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死的前夫杀过来了》
1. 报仇
修真界第一宗,赤羽宗上空霞光万丈,仙鹤齐飞。
凌云主峰上,正在举行宗门百年祭典,祈求天道护佑宗门。
掌门和三位长老率领三百名精英弟子在祭台前激活宗门大阵,祭台上的八根灵玉柱亮起,金光射出,直冲天际。大阵将成之时,一柄利剑自天边飞来,穿过数十名弟子的身体,钉入祭台之中,金光霎时熄灭。
“是寻踪剑!”众人一齐看向祭台。
寻踪剑是前任掌门云天楼的佩剑,三十年前,云天楼在秘境中身死,尸骨无存,寻踪剑随之一并消失,今日怎么突然出现。
被杀的弟子接连倒下,空气中弥漫起一片血雾,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来者不善。强大的威压笼罩整个祭台,他们来不及关心倒下的弟子,匆忙摆出迎敌的架势。
血雾中出现一道人影,身着灰色布衣,一根没有花纹的木簪将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虽是凡人的打扮,眼神却十分凌厉。
有眼尖的弟子犹豫着开口:“少宗主?”
“是少宗主回来了?”“云渺师妹?”
弟子们接连开口,语气中有惊喜,更多的却是怀疑,还有些人不知怎的,竟冷汗岑岑。
少宗主失踪十五年,怎会突然执寻踪剑出现,一声不吭便对他们出手。
赤羽宗少宗主云渺天赋异禀,十八岁时在斩妖大会拔得头筹,成为修真界新生代的领军人物。
同年,云渺前往琅琊山除妖,斩杀狼妖时遇到意外,修为尽毁。医仙断言,她此生再也无法修炼。
赤羽宗没有放弃这位天之骄子,安排她与修真界第一药宗百阳宗的少宗主结为道侣,希望百阳宗能为她找到重新修炼的办法。
然而典礼前夕,云渺离奇失踪,赤羽宗将修真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她的半点踪迹。
十五年过去,大部分人默认她已遭遇不测,只有少数当年追随他的弟子还在找她。
云渺没有理会众人的询问,双眼直直盯着祭台上的掌门,她的叔父云天林。
感受到云渺的杀意,云天林没有出声,他居高临下,云渺的动作尽收眼底。
血雾中,云渺一步一步往祭台走去,她抬起手,寻踪剑应召从祭台上飞出,滑过数十个弟子的脖颈,回到她的手中。
被杀的弟子毫无抵抗之力,人头已然落地,身体却还维持着拿剑的动作。其余弟子盯着云渺,更加警惕,掌门还未开口,他们不敢贸然出手。
血雾愈发浓重,突然,云渺从中执剑飞出,剑尖所指赫然是她的伯父,现任掌门云天林。
磅礴的剑气带着凌冽的杀意,以不可抵挡之势袭向云天林。
云天林是修真界有名的高手,事发突然,在极致的剑意下,一时间他竟做不出抵挡的动作。
大长老出手替云天林挡下这一剑,怒斥道:“云渺,为何以下犯上?”
剑气的余波打落了云天林的掌门金冠,头发散乱地落下,宽大的衣袖下,他的手有些许颤抖,好不狼狈。
大长老开口以后,众弟子终于确认,这个满身杀意的女子,是他们的少宗主。
有几个弟子还是不愿相信。从前少宗主常常指导他们修炼,为人最是和善,怎会变成这样,像个魔头。掌门把少宗主教养长大,亲自传授她功法,传她少宗主之位,她竟大逆不道要杀掌门。
云渺丢出一块留影石,声音里带着恨意,低沉沙哑:“你们想知道的都在这里。”
留影石落在祭台上,投射出一片樱花遍地的山林。众人一眼看出这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落樱秘境,是前掌门云天楼的埋骨之处。
秘境中,粉色的花瓣已被鲜血染红,众人看到了云天林带着心腹围剿云天楼的场景。
他们将云天楼灵力的耗尽,用剑在他身上划出一道道口子,让他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流尽,还拿留影石记下他垂死挣扎的模样。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云天楼还在期待着他的弟弟能回心转意。
留影石中的影像云渺已看过很多次,每一次都会让她气血翻涌,她咬牙道:“云天林不顾兄弟之情、同门之谊,杀兄夺位、杀侄夺权,他罪该万死,不配为掌门。”
人群中,有弟子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却发现周围的人十之八九都出现在留影石投射的画面中。
真面目被当众揭穿,云天林并不在意,甚至有些得意地开口:“是我做的又如何?”
修真界以强者为尊,云天楼技不如人才会死在他手上,如今他才是赤羽宗掌门,谁敢说他的不是。只要把云渺解决掉,为了宗门稳定,长老们自会站在他这一边,就像当年那样。
况且在场的大部分弟子都是他的心腹,或多或少参与了当年之事,云渺不会放过他们,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听他的命令,杀了云渺。
云渺失踪时已是个废人,修行何其艰难,短短十年怕是养伤都不够,云天林猜测,云渺定是用了什么丹药或法宝提升修为,才能挥出方才那一剑。
“唉。”二长老不愿见到同室操戈的场景,劝道:“云渺师侄,先前我等不知云天林竟犯下此等大罪,我们定会调查清楚,为你主持公道。事已至此,师侄切莫急于一时,破坏祭典,影响宗门未来百年气运,反倒会成为宗门的罪人。云天林德不配位,不若先由你来主持祭典,如何?”
二长老此话恩威并施,似乎是眼下最完美的解决办法。云渺早已看清他们的真面目,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她本就不指望这些人能帮她,冷声道:“这样的宗门,毁了更好。”
云渺率先出手,众弟子齐齐出剑将她拦下,他们之中大都想杀了云渺,出手十分狠辣。偶有几个良心未泯的弟子想阻止他们,奈何人微言轻,掀不起一丝波澜,反被误伤。
如今的云渺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少宗主,她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只一剑便将他们全部掀翻。
三位长老在赤羽宗向来说一不二,他们被云渺强势的姿态触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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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出手,三道剑气以极其刁钻的角度,从不同方向飞向云渺。
长老们的实力不容不小觑,云渺以肉身硬抗了其中一道,才堪堪躲开剩下的。
三道剑气未能延缓云渺的攻势,反而让她杀心更甚,铺天盖地的杀意笼罩云天林,云天林不得已,用尽全身灵力阻挡。
这一剑的威力比方才更大,厚重的灵力屏障顷刻破裂,云天林无力再建起新的屏障,惊愕地看着寻踪剑刺进自己的心口。
“云渺!”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三位长老没料到云渺竟有此等实力,他们一齐飞身攻向云渺,却被她随手挥出的灵力挡住。
云渺的剑继续往前,彻底穿透云天林的身体,把他钉在祭台的玉柱上,云渺微微侧身,把云天林的身形挡住大半,她左手捏诀,下一瞬,云天林被炸地尸骨无存。
混乱之中,没有人注意到云渺指尖一闪而过的金光。
杀戮还在继续。
除了云渺,愿意支持的云渺的弟子也和其他弟子厮杀起来,丧命的人越来越多,事态难以控制,三位长老不得已祭出宗门法宝,凤凰翎。
凤凰翎一出,金光笼罩了整个凌云峰,金光之下,三位长老白发飘逸,神情肃穆,好似仙人一般。
众弟子皆控制不住地跪倒在地,云渺虽抗住了威压,身形却有些摇晃。
大长老见状及时开口,劝道:“既已报了仇,再打下去于你无利,此事就此了结,你仍是赤羽宗的少宗主。”
此话恩威并施,在大长老眼里,他已给云渺递了台阶,若她是个聪明人,便该收手道歉。
云渺调整好微乱的气息,应道:“好啊。”
所料不错,大长老刚要松口气,便见云渺抬头,冲他露出一个邪笑。
顶着凤凰翎的威压,寻踪剑再次飞出,最后十个在留影石中出现过的人也死在了云渺剑下。
“你……”大长老怒极。
凤凰翎爆发出更加强大的威压,云渺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她不甚在意地抹去唇边的血迹,语气带着些许得意,笑问大长老:“大长老,我可以走了吗?”
未等长老们回应,云渺撑着寻踪剑起身,转身往外走,步伐稳健,背影挺拔,丝毫不担心他们会出手。
三位长老互相对视一眼便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
赤羽宗虽号称修真界第一宗,但百阳宗等大宗派的实力强劲,比起赤羽宗也不遑多让。今日赤羽宗损伤惨重,必将影响日后在修真界的地位。
死在祭台上的弟子虽是赤羽宗精英,但在三位长老眼中也不过是更强一些的蝼蚁,若是能以他们的性命换云渺留下来,未必是件坏事。
短短十余年,云渺的修为竟增长到如此惊人的境界,除了避世不出老祖们,整个修真界恐怕无人能与之匹敌。这等奇才若是能为他们所用,何愁赤羽宗不能称霸修真界。
凤凰翎的威压消失,云渺勾唇一笑,一切正如她所料。
2. 梦魇
宗门祭典上发生的事成了赤羽宗不能宣之于口的秘事。除了三位长老,三百名参加祭典的弟子仅三十一人生还。
赤羽宗其余弟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们只见到云渺从主峰离开时的模样,双目赤红,浑身是血,手中的寻踪剑嗡鸣不止。
之后,赤羽宗闭门谢客,宗内人人自危,五座主峰不复往日热闹,其中的清林峰更是静得如同一片死地。
清林峰是少宗主的属峰,云渺在此生活十八年,那日她虽然面上淡定,其实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无法安然离开,下意识地选择回清林峰闭关。
清林峰洞天。
充满灵气的水滴滴答答落下,顺着岩石地面的坡度汇聚在灵玉台周围,经年累月形成一个水潭,灵气缭绕不散。
灵玉台上,云渺盘腿而坐。
她闭着双眼,眉头紧锁,额角沁出一层薄汗,周身运行的灵气有些杂乱,其中隐隐混杂着一丝黑气。
她多次运功修行冲击关窍,始终不得其法,反而突然陷入梦魇,想起了在凡间的那日。
二月初四,宜祭祀、安葬,也是她夫君明安远的生辰,云渺为他准备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她的夫君是个文弱的大夫,最近镇上不太平,夫君日日往来出诊,路上恐会遇到危险,她想送他一把匕首防身。
收到礼物,明安远眼眸发亮,云渺见了心中也十分欢喜。她欲将匕首递给明安远,心跳却突然一滞。
时机,到了。
下一瞬,她翻转手腕,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刺进了明安远心口。
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明安远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消失,困惑、悲伤、质问一点点涌上眼眸,他艰难地出声:“你……”
看着明安远漂亮的眼睛逐渐失去光彩,云渺身形一晃,捂住自己的心口,好疼。
眼前之人与她成婚三年,她不会家务,他便日日为她洗衣做饭,她想要什么,他便竭尽所能为她寻来。
即便是自己的生辰,他还是为照顾她而忙碌了一整日,直到现在才有时间打扮一番,穿上新衣,用最好看的样子站到她面前。
明安远的身姿挺拔,面容清俊,他的五官其实并不出彩,组合在一起却格外耐看,尤其是那双眼睛,总会让云渺沉溺其中。
此刻他们离得很近,云渺可以看清他眼中的自己,面若桃花、眉目含春。
