时与殿下探讨;第三,沐姑娘需尽全力辅佐殿下的课业,最好在今年的最终考核中让殿下的名次进入前三;最后,如果在上课期间先生因一些原因要罚公主殿下,那么沐姑娘需代殿下受过。”
沐稚欢:“……”
听完真是整个人都不好了呢。
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
又让她去当学生,又让她当老师,还要让她当替罚羊,完事了还有年终KPI???
不懂就问,这是把她当什么在整吗?!
哪怕心里已经翻了无数个白眼,但沐稚欢深知这是等级制度森严的古代社会,她再怎么样都不能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
更何况脑袋里还有个系统给的任务,也必须要进宫完成,所以这皇宫还真是自己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
为了能回家,她忍。
思及此,沐稚欢只能努力压抑心中的不满,旋即站起身来对着五公主行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会咬牙切齿的太过明显:“多谢娘娘和公主殿下抬爱,臣女定当竭尽心力辅佐公主殿下。”
“挺会说话,倒是个识时务的。”齐暮潇闻言笑出声来,说话的语气任性随意,甚至带着点戏谑,“你还算得上一个有意思的人。”
她点评完之后便站起了身,边朝外走边道:“那我就放心等着你进宫了。”
“沐稚欢,可千万不要让本宫失望哦。”
-
沐稚欢一边哀叹着自己好命苦,一边和父母过了温馨的两天,期限的最后一日,包袱已收拾妥当,她带着绣竹告辞庆安候府,坐着马车进入了四方高墙的皇宫。
宫门处早已有几名宫女等候着迎接她,引着主仆二人到了给沐稚欢安置的宁德殿后才离去。
宫殿早就已经被收拾的十分妥帖,各种配置也是一应俱全,可以差遣的宫女太监也都是夏皇后从自己宫中挑好送来的,这样的环境稍稍让沐稚欢心里得到了安慰。
因沐稚欢是由夏皇后的懿旨召进宫的,按照规矩,她应该先去面见皇后娘娘。
想到这里,沐稚欢把东西放好之后就带着绣竹前往坤宁宫。
皇宫,作为古代社会中权利与地位的象征,沐稚欢在进宫之前就曾想象过它该会有多么富丽堂皇,但真正身在其中时,她还是不由自主被惊叹。
正值春日,绿柳红墙,百花齐放,眼前的一片春景确实足够养眼。皇宫还真是一个极具有吸引力又让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
从宁德殿前往坤宁宫,御花园是必经之地,反正时间也不急切,加上主仆二人都对偌大的御花园十分好奇,于是边欣赏边溜达,在其中四处转悠。
刚巧此时御花园里几乎没人,两人便也自由随性,享受大好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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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
直到不远处突兀地响起什么重物落水的声音,扰乱了一片春景,更打碎了人内心的平静。
“姑娘,咱们一路走来,明明没看到什么人,这声音是打哪来的?”绣竹惊了一瞬,下意识看向四周,蹙眉问道。
她话音刚落。紧接着又是一道落水的声音响起,似乎比刚才还要响一些。
“御花园中定有池塘,听这般声响,若不是有人在丢弃重物,那就是有人落水了。”
“落水?”这话着实吓到了绣竹,她抿了抿唇小声建议,“那姑娘,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沐稚欢却一时不言,微不可察地蹙眉。
就自己的情况而言,现在刚进宫她谁也不认识,所以不敢确定要不要随意去掺和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再结合自己以往所看到的那些个宫斗剧,万一贸然前往撞见什么不该看见的,那会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
绣竹看着自家姑娘的神色就知道对方正在思考,于是安静地没有多言,只等着沐稚欢下一步开口。
她不知道的是,下一秒就有人率先打破了沉默:[宿主,温馨提示一下,你的攻略对象已经出现。]
[什么玩意?]沐稚欢“歘”地一下抬起头,[那人在哪儿呢?]
[他在水里。]
“……”
“……”
“……”
[草!]沐稚欢急得下意识爆了句粗,[那你不早说?!]
还害得她搁那权衡利弊了半天!
“走绣竹,咱们去救人。”
现在怼系统除了耽误时间没有任何意义,沐稚欢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去救人。
毕竟她的攻略对象要是给淹死了,她的任务还怎么完成?那她不也得跟着玩完!
有了指令,绣竹跟着自家主子拔起腿就朝着刚才声音传来的地方跑,不出片刻果然看到了一大片荷花池,以及两个还在水里不停扑腾地两个人。
已知两人之中有一个是齐宴,再已知齐宴的遭遇以及如今的境地,现观他二人衣着服饰,已经可想而知,这两人似乎发生了点什么事。
沐稚欢微微挑眉,旋即目光落在水中两人身上。
这一看还真让她看出点不同之处,虽然都是在像鱼一样地扑腾,但其中看上去一个是比较淡定地扑腾,另一个就是十分怕死地在扑腾了,甚至一看到有人来了,立刻就开始呼救:“……快救……咕噜噜噜……救咕噜噜噜……救我……咕噜噜噜……”
既然已经看到了,那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于是沐稚欢当机立断道:“绣竹,以最快的速度出去说有皇子失足落水,速来救人!”
绣竹称是,转过身毫不犹豫地跑开。
至于沐稚欢,肯定不能干等着坐以待毙,不过这事关乎她自己,肯定得有个轻重缓急。
她果断地敲了敲系统:[第一,这次是因为你的不及时告知耽误了点时间,所以作为赔罪你需要给我提供一点能从水中救人的道具。]
[第二。]她的视线再次扫过两人,[确切地告诉我,这两个人哪个是齐宴?]
3. 良心老板
其实在系统明说之前,沐稚欢心中便已经隐隐有猜测,只是由于前一次系统的失职,她还是想着有准备之后再行事。
沐稚欢控诉系统有理有据,何况提出的要求也并不过分,于是系统给了她一根带绳索的长木棍,并承诺在她救人的时候暗中相助,避免她不小心被拽入水中。
拿到木棍后,沐稚欢也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一番系统的厚道,随后将木棍径直伸向那个扑腾得比较淡定的那位:“将绳索绑在自己身上,我尽全力拉你过来。”
不料那人却没有立刻行动,只是边扑腾边从水中抬起眼来看沐稚欢,同时又向另外死命扑腾的人撇过去一个眼神,仿佛在用眼睛和岸上的人交流:你不先救他么?
沐稚欢:“?”
你有病啊。
但当务之急是先把她的任务对象给捞上来,于是她假装没看到齐宴的眼神交流,只道:“你快点,来救人的人不知何时能到,人命关天,我先救你上来之后好救另一个!”
齐宴看着她似乎微微勾了勾唇,正要作答之时却见另一人突然用力扑腾了出来,大声道:“……你管他死活作甚?咕噜噜噜……当然是先……先救我啊!咕噜噜噜……我可是……可是六皇子!”
沐稚欢:“……”
你也有病。
虽然知道这位六皇子乃目前较为受宠的郑贵妃所出,但齐轩这人性子未免有些恶劣了,而且居然毫不避人,不知是该说他蠢还是性子直率。
她忙着翻白眼一时不语,却不知那齐轩从那里挣来的力气,扑腾到齐宴面前就要抢过绳索。
却在手即将碰到绳索的那一刹那,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拉住一般在水中突然后撤了一段距离,因此与绳索失之交臂。
再去看齐宴,这人已经将绳索捆好了,在沐稚欢垂眸看过来的同时抬眼,和她对上视线后才轻声道:“那就多谢姑娘了。”
不知是不是沐稚欢的错觉,她觉得拉齐宴的过程格外轻松,莫非是系统出了很大一部分力?
总之,还没有来得及多想,方才还处于水池中央的人就已经被拉至岸边,因为男女授受不亲,沐稚欢不能伸出手将他拉起来,不过看上去齐宴也还算比较轻松地上了岸。
见一个已经被救了上来,沐稚欢正要往那边走几步再救下一个,却突然听见刚上来的人在她身侧开口,他声音很轻,甚至算得上温润,但她刚好能听清。
他说:“齐宴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此恩来日必报。”
沐稚欢怔然一瞬,旋即点了下头算是应下这句话。
再次将木棍向水中递过去,齐轩先是非常不满地嘲讽了两人好几句,随后似乎是发现自己再不上岸就要不行了,这才伸出手准备捆绳索。
不料却仍是和绳索失之交臂。
但这次不是有什么拉他,而是救援的人来了,一大群宫女姑姑和侍卫腾腾腾闯进御花园,一见到水中的六皇子就担心得不得了,大声嚷嚷着快救人,反而把齐轩吓得又呛了几口水。
简单解释交谈后,沐稚欢的木棍救人法也用不上了,因为几个侍卫麻溜地跳下水就能把六皇子捞上来。
人一救上来,几位姑姑立刻就吩咐侍卫将齐轩送回寝殿,又差人去太医院传太医过去,这服务态度让沐稚欢看得目瞪口呆。
该使唤的都使唤的差不多了,一位掌事姑姑这才走至沐稚欢身前行礼问安:“多谢这位姑娘通报,才让六殿下得以及时获救。”
沐稚欢面带笑容:“举手之劳,何况救六殿下也是我该做的。”
“不知姑娘是哪个宫的?奴婢回宫后会立刻回禀贵妃娘娘,定当送上谢礼。”
“多谢这位姑姑好意,不过此举实在无需挂念。”沐稚欢不甚在意地笑笑,“眼下我得皇后娘娘召见,此刻得先行前往坤宁宫,就先告辞了。”
方才齐轩一被救上来就因为身心俱疲而昏了过去,而那位姑姑话语中也并未提及齐宴,果然,等沐稚欢转过身时,就发现原本齐宴所站的地方空无一人。
沐稚欢不打算去打探那位三皇子的行踪,更何况经此事一打岔,此刻她确实得带着绣竹快快前往坤宁宫。
不过,刚刚虽然因为救人没有怎么多加注意,但在齐宴上岸之后两人确有短暂的对视,沐稚欢只记得是个容貌很不错的少年。
是即使落水之后也几乎没有怎么被影响的容貌。
她抬步走出御花园,脑海中同时浮现系统的提示音:[与齐宴初相识,任务完成度2%。]
-
夏皇后似乎也安排了人在宫门口待命,因此一见到沐稚欢二人就立刻有人进去通报,同时也有人领着两人进主殿。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进殿之后沐稚欢便自觉低眉,乖顺行礼。
“不必多礼,稚欢就座便是。”夏皇后说话的声音极其柔和,充满了长辈对小辈的慈爱与关切,在沐稚欢听来和自己的母亲温书容没什么区别,“本宫在菀淑宴的时候就很喜欢你这孩子,如今你进宫来陪潇潇读书,本宫就觉得像是多了个女儿一样。”
这话既让沐稚欢受宠若惊,也让她格外紧张,于是立刻开口道:“臣女多谢娘娘厚爱,定会好好辅佐公主殿下。”
听她这样讲,夏皇后先是捂嘴轻笑起来,再开口时语气更加温和,似乎意在抚平沐稚欢的紧张:“稚欢不必拘礼,放轻松就是。”
这话几日前齐暮潇也对她讲过,虽是母女,但让人听起来感觉竟然完全不同,让沐稚欢心下放松的同时也不免疑惑起来。
这样一个温柔体贴的母亲,怎会养出一个骄纵跋扈的女儿呢?仅仅是因为过度宠爱吗?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倒是很好奇永昌帝究竟是个什么性格。
“今日上的茶都是上个月才进贡的,稚欢快尝尝,若是喜欢,本宫就多往你殿中送些。”沐稚欢不说话,夏皇后也并不在意,只是看着少女满脸慈爱,“还有给你的赏赐方才我也都让叶姑姑给你送过去了,估计这会儿已经到了。”
“赏赐?”听到这话,沐稚欢不禁纳闷儿。
“是呀,你这孩子是本宫下旨召进宫来陪潇潇的,赏赐当然是不可少的。”似乎是觉得沐稚欢的反应可爱,夏皇后脸上再次扬起笑容,“只是当日下旨时本宫想着若是赏去侯府,难为你这孩子还得带进宫来花用,倒不如等你进宫了直接赏去宁德殿,多省事。”
听完这番话,沐稚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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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顿时就敞亮起来了。
原本她还以为皇家和庆安候府毕竟是君臣关系,那么君让臣做事,想必臣子必须得毫无怨言全力配合,没想到这皇后娘娘居然是个良心老板!
她又感觉稍微得到了一些心理安慰。
夏皇后谈及的话题都很家常,面上也一直带着笑容,语气更是柔和,从沐稚欢进殿开始就没有给她施加任何外在的或者心理上的压力,这也让沐稚欢打心底对这位皇后娘娘亲近了些许。
直到突然有姑姑进殿要通报什么事,得夏皇后允许后上前附耳说了些什么,沐稚欢听不见两人的谈话,却肉眼可见夏皇后的笑容淡了些。
待那位姑姑退下,夏皇后调整了一下状态才对着沐稚欢开口,语气略显认真:“稚欢,本宫听说方才六皇子在御花园中落水,是有位姑娘发现后去通报才及时将人救起,那人可是你?”
沐稚欢十分平静地颔首。
她刚才在御花园里都跟那位掌事姑姑说了要来坤宁宫,此刻在夏皇后面前自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而且她也能隐隐猜测出夏皇后面色变化的原因——八成是那位六皇子这会儿醒了。
那么,他会不会……
还不等她多想,却见夏皇后又急忙开口,似乎格外紧张:“那稚欢可有被吓到?”
沐稚欢:“……?”
这个询问似乎有点出乎她的意外。
她眨了眨眼睛,眸中漫上来一点儿笑意:“臣女没有被吓到,多谢娘娘关心。”
下一刻,她就看见夏皇后长舒了一口气,神情肉眼可见地都放松了许多,甚至喃喃了两句“那就好”“那就好”。
想着自己方才没有思考完的那件事,沐稚欢斟酌了一下还是主动开口询问:“敢问娘娘,六殿下此时是已经苏醒了吗?”
夏皇后颔首,旋即又蹙起眉来,叹了口气:“听说他刚醒来情绪就格外激动,还大声嚷嚷着是三皇子将他推下水池的。”
沐稚欢闻言心中一跳,心道这齐轩果然一醒来就会提及齐宴,那八成也会提及自己先救齐宴没有先救他的事情。
果不其然,她再抬眼时,就见夏皇后忧心忡忡道:“不仅如此,他还说后来三皇子也落水了,以及稚欢你撞见两人落水后,先选择救三皇子而没有顾忌他的死活。”
沐稚欢在心中快速思考着一会儿面对夏皇后追问的措辞,却又听坐在主位的人轻轻拍了一下案几,语气愤愤不满:“小六这孩子也真是被郑贵妃宠坏了,不论如何都是稚欢你救了他一命,这孩子醒来第一件事不是感恩竟然是问罪。”
她又长叹一口气:“倒让咱们稚欢平白受了委屈。”
有夏皇后这番话,沐稚欢顿觉心中温暖非常,同时也想好了应对的话语。
夏皇后愤懑一阵后又谨慎询问道:“不过稚欢,此事当真如六皇子所言吗?阿宴那孩子真的也落水了吗?”
沐稚欢一怔。
夏皇后问的是“齐宴是不是也落水了”,而并非是“齐宴是不是推了齐轩下水”。
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一瞬间的触动,旋即正要开口。
此时外面却突然有人通报:“启禀娘娘,三皇子在殿外求见。”
4. 上了贼船
这道声音来的突然,倒是一下子惊住了沐稚欢,也让她刚准备说出口的话因此被卡住。
其实之前她就从系统那里探听过关于齐宴从冷宫出来后的消息:因为贤妃不曾得到赦免,齐宴从冷宫出来后在宫中相当于没有母妃,但由于永昌帝根本不喜这个儿子,所以压根没有为他做什么其他的打算,这也就导致偌大的皇宫之中一开始并没有人在乎这个从冷宫出来的皇子的死活。
最后的最后,还是夏皇后出了面,或许是因为身为六宫之主,又或许是因为她打心底喜欢孩子,于是便对齐宴动了恻隐之心,向永昌帝提出暂时收养三皇子。
可就自己所打听到的,以及今日刚进宫所见到的,齐宴的地位似乎并没有因为被夏皇后收养而好起来。
不过想想也是,对于大晋王朝而言,齐宴这个三皇子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众人也都默认为,就算他没有在冷宫被折磨死,可如今出来后若没有夏皇后,照样死路一条。
而夏皇后也只能说是暂时给了齐宴一个港湾,让他有条活路可走。
但齐宴究竟能走成怎么样,还是靠他自己。
不过当然了,还有一个为了能完成任务早日回家,在必要时刻一定会毫不犹豫帮助攻略对象的沐稚欢。
沐稚欢在心底深深叹气,一边感叹这也跟她一样是个苦命人,一边思索眼下的情况。
在此时这个节骨眼儿上,齐宴为何会主动前来坤宁宫?
是心中有所计划,还是真的有什么要事呢?
不过当然不止沐稚欢吃惊,她悄悄抬眼去看眼主位上的皇后娘娘,就发现夏皇后同样面露惊讶之色,反应过来后才吩咐道:“让三皇子进来吧。”
话音落下,沐稚欢立刻向门口看去,随后她就这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齐宴走进殿中。此时此刻,他的形象已经和在御花园时大相径庭,完全不像是之前落过水的样子,甚至连头发看上去都是干的。
这恐怖的执行力甚至让沐稚欢怀疑对方是不是也有什么系统。
齐宴今年也才十五,但身量已经很高,信步走来,身姿挺拔,长身鹤立。他模样生的极好,清隽俊朗,松风水月。本就容貌不俗,一身水墨色的衣衫更是衬得少年清风朗月,别样雅致。
沐稚欢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后就立刻收回目光,旋即就听夏皇后问道:“阿宴这时过来可是有何要事?”
“以及……”她顿了顿,心下思索着落水一事还是询问本人比较好,遂问:“方才本宫听人通报,说是你在御花园落了水,可确有此事?”
“并无。”齐宴神态自若,语气亦然,“母后且看看儿臣,哪里像是落过水的样子?”
夏皇后便如他所言上下打量其一番,随后微微点头,算是肯定这话。
齐宴又笑着开口,语气温和至极:“儿臣此番前来,是因为方才找到了五妹昨日遗失的纸鸢,想着五妹喜欢的紧便想立刻归还与她,可儿臣实在摸不透妹妹的行踪,这才想着来问问母后。”
“原是如此。”夏皇后微笑颔首,“阿宴有心了。”
“潇潇此刻被陛下喊去问询功课了,还是等她回来再给她吧。”
齐宴垂首,温声称是。
“对了稚欢,提及潇潇本宫倒是想起来件事。”夏皇后轻声“啊”了一声,目光再次落在沐稚欢身上,说道:“潇潇昨个儿同我说了,她想着你刚进宫恐怕还不能适应,所以说这三日你就先不必伴读,自己在宫中四处转转熟悉熟悉便是,若有不懂的大可以来坤宁宫找本宫。”
“臣女明白,多谢娘娘。”
这边沐稚欢话音刚落,那边齐宴就像才注意到她一般开口,语气略显惊讶:“原来这位就是母后召进宫来为五妹伴读的沐姑娘,果真气质出众,容貌甚佳。”
看着对方这副像是真的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模样,沐稚欢在心底轻笑一声,十分自然地垂首接话:“三殿下谬赞,臣女惶恐。”
而两人这般一唱一和,十分有默契地上演了一出“坤宁宫初见”的戏码,也在无形间回答了齐宴进殿之前夏皇后询问沐稚欢的那个问题。
更是一致将矛头对准了六皇子齐轩。
在感受到夏皇后目光收回后,沐稚欢便抬眼去看到对面的人,正巧再次与其对上视线。
齐宴的眼眸是一种浅灰色,眸色很浅,笑意漫上来的时候会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再加上这少年面容上一直带着温雅的笑容,当真丝毫看不出什么其他的情绪和意图。
但在某个瞬间,沐稚欢却一眼透过这层浅色的伪装,看到那双眼睛里似乎有一汪潭水,而潭水中闪烁着莫名的光亮。
她知道,那是野心。
……
该说的话和该演的戏都已完成,夏皇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要问了,两人便双双告辞,朝自己居住的宫殿走去。
不过巧的是,齐宴的承德殿和沐稚欢宁德殿在同一个方向,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保持着十分恰当的距离同行。
直到有人先一步开口道:“沐姑娘请留步。”
沐稚欢闻言转过身,就见桃花树旁的少年正看着自己,笑容清浅。
很明显是有话要说。
她立刻会意,随后附耳和身边的绣竹交代了几句话,等后者离开后,她才朝着着树旁的人走了两步道:“三殿下是有何话同臣女讲?”
“说来忏愧,在御花园时在下就同沐姑娘说会报恩,可如今上个恩情未还,方才在坤宁宫中又麻烦了姑娘一回。”齐宴语气中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笑意,但忏愧之意也不似作假。
沐稚欢回以温然一笑,轻轻挑眉:“无碍,只要三殿下能记得自己的话便是。”
“沐姑娘第一次见到在下时就知道我的身份?”
静默一瞬,齐宴突然发问。
沐稚欢从容应对:“这并不难猜。”
齐宴轻笑:“果真是盛京里才智双绝的庆安候之女。”
沐稚欢依旧谦逊:“三殿下谬赞。”
再次静默。
好一会儿,沐稚欢感受到前面的人似乎朝自己走近了一步,但仍旧是一个很安全的距离。
他进一步问道:“那想必以沐姑娘的才智,肯定也能猜出来在御花园的荷花池边,究竟发生了何事吧?”
沐稚欢语气平静至极:“自然。”
这简直太好猜了。
简单来说就是两人在御花园冤家路窄狭路相逢,齐轩这人讨厌齐宴于是先下手为强推人下水,但不成想齐宴不甘示弱,当机立断将他一起拉下水,鱼死网破。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她和绣竹听见两声几乎没有时差的落水声。
这根本没难度,对她来说易如反掌啊易于反掌。
不过想到自己救人时的一个细节,沐稚欢也如实问道:“三殿下其实会凫水吧?”
齐宴挑眉,不置可否。
沐稚欢默默白了对方一眼,心道真没意思。
自觉无话可说,沐稚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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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了当:“不知三殿下的话都讲完了吗?”
她还想赶紧回去看看夏皇后给了自己多少赏赐呢。
真金白银啊,想想就很激动。
随后她听见齐宴轻笑一声,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悠悠然开口:“沐姑娘此举,无疑是同我站在一侧,而站在了六皇子的对立面……”
沐稚欢就站在原地看着对方朝自己走来,面上神情不显。
直到对方和自己擦肩而过,同时一句话悄然入耳——
“可要当心是上了贼船。”
待她回过头,就见齐宴已经走出去好几步,春日的阳光温暖散漫,透过层层树影落在前面那人水墨色的衣衫上,相映成趣,倒像是一副会正在流动的山水图。
贼船吗?
忽而有一阵风拂过,枝头桃花被吹落几片,簌簌落下,沐稚欢抬起手接住其中一片花瓣,随后勾唇一笑。
谁是贼还真说不定呢。
[和齐宴进一步熟悉,任务完成度5%。]
-
知晓齐暮潇已经回到自己的潇兰宫后,坤宁宫那边就将纸鸢送了过来,同时向五公主禀报着方才宫里发生的事情。
“齐轩可真是个废物。”
这是齐暮潇听完之后第一句评价,逗得身侧的栀月没忍住笑出声来,被从坤宁宫来的叶姑姑看了一眼后又努力憋住。
“姑姑就别吓唬栀月了。”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后,齐暮潇轻挑眉眼,语气不以为然,“齐轩本来就蠢,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么?我们栀月笑得合情合理啊。”
五公主已经这般开口,叶姑姑自然不敢再多言,栀月笑完之后也想起一回事来:“可不论事情真相如何,依六皇子的性子恐怕会因此记恨上沐姑娘,公主殿下可要出面?”
这话像是问住了齐暮潇,只见五公主少有的蹙起眉头,抬手支起下巴,认真思考起来。
她不说话,周围一圈的人自是不敢发出什么声音。
“不管了,先随他们闹吧。”似是思考无果,齐暮潇随意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笑笑,“以齐轩的脑子,想必也翻不出什么大水花来。”
这话落下,旁人便不再多嘴,院子里静默一瞬,直到叶姑姑再次开口:“五公主,今年春日的围猎将至,娘娘让奴婢来问问您可要前去参加?”
皇家围猎一年两次,一春一秋,所有在皇宫里的皇子必须全部参加以检验武艺和骑射,届时永昌帝和夏皇后都会亲自到场,赏赐第一名。
但五公主却是个例外,大晋王朝从建朝起的习俗中就没有公主参加围猎的先例,但齐暮潇自幼却在这方面表现出极大的天赋,加之深得帝后宠爱,永昌帝便破例让她也可以参加,甚至去或不去的选择权也是交由她本人的,而往年的齐暮潇也确实都是看心情决定是否前去的。
只不过今年好像有些不同。
——在冷宫待了十年的三皇子出来了。
齐暮潇略微思忖片刻,抬眼看向一旁的叶姑姑问道:“今年父皇或者母后是否有让三皇子参加的想法?”
“这……奴婢不知。”叶姑姑如实回复。
她这般询问,一直跟着五公主的栀月几乎立刻就想到了自家公主的想法:“难不成殿下是想……”
“没错。”齐暮潇十分自然地接过话,旋即目光落在一旁宫女拿着的纸鸢上,挑眉轻笑,眸中笑意却不达眼底,“看在我这位三哥帮我找回纸鸢的份上,本宫会亲自去找父皇,为他推荐一二。”
5. 故人之女
反正前三天不用干活,沐稚欢也就真的放任自己好好在皇宫里四处转悠,熟悉熟悉地形和各种亭台楼阁。
但毕竟身在古代社会,难得有这种citywalk的时候却没法边听歌边逛,于是沐稚欢只好闲的没事就梳理一下自己脑海中的记忆。
这一细想还真让她发现个事——
那位如今身在的冷宫的贤妃娘娘,在入宫之前曾与自己的母亲温书容是闺中密友,两人交情甚好。
所以这是不是说明,如果不是入宫的圣旨的不可违抗,自己和齐宴说不定还有可能是青梅竹马?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如果真是这样,她的任务难度岂不是可以直接大大降低?
思及此,沐稚欢眉头紧蹙,心里不由自主感叹了一大堆“造化弄人”“天公不作美”“老天对我简直太薄了”“系统也是太不给力”等等等等。
反正是在心里把能吐槽的都吐槽了个遍。
系统:[……?]
你有病吧。
六百六十六,盐都不盐了。
不过正是因为沐稚欢感叹得太真情实感,吐槽得太过上头,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水灵灵地发现自己迷路了。
沐稚欢:“……”
也是难得被自己蠢笑了哈。
四周是陌生的红墙宫道,此刻也不见什么巡逻的侍卫,周围的环境莫名其妙的有些发冷,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座非常宏大但看上去却一片死寂的宫殿,门口倒是有侍卫严密看守。
沐稚欢心中一怵,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误打误撞来了什么地方。
冷宫。
那个齐宴在五岁时就被关进去,贤妃至今未出的宫殿。
其实说句实话,如果沐稚欢现在有那个能力,她是挺想进一趟的冷宫的,不为别的,就当是帮自己的娘亲向从前的知心好友问一句好。
只可惜,她如今才刚进宫,完全没法擅作主张。
沐稚欢深深叹了口气,便打算去找宫门口的侍卫说明情况然后问问路。
只是刚转过身,她忽而感到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在自己的发顶上,下一刻,同样的东西落在她面前。
她不自觉伸出手接过,发现竟是挑花的花瓣。
还是那种很好看的垂枝碧桃。
可此时分明平静无风,更何况她刚才就环顾过四周,这里一棵桃花树都没有啊。
骤然想到什么,沐稚欢直接转过身抬起头,不假思索地朝树上看去。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水墨色的衣角,再往上看去,少年背靠大树的树干,一条腿屈起,另一条腿则随意垂落。
而搭在腿上的那只手中拿着的正是一枝垂枝碧桃。
齐宴。
沐稚欢整个人瞬间愣在原地,又惊又疑惑。
她下意识就想询问,却见树上的人眼疾手快地竖起食指抵在唇前,随后轻笑一声后跃下树,率先朝着一个地方走去。
鬼使神差的,沐稚欢就这样跟上了前面的人。
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后齐宴才停下,沐稚欢反应过来后便直接先发制人道:“三殿下怎的会来此处?”
齐宴却不答反问:“这话我好像也能问问沐姑娘吧?五公主是说让姑娘在宫里四处转转,可姑娘怎的转来了冷宫?”