云渺确定,她喜欢明安远,非常非常喜欢。
温热的鲜血顺着匕首流到云渺手上,云渺恍然惊觉,她的夫君快要死了,是她亲手所杀。锥心之痛袭来,云渺的修为也节节攀升,心中的万千情绪被逐渐压制,慢慢消失不见。
“我本是修真界之人,遭人暗算修为尽毁,不得已修炼绝情道,以待来日报仇。”
开口时,云渺脸上无悲无喜,周身气质也与方才截然不同。
绝情一道,先生情,再灭情。
灭情时体会万般痛苦,有所感悟便可得道。越痛,体悟越深,修为增长越快,这种奇异的感觉让她沉醉。
明安远的气息越来越弱,他张了张嘴,似要说些什么,却没发出一丝声音。
离开前,云渺双指立于唇边,唇齿轻启,一道金光从她身上飞出,没入明安远体内。
他想说什么?梦境内的云渺对此毫不关心,梦境外的云渺却想靠近他,听听他的声音。
眼前的场景突然破碎,云渺从梦魇中挣脱,方才复杂的心绪一扫而尽。
十二年前的事她早已忘了,也不想回忆当日的场景,杀夫证道这事儿,她后来又做了许多次,没有一个男人能让她怀念。
摆脱杂念,云渺再次运功试图冲破瓶颈。
越来越多的灵气涌入体内,丝丝缕缕的黑气得到滋养,竟汇聚起来生生截断了云渺体内的灵气。
功法突然停滞,云渺气息大乱,一缕鲜血从唇边溢出,滴落到灵玉台上,激起一阵红光。
思考一会儿,云渺调整气息,再度运功,四散的灵气重新聚拢到她周围。
洞天内灵气浓郁,在灵玉台上修炼更是事半功倍,三个月一晃而过,那日斩杀掌门时留下的伤早已好了,云渺的修为却丝毫没有提升。
纯白的灵玉台因吸收太多血液,终于激活尘封已久的阵法,云渺被一股轻柔的力道推下灵玉台。
这是赤羽宗先人留下的阵法,旨在提醒弟子修炼不可操之过急。
云渺靠着灵玉台,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无意识地想着,既入绝情道,永世不回头,或许,只有杀人才能让她继续突破。
寻踪剑感受到主人的杀意,主动出现在云渺手中,云渺用力一挥,一股凌厉的剑气冲向洞中岩壁,留下深深的剑痕。
岩壁上已有数千道凌乱的剑痕,均是云渺修炼失控时留下的,只因她提前在清林峰布下禁制,外人才没有听到此处的动静。
如此挥出十余剑,云渺才慢慢找回理智,她整理好形容,换上赤羽宗少宗主的道袍,离开洞天。
旧账还没算完。
~
赤羽宗北斗峰,比斗场。
赤羽宗弟子分黄衣、蓝衣、白衣三等,另有灰衣的外门弟子。北斗峰是蓝衣、白衣弟子平时的修炼之地。
当年残害云渺父女的黄衣弟子已尽数死在祭典上,剩下的几条漏网之鱼云渺自然不会放过。
云渺一出现,原本热闹的比斗场立刻安静下来,弟子们小心地行礼:“参见少宗主。”
云渺没有理会,随意地坐在高台上,指了两个弟子:“你和你,上去死斗,赢的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祭典上的事众弟子皆有耳闻,长老们虽未说明来龙去脉,但心中有鬼之人已来龙去脉猜了个大概。
活下来的人都没参与过当年之事。
被点到的二人对此心知肚明,他们提心吊胆了三个月,本以为能侥幸逃过一劫。
当看到少宗主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们便知她已查清了一切,不敢侥幸赌万分之一的可能,为了活下去,他们一上台便向对方出手,招式狠辣,不留余地。
二人皆用尽全力,胜负很快分晓,死掉的那个被人抬走,活着的那个站在台上,看向云渺,眼带希冀。
云渺没什么表情,动了动手指,那人无声无息地炸成了一朵血花。
众人骇然,无一人敢出声。
她又点了二人,道:“刚才的比试不够漂亮,希望你们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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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现。”
三位长老带着二位峰主赶到时,整个比斗场已变成了血红色,弟子们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染了血迹。
“云渺!”大长老的语气中饱含威压。
云渺半靠在椅子上,只略微抬了抬眼,道:“几位长老快坐下随我一起看看,这些弟子们当真一年不如一年,这般实力当年是怎么杀得了我父亲,怎么暗算得了我的呢。”
此话一出,三位长老仙气飘飘的样子差点维持不住。
他们闭关多年,不理杂事,此番为隐瞒真相已然费劲了心思,而云渺竟轻飘飘地将他们费心遮掩之事说了出来,怕是要不了多久,整个修真界都会知道赤羽宗的丑事。
弟子们表情各异,显然没想到赫赫有名的宗门会发生这种自相残杀的事。
三长老沉不住气,斥责道:“你还没闹够吗?坏了赤羽宗的名声,对你这个少宗主有什么好处?”
“蠢货。”云渺摇头叹气。
她怜悯地看向三长老,好心解释道:“把跟我有仇的人、不服的我人全部杀光,赤羽宗上下自然唯我独尊,你说对不对?”
三长老气得说不出话,脸憋通红。
云渺继续道:“我的手段不过比云天林的明显了些,三长老怎么就受不了?”
她又看向两位峰主,话锋一转:“我竟杀了这么多人,五位峰主只剩两个了,啊,这是东来峰主?我看你好似有些眼熟。”
东来峰主生怕和当年之事扯上关系,忙道:“当年我还是蓝衣弟子时,幸得少宗主指点,才拨云见日,后来我一直闭关修炼,五年前才突破瓶颈,当上一峰之主,若是没有少宗主,恐怕我此时还籍籍无名呢。”
当年云渺确实时常指点弟子们的修炼,不过功法上的指导远不能让人脱胎换骨,东来峰主是在向她示好。
她又看向常阳峰主,常阳峰主默默往边上挪了两步,离三长老远一些。
三长老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找大长老做主,气哼哼道:“大长老觉得该如何处置?”
三长老以为,他们已经给够云渺面子了,继续让她作威作福,有损他们的威严。给她点颜色瞧瞧,她才会知道谁才是赤羽宗的老大。
可惜大长老另有打算,他走到云渺身边坐下,拿出掌门令递给她。
“现在宗内无人主事,你既已出关,掌门令便交给你。清林峰弟子折损大半,各峰弟子你可随意挑选加入清林峰,生死由你掌控。”
“大长老!”三长老有些急了,云渺只是一个小辈,何必这般忍让。
二长老及时拉住他,没让他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大长老继续道:“捉妖大会举行在即,我们几个老家伙还要闭关,届时还要靠你带着弟子维护宗门的荣耀。”
云渺接过掌门令,随便看了几眼,随手丢给东来峰主,道:“我看你比较顺眼,这块破牌子给你玩。”
东来峰主小心地接过,看向大长老,不知如何是好。
大长老摸着胡子笑道:“那便听少宗主的。”
人杀的差不多了,戏也看够了,离开前,云渺留下一句话:“我只要清林峰,其他事随你们处理。”
3. 半妖
清林峰主殿。
云渺失踪以后,新任峰主不知是哪位弟子,品味奇特,主殿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殿前的台阶到殿内的地面皆以金砖铺就,殿内的桌椅、摆设虽是玉石所制,却也镶嵌了大量黄金,一眼望去晃得人眼疼。
云渺正欲把这些东西通通丢出去,一名蓝衣弟子带着人在殿前求见。
“清林峰弟子宁鸥,求见少宗主。”
云渺对宁鸥有些映像,他是参加祭典的弟子之一,修为不高。他们大概是怕她继续杀人,所以只敢派一个曾在她手中活下来的人来求见。
他们的速度倒是快得很,思及此,她在下首寻了个还算顺眼的椅子坐下,冷声道:“进来。”
宁鸥带着八个灰衣弟子恭敬地进入大殿,他面上镇定,其实心里早已慌成一团乱麻。
他本是清林峰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弟子,只因他的师父傍上了清林峰的主事,他才有机会参加宗门祭典,哪曾想他引以为傲的宗门,背地里竟这般不堪。
虽说赤羽宗以强者为尊,他仍不能理解为何有这么多弟子愿意与掌门同流合污,犯下这般罄竹难书的大罪。
宁鸥对此十分气愤,他是混战中少数帮助云渺的人之一,运气好才没受什么伤。
祭典后,周围人对他的态度都十分微妙,大长老寻找求见少宗主的人选时,弟子们便将他推了出来。
他没有拒绝,少宗主做这些是为了报仇,他相信报完仇后,少宗主会变回以前温柔的模样。
从北斗峰到清林峰主殿的这段路上,宁鸥都是泰然自若的,甚至还幻想过以后成为少宗主的亲信,未来是怎样地呼风唤雨。
直到听见云渺的声音,他才从想象中醒神。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当日的情景,师父在他眼前人头落地,他离得太近,血溅了一身,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师父断颈上的血管。
宁鸥陷入回忆,脸色变得苍白,久久没有出声,直到听见云渺的轻咳,他才骤然回神,慌乱道:“弟子是来侍奉少宗主的。”
话一出口,他便察觉不对,急忙补救:“弟子是带人来侍奉少宗主的。”
“咳咳。”云渺控制不住地咳了两声。
修真界双修之事并不少见,只要修为更高的那人愿意,修为低的人便能获得许多的好处,作为交换,修为低的会极尽讨好,其中细节不可描述。
许多人修为停滞不前时,想走捷径便会寻人双修,为了遮羞,他们往往会用上“侍奉”二字,以作暗示。
站在宁鸥身后的八人也变了脸色。少宗主的凶名他们早有耳闻,有人已经开始发抖,也有胆子大的悄悄抬头,观察少宗主的反应。
他们当中确实有人是怀着这种心思来的,但这种事谁敢拿到明面上说?宁鸥是个勇士!
宁鸥绝望地闭上眼,少宗主以前便不喜双修,赤羽宗上下守着少宗主立下的规矩,无人敢寻人双修,至少明面上是没有的。
而他今日竟然两次在少宗主面前提起,整整两次!偏偏他带来的八人都是修为低下的俊美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人。
宁鸥的思绪开始乱飞。少宗主会杀了他的吧,像杀他师父那样。少宗主的剑很快,应该不会太疼吧。
宁鸥心思全写在脸上,云渺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无意为难,问道:“他们是来打理主殿的?谁让你来的?”
凡人对求仙问道总是十分执着,每年都许多人来修真界寻找机缘。
少数有仙缘的能进入修真界找到宗门,但他们大都没什么天赋,宗门会收他们当外门弟子,除了日常修炼,他们还要负责打理宗门上下的杂务。
宁鸥心想,少宗主是好人!
他立刻正色,恭敬地回答:“是大长老,他说您刚回来,定有许多杂事要打理,让我找些人过来供您差遣。”
如今的云渺已没了当初的责任感,赤羽宗如何发展与她无关,她不想被人打搅,整个清林峰最好只有她一人。
她靠在椅背上,姿态随意,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这里不用人。”
宁鸥面露难色,大长老代交过,一定要让少宗主收下他们。
他正想着如何开口,一名弟子竟主动站出来,露出手臂上狰狞的伤疤,恳求道:“请少宗主收下我,我不想再回去受人欺辱。”
宁鸥诧异地看向那名弟子,他记得他叫元岸,没有天赋,不知是进入宗门的,因为那一张好皮囊,平时没少欺负。
修真界的再怎么善良,对凡人也会看不起。外门弟子修为低,没有靠山,受些欺负再寻常不过,在赤羽宗,只要不闹出人命,没人会认为这是大事。
云渺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冷笑一声,道:“你的死活与我何干?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留下你。”
她走到元岸面前,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你又如何断定我不会欺辱你呢?”