沐稚欢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迷路所致,挑了挑眉便借对方的话有条不紊地反呛:“臣女既然有在皇宫内四处走动的自由,冷宫也确实在宫内,那么臣女来此处,有何不可?”
两人对话的语气相当平静,平静得就和谈论今日吃什么午饭没什么区别,但隐藏在语气下的暗流却时刻涌动着。
“针锋相对”了片刻,齐宴似乎率先败下阵来,轻笑一声才道:“沐姑娘所言有理。”
“只是冷宫附近一向戒备森严,沐姑娘以后最好还是少来此处,不然被当作什么可疑之人一顿审问,总是很麻烦的。”
沐稚欢微微敛眸,语气仍旧平静:“臣女多谢三殿下提醒。”
沐稚欢和齐宴说话的同时也在悄无声息地观察对方,直到现在,她已经能完全猜出来齐宴为何会在树上,又为何要在自己离开之际以桃花示意自己留下了。
她垂眸思忖片刻,再开口之时尽量放缓了自己的语气:“方才三殿下坐于那棵大树之上,是因为那里可以看到冷宫内部的景象吧。”
这句话不是疑问语气,而是肯定,甚至可以说是笃定。
齐宴并没有回话,只是转过头去看那座死气沉沉的宫殿,但沐稚欢已经看到对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似乎是想握成拳头,却又在下个瞬间放开不再有所举动。
虽然这才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但沐稚欢觉得若是换作平时的齐宴,此刻应该是会带着点随意又认真的语气恭维自己一句聪慧。
可齐宴没有开口,他没有说任何话。
沐稚欢突然想起自己和齐宴在坤宁宫对视的那次,她在少年的眼中看到了野心,但此刻再想想,或许对方的目的并没有那般复杂。
可能只是深知道自己的父皇不可能再放母亲出来,所以他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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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努力去争取一下。
想到这里的时候,沐稚欢下意识将心里话说出了口。
“三殿下,贤妃娘娘若还想有出头之日,唯一的指望就是您了。”
少女的语气很轻,像是闲聊时不经意说出口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语,却又莫名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意味。
这番话入耳,齐宴眉眼微动,回过头再次看向沐稚欢,却见对方已然垂下眼不再看自己,仿佛刚才那句话根本就不是她说出口的一样。
而他不知,此时的沐稚欢正因为自己反应快而深深呼出一口气。
天杀的,以自己和齐宴现在的关系,可还没有到怂恿他的时候。
说起来她自己也纳闷不已,自己可真的很少有这般口无遮拦的时候。
今天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平复好心态以后沐稚欢才敢抬眼去看齐宴,却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收回过目光,于是两人对视的猝不及防。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也看到了对方眼中还未来得及撤去的那一抹探究意味。
不危险,但足够犀利。
沐稚欢心中倏地一跳,旋即又装作没看见,秉着将装傻持续到底的想法继续之前没有问完的话:“还有,方才三殿下以桃花暗示臣女留下,臣女想斗胆猜测一二。”
“三殿下是否想带臣女进冷宫?”
闻言,齐宴面上扬起了笑容,眸中亦带了点笑意:“沐姑娘这般猜测的依据是什么?”
“因为贤妃娘娘入宫前和臣女的娘亲是知心好友,此事三殿下想来是知情的。”沐稚欢说着摊开掌心,方才她接过的花瓣仍然静静躺在她的手心中,“垂枝碧桃,是贤妃娘娘和臣女娘亲都喜欢的桃花品种。”
“殿下以此作为暗示,应该是想让贤妃娘娘见一见故人之女吧。”
齐宴也垂下眸,和沐稚欢视线交汇于花瓣之上,良久才叹息一声道:“沐姑娘当真是极其聪慧之人。”
沐稚欢挑眉,面上不显,心里暗爽。
来了来了,夸奖虽迟但到。
“不过臣女着实好奇,三殿下打算如何带我进去?”沐稚欢说着也抬眼去看了那座宫殿,同时也看了看四周一圈,确实是守备森严。
可而想知,走正门肯定是行不通。
那么……
她还没真的思考出一个所以然来,身边的齐宴也不知道为何一直垂眸不言,两人却突然听到一声大喊——
“是谁在那边鬼鬼祟祟的!快出来!”
而这声音正是朝着他们二人这边在喊。
6. 稚欢至欢
我去,他俩被发现了?!
沐稚欢在心里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任她平时脑子转的再快,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慌了神。
留在这里被发现和齐宴待在一块儿肯定不行,这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八卦,指不定明天他俩被编排成什么样呢。
她倒是可以自己主动出去说是迷路了……但是谁家好人迷路了之后是自己藏起来的啊,这不有病么。
那让齐宴先待着,她自己出去把那些人引开?
她还真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以及那些人会不会多疑再看检查。
那……
等等。
她自己倒是思考了半天,身边的人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都不带慌的吗?!
沐稚欢心中莫名有点烦躁,转过头就准备质问,但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身侧的人说了句话。
“沐姑娘,得罪了。”
顿了顿,他又迅速补充了一句:“但请务必不要出声。”
沐稚欢:“?”
她还在思考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下一刻只觉得腰间一紧,自己被齐宴一把揽进怀中,再然后,自己整个人就已经在半空中了。
我靠?!
不儿,这小子不是在冷宫里待了十年么?!什么时候学会的轻功啊!
难怪叫她不要出声呢,突然被物理意义上的“带飞”,她也是靠着很强大的心理素质才能努力让自己一点儿声音都不发出。
不过这确实是最快躲避侍卫的方法。
而且同时还达到了两个人共同的目的——沐稚欢成功进到冷宫里了。
确保两人平稳落地之后,齐宴便迅速放开沐稚欢,两人也心照不宣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一时无言。
沐稚欢到底还有现代思维垫底,缓了一会儿便也自然下来,只是不知为何,她蓦地想起在外面自己问起齐宴进冷宫的方法的时候,对方一反常态的沉默。
所以说?
“三殿下一开始想的莫非就是此法?”
她不自觉就问出了口。
齐宴避开了她的视线,对这个问题也不作回答。
但少年手中那支桃花分明颤动了好几下。
他作退后姿态,反而引得沐稚欢更想进一步追问对方。
她并不否认,见到方才还对自己一番探究的齐宴此刻这般紧张的模样,她心底起了点坏心思想逗弄一下对方。
于是笑意盈盈凑近那少年,轻笑着问:“殿下为何不回答我?”
齐宴仍旧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他不配合,沐稚欢也自觉无趣,正要退回原本自己站的位置,却见面前的人突然将那不曾离手的桃花枝递至自己眼前。
“喜欢吗?”
垂枝碧桃本就色泽鲜艳亮丽,加之又是粉红色,便更加亮眼夺目,更何况齐宴摘下来的这枝看着开得格外的好,自然一下子吸引了沐稚欢的目光。
她遵从自己的内心实诚地点头。
“那便赠予姑娘了。”待沐稚欢接过后,齐宴才接着道:“方才沐姑娘所问之事实在别无他法,冒犯了。”
沐稚欢:诶……?
这种话题偏离了一半突然又被拉回来算什么鬼?
敢情这位三皇子这么半天都是在想措辞呢?
她叹了口气随后摇摇头示意无碍,旋即便见齐宴已经转过身先迈出一步,道:“那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我娘。”
虽然进宫才不过两日,但沐稚欢也去了皇宫内的不少地方,不止一遍地惊叹着整座皇宫的奢华和高贵。
所以哪怕早就知道宫内都有冷宫这样一个地方,她还是想象不出内部到底是什么样——直到现在自己真正身在其中。
破败不堪,满目荆榛。
这是沐稚欢跟着齐宴踏足此处后最直观的感受。
她下意识抬眼看向四周高高的墙,看向那四角天空。
突然觉得压抑又窒息。
仅仅是一墙之隔,这里和外面就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世界,甚至外面的春风吹过此处都只剩下了阴冷和潮湿。
目光接着落在走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少年身上,沐稚欢难以置信地皱眉,心中蓦地升起一种十分荒谬的感觉。
他和他娘,究竟是如何在这样的地方度过十年的?
沐稚欢沉默着跟在齐宴身后,片刻之后就见对方推开了一扇已经腐朽老化的大门,带着自己走了进去。
沉重的门被关上,躺在床榻上的人闻声而动,立刻走至门边,而在看见来人之后,她的声音颤抖又嘶哑。
“阿宴?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娘。”齐宴立刻走上前搀扶着母亲,将其扶直椅子上坐下之后又温声开口,“同时也带了一人来见见娘。”
经他开口,女人仿佛这才注意到来的并不止齐宴一人,她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向他身侧的姑娘。
只这一眼,她就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整个人也都颤抖起来,下意识就伸出手拉过对方的手握在手中,再开口之时,她的语气便已经带上了一点哭腔:“……你……你是书容的女儿……”
再看到沐稚欢手中的桃花枝时,她语态更加激动了一些,仿佛急不可耐地就要确认此事:“……对不对,你是……”
可一句完整的话她都说不出口,剩下的话语便已然被淹没在哭声中,沐稚欢见状连忙握紧对方的手,道:“我是,我娘是温书容,我是庆安候之女,沐稚欢。”
沐稚欢此时此刻才从方才踏进屋中的震惊缓过神来。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面前的女子,齐宴的母亲,曾经的位于四妃之首的贤妃娘娘,在冷宫的这十年,已经被蹉跎成了这般模样。
这可是她母亲温书容曾经提及都会艳羡不已的人物啊。
谢家百年望族培养出来的嫡女,十四岁才华横溢名动盛京,十五岁时他国使臣出使大晋,凭借一棋一画斗败整个使臣团,十六岁受召入宫为妃,刚入宫便是昭仪之位,此后没多久便晋升为妃,两年过后又荣升四妃,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福分。
名唤谢倾芸。
可就是这样一个传奇般的女子,如今穿的衣裳破旧不已,甚至好几处都已经破烂,原本乌黑亮丽的头发也早已不见光泽,也因为太久没有好好打理,有好几处都打了结,刚才开口说话时,她的声音也是嘶哑不堪。
观其形容,便可知十年艰难困苦。
沐稚欢一瞬间只觉得胸闷不已,喉间涌上无尽的酸涩。
她再次对自己如今身处于封建时代有了更深刻的实感。
这是封建统治下,时代对女性的悲哀。
沐稚欢只觉得有太多太多话如鲠在喉,良久,她才动了动唇说了一句话。
“……伯母,您受苦了。”
谢倾芸闻言却只是哭着摇头,随后小心翼翼且极尽克制地拥抱了一下沐稚欢,生怕自己衣衫上的灰尘弄脏了对方华丽的衣裙。
沐稚欢连忙抽出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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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为对方擦拭眼泪,身侧的齐宴也赶忙去倒了一杯水过来让母亲喝下。
谢倾芸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目光却一直看着沐稚欢的脸,看着那和自己好友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她便也在恍惚间觉得自己仍在少年时期尚未出阁,身侧的好友正和自己谈天说地。
良久,她咧开唇轻轻笑起来,看向沐稚欢说:“稚欢,意为至欢,是个很好的名字。”
沐稚欢闻言一怔。
记忆在这一瞬间仿佛倒转回流,有人曾将自己抱在怀中轻声哄着自己,喃喃道:“稚欢,至欢,我们囡囡就该起这个名字,要一辈子欢喜无忧,平安喜乐。”
只是,名字虽起的好,事实却总事与愿违。
“稚欢,你娘她这些年可还好?”
谢倾芸的声音拉回了沐稚欢飘远的思绪,她忙回神朝着对方一笑,回道:“我娘她一切都好,就是格外挂念伯母您,此次进宫,娘亲也曾叮嘱说若有机会,一定让我替她来看看您。”
听到这番话,谢倾芸舒了一口气,此刻也放松了不少,“话说稚欢怎的会进宫来?”
沐稚欢并不知道如今的谢倾芸对宫中之事了解多少,正在思索如果叙述此事,就听见一旁的齐宴先她一步回道:“沐姑娘在今年的菀淑宴中夺得魁首,得皇后娘娘赐懿旨召她进宫为五公主伴读。”
“既如此,这是件好事。”谢倾芸看着沐稚欢笑得欣慰,抬起手将她有些凌乱的发丝温柔地捋顺,“皇后娘娘为人宽厚温和,咱们稚欢又冰雪聪明,想来她会很喜欢你的。”
“这倒属实,皇后娘娘是很喜欢她,将她当女儿一般看待。”齐宴又替她回答道。
似乎是因为齐宴的话回忆起往事,谢倾芸唇边扬起笑容,可笑意中又带着苦涩:“这些年身在冷宫,我们母子二人也是多亏皇后娘娘的暗中接济才能活到至今。”
沐稚欢闻言一愣,旋即睁大双眸,此话也确实解了她方才心中的疑惑。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又听谢倾芸对着齐宴道:“阿宴,皇后娘娘对我们恩重如山,你万万不能忘却。”
“儿子知道。”
反正闲来无事,沐稚欢就在这里陪着谢倾芸闲聊解闷,或许因为对方和自己的母亲曾是知己,沐稚欢觉得两人的交谈并不尴尬,反而十分投机。
沐稚欢和对方讲了许多关于母亲温书容的事情,谢倾芸大多数时候都默默听着,偶尔也会感叹一句“她性子还是没有变”。
而齐宴则独自倚靠在门边,视线落在殿内交谈甚欢的两人身上,目光柔和,良久之后又无声轻笑。
他似乎觉得,今年的春风吹往这里时,是带了些温暖的。
……
但今日沐稚欢是自己独自出来闲逛的,所以肯定不能太晚回去,可她也不知道自己下次什么时候能来,于是想了想将自己发间所戴的各种金簪珠钗一股脑取了下来递给谢倾芸,希望她有些金银细软可以过得稍微好些。
在齐宴的怔愣间,却见谢倾芸笑着摇了摇头,旋即又拿起那些发饰认真地重新为沐稚欢戴好,“伯母这些年早就习惯了,不需要这些,只要知道你和阿宴现在都好,我就知足了。”
“可……”
沐稚欢还想开口,可她刚发出一个音节,几人便听到殿外一下子多了许多纷乱的脚步声,有人似乎直接闯进了冷宫。
来人气势汹汹,未见其人便先闻其声:“谢倾芸,在这死气沉沉的冷宫里待了十年,你居然还没有被折磨死!还真是命大啊!”
7. 太过残忍
此时如果出去一定会和外面来的人撞个正着,沐稚欢和齐宴虽然都对此言有些愤怒,却也都深知此刻不能意气用事,于是对视一眼后默契地朝内殿走去,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屏风后,同时各从一边探出一只眼睛观察外殿。
方才的言语谢倾芸本人自然是听到了的,但她并没有作任何回应,只是端坐于殿内主位上,静静等着来人进来。
平静沉稳,波澜不惊。
若非她此刻仍旧穿着破烂衣衫,发丝略微凌乱,沐稚欢恍惚间还以为见到了曾经的一宫之主,四妃之首。
她这才惊觉,或许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气质并不会因为对方所处的环境和衣着而有太大的改变。
直到来人踏入殿中,谢倾芸才缓缓笑出声,直视着对方道:“德妃娘娘如此气愤,甚至罔顾宫规也要闯进冷宫来看我的死活,想必发生的事情一定有利于我了?”
宫规中确有言明,冷宫实乃重地,除皇帝皇后与太后外其他人不得擅入,违者依律处罚。
谢倾芸正是抓住这一点不紧不慢地反击,语气含笑,可话里话外皆是冷嘲热讽和阴阳怪气,攻击性格外的强。
“你!一个庶人也胆敢和本宫如此说话!”德妃被这番话呛得不轻,她本就愤怒,此刻又被激怒,二话不说就上前扬起手给了面前人一个耳光。
巴掌声音清脆,肉眼可见地,谢倾芸嘴角已然沁出一丝血迹。
屏风后的沐稚欢在方才德妃抬手之际就因为自己内心深处挥之不去的恐惧从而下意识闭上了眼,此刻睁开双眼后她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齐宴。
少年看上去依旧沉静,仿佛不为所动,可她还是看到了对方攥紧拳头的手,手背青筋暴起,足可见齐宴忍耐之程度。
可他却一直能保持面色如常,让旁人看不出异样,这是否说明,这种事情已经是常态了?
谢倾芸沉默着接下这一巴掌,而德妃似乎因此出够了气,接着又端起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冷笑道:“本宫来此是要告诉你,陛下今年允了你儿子齐宴参加春猎,真不知他哪里来的底气,竟妄想着和我儿争?”
“你说这叫什么来着?”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倾芸,语气格外刻薄:“萤烛之火也敢同日月争辉?”
“我的好姐姐,你以前在宫中胆子就大,看来你的儿子也同你如出一辙呢。”
关于德妃此人,沐稚欢并未和她打过照面,自然也了解不多,此刻一是好奇,二也是想稍微转移一下齐宴的注意力,于是她轻轻拉了拉对方的衣袖,在对方看过来时用口型问道:“德妃育有几个皇子?”
齐宴似乎因她的行为微愣了一下,才同样以口型回复:“两个,大皇子与二皇子皆是她所出。”
沐稚欢闻言不由得挑了挑眉。
据她得知,大晋王朝的储君一向立的晚,一来是帝王想多花点时间去观察谁能担起江山社稷的重任,二来是为了避免过早立下储君之位后引发的夺嫡之争。
听闻如今在朝堂上,大皇子和二皇子皆是能力出众之辈,也早有私下议论表示,太子之位大抵就是两者择其一,而不论谁当上太子,德妃以后都能稳坐太后之位。
可偏偏今年突然杀出来齐宴这个三皇子,还一出来就被允许参加皇家围猎。
更何况大晋立储君的规矩向来是能者任之,不论嫡庶与尊卑。
看来这确实让这位德妃娘娘产生了危机感。
齐宴解释完之后便接着去看外殿的情况,而沐稚欢的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了他身上。
说起来,这个人身上貌似有很多秘密。
从初见时她发现对方会游泳,到今日抱着自己仍然能很轻易地施展轻功。
这本身就存在着疑点,而她居然一叶障目现在才意识到。
照理说齐宴五岁就随母亲一起被关进冷宫,十年不曾出去,就算关于读书认字的这方面他母亲谢倾芸可以全权负责,那么他的游泳和轻功又是谁教的?
据她所知,谢倾芸并不习武,而冷宫内也没有池塘,只有一个很小的水潭,但那也绝对无法供人练习游泳。
所以顺着这点往下推理,沐稚欢大胆猜测齐宴这十年并不一定每日都待在冷宫里,但至于他是怎么不为人知地出去的,那她暂时就不得而知。
“德妃,你想做什么?!”
外殿的对峙还在继续,沐稚欢被一道喊声拉回神,一听是谢倾芸的声音,她着急忙慌地去查看情况。
就见外面的谢倾芸此刻神态已不像方才那般从容,眉头紧蹙,双手也紧紧交握在一起。
沐稚欢十分疑惑,正想续用刚才的方法去问齐宴,就听见德妃笑得肆无忌惮:“本宫本来还愁在宫内不方便下手,这下去了宫外,想制造一些意外岂非容易至极。”
她缓缓俯身捏起谢倾芸的下巴,语气狠毒又恶劣:“谢倾芸,我要让你的儿子有去无回。”
“也顺道教教他,什么叫螳臂当车。”
听到这番话,沐稚欢反而松了口气,也庆幸今日齐宴来了冷宫,不然此番德妃在暗齐宴在明,确实太容易遭算计。
而德妃也是笃定谢倾芸没法出冷宫通报消息,这才肆无忌惮毫不避讳。
只是阴差阳错,她的暗算计划一字不落地被齐宴本人听见了。
似乎也想到了这茬事,沐稚欢看见谢倾芸的神态放松了许多,眉头也舒展开来,但为了不让德妃疑心,她还是不停大喊着让其放过齐宴的言语。
而德妃见对方如此心急如焚,笑得更加得意。
只是她今日来到冷宫,似乎并不只是为了当着一个母亲的面告诉她要如何谋害她的孩子。
她抬起手轻轻拍了两下,殿内立刻走进来几个身强力壮而且看着就尖酸刻薄的婆子。
沐稚欢心中顿时涌上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那位德妃娘娘就挑了挑眉,随后坐在主位上说道:“贤妃姐姐,这些年在冷宫想必你一定不好过吧,也怪本宫,做妹妹的竟然一次都没有来探望过。”
她抬起白嫩的双手欣赏着自己长长的指甲,又笑着开口:“不过没关系,今日妹妹一定好好探望姐姐,让你终身难忘。”
德妃轻轻摆了摆手,几个婆子便得令而动,其中两个人立刻上前将谢倾芸从椅子上拽到地上,然后一左一右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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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住她。
而剩下几人皆是甩了甩手,仿佛即将干一番什么大事业。
沐稚欢心中大叫一声糟的同时,德妃也轻启红唇开了口:“姐姐这张嘴向来犀利,生得也好看。”
旋即她又对那婆子恶狠狠吩咐:“给本宫好好掌嘴,让她长长教训!”
话音刚落,清脆的声音瞬间响起,响彻整个宫殿。
听声音就可以窥见这一耳光用了多大的力气。
可紧接着又是一耳光落下,响声再次响起。
沐稚欢光是听声音就下意识身体颤抖,一瞬间记忆又开始恍惚。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说你还能干什么!”
“跟你说了多少次,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遇到这些小事就不要和弟弟计较,你怎么还是记不住!”
“这下好了,弟弟哭的这么厉害,不还是要劳累你爸妈来哄?”
“一点儿都不知道孝道,真不知道我们怎么养了你这个废物!”
“……”
愤怒的话语落下,随后响起的是清脆的巴掌声,感受到的是脸颊火辣辣的疼。
她想哭,又不敢哭。
于是只能将苦涩的泪水往回咽,不让旁人发现它曾经出现过。
忽而有什么液体滴落在地,那声音很轻,却回响在自己的耳畔。
是自己哭了吗?
她下意识抬起手抚摸自己的脸庞,是干的,也没有红肿起来。
沐稚欢猝然睁开眼,旋即垂下头去找寻那滴落的液体。
不是泪,是血。
她心头微颤,瞪大双眼去看身侧的齐宴。
那少年在极力忍耐自己的愤怒和心痛时会下意识握紧拳头,将指甲狠狠嵌进手心,用疼痛来麻痹自己,让自己保持清醒和冷静。
但此时此刻,她看见血液缓缓从齐宴的手心滴落,可他本人却是一点声音都不曾发出。
沐稚欢此刻想悄声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但是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扇耳光的声音还在响着。
可他们两人在这里看着这一切发生,却什么都做不成,被动至极,毫无筹码。
而此刻他二人一旦现身,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是这样未免太过残忍,连沐稚欢一个外人此刻心中都难受不已,心口只涌上来一阵又一阵的窒息,又何况是身为人子的齐宴?
这对于他而言,太过残忍。
沐稚欢在心中飞快盘算着,思考着有没有当下可以使用的权宜之计,但几乎想不出来一个。
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智商和反应能力,在此刻竟然毫无用武之地。
如果真的别无他法,齐宴或许真的只能与德妃鱼死网破了。
心情越发焦躁之际,两人忽闻殿外再一次传来脚步声。
而德妃和几个婆子显然也听到了动静,因为外殿的响声停止了。
沐稚欢的心再次剧烈跳动起来,略微慌乱的看向身侧的齐宴,对方与自己对视一眼,同样屏息凝神,紧张不已。
接下来究竟是福是祸,两人都不得而知,今日的冷宫到底还要来几波人?
8. 中宫之主
春日里阳光温暖明媚,潇兰宫内,齐暮潇正躺在小院里的躺椅上晒着太阳,旁边有宫女将切好的水果送入她口中,日子过得十分悠然自得。
直到栀月匆忙进来禀报事情,打破了原本的美好宁静。
“你说什么?”齐暮潇挥挥手让宫女停止递水果,紧接着皱起眉头确认般询问:“德妃当真去了冷宫?”
栀月点头,语气肯定:“千真万确,是在冷宫附近巡逻的侍卫前来禀报的。”
“擅闯冷宫可是要担罪责的。”齐暮潇挑眉叹了口气,“看来是知道齐宴要参加春猎后,德妃对势在必得的储君之位开始着急了。”
虽然她清楚德妃去冷宫一事并非是自己直接导致的,错也不在自己,不过让齐宴得以参加春猎,她的的确确尽了很大一份力。
毕竟她还记得去找父皇提议此事时对方震惊不已的表情,那可不似作假。
“罢了,咱们也去趟冷宫瞧瞧吧。”齐暮潇轻轻摇头不再多想,旋即深吸一口气作出决定,“只希望德妃不要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来。”
她从躺椅上起身正要行动,又听栀月道:“公主殿下不必担心,皇后娘娘已经过去了。”
“母后已经去了?”齐暮潇悬着的心又放下不少,那确实不用太过担心。
他们静待那边传来消息即可。
-
在听到外头尖细的嗓音通报“皇后娘娘到”时,沐稚欢彻底松了口气,再次看向齐宴,对方紧握的拳头也已经松开。
而德妃此刻也仿佛被这一嗓子吓得清醒不少,连忙吩咐几个婆子放开谢倾芸,后者软趴趴倒在地上,脸庞红肿得骇人。
夏皇后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立刻先让身后的宫人将谢倾芸扶起来,同时命人传太医过来。
“德妃,擅闯冷宫,并且私自对冷宫中人用刑,你可知罪?”
或许是此事让夏皇后也十分于心不忍,她眉头紧蹙,语气是难得一见的冷淡。
话音落下,德妃恍然惊醒一般连忙对着来人行礼,哽了一阵后才开口:“……闯入冷宫确实是臣妾一时心急才致犯错,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下一刻她又看向一旁的谢倾芸,旋即冷哼道:“但动手打一介有罪过的庶人,臣妾不认为自己有过错。”
“放肆!”夏皇后一甩衣袖,厉声喝道。
皇后娘娘的温和宽厚向来人尽皆知,所以众人皆是被这道声音吓得不轻,殿中顿时跪了一地的人。
“谢氏就算如今被贬庶人,那也是陛下的命令,即使身在冷宫,她也是陛下的人。”夏皇后垂眸看着地上规规矩矩跪着的德妃,声音又上扬几分,“陛下不曾命令,你如何动得?”
她说完又轻笑一声,却完全没有往日的柔和:“莫不是德妃认为,自己可以高过陛下吗?”
这话罪名就相当重了,德妃闻言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将头低得更甚:“臣妾万万不敢!”
“不敢?”夏皇后重复了一遍这二字,像是掂量着对方话里的轻重,“可本宫瞧着德妃的胆子并不小啊。”
德妃早已被这阵仗吓得不轻,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连连磕头道:“……臣妾知错臣妾知错,但臣妾也是一时情急这才言行无状,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夏皇后看了眼德妃,又看了眼太医正在诊治的谢倾芸,最终长叹一口气,道:“知罪便好,也庆幸你这次没有犯下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那本宫就罚你禁足半年,同时罚俸半年,你可服气?”
德妃忙道:“臣妾领罚。”
“记住,若再有下次,本宫必会告知陛下,届时陛下会如何惩处违背宫规之人,想必德妃心里也清楚。”
这次被夏皇后逮到确实让德妃长了教训,她连忙摇头,嘴上一直念着“臣妾不敢”,随后便被夏皇后身边的人带离了冷宫。
躲在屏风后默默观战的沐稚欢被震惊得一时失语,都快忘记和夏皇后的初见对方是如何同自己讲话的了。
再回想一下,完全判若两人。
不过……这也太帅了!
对嘛,这就是一国之后,中宫之主,简直就是女人中的女人!
此事终了,那边太医也已经诊治完毕,开好了要口服和外敷的药,夏皇后思虑一番后,还是命令两个宫女留在冷宫好好照顾谢倾芸,直到对方痊愈再自行回到坤宁宫。
随后便带着其余人转过身准备离开此处。
但在夏皇后即将踏出宫殿的那一刻,似乎是不经意地轻瞥一眼,她的目光落在了内殿之中的那座屏风上。
只是这目光转瞬即逝,又像是根本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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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而在看到夏皇后脚下微顿,似乎有所动作的那一刹那,沐稚欢就一个激灵地转过身更好的将自己藏起来。
她下意识伸出手还准备提醒齐宴一番,却见转过身过对方脸就在自己面前放大了许多倍。
这看来是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但此刻这种莫名其妙的默契能不能消失啊!