元岸望向云渺,水眸盈盈,粉面朱唇。
众人见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人不像是正经地方出来的。
元岸轻声回答:“少宗主为人坦荡,自是不屑为难我们这些小人物的,我只求一个安身之所,望少宗主成全,我可以为少宗主做任何事。”
这双眼睛像极了那个人的,云渺有些失神,指尖的肌肤细腻柔软,她忍不住用力捏了两下。
元岸吃痛,发出轻微的闷哼声。
在场的均是修炼之人,他们耳聪目明,听到元岸娇气的声音,不禁有些怀疑,大庭广众之下,他是在勾引少宗主吧。
另一名弟子王启见状,觉得有戏,有样学样地跪下,言辞比元岸更加恳切。
云渺没在意他说了什么,只对宁鸥道:“这两个人留下。”
好歹有人留下了,宁鸥自觉可以交差,不敢再打扰云渺,赶紧带着剩下的人小心地退下。
闹了这么一场,云渺歇了重新布置主殿的心思,她虽留下了二人,也没打算让他们做什么,她有理由相信,宁鸥带来的八人,必定个个都是有主的。
临走前,她对留在殿中的二人道:“你们自己找事做,别到我面前碍眼。”
等到云渺的身影彻底消失,元岸狠狠瞪了同样留下的王启一眼,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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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耻的人类竟然学他。
奈何凶狠的眼神配上他这张颠倒众生的脸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王启回瞪过去,警告道:“元岸别以我不知道你是大长老的人,当心我告诉少宗主。以后我就是你的主子,伺候好我你才能活命。”
在赤羽宗蹉跎多年,王启不甘心一辈子籍籍无名,即便知晓少宗主杀人不眨眼,他赌上性命也想为自己挣一个未来。
他偶然瞧见元岸和大长老座下的弟子在隐秘处相会,那人给了元岸什么东西,还交代元岸要盯紧少宗主。
他虽不知元岸使了什么法子傍上大长老,但元岸的修为不如他,拿捏元岸简直轻而易举。
八人之中,他的姿色只能算是平平,原本还担心难以得到少宗主的青眼,没想到最后只有两个人留下来,另一个人还有把柄在自己手中。
元岸不知王启哪来的自信,以云渺的聪慧,必然能猜到他们的这些人的目的。他肯定是因为自己的眼睛才能留下的,至于王启,棋子罢了。
他冷哼一声,视王启为无物,头也不回地离开,留王启一人在原地气得跳脚。
~
此刻,偌大的清林峰只有三人,元岸追着云渺出来,四处溜达,将清林峰上下摸熟了也没见到云渺的踪迹。
他本是为云渺而来,找不到人,烦躁地踢起路上的石子。
一个小狐狸模样的灵体从元岸身体内飘出,绕着他转了一圈,安慰道:“你别急,这里到处是仙人,要是控制不住妖力,被他们察觉我们就完蛋了。”
元岸此时不在乎这个,他更在意云渺的态度,问道:“看到我的眼睛,她就应该喜欢我,把我带走的。佑三,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佑三上下打量元岸一番,猜测道:“许是你这张脸雌雄莫辩,太像祸水?”
元岸给了佑三一拳,道:“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变成这样的。”
元岸原本的样貌,俊美阳刚,自他和狐妖佑三融合后,他的容貌便受到佑三的影响逐渐往奇怪的方向发展,越来越美,甚至有些妖艳。
佑三的灵体是由灵力凝结而成,并无实体,被元岸打散后再次聚拢。
“我也是第一次跟人融合,我哪儿知道你会变得这么妖里妖气。” 佑三说完,又小声嘟囔,“狐族强大的秘术你学不明白,用起旁门左道的幻术倒是比我这只狐狸更像狐狸。”
元岸如今是半妖之体,和佑三一体双魂,空有一身妖力,对打架的招数一知半解,幻术倒是用得炉火纯青。
混进赤羽宗时,佑三选了一个无人在意的弟子,想让让元岸代替他的身份。元岸却嫌那人长得丑,想用自己原本的样貌。
他施展幻术,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一个在赤羽宗待了许多年的弟子。
赤羽宗的弟子里,不乏除妖高手,佑三原以为元岸的身份很快会被揭穿,没想到他的幻术竟然天衣无缝,还和黄衣弟子混上关系,顺理成章混到了云渺身边。
元岸哪会承认自己苦练幻术,是因为存了勾引云渺的小心思,他不语,一味地把佑三打散,再打散。
4. 绝情道
被元岸惦记的云渺此时正在清林峰地底的密室里。
她解开门上的禁制,这个荒废了几百年的密室,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好像有脚步声,云天林缩在冰冷的墙角,垂着头,以为又是自己的幻觉,直到密室的门被打开,久违的光线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知道是云渺来了,哑着嗓子开口:“你该杀了我的。”
云渺没有说话,她正在欣赏云天林苟延残喘的模样。
密室以玄阴铁打造,进入其中便能感受到刺骨的阴寒之气。
云天林被废了修为关在这里,不见天日,无尽的黑暗让他失去去时间的感知,无数次昏去又醒来,自己的呻吟是他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仅三个月,他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白得像纸,瘦得如竹,身上的掌门道袍千疮百孔,还粘着早已干涸的血迹,黑得让人恶心。
云天林不在意云渺的想法,长久折磨之后,他只求一死,不等云渺开口便主动交代:“他们手上有我的一抹神魂,你伪造我死亡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了你的图谋。”
云渺确有所图。当年她的父亲云天楼是何等惊才绝艳,身为修真界第一人,多得是人想追随他,她不信仅凭云天林就笼络那么多人一起能暗算他。
只是时间过去太久,幕后之人做得又干净,云渺查不到一点线索,只能冒险在祭典上偷梁换柱,以便暗中拷问云天林。
她没想到幕后之人竟这么不放心云天林,要用他的神魂来控制他。几乎无人能够忍受剥离神魂之痛,神魂即便剥离出来,人死神魂散,神魂灭则人亡。
云渺问:“他们是谁?”
云天林答:“我不能说。”
话音刚落,寻踪剑已刺进他的胸口转了半圈,剑中未注入灵力,伤人却不致命。
阴寒之气的折磨下,云天林早已麻木,他恍若未觉,解释道:“他们在我身上下了禁制,我若是提到半个和他们有关的字,便会爆体而亡。”
“哈哈。”云渺突然怪异地笑了一声,她抽回剑,敷衍地道歉:“原来是我错怪伯父了,伯父莫怪。”
云天林终于适应了光线,他顺着滴血的剑往上看,云渺穿着属于少宗主的道袍,白色裙摆上缀着银色的莲花,原本很衬她的气质。
十八岁的云渺是克己复礼的清冷仙子,如今的她行为肆意,眼神中带着难以察觉的疯狂,配上她艳丽容貌更像一个惑人的妖女。
云天林突然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修了绝情道?难怪修为恢复地这么快。”
比起灭情绝爱的无情道,绝情道更加疯狂,也更加邪门。每一次悟道灭情都会让修为飞快提升。
但灭情谈何容易,自古修炼绝情道之人,最后为情所困,变得疯疯癫癫,下场凄惨。
云天楼曾经研究过绝情道,还改良了功法,云渺自小崇拜她的父亲,云天林知道,她一定看过那本手札。
“是又如何?”为了复仇,云渺早已想好了自己的结局,他轻笑道:“不修绝情道我又怎能看到你这幅丧家犬的模样。”
云渺三岁失怙,是云天林把她养大,教她功法,她本将云天林视为最亲近、最敬重之人。
世界的崩塌就在一瞬间,当她在云天林的密室中看到同父亲一起消失的寻踪剑,看到云天林放在最显眼位置的留影石,她才发现云天林的真面目。
她不过是云天林手中用来笼络人心的一个工具,当她不听话时,云天林就会毁了她,把她当成炉鼎送给百阳宗,以此获得百阳宗的支持。
整个赤羽宗都在云天林的掌控之下,云渺孤立无援,只能使用父亲留下的秘宝逃至凡间。
丹田已毁,为了报仇,她只剩下一条路,修炼父亲留下的绝情道功法。
云渺成功了,但父亲的方法太过温和,修为增长缓慢,彼时已至绝路的云渺和以往修炼绝情道的人一样,选了最快、最省力的方法——杀。
她毁了自己的心爱之物,杀了从小跟随自己的灵宠,然后,又杀了那个在凡间给她温暖的男人,以证绝情道。
云渺的修为飞速恢复,但是还不够。
杀夫证道这件事,有了第一次,后面便会越来越顺手,云渺已记不清自己杀了到底多少人,仅仅十五年,她却觉得好似过完了一生,时常会有些恍惚。
杀意总会在不经意间冒出来,让她想毁了整个世界。修绝情道的后果,大抵是如此。
“哈哈哈。”云天林笑得更加放肆,“我的好弟弟,你在天有灵,知道女儿成了这副模样,会不会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
想起过去,云天林突然激动起来:“云天楼身为掌门,眼里没有宗门,整天想着助凡人修炼,研究一些奇怪的功法,那些蝼蚁也配?我努力修炼,努力讨好所有人都得不到的权利,凭什么他云天楼可以不屑一顾,就因为他是天才吗?我本不想管他的,谁让他碍了那些人的事呢,他活该,他活该!”
“住口!”云渺一剑砍下了云天林的右臂。
大量鲜血喷出,被寒气迅速凝固,伤口上结出血色的冰花。寒气从伤口侵入云天林体内,他痛得面目狰狞。
云渺感到无比畅快,剑光闪过,寻踪剑在云天林身上留下一道道细小的伤口,寒气争先恐后地涌进去。
“啊——”云天林痛苦地在地上翻滚,身上铁链叮当作响,云渺面露享受,好似听到了仙乐。
过了好一会儿,云天林痛得几乎已经麻木,他忍着痛苦,缓缓开口:“你和云天楼一样,自命清高、自视不凡。以为自己是救世主,想着泽被天下、造福苍生。你们以为苍生会领情吗?
统一修真界不好吗?当年只要你肯配合我,牺牲一些人,略施小计,我就能让赤羽宗成为修真界说一不二的存在。”
云天林顿了顿,盯着云渺的脸,恍然大悟道:“如今你应当不是那样的人了,入绝情道以后杀了不少人吧,他们都是无辜之人,对不对?”
看到云渺眼中的怒意,云天林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和云天楼一样,都是蠢货,被人玩弄于鼓掌不自知,生气吗?生气啊,来杀我啊。”
云天林癫狂的样子反而让云渺冷静下来,他一心求死,她偏不让如意。
整个修真界能控制赤羽宗掌门的人寥寥无几,云天林不说,她总能查出来的,把人留着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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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能派上用场。
见云渺转身离开,云天林终于怕了,他大喊:“你别走,杀了我,杀了我。”
门外的光线缓缓消失,无边的黑暗再次将他吞噬,只剩他微弱的,求死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
~
云渺从密室中出来时,天已漆黑,一轮圆月高悬天边,她抬头望月,突然觉得十分寂寞,如今的她一无所有,复仇之路,她真的能走完吗?