眼看两人就要撞在一块,为了避免即将到来的疼痛以及发出声音被发现,沐稚欢迅速抬手护住自己的额头。
不过他俩的默契却再次出现了——齐宴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所以最后相撞在一起的,是两个人的手背。
沐稚欢怔愣一瞬,在手背相触的那一刹睁大双眼,又瞬间觉得手上传来一丝异样的感觉。
不过眼下来不及想那么多了,两人见没发出什么动静之后立刻退开一些距离,直到听到一大群人离开宫殿后,这才敢露出眼睛。
齐宴此刻很想出去看一看母亲谢倾芸的伤势,但是方才夏皇后已经留下两名宫女贴身照顾,他便不能现身让她们知道自己一直在宫殿里。
深吸一口气,他闭了闭眼,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沐稚欢,将声音压至最低道:“待会儿趁着照顾我娘的两人出去忙活的空隙,咱们就出去,离开冷宫。”
沐稚欢闻言看了对方一眼,但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只点了点头。
同时听着脑海中再度响起熟悉的声音:[和齐宴进一步熟悉,任务完成度15%。]
-
即使如今身在古代,沐稚欢也觉得假期是过得最快的,因为眨眼间她的三天小假期就要没有了。虽然但是,在皇宫里成天晃悠的同时她也没忘记自己到底因为什么进的宫。
于是在吃过午饭后,她花了些时间打听了当前公主皇子们在尚书房的学习进度,并且针对于齐暮潇个人的学习情况整理了一下相应的资料。
当然了,深知这位五公主的脾气,这种东西肯定要拿到对方面前由公主殿下亲自过目看看合格与否。
在整理完成之后,沐稚欢就带着绣竹朝着潇兰宫走去。
却不想刚行至半路,她二人就遇上了不速之客——六皇子齐轩。
见到此人时,沐稚欢微微蹙眉的同时在心底啧了一声,怎么把这位刚进宫就认识的六殿下给忘记了。
9. 神金的神
对方好吃好喝休养了两天,想必今日已经是身体无恙,毕竟光是看着就红光满面,精神焕发的。
她抬眼看了看拦在自己前方的一群人,除了齐轩还有好几名宫女与太监。
看这架势就知道对方肯定是来者不善。
虽然不知道齐轩这家伙的作风究竟如何,但沐稚欢依然当机立断后撤一步贴近绣竹压低声音道:“绣竹,现在立刻转身换条路跑开,去最近的潇兰宫找五公主过来,若是不成就再去坤宁宫找皇后。”
绣竹闻言捏紧了手中的木盒,应声之后转过身不带犹豫地跑开。
而此时齐轩身边的人像是也注意到沐稚欢的贴身侍女跑了,立刻就问向自家主子:“六殿下,她的侍女逃走了,咱们要将其追回来吗?”
齐轩闻言有点意外地挑眉,旋即顺着手下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转瞬间已经跑得老远的身影,这才收回目光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一个看到主子遇到事就只会逃跑的丫鬟,管她作甚?”
他说着说着似乎一下顿悟此事可以引以为戒,于是立刻大声冲身后一群人喊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谁要是敢像刚才那个丫鬟一样弃主逃跑,我绝对饶不了他!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听明白了没有?”
一群人立刻大声称是,又齐声回应了一句“听明白了”。
沐稚欢:“……”
不儿,这六皇子真的像没脑子一样,他的手下也是跟自家主子一个模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真的很有辨识度。
她心下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先一步开口问道:“臣女见过六殿下,不知六殿下在此可是有何要事?臣女还需前往五公主宫中,恐怕得先失陪了。”
齐轩这才看向沐稚欢,却在开口之前先上下将人打量了一番,那眼神带着轻佻和戏谑,让人格外不舒服。
沐稚欢虽没有抬眼直视对方,这感觉却相当明显,于是心底自然涌上几分厌恶。
“着什么急啊,不妨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再走。”齐轩打量完人之后,似笑非笑地开口,语气耐人寻味,“你就是庆安候之女,进宫来给五公主伴读的那个沐姑娘,是吧?”
“正是臣女。”沐稚欢回道。
“就是你进宫第一日就撞见齐宴推我下水,后面却选择先救了他而不顾我的死活对吧?”齐轩继续不停讲着,说着说着还要冷哼一声,“也是你,和齐宴在皇后娘娘面前一唱一和演了出戏,害得我反倒被父皇认为是搬弄是非之人,狠狠批评了一顿。”
说到后面,他的语气已经算得上是愤怒不已,显然有些沉不住气。
沐稚欢一时默不作声,并没有开口回应什么,垂着眼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翻了好几个白眼。
这些话是什么玩意?
憋笑挑战吗?有点意思。
“我在问你话,你一声不吭是几个意思?”见对方迟迟不语,齐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声音也一下子提高了几个度,似乎是想从气势上压倒沐稚欢,“怎么?你莫非是瞧不起我吗?”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确实是事实,但沐稚欢肯定不能直言,只好忍耐住笑意,十分违心地道:“臣女不敢。”
接着睁着眼睛说瞎话:“只是六殿下讲的这些话,臣女属实不太明白,还请殿下明示。”
看似唯唯诺诺,实则直接拿捏。
因为这位六皇子肉眼可见地已经红温了。
“不明白是吧?需要我明示是吧?”齐轩再次开口,这次的语气明显咬牙切齿,一丝一毫的掩饰也不屑一顾了,“正好,我这不是带了些人,可以在今日好好为沐姑娘明示一番,最好是让沐姑娘此后都不会忘记。”
齐轩这话说得阴测测的,沐稚欢顿感不太妙,下意识准备立刻转身就跑,却不料此刻被对方看出了意图:“呦,沐姑娘这难不成是害怕了?所以想像你的丫鬟一样逃跑吗?”
沐稚欢:“……”
他这会儿脑子怎么突然好使了。
还不等她开口,齐轩紧接着道:“不过现在才打算逃跑,你觉得你能跑得过我带来的这些人吗?”
沐稚欢:“……”
得,在体力这方面,她还真得认栽。
在心底啧声连连,她思忖片刻后才开口说话:“不论六殿下想做什么,但臣女毕竟是皇后娘娘下懿旨召进宫来为五公主伴读的。”
“还请六殿下三思而后行。”
“呦呵,你还狐假虎威上了?胆子不小。”齐轩却不以为然地评价着,甚至笑得更加轻蔑,“你以为我不曾打听宫中情况吗?你进宫已有三日,五公主根本就不愿意见你,而皇后娘娘,除了你第一日按规矩面见过她,这两日也根本不曾召见你吧?”
“也就你把自己当个宝贝。”齐轩笑得逐渐猖狂起来,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相当嚣张,“就算没了你,五公主还能选其他人做伴读呢。“
“盛京里那么多人,又不差你这一个可以当伴读的,你有什么值得神气的?”
接着,不等沐稚欢再说什么,只见齐轩朝着身边的人吩咐了两句,几个宫女立刻快步走上前来,一下子就钳制住沐稚欢,随后带着她朝不远处的御花园走去。
沐稚欢在这个瞬间就已经猜到了齐轩的想法。
好家伙,没想到这人还是个讲“仪式感”的,这还准备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报复对方。
眼下不知道让绣竹搬的救兵几时能到,沐稚欢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拖多久的时间,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还是得留个后手。
毕竟靠人人跑,靠山山倒,在必要时刻,她肯定还是要提前做好打算。
于是她赶紧敲了敲脑中的系统:[你家宿主要被别人报复被迫投湖了,你快点儿的想个办法救一下我。]
没想到系统默默听着,竟然不为所动。
沐稚欢:“?!”
好样的。
她继续上筹码:[不是哥们儿,那我死了还怎么完成任务啊?我不完成你的业绩怎么办,我就问你怎么办?Look in my eyes!回答我!]
提及业绩,系统终于是有所动摇了。
看来到底是打工统,大家都是一样的命苦。
[本系统一会儿会为宿主提供一个buff,可以让宿主在水下也能照常呼吸,宿主不必担心溺水问题。]虽是系统一惯的机械音,但不知为何,沐稚欢还是听出了几分无奈和命苦的语气。
[这就很给力了,夸夸夸。]沐稚欢也是毫不吝啬地夸奖一番。
有了系统这番话,沐稚欢心中踏实了许多,面上也更加从容不迫,不过此时她也发现,齐轩已经带着她来到了池塘边上。
毕竟有外挂这是不能露馅,于是她明知故问道:“六殿下这是想做什么?”
似乎来到此处也让齐轩想到往事,他的脸色顿时差了许多,语气也极其恶劣:“上次就是在这里,你先救齐宴而没有先救我,导致我呛了好几口水,难受了好几日。”
他突然看向沐稚欢,眯起眼眸,阴森森道:“我当然是要让你也尝尝在水中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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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的滋味!”
沐稚欢面上一副大惊失色的惊恐模样,心里毫不在意地反驳。
好可惜,你的算盘要落空了嘞。
不过她的神情似乎极大地满足了齐轩的心理,对方道:“我刚才寻思片刻,觉得沐姑娘所言也不无道理,毕竟你算得上是五公主的人,我动你也不太好。”
沐稚欢:“?”
这人又抽风了?
不过下一刻就见齐轩照常发挥:“所以不如这样,你只要现在大喊一句,就说‘整个皇宫六皇子最厉害,哪个皇子也比不上,尤其是齐宴’,我就放了你。”
沐稚欢:“………………”
不是他有病吧?!
要不是不能将心中情绪表露出来,沐稚欢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比那个著名的“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表情包还精彩。
不懂就问,这位六皇子到底是如何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番话的?
这真乃神人也。
神金的神。
天呢,这种话别让她说才是放过她吧。
沐稚欢觉得光是听着自己就已经破大防了,真不敢想象自己要是如实念出来得多尴尬。
那可真是里子面子都丢得彻彻底底。
但显然六皇子并不打算放过她:“快点,大声喊出来,最好是喊的御花园外头的人都能听见。”
沐稚欢:“……”
她好像也没说不愿意直接下水。
而见沐稚欢一直不语,齐轩像是被磨得没有了耐心,说出了那句十分经典的名言:“沐姑娘,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沐稚欢内心一个劲儿地点头。
毕竟哪是敬酒哪是罚酒她可比齐轩拎得清!
沐稚欢默默在心里偷偷吐槽齐轩这厮做事未免太过磨叽,却突然听见一旁有个太监开口对着六皇子建议道:“六殿下,奴才见这位沐姑娘看着像个打心眼里瞧不起您,不如在丢她下水前咱们好好教训她一下,叫她就算死也记住您的威风。”
听前半句的时候,沐稚欢还在内心不停点头表示赞同不已,但听到后半段,她只有一个想法:你给我去死。
而且她不用猜都知道,齐轩这货那包同意的。
一切也果真如她所想,甚至齐轩这狗东西比她想象中的赞同的更加爽快,更加得意洋洋。
沐稚欢:“……”
真是一个脑子有病的人带了一群脑子有病的人。
眼看着几个太监已经和齐轩商量着怎么给自己苦头吃,而剩下几乎所有的宫女将她死死钳制住,一两个人她还能尝试着挣脱一下,这一堆人还真是有力量悬殊,她这会儿真是想逃都逃不掉。
那沐稚欢肯定是不乐意,直接给她丢下水可以,但是要对自己动手?还是等下辈子吧!
但她也十分清楚自己的体能确实不太够,肯定是不能硬碰硬的。
那剩下的最直接的方法,就必然是开外挂了。
这样想着,沐稚欢肯定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趁着那边还没有商量出一个所以然来,简单思虑后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再次敲响了脑中的系统:[统子,要再做笔交易吗?]
系统:[……]
[你先说说看。]
沐稚欢自动忽略系统的无语,正要将已经准备好的说辞说与对方听,却冷不防听到一道凌厉的声音传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都给我住手。”
这声音极具气势,似乎像划破空气传来,惊住了沐稚欢,也震慑住了齐轩等人。
10. 嫡掌公主
虽然一时还没有办法直接看到来人,但已经可以知道是救星来了,沐稚欢到嘴边的话立刻就变了一句:[欧克,看来今天是用不上了咱们统子了,我的救星闪亮登场咯。]
系统:[……]
它怎么就摊上这样的宿主呢?
一天天的,时而演技精湛如老戏骨,时而直接演都不演了。
靠,说不命苦简直是假话。
似乎生怕系统因为没有用武之地而难过,沐稚欢脑子转了转又赶紧开口安慰道:[放心放心,我下次遇到事肯定还是会第一个想起你的!]
系统:放心个鬼啊!
系统:不嘻嘻。
安慰得很好,下次请别说这种屁话。
对于已经带着一堆仆从气势汹汹走进御花园的来人,众人显然都被震慑得直接愣在了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出,就连一直钳制着沐稚欢的宫女都在此时甚至开始手都发软,于是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挣脱了桎梏,成功恢复自由身。
待来人走至众人面前,一挥衣袖,众人才像如梦初醒般全部跪地行礼:“参加五公主,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这确实是沐稚欢第一次见众人参见齐暮潇的场景,一时之间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愣在原地颇有些不知所措,大脑中也不禁开始思考要不要加入她们一起参拜。
直到听到齐暮潇似乎轻笑了一声,随后又抬起手来指了指沐稚欢,单独对她一个人说道:“你就不用跪了,来本公主身边站好。”
沐稚欢闻言在心中偷笑一声,实际上嘴角也并没有压住哈,连忙应了声“是”后立刻挑起眉看向站的离自己不远且显然已经石化了的齐轩,颇有些得意之色。
待沐稚欢三步并两步跑到自己身边站好后,齐暮潇的语气又恢复了那副凌厉且不可一世的高傲模样,语气更是桀骜不驯,气势十足:“齐轩,谁给你的胆子敢随意带走我的人?”
齐轩方才在沐稚欢面前还总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气样,仿佛自己就是宫里的大王,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利一样,但此刻一见到齐暮潇却像老鼠见了猫一般怂得招笑,在气势上更是输的一败涂地。
两人的地位真是立见分晓。
他虽然不用像其他宫人那般下跪向齐暮潇行礼,但也需要依照礼数参见皇姐,但此时只要齐暮潇一刻没有说免礼,他就得一直维持着那个姿态不可随意乱动。
嘴上也是支支吾吾地答话:“……五姐,我……我这也没……其实,这些都是……”
齐暮潇倒是难得有耐心地等着齐轩说出个所以然来,可是很明显,这位六皇子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于是齐暮潇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旋即扫视着地上还跪着的一堆宫人,然后挑了一个距离齐轩最近的太监,道:“你来给本宫讲讲,你主子带沐稚欢来此处,是准备做什么?”
她轻笑一声,话里却一点儿笑意也没有,满满都是威胁:“你最好是一五一十地交代,不然本宫就直接把你丢进慎刑司,听明白了么?”
那太监闻言急忙磕头,嘴里也一直重复念着“听明白了”,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不过见到此景此情,沐稚欢心里那是既痛快又得意。
因为这个太监就是刚才那个突然冒出来并且提议让齐轩好好教训她的人。
此刻沐稚欢不得不感叹五公主眼光当真毒辣,一眼就挑中了最不老实的那个。
听着这太监此刻老老实实开口叙述着刚才他们打算对沐稚欢做的一切,齐暮潇的脸色也随之越来越黑,听到最后似乎打算一挥手就要给眼前的人全部送进慎刑司一样。
在众人都屏息凝神等着五公主会如何处置这件事时,只见齐暮潇抬眼将目光落在了齐轩身上,唇角微勾,语气略带玩味:“六弟,你过来,到本宫跟前来。”
一句话说得众人惊讶的同时更加紧张,也不禁同时为自家主子捏了把汗,就连原本跪着的宫人此刻都忍不住偷偷抬起眼来看五公主是打算做什么。
却又不敢将动作做的太过明显,于是一个二个偷感都极重,活像一群偷摸进宫的人。
而齐轩本人哪怕内心极其不情愿,还是不得不迈着无比沉重的步伐慢吞吞地平移至齐暮潇跟前。
“啪——”
一句假模假样寒暄的话语都不曾有,鸦雀无声的御花园里只是响起一声清脆无比的耳光声。
这声音本就清脆得厉害,声源又近在咫尺,沐稚欢自然无可避免地被吓到,下意识抓紧了刚才自己走过来站在她身侧的绣竹的手。
她因为恐惧导致握得力度并不轻,但绣竹感知到以后却是毫不犹豫回握住沐稚欢的手,同时用气声担心道:“姑娘怎么了?”
沐稚欢此刻还不太能说的出话,只觉得耳畔回想的一直是巴掌声,但为了避免绣竹担心,还是用力摇了摇头。
见自家姑娘不愿多说,绣竹自然不会多问,只是更加握紧了沐稚欢的手,悄无声息地给对方一个支撑。
不知是否听到了绣竹轻声询问,齐暮潇侧过头轻瞥了一眼沐稚欢的神情,但此刻也并未多说什么。
只是先甩了甩手缓解一下疼痛,看着此刻已经抬手捂着自己瞬间肿起的脸痛苦哀嚎的齐轩,居高临下道:“齐轩,这一耳光就算是本宫对你的警告。”
“若下次你还敢不经允许就擅自动本宫的人,那本宫可就要请六弟去我的潇兰宫喝杯茶了。”
留下这番话后,齐暮潇便不再多言,也懒得管其余众人震惊的目光,只是带着沐稚欢回到了潇兰宫。
离开了是非之地,沐稚欢过了片刻后状态便已经恢复过来,立刻就对着齐暮潇行礼道:“臣女多谢公主殿下为臣女解围。”
“谢什么。”齐暮潇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不甚在意地轻笑,语气轻描淡写,“你是本宫的伴读,自然就是本宫的人,齐轩敢动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沐稚欢没有接话,嘴角却不自觉上扬。
不曾想直接被十分敏锐的公主殿下给发现了:“你笑什么?”
骤然被提问,沐稚欢怔然一瞬,旋即立刻收敛了笑意,认认真真道:“就是觉得公主殿下方才为臣女出头时英气至极,威风不已,让臣女倾佩极了。”
其实除了这个,她还想说的是觉得五公主和夏皇后性子真的很像,方才对方在御花园为自己出头的时候,自己恍惚间还以为见到了在冷宫为谢倾芸出头的夏皇后。
还有那一巴掌,虽然沐稚欢对这个声音的恐惧无法避免,但她本人还是很清楚这一耳光是对方为自己出气的,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直接给那二货六皇子扇懵逼了都。
想来这段时间那位六皇子要有心理阴影了,应该也会老实许多,不再随意打她的主意。
真的超级帅,她也是真的敬佩不已。
看来齐暮潇不仅是中宫嫡出的公主,还是嫡掌公主。
又是一位女人中的女人!
“还真是同我初见你那般会拍马屁。”齐暮潇的语气听上去不苟言笑,甚至带上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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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肃,但沐稚欢偷偷抬眼看到了,这位公主殿下嘴角分明是上扬了的。
哎呀,原来众人所知道的嚣张跋扈的五公主私底下其实是个傲娇来着。
“不过提及这个……”齐暮潇想了想,朝着栀月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带着殿中所有人退出了房间。
她这才将剩下的话说完:“我刚才扇齐轩耳光的时候,你的神态似乎很害怕?”
沐话音落下,沐稚欢骤然怔愣住,一时不言。
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见她不说话,齐暮潇挑眉好奇地打量了一遍沐稚欢上下,随后兀自猜测道:“是因为你初来宫中不曾见到这等场面故而恐惧,还是说你在心中认为本宫不该动手给他一耳光?”
见齐暮潇猜得如此离谱,沐稚欢下意识开口反驳:“当然不是后者!”
听她这般讲,齐暮潇饶有兴趣道:“那想必就是前者了?”
关于恐惧的根本原因沐稚欢当然无法述诸于口,但为避免这位公主殿下自己往更离谱的地方猜测,她只能点头应下这个听起来最为合理的说辞。
“既然如此,那你确实得想办法好好适应一下了。”齐暮潇耸了耸肩,看起来颇为无奈,“毕竟这是在后宫中,这种事众人早就已经司空见惯。”
齐暮潇说着又单挑起眉,目光落在沐稚欢身上轻轻笑道:“尤其是,你还跟在本宫身边。”
沐稚欢:“……?”
听这话的意思,是说五公主其实还挺喜欢一言不合就扇耳光?
……这外号还没起错,果真是嫡掌公主。
-
三日假期眨眼就没了,沐稚欢也十分自觉地收了收心,第二日便起了个大早跟着齐暮潇一起去尚书房读书。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古代人读书的时间也太早了吧?至少比她预计的要早很多。
天老爷,这跟让她再读一遍高中有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不用高考吧。
算算如今诸位皇子和公主的年龄,在尚书房读书的总共有两位公主和十位皇子。
两位公主自然就是尚未出阁的四公主与五公主,而十位皇子就是老三至老十三。
所以总的来说教室人并不算多,可以称得上是小班教育了。
或许是课堂的魅力太大,沐稚欢穿越近一周,这还是第一次萌生很困很想睡觉的念头。
果然,不论什么时候,只要坐在教室里听讲上课,她就会不自觉变成纯困战士。
眼皮越来越睁不开了,甚至某个瞬间猛一下睁开双眼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眯着了。
……实在撑不住了,先偷偷睡一会儿吧。
就一小会儿,就小会儿。
她发誓。
然后不出意外的话,肯定就要出意外了。
誓言没能遵守不说,她还被授课的老先生发现了。
被人用戒尺轻轻敲醒的时候,沐稚欢这才惊觉原本只打算眯一会儿的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整个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且还睡的很香,因为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精神气十足,全然没有了一开始的困劲儿。
沐稚欢:“……”
果然还是教室里人太少了,要是搁高中那种一个教室五六十人,想来自己打瞌睡就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了吧。
这下可怎么办?
太要命了。
但眼下,她一抬头就正对上老先生笑里藏刀的神情:“沐姑娘,睡得很香啊?”
11. 学霸控分
作为五公主的专属伴读,沐稚欢的座位自然是要紧挨着齐暮潇坐的,而原先坐在齐暮潇右手边的齐宴为了给沐稚欢腾出位置来,则是再次往右边坐了一个位置。
这样就导致沐稚欢其实坐在他们两个人中间。
自然而然,这两人肯定都看到了沐稚欢先是打瞌睡然后挣扎不已最后干脆放弃的名场面。
但不知为何,兄妹二人难得十分有默契的谁也不去提醒,谁也没有叫醒,就这般默不作声地放任沐稚欢越睡越香。
而当陈老先生走过来发现沐稚欢在睡觉的时候,两个人不论谁想提醒也都来不及了。
沐稚欢本人此刻几乎大脑一片空白,至于为什么不是完全,因为还有那么一小处是有东西的,她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里全部是尴尬。
她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左右两侧。
好家伙,左手边是自己的辅导对象,右手边是自己的攻略对象,自己就这样坐在两人的中间,还就这么水灵灵在俩人面前睡过去了,最后还被当堂发现了?
……有够抽象的。
她简直绝了,是有什么不易察觉的抽象天赋吗?
大脑宕机一刻后又迅速转起来,沐稚欢还面对着陈老先生的质问,想着总得先把眼前这关师生战给应付过去,于是她暗自思考了一下措辞后道:“……学生昨日提前预习所学内容,不甚学到太晚,因此今早清晨便十分困倦,这才不由自己,还望先生恕罪。”
话音落下,眼前的陈老先生还没有开口应答,倒是有人抢先着想要落井下石的意图十分明显。
“提前预习?沐姑娘这种临时思考出来的谎言未免太过拙劣了吧?我可是几年前就不用这种借口了。”
这格外欠揍的语气和调调,沐稚欢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是谁。
她冷哼一声,面色从容地平静回应:“六殿下言之凿凿说臣女撒谎,敢问可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此事?”
似乎惊讶于沐稚欢第一反应并非证明自己没有说谎,而是让质疑她的人率先举出证据,一时之间,好几道目光皆落在刚刚睡醒的沐稚欢身上。
齐轩更是被这一句话怼得半天听不到声儿,直到身侧的皇子悄悄提醒他,他才像回过神来道:“你这分明就是强词夺理!我需要什么证据?分明就是你自己心虚才害怕我这般说吧?”
“那六殿下如何就能确定臣女所言一定是谎言呢?”沐稚欢丝毫不退让,甚至乘胜追击,“莫非,是六殿下在臣女的宁德殿安插了眼线一直监督着臣女不成?”
这种行径自然是相当恶劣的,她故意当然众人的面将对方的这种可能性和盘托出,就是摆明了要下他的面子,而此刻在先生和学生面前,不论有没有齐轩都定然不可能承认:“此事绝无可能!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沐稚欢闻言冷笑一声,接着看向已经被自己完全攻破防线的齐轩:“那么六殿下,我们都知道任何事情想要确定下来都是需要证据的,自然而然,你指证我说谎这件事也是。”
她说完朝着对方挑了挑眉,眸中漾起些许笑意,但更多的是不以为然。
听众之一的齐暮潇看着沐稚欢点了点头,正要开口之时却被人抢先一步。
“沐姑娘果真能言善辩,妙语连珠,所言甚是有理,让在下钦佩不已。”
这并非是沐稚欢所熟悉的声音,她疑惑地循声望去,只见右上方的座位上一身白青色的少年站起身来正看向自己,一脸赞赏与钦佩,甚至给她一种对方下一刻就会冒出星星眼的感觉。
沐稚欢却顿觉意外。
若她判断得不错,这个少年应该是七皇子齐铭。
但她的记忆当中却对此人知之甚少。
只大抵知道七皇子母妃出身不高,位份也不高,而七皇子本人能力才情也比较普通,每年的考核成绩也都是中等水平,是一个从方方面面看上去都很平庸的一个人。
但是,沐稚欢在昨日收集打听各位皇子公主的学习进度时无意间发现一件事——这位七皇子几乎每次的考核成绩都很平均,但唯有那么两次又特别规律的提高了些许,是对比他平时成绩就一定会受夸奖的程度。
而据她所知,永昌帝和夏皇后在皇子公主都进尚书房读书后,会分别在他们九岁,十二岁,十五岁以及十八岁的时候亲自考核他们的成绩。
不过皇子公主当然有区分,公主在十五岁及笄,故而这一年就是最终考核,这也同时是夏皇后在今年为齐暮潇挑选伴读的原因。
而皇子在十八岁才是最终考核,再过两年及冠之时,便是正式勘察其能力的时候。
而七皇子齐铭的成绩这两次的规律提升,刚好都是在他九岁和十二岁的时候。
是巧合吗?还是别的些什么?
她不知道古人会如何看待这种事,或许只是觉得齐铭偶尔超常发挥可能并不在意,但沐稚欢却只想到一种可能性。
——大概率会是学霸控分。
思及此,沐稚欢在心底轻嘶一声。
众所周知,众皇子要会有什么斗争,那必定是夺嫡之争,而七皇子有意藏拙,八成就是想藏在暗处等其他人先斗个你死我活,自己再黄雀在后,坐收渔翁之利。
她猛然被自己的想法怵了一下。
……不论自己的想法是真是假,都得找个时间和齐宴说一下这件事。
齐铭一定得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当事人好半天没有说话,众人只当她是一时怔愣住没有多加在意,但沐稚欢却清晰地看到,齐铭在和她对视之后眸中笑意更甚,似乎就是一个单纯的少年郎。
眼见着沐稚欢一直盯着齐铭看,齐暮潇心下觉得不妥,于是立刻开口道:“七弟此言甚是,沐姑娘若非才情横溢,母后又怎会让她做我的伴读呢?”
一句话,又将众人的注意力转回到刚才的事情上,此刻再去看齐轩,仍旧是脸色发青,一副咬牙切齿却根本说不出任何攻击性话语的苦命样。
“沐姑娘这番话老夫也甚是欣赏。”陈老先生自顾自捻着他其实并没有多少的胡须,话锋微转,“但你在老夫课堂上睡觉一事确为事实,证据就是老夫这双眼睛。”
他说着还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让沐稚欢觉得莫名喜感,但又必须忍住不能笑出声。
这件事她确实不占理,所以也得认罚,于是行礼道:“那还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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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责罚,学生绝无怨言。”
这话说完,陈老先生捻胡须更得劲了,连着点头的幅度也大了不少。
而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的齐宴此刻听闻此言正想开口选择替沐稚欢受过。
毕竟他还欠对方两个人情尚未归还。
她说过,要他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但陈老先生到底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只听老先生下一刻说道:“那沐姑娘就将刚才老夫所讲内容全部复述并解释一遍给诸位学子听吧。”
话音落下,整个尚书房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这个处罚,说重不重,说轻也并不轻。
因为今日陈老先生讲的内容极其晦涩难懂,光是听着都觉得理解费劲,更不要说全部复述并作解释。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沐稚欢本人听闻之后却是弯唇一笑,似是觉得小事一桩,脸上也一丝紧张的情绪都不见有,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然而众人也并不知道,某人面上是如此,其实心里也早就已经得意的尾巴飘上天了。
她原本还担心会是什么恐怖的处罚呢,比如罚抄之类的,但没想到竟然是当众讲课文,那这于她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毕竟再怎么说她沐稚欢在现代也是次次拿下重点高中年级第一的人,这点知识点根本难不倒她。
更何况她昨天还重新温习了一下午。
正所谓温故知新,沐稚欢确实在昨日复习中又看到了许多新的知识点,也确实在从潇兰宫回来之后晚上在寝殿内好好琢磨了一番。
至于自己几时睡的她也不清楚,只记得早上睡醒的时候书已经被绣竹拿过好好放在了桌上,自己也已经好好躺在床上了。
所以她一开始对陈老先生说的话,确实是真的。
正因如此,陈老先生给予她的“惩罚”她自然完成得相当出色,甚至一番讲述完毕后,此时的尚书房比刚才陈老先生说完话还要安静好几倍。
真就是除了春日的蝉鸣声和鸟叫声以外,听不见一点儿人声。
一众学子都像是下意识屏住呼吸,更有甚者如齐轩等人,早已经是目瞪口呆,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此情此景,反倒是让一口气说完的沐稚欢懵了半晌。
……不儿,也不至于吧。
所以说古代的学霸也这么好当的吗?
在众人还在重启大脑之际,唯有陈老先生爽朗的笑声传开来,一脸欣慰地看向沐稚欢道:“沐姑娘当真是可造之材啊。”
沐稚欢对于长辈的夸奖还算是应付自如,于是立刻就起身回道:“先生过奖,学生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谦逊知礼,老夫果真是没有看错人啊。”他继续欣慰至极地点头,旋即又转过身看向齐暮潇道:“五公主,皇后娘娘为您找的这位伴读,算是找对人喽。”
齐暮潇闻言一愣,旋即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但偏偏面上还要装作一本正经,并不喜怒形于色的高冷模样:“那是自然,母后和本宫肯定都是眼光极好之人。”
两人话音落下,剩余众人也算是回过味来了。
“什么眼光极好?不如让朕也来听听究竟发生了何事?”
12. 奇怪声音
一听到这个自称,众人自然知道是谁来了尚书房,沐稚欢一边暗自激动,进宫这么些天自己终于能见到大晋王朝的君主永昌帝了,一边和其他人一样按规矩下跪行礼。
不过整个殿中却有一人无需行跪礼,那就是五公主齐暮潇。
是以当永昌帝让众人免礼之时,齐暮潇直接就笑嘻嘻的迎了上去,不曾有其他人一丝一毫的惶恐和谨慎,喜笑颜开道:“父皇怎会突然有兴致来了尚书房?”
就像平常百姓家的父女一般,永昌帝抬起手指戳了戳齐暮潇的额头,才笑着回道:“今日是你的伴读陪你读书的第一日,朕作为你的父皇当然要来看看了,怎么样,潇潇觉得如何?”
“母后所选之人,自然是极好的。”齐暮潇边说边用下巴朝着沐稚欢那边扬了扬,“这不,方才陈老先生让沐姑娘讲解咱们今日所学内容,她讲的深入浅出,理解的相当透彻,让儿臣都不由得佩服呢。”
“更何况,今日这内容可是十分晦涩难懂,难以理解的,父皇说这算不算厉害?”
“竟然连我们潇潇都如此肯定和钦佩,倒真是让朕十分好奇啊。”闻言,永昌帝有些惊讶地挑起眉,随后看向一边候着的陈老先生,问道:“可确有此事?”
陈老先生行礼,不紧不慢道:“确如五公主所言。”
听到确定的回复后,永昌帝眼中肉眼可见地漫上了欣赏,他看向沐稚欢,伸出手招她走上前来,赞赏道:“沐姑娘真不愧是京中人人称道才学出众之人,朕今日来此倒是来对了。”
沐稚欢闻言将头低得更甚,立刻回道:“陛下谬赞,臣女惶恐。”
“还如此自谦,皇后的眼光当真是极好的。”永昌帝爽朗地大笑了几声,才继续道:“既如此,沐姑娘就好好辅佐潇潇,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宫人,若敢有人怠慢你,大可来找朕或是皇后。”
沐稚欢压住嘴角的笑意,将语气调节的自然谦逊:“臣女谢陛下圣恩。”
得了永昌帝的赏识,沐稚欢的地位直接高了好几个档次,而她背后的靠山,除了极为受宠的五公主,更是由皇帝开口加上了自己与皇后。
而且今日之事必会晓谕六宫,沐稚欢进宫不过四日,倒是直接成了永昌帝和夏皇后跟前的红人,是谁也不敢怠慢的存在。
这既让人艳羡不已,自然也有人妒忌非常。
永昌帝和齐暮潇说了几句话,又与陈老先生交代一些事宜,最后就是勉励儿女好好读书,只是在看向角落里的齐宴时,他的眼神明显多了几分不耐烦和厌恶,竟是丝毫不加掩饰。
沐稚欢顺着目光看过去,又想起关于齐宴能来尚书房读书的缘由:夏皇后提出暂时收养齐宴后,想着他也刚过十五,还是需要读书的时候,于是上请让其来尚书房,皇后的面子永昌帝自然不可不给,于是齐宴便得了个这样的机会。
虽然她个人觉得齐宴的母亲既然是谢倾芸,那么即使身在冷宫,想来齐宴的读书认字不会落下,甚至有可能比其他皇子学的还要好,只是不得不说,冷宫里的条件到底不如尚书房,对方来这里自然更好。
思及此,沐稚欢又看了看身侧和齐宴的待遇有着云泥之别的齐暮潇,心中突然涌上一种哀婉之情。
只是,人这一生最不能选择的,就是自己的出身。
齐宴是,她亦是。
……
永昌帝走后,课程继续,只是由于沐稚欢的当堂讲解,让原本的进度加快了不少,因此最后讲完今日的内容比平时早了不少,陈老先生也十分慷慨地早早宣布今日的授课结束。
因为沐稚欢是伴读而并非学生,所以得了特赦每日并没有课业作业,但是五公主是有功课要写的,所以下学之后,她必须跟着齐暮潇回到潇兰宫辅助对方完成今日的功课。
从潇兰宫出来已是傍晚时分,远处的天边已经漫上晚霞,橙红色一片,像是大名鼎鼎的艺术家随手挥洒油墨而泼出来的一副画,耀眼夺目,色彩明艳,可是再往远看去,映入眼帘的就多了红色的高高的宫墙,顿时让人觉得与那美景又远了些距离。
沐稚欢心中突然有点惆怅。
她这才进宫多久,看过了宫中的繁华如梦,见过了各种美味珍馐,却已经隐隐觉得宫中并不自由,她还是更想念在家中的那种自由随性。
那么,生在长在这皇宫里的人呢?
她不知道,更无法深刻体会。
她深知,世界上并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但她还是觉得,那滋味肯定并不好受,或许在无数个瞬间,他们定然是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和景色的。
只是再回过神来看看周围的一切和人,想来这想法也会被他们自己按压在心底吧。
沐稚欢收回目光,深吸了一口气,打算不再多想,快步朝着自己的宁德殿走去,毕竟也快到饭点了,今日忙活了一整天,是时候该闲下来思考一下今天晚上吃什么。
但是没想到她注定还没法这么快闲暇下来,因为她在中途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白青色衣衫入眼,沐稚欢不动声色地挑眉,这才赶忙朝着来人行礼:“臣女见过七殿下。”
“沐姑娘不必多礼。”齐铭立刻道,他一开口语气便是清脆无比,吐字清晰,声线清朗,倒是格外悦耳,“沐姑娘可是在此处欣赏晚霞的?”
闻言,沐稚欢不可避免联想到自己方才心中的惆怅,不过这些倒是没有必要与面前之人分享,她摇摇头道:“只是方才从五公主的潇兰宫出来,回到自己宫殿时途径此处罢了。”
她话音落下,就听见齐铭轻轻“啊”了一声,接着开口道:“提及五姐,我倒还真是羡慕她啊,本来功课成绩就不错,眼下这又得了沐姑娘这样一个才华出众的伴读,当真是有福之人。”
“七殿下谬赞,臣女愧不敢当。”自从入宫以来,沐稚欢就立好了一个谦逊知礼的人设,坚决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夸奖而骄傲,“不过五公主本就是有福之人,臣女自然是沾不得这光的。”
她的话说得十分婉转,却也意思明确,齐铭立刻点头赞同,同时嘿嘿笑了笑道:“沐姑娘所言有理,是我失言了。”
虽然齐铭此人不论是从相貌还是态度上看上去都是很阳光开朗的少年郎,但不知为何沐稚欢就是打心眼里不太想与此人有过多牵扯,她也并不想深究具体的原因的,只打算客套一下就离开。
可刚要张口,她听到了什么细微的动静。
沐稚欢微微蹙眉,下意识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从潇兰宫回她的宁德殿的必经之路,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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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偏僻,平时来来往往的人倒也不少,但这会儿赶上落日,正是宫中守备换班的时候,因此巡逻的侍卫并不算多。
天色渐晚,此时来往的太监宫女们就不算多了,也都是垂着头匆匆忙忙走过,似乎并不会牵挂和自己或者与自己主子无关的事情。
但她确定自己不可能听错,而就在她思考的同时,又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入耳中。
像是什么东西在拨弄草丛的声音。
沐稚欢轻轻啧了一声,又不自觉抬眼去看和自己站在一起的齐铭,就见对方挑了挑眉眼,也朝自己看过来。
两人虽然未有言语,但她却莫名读懂了对方眼神所示:你也听到了?
再不确定那是什么声音之前,他二人都不打算打草惊蛇,于是沐稚欢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旋即两人同时静默,凝神去仔细辨别声音的来源。
那声音确实很很小,多亏是因为周围太过安静他们才得以听清,如果赶在上午或者中午,此处路过人多之际,这声音混在其中还真不可能听到。
听了一会儿后,沐稚欢和齐铭同时睁眼对视一眼,缓慢地朝着那声音靠近。
可越靠近,他们就发现那声音似乎越来越微弱,就好像发出声音的人或物渐渐没了力气,于是只能慢慢放弃。
沐稚欢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于是没有和齐铭提前交流就加快了步骤朝着不远处那一片草丛走去,想着快点看到里面到底有什么发出来的声音。
齐铭眼看着自己视线内安全距离的人率先一步朝前走去,心中一时紧张,下意识就忘了分寸和距离就想要伸手去拉。
可他手就快碰到前方沐稚欢手腕之际,突然有人出现在此处,并且开口打断了他的行为。
“沐姑娘和七皇子同时在此处,是所为何事?”
被人一打断,齐铭一下子像是被点醒了一样,伸出去的手立刻收回,速度快得就好像从没伸出去过一样,方才一时情急而丢失的分寸和知礼也在此刻全部回归。
而沐稚欢听到这个声音,也不自觉就停下了脚步,即将到达的草丛近在迟尺,却也还差两步。
换作其余不太重要的人她或许可以不理。
但这个声音,是齐宴。
虽然心中十分疑惑齐宴这个时间怎么会出现在此处,但沐稚欢还是回过了头看向来人,正要开口之际却发现对方直直地盯着自己看,眼神平静却又深邃,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但她莫名觉得对方是要把自己盯出个洞来。
甚至连一旁齐铭对于这位三哥的到来装模作样的行礼也是草草应了一声,完全就没看他。
沐稚欢:“?”
合着刚才他那句话是问自己的啊?
不是等会儿,齐宴刚才问了什么?
沐稚欢反应了一会儿想起来了,可是现在的问题在于,她和齐铭碰巧遇到了,又怎么了?有必要一定要和齐宴解释吗?
自己还没攻略成功呢,齐宴好像也没有什么立场和资格做出这种“查岗”一样的行为吧?
咱们不是应该循序渐进一点吗?齐宴你不要自己偷偷摸摸跳级啊!
但是话又说回来,刚才自己下意识就想要去回答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齐宴脑子糊涂了,自己也跟着不清醒了?
13. 草丛的人
沐稚欢不得不承认,在转过身的一瞬间,她确实顺口就想解释一下自己和齐铭同时在这里和同时朝一个地方走去是怎么回事,就好像确实不自觉对应了齐宴那“查岗”一样的行为,像是生怕自己被误会一样。
但这一切都基于她没有回头看到齐宴直直盯着自己的时候,可现在的自己看到了,而且她觉得对方的眼神非常非常奇怪,反正她从各种角度都无法理解对方这个行为,现在不管怎么说,就是她被看得突然有小脾气了,还真就不乐意说了。
于是她轻声哼了一声,也不管这两个人有没有听到,旋即也装模作样地对着齐宴行了一礼,不想等对方作出出反应就立刻转回身看向那草丛,直接先齐宴一步开口,用魔法打败魔法:“你们快过来,这里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
听到沐稚欢这样说,齐铭像是此刻才回神,他似乎没有前者那么着急,此时还有闲心去回答刚才齐宴的问题:“是这样的,方才我与沐姑娘在此处偶遇,闲聊了几句之后便听到不远处的草丛有动静,便走上前想要查看一番,不曾想到三哥会在此时出现。”
他这话说得很妥帖,话里话外分寸都拿捏得刚刚好,既回答了齐宴的问题,也不额外透露别的信息,只不过,他虽然语气依旧开朗,语调上扬,但沐稚欢就是隐隐听出来了一种他在责怪齐宴来的不是时候的意思。
但齐宴本人似乎并没有过多计较,或者说他甚至没有仔细去深思对方话中意味,只是点了点头,淡声道:“知道了。”
随后压根没再看齐铭,而是抬腿便朝着沐稚欢走去。
齐铭见状不甘示弱,也立刻走上前去。
可两人都还没来得及靠近沐稚欢,就见前面的少女拨开前方的草丛后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物,吓得立刻往后连退踉跄了好几步,同时用手捂着嘴,像是极力忍耐着不要让自己发出尖叫。
“沐姑娘!”
“沐姑娘!”
两道声音响起的同时,也有两道身影迅速跑上前去,两人速度都很快,似乎在此时也在暗暗较劲似的。
沐稚欢哪怕胆子再大,心理素质再好,可她在现代活了十八年也没有见过眼前的这般景象——
草丛里的根本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正在口吐鲜血,身上也是血肉模糊,几乎一动不动的人!
她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否活着。
但看这个惨烈程度,活下去的概率也恐怕相当小。
是以当身后有人跑上前来拉她的时候,沐稚欢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僵硬的,简直就像个木头人一样任由对方拉过自己的手腕,根本作不出其他多余的反应和动作。
或许是人在极度惊慌的时候五感会变得格外敏锐,在沐稚欢被那个人以格外有分寸的力度拉至身后之时,她闻到了少年身上很淡的一股清香,很好闻,也莫名其妙让人安心。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香味,但她记得在自己那天被抱着进冷宫第一次体验飞的感觉的时候,她在齐宴身上闻到的也是这个味道。
于是沐稚欢的神经好像有了些许放松,至少她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全身的血液又恢复流动,也能开口发出声音了,于是刚才一直压抑着的叫声在此刻才迸发出来。
随后她就感觉到自己身前的人立刻转过身,带着她远离此处,又赶忙找了个石凳让她坐下,而他自己就守在身边,就这样等着她平静下来。
沐稚欢此刻满脑子都是方才躺在地上的人血肉模糊的模样,所以大脑极其乱,一颗心脏也是不受控制地乱跳,静不下来半分,她试图用自己曾经学到的方法让自己稳定下来,可此时竟然发现这些都是无用功。
或许是因为确实没有见过这般骇人的场景,她当真是无法适应。
极其烦躁的时候,她似乎听见身旁的人轻声开了口,对方声音很小,保持着惯有的温和和淡然,但这时语气中好像还多了几分很难察觉的温柔。
他说:“不要害怕。”
后面两个字声音更小了,小到她压根听不清,沐稚欢下意识想凑近点好听清楚,却被人按着脑袋推了回来。
她不服气,慌乱的间隙又立刻抬头去看,想知道一个究竟,却又见身旁的少年双唇紧闭,面容淡然,不像是开口说过话的样子。
所以是由于她太过慌乱导致精神错乱从而产生的幻觉吗?
此刻这两个人一个被吓得心慌,一个看到了草丛里的人之后一边猜测着情况一边担心着身侧的人,丝毫没有注意到那边还有一个七皇子仍旧在草丛旁站着。
他二人更没有注意到,在对方看到齐宴快自己一步拉过沐稚欢的时候,那个瞬间眼神失去了一惯的笑意和清朗,唇边一直带有的笑意也在那个瞬间荡然无存。
……
虽然齐宴和齐铭还是凭借着那人染着血的衣着服饰判断出了这是在后宫伺候的宫女,但是还是一时无法得知究竟是哪个宫中的。
他二人都是生在皇宫长在皇宫里的人,自然对这种宫人的死亡见怪不怪,毕竟皇宫这种地方,森严之下全部是血液和丑陋,皇帝是九五至尊,位于万人之上,掌握着生杀予夺的权利,可以操控一切人的生死,而宫中所有的宫人侍卫,本身就是皇家养的犬牙和走狗,命都掌握在主子手中,丝毫由不得自己做主。
最开始见到这种事的时候,他们都还是幼儿,自然畏惧,可时间久了,见的多了,也不过是一句司空见惯,平静看待,他们甚至清楚地知道这具尸体会被运往何处——草席一裹就是丢去乱葬岗罢了。
但愿来生不要投生在皇家。
如果还可以,更不要投生在这个时代。
这里,可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
这是沐稚欢冷静下来之后的第一个想法,可下个瞬间,她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打了一个激灵,连忙开口喊着两人:“三殿下七殿下,这个人或许还没有死!”
像是看到了一线希望,她的情绪立刻激动起来,又看向齐铭:“七殿下可还记得,我们最开始就是听到动静才上前查看的,这就说明那个声音是她想办法弄出来吸引人的注意的,她在找人救自己。”
刚才被吓得大脑宕机了好半天,这会儿冷静下来以后沐稚欢大脑飞速运转,立刻道:“还请七殿下快快去找一位太医过来,这位姑娘或许还有的救!”
一开始齐铭觉得这个宫女左不过又是后宫争斗不休而推出来的牺牲品罢了,何况看到人伤成这样,吐血显然还有中毒因素,他甚至不敢相信这个人还活着,但是沐稚欢这样一开口,再对上她的眼神,他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能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于是迎着那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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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目光,他重重点了点头,“交给我吧。”
沐稚欢像是松了一口气,道:“臣女就替这位姑娘多谢七殿下了。”
待齐铭走后,沐稚欢也顾不得齐宴看自己的眼神如何怪异中带着点不满了,直接想走上前去拉人,但是伸出手后又顿觉不妥,便想要收回手。
却不料对方快她一步,直接就将小臂一抬,她就这样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虚虚地握住了齐宴的小臂。
沐稚欢:“……?”
她不是很能理解,于是抬头用眼神去询问对方,却见这少年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唇角微扬,似乎是满意的态度?
然后才对上她的目光回答:“方才我一时情急碰了你的手腕,多有得罪,本想着赔罪,但看你也有这个意图,那就一人碰一次,算是礼尚往来。”
沐稚欢:“……”
在冷宫那十年贤妃娘娘就是这么教齐宴的吗?礼尚往来这个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不过拉都拉上了,再收回手倒让两人都尴尬,沐稚欢干脆直接握紧了将人拉回至那草丛前面。
“你……”看着沐稚欢此刻如此果断,齐宴不由得想起方才对方害怕的模样,下意识就想开口。
只是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沐稚欢毫不留情打断,齐宴只听对方快速道:“若我没记错的话,尚可以依稀辨别出这是那日在冷宫里跟在德妃身边的宫女,她此刻遭人算计差点灭口,可能这背后之事和德妃有关。”
她的话点到为止,旋即看向齐宴,后者立刻意识到沐稚欢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与德妃有关,说不定就与身在冷宫的谢倾芸有关。
齐宴脸色瞬间冷了几分,他微不可察地蹙眉,下一刻又听沐稚欢道:“若我猜测不错,三殿下想必是会些医术的,不知可否先为这位姑娘诊脉一二。”
“毕竟方才和七殿下所言我也大部分是推测,若是有明白医理之人加以作证和提前施救一二,或许会更好。”
沐稚欢方才宕机太久,自觉有些丢人,毕竟自己现在是身处古代社会,总归是和现代的法治社会不一样的,她也不能表现的太过吃惊,要是让别人看出不妥来了就不好了。
虽然此时此刻她也是强压着内心的恐惧才敢走上前的,所以眼神一直不敢看那宫女,却也无处安放。没办法,为了找一个聚焦点,她只好盯上了齐宴衣衫上腰间那好看的山水图纹路,只一个劲儿的嘴上输出。
而正因为她太过于关注自己所说的内容,不曾去看齐宴的神色,也没有去感受面前人的目光,所以就更加不知道,此时这位三皇子压根就没再去看那地上躺着的人,而是一直垂眼正盯着她看,而且眸色愈来愈深,直到深不可测,耐人寻味。
齐宴这人总是能将眼神的意味藏得很好,所有真正想表达的情绪和意思,他都会将其放在层层隐藏之下,压根不可能会让旁人察觉出来分毫,是以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但眼下他丝毫没有掩饰此刻眼神中的探究和危险,因为他敢保证,哪怕是沐稚欢抬头了,自己也有把握在一瞬间切换眼神,保证不让她看出任何端倪。
“沐姑娘是个很聪明的人不错,可在此事上未免也太敢猜测了,倘若你猜错了呢?”
“或许,我并不如你所猜测的那般通晓医理。”
14. 冷宫出事
沐稚欢不得不承认,齐宴这家伙在唬人这方面倒是很有一手,因为她骤然听了这样一句话,确实怔愣了片刻,甚至差点都要去思考自己的推理是否有错误了。
但反应过来后,她被气得笑了一声,才开口回应道:“这件事臣女不可能猜错,我敢确信。”
齐宴未置可否,只是无声勾了勾唇,也不管沐稚欢有没有看自己就点了点头,然后走上前蹲下身去替那宫女把脉。
见齐宴已经有所行动,沐稚欢便也不跟他计较方才唬自己的事情,只静立在一旁边等着结果边祈祷齐铭那边能快点带人来。
但她还是不太敢去看那宫女骇人的模样,于是只好盯着齐宴把脉的手看。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去看齐宴的手,少年的手跟他人一样生得很好看,皮肤较白,骨节分明,指甲也是特意修剪过,十分整洁干净。
或许是在冷宫营养不良,比起有衣服罩着的身材,他此时露出的一小节小臂格外细,因此腕骨也显得尤为突出。
片刻后,她见到对方收回手,听齐宴似乎是松了口气,道:“留有一息尚存,看起来有比较强烈的求生意志,应该可以撑到齐铭找人过来。”
听到他这样说,沐稚欢也不由得呼出一口气来,抬起手拍了拍胸脯。
也是说曹操曹操到,两人话音刚落,那边就听到齐铭的声音传过来,显然是喊人朝着这边走来。
听到声音,齐宴立刻起身,旋即和沐稚欢一起腾开了位置,供前来的太医上前查看这宫女的伤势。
术业有专攻,想着他们三人在旁边也做不成什么,于是又默默退至一旁,沐稚欢不知怎的就站在了两人中间,一会儿向左看一眼,一会儿向右看一眼,三人一时不言。
不知是不是沐稚欢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氛围很奇怪,有种不知名的东西在暗流涌动,她一时还摸不清究竟是什么。
之前在尚书房她察觉出来齐铭的异样,本来还想找机会跟齐宴讲一声让她提防此人,不过眼下虽然没有找到机会说,但看来齐宴本来就对齐铭不是很有好感的样子,她一时也就不担心。
见那边的太医已经开始了急救措施,沐稚欢也不禁在心中思索起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莫非真的跟身处冷宫的谢倾芸有关吗?
可是经德妃上次在冷宫那么一闹腾,夏皇后不是已经将人给禁足并且警告过她不许再惹事了吗?
但如今他们却亲眼看见德妃身边的宫女中毒吐血倒地,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她现在脑子突然就乱成一麻了,不过经过自己方才那般提醒,想必齐宴一定会去冷宫彻查一番确保自己的母亲没有出什么事。
但她肯定没法跟着齐宴一起去查,因为没有任何理由,上次是以故人之女的身份前去慰问,这次总不可能把关心表现的太过头,搞不好一个不小心还容易引起齐宴这家伙的怀疑。
同时最困扰她的一点就是,她更不能保证齐宴查到什么线索一定会和自己讲,还是一个原因,没有理由。
思及此,沐稚欢不由得无声叹气,下意识抓了抓头发,感叹这攻略一个人真是不容易,尤其还是齐宴这种既聪明又腹黑的人。
她倒也想过要不干脆找人来彻查这件事,可是同样的,她没有理由去找帝后,更何况,自己和谢倾芸的关系尽量是能不透露出去就不透露出去,省得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此刻站在自己身边的能请求帮忙的,就只剩一个七皇子了,可是且不说刚才她已经请人家帮忙找来太医救人了,就算是齐铭再次答应她的请求,他这个中规中矩的七皇子也并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和能耐。
更何况,她也同样不敢确定齐铭会不会怀疑自己,刚才的救人还可以解释为自己从前在家不曾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可将人救过来之后还要彻底追查,一看就是有目的的。
至此,所有路径和方法全部陷入僵局。
突然有人像是从远处赶来这里,一开口就打破了三个人之间诡异又安静的氛围,也给沐稚欢送来了一线希望。
“沐姑娘,原来你还在此处没有回去,这里是发生什么了吗?”
是跟在齐暮潇身边栀月,她看了一眼灌木丛那边的人之后问道。
她显然是奉了齐暮潇的命令特地来找沐稚欢的,再看到站在对方左右像护法一样的两人后,她将头低得更甚,忍着笑意俯身行礼:“奴婢见过三殿下与七殿下。”
听到齐宴和齐铭都开口说了免礼之后,沐稚欢才回答了栀月的问题:“这个待会儿有空再同你讲,公主殿下让你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闻言,栀月似乎愣了一下,她抬眼左右看了一眼,但沐稚欢暂且并不清楚她是看到哪个人之后决定改变的说辞,不过大体上让人看不出破绽来:“是公主殿下突然又有了点问题想找沐姑娘探讨,还请姑娘随奴婢来。”
沐稚欢顺着她的话点头,随后退开一步来朝着身边两人行礼道:“既然是五公主有请,那臣女就先行告辞了,这里就拜托两位殿下了。”
她转身离开时并没有去看两人,但却能感受到来自两个皇子同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意味完全不同,她甚至能清晰地分辨出哪道目光对应了哪个人。
待离开了方才的地方,再也看不见两人后,栀月这才压低了声音和沐稚欢说出了找她的真正意图:“是这样的沐姑娘,冷宫那边出事了,说是那位谢氏突然中毒了,公主殿下知晓沐姑娘是谢氏故人之女,所以这才来找姑娘一道去冷宫看看情况。”
“谢氏中毒了?”沐稚欢不由得小声惊呼一声,再想到方才在一片草丛中身上染血的人,眉头突突直跳,“可寻了太医前去?”
她这时也算知道栀月方才为何要临时改变说辞了,因为她对方看到了齐宴在场,自然不好直说。
可是想来过不了多久齐宴还是会知道。
“五公主在得知此事后就命人去寻了,沐姑娘不必担心。”见沐稚欢神色紧张,栀月忙开口道。
闻言,沐稚欢暂时松了半口气,因为一口气还没彻底松完,她就猛的听见脑海中的系统发出了刺耳的警告声:[任务完成度13%。]
沐稚欢:“???”
我靠,她记得上次从冷宫出来不是已经15%了吗?
这进度条怎么还能后退的?!
沐稚欢:[系统,给我一个进度条倒退的解释。]
令人疑惑的是,系统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响起,而且回答也是模棱两可:[系统也不清楚,宿主,你这个攻略对象很有点奇怪。]
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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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欢:“……”
这任务,有种两眼一闭看不到未来的感觉。
沐稚欢:[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你也知道齐宴奇怪还让我去攻略他?你自己说这对吗?这合理吗?]