回到主殿,幸好她当初的寝殿还保留着,简单收拾一番后,在床上躺下。今日情绪起伏太多,不一会儿她便沉沉睡去。
清林峰的夜格外寂静,清冷的月光穿过木窗洒在云渺的床上,衬得她的脸十分苍白。
人在沉睡时总是格外脆弱,香炉燃着的安神香似乎没起作用,云渺又陷入了梦魇,她似乎被困在了那个夜晚,杀了明安远一次又一次,挣不开,逃不脱。
“碰——”
云渺突然动了一下,一股灵力从指尖飞出打碎了窗户,发出一声巨响。
她终于清醒过来,呼吸有些急促。
她睁开眼睛看向床幔,眼神有些失焦,明安远的那双悲伤的眼眸在犹在眼前,挥之不去。
“少宗主!怎么了?”元岸听到动静擅自闯了进来。
“滚。”云渺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元岸恍若未觉,担心地走向床边,再次问道:“少宗主,发生何事了?”
杀意分明的灵力冲向元岸,将他打飞前突然转了方向,轰在了窗框上,窗户更碎了。
元岸怔住,似是被吓到了,不敢再靠近。
此时云渺却变了态度,她抬手抚上元岸的眼尾,轻轻摩挲。
月光下,元岸的眼睛格外亮,带着一丝小心谨慎,还暗含一分难以察觉的爱慕。
这双眼睛渐渐和记忆中的眼睛重叠,月光下,云渺分不清今夕何年,一点一点向那双眼睛靠近。
元岸呆愣在原地不敢动弹,云渺的吻轻柔地落在他的眼帘,他觉得手脚有些发软。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云渺退开后,元岸不敢直视她灼灼的目光,略偏着脑袋,有些娇羞。
在云渺面前,元岸的模样与平时判若两人,佑三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元岸一边维持自己的人设,一边默默将佑三丢入自己的识海,关禁闭。
见云渺鬓角有一层薄汗,元岸抬手想替她拭去,他轻声唤道:“少宗主。”
陌生的声音将云渺从记忆中拉回,她猛地推开元岸。
元岸毫无防备,倒在地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有些委屈地抬眸,唤道:“少宗主。”
云渺不再看他,只吐出一字:“滚。”
方才染上的绯红瞬间从元岸脸上褪去,看到云渺冰冷的神色,他不敢多言,只能无声地离开。
云渺靠在床头,有些头疼地扶额,不明白自己为何总是想起明安远,他与后来那些男人并无什么不同。
或许是绝情道的反噬加重了,即便有父亲留下的秘法,她也难以抵抗那些幻象。
绝情道果然不是那么好修的,一旦停下来过去的一切便会成为她的梦魇,她只能不断地提升修为。
5. 欲拒还迎
那晚后,云渺时不时会看到元岸的身影,若是元岸缠着她,她必然一剑让他魂飞魄散,可事情偏就这么巧,元岸总会提前出现在她想去的地方。
她去洞天修炼,元岸在附近练习使用弱得几乎没有的灵气。她去藏经阁找功法,元岸在那里埋头苦读。她去几日不曾踏足的主殿,元岸在那里打扫。
哪怕她离开清林峰,去北斗峰找弟子们的麻烦,元岸也会在那里向师兄们请教如何提高修为。
这个外门弟子简直无处不在。
云渺不想再见到他,今日特地寻了个已经废弃的药园待着,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药园里到处是半人高的杂草,云渺找了处顺眼的草丛坐下,安静了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就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她及时隐匿踪迹,只要她不主动出现,没人能发现她。
“元岸,你给我站住。”
那日被元岸羞辱以后,一连几日,王启都没见到元岸的身影,今日好不容易堵到人,他定要给元岸一个好看。
他一路追着元岸而来,越走越偏,心里暗自得意,元岸果然是个蠢货,这等偏僻之处,哪怕是少宗主也顾及不到,等他杀了元岸,随便找个缘由就能搪塞过去,一个几乎没有修为的废物,无人会在意他的死活。
在赤羽宗的这几年,王启没学会如何修炼得道,修真界的弱肉强食他已然学到了精髓。
药园内,元岸停住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启,若不是怕暴露身份,他早已解决了这个臭虫。
王启没有察觉元岸的杀意,还沉浸在杀了元岸,获得少宗主青睐的美梦之中,嚣张道:“你若是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大喊三声主人我错了,我便饶你一命如何?”
元岸手中出现一把剑,他同样嚣张道:“不如你认我当祖宗,我给你留个全尸。”
云渺在草丛里蹲着,像在看小孩斗法,有些新奇。打斗前互相放狠话,修真界小孩但凡超过三岁都不会这么做了,实在有些掉价。
两个当事人显然没有这样的意识,互相问候好几句,才有了新的进展。
王启手中率先蓄起灵力,外门弟子人手一把的铁剑,他没放在眼里。
元岸挑起眉,十分不屑,王启这点修为也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他调用狐族秘术,铁剑在他手中微微颤动。
没有灵气的波动,没有妖力的痕迹,王启感觉自己被一股阴冷的气息包裹,全身汗毛直立。
诡异的感觉转瞬即逝,快得让王启以为刚才只是错觉,手中灵力已凝聚成剑,他毫不犹豫地刺向元岸。
元岸站在原地,像是一个游刃有余的高手,然而铁剑安静地待在手中,任他如何驱使,再也没了动静。关键时刻,秘术竟然掉链子!
王启的灵力袭来,没什么威力,元岸却像个凡人一般无法抵抗,被打倒在地。
佑三在体内嘲笑他:“哈哈哈,平日修炼不努力,这下要挨打了吧。”
元岸没时间理会佑三,一次次驱动秘术,却没弄出一点动静,脸丢大发了!
王启再次蓄起灵力,气势比方才强了许多,杀意分明。
灵气直冲元岸而来,在击中前被一道更加强大的灵力打散。
“住手!”云渺从草丛里走出来。
没想到少宗主会出现在这里,王启脸色变得煞白,他跪倒在地慌乱地解释:“我和元岸师弟约在此处切磋,是我学艺不精,一时没控制好力道,险些造成意外。”
元岸背对着云渺,庆幸方才没使出秘术,他换上柔弱的表情,撑起身子坐在地上,假模假样地替王启解释道:“是我太没用了,才会被打倒,绝对不是因为王启师兄没控制好灵力。”
“我不是……”王启无力解释。
他目睹元岸变脸全过程,再听到这样阴阳怪气的话,一口气上不来,脸憋得通红。
元岸趁机“关心”他,道:“王启师兄,你的脸怎么一会白,一会儿红,莫不是得了什么怪病?这病会不会传染呀?要不师兄还是早日离开清林峰吧,我身子弱,经不起折腾。”
云渺没理会元岸的胡言乱语,只警告王启:“要切磋去比斗场,清林峰内不许打架斗殴,再有下次,你这条命也不必留了。”
“多谢少宗主开恩。”逃过一劫,王启心有余悸,怕少宗主改变主意,他不敢继续逗留,恭敬行礼后快步离开。
王启离开后,云渺才看向一直被她忽视的元岸。
元岸仍旧坐在地上,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他不太高兴,他都快被打出血了,云渺竟然这么轻飘飘地放过王启。委屈难过的情绪在心里蔓延,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云渺一句话扼杀。
“弱成这样,所以刚才你在嚣张什么?”
云渺没有嘲讽的意思,单纯是出于好奇。
元岸脸色变了又变,差点维持不住形象,他哀哀怨怨地看着云渺,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他欺负我。”
状告得很明显,可惜云渺不觉得自己该元岸他做主,元岸的性子她已看明白两分,是个爱惹是生非的,看在那双眼睛的份上,她给他一个忠告。
“收着点小性子,勤加修炼才是正道。”不然下次惹到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云渺难得好心,可惜话还未说完,元岸轻瞪她一眼,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药园,背影颇有些狼狈。
元岸满脑子情情爱爱,以为云渺是在拒绝他的示好,压根没往别的地方想。
佑三在元岸体内笑地翻来覆去,扭成一只麻花狐狸。他一直看不惯元岸这副做派,终于有人可以治他了。
夜里,元岸又出现在云渺面前。
他想了一天也不明白,明明以前他一示弱云渺就会怜惜他,为何现在如此冷漠。他不信邪,愈挫愈勇,坚信自己能打动云渺。
此时云渺正在修炼,察觉到元岸进来,她没睁眼,只用神识观察他,一下就看出了他的图谋。
修真界只用夜明珠,元岸不知从哪儿找到了蜡烛。他执一柄烛台向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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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动的烛火下,他的脸庞格外温柔。
身含狐妖血脉,元岸对环境十分敏感,他能感觉到云渺暗中的窥视,一种隐秘的感觉心口蔓延,心跳突然加快,他觉得有些刺激。
他终于走到云渺面前,半跪下来,将烛台放在身侧的地面上,轻柔地开口:“少宗主。”
云渺没有出声,但也没阻止他,他有些兴奋,面上却不显,抬手抚上云渺的肩头。
云渺突然睁眼,元岸下意识地放缓呼吸,他们离得很近,气息交融。
黑夜会给人保护色,云渺好像在元岸眼中看到了汹涌的爱意,一如那个凡人。
她倾身靠近,想看得更清楚,元岸明亮的眼睛里充满期待,方才的深情消失不见,好像只是错觉。
没那么像他了,云渺有些遗憾,不过这不是很重要,他有三分像他,让她觉得喜欢就够了。大长老派来的一个探子,能助她修炼绝情道,是他莫大的荣幸。
云渺看着元岸的眼睛,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她的唇覆上他的,指尖在他的颈边轻柔。
还未来得及更进一步,云渺突然被推开。
她疑惑地看向元岸,烛光下,元岸轻喘着,双颊泛红,眼带控诉,轻易就能挑起她的欲望。
她将元岸拉回怀中,问道:“日日在我眼前晃悠,这不是你所求的么?”
原本元岸也是这么想的,可他看见云渺眼带情欲,眼神却有些空洞,她分明只把他当成一个替身,即便那个是他自己,他还是难以接受。
在过去,他每次以不同的样貌出现在云渺面前时,她从没把他当成是谁的替身,这次也不行。
他整理衣裳后,正色道:“我想得到少宗主的喜欢,不是和那些人一样,为了利益,来侍奉少宗主。少宗主看我的眼神里带着怀念,我或许让少宗主想到了哪位故人,可我想要站在少宗主身边,不是当一个替身,更不是当一个见不得光的侍从。”
元岸说出这番话时大义凛然,丝毫没有意识到这里不是凡间,云渺不是当初那个普通的凡人,他们并不平等。
元岸了解的那个云渺,是迫不得已栖身凡间的云渺,落魄之时她收敛锋芒,压抑心中的仇恨,如一个凡人一样生活。
回到修真界以后,云渺是高高在上的少宗主,她生来就是天之骄子,骨子里的高傲让她不会把一个外门弟子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一个探子,元岸只是因为那双眼睛才能靠近她。
此刻,云渺完全没有把元岸的话当回事,她玩味得看着元岸,以为这是他欲擒故纵的把戏,她不接话,想看元岸如何演下去。
元岸自然能看懂云渺的眼神,心中的期待退去,眼眶渐红,他再次强调:“我所言皆是真心,希望少宗主能接受我的心意,认真考虑。”
之后几日,云渺再没见过元岸,直到百阳宗来人。
百阳宗少宗主顾书白,云渺曾经的青梅竹马,十五年前差点成为她的道侣,带着百阳宗至宝前来,想要再续当年的缘分。
6. 失控
清林峰主殿。
“阿渺,你来了。”
云渺到时,顾书白已等了好一会儿,他热情地迎上去,却没得到一个眼神。
云渺自顾自的在上首落座,没有请顾书白坐下的意思,语气也十分冷淡:“最近宗内动荡,不便待客,顾少宗主前来所谓何事?”
顾书白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答道:“听说你回来,我便想来见你,没想到准备礼物花了些时间,今日才见到你。当年一别……”
为了获得云渺的好感,顾书白特意穿了一身紫色的衣裳,上面秀满了暗纹,细看方知精巧,配上手中的白玉折扇,衬得他公子如玉风度翩翩。
修真界之人不在乎容貌打扮,大多穿着宗门统一的道袍,中规中矩。顾书白本就长得好看,特意打扮后更是让人眼前一亮,一路而来,不知迷倒了多少女弟子。
云渺看惯了元岸那张脸,对顾书白的容貌没有半分感觉,低头把玩着刚从角落里翻出来的锦鲤玉佩,兴致缺缺地听顾书白回忆往昔。
赤羽宗和百阳宗素来交好,顾书白少时来赤羽宗求学,在清林峰生活了一年,日日与弟子们一同修炼切磋。
顾书白出身药宗,对剑道并不精通,常向同为少宗主的云渺请教。在云渺看来,顾书白于剑道实在没什么天分,指点几次后便没了耐心,奈何顾书白不会看人眼色,得空便四处找云渺。渐渐地修真界就流传起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故事。
顾书白口中的青春年少,云渺实在没什么印象,她打断道:“顾少宗主有话直说,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顾书白这才表明来意:“当年你在仪式前失踪,我还以为是你不愿与我结成道侣,最近我才得知你的遭遇,只恨当年为什么没在你身边保护你。”
看到云渺不耐烦的神色,他终于切入正题:“我来是想问你,还愿不愿意……”
云渺毫不犹豫地拒绝:“不愿。”
顾书白无奈一笑:“阿渺的性子还是和少时一样,你都没听我说完。”
他拿出一朵冰莲,问道:“阿渺,可识得此物?”
冰莲静置于灵液中,通体蓝色,花瓣根部颜色最深,越往外越浅。殿内逐渐沾染上冰莲的冷香,闻之如坠仙境。
见到此物,一直在边上当隐形人的东来峰主忍不住惊呼:“这是幻雪冰莲。”
幻雪冰莲是百阳宗至宝,服用后修为能提升好几个境界,不管受多重的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幻雪冰莲都能将人救回来。
此番为表诚意,顾书白带了许多稀有的灵丹妙药,但那些东西加起来都不如幻雪冰莲珍贵。整个修真界怕是没人能抵挡幻雪冰莲的诱惑,云渺表情微变,亦是心动。
顾书白很满意云渺的反应,自信道:“这是我求娶阿渺的诚意,只要阿渺愿意嫁入百阳宗,这朵冰莲便归你所有。”
云渺面带嘲讽,道:“当初百阳宗可没这般大气,据我所知你们是想拿我当炉鼎的,今日怎么改变态度了?还是说幻雪冰莲只是缓兵之计。”
顾书白脸色一僵,嘴角的笑意差点维持不住,云渺竟知道百阳宗当年的图谋,她罗列云天林的罪状是时为何不说。不论如何他决不能承认此事。
他佯装诧异:“阿渺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的,我一直心悦于你,怎会让你……”
“炉鼎”二字似是难以启齿,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许是云天林想对你赶尽杀绝,阿渺放心,我定将此事查清,给你一个交代。”
“我无意计较往事,顾少宗主也不必再拿过去说事。”云渺将手中的玉佩丢到顾书白脚边,“当年仪式未成,说明你我二人有缘无分,如今我也无意与人结成道侣。”
百阳宗把镇宗至宝都拿出来了,定然所图不小,为此把自己搭上显然不太值,想要拿到宝贝,她可以另想他法。
顾书白弯腰捡起玉佩。双鱼佩本是一对,定亲时他将其中一块送给了云渺。
话已至此,正常人都不会再继续纠缠,奈何百阳宗对顾书白下令,让他不惜代价,务必和云渺重修旧好,他只能厚着脸皮留下。
他看向东来峰主,想让他出言劝说一二。
东来峰主虽是赤羽宗明面上的话事人,但他清楚自己的斤两,哪敢忤逆云渺,但想到幻雪冰莲,犹豫再三,他还是选择开口。
他走到顾书白身边,笑着道:“顾少宗主许久没来清林峰,不如在此小住几日,故地重游也别有一番趣味。”
说话时他一直偷偷观察云渺的神色,见她没有反对之意,才放下心来。
东来峰主此话给了双方一个台阶,顾书白也不好再做纠缠,他笑着应下:“好呀,往日的时光我也甚是怀念。”
东来峰主做出请的手势,顾书白跟着他一同离开。
主殿的大门缓缓打开,外头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弟子,顾书白从他们身边走过,一道过于明显的视线让他停下了脚步。
两个弟子均垂头恭敬行礼,顾书白一眼就看出了方才那道视线的来源。
他用扇子抵住元岸的额头,冷冷道:“抬头。”
元岸后退半步,站直身子,眼中的敌意毫不掩饰。
顾书白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身为百阳宗少主,他走到哪儿,旁人都是恭恭敬敬的,除了云渺,今日竟还有人敢对他不敬。
发觉气氛不对,东来峰主忙打圆场:“新来的外门弟子不懂规矩,少宗主定会罚他,顾少宗莫要与他计较。”
顾书白看清元岸的容貌,明白了几分,看来云渺也不是传闻那般冷心冷情。
愤怒的情绪一扫而空,他心中的谋算已转了几圈,面上仍是温润君子的模样,温和道:“无妨,我们走吧,阿渺的人我自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他没把元岸放在眼里,若是云渺真对一个没用的侍从动了心,为了两宗利益,自会有人替他解决这个祸患。
~
元岸和顾书白之间的暗涌旁人难以察觉,云渺也没在意。金灿灿的主殿多看一次都伤眼,云渺走到门口,问:“何事?”
元岸抢在王启前面开口:“少宗主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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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话还作数吗?”
“什么话?”云渺没反应过来。
元岸心里一凉,不顾王启还在,直白地道:“我愿意侍奉少宗主,不求提升修为,只想待在少宗主身边,让你快活。”
元岸对云渺的过去一无所知,今天才从旁人口中得知顾书白的存在,危机感让他暂时放下心中的,火急火燎地赶到主殿,却被王启拦在门外。
王启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两位少宗主之间的二三事,为了刺激元岸还添油加醋,凭空捏造了许多细节,元岸信以为真,又急又气,才会在看到顾书白时失了分寸。
殿门紧闭许久,他不知他们在里面说了,不知云渺是否答应要和顾书白结为道侣,此刻他只想确认自己是否还有待在云渺身边的机会。
他盯着云渺的脸,再次问道:“少宗主还愿意收下我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元岸竟能说出这般不要脸的话,云渺自诩绝情,都不免一惊,一旁吃瓜的王启更是被雷得不轻。
云渺要脸,大庭广众之下不宜谈论这等私密之事,身形一动,她和元岸便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殿内挂着纱幔,朝阳下纱幔随风轻舞,带来屡屡花香。
无人旁观,云渺自在许多,她勾起元岸的下巴,语气轻佻:“怎么改主意了?前几日还宁死也不想当替身,今日想通了?”
元岸垂眸遮住眼中的情绪,轻声道:“我只是想在少宗主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角落也可以。”
云渺的手抚过他的喉结,轻笑道:“怪不得不求修为,原来这么贪心。”
元岸呼吸一紧,全身感官都被云渺的指尖调动。冰凉的手指从喉结滑到锁骨,拨开交叠的衣领,继续向下。
许是常年握剑,云渺的指腹有一层薄茧,有些粗糙的触感让元岸的身体轻轻颤动,他咬着唇看向云渺,眼中不知何时泛起水雾。
云渺虽然笑着,眼底却十分冷漠。
毫不掩饰的情绪刺地元岸有些难受,他握住云渺的手,放到自己心头,轻声道:“求少宗主怜惜我。”
眼前的人像是一朵娇花,云渺突然起了摧花的心思,她将元岸推到床边,一把压在床上,彻底扯开他的衣服。
萤白如玉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两点殷红格外艳丽,随着元岸急促的呼吸起起伏伏。
云渺跨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欣赏他被自己掌控的模样。
寻踪剑随着主人的心意出现,在元岸心口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元岸喉间溢出一声闷哼,他乖乖地躺着,没有反抗,任由云渺摆布,只拿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她。
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云渺突然清醒,她竟被心魔掌控,差点就要杀了元岸。
她拉好元岸的衣领,翻身下床,背对着元岸道:“你走吧。”
元岸半靠在床上,想去拉云渺的手,声音里带着祈求:“少宗主,我愿意的。”
云渺躲开他的手,不再多言,衣袖轻晃,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室冷香。
7. 小水
仙、妖交界处有一镇妖渊,渊内阴气森森,常年不闻声响,今日在西北角竟传出妖族的阵阵哀嚎。
云渺离开清林峰后,便来了此处。
数千年前,仙、妖为挣抢地盘大战,最终以镇妖渊界,划分两界的势力范围,但妖族对人、仙两界觊觎已久,常有恶妖越过边界,混入人仙两界为非作歹。
妖族体魄强健,寻常修真界功法难以将其灭杀,修真界将犯境的妖族驱逐至镇妖渊,以渊内禁制削弱妖族的实力,每隔一段时间举办斩妖大会,召各大门派一起诛杀妖孽。
有实力的门派平时也会派弟子结队来此历练,渊内妖族还是第一次见云渺这般孤身一人的,这是大好的机会,仇恨驱使他们前仆后继地攻击云渺。
寻踪剑在妖群中穿梭,银色剑光带起一串串血珠,整整三日,不知有多少妖族死在云渺剑下。灵力不断消耗,云渺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她浑然不觉,如没有思想的傀儡般一直杀戮。
刚把一只鸟妖斩落剑下,一只修为高深的狼妖又从身后袭来,云渺挥剑转身,正面迎战。
狼妖速度极快,利爪泛着紫光,几乎只能看到残影,云渺不闪不避,以利爪剜进肩头为代价,刺中狼妖的心脏。
没有妖族能离开镇妖渊,狼妖在渊内待了近几十年,早已无惧生死,他大笑道:“我的妖毒称霸妖界,你活不过七日,好好享受死前的痛苦吧。”
云渺神情冷漠,好似身中剧毒的不是自己。寻踪剑在狼妖心脏内转了一圈,将其彻底碾碎。狼妖的身体在空气中消散,只有剑尖暗红的血液证明他存在过。
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云渺持续了三日,发泄杀意后,眼中的血色褪去些许,她的思绪才有些清明。
在凡间时,云渺一心修炼绝情道,记不清和几人成过婚,每次杀人时,她出手都干脆利落,从不犹豫,事后也从不怀念过往。她曾以为她会是第一个练成绝情道之人,不料心魔还是缠上了她。
初时,她有些难以掌握自己的情绪,她未曾在意。血洗赤羽宗后,压抑已久情绪一起爆发,恨意、思念、愧疚,那些不该有的,一直被她忽略的情绪终于将她拖入痛苦的深渊。
每杀一位夫君,云渺都会在他的魂魄上留下一道灵气,那道灵气可以保护他安全入轮回,来生平安顺遂。这个行为是出于愧疚还是爱意,云渺从不敢思考。
回到修真界以后,她本想靠自己修炼,不再牵连无辜之人,可绝情道不许她回头,身后是万丈深渊,大仇未报,她还不能停下,只有获得碾压一切的实力,她才能查清真相。