然而面对自家宿主接二连三的质问,系统回答不来,干脆直接装死屏蔽,让沐稚欢差点没气背过去。
于是在心里将齐宴反反复复骂了几遍,这才觉得解气不少。
在脑海里忙活完一通,她又想起还在和栀月商讨着冷宫的事情,越思考她就越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于是和栀月讲述了方才他们三人在那个地方所发现的事情。
“竟有此事?”栀月听闻之后也是吃惊,若不是撞上冷宫出事,恐怕她也只会以为这宫女是后宫斗争的牺牲品。
更何况,当初的贤妃和德妃不和,那可是众人皆知的事实。
“公主殿下现在何处?还请带我去见她,此事恐怕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沐稚欢毕竟也是刚才见过大场面的人了,此时自然率先冷静下来对着栀月说道,“我想请五公主彻查此事。”
栀月赞同地点头,随后回答沐稚欢的问题:“公主殿下得知此事就先行前往冷宫了,命奴婢前来找沐姑娘前去,只要奴婢在,看守冷宫的侍卫就不会为难姑娘的。”
沐稚欢一边感叹齐暮潇竟在此事上思虑的如此周全,一边点点头跟着栀月第二次前往冷宫。
和第一次不同的是,这次她倒是如了自己一开始的心愿,正大光明的前去了。
遇到七皇子齐铭的时候本就在傍晚时分,这会儿忙活了这样久,此时回过神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周围宫道上也已经有宫人在陆陆续续上灯了。
春日里昼夜温差还有些大,夜色漫上来的时候也同时降低了温度,白日里温暖和煦的春风此时却变得有些锐利,拂面而来时带来丝丝凉意,也不由得让人打了个冷颤。
只是却不知,这份冷意到底是晚上春风带来的,还是由心底一寸一寸爬上来的。
沐稚欢跟着栀月一步一步向前走,却在向前的每一步里都感受了身处古代封建王朝的不得已和无奈,在这里,帝王就是法治,权利就是至高无上的地位。
而有人的地方本就有竞争,更别谈在皇宫这种优胜劣汰,拥有至高皇权的地方,人性就是如此,可以为了一己私利不折手段,看似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揭开来看全是血淋淋的斗争,令人不寒而栗。
这一路上沐稚欢心思都很重,而栀月也因为知道了刚才发现的事情一时也心事重重,是以一直走到冷宫两人都没怎么开口讲话。
看着冷宫门前重兵把守的情况,两人对视一眼后栀月就走在了沐稚欢的前面,随后二人朝着一位从衣着服饰一看就知道是领头人的一个侍卫走去。
只是刚刚走至冷宫大门前,栀月还没来得及开口去和人交谈,两人就突然听见从冷宫内部传来一声十分响亮的尖叫声。
沐稚欢心里本来就很紧张,一直放心不下,这会儿听见了叫声就是心中一骇,和栀月对视一眼后就打算直接一口气冲进去。
于是原本的一步步交谈变成了栀月直接先一步跑起来的同时大声喊着:“我是五公主身边的掌事宫女栀月,特地奉了五公主的命令带沐姑娘前来冷宫有要事,我看何人有胆量上前阻拦!”
15. 模糊印象
冷宫那边传来谢氏中毒消息的时候,齐暮潇刚刚将明日要学习的功课预习完成,于是刚歇下不到片刻就顿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感觉自己小小年纪怎么就已经患上了头疼的老毛病。
今日永昌帝在御书房和几位内阁的大臣商议政事,而夏皇后也忙着春日里的选秀大事,冷宫里庶人的死活本就不被宫里的贵人们放在心上,自然不会前来禀报。
只不过上次德妃去大闹一番冷宫后惹了夏皇后出面平息,她后面误打误撞从自家母后口中得知这谢氏入宫前竟然与沐稚欢的母亲是至交好友,那想必这次沐稚欢入宫来也对冷宫那位多有牵挂。
沐稚欢虽然只是她的一个伴读,但说到底也是母后亲自下了懿旨的,相当于昭告天下对方是自己的人,更何况今日在尚书房对方也没有给自己丢脸,让她的心情很好,那就勉为其难替沐稚欢关照一下凭对方一己之力没法关照的人吧。
于是她就让栀月去冷宫那边传了话,谢氏若有什么意外立刻前来禀报潇兰宫。
她也就成了得知消息的第一人。
深吸了一口气,齐暮潇想着毕竟是自己让人来禀报消息的,那得知了总得亲自去瞧瞧。
不过她也确实觉得疑惑,上次德妃去冷宫一事自己也从母后那里听来了来龙去脉,也知道母后派了两名宫女贴身照顾谢氏直到对方病好,眼下到底是谁不想冷宫安生,才来了这么一出?
齐暮潇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让宫女为自己宽衣后就打算直接去冷宫,同时让人先去太医院找两位太医快速去冷宫先行诊治,随后又想起来应该通知沐稚欢一声,于是栀月得令而去。
经过上次德妃来了冷宫后,夏皇后也觉察出来冷宫这些年来守备已经有些松懈了,于是又下了命令增加了许多侍卫驻守和巡逻,以防再出现同样的事端。
所以这也同样表明,背后下毒之人手段了得,在这种情况下也能让人进了冷宫投毒。
一见有人来到冷宫门前,带头的侍卫生怕又是和上次一样是有人来生事,于是立刻带着人就要上前阻拦。
可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又在看到是五公主之后全部咽了回去。
要说以五公主的受宠程度,不要说来冷宫,就算是直接出宫去,守卫皇城的禁军也是半个字都不敢多说的。
是以齐暮潇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众人,一群侍卫就自觉腾出一条路让这位祖宗一路通畅。
说起来这还是齐暮潇长这么大第一次来冷宫,虽然一开始也做了些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这里的残败不堪后,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是在某个瞬间她也在想,那么在宫外,在盛京之外,是不是有很多像冷宫这样破败的地方,那里的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或许吃了上顿没下顿,若是再遇到灾荒之年,只怕是要死伤无数,而且他们恐怕更是状告无门。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父皇是一个明君,从登基以来就以百姓民生为重,从不加重税收徭役,国库更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整个皇宫中也是父皇和母后带头施行节俭之风,不敢过分奢侈。
或许盛京里不曾有这样的贫民窟,只因在天子脚下,那些个官员到底不敢动什么歪心思,可是天高皇帝远,永昌帝到底没法知晓每个地方的真正民情和民意。
不过前几日她被永昌帝叫去御书房考察功课之时,但是听闻对方有意从众皇子中挑出一位去各地微服私访,体察民情,这也将作为挑选储君的考验之一。
思及此,齐暮潇却又皱起眉来,这本应该是件好事,可是她最担心的是,这件事会落在大皇子或者二皇子的头上。
可她深知自己这两位兄长的秉性,母妃是位列四妃的德妃,就是众皇子中最年长的两位,德妃只怕恨不得直接将两个人当作未来的太子培养的,那又怎可能真正节俭到哪里去。
怕就怕,两人都有可能为了应付永昌帝的考验而掩盖原本的真相,让真正苦难的百姓更加没有机会过上好日子。
思索间,齐暮潇已经被身边在冷宫伺候的姑姑带至了谢倾芸的宫殿,两名太医已经在为床上躺着的女子诊治了,而她第一眼所看见的,是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两名宫女。
她蹙起眉,指了指地上的两人朝太医问道:“这二人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忙完的太医见齐暮潇已经到了,连忙走上前来行礼回道:“回公主殿下,臣等来时就看到这两人已经倒地,不过臣已经为两人把脉过,只是食用了迷药昏迷不醒,并无性命之忧,臣也已经给两人喂了解药,想来不过多久便可苏醒。”
齐暮潇闻言点了点头,命人将两名宫女抬起来坐在椅子上,又往内殿走去,看向了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嘴唇亦是苍白的吓人的女子,再次询问道:“谢氏如何了?可有大碍?”
蹲在床榻朝的太医闻言,将手中最后一根银针刺入皮肤才起身,他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细密的汗珠,看来救治谢倾芸一事让他费了不少功夫,“回殿下,谢氏中的是剧毒,不过好在食用量不多,臣等也算来得及时,这才保下来一条性命。”
听到这番话,齐暮潇一直皱着的眉这才舒展开来,语气都带上了点如释重负:“做的不错,一会儿跟着本宫的人去领赏吧。”
“臣谢过公主殿下。”
让身边的宫女送走太医的同时去拿药回来,齐暮潇又让人搬来一个椅子,静静在床边坐了下来,仔仔细细打量床上的女子。
她的衣衫破破烂烂,还有些脏,头发也是很随意地打理了一下,仍旧不太光滑,唯有那张脸,洗得很干净白净,虽然此刻格外苍白,但仍可见眉眼精致,鼻梁高挺,这是一个长相很温和的女子。
说起来,谢倾芸在十年前就被永昌帝贬为庶人打入冷宫,那时候齐暮潇才只有四岁,正是模模糊糊还记不住什么事情的年纪,所以对这位贤娘娘,她并没有什么印象,更不清楚她的模样。
但今日乍一看到谢倾芸,她脑海中却猛得闪过好几个年幼时候的片段,好像其中一个是她幼时贪玩爬树,结果一个脚滑从树上掉了下来,刚好砸中了一个从树下路过的女子。
她倏地从树上掉落,脑子发懵了好半天,但却还能记得自己身上一点儿都不疼,现在再回想起来,她才知道是当时的女子在她掉下来时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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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接住了自己,即使后面两人摔倒在地,对方也一直护着自己。
她又顺着这个片段仔细回忆,还记得当时女子压根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痛,一直在问自己摔倒哪里了没有,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小男孩,一溜烟就跑到两人面前,对自己说:“五妹,你砸到我母妃了。”
她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就要道歉,却又听那女子道:“阿宴,你不要吓着你妹妹了,她还多小呀。”
小男孩低下头应了一声,又对自己说:“抱歉,五妹。”
……
再后来的,她就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阿宴,齐宴。
想必那个女子就一定是自己面前这位身在冷宫的人了。
自打谢氏和三皇子一道被打入冷宫后,永昌帝就下令宫中不许再提及这二人,但偶尔齐暮潇去坤宁宫找母后闲聊时,左右也没有旁人,夏皇后就会和她说起谢倾芸这个奇女子的事迹,说她方面可是整个盛京都知道的人物。
偶尔也会提及齐宴,笑着说这个小子面上和他母妃一样温温和和,实际上小心眼可多着呢,是她觉得几个皇子里最有意思的一个。
再说了几句话后,夏皇后就会长叹一口气,随后不再开口了。
此时此刻,盯着谢倾芸的面容,齐暮潇也不自觉学着母亲的模样,长长叹了口气。
“你这人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殿内的安静突然被一道声音打破,齐暮潇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宫女抓住了一个穿着破烂的女子,一看就知道是身处在冷宫多年的弃妃,对方一直在挣扎,奈何几名宫女见状上前一道钳制,她挣脱不开。
“发生了何事?此人怎么了?”齐暮潇起身朝着那边走去,问道。
“公主殿下,方才这人一直鬼鬼祟祟的待在宫殿门口,奴婢原以为她是好奇,驱赶了几次后她居然又过来了。”最先抓住人的宫女回道。
齐暮潇心中疑惑不已,莫不是这人和谢倾芸是熟识,想进来看看后者怎么样了?
心下这样想着,她便走上前去打算询问一番,却不曾想她刚刚靠近那陌生女子,对方看到她却像是突然看到什么可怕的事物一样,猛的尖叫起来,声音震耳欲聋。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十分疑惑的不解,只能等着这陌生女子先安静下来。
齐暮潇瞧出这女子似乎是看到自己之后就激动起来,于是主动后退到一个地方看不到的地方,而这招果真有效,那女子确实慢慢安静了下来。
她便给一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对方代替自己去询问那女子,不料她刚命令完,就听到有两道声音破空传来,语气无不透露着紧张。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齐暮潇纳闷不已地转过身,看到来人是沐稚欢和自己身边的栀月,两人都是风风火火跑过来的,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于是她更加疑惑了。
两人跑至自己跟前终于站定,齐暮潇也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们两人怎么难得合拍,这般急急忙忙地作甚?还着急地喊我,怎么,生怕我也中毒不成?”
16.重要证人
倒也不是真的害怕齐暮潇会中毒,但两人确实担心不已才会二话不说冲进来,这会儿亲眼看到人没事好好站在自己面前,双双松了口气。
沐稚欢刚想开口问问刚才发生了什么,就见齐暮潇像个小孩一样抬起手指戳了戳自己和身侧栀月的额头,而且戳后者明显更用力一些,多了一丝无奈的意味。
“我说你们两个怎么毛毛躁躁的,沐稚欢进宫时日尚短就算了,栀月你可是从小跟着我长大的,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齐暮潇这回倒是当了一回先生,沐稚欢和栀月乖乖低头被训。
或许就像齐暮潇说的,两人是从小到大的玩伴,自然熟悉对方的性子,因为栀月被训完还略略挣扎了一下:“……殿下莫怪,奴婢这还不是关心则乱嘛。”
沐稚欢捂嘴偷偷笑了一下,转眼看到一旁被宫女抓住的女子,立刻想起来正事,连忙问道:“公主殿下,这女子是怎么回事?方才的叫声又是怎么回事?还有……”
“还想问谢氏怎么样对吧?”齐暮潇十分自然地接过了话茬,一副了然的模样,“放心便是,本宫找来的太医速度可是很快的,谢氏的命已经保住了,稍后药就会送来。”
沐稚欢闻言松了口气,心中感激正要言谢,又见面前的人抬手一伸,轻咳一声道:“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本宫也不是全部为了你,只是母后从小教导,谢氏是个好女子,加之冷宫也并非法外之地,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深知小祖宗的傲娇脾性,沐稚欢微微勾唇听话地不再多言,接着听对方继续回答:“说起这女子,我也不认识,看着也疯疯癫癫的,不过冷宫这样的妃子太多了,只是她不知缘由扒在门边看,我欲询问一番哪知道她就直接叫起来了,没了法子只能先抓起来,这会儿看起来倒是好多了。”
听着齐暮潇娓娓道来,沐稚欢却不自觉皱眉,要说冷宫的妃子因为刺激太大已经神志不清,她又为何独独来到谢倾芸这里看。
想到方才的一句话,再加上自己在冷宫外听到的声音,她开口询问:“那她一开始就开口叫了吗?还是殿下准备询问的时候才尖叫的?”
“说起这个确也奇怪。”齐暮潇顺着她的话点点头,也思索起来,“她一开始倒也安静,若不是我身边的人出声,我都不知还来了个人,直到我听见宫女禀报上前的时候,她才出声的……对,是看到我之后她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被吓到出声的。” 听到这个细节,沐稚欢心里倏地一惊,一个大胆的猜测也随之而来。
“这个人,有可能看到了凶手。”她声音低低的,却又刚好能传进一旁齐暮潇的耳中。
后者不可避免地吃惊,旋即蹙眉,紧接着又疑惑起来:“可若是如此,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凶手还与我有什么关系?”
怪就怪在这里了,齐暮潇千金之躯,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踏足冷宫这种地方,再怎么说下毒的凶手都不可能和她攀扯上关系。
可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沐稚欢心中思忖着,最后下定决心道:“公主殿下,不若让臣女上前询问一二?或许会得出有用的信息。”
齐暮潇自然没有异议,摆了摆手应允后又差了几名宫女留下来帮忙,自己则带着栀月进殿看看之前那两个夏皇后安排的宫女何时苏醒。
沐稚欢让人帮忙将那女子带至一旁还算安静的偏殿,刚上前走两步,却见那人突然指着自己支支吾吾出声:“……你来……来过……我见——”
刚听了个开头沐稚欢就察觉出来不对,大抵是上次和齐宴偷摸进冷宫刚好被这人瞧见,此刻还有旁人在,这个消息自然不能让别人知道,于是她一个大步上前就捂住那女子的嘴好让她不能出声。
不过同时她也意识到一件事,这女子既然还能认得出来自己,就说明并非完全神志不清,说不定她真的是一位重要的证人。
被捂住嘴的人倒是没怎么挣扎,只是睁大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眸子里疑惑又好奇,防备心倒是不重,沐稚欢心中不免一喜,旋即对着身侧还不明所以的宫女道:“我方才想了想,接下来的问话交给我就好,麻烦几位姑娘先行回避。”
虽然不能理解沐稚欢所为意图,但几人也知沐稚欢地位,自然不敢多有置喙,连忙说着“不敢”便退出了偏殿,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屋内,确定不再有旁人在,沐稚欢这才松开手,放缓了语调问:“你刚才是想说,你见我来过冷宫,是不是?”
女子看着她点点头,也缓缓开口,只是语速很慢:“和……和三皇子一……一起。”
沐稚欢对此倒是很有耐心,接着问:“你和贤妃娘娘关系不错?”
女子接着点头:“来……来这里前……前后,多……多受娘娘……照拂。”
闻言,沐稚欢心道果真如此,难怪这女子从刚才看见自己之后就一直盯着自己看,而且方才自己动手捂住对方的嘴也不见她反应有多大,更是没有什么警惕和戒心。
想来是在冷宫这些年和谢倾芸母子关系熟稔,因此见过她和齐宴待在一块,也自然而然就将她划入了可以信任的范围。
“我可先问问你姓什么?”沐稚欢道。
“周。”女子如实回答。
“周姑娘,如你所见,我与贤妃娘娘是旧识,与三皇子也是朋友,此番前来冷宫也是因为得知贤妃娘娘中毒一事,故而想彻查此事找出凶手,你可有知道的线索,请务必悉数告知与我,好吗?”沐稚欢将周姑娘拉至一旁的椅子坐下,旋即坐在她身旁,认真问道。
周姑娘一时不言,只是盯着她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判断是否要和盘托出,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般点头。
“多谢周姑娘了。”沐稚欢见状松了口气,言归正传,“你方才为何见到五公主会尖叫呢?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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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相瞒,公主殿下也是我的朋友,今日是初来冷宫,她不可能会和此事有关联。”
不成想她这样一提,似乎让周姑娘回忆起了不好的事情,整个人下意识颤抖起来,沐稚欢见状连忙握紧面前人的手,安慰道:“周姑娘不必害怕,将你看到的知道的都告诉我,慢慢来不要着急。”
像是挣扎在水中的人抓住了浮木,周姑娘也紧紧握住了沐稚欢的手,深吸一口气才道:“午后我……我找谢姐姐……刚……刚至门口看……看见宫女倒地……然后……有人……有人进来了!”
说到此处,她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倒让沐稚欢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所以你真的看到了?可这与五公主有何干系?”
周姑娘闻言先是点头后是摇头,好半天才说:“我没……没能看见……正脸,但衣服样式……相似。”
这话如同巨石砸入湖泊中,一石激起千层浪,让沐稚欢明白了一个点的同时却又有了更多疑惑之处。
她尚在思考,却听身旁之人突然抽泣起来:“我……我当时害……害怕,没……没出来……恳请……姑娘找……找出凶手。”
“我明白。”沐稚欢忙道,“当时那种情况先保全自己是对的,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凶手会不会灭口,更何况,你后面也想办法去通风报信了不是吗?”
毕竟若是没有人为努力,就算齐暮潇派了人在冷宫里,也有可能百密一疏,这事晚上一分,谢倾芸的危险就多一分。
将周姑娘安抚好之后,沐稚欢便唤人将她送了回去,兀自复盘整个事件。
按照证人的说辞,凶手极可能就是后宫的主子,毕竟能和五公主服装相似,除了这个可能也没有其他了,那是向来讨厌的谢倾芸德妃?
可是她分明被夏皇后惩罚尚在禁足,不可能出来。
但话又说回来,草丛里德妃身边的宫女又作何解释?若不是今日碰巧被她和齐铭撞见,可又是失去了一个重要线索,更何况,若真有此心思,金蝉脱壳又有何难?
不过幸好眼下人大概是已经救回来了,那么只要等人苏醒就可以知道究竟是谁对她下手了。
思考到这一步,沐稚欢却摇了摇头全部推翻,一来这未免太过明显了,二来不管是何人,到底是如何悄无声息地就进了这冷宫来?
若真要说,也恐怕只能像上次齐宴那般动用轻功,那么问题来了,德妃究竟有没有身手呢?
关键是这个问题光看家世还不行,出身武将世家未必就一定学武,而出身文臣之家也未必不会习武傍身。
这事不能问,得查。
思及此,她当即就打算先回宁德殿让绣竹书信一封回家让自己老爹帮着查人,却在此时看见有人突然推开了自己所在偏殿的大门。
她定了定神正要询问是有何要事,却见进来的栀月一脸焦急和无措,语气更是慌乱:“沐姑娘沐姑娘,不好了!”
17.死无对证
听到这话,沐稚欢心头猛地一跳,不好的预感阵阵袭来,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听栀月终于缓过气来说:“……刚才有人前来禀报,说姑娘和三殿下七殿下一起发现的那个宫女死了!”
沐稚欢狠狠啧了一声。
刚才她还在想等人苏醒就可以好好询问,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是死无对证的结果,宫女这条线算是彻底断了,可是凶手是如何知道这宫女被人救了然后再来补刀的呢?
她正想问问栀月可打听到在自己离开后齐宴和齐铭可还见过何人,却又听到对方说出来一个更不好的消息:“而且不知怎的,谢氏中毒一事此刻闹的人尽皆知,已经传出说法来是德妃一直不喜贤妃于是动手,然后被三皇子发现……这才对被派去下毒的宫女下了死手。”
这话更是给了沐稚欢当头一棒,不成想这凶手的目标竟不止谢倾芸一人,还有齐宴,这是打算一石二鸟直接给母子俩都灭了。
但这些信息却同时让沐稚欢确定了凶手定然不是德妃。
且不说自己刚才周姑娘所言,下毒之人根本不是一个宫女,再者德妃上次才来冷宫闹过一通,按理说短时间内都应该会消停才是。
更何况如今又发现凶手的目标还有齐宴,那就进一步排除了德妃是凶手的可能,毕竟她自己都亲口承认要在即将到来的春猎动手,又何故多此一举?而且两者相比较,明显是在春猎动手被发现的概率更小。
沐稚欢将自己的想法简洁而快速地告知栀月,并且恳请让五公主亲自带人去德妃那里询问此事,以及她的宫女最有可能被谁利用。
齐暮潇虽然觉得此事麻烦不已,却也明白这件事不算小事,更何况沐稚欢都求着自己了,想了想还是答应按照对方的话来做。
不过在此之前,齐暮潇特地调了几个一等侍卫直接进冷宫寸步不离守着谢倾芸,避免凶手二次下手,就像那名德妃的宫女一样。
在两人分头行动之前,沐稚欢向齐暮潇询问了除德妃以外其他在宫里讨厌谢倾芸的人,可答案竟是没有其余人。
“听母后说,谢氏这人性格相对随和,入宫以来也一直保持中立,不怎么树敌,与大多数人都交情不错,除了德妃,在齐宴出生前就各种看谢氏不顺眼。”
一番话,再次将沐稚欢的头绪锤入死局。
那德妃好歹还是明牌,这背后之人在暗处随时出击,就像这次一样完全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样隐藏起来的毒蛇,若是不是拿捏住七寸一击毙命,只怕后患无穷。
从冷宫出来之后沐稚欢直奔回自己的宁德殿,一直等待着的绣竹立刻起身走到自家姑娘面前上上下下将人看了个遍,关切道:“姑娘,奴婢听闻你和三皇子七皇子他们发现了一名宫女的尸体,姑娘从小到大哪里见过这等骇人场面,可有哪里不适?”
因为沐稚欢跟着齐暮潇一起去尚书房读书,在此期间婢女不可随行,绣竹只好在宁德殿等着沐稚欢回来,却没想到这一等就是等到晚上,之前还有各种消息传来,总而言之就是宫里不太平,可给她担心坏了。
“我还好,就是刚开始看到的时候确实害怕,后面就好了,你不用太担心。”沐稚欢一直紧张的神经在此刻得到放松,语气也放软了不少,“不过准确来说我发现那人的时候她还没有死,但后面被人逮着机会二次下手灭口了。”
听她这般说,绣竹似乎被吓到一瞬,小声“啊”了一声,然后又说:“姑娘,这皇宫里真是危机四伏,要我说还是咱们侯府里好,人也不多,也没有这么多勾心斗角的事情。”
沐稚欢十分赞同地点点头,随后又让绣竹将纸笔拿来,自己动手给家里写了一封信,让自己老爹沐远衡帮忙查探和谢倾芸进宫五年之内所有妃子在入宫前是否习武。
虽然大海捞针的方法确实有些愚蠢,但此刻她身在后宫,想查此事也真的别无他法了。
今天本来就是第一日去上课,沐稚欢也没想到一天之内居然能遇到这么多事,此刻一回到自己的寝居,见到自己的亲人,也终于感觉到疲惫,她和绣竹并没有那些太多的繁文缛节,此刻两人就靠坐在一起,像是姐妹二人。
“是啊,当然还是在侯府里好,还是在家里好。”
她喃喃感叹,借着对方的话剖白自己的心事。
是在这个时代,沐远衡和温书容一夫一妻,膝下只有沐稚欢一女,阖家欢乐的家好。
而不是在那个时代,因为弟弟的出生她备受冷落,最后父母离婚也全是在争夺弟弟的抚养权,反观她无人问津。
若不是奶奶站出来庇护她,她能不能长这么大都是个问题。
今天真是好累啊,太累了,她想偷摸休息一会儿,暂时不去思考这么多事情。
等绣竹听到小声且均匀的呼吸声的时候,就确定沐稚欢是累的睡着了,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先将人放在椅子上,这才轻手轻脚地出去唤了几个宫女进来和自己一起把人抱去床上,又为她盖好被子,这才放心下来随后去守夜。
“姑娘,进宫以来辛苦了,好好睡一觉吧。”
-
春日里雨多,这天夜里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最开始只是星星点点,后面雨声渐大,落在外面的青石板路,屋檐上还有芭蕉叶上沙沙作响,惹得本就不算高的气温骤然又降了几分,风里夹杂着丝丝寒意。
直到昏昏沉沉天亮,这春雨也并未有丝毫停下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伴随着几阵雷声,痛痛快快地降临人间。
沐稚欢这一夜睡得很沉,直到被绣竹叫醒起来去上课这才发觉正在下雨,清晨气温本来就低,凉风从窗户缝隙里溜进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双手保住胳膊不停抚摸。
不过绣竹想来细心,今日已经为她准备好了披风披在身上,刚好能适应外头的温度。
今日一踏入尚书房,沐稚欢就明显察觉到氛围和昨天不一样,显然是昨天已经传开的事情搅得众人不得安宁。
还没到正式授课的时间,沐稚欢坐下就开始向身侧的齐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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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打听情况,却不成想对方带来的消息又是一记重锤:“德妃那边对于下毒一事坚决不认,但一口咬定是齐宴害死了她的宫女,说她的宫女在几日前确实失踪了,而此时偏巧谢氏中毒,宫中人人皆知她与谢氏不和,齐宴此举是报复。”
这个说辞沐稚欢一听就打假,可完蛋就完蛋在这个动机合情合理。
沐稚欢叹了口气:“这就是背后之人的真正目的,一网打尽。”
她想不通,后宫除了已知的德妃,到底还有谁如此厌恶谢倾芸母子?如果真有为何又能忍耐十年不出手?
齐暮潇闻言只是挑眉,一时没有接话,只是看着沐稚欢的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沐稚欢也很不明所以,但还是就这更重要的问题问:“那么,齐宴人呢?”
她指了指另一边空着的座位。
齐宴可不是一个会踩点到的人,这个时间还没来,九成九就是出事了。
果然,齐暮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后,淡声回答:“他啊,母后没跟我说,但我有猜测,你想听实话吗?”
还卖关子,沐稚欢撇了撇嘴,然后立刻点头。
“估计是被丢进慎刑司拷问了。”
沐稚欢大脑简直“轰”的一声,不是什么玩意?
天老爷,我就这么一个攻略对象,要为了回家完成任务的,你们别给我玩死了!
“这是为何?”不知是否心里有怨气,沐稚欢这会儿语气也带上了些不满,“就算那名宫女死了,那也是死无对证,怎么能仅仅凭借德妃一人言语就定三殿下的罪责?”
“正如你所言,死无对证。”相比较之下,齐暮潇的语气就显得轻松多了,甚至有些看多了的无奈和没辙,“若是换作其他人,母妃去父皇面前求求情,或是自己表现好点,一个宫女而已,过几日这事大抵就过了,可齐宴不是其他人。”
好一句“齐宴不是其他人”,竟让沐稚欢哑口无言,辩无可辩。
确实,他是永昌帝最不喜欢的孩子,哪怕是一件小事,只要有人多言两句就会被无限放大,他的母妃如今被贬为庶人身在冷宫自身难保还差点因为此事丧命,而且真要是其他人,恐怕德妃也没有这么大的敌意与恶意。
他的路比任何人都难走。
更何况,这是古代,并没有“疑罪从无”的说法,在慎刑司被拷问,也只是调查的一种手段,而并非处罚的一种方式。
她还想再打听些消息,却见一直被询问的人开口反问了:“你怎的如此关心此事?该不会是喜欢齐宴吧?”
这番话语气相当怪异,没有一点儿打听八卦的意味,可也没有什么嫌弃的意思,更多像是单纯好奇或者说不太理解。
因为沐稚欢此刻去看对方的神态,就见齐暮潇微微蹙眉,嘴角微撇,一副正八二经审问的模样。
沐稚欢:“???”
她刚才的情绪好像被这话问的像是气球一下子泄了气,软趴趴地落在地上,呆滞不已。
18.雨中对峙
这话问的也太直白了,让她怎么回答呢?
回答不是?可她的主要任务就是攻略齐宴哎。
回答是?可扪心自问,她现在对齐宴还真没有这个想法。
所以是或不是,她能不能回答或。
“这么难回答吗?”见沐稚欢一双眉毛打了半天架也没说出口一个字,齐暮潇的语气谈不上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我看你为这件事如此紧张,还以为你很在乎我这位三哥呢。”
说到这里,她轻轻笑了起来,像是给沐稚欢忠告一般娓娓道来:“这个问题如果你回答是,我会劝你变成不是,而如果本身就不是,那就再好不过了,因为就像我前面说的,齐宴不是其他人,你硬要和他绑在一块,只怕没有什么好的后果。”
“本宫也不是次次都会保你的,若是哪日我心情不好,说不定就放任你跟着齐宴一块玩完了。”
听到前面的话时沐稚欢尚且还认真思考了两下,听到最后这句话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默认是傲娇公主的口嫌体正,沐稚欢一眼看穿。
“笑什么笑。”一看自己好不容易端的架子被一眼看穿,齐暮潇当即就要炸毛,“不想问我齐宴什么时候能被放出来了?”
这可拿捏住了沐稚欢的痛点,于是某人连忙收起嬉皮笑脸,立刻换上一脸诚恳的表情道:“不笑了不笑了,还请人美心善的公主殿下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臣女吧。”
毕竟是齐暮潇亲自认证过的会说话,沐稚欢两句话一哄确实让她顺心不少,自然也愿意回答刚才的问题:“齐宴应该是昨晚就被送进去了,但如果他咬死不认此事,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慎刑司的人总不能真杀了他,所以今日上午应该就会出来了。”
照这么说,那么今日上午齐宴应该会来尚书房上课才是,可是沐稚欢听课的同时一直等着,可是一直到今日授课结束,也没有见有少年出现在门口。
拖了沐稚欢的面子,齐暮潇那边还是在宫里查着线索,此刻家里那边也没有传来什么消息,齐宴也不见踪影。
虽然心急如焚,可沐稚欢也别无他法,只能一下课就奔往齐宴的寝殿承德殿看看人在不在,可仍旧无果。
着急找到齐宴一是担心他的伤势,想来慎刑司那边是不会负责包扎治疗的,这会儿她也寻不见人,真怕这人直接流血就给流死了,就算不是如此,凶手可还在暗处虎视眈眈呢。
二来她也问亲自问问对方昨日在自己跟着栀月离开后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事或者他们遇到了什么人,不然这几个事情怎么就像是被人安排好直接到点放映一般。
虽然她也可以直接去问昨日与他们在一起的齐铭,但沐稚欢总觉得此事不简单,更何况齐铭和齐宴也是不明显的对立面,那么这人会不会说实话就有待考证了。
与其这般装模作样的试探,她还不如找至少不会撒谎的齐宴,还来得更直接一些。
冷宫那边想也知道齐宴不可能正大光明进去,就算他能拖着受伤的身体强撑着翻墙进去,里面此刻也全是齐暮潇和夏皇后的人,他也未必能见到谢倾芸一眼。
等等。
沐稚欢突然脚步一顿。
对啊,齐宴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应该就是去冷宫看一看自己中毒的娘亲,在自己不能进去的前提下他还能怎么办?只能求人了。
但夏皇后已经帮了他们母子很多了,加上他自己刚从慎刑司出来,这时候于情于理都不能再给夏皇后添麻烦才是。
有了大致方向,沐稚欢提起裙摆再度一头扎进雨幕中。
只不过还没有走到御书房,仅仅是在距离御书房最近的大门下宫道上,沐稚欢就看见了雨水裹着血液汩汩而流,从自己的脚边流淌而过,顺着流向更远的地方。
再往前看,有一少年跪地雨中,任大雨冲刷洗礼也没有动弹分毫,后背照样挺直,不肯弯折一分。
这场雨下得太久了,久到空气中已经起了一层薄雾,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雾蒙蒙之中,这里此刻没有旁人,前面少年安安静静跪着,后方少女静静看着。
透过薄雾,前方人身上的鞭痕赫然醒目,伤口不断渗出血液,在大雨的冲刷下更显得触目惊心。
沐稚欢觉得自己此刻简直是直接失声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在大雨中加快步子朝着那人走去,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直到她的伞能为他遮蔽大雨,能让他的伤口不再暴露在雨水冲刷之下。
“三殿下,何苦如此?”
她在齐宴面前蹲下身,在大雨中开口问他。
“沐姑娘怎会来此?”见到来人,齐宴似乎颇为意外。
“你听我说,昨日我就跟着栀月去了冷宫,伯母那边已经无碍了,也有皇后娘娘和五公主的人守着,你大可放宽心。”沐稚欢说着似乎想拍拍对方的肩膀宽慰他,可是将将伸出一只手,却见齐宴的肩膀也全是伤痕,于是手便悬在空中,不敢再落下。
像是直接看出了她的意图,齐宴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他垂眸看着面前的人,道:“既然害怕,为何还要来?”
这句话,一语双关。
既然知道深宫险恶,危机四伏,为何还要来淌浑水?
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人还挺恶劣的。
沐稚欢心中腹诽,微微别过眼神不再看他,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臣女方才所言,三殿下可听到了?”
“听到了。”齐宴倒是顺着她的话回答了,“所以呢?”
不知为何,齐宴这副无所谓的模样莫名让她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她一瞬间也不怕了,直接用另一只手抓起面前人的衣领,一字一句道:“所以你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去见伯母,更不必要一直跪着这里求陛下网开一面放你进冷宫,而是先回你的承德殿处理你的伤口,养好身体才能和我一起找出凶手。”
“和你一起?”即使是被牵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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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齐宴似乎也不落下风,只是盯着沐稚欢半晌,忽而又勾唇一笑,可眼里却毫无波澜。
“说起来,沐姑娘从进宫以来好像就很关心我们母子二人,就算是你母亲在你进宫前曾有嘱托你关照,可如今这桩桩件件,早已经超越了关照二字吧?”齐宴话音落下,一直保持着的动作也在此刻变了,他缓缓抬起右手,像沐稚欢对他做的那般也向她的脖子快速伸去。
如今近的距离下,沐稚欢根本避之不及,干脆破罐子破摔地闭上眼睛,手却打死没有松开。
可最终,齐宴并没有碰到她的脖子的皮肤。
“我手脏,就不碰沐姑娘了。”
他这般说着,可沐稚欢睁开眼就看见这人的手也没有离自己的脖子很远,保持着和她一样可以随时拿捏的位置。
雨水还在连绵不断地下着,砸在伞面上的声音更是清脆,一把伞遮住二人,好似也将他们二人隔绝在另外一个世界,这里没有旁人,只有他们握着彼此的软肋对峙,你来我往,气势相当。
其实这个问题和齐暮潇问的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不过一个是好奇心更多,一个则是疑心更多。
她不说话,齐宴却乘胜追击:“沐姑娘也看到了我如今在宫中有多么如履薄冰,你对我娘好,我尚且可以说服自己理解,可你为何也过分关照我?就算你我两人母亲关系很好,可你入宫才是我们见的第一面,我想不出来你的理由。”
“我既无权无势,你仍心思费尽,究竟有何目的?”
他们离得很近,沐稚欢稍微一抬眼,就直接撞进面前少年那浅灰色的眼眸之中,她承认齐宴的眼睛确实很好看,但那是在这人伪装自己人畜无害的时候,像此时此刻完全将危险暴露在她面前的时候,除了压迫就是怀疑。
但沐稚欢倒是丝毫不畏惧什么,一来是她任务如此,她并没有选择的权利,二来正如齐宴所说,她入宫以来所做的都是为了他,那么这有什么好谦虚的。
于是她大胆地对视回去,并不退让分毫,开口时语气也是有条不紊,没有自乱阵脚:“三殿下未免管的有些过于宽了吧,臣女作为个人,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必考虑得如此多?
“什么目的?我并没有你们宫中这些弯弯绕绕,再者臣女爹娘自幼教导臣女要有仁爱之心,我帮你完全就是动了恻隐之心,懂了吗?”
似乎没想到沐稚欢直接避重就轻,巧妙地就避开他无比犀利的质问,不过齐宴扪心自问,他似乎并不意外,如果能轻易被自己唬住,那他反而还要怀疑这人是不是真正的沐稚欢了。
思及此,他不知为何,还是勾唇笑了笑。
他将手撤回来,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眼前一黑,瞬间没了意识。
而沐稚欢前一秒还在为自己胜了这一局而沾沾自喜,后一秒怀里突然一重,就见刚才还气势上凶得不行的人直接栽自己怀里了。
沐稚欢:“?”
19.反将一军
在原地不知所措地呆愣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刚才距离那么近的情况下,她其实就已经看到齐宴这人一整个面无血色,嘴唇也是发白,被身上染血的衣裳一衬,更显得骇人。
只是自己刚才一股脑只想着把这人的思想拽回来,竟也不得空去提醒。
想来是本来身上伤就不轻,还在此淋了这么久的雨,一直能撑得住才怪。
但沐稚欢此刻还是想骂人。
你好歹等周围有人经过再晕啊!这样直接把唯一的活人给硬控了,我还怎么找人过来?
沐稚欢想了想还是先把人放下,但她就一把伞,这会儿雨还是下得很大,她去找人也不能让自己淋着,可齐宴身上的伤也不能一直淋雨。
思来想去,她突然想起来今早因为降温,绣竹给自己准备了披风,于是将披风解下来将齐宴一整个盖住避免雨自己淋着。
但这个过程中她还是没忍住笑了,得亏她不怎么喜欢白色,所以这披风不是白色的,不然这么一盖真像是把人直接送走了。
后面的过程都还比较顺利,这里距离御书房比较近,沐稚欢想了想之前永昌帝对自己说的,还是直接选择面圣,就用那套同情心泛滥的说辞,对方到底还是给她面子的,而且同时还搏了个仁善的名声,不算亏。
眼见着永昌帝派人将齐宴送回承德殿,而且也找了太医去查看伤势,沐稚欢倒也放下心来,只是这般折腾下来,她也不可避免地淋了些雨,能御寒遮雨的披风还贡献给齐宴了,只能加快速度一路小跑回去。
不过绣竹一向体贴细致,早早就备好了姜汤,此刻见沐稚欢回来就连忙端了一碗过来,还同时吩咐人备好热水好让自家姑娘沐浴。
“姑娘,你的披风呢?”
沐稚欢就知道对方一定会问这个,想了想她还是真假参半的回话:“回来途中遇到一个没有带伞还很犟的人,就借给他了。”
这话说得绣竹云里雾里,但她也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多问。
沐浴完的沐稚欢暂时一身轻松,但没想到刚出来绣竹又给她递了一碗姜汤。
其实说句实话,沐稚欢本人其实很讨厌姜,所以也是很不喜欢喝姜汤,但是她又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肯定是能不生病就不要生病得好,要不然她的任务和辅导齐暮潇的责任都要耽搁不说,她还得喝中药,那玩意光是想想已经开始反胃了。
所以二者相比较,还不如捏着鼻子将姜汤灌下去得了。
不过刚安生下来没一会儿,沐稚欢整个人都还没得及完全放松下来,她的宁德殿迎来了入宫以来的第一位客人。
听闻是七皇子齐铭到访,齐暮潇颇感意外,为什么她总有种对方准确知道自己在哪儿的错觉?
但没有证据不可随意猜忌他人,沐稚欢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让绣竹将人迎了进来。
行完礼看过茶之后,沐稚欢想着这里毕竟是自己的主场,于是先开口问道:“今日这下着大雨,不知七殿下怎的来了臣女这里?”
齐铭闻言却笑了起来:“实不相瞒,昨日在课堂上沐姑娘一番表现令在下十分钦佩,是以就算无事也总是想常来与姑娘探讨一二,不知姑娘是否应允?”
这话说的,上来就先给沐稚欢戴了个高帽,将人捧起来之后确实不好拒绝,于是沐稚欢只得回以礼貌浅笑,先把高帽摘下来:“七殿下过誉了,稚欢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还得向陈老先生虚心求教才是。”
谦虚的同时委婉地拒绝了齐铭的请求,却不叫人难堪。
哪成想今日这七皇子似乎存心要达到目的,看着她笑意更甚,徐徐开口:“今日前来,本是无意间发现沐姑娘在探查昨日那名宫女之死,故而想借探讨之名与沐姑娘共议此事,如今看来姑娘是觉得这个消息不够重要,那便罢了,在下今日多有叨扰,这便打道回府了。”
他多说一句话,沐稚欢的眸色就深一分,目光落在座位上不急不慢品茶的人,她此时此刻才知道为何齐铭看上去就是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自己却不欲和对方多亲近,说到底对方就是一个会为了达到目的而伪装之人。
这番说辞也更像是一个试探,试探沐稚欢想要得知真相的心有多强烈,试探沐稚欢会不会在此就和他撕破脸。
沐稚欢未语先笑,选择先模糊问答:“七殿下就这般肯定,自己掌握得就一定是重要的线索吗?”
她端起自己的茶盏轻轻摇晃,里面的茶还剩下最后一口,随着晃动水面并不齐整,沐稚欢的语气很稳:“七殿下怎么不想想,臣女可能已经见到了另一位知情人,而他也已经先一步告诉臣女消息了。”
“沐姑娘是说我三哥?”齐铭沉默了一阵才开口,明显是顿了一下,这就说明沐稚欢带来的消息在他的意料之外。
注意到这一点,沐稚欢淡淡勾唇,这消息既然是在齐铭的意料之外,那就正好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知喃喃了两句什么,齐铭再开口之时语气明显不信:“三哥不是身在慎刑司吗?沐姑娘如何能见到他?”
“哦?”沐稚欢低低笑出声,旋即将手中一直把玩的茶盏放下,“七殿下消息很灵通呢。”
话音落下,沐稚欢笑容不变,齐铭面色却僵了僵。
果然。
沐稚欢眯起眼眸看向齐铭,眼底笑意也消散许多。
连今早齐暮潇和自己说明情况之前,都在说夏皇后并没有说明白,能知道情况全靠齐暮潇的经验和猜测,怎么到了齐铭口中语气就这般肯定?
除非,齐宴去慎刑司一事本就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他作为这件事的主导者,自然清楚。
似乎是被沐稚欢这句话震住了,齐铭片刻不言,像是在思考措辞,但沐稚欢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怎么?七殿下只管三殿下进了慎刑司就万事大吉,丝毫不关系三殿下何时出来的吗?”
明白自己再不开口就要落了下风,齐铭立刻道:“沐姑娘这话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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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并不明白,三哥被带入慎刑司是因为有合理动机灭了那宫女的口,这与我有何关系?
“再者,听沐姑娘这意思,是清楚的知道我三哥何时出的慎刑司,并且已经和他见过面了?”
呦呵,还学她的样子来诈她,沐稚欢不露痕迹地翻了个白眼。
从小到大,她沐稚欢想诈的人,还没有诈不出来的,菜就多练啊七皇子。
“是又如何?三殿下蒙冤被带入慎刑司问责,臣女作为同窗,在得知三殿下出来之后于情于理应该探望。”沐稚欢从容不迫,对答如流。
“真是好一个于情于理。”齐铭哼了一声,似有不满,却仍想着进一步诈她,“那不妨还请沐姑娘说说,三哥究竟都和你说了什么线索,让我来辨辨真伪如何?”
都这时候还想给齐宴扣一个会撒谎的帽子,不懂就问,齐宴是什么背锅侠吗?
沐稚欢自然不爽,更不想和齐铭在这里多费口舌:“可臣女想着与三殿下之间的对话似乎没有必要和七殿下和盘托出吧?”
不等齐铭再开口,沐稚欢直接抢先一步开口,不再给他多留面子:“今日雨大,臣女也乏了,就不陪七殿下闲聊解闷了。”
“绣竹,送客。”
绣竹更是干脆利落,推门而入就将人请了出去。
说乏了自然是骗人的,再将不速之客赶出去之后,沐稚欢不自觉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雨水无情敲打的桃花。
粉色娇艳的花瓣被打落一地,湿湿哒哒,却又在雨水的衬托下更显得娇艳欲滴,粉嫩无瑕。
其实齐铭会过来找自己她确实能猜到,只是不知此人如此沉不住气,今日冒着大雨就来上门,以为能用昨天的线索拿捏住自己,却没想到被她反将一军直接诈出来他的所作所为。
而且通过齐铭的反应以及急切程度,昨日究竟是谁通风报信,导致凶手再来补刀直接将线索毁灭,她心中已经有最直白的猜测人选了。
但最好还是要和齐宴确定一下才是,接下来就看是对方先来找自己还是她等雨停再去找齐宴了。
而且进一步了解这个人之后,沐稚欢发现齐宴这人似乎挺有意思的,看似久居冷宫闭门不出,但说不定他早已跳脱了局中人的身份,也说不定会得知更多旁人不知道的宫中秘闻。
这般大的雨也暗示着清明节快到了,届时沐稚欢定要归家和整个庆安候府去扫墓,这件事必须要在她离宫归家前有个确切的结果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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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傍晚时,雨虽还未停,雨势却已经肉眼可见地变小了些许,最起码这时候出门不至于打了伞还被雨水淋。
小厨房那边已经在准备晚饭了,沐稚欢闲来无事就窝在躺椅上看话本,顺便猜测一下接下来的情节发展。
正看得津津有味之际,却见绣竹推门而入,和她汇报情况:“姑娘,五公主那边派人前来禀报,说是冷宫里的谢氏已经苏醒了,问您要不要一道前去探望。”
20.口是心非
“一道前去么。”沐稚欢抓住了这句话里的关键词,喃喃两遍后不由得轻轻勾唇,似乎从这几个字中感受到一点独属于齐暮潇的不同寻常,“此事容后再议,我得先去找一趟公主殿下。”
绣竹称是,给沐稚欢又找了一件披风披上,两人这才出了门直奔潇兰宫而去。
面对沐稚欢的突然到来,齐暮潇显得意外非常,她挑了挑眉也没多想就脱口而出问道::“不是差了人告知你消息,何不直接去冷宫?”
沐稚欢闻言却笑,旋即不答反问:“那人说公主殿下邀臣女一道前去冷宫探望,稚欢自然好奇殿下怎的突然对冷宫里的谢伯母如此上心,这才斗胆前来询问,不知公主殿下可否给稚欢一个答案呢?”
不成想她问的如此直白,齐暮潇顿时噎了一噎,似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心思有些过于明显了,她斟酌了好一会儿才抿了抿唇道:“……自然是因为此事是由我最先发现的,本宫作为宫里的主子,出了这种事当然要上心些了,有何不可?”
“不敢不敢,何人敢阻拦殿下想做之事呢。”嘴上说着“不敢”,但沐稚欢还是大着胆子捂着嘴偷偷笑,却不想还是被齐暮潇发现了端倪。
后者一把将她的手拍下来,露出了后面似乎是心照不宣的笑容,“沐稚欢,我发现你进宫不过几日,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你这可算是光明正大嘲笑我,本宫大可以给你治一个不敬之罪。”
“不要呀公主殿下。”沐稚欢连忙讨饶,又连忙拉上齐暮潇的胳膊,任对方假装甩了两下不曾松手,语气更是讨好万分:“错了错了,殿下莫怪,莫怪嘛。”
打闹一番后两人才正色起来,沐稚欢这时才开口表明自己真正的想法:“不知谢伯母苏醒一事,现下宫里有几人知晓?”
“沐稚欢,我可先提醒你一件事,这里是潇兰宫,你嘴上不注意便罢了,我没有兴趣探听你和谢氏的关系亲疏,但出了这道门,在旁人面前你可注意着说辞,让他人瞧出了你和冷宫的人有牵扯,于你于她可都是不利的。”说这番话时,齐暮潇语气也收敛起来轻松和调笑,取而代之的是不太常见的严肃和认真,话里话外都彰显着对此事的重视和不容忽视。
沐稚欢自然知道这事非同小可,也就是在齐暮潇面前她才敢放松一些,在外人面前自然是时刻记着的,于是当即肯定般点了点头,并且保证道:“多谢公主殿下提醒,臣女定然铭记于心。”
说着这茬事,齐暮潇刚才蹙起眉才放松下来,回答着沐稚欢刚才的问题:“这消息一汇报过来我自然就同你讲了,现下旁人应该都不知情。”
这个结果正合沐稚欢的意,因为她正想利用此事来算计凶手的心急,她要赌凶手想让谢倾芸立刻去死的心有多么强烈,好直接让人原形毕露。
她微微勾唇,将心中想法说与齐暮潇听:“既然凶手还不知道,咱们自然要让她知道,不然她怎么前往冷宫二次下手,又怎么被我们逮个正着呢?”
她这般说,齐暮潇自然就理解了话中意味,也跟着笑起来,两人的笑容都格外狡黠:“你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沐稚欢点头肯定,继续说着:“殿下只需要夸大其词,就说谢氏如今已经痊愈,你也放下心来觉得无需再派人看守,既然凶手一开始就想灭口,有这样一个好机会怎会错过?她必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但她说着也有些犹豫起来:“只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凶手大概率会在夜间动手,今夜我大抵是要带人在冷宫守着的,殿下千金之躯还是不要冒险了。”
“沐稚欢你这也不太够意思了吧。”听沐稚欢这样讲,齐暮潇瞬间拧起眉毛,这话被迅速反驳,公主殿下语气不满:“计划都告诉我了还想把我摘出去?不行,我不同意。”
虽然猜到齐暮潇可能不会轻易同意,但沐稚欢着实没想到对方态度如此强硬,她轻啧了一声,选择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辞:“公主殿下您行行好,不可拿臣女的性命开玩笑啊,您这今夜要是出了什么好歹,陛下和娘娘不得直接灭我九族啊。”
齐暮潇:“……”
“首先,我父皇不是那种随随便便诛九族的人,其次,你未免有点太小瞧我了,连皇家围猎父皇都破例应允让我参加了,论身手我肯定是比你强的,最后,这件事我可是主力,怎么能缺席呢?综上,本宫足够将沐稚欢的请求驳回了。”
沐稚欢:“……”
好的,穿越后第一个说不过的人出现了。
没办法,官大一级真是压死人啊。
更何况这位更是重量级,还不只是官大一级,而是高高在上,盛宠加身的五公主。
她只得认栽,彻底败下阵来。
实在无奈得很,沐稚欢只好妥协,但仍旧再三叮嘱齐暮潇要很好保护自己,万万不可出任何差错,今天她的脑袋可是和对方的安危绑在一块了,齐暮潇对自己负责就是对沐稚欢的生命负责任。
……
因为要一起去冷宫,齐暮潇心情又好,便留沐稚欢在潇兰宫直接一起用了晚膳后两人出发。
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下雨天没有月光,宫道上的灯也在一片雾气中显得朦朦胧胧,若隐若现,夜间温度更低,好在栀月和绣竹都为自家主子准备好了加厚的披风足可以抵御冷风。
这次带的埋伏的人都是齐暮潇亲自挑选出来的暗卫,一来可以保护两人的安全,二来则可以保证凶手一旦出现就将其逮捕避免多生事端。
万事俱备,她们早已备好了牢固的铁网,只等藏在阴暗处的蛇按耐不住性子率先出动。
还是和上次一样,一见是齐暮潇带人前来,侍卫领头半个字都没敢多说,恭恭敬敬地迎了众人进去。
部署好一切,说好要去探望谢倾芸,没想到临到头了齐暮潇却突然找理由又不愿意进门了。
沐稚欢几乎不用思考就能猜出原因,八成是和谢倾芸十年不见,齐暮潇怕见了面两人会尴尬吧,但看之前这位公主殿下的态度,明明还是想来看看这位故人的,所以这个时候就得靠自己来推她一把了。
说时迟那时快,沐稚欢一把抓住想要转身就走的齐暮潇,顺便牢牢抓住人不让她逃脱,嘴上更是没闲着:“公主殿下,咱们来都来了,真的不进去看看伯母吗?不是您说要同我一起前来的吗?”
“……这,本宫分明是说一起来冷宫部署好抓住凶手,何时说要来看谢氏了?再说了,一介庶人有什么值得本宫来看的。”齐暮潇别过头并不看沐稚欢,却是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语气故作强硬,仿佛一定不会松口似的,“更何况,她是你伯母,又并非我伯母。”
“可她之前也是你的贤娘娘啊。”沐稚欢对付这样的齐暮潇早就有了经验,不慌不忙乘胜追击,“除非殿下告诉稚欢,说你从未这样叫过她。”
齐暮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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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公主彻底不说话了,沐稚欢成功扳回一局,拉着沉默不言的公主殿下就要进门,却在临进门时突然听到里面的人先一步开口说话。
“是稚欢来了吗?”谢倾芸的声音还很虚弱,听起来说句话都费劲,但语气里的欣喜和激动仍旧掩盖不住,“……潇潇,啊不,五公主是不是也来了,我似乎听见她的声音了。”
沐稚欢一扬眉,拉着齐暮潇的手更使劲了,兴致盎然道:“走吧殿下,已经被发现了,不进去总不好吧?”
于是沐稚欢生拉硬拽着,还是把这位公主殿下给拉了进去。
屋内,谢倾芸还躺在床上,一旁的宫女正在给她喂药,见到齐暮潇进屋之后立刻起身行礼。
齐暮潇胡乱点了点头算是免礼,却不想谢倾芸见状也准备掀了被子起身想要行礼。
她身子还没恢复好,做这个动作还很有些吃力,多亏一旁的宫女搀扶着才能勉强起身,沐稚欢正打算开口先拦下,却听身侧齐暮潇语气干巴巴地开了口。
“你就免礼了,身子都还没利索,别又整出个好歹来。”
谢倾芸闻言一愣,下意识看向沐稚欢,却见后者笑容满面,对她做口型说“公主她就这样,嘴硬心软”。
谢倾芸这才放下心,可旋即又拘谨起来,似乎是没想到齐暮潇真的会来冷宫,于是语气都显得有些慌乱:“……公主殿下突然来访,我这里也没什么准备的,也不能让你们喝口热茶。”
“伯母无需多虑,我们来此也不是为了热茶的,就是听闻伯母苏醒前来探望一下。”等了片刻不见齐暮潇开口,沐稚欢只好接过话不让这话落地。
宫女非常识相地搬来两个小杌子让两人坐下,齐暮潇还别扭得不行,这边早就见过面的两人已经开始聊了起来,谢倾芸就像个母亲那样对沐稚欢满是关怀:“如何?稚欢入宫以来可还适应宫中的吃住?读书我定然是不担心的,毕竟伯母早就听说过稚欢在京中名声,咱们稚欢可是从小就才华横溢的。”
面对谢倾芸的关怀和询问,沐稚欢都一一应着,同时也在暗戳戳观察身侧的齐暮潇,她倒要看看对方何时沉不住气开口。
果然,对于齐暮潇的脾气沐稚欢到底是摸准了,不过半柱香功夫,这位公主殿下开口说话了。
“说来也怪,按理说你们这才是第一次见面吧,怎的如此熟络,倒像亲如母女一般。”
不知是否是沐稚欢的错觉,她怎么觉得这语气酸溜溜的,不过虽然齐暮潇质疑的合情合理,但她丝毫不慌,沉着应对:“殿下不是知道谢伯母以前同稚欢娘亲是至交好友吗?想来自然是对稚欢一见如故,当亲生女儿看待了。”
她这般解释,一旁的谢倾芸也连连点头,摸了摸沐稚欢的头感叹道:“这样聪慧可人的稚欢,若真是我女儿就好了。”
不知道这句话突然踩中齐暮潇哪里了,她似乎立刻有一点暴躁,哼了一声突然开口语出惊人:“这也好说,让沐稚欢嫁给我那位三哥不就成了,你们不就成一家人了。”
谢倾芸:“……诶?”
沐稚欢:“……”公主殿下你先闭麦好吗?