云渺思绪翻飞,手中的剑也不曾停下。直到第六日,云渺才终于想清自己的道。
等最后一只偷袭的妖死剑下,她的灵力消耗殆尽,身躯也已千疮百孔。她拖着寻踪剑一步一步往前走,剑尖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附近的妖族被她震慑,不敢贸然出手,只能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她踏上禁制,离开镇妖渊。
~
云渺不在的这几日,赤羽宗因为顾书白的到来,一改之前沉闷的气氛,弟子在各峰间行走交流,仙鹤重新翱翔在赤羽宗上空,连天地间的灵气都活跃了许多。
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他们的少宗主会和顾书白在一起,有些弟子甚至已将顾书白当成半个主子看待,顾书白随口问几句关于元岸的事,他们便善解人意地去“照顾”元岸。
宗门内轻松的风没吹到清林峰,这几日,元岸一直阴沉着脸,十分暴躁。顾书白的狗腿子第一次出现在元岸面前时,若不是有佑三劝阻,他早将他们碎尸万段。
云渺离开的第七日,元岸坐在主殿的台阶上,想她。虽然她又拒绝了自己,还没把他放在眼里,但只要想起过去的时光,元岸很快就会原谅她的不礼貌。
又一波人来找元岸切磋,还未等他们开口,元岸熟练地丢出一个狐族秘术,几个白衣弟子立刻陷入幻境,同身边的人打斗起来。
元岸边思念云渺,边等他们打完,再控制王启把这些累瘫的人丢出清林峰,整套流程十分高效。
台阶下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元岸激动地起身迎上去,待看清云渺的模样,他脸色大变:“怎么回事?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云渺半靠在元岸怀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有的已快愈合,有的还在渗血,伤得最严重的是她的左肩,碗口大的伤口上,外翻的血肉成了黑紫,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中溢出,是元岸最讨厌的狼妖一族的气息。
元岸心疼地抱起云渺,周身的杀气几乎控制不住,与平日柔弱娇气的模样判若两人。
硬撑着回来,云渺已经意识模糊,没有发现元岸异常的模样,晕过去前她还在感叹,这人竟然能抱得动我。
寝殿内,元岸坐在床边,指间亮起红光,在心头点了两下,取出一滴心头血喂云渺服下,然后小心地把手覆在云渺的伤口上,调用狐族回春秘术替她治疗。
狐族是妖界霸主,他们的血佐以回春术,解狼妖之毒轻而易举,但回春术再怎么神奇,也只能一点点治疗云渺的伤,无法让她瞬间痊愈。
元岸额角冒出一层薄汗,额间火红的狐尾印记若隐若现。回春术是他最不熟悉的秘术,以往受伤时,他从不给自己治疗,伤口再怎么疼也比不过他和佑三的灵魂融合之痛。
自他有记忆起,便一直受到这种折磨。对他而言,重伤不治而亡也是个好结局,总比受一辈子折磨强,奈何妖族身体素质实在强悍,不管受多重的伤,要不了几天就会自行痊愈。
他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直到他遇见云渺。在云渺身边,他的痛苦可以减轻,爱上云渺以后,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也没那么糟糕。
第一次被云渺杀死时,他才发现自己竟还有个不死之身,自那以后,他对回春术更加不屑一顾。
但现在的元岸悔不当初,在佑三的指导下,他用了三日才将云渺的伤治得七七八八。
云渺脸上的苍白逐渐被淡淡的粉色覆盖,他忍不住轻吻云渺的脸颊,好久没有这般安静地看过她了。久违的幸福感盈满胸膛,他趴在床边,渐渐闭上了眼。
云渺在燥热中醒来,她手边有一张完美无暇的侧脸,她的手控制不住地伸过去。
阳光透过纱幔轻柔地洒在元岸脸上,闪闪发光,根根分明的睫毛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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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人采撷。
脸上有些痒,元岸睁开眼,眼神迷茫,轻轻在云渺手上蹭了两下,下意识地唤道:“小水。”
云渺心口一跳,这是父亲为她娶的小名,元岸是怎么知道的?
叫出口以后,元岸才意识到不对,但云渺眉头紧皱,微眯着眼,脸颊通红,似乎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
元岸在心里问佑三:“你不是说已经解毒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通过元岸的眼睛,佑三仔细观察云渺的模样,突然想到一则传闻,他支支吾吾道:“狐族的血至阴至纯,寻常人难以承受。”
“你快说怎么办?”看着云渺难受的模样,元岸很急。
“用阳刚之气就可压制。”说出这句话,佑三的灵体都红了,他虽然跟了元岸很久,但元岸和云渺相处时,常把他关小黑屋,他还是一只很纯情的小狐狸。
佑三说得含蓄,元岸却是秒懂。
此刻云渺躺在床上,红唇微启,媚眼如丝。他说不心动是假的,可未得云渺准许,他不想趁人之危。
他问佑三:“还有其他办法吗?”
“那便只能放血了。”佑三答道:“此法简单粗暴,效率却不高。你的血在她体内会源源不断地产生,直至被她彻底吸收,期间怕是要一直放血才行。她的伤刚好,未必能承受得住。”
元岸狠心道:“只能如此了。”
他握住云渺的手腕想要放血,却被烫得心头一颤,妖血作用下,云渺整个人都呈现出淡淡的粉色。
元岸没有太用力,云渺的手腕轻轻一转,便从他掌中逃离,顺着他的手臂攀岩而上。
元岸看着自己的衣袖起起伏伏,可以想象出云渺的手是如何在他小臂上作怪的。
她的指尖打着圈儿向上移动,时轻时重,慢慢越过手肘,探向更高处。
元岸哑着嗓子开口:“小水,别这样。”
云渺恍若未闻,借着元岸的手臂撑身子,半靠在他肩头。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元岸耳后,瞬间将耳垂染成红粉色。
“你的耳朵真好看。”说完,云渺便将好看的耳垂叼进嘴里,或舔或咬,细细品尝,在衣袖里的那只手也已不老实地摸到了元岸胸前。
元岸紧张地呼吸都快停了,用了好大的毅力,他才隔着前襟握住云渺四处点火的手。
“小水乖,别闹了,我会帮你疏解的。”
从未有人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云渺,云少宗主不高兴了,她一直起身子,放在元岸胸口的左手一用力,便将他按在了床上。
她抬起右手召唤出寻踪剑,寻踪剑顺从主人的心意变成一条银色的链子,将元岸的双手捆在床头。
元岸瞳孔一缩,没料到寻踪剑还有这般用处。下一瞬,他感受到一道灵气从身上拂过,有些凉,他低头一看,身上的衣裳已然成了碎布。
云渺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嗯,小水。”元岸神色难耐,语带恳求道,“放了我,让我来给你治疗,好不好?”
云渺的脸愈发红了,娇声道:“不好,你不听话,我喜欢自己玩。”
8. 落樱秘境
之前的云渺对他冷若冰霜,现在突然这般热情,元岸哪里受得了她的撩拨,身体早已变得滚烫,残存的理智让他又挣扎了两下。
寻踪链绑得更紧。
手腕上的寒意和身上的燥热让他仿佛身处冰火两重天之中。渐渐的,元岸眼尾发红,漾出一丝水色。
云渺痴迷地吻上去。
元岸闭着眼,颤声问道:“小水,你知道我是谁吗?”
云渺的唇仍在元岸的眼上流连,她含糊不清地回答:“你是元岸。”
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我很喜欢元岸。”
元岸听清了,他不再抵抗,任凭云渺摆布。小水清醒以后,想怎么处罚他都可以。
云渺是个情场老手,动作熟练又老成,轻而易举地将元岸完全掌控,让他沉溺在自己的节奏中,无法抽身。
许是狐妖之血的威力实在强大,天光几次明灭,室内才慢慢归于沉寂。
元岸已睡得不省人事,云渺没有惊动他,披上衣服走到窗边,手打出一道灵力。
朝阳下,窗前的赤羽花伴着清风摇曳,灵力在花丛中掀起阵阵红浪,向着远处而去,绵延不绝。
她的修为果然提升了。
对云渺来说,她和元岸之间的一切,沉沦却又清醒。她放纵自己的感情,沉溺于那一场情事,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一直记着绝情道的要义。
生情,灭情。
情生地越猛烈,便要灭地更决绝,大喜大悲之间,痛彻心扉之时,方能悟情、绝情。
云渺采来一朵赤羽花,放在元岸枕边。花瓣如红色长羽,贴着元岸的脸,像是要将他裹住。
云渺拨开花瓣,犹豫一会儿,伸手轻轻抚过元岸的眉眼。她在床上说的话,都是元岸想听的。元岸是大长老的人,她虽不知元岸的真实目的,但只要能哄得他爱上自己,她的道才会更加完美。
~
元岸醒时不见云渺,心里有些失落,看到枕边的赤羽花,又很快高兴起来。赤羽花是赤羽宗的宝贝,整个赤羽宗里只有清林峰才有一片花田,不许弟子们采摘。
小水心里还是有他的,不然怎会为他摘花。她是少宗主,忙些也正常,不能如在凡间般,一直陪在他身边。
元岸很快哄好自己,拿着花四处寻找云渺。
路过主殿,王启碰巧从里面出来,他喝道:“站住,你怎么穿成这样!”
元岸先前的道袍已成碎片,他本就不喜欢灰扑扑的衣服,正好有理由换掉。
他在随身的储物袋里找了一身红色的衣服换上,虽然不符合赤羽宗的规矩,但他已成了小水的人,小水肯定不会责罚他的。
此时元岸心情颇好,懒得和王启计较,敷衍道:“我有还有正事,你别挡道。”
因为少宗主对元岸另眼相待,王启看他不顺眼很久了,如今顾书白在赤水宗小住,眼看和少宗主要好事将近,他自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嘲讽元岸。
“你傲什么?”王启将元岸上下打量一遍,不屑道:“今日一早,少宗主便和顾少宗主一同去了落樱秘境,姿态很是亲密。顾少宗主清风霁月,你这种废物给他提鞋都不配,日后,少宗主定不会把你留在身边。”
“你说什么?”元岸不敢相信。
明明几个时辰前云渺还在和他温存,那么亲密,她怎么可以转身就去找别的男人。
王启还在说话,元岸已经听不清了,偶尔听到几个“他们”“顾少宗主”这样的字眼,格外刺耳。
他目露凶光,一挥衣袖,王启便化作齑粉消散在天地间,紧接着,元岸的身影也在原地消失不见。
微风卷着赤羽花瓣路过,无人知晓方才发生过什么,主殿一如往常安静祥和。
~
今日一早,东来峰主就带来了落樱秘境即将开启的消息,想同云渺商议如何安排弟子。
修真界有一座山名唤英华,山上仅有樱花树一种植物,每当樱花绽放,整座山便会成为一个秘境,无数天材地宝出现其中,秘境会持续至樱花凋零,落樱秘境因此得名。
今日英华山上的树冒出了花苞,再过两日,落樱秘境便会彻底开启。
不同于其他人人皆可进入的秘境,落樱秘境会限制进入之人的修为,修为越高,限制得越多。落樱秘境中的宝物虽多,但已不值得高手为之冒险,修真界各派大多派遣修为一般的弟子结队进入其中,找到的宝物需上交一半给宗门。
赤羽宗会派遣十名白衣弟子,再安排一位有实力的蓝衣弟子带队。宁鸥得到消息后主动请命,但涉及清林峰,东来峰主不敢擅自做主。
宁鸥期待地看着云渺,语气十分坚定:“弟子想带师弟们前去,定会尽到领队之责。”
宁鸥已经与云渺见过多次,上次侍从的事后,他更加拥护云渺,如今已隐隐成了清林峰弟子们的领头羊。
云渺不置可否,看着东来峰主道:“我正打算去一趟。”
“这……”东来峰主有些犹豫,劝道:“以少宗主的修为,落樱秘境内的宝物对您用处不大,何必冒险进去?”