话说出口之后似乎也觉得不妥,齐暮潇明显变得有些踌躇,正要再开口解释一二,却听见谢倾芸笑着开口替她解了围。
“五公主这主意似乎不错,只是稚欢年纪尚小,同你一般还未及笄,此时就考虑婚嫁之事还为时尚早呢。”
21.引蛇出洞
沐稚欢不语,只是一味地点头附和,别说她现在的年龄还不够格,就算回到现代,那十八岁也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不能想这茬事,更何况她还是思想较为保守的人,没有攻略完成之前是不会乱动结婚的心思的。
一番话落下,三个人都松了口气,齐暮潇似乎也没有一开始那般拘谨,至少她没有再别过脑袋了。
再看到齐暮潇正过脸的那一刻,谢倾芸的语气又多了几分跨越时间的感叹和怅惘:“十年不见,五公主都长成大姑娘了。”
她轻轻笑了一声,记忆仿佛跟着这句话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那时候公主殿下最喜欢穿粉色衣裳,个头小小的,整日在宫里到处窜,大家都很喜欢这个粉团子呢。”
沐稚欢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对方的话去想象小时候的齐暮潇,感觉一定是个特别特别萌的小女孩,或者很像一个小手办!一想象简直好想rua!
“记得有段时间,后宫风波不断,皇后娘娘忙得不可开交,还把公主放在我那里养了一段时间,阿宴那时候对这个小妹妹可好奇了,天天嚷嚷着要和你玩,但总被你欺负,两个人凑在一块可好玩了。”谢倾芸娓娓道来,声线温和,像是在下着小雨的夜晚叙述一个十分温馨寻常的童年故事。
“三殿下总被公主殿下欺负?”听到这话的沐稚欢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感觉看着现在的齐宴根本想象不到是个会被妹妹拿捏的人。
谢倾芸也跟着笑起来,十分肯定地点头,整个过程齐暮潇并没有说话,脸色也是一直绷着,看不出喜怒,直到这时才开口淡淡道:“那时候我太小了,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了,现在谈论这些似乎也没有意义。”
沐稚欢和谢倾芸的脸色同时僵了僵,这句话也让屋内的气氛瞬间降了下来。
说实话沐稚欢心里有点点不满意,但换位思考一下,齐暮潇从小就是集千万宠爱于一身长大的,这些于她而言确实算不得什么,如今千金之躯肯纡尊降贵来冷宫探望谢倾芸,已经很不错了。
想到这里,沐稚欢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不知道齐暮潇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总之说完这句话之后的五公主立刻就想要逃避,丢下这句话没有任何解释就打算起身离开。
“好了人也探望了,叙旧的话也让你们说了,屋里有些闷,本宫要出去透透气。”
沐稚欢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强留对方下来,眼见着齐暮潇已经起身,她慌忙去看谢倾芸,就见女子身子前倾似乎很想挽留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她看得出来,谢倾芸是很喜欢齐暮潇的,不然也不会记挂十年。
终于,齐暮潇快要夺门而出之际,谢倾芸开口了:“……潇潇。”
她用了那个一开始想用但是却硬生生改掉的称呼。
齐暮潇的脚步却突然一顿,像是这个称呼不是现在的谢倾芸在唤她,而是当年那个她最喜欢跟着的贤妃娘娘在唤她。
沐稚欢不明所以,扭头看看这个又扭过去看看那个,最后发现这趴自己闭嘴观看就是最好的。
“潇潇,昨日你也过来了对吧。”谢倾芸继续开口,语气略带酸涩,“昨日我意识昏昏沉沉,却在听到你的声音时清醒了几分,只是毒素作祟让我不能睁眼开口,只能静静听着你的声音慢慢传来。”
“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齐暮潇闻言瞪大了双眼,扶在门框上的手也不自觉抓紧,这一切都凸显出来她内心的紧张和期待。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刚才说谎了。
谢倾芸说的那些事情,她并非全然不记得,只是当时年龄太小时间又间隔太久,若是没有人提起她或许真的会慢慢健忘,但谢倾芸一提醒,她的记忆又何尝没有跟着那娓娓道来的语气回到十年前,自己还是幼童的时候呢?
她又怎么会忘记呢,小时候自己除了母后,最喜欢的人就是贤娘娘了。
可后来贤娘娘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她印象中还记得父皇发了好大一通火,再那之后她就看不到贤娘娘还有三哥哥了。
再后来长大后,她知道他们去了一个叫冷宫的地方,以前她又何尝不想来看看故人呢?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反而害怕贸然过来会给他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再经历些岁月,那份感情随着时间慢慢淡化,她从一开始的不敢去到后来的不想去。
她与谢倾芸,从此再也没见过。
可扪心自问,冷宫这十年来确实也没有传出来什么消息,她以为自己真的把这母子二人给淡忘了,可一朝听闻谢倾芸差点中毒身亡,她的内心当真没有任何波澜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骗自己没有意义。
如果一切都可以假托说是给沐稚欢面子,可是方才看到两人亲如母女的时候,她又何尝没有去回想自己小时候同对方也是亲如母女一般的存在,可如今,十年岁月易蹉跎,她们终究回不到过去罢了。
可她没想到,对方说听到了自己昨日所言。
齐暮潇的步子没有再向前,却也没有返回,在这一瞬间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出口,但一切又太过突然,让她太过踌躇。
深吸一口气又呼出,她最后只是放缓了声音,不再那般刻意绷着语气,自然而然道:“你放心好了,等找出凶手,我不会放过她的。”
……
夜色渐深,屋内早早熄了灯,谢倾芸现在还在休养阶段,自然要早早入睡,沐稚欢和齐暮潇在屋内静静等着。门外则有暗卫四处埋伏,既能好好保护二人,也能等毒蛇出没再一举拿下。
时辰越来越晚,屋内静得落针可闻,只能听见外面的小雨还在滴滴答答,像是催眠的时钟,一下又一下引得人昏昏欲睡。
当然了沐稚欢症状尤为明显,不过还好齐暮潇同她在一起,和前者不一样的是,后者觉得这件事可有意思了,于是一整晚都是干劲十足,看到沐稚欢打瞌睡就把人揪起来不让她睡。
让沐稚欢恍惚间还以为回到了高中,她和同桌相互约定,谁要是打瞌睡就把对方叫醒,结果就是两个人一起变成纯困战士双双倒在桌上,最后被老师用笔敲醒,齐齐又去教室后面罚站。
不过这也不是假的,齐暮潇现在可不就是她的同桌吗?还是尽职尽责不会自己睡着的那种。
终于过了子时,除了雨声以外万籁俱静,毒蛇准备出动了。
不知该说两人运气不错还是怎么,有动静的窗户正是距离两人最近的那个,沐稚欢一个激灵顿时不困了,和齐暮潇两人一左一右打算看看究竟是谁。
待窗户被打开,以沐稚欢吹口哨的声音作为暗号,四周突然闯入一群人,将一身黑衣的凶手当场抓获,并且在她身上搜出了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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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赃并获,这下无论如何也跑不掉了。
只是略让齐暮潇感到意外的是,她亲自揭开凶手的面纱,发现竟然是静嫔。
虽是四公主的生母,可位份较低,入宫多年仍居于嫔位,人也如图这个封号一般安安静静,从未出过头,甚至让许多人一时都想不起来宫里还有这号人物。
“静嫔,你一向不争不抢,与冷宫里的谢氏又有何恩怨,何必亲自下毒也要致她于死地?”在将人送去慎刑司之前,齐暮潇还是觉得很不理解,问道。
“臣妾与谢倾芸自然不是后宫争斗的恩怨,而是家族上的身不由己,臣妾只知道她和齐宴必须死,否则谢氏一族迟早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静嫔声嘶力竭说完,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猛得朝着齐暮潇磕头。
“不论如何,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四公主毫不知情,还请五公主万万不要将她牵扯进来。”
“哦?四公主当真不知情分毫吗?”齐暮潇尚未答话,有一人却先指出静嫔的谎言,“静嫔娘娘,事已至此,不撒谎或许才能真的让五公主网开一面不追究四公主的责任。”
哪怕神情已经有一瞬间被戳穿谎言的心虚,但静嫔还是抵死不认:“你在胡说!四公主她知道些什么,你这是污蔑!”
“你当真要我说实话吗?”沐稚欢叹了口气,转而看向齐暮潇,等待她的意思。
却见后者也是叹了口气,随后挥了挥手让暗卫直接将人提去慎刑司,等屋内安静下来之后,才看向沐稚欢问道:“说说吧,四姐究竟真的知情还是你诈静嫔的?”
“自然是前者。”沐稚欢如实道来,“公主殿下可还记得臣女与三殿下七殿下发现的那名将死的宫女?她一开始明明一息尚存,后面却被人二次下手导致我们死无对证。”
齐暮潇顺着她的话点头,继而猜测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后面齐宴和齐铭是碰到了我四姐,然后四姐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拖住了他二人,这才导致静嫔的人得了空再次下手?”
“正是。”沐稚欢道。
“这你如何猜到的?难不成我那三哥已经醒了亲口告诉你的?”齐暮潇挑眉,好奇道。
“那倒不是,反而是七殿下先按耐不住性子找到臣女的宁德殿了。”沐稚欢将与齐铭见面并且一番对峙的事情告知了齐暮潇,“他那般急切,就是铁定了臣女短时间内从三殿下那里无法得到线索,而且遇到的人一定是他熟悉的人,不然他不可能这般胸有成竹。”
“那思来想去,就是尚书房的诸位了,而且此人还要让七殿下觉得好拿捏。”沐稚欢勾唇轻笑,最后下定结论,“那么整个尚书房,因为生母地位较低而格外小心翼翼的人,除了他自己自然就是四公主了。”
听完沐稚欢这一番说辞,齐暮潇摇了摇头,不由得啧啧称奇:“咱们沐姑娘这头脑当真灵活,三言两语就从七皇子那里打听到了虚实,也让静嫔辩无可辩。”
沐稚欢嘿嘿一笑,在齐暮潇面前她没有必要装模作样,大大方方接受了夸奖:“多谢公主殿下夸奖。”
说完她就不自觉打了个哈欠:“引蛇出洞的计划完成,咱们该回去就寝了吧?”
齐暮潇笑着戳了戳她的头,感叹了好几句为何明明是同龄人,自己的脑子却不如沐稚欢那般灵活好用,旋即吩咐暗卫将这里收拾一下,拽着沐稚欢离开了冷宫。
22.放手一搏
冷宫一事结束后,宫里暂时平静了下来,至于后续沐稚欢没兴趣打听,只大概知道谢倾芸的兄长,也就是齐宴的亲舅舅回京了。
之后的几天沐稚欢也适应了早起上课的日子,同时还以清明假期作为盼头,希望可以早点回家好睡个懒觉。
这几日的天气也总是阴晴不定,雨停之后好不容易出了点太阳,却又在第二日又下起雨来,只庆幸这里不是江南地带,不然很难想象这几日会有多么潮湿。
今日下课之后齐暮潇就被夏皇后叫去了坤宁宫,沐稚欢便得了空早早回到宁德殿,只是没想到她前脚刚到,后脚就有人到此拜访,成为第二个来此的客人。
不是别人,正是三皇子齐宴。
沐稚欢起先还有点意外,毕竟她记得自己和齐宴可没有什么约定,但在看到对方手中拿着的衣物如此面熟时,她眨了眨双眼想起来了。
这是上次下大雨,她去御书房外面找齐宴时贡献的披风。
她都快忘记了,没想到齐宴今日居然给她送来了。
将客人请入殿,齐宴这才开口:“上次我受伤淋雨太久直接昏了过去,多谢沐姑娘的披风,而后我也听闻是姑娘去找了父皇为我寻来太医,救命之恩不辞言谢。”
沐稚欢点了点头,命绣竹将披风接过,又看向齐宴,突然笑了笑:“三殿下,这里也没有旁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殿下似乎欠了臣女好几个人情了,想好怎么还了吗?”
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茬,齐宴面上明显愣了一愣,旋即低垂眉眼,不免有些羞愧。
如今以他的能力和地位,还真的没法给予沐稚欢具体的回报,但若只承诺还看不到的未来,又未免太像空口说大话,他说不出口。
“瞧三殿下纠结的。”沐稚欢又是一声轻笑,和齐宴的神情比起来从容太多,她轻咳一声道,“既然三殿下不知如何回报,不如听听臣女的想法?”
她话音落下,肉眼可见地看见齐宴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几分,似乎格外紧张,倒让沐稚欢好奇不已。
这家伙该不会想到以身相许之类的戏码了吧?
“沐姑娘但说无妨,但凡我能做到,自当竭尽全力。”齐宴语气格外坚定,坚定到好像就算沐稚欢让他现在就去死他也能立刻去做一般,让沐稚欢一时怔愣几分。
反应过来后她才道:“很简单,臣女只希望三殿下之后务必不要再怀疑我,你只需要知道,臣女对你和贤妃娘娘的好都并无坏心。”
“就只是这样吗?”齐宴看着她问道,似乎松了口气。
“没错。”沐稚欢点头,“不知三殿下可否能做到?”
“自然。”少年回答得很爽快,看向沐稚欢的眼神里也没有能让人察觉出来的疑心和猜忌,眸中一片清亮,就像月光曾经洒落,十分惹眼。
沐稚欢竟一时看得怔住,搞半天才想起来对方回应了什么,回了回神道:“……这便好,当然了,如果以后臣女有需要三殿下帮忙的地方也会如实以告,届时还望殿下不要吝啬相助才好。”
“这是自然,还请沐姑娘大可放心。”齐宴点头给予承诺,又继续说,“这披风那日已经被淋湿沾了灰尘,我便为姑娘清洗了一番,但这几日天气不是很好,这才拖至今日才给沐姑娘送来,还希望姑娘不要嫌弃。”
沐稚欢一下子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微微蹙眉道:“三殿下刚才说什么?这披风是你亲自洗的?承德殿居然没有宫人为主子分忧吗?”
齐宴摇了摇头,面上风轻云淡,不似沐稚欢那般着急:“沐姑娘说笑了,我并非主子,自然不配拥有宫人,而这般洗衣做饭的伙计,我在冷宫早已习惯,沐姑娘不必为我担忧。”
这番话说得沐稚欢噎了噎,这话确实是实话,可是她心中就是有些不平,想到齐轩出个门前呼后拥,齐宴的生活起居却全部要自己操持。
明明都是永昌帝的儿子,只是因为受宠程度不同,待遇却天差地别。
她垂眸思忖了片刻,最后吩咐绣竹屏退众人,主殿内顿时只剩下她和齐宴两人。
齐宴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什么:“沐姑娘有话要对我说?”
“很简单,就只有一句话。”沐稚欢承认道,旋即直勾勾看向齐宴,“三殿下,身处冷宫这十年,与伯母受尽冷眼和委屈,您恨吗?”
少女的眼睛相当漂亮,眸色更是十分罕见,她眼睫很长,眼尾微微上挑,平时眼眸极其清澈和灵动,眼珠一转就是计上心头,说这句话时她眼中漫上一丝丝的笑意,莫名具有十分强烈的蛊惑,似乎能让被看的人不由自主按照她的想法来回话。
齐宴静静地迎着沐稚欢的目光,看着对方眸中像是邀请一般的意味,说来神奇,他向来会隐藏心思和真正的欲望,此时却毫无招架之力,仿佛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要对她有所隐瞒。
于是他开口,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不加掩饰地说出口:“沐姑娘觉得,我可能不恨吗?”
“刚入冷宫那年我尚且年幼,只是一个五岁孩童,是寻常孩子还无忧无虑的年纪,我却不知道和母妃犯了什么错直接招致父皇龙颜大怒,甚至不肯听一句解释和辩白,从此以后,冷宫的岁月暗无天日。”齐宴声音低低切切,含着无奈和辛酸,更多的是不甘。
“在那里吃不饱穿不暖,病了也无人问津,我还小身子还算硬朗,可是母妃却不太能吃得消,没有人管我们只能自救,我只好想尽办法学习一些医术勉强度日。”
“好在母妃生性和善,之前在后宫中并未与大多数人结怨,所以在冷宫的岁月尚且没有什么人来寻麻烦,那里只是很孤单,很冷漠,每日晚上入睡前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第二日还能睁开眼。”
从五岁到十五岁,他的童年注定和其他孩童大相径庭,经历过这些磋磨,他如今还活着,恐怕不只是心里那点点希望,更多是因为恨意吧。
沐稚欢思考了一下措辞开口:“那三殿下何不争他一争?按我朝祖制,储君当由能者任之,可不论什么嫡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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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尊卑,不论三殿下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接伯母出冷宫,放手搏一搏,如何?”
“你想助我登基?”沐稚欢已经明示如此,齐宴自然也不藏着掖着,说话同样直白,“不知沐姑娘手中可有何助力?”
“我若有此心思,我沐家一族自然全部倾力相助三殿下。”沐稚欢唇角微扬,语气势在必得,“另外,听闻殿下的亲舅舅如今已然回京,想必也自当竭尽全力相助。”
“你倒调查得这般清楚。”齐宴不由得轻笑,眼眸中笑意盈盈。
“还不止,我还知道,三殿下如今的能力甚至居于大皇子二皇子之上,只是为了自保才不得不藏拙,只要找对时机,必定可以一鸣惊人,三殿下,臣女此言可有差错?”
齐宴闻言挑眉,不知是意外更多还是惊喜更多,最后点头承认:“沐姑娘所言不虚。”
“所以三殿下完全有这个底气同其他皇子一争高下。”沐稚欢语气越发肯定起来,“三殿下,储君之位,舍您其谁?”
不得不说,沐稚欢的口才确实厉害,一句“舍您其谁”几乎让齐宴略微动摇的心思完全定下来,他一时不言,只是看着主位那少女的双眼,似乎想看出些别的意味。
只可惜,他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但他还是选择相信她。
放手一搏,这天下共主的位置,为何偏他坐不得呢?
齐宴爽快地笑出了声,这是发自内心的笑意,不含任何虚情假意,他道:“沐姑娘,合作愉快。”
沐稚欢也挑眉跟着笑起来:“三殿下,合作愉快。”
两人商议完如此要事,却都像个没事人一样镇定非常,沐稚欢刚要唤绣竹说可以放人进来了,只是没想到她才刚开口发出一个音节,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就率先传入殿中。
“你若是心中无鬼,为何不肯打开大门让我进去瞧瞧?我刚才分明看得仔细,齐宴就是进去了半天不见出来!”
“虽是青天白日,他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传出去该要多么损害我皇家颜面!”
接下来是绣竹的声音:“还请四公主慎言!”
“三殿下是来找了我家姑娘不错,可只是归还上次姑娘借出去的披风而已,送完三殿下也就从侧门离开了,他二人并无其他任何关系,还请四公主说话讲究一个证据!”
四公主闻言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继续大声嚷嚷着:“好你个丫鬟,敢如此和本公主说话,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快快叫你家主子出来,不然今日本公主定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这般不依不饶,惹得宁德殿的一众宫女都面面相觑,可是没有沐稚欢的命令,她们一个也不敢打开大门。
局面僵持不下,眼看着四公主就要发怒,大门最终从里面被打开了:“不知道四公主来臣女的宁德殿有何贵干?这般大声叫嚷成何体统?公主殿下就不怕被旁人听了去丢了你四公主的面子?届时旁人会如何评判公主殿下这番行为,想必殿下清楚得很。”
23.金屋藏娇
在听到是四公主前来捣乱之后,沐稚欢心里就大概知道对方什么动机了,逮到静嫔一事她本就出了不少力,而齐宴又是她们母女二人想要除掉的对象,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她当然不肯放过。
该说不说,今天她这宁德殿还挺热闹的。
转瞬之间,沐稚欢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齐宴面前,道:“虽然知道四公主是故意来找茬的,但是让旁人看见了确实不好,三殿下还是先想办法从窗户离开吧。”
哪想到齐宴并不行动,耸了耸肩道:“她既然有心做成此事,想必此时宁德殿外面早已安排了人,我现下出去若是让人看到,岂不是算逮到现行?”
“说的也是。”沐稚欢微微蹙眉,“那眼下如何是好?看四公主这般态度,怕是还要进来搜查的。”
“她想抓定我们,哪有那么容易。”齐宴还是不着急,嗤笑一声。
沐稚欢听他这般讲,便大致明白对方已经有应对之策了,便抬眼看他,笑着问:“三殿下已经有计策了?”
可下一刻这人就语出惊人:“若是没有呢?沐姑娘还当如何?”
莫名被耍了一通,沐稚欢眨了眨眼后知后觉有点气恼,语气也是不太友好:“能如何?我又不能直接把你给灭口了。”
这话惹得齐宴挑眉,略微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看我作甚?实在不行你就找个地方藏起来,总而言之不能被四公主看到。”
她话音落下,却突然听齐宴短促地笑了一声,笑声清朗。
沐稚欢:“?”
这声笑让她一头雾水:“你笑什么?”
“没什么。”齐宴闻言立刻正色起来,轻咳一声打算轻轻揭过此事,“就是突然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沐稚欢:“???”
信你才有鬼。
她比齐宴个头矮些,一抬头就能看到少年流畅的下颌线已经修长的脖颈,忍不了二次被耍,她揪着对方肩膀处的衣料迫使他低下头看向自己:“你老实说,刚才到底在笑什么?”
沐稚欢一时被真相迷惑了头脑,因此也没注意到两人此刻的距离有些过于亲近,和那天在雨中互相钳制的时候差不多距离,反倒是齐宴注意到了,想后退却被少女紧紧抓住,没了辙只好认栽:“那我如实而言,沐姑娘可要答应不能生气。”
他这样说得沐稚欢更好奇了,她微微蹙眉小心问道:“你先说说看。”
不知是否想到了刚才自己的想法,齐宴再次轻笑起来,呼吸洒落在沐稚欢脸颊上,她这才后知后觉两人的距离很近,刚想后撤一步就听见齐宴开口道:“我就是觉得刚才沐姑娘着急忙慌让我藏起来的模样很像……”
沐稚欢被引得暂时停下动作,顺着问:“……像什么?”
然后少年抬起手轻轻勾起了一缕她落在肩头的发丝,笑意更明显了:“金屋藏娇。”
他说完也不给沐稚欢反应的机会,趁着对方怔愣期间脱离控制,轻功一跃就跳至房梁上,寻常人确实很难瞧见。
而愣在原地的沐稚欢眨了好几下眼睛,后知后觉感到脸热,只觉得春日的温度就是奇怪,温度就是忽高忽低的,不然她怎么会突然感觉到热呢?
真是都怪这反复无常的天气。
见计划已经行得通,沐稚欢深呼吸了几次保持镇定,接着打开了那扇大门,对着还在叫嚣的四公主轻轻开口:“不知道四公主来宁德殿有何贵干?这般大声叫嚷成何体统?公主殿下就不怕被旁人听了去丢了你四公主的面子?届时旁人会如何评判公主殿下这番行为,想必殿下清楚得很。”
四公主闻言却是气极反笑:“你是何等身份?本公主是何等地位?你敢如此和我说话,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
“臣女不敢。”沐稚欢说着微微福身行礼,“臣女只是实话实话,公主殿下就算不顾及自己的颜面,也要顾忌一下皇家颜面吧?”
“你还好意思说我?”四公主双手叉腰,气势十足,“刚才为何在殿中这么就都不出来,是不是把齐宴藏起来了?”
沐稚欢依旧面不改色,沉稳从容:“还请四公主慎言。”
“别给本公主整这一套。”四公主挥了挥手,转而又笑起来,“既然你坚持说没有,那敢不敢和我赌上一赌?”
“作赌?”沐稚欢微微挑眉,语带轻笑,“四公主此言当真?”
“自然。”四公主扬了扬下巴,“若是本公主进去找到了齐宴,你必须给我道歉。还要去找皇后娘娘替我母妃求情!”
沐稚欢微微眯眸,心道果然,这四公主还是一直惦记着静嫔的,于是她道:“若反之呢?如若四公主没能找到三殿下人呢?”
似乎是胜券在握,四公主压根没想这回事,于是梗了一下才回道:“反之,我就向你道歉。”
“可是四公主这赌注明显不对等吧。”沐稚欢却是摇了摇头,“四公主今日来臣女的宁德殿大闹一通,毁得可不止臣女一人的名誉,若是没能找到三殿下,还请公主殿下一并向其道歉。”
“你!”四公主抬起手指了指沐稚欢,咬牙切齿了好片刻才松口,“好,就如你所言。”
“还请四公主不要反悔,也言而有信。”
“这是自然。”
于是沐稚欢心甘情愿退开一步,对着四公主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道:“四公主,请便。”
四公主气势汹汹踏入宁德殿,路过沐稚欢的时候还故意大声哼出声,明显不给她面子。
沐稚欢耸耸肩倒是无所谓,只是带着绣竹跟在她身后,免得她有其他小动作。
四公主带了几名宫女在殿内翻箱倒柜,搜索得相当仔细,几乎是地毯式搜索,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但是一般人,或者不习武的人,是很难想到抬头去看高高的房梁的。
因此沐稚欢虽然有些紧张,但终究是相信齐宴的,也相信四公主和她的人不会抬头。
可是意外偏偏就是来了。
眼见着已经要搜索完出来了,这时四公主身边的一个宫女突然开口:“公主殿下,奴婢之前看话本,看到有人为了躲避搜查,也是可以躲到房梁上的,不如咱们也看看?”
这番话无疑让沐稚欢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但是话音刚落四公主就朝她看了过来,为了不暴露,沐稚欢努力管理好表情,让自己看上去平静得毫无波澜。
“此言有理。”四公主收回目光点了点头,“那你们几个都抬头看看,齐宴是否藏在房梁之上。”
“是。”
说不紧张哪是假的,可是不能让人瞧出端倪,沐稚欢只能忍着,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冷汗已经顺着脊背缓缓流下了。
几名宫女照着吩咐抬头去看殿中的房梁,沐稚欢也不由自主跟着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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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众人搜得起劲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响声,立刻吸引了几个人的注意。
沐稚欢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特别快,也跟着去看,随后众人只见一个雪白分明,漂亮至极的猫慢条斯理从窗户跳走了,看到几人时还“喵”了一声,似乎略有不满。
沐稚欢轻轻松了口气,就见几个宫女前来汇报了,在她的心再度提到嗓子眼时,她看到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她彻底松了口气,也找回了自己的自信:“四公主,宁德殿您已经亲自带人搜过了,这下该相信三殿下不在殿中了吧?咱们的赌局也已经结束了,还请公主殿下兑现承诺。”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是提出赌局的是她,如今没有找到人的还是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没有办法食言,于是只能低头快速地道:“……沐姑娘,此番是我行为莽撞,得罪了,我道歉。”
沐稚欢点了点头,倒没有心思多加为难她,只道:“四公主记得还要去承德殿向三殿下道歉,此事臣女就不追究了,只是告诫公主殿下,以后行事说话切记先搜罗好证据,不然很容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真是多谢沐姑娘告诫。”四公主皮笑肉不笑,几乎是咬牙切齿在开口,语气不善,“这次没能逮到你是我的疏忽,沐稚欢,你给本公主等着!”
“臣女就在此恭候四公主。”沐稚欢只是挑了挑眉,眸中笑意不减,丝毫没有慌乱和害怕的意思,坦荡至极。
送走了四公主带来的所有人,沐稚欢这才走进殿中,就看见齐宴已经坐在桌子前悠哉悠哉地喝茶了,看她走过来,还贴心地给她倒了杯茶。
沐稚欢道了声谢就接过一饮而尽,才道:“刚才你是怎么躲过的?”
“怎么,吓到了?”齐宴笑意盈盈,相比起来简直镇定太多,“我听到他们说要往上看自然不会一直待在房梁上,而此时其他地方已经搜过,她们自然不会回头,我只需要借着白梅吸引所有人的注意然后跳下来躲到床下便是。”
“白梅?”沐稚欢倒是被这个名字吸引去了全部注意,“是那只白猫的名字吗?很好听。”
“你喜欢?”齐宴倒茶的动作顿了顿,“那不然送来给你养?”