云渺解释道:“父亲在落樱秘境身陨,以往我不知道他的遭遇,如今大仇得报,身为女儿,我理应去祭奠一番。”
她适时露出悲伤的表情,东来峰主眼神微闪,不好再劝。
“我陪你同去。”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紧接着顾书白出现在云渺身边。
云渺他们在清林峰的入口说话,没有避着旁人。恰逢顾书白来找云渺,听到后他忙献殷勤:“阿缈离开修真界多年,不知这落樱秘境已今非昔比。如今的落樱秘境里危机重重,每次开启,折损在里面的弟子都越来越多。我们一起去也可多一分保障。”
东来峰主接话道:“顾少宗主说得没错。近几年落樱秘境不知发生什么变化,有许多高手折损在里面,前几年派去的蓝衣弟子没有一个能回来,如今连白衣弟子都没几个愿意去的了。少宗主不如跟着大家一起行动,小心为上。”
云渺看了宁鸥一眼,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胆识。宁鸥看出云渺眼中的赞赏,信心倍增,更加想去秘境。
关于落樱秘境的异常,云渺有所耳闻,她没想到情况竟这般严重。她想去秘境祭奠不假,另有谋算也是真。
修真界秘境颇多,以父亲当年的修为,落樱秘境早已对他无用,他突然出现在那里,还受到云天林追杀,秘境里面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东来峰主不想让她去,顾书白想盯着她,她更加好奇了。
为了稳住顾书白,云渺不介意给他一点好脸色,她笑着应下:“如此甚好,多谢顾少宗主。”
“那我呢?”宁鸥忙问。
等进了秘境,此人或许有用,云渺应道:“就由你领队罢,我为你压阵。”
得到云渺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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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鸥开心地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全然没了方才沉稳的模样。
东来峰主跟着一起笑起来,嘱咐道:“果然还是个孩子,进了秘境可要稳重些。”
~
英华山山脚下。
云渺等人到达时,樱花已开了大半,待到完全盛放,秘境便会开启。
各大宗派要进入秘境的队伍已悉数到场,还有些散修也结伴在此等候。落樱秘境以往都是十年开启一次,这次提前了三年,四处都是此起彼伏的讨论声。
云渺和顾书白一同出现,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神色各异,这两人的修为足以碾压修真界年轻一辈,为何还要来此。
云渺血洗赤羽宗之事早已传开,虽说是情有可原,但大多数人依然觉得,她的手段过于残暴。云渺的修为也恢复地十分蹊跷,关于她修炼绝情道的传言一直在暗中流传,不少人是信的。
与正统的无情道不同,绝情道乃是邪道,为祸修真界的魔头里,有许多是修炼此道的。一百年前魔头石天和屠杀修真界各派之事还历历在目,在场之人不知云渺是否真的修炼绝情道,看到她面无表情的样子,下意识地,就想离她远点儿。
赤羽宗毕竟是修真界第一宗派,众人心里不管怎么猜测,明面上还是十分和谐。
百阳宗的人率先迎上来,领头之人穿着百阳宗精英弟子的道袍,长得五大三粗,动作却十分有礼。
“百阳宗周成,拜见云少宗主。”
云渺只点了下头,没说话。
顾书白道:“此行以阿渺为尊,你们对赤羽宗弟子要多加照看。”
这话给足了云渺面子,云渺本该再装一装,向顾书白道个谢,但看到成片的樱花林,想到父亲的死,她心中的戾气蓬勃增长,很想杀人。
她径直走开,远离人群。宁鸥适时开口解释:“周道友勿怪,少宗主来祭典父亲,心情不好。”
周成不是小心眼的人,当即表示理解。周围的人听后恍然大悟,难怪了,任谁在这种时候都露不出笑脸的,他们心中对云渺的忌惮退去一些,又开始四处闲聊,场面逐渐热闹起来。
没过多久,众人感到一阵灵气波动,整座华英山与外界彻底隔绝。
“花开了!”
浓郁的灵气瞬间充盈整个空间,不准备深入探险的人即刻在原地打坐,吸收灵气,不想浪费一点时间。
其余的人纷纷结队上山,顾书白走到云渺身边,温柔道:“阿渺,我们走吧。”
云渺情绪十分低落,轻声道:“我想一个人去静静。”未等顾书白回应,她便闪身离开。
顾书白急忙追去,但云渺的速度很快,顾书白忙问宁鸥:“你可知云掌门的埋骨之地在何处?”
宁鸥摇头,他虽见过留影石内的景象,但秘境到处都是樱花,每个地方都长得差不多,根本分辨不出来。
他对顾书白道:“少宗主有寻踪盘,已将我的一滴血收里面。”
有了寻踪盘,云渺可以找到宁鸥的位置,他们却不知道云渺在哪里。
顾书白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他竟没注意云渺是何时做的准备。
“阿渺心里难过,让她一个人静静,平复好心情,她自会来寻我们的。”他开口时仍是方才温和的模样。
宁鸥应声后,带着赤羽宗的上山,没注意散修们的队伍里,有几人向着云渺消失的方向,悄悄追去。
9. 尾随
留影石中的场景,每一处细节云渺都记得很清楚,她来过落樱秘境,对这里并不陌生,很快就找到了云天楼遇害的地方。
这里是华英山北面的山脚,灵气不如别处浓郁,出现宝物的概率也更少,很少有人会来这里。
云渺取出提前准备的祭品,云天楼生前爱吃的烧鸡和她杀仇人时收集的精血,她把这些东西摆在地上,一一介绍后,用灵气焚毁。
修真界没有祭仪,这是她在人界学来的方法。
云渺跪在地上,朝西方磕了九个响头,她伏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这里是父亲身死之地,却不是他的埋骨之地,云天林不肯交代父亲的遗体在哪里,总有一天,她会找到的。
祭奠完父亲,云渺在周围转了一圈,光裸的土地,粉色的樱花,这里和其他地方别无二致,仅凭肉眼找不出特别之处。
她拿出寻踪罗盘,里面有父亲留下的一滴精血。
这么多年过去,当时的痕迹早已消失,寻找的难度很大,但是云渺还是想试试。
她在罗盘中注入灵气,罗盘缓慢升空,之后久久没有动静。云渺有些失望,正要收回罗盘,罗盘突然泛起蓝光,而后朝东飞去。
云渺立刻跟上,在一株不起眼的树上发现一道血色的禁制,禁制是由云天楼的精血造就,与罗盘内的精血产生共鸣。
这道禁制上的纹路格外眼熟,云渺想起小时候,父亲哄她学禁制。小云渺一心只有剑道,对禁制这种繁复的东西最不耐烦。
云天楼对修真界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趣,他天赋异禀,学什么都很快,觉得自己的女儿也应如此。
为了哄云渺多学一点,他将云渺的愿望写进不同的禁制里,只要云渺能破解禁制,他便会为云渺实现禁制里对应的愿望。
有了动力,云渺学得很快,一般禁制根本难不倒她,为了增加难度,云天楼特意创造了一个奇特的禁制,解法与普通禁制截然相反。
云渺循着记忆中的样子,在血色禁制里刻入灵气,很快禁制被解开,几个血字漂浮在云渺面前。
山顶落樱,山下黄泉。
父亲或许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才会为她留下这些提示。
云渺抬手将字打散,同时一道灵气射出,远处的一棵樱花树应声而断,藏在树后的人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生死不知。
云渺厉声道:“出来。”
陆续有五个人从树后现身,他们身上的衣服各不相同,似乎是结伴同行的散修,但散修不会无缘无故跟踪赤羽宗的少宗主。
云渺率先出手,执剑刺向离她最近的人。那人没想到云渺不按常理出牌,问都不问就动手,他急忙抬剑抵挡,幸好云渺这一剑的威力不大,不然此刻他已成了寻踪剑下的亡魂。
一击不成,云渺退回原地,修为被压制后果然麻烦,她开口问道:“诸位道友为何跟着在下?”
五人不动声色地向她聚拢,其中一人道:“秘境无主,我们四处寻宝,怎么在云少宗主眼里就是跟着你了,少宗主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说罢,五人一同大笑起来。
“我的错,是我错怪各位了。”云渺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我先走了,各位自便。”
云渺转身的瞬间,五道剑气齐齐从身后斩来,她早有预料,侧身躲开,反手刺向身后。
若在平时,这五人决计不是云渺的对手,但在落樱秘境中,再低的修为都有可能反败为胜。
他们眼中不见惧色,配合起来十分默契,一定是某个宗门的弟子。
云渺挡下身前的两剑,同时飞身踹向剩下的人,她的剑术出神入化,面对围攻也显得游刃有余。
半个时辰过去,周遭的樱花树已断了大半,胜负却还未见分晓。五人面露凝重之色,轮流下场服用丹药,补充灵力。
他们有备而来,见一时拿不下云渺,便打算用车轮战耗死她。同样的手法,和当初对付她父亲时一样。
云渺一时晃神,被他们抓住破绽。他们合力攻向云渺,若能成功云渺必会重伤。
云渺向后退去,极力躲避,却还是中了一剑。执剑之人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见云渺勾唇露出一抹邪笑。
鲜血低落到地上,无数红线以云渺为中心,向四周涌去,逐一连接到樱花树上,一个巨大的禁制缓缓升起,恰好将他们困在其中。
其中一人惊呼:“怎么会?”云渺以剑术闻名修真界,他们从未听说过她还精通禁制一道,即便是主修禁制的归元宗,也鲜有人能无声无息地布下这般大阵。
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云渺不会解答他们的疑惑,她操纵禁制缓缓收拢,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禁制内,五人的灵力逐渐流失,重压让他们趴在地上,难以起身,但没人有开口的意思。
云渺加大压力,他们的五脏六腑受到挤压,大量的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终于有人承受不住,那人刚张嘴,还未来得及出声,便在云渺面前爆体而亡。
他们的神魂和云天林的一样,被人控制在手中。
云渺彻底失去耐心,五指一拢,剩下的四人以及刚开被她打倒的那个,瞬间变成一片血雾。
云渺向山顶走去,禁制随着她的步伐消散。离开前,云渺用余光瞥向身侧不远处的一个角落,没发现任何异常。
方才她估计自己至少会中两剑,才能完成禁制,但她才只中了一剑,似乎有人在暗中相助,也或许是她高估了那些人的实力。
云渺没有深究,她不怕被人看到那些字,打草惊蛇方能找到蛇窟。
“呼~”元岸呼出一口长气,刚才差点被云渺发现,他都没敢呼吸。
他不想看到云渺受伤,又怕暴露自己,只能小心地出手,可惜还是没有保护好云渺,看到地上残留的血迹,他十分心疼,但想起方才的场面,又激动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见云渺动手,招式利落,每一剑都能拨动他的心。
“佑三你看到了吗?小水刚才一剑挑开五人。”元岸学着云渺的样子比划,“她是怎么做到的?用起剑来这么好看,又这么厉害!”
佑三自然是看到了,又听元岸讲了好一阵,他无语道:“人都走远了,你还不跟上?”
元岸的脸很红,不知是因为激动的,还是因为憋气,他一边藏着气息追上去,一边还和佑三念叨:“小水杀人的样子也好帅,动动手指那些人连渣都剩不下,狐族有没有这种手段,你快教教我,我也想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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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樱秘境中,离山顶越近,天材地宝越珍贵,可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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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机缘越好,同样的,危险也更多。
在半山腰,云渺追上了宁鸥一行人,顾书白还在,百阳宗的人却不见踪影。
宁鸥惊呼:“少宗主怎么了?”