“诶?”沐稚欢倒是没想到齐宴这人竟然这般大方,因为刚才的前科她不免怀疑有诈,“三殿下这是有什么阴谋还是阳谋要算计臣女。”
“你不要想太多,我何至于用白梅来算计你?”齐宴闻言偏过头失笑,好一会儿才继续道,“这只猫是之前我在冷宫偶遇的,后来就一直养着了,只可惜我都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只怕养不好它,但交给宫里其他人,我终究放心不下。”
“那三殿下的意思是独独信得过我了?”沐稚欢抢在他前面开了口,语气里含着笑意,语调上扬,又刻意咬重了“独独”二字。
不为别的,她得扳回一局。
事实证明,还是沐稚欢技高一筹,齐宴愣了半晌没说话,只是别过视线点了点头。
“那好吧,我定然会好好对它的。”沐稚欢一下子喜笑颜开,不知是因为达到目的还是因为白得了一直可爱的小猫。
她蹲下身朝着那雪白的猫咪轻唤,就见白梅好似听得懂一样朝她走来,顺从地被她抱在怀里。
沐稚欢更开心了,抱着猫摸了又摸,最后才道:“好啦白梅,和你家娇殿下说再见吧。”
24.坚定选择
齐宴听到这个称呼了喝茶的动作都明显一顿,睁大了双眼:“你叫我什么?”
看着对方吃瘪的脸色,沐稚欢计划得逞,得意的一笑,摸着白梅道:“三殿下不是说臣女金屋藏娇嘛,那这‘娇’自然就是殿下了,我可有说错?”
对上沐稚欢那张笑意盈盈的面容,齐宴一时噎住半晌不开口,好半天站起身径直朝门外走去:“白梅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了,免得四公主真要过去见不到人又要瞎编排了。”
有了几步之后他又回过头,告诫似地道:“还有,不许再这样叫我。”
那边白梅到了一个新环境却完全不陌生,甚至十分亲近沐稚欢,一直让齐宴觉得自己这些年白养它了,而沐稚欢也一直低着头和白梅玩,压根没抬眼看齐宴。
听到这话,沐稚欢笑意更甚,不依不饶:“知道了娇殿下,再见娇殿下。”
齐宴:“……”
懒得说。
随着齐宴的离开,脑海中再度响起系统音:[获得齐宴信任,任务完成度20%。]
沐稚欢本身就很喜欢猫猫狗狗的,但以前却没资格养,如今得了一只漂亮的白猫,她自然照顾得十分妥帖,连忙让绣竹去准备猫猫需要用的物品,吩咐整个宁德殿的人一定要好好照顾白梅。
绣竹虽然纳闷他二人怎么像变戏法似的变出来一只小猫,但她也知道自家姑娘从小就喜欢小猫小狗,见到沐稚欢开心,她就开心,于是连忙带着人着手准备。
下午天晴了一阵,沐稚欢就带着白梅出来在院子里玩,看着满院子敞开了跑的小家伙,她的记忆也跟着飘远。
其实小时候她不是没有养过猫的,她还记得那也是一只白猫,只是没有白梅这般白,是一只流浪猫,有一天下雨,她放学回家的路上碰到了那只小猫,发现它正在觅食,她就拿出随身带的零食喂给了小猫,没想到那只小猫就直接跟了她一路,任凭雨淋湿在身上也没有停下。
后来沐稚欢发现,原来这是一只流浪猫,无家可归。
她一时心软,就把它抱起来带回了家,却遭到了父母的严厉反对,父亲嫌弃猫脏,母亲一直说自己猫毛过敏,她因此犯了两难。
最后迫于无奈,她准备再次将小猫放走,祈祷它遇到一个更好的主人时,碰巧奶奶过来玩,看到她真心喜欢小猫便出言将其留下带回家养,这样以后沐稚欢再去奶奶家就可以见小猫。
也确实如奶奶所说,后来每到逢年过节她都跟着父母去奶奶家,也看到了小猫慢慢长大,可后来弟弟出生后,回奶奶家的人多了一个,她却从未想到弟弟会看上她的小猫并出言要带回家养。
可这次父母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批评,有的只是无尽的赞扬和宠溺,明明还是同一只猫,但仿佛父亲一瞬间不再嫌弃,母亲一瞬间不再对猫毛过敏。
但沐稚欢清楚无比,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提出要求的是弟弟而不是她。
可是,为什么呢?
可是,凭什么呢?
她不知道,明明都是父母的孩子,为什么她和弟弟就是被差别对待?小事是,大事也是,她从来都不是被坚定选择的哪一个。
“姑娘,怎么突然哭了?”绣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沐稚欢这才猛得回过神,再摸摸自己的脸庞,确实已经打湿。
不远处正在玩耍的白梅似乎感应到一般走了回来,一直喵喵叫个不停,直到走到沐稚欢脚边。
沐稚欢连忙擦了擦眼泪抱起白梅,这才回道:“没事,风眯了眼睛而已,没有大碍。”
绣竹这才点点头,又指向沐稚欢怀中的白猫:“姑娘,它真的很喜欢你呢。”
沐稚欢揉了揉白梅的耳朵,也跟着笑起来:“是呀,是一只特别特别乖的小猫。”
是她不用特别要求,主人就直接答应了给她养的小猫。
这一次,她被坚定不移地选择了。
-
清明假期并没有辜负沐稚欢的期盼,就在这几日是不是降落毛毛细雨中来临了。
进宫快有一个月,沐稚欢终于得了假期归家,一大早就带着绣竹坐着马车回了庆安候府。
庆安候府也早已经得到消息,于是一大早沐远衡和温书容就在门口等候着女儿回家。
“阿娘阿爹!”远远的沐稚欢就掀起了马车的窗帘,看见门口站着一大堆人,还有最前方的父母,开心地笑了起来,活像个放学回家的小孩。
“欢儿可算是回家了,我与你阿爹可想你了。”一下马车,温书容就将女儿楼进了怀中,抱了好一会儿又拉着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松开。
“欢儿这些时日在宫里过得可还习惯?上次冷宫一事有着落了吗?”沐远衡看着女儿归家也格外欣喜,但还是挂念正事。
“已经抓到凶手了,天牢在审问了。”沐稚欢回道。
其实上次在第三日的时候家书就寄来了宫中,和沐稚欢猜测的一模一样,宫中习武的嫔妃不多,静嫔正是其中之一。
提及冷宫下毒一事,温书容微微蹙眉,顿时担心起来:“那欢儿可去冷宫替为娘看过倾芸了?她可还好?”
她的声音带上了苦涩,其实这句话问了和没问结果都一样,十年暗无天日的生活,换了谁都不会好过。
于是沐稚欢只得避重就轻道:“伯母她这些年不太好,但见到我她很开心。”
“是啊,她还是第一次见你。”温书容勉强笑了笑,“说起来三皇子你应该也见过了,听闻他已经出了冷宫,现下过得可好?”
提及齐宴,沐稚欢垂下眼眸无声叹了口气,才回道:“他被皇后娘娘暂时收养了,娘娘人极好,并没有亏待三殿下,还让他一同去尚书房读书,我们一起学习。”
“那就好。”温书容这下松了口气,又感叹道,“自倾芸入宫,我也许久不曾见她了,也没有见过三皇子,他们母子二人生得可像?”
沐稚欢仔细回忆了一番,最后点了点头:“还挺像的,尤其是眉毛和嘴巴,特别像。”
“像倾芸就最好了。”温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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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闻言展颜一笑,随后又祈祷着有朝一日能见齐宴一面。
沐远衡看母女二人聊的差不多了,便提议进了家门再细聊,温书容便笑着再次拥沐稚欢入怀,几人说说笑笑进了庆安候府。
这次沐稚欢可以在家里待三日,等第四天早上再进宫去。
而明天正是清明节,他们一家也打算回沐家祖坟去扫墓祭奠先祖。
虽然宫中的珍馐都是上好的食材和餐具,但沐稚欢还是觉得在家吃饭还是不一样的,那种温馨和放松是宫里不能比的。
一家人其乐融融,饭桌上几乎都是沐稚欢爱吃的菜,最喜欢吃的几个还是沐远衡和温书容一起在厨房为她做的。
清明一过,天气就要彻底热起来了,早就听闻沐稚欢今日归家,温书容前几天就去成衣铺挑了好几匹上好的料子给沐稚欢做了许多件单薄透气的衣裳,好让她三天后带进宫里去。
吃过饭,温书容就兴奋地拉着女儿去闺房准备试衣服,然而刚回到房间,温书容却提及了另一个话题:“说来奇怪,欢儿,娘刚才就想问了,你这衣衫上面怎么如此香,似乎不是我们侯府常用的熏香,我差点以为这不是你的衣裳,可仔细一看又是,这是怎么回事?”
这话说得沐稚欢一愣,她眨了眨眼后又自己闻了闻,这才惊觉是披风上的香味。
这几日淅淅沥沥小雨不停,气温也不高,她就一直穿着披风,而今日身上这件,正好是之前给齐宴然后被他洗好后送回来的那件。
但她总和齐宴待在一处,也渐渐习惯了对方身上的清香,故而穿在身上也没有感觉异样,这会儿倒让母亲闻出来了。
不知怎的,原先不点破还好,这一点破她莫名觉得感觉很奇怪,这种两个人身上散发着同一种香味的感觉,放现代绝对就是用了同一款沐浴露的程度。
思及此,沐稚欢突然觉得脸颊发热,居然莫名还觉得有点暧昧。
一旁的绣竹正在为沐稚欢收拾包袱和行李,闻言也看了一眼沐稚欢身上的衣裳,一眼就认出这件是齐宴还回来的那件,于是张口就准备回话。
却见沐稚欢朝着自己挤眉弄眼。
虽然不太明白含义,她也知道大致意思让自己不要说话,于是她只得乖乖闭上嘴。
与此同时,沐稚欢也开口了:“阿娘,这件披风之前下雨时弄脏了,后来我在冷宫看到伯母的时候她曾教我一种熏香让衣裳变香的方式,我就拿这件披风试了试。”
“原来如此,这香味确实好闻,香而不腻,更甚清香。”温书容闻言点点头,赞赏不已,“既然欢儿已经学会了,不如也教教为娘?”
本来就是随便扯的谎言,沐稚欢哪里真会,只能打马虎眼说自己学得还不甚熟练,得回宫之后再练练,又提及试一试新衣裳,这才躲过了温书容的进一步追问。
忙活了快一下午,母女俩打算出门置备一下明日去扫墓祭奠所用的物品,只是温书容刚刚踏上马车,几人却听见一声巨响,旋即马车上方突然开始碎裂!
25.奇怪景象
沐稚欢几乎被吓到失语,大声喊着“阿娘”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身后的绣竹也跟着喊着“姑娘”却根本拉不住她人。
好在温书容并未完全踏入马车,发现不对劲之后反应极快地跳下了车,随后和沐稚欢紧紧相拥,众人便看到这辆马车就这么散架了。
幸好无人伤亡,沐稚欢和温书容皆是松了口气,马夫连忙道歉赔罪,随后上前检查,好半天才对着两人道:“启禀夫人,姑娘,看来是马车年久失修导致木头被侵蚀严重,这才散了架。”
温书容还在后怕地拍着胸口,沐稚欢闻言眯了眯眼,顿觉不对:“可是我分明记得侯府的马车每年都会例行检查,何来的年久一说?”
“你在撒谎。”沐稚欢语气冷静,一字一句说着,旋即挥了挥手,有人从暗处现身,立刻抓住了这名马夫。
是之前沐远衡替她搜寻并精心培养的暗卫,为的就是能在暗中时时刻刻护住她们母女二人。
从沐稚欢奉旨入宫时,有些东西注定暗中要发生改变,是以沐远衡早早就作好打算,搜罗了一群死士找人精心培养,以防万一,今日还真就用上了。
沐稚欢再次使了个眼色,暗卫阻止那人自尽,随后问道:“你究竟何人派来的?想要取我们母女两人的性命,这些手段未免太过低级。”
马夫被捏住了鼻子和下颚,也被擒住四肢,此时只能支支吾吾地发出声音,并不能回答沐稚欢的问题。
但对于她而言,仅仅是面部表情,就足够了。
说来神奇,在初中时她曾一度对心理学微表情这些颇感兴趣,于是虽然价格昂贵,奶奶还是送她去培训,让她练就了相面知微的本事,只是没想到一朝穿越,既然还排上用场了。
在面对齐铭是这样,如今面对马夫更是如此。
只是那马夫对此却保持沉默。
一旁的温书容见状有些无奈:“欢儿,这可如何是好?不如我们直接报官将他丢去官府,想来京兆尹一审讯,说不定就招了。”
沐稚欢却摇了摇头:“娘,您想得太简单了。”
“且不说我们手中并无任何证据证明他是别人派来行刺的,即便是有,这件事还不到搬到台面上的时候。”
“欢儿言之有理,倒是为娘考虑不周。”温书容说着语气略带歉意,打算接下来全部都交给女儿,反正她肯定万分相信自家闺女,“那欢儿,你就按自己的方式审问吧,娘相信你。”
“谢谢娘。”沐稚欢点头笑了笑,随后招呼人把马夫带进府中,避免在府门前让旁人看到走漏风声。
但明日扫墓一事也不可耽误,于是温书容就带着丫鬟还有暗卫自行先出门了,留下沐稚欢在府中好好审讯犯人。
“刚才的问题,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沐稚欢看着仍旧被钳制的马夫,语带笑意!,“是官家氏族吧?”
马夫沉默不作反应。
“那就是原先发达而后落寞的大家族?”沐稚欢继续循循善琇。
马夫仍旧沉默,却被沐稚欢敏锐地捕捉到对方分明有一瞬间的怔愣。
沐稚欢微微扬唇,看来猜得差不多。
“势力不算很大,但如今仍还能上得台面。”
马夫垂头,明显略有丧气。
“但是如今,唯一的希望也没有了是吗?”沐稚欢语气慢慢冷下来,眼神也慢慢漠然,这句话几乎是笃定。
马夫这回怔愣更甚,直接睁开了眼睛。
沐稚欢垂下眼睫,瞬间猜到了是背后是何人,于是她挥了挥手,让暗卫将人带下去惩罚一番丢出盛京,这才开始在心中复盘。
她没猜错,果然就是静嫔的家族,聂氏。
如今静嫔身处天牢等候发落,最后的希望可不就没了吗?
虽然罪不至死,但静嫔本就无功无过,想来处罚也不会轻,四公主尚且有齐暮潇看着姐妹之情求情一二而静嫔也是将罪责全部揽在自己身上,这才辛免于难。
她一开始不猜聂氏家族,是因为沐远衡为官多年,却一直保持中立,甚至如今朝中风庭抗礼,以站队大皇子和二皇子分别为派系,沐远衡却一直不变态,没有支持任何一位皇子。
正因如此,不论站队哪个皇子都对沐远衡颇为忌惮,自然看不得他好,可是反而沐远衡这人一直在朝中顺风顺水青云直上,后来还得了爵位“庆安候”,所拥有的财富权利还有食邑甚至沐稚欢可以全部继承。
她曾经问过父亲,父亲说他的直觉从不会出错,这两个人身上并无帝王之相,都并非储君人选,他还想再等等。
这也就是为什么沐稚欢敢同齐宴直接说庆安候府会站在齐宴这边。
不过齐宴这人究竟有没有帝王之相,或许可以寻个时间让沐远衡帮忙看看。
这似乎也变相是让亲爹把自己把把关未来的女婿了。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宫里的消息竟然这么快就传出来了,聂氏这也算某种“师出有名”,正大光明对沐家动手了。
但有她沐稚欢在,怎么可能让旁人动得了她的父母亲人呢?
更何况沐远衡和温书容也都不是傻子,自然一早就在谋划准备,绝对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
只不过,这朝堂之上,没有硝烟的战争终究是要以他们沐家为突破口,开始了。
-
第二日正是清明节当天,果然又开始下起了大雨,早晨沐稚欢是在雨声中苏醒的,寒意袭来,她不免打了个冷颤,旋即让绣竹连忙将窗子关上。
梳洗过后,一家人在一起吃过了早饭,便出门去祖坟扫墓了。
大雨一刻不停,导致山路泥泞并不好走,但却不能停下分毫,不过好在今日没有刮风,所以一行人还是顺利地来到了祖坟。
只是今日注定是上不成香了,于是沐远衡和温书容都闭眼双手合十默念罪过,然后带着沐稚欢虔诚跪拜。
在某个瞬间,沐稚欢抬头看到墓碑上的刻字,却恍然一怔,半天没有动作。
“欢儿怎么了,可是觉得太冷了?”沐远衡率先发现她的呆滞,边问话边招手让下人去拿披风过来。
温书容闻声也回过头看自家女儿,一切都比不得女儿的身体,她连忙温声询问:“欢儿若是冷了可千万记得和娘说,不要硬撑着。”
听到父母关切的询问,沐稚欢这才堪堪回神,摇了摇头对着两人说了“没事”,默默刚方才的奇怪景象记在心里。
祖坟时日太久,墓碑上的字经过风吹雨打早就有些模糊不清,可沐稚欢方才抬眼的一瞬间,在雨水流过刻字内容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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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她分明看清了上面的字。
那上面写着的祖母名讳,竟赫然同自己现代的奶奶名字一模一样!
可是这怎么可能,她当场被吓到,可再想去仔细查看一番是,墓碑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模样,字迹在雨水中又模糊起来,辨别不清。
她正沉思着要不要等回家好好问问父母祖母的姓甚名谁,却陡然听见父母的亲切询问,于是一下子仿佛又从环境回到现实。
提及奶奶,那应该是她最最亲近的人了。
从记事时,沐稚欢记得父母对自己还是挺好的,也称得上一句有求必应,只是不论如何,沐稚欢都和他们觉得有些疏离,总是亲近不起来,甚至简单的拥抱也有些抗拒。
完全比不得刚穿越时看到沐远衡和温书容的那般亲切自然,她也一点儿都不抗拒温书容对她的拥抱。
就好像冥冥之中,她们就是真正的母女一样。
在六岁那年,弟弟就出生了,沐稚欢就清楚地记得父母对自己的态度慢慢变差,变得没有足够的耐心,变得弟弟要星星不给月亮,可她只是想喝一瓶牛奶都需要征得同意,她在那个家里,越来越格格不入,越来越小心翼翼,直到完全融入不进去。
就好像他们三个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而她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外来者。
她不甘心,也不情愿。
但父母从未正视过她的情绪,也逐渐不再关注她的爱好,从以前的有求必应到后来的动辄打骂,让沐稚欢一度怀疑自己的父母还是原来的父母吗?该不会哪一天被夺舍了自己都不知道吧。
再后来,父母因为感情逐渐破裂吵闹着离婚,那段时间他们的负面情绪更加重,也没有精力再照顾弟弟,她就成了弟弟的仆人,只要不开心就都是她的错,只要弟弟一哭她就会被扇耳光。
所谓尊严,早就一文不值,反正自己也是他们生的孩子,她得认这个栽。
终于,在沐稚欢九岁那年,父母因为离婚商量不和睦闹上法庭,争执最厉害的就是弟弟的抚养权,两人都并不在乎她跟谁。
弟弟是都想争一争得宝贝,她只是什么都不是的垃圾,可以随意抛弃,不计较后果。
正当她对前路感到无比迷茫阴暗时,奶奶从乡下进城来了。
和父母的态度不同,奶奶对她的好一如既往,是她因为被父母薄待时找奶奶哭诉询问对方会不会和父母一样更爱弟弟,奶奶只是将她搂在怀中拭去她的眼泪,对她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奶奶一样疼爱,实在要比,稚欢来到奶奶身边时日更久,奶奶肯定更喜欢稚欢。”
是以每次逢年过节去奶奶家,她总是不愿意跟着父母再回去。
奶奶正是听闻父母闹离婚担心她没人管连忙从乡下赶来,在法庭上直接拍桌而起说明自己抚养爹不疼妈不爱的孙女,并且为沐稚欢打了场和官司,争取到了抚养费。
从那之后,沐稚欢也得到了解脱,跟着奶奶生活,她被养得很好,也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
若不是如今穿越,她都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会再次叫出口“爹”“娘”这样的称呼。
可沐稚欢也清楚,沐远衡和温书容,和她在现代的父母不一样,很不一样。
“欢儿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26.图谋不轨
耳边是母亲着急温柔地问候,一声声“怎么了”传入耳中,沐稚欢只觉得更像落泪了,于是眼泪决堤,根本止不住,扑进温书容怀里就哭了出来。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明明没有人问候安慰的时候尚且能忍住甚至能自己调节情绪,可是但凡有人询问一句,整个人就撑不住要破碎了,难受得更甚。
她这举动将父母两人吓得不轻,沐远衡见此又担心又着急,连忙道:“快来人,护送夫人和姑娘先行回车上,再拿帕子来!”
一群人边称是边行动,将两人手中的伞接过为母女两人撑着伞,温书容没有因为暂时的淋雨而松开手,反而将怀中女儿抱得更紧,就这么搂着自家女儿先回到了马车上。
温书容觉得沐稚欢是触景伤怀,毕竟小时候祖母对这个孙女是打心眼里宠着爱着,旁人说不得一点儿,可后来陡然生了病去的很快,那时候的沐稚欢尚且还小,并不明白生死的含义,只是每日会缠着父母询问祖母去哪儿了,怎么不带她玩了,他们只能掩饰眸中的伤感,对幼小的孩子撒一个善意的谎言,对她说祖母累了需要休息,只是会休息得久一点。
那时候幼小的沐稚欢似懂非懂点头,后来长大了明白了便再也不问了,只是偶尔温书容还是会撞见女儿拿着生前最爱的一只玉壶发呆。
于是温书容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将沐稚欢搂在怀里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直到怀中人渐渐冷静下来。
“欢儿这是又想念祖母了?”温书容轻声问道。
沐稚欢如实点头,在这段时间她脑海里幼时和祖母一起玩闹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越发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还和现代的记忆相互交织,如梦似幻,情感却真,于是硬生生扯得人心口疼。
温书容心疼地皱眉,轻轻拭去女儿脸上的泪水,安慰道:“祖母呀是去天上保佑我们欢儿了,她就在天上看着呢,保佑我们欢儿一生平安顺遂,欢喜无忧,所以咱们不哭了,不然祖母和爹娘都要心疼了,好不好?”
沐稚欢还在抽泣着,一时无法回话,又见沐远衡掀起车帘进来,也说道:“是啊欢儿,你娘说的对,你幼时祖母最心疼你了,定然舍不得看你伤心落泪,所以咱们不要哭了,眼下扫墓也扫好了,我们早些回家吧。”
沐稚欢自己揉了揉眼睛,这才勾唇轻轻一笑,道:“好,爹娘,我们回家。”
清明节总是多雨,但不知怎的,回去的路上雨明显下得更大了,砸在地面上还有车顶上的声音格外清脆响亮,若不是相信侯府的马车都用的是无比坚硬的材质,还真要担心车顶被砸穿了去。
沐稚欢就静静窝在母亲怀里,像个小孩一般缠着母亲给自己讲故事,有时候讲到笑话,一旁的沐远衡也跟着一起笑,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温馨不已。
只是这温馨突然被一个急刹车打断,马车的三人因为惯性被带的一个踉跄,沐稚欢躺着更是危险,还好温书容及时紧紧搂住女儿,才没有让沐稚欢滚下马车去。
沐远衡和温书容对视一眼,前者开口大声询问着车夫:“发生了何事?怎的突然停车?差点让小姐摔了下去。”
他语气里带着些怒气和不满。
“还请侯爷夫人姑娘恕罪,不是小的有意停车!”透过大雨声传来,车夫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但由于他声音比较大,还算听得清,“是我们行路前方似乎有个人!小的不敢前行生怕把人撞死了!”
闻言,车内三人皆是一愣,沐远衡一马当先掀开车帘道:“拿把伞来,本候去看看。”
“是,侯爷。”
话音落下,有人递来伞给沐远衡,他便下车像前方那人走过去,趁着车帘完全放下之前,沐稚欢抬起手又一把掀开,目光直勾勾盯着大雨中趴在地上,身上全都是伤的人,看起来更像一具尸体。
但很奇怪,她怎么看着那人衣着打扮有些眼熟呢?
不过她可不打算冒着大雨下车,只静静等着父亲带回来消息就好。
沐远衡速度很快,许是不想让母女两人担心,没一会儿车帘再度被掀开,他开口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情况:“看起来是个和欢儿差不多大的少年,不知道惹到什么人弄得一身伤,好在还有呼吸,我让人带着先上马车,等回到城里给他找个大夫瞧瞧。”
对此温书容并没有意义,他夫妇二人一直都是宅心仁厚,心地善娘,不忍看别人受苦,途中遇到这种事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倒是沐稚欢蹙眉沉默片刻,还是打算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阿爹可否让我看看那人的面容?”
这话一出口,身侧的温书容和面前的沐远衡同时看向自家女儿,显然是好奇又疑惑她这个行为,不过两人都没有多问什么,沐远衡朝着外面搬人的下人招呼一声,那人就被抬着来到他们马车面前。
而沐稚欢仅仅看了一眼,就验证了自己心中猜测,一边感叹这个人真是命运多舛,一边挥了挥手让人继续抬人去马车上。
虽然她十分机智的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或者不解的神色,但此举还是让父母好奇不已,沐远衡问道:“欢儿为何有此一举?可是有何不妥?”
沐稚欢还没回话,就听见温书容啧了一声,连说沐远衡愚钝:“你当真蠢笨,若是真有什么不妥,欢儿还能让人留下?”
沐远衡方才一叶障目,这会儿经妻子提点才明白过来,确实如此,若是那人真的有什么问题,自家女儿绝对会阻止将人带回的。
“阿爹阿娘,刚才那个人不能随便找个大夫就打发了,得将他带回府中,咱们找大夫过来给他诊治。”沐稚欢终于找到机会开口,语气认真严肃,看着父母一脸不可置信,她再次出声告知了两人想问的答案,“刚才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三皇子齐宴。”
这话一出,沐远衡和温书容更震惊了,清明节扫墓回家,在路上随便捡到一个人竟然就是三皇子,这叫什么缘分?
不过若是齐宴,似乎就能理解为何他会受伤了。
“欢儿说的是,既然是三皇子,咱们可要好好诊治。”提及齐宴,温书容自然而然就会想起谢倾芸,此刻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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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之子的心格外迫切,“说起来,我还没见过那孩子呢,等回去了一定得好好见见。”
那边沐远衡也接过妻子的话,跟着憧憬起来,甚至已经在构思回府之后安排齐宴住在哪里好能日日相见。
比起父母二人期待和齐宴的正式会面,沐稚欢的心情除了意外就是疑惑,首先齐宴的出宫肯定不是得到光明正大许可的,那他是怎么出来的?又是为何出宫?
另外,既然是偷摸出宫的,那为何暗算之人又知道他出来了,还能找到他行刺?若非今日得遇他们一家人,估计齐宴这回真的凶多吉少,命丧野外了。
她想着想着心里总有种后怕,不自觉背后发冷,脑子目前一团乱麻,难道又是聂家人不成?
但最后,她决定先不将自己的担忧告诉父母传播焦虑,只是道:“还请阿爹阿娘对三殿下的到来务必保密,今日的下人也并不知情,正好可以极大程度地保护三殿下。”
其实就算沐稚欢不说,沐远衡和温书容也知道这事必须保密,毕竟他们也知道齐宴这个皇子的特殊以及其在宫中的艰难处境,这时候出宫必定是有要事,因着温书容和其母谢倾芸的要好交情,他们也一定会保密。
只是让沐稚欢没想到的是,父母两人在马车上商量了半天,最后的结果就是让齐宴住进了沐稚欢隔壁的院子,不为别的,就因为她的院子本就是离主院最近的,隔壁的院子当然也很近,他们二人自然能和齐宴日日相见了。
沐稚欢:“……”
居然还挺宠?
她怎么觉得她爹这是又捡回来一个儿子呢?
不过她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危机感,并不担心齐宴会分走父母对自己的宠爱。
这次不一样,沐远衡和温书容和她原来的父母不一样。
一回到家沐远衡就按照沐稚欢所说安排好人之后就找了医术高明的大夫来府中为齐宴医治,而得知下人已经给齐宴喂药之后,沐稚欢心中还是觉得对少年这次清明节出宫非常疑惑,于是想看看他出宫都带了些什么东西。
这般想着,她独自来到齐宴的房间,让下人全都退下。
然后毫不避嫌地开始对齐宴上下其手,除了关键部位什么地方都摸了,但一遍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收获。
沐稚欢:“?”
不对啊,齐宴又没有随从和侍卫,如果有什么东西肯定是带在身边最安全才对啊,怎么会什么都搜不到,难不成他真的什么都没带?
直觉告诉她不太可能。
于是梅开二度,她再次伸出手去搜齐宴的身,但这次只搜了一半就被迫停止了。
因为有人一把抓住了她上下作乱的手,沐稚欢一惊,立刻去看床上的人,就见那少年已经睁开了浅灰色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沐稚欢:“……”
我嘞个老天爷,好尴尬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内心还在咆哮,就听见床上的人开口了,似乎有点不满和疑惑:“沐姑娘这是作甚?趁我昏迷想要图谋不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