顾书白也忙上前关心,他一股脑儿地拿出许多灵药,着急地在里面翻找许久,也没找到疗伤的药。
云渺十分不客气地全都收下,指尖一点,正是百阳宗的疗伤圣药玉清露。
顾书白眼角一抽,好不容易才维持住自己忧心的表情,这几乎是他此行的全部家当了,其中不乏罕见的奇药,他可没说要全部送给云渺啊。
无人在意顾书白的心情,赤羽宗的弟子们都围着云渺,关心她的伤势。宁鸥主动为云渺上药,动作十分小心,生怕弄疼他的少宗主。
不远处,元岸看不到云渺,急得想冲上去。他们怎么可以小水那么近。
狐族的隐匿之术实在高明,云渺虽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丝毫没有察觉元岸的踪迹。她沉浸在上药后舒爽的感觉中。
玉清露名不虚传,不仅瞬间治好了她的伤,还能安定神魂,云渺修炼绝情道已久,受心魔影响,鲜血能轻易激起她暴戾的情绪,还是第一次有东西能压制她的恶意。
一瓶玉清露只用了几滴,包括其他灵药,云渺都不打算还给顾书白,她开口转移话题:“百阳宗的弟子们去哪儿了?”
顾书白解释道:“灵药大多生长在山腰,我让他们先去采摘灵药,再同我们汇合。”
秘境中,实力足够的人,都会优先向着山顶而去,实力普通的人则会在适合自己的高度寻找机缘,若是先去山顶,下山时,山腰的天材地宝可能已被人一扫而空。
云渺表示理解,树上的花瓣已开始飘落,秘境持续的时间不长,他们不再耽搁,继续上山。沿路遇到一些主动袭击的小妖,赤羽宗的白衣弟子出手就能解决。
一名白衣弟子道:“落樱秘境似乎没有传闻中那样危险。”
宁鸥来过一次,解释道:“我们一直赶路,身上没有天材地宝,所以吸引不了大妖,下山时的才是最危险的,不仅要防着妖物,还要防备有人杀人夺宝。”
“杀人夺宝?”这名弟子还是第一次进入秘境,以前很少离开宗门,涉世未深,不知修真界的险恶。
云渺没想到,现在的赤羽宗能将弟子养得这么天真无邪,她悄悄出现在这名弟子身后,冷声开口:“还要防备你的师兄弟。”
“啊!”这名弟子吓得失声尖叫,浑身汗毛直立,他紧紧抱住宁鸥的胳膊,不肯撒手。
宁鸥安慰他:“少宗主逗你呢,同宗弟子怎会自相残杀。”
“可是掌门……”他本想说云天林的事,看到周围师兄弟的脸色,他立即噤声。
队伍变得安静起来,没人再敢主动开口,他们胆战心惊的模样取悦了云渺,她心里舒服许多,这样才对。
顾书白看出云渺的促狭,在一边偷笑。云渺心中厌恶,她讨厌顾书白自认和她很熟,很了解她的模样,默默靠近宁鸥,离他远些。
宁鸥感受到少宗主的靠近,心里乐开了花,这是少宗主对他的信任。
已经尾随他们很久的元岸躲在树后咬牙,小水和他们聊得这么开心,显然已把他忘在脑后,他要想个办法,早些混进队伍里。
10. 蛇妖
落樱秘境,山顶落樱台。
山顶的景象与别处没什么不同,入目皆是大片粉色的樱花,香气浓郁地有些刺鼻,没过多久便会觉得头晕眼花。
众人拿出提前备好的醒神丹服下,眼前朦胧的粉色渐渐散去,脚下的土地变成一片绿茵,潺潺水声从不远处传来,一颗巨大的樱花树矗立在正中间。
只有秘境开启时,英华山顶才会出现这般景象,落樱秘境中的一切都由这棵树维持。
“山顶落樱”指的应是此处。
到了云渺这个境界,落樱秘境里的机缘已几乎无用,她站在入口处没有动,对宁鸥道:“你们先进去。”
对少宗主的命令,宁鸥无条件接受,他没有多问缘由,到一旁再次向师弟们强调注意事项。
顾书白走到云渺身边,摇着玉扇道:“我陪你一起。”云渺不置可否。
很快众人都已准备好,他们凭直觉,各自选择一个方向往里走,选择不同的方向会遇到不同打场景,在这里每个人都会遇到属于自己的机缘,能否取成功得机缘活着出来,则各凭本事。
没过多久,归元宗等宗门的队伍也陆续赶到,他们匆匆向里走去,没有停下来和云渺寒暄,点头示意便算是打过招呼。
估摸着能来的人都到了,云渺突然往前走。
“阿渺。”顾书白叫住她。
云渺道:“在外面等着也是无聊,我进去看看。”
顾书白抬脚跟上,不肯离开她半步,微笑着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个人的距离只要够近,就能进入同一个场景,但这样获得机缘的概率会更小,很少有人这么做。他们二人来此都不是为了机缘,自然不在乎这些。
狗皮膏药一时甩不掉,云渺也不急,让他跟在身边,正好能看看他打的是什么算盘。
十步以后,二人身边的场景骤然变幻。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漠,黄沙漫天,迷得人睁不开眼。远处有一座高耸的石塔,坠在烈日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顾书白放出神识查探,片刻后他对云渺道:“此方空间除了黄沙,只有那座石塔了,应是试炼之地。”
落樱台的机缘分为试炼、解谜、幻境三种,试炼验体,解谜考智,幻境问心,其中试炼最为凶险,一不留神便会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试炼之地没有生机,为了保存体内灵气应对危险,云渺二人只能徒步前往石塔,在绵软的细沙中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二人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云渺突然开口:“此地有些古怪。这样走下去,恐怕还没到石塔,我们已被黄沙掩埋。”
离石塔越近,他们的脚步越重,每一步都深深陷入沙子里。云渺白低头看着已没过脚踝的细沙,这些沙子似乎在悄悄吸收她的灵力,这种感觉并不明显,她不确定是否是自己的错觉的。
顾书白没云渺那么谨慎,他一届药修甚少进入秘境,对试炼之地更是知之甚少。
“或许这也是试炼之一?”
云渺懒得回答他,继续向前走。
烈日炙烤下,二人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顾书白摇着手中的玉扇,汗水还是不停地顺着脸颊流下。
汗珠落到沙地中瞬间蒸发,一缕微不可察的雾气消散在空中。
顾书白忍不住抱怨:“怎会这么热。”十分担心自己的形象。
不对!云渺骤然跃起,寻踪剑接住她御空而行。她原以为雾气只是蒸发的水汽,方才惊觉,那是藏在汗水中的灵气。
“我的灵气!怎么只剩一半了?”顾书白跟着云渺跳出沙堆,调用灵气时才发觉体内的灵气已所剩无几,他忙拿出丰灵丹补充灵气,服用了三颗却收效甚微。
丰灵丹本身蕴含的灵气不多,通过加快灵气的聚集和吸收才达到补充灵气的目的,此间没有生机便没有灵气,丰灵丹自然无用。
顾书白着急地看向云渺,云渺脸色难看,显然情况也不好。
云渺提速向石塔飞去,同时解释道:“沙子会逼出我们体内的灵力,莫要再碰。”
二人行动时,周身灵气涌动,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前方,没发现底下的流沙也跟着他们前行。
高速涌动的流沙吸收逸散的灵气,渐渐出现细长的形状,头部追到云渺正下方时,冲天而起。
下方的流沙突然炸开,云渺察觉危险,操纵寻踪剑,侧身躲开,下一瞬,一个黑色的东西擦着她的身体而过,一股腥臭扑面而来。
那东西很快落到流沙之中,瞬间没了踪影。
云渺放出神识,强悍的神识瞬间覆盖方圆几百里的沙漠,顾书白在她不远处,同样警惕地观察四周,二人皆是一无所获。
平静,无边无际的沙漠好像只剩平静这一种情绪,不停地诱人加入,远离纷争不断的修真界。
云渺咬住舌尖醒神,一道阴影悄然出现在她身前,逐渐变大。身后的东西挡住了炽热的阳光,一股阴寒之气直刺云渺的后颈。
影子像是一条巨蟒,云渺死死盯着它,没有妄动。顾书白后知后觉,转头看向云渺时,失声惊叫:“后面……”
巨蟒被惊动,硕大的蛇头瞬间咬向云渺,云渺早有准备,施展瞬移术闪现到巨蟒身后,一剑刺向它的七寸。
巨蟒的鳞片格外坚硬,寻踪剑不能刺入分毫,但这一剑的力道仍让巨蟒吃痛,巨大的蛇尾摆动起来,扫向云渺,拨起漫天黄沙。
蛇尾的力量过于强大,云渺没有硬抗,她向后倒去,用灵活的身法从蛇尾下脱身,飞出一丈远。
飞扬的黄沙落下,云渺看清巨蟒的模样,大声喊道:“是赤练蛇妖。”
一条丧失妖力,身体变得干瘪枯瘦的赤练蛇,只能用妖族身体的蛮力来攻击敌人。赤链蛇大都生活在森林中,怎会出现在沙漠?
顾书白离他们很远,听到的云渺的声音,立刻从乾坤袋里找出雄黄草,此物最克蛇妖。他拿着雄黄草向云渺靠拢,急切的动作引起蛇妖的注意,蛇妖立刻甩尾冲向他。
蛇妖的速度很快,不过瞬息就出现在顾书白身侧,顾书白忙用灵力碾碎雄黄草打向蛇妖。雄黄草的粉末混着灵气,在空中形成一大团绿雾,蛇妖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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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不减,一头扎进绿雾中。
顾书白露出得意的笑容,下一瞬,蛇妖从绿雾中冲出,撞向顾书白,一人一蛇一起掉进了黄沙中。
距离太远,云渺来不及支援顾书白,但百阳宗少主有的是保命手段,想来也不需要她的帮助。
她更在意另一件事,刚才那蛇妖分明吸收了绿雾中的灵气,灵气和妖气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蛇妖是怎么做到的?
没过多久,顾书白和蛇妖一起从沙堆中冲出。
这条赤练蛇不知活了多少年,即便没有妖力,也足够难缠。
云渺当机立断,以最快的冲向石塔,打不过她还不会跑吗。顾书白紧随其后。眼看就要进入石塔的区域,石塔突然闪烁,紧接着消失在原地,出现在百丈以外的地方。
顾书白诧异道:“石塔会动?还是幻象?”
这种幻术在各类秘境中并不罕见,云渺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向顾书白,堂堂第一药宗的少主不会连这点见识都没有吧。
顾书白发觉自己失言,不再说话,突然提速飞到云渺前面。
蛇妖发现他们的目的,变得狂躁起来,追逐的速度更快,差点就能咬到云渺的衣摆。
云渺不得已耗费大量灵力,接连使用几个瞬移术,终于进入石塔的范围,蛇妖无法进入,只能在外围发狂。
“这石塔好高。”顾书白在云渺身侧惊叹。
云渺看向他,这人是何时学会瞬移术的,竟能轻松跟上她的节奏,而气息不乱,她心中的警惕更甚。
她顺着顾书白的目光看向石塔,石塔通体灰色,她在远处看时没有感觉,站在近处抬头,竟觉这石塔高耸入云。
石塔没有门,只一个一人宽的入口,云渺率先进去,顾书白在她身后喊:“阿渺,等等我。”
石塔内部空空荡荡,只有石阶沿着墙面蜿蜒而上,塔顶有颗巨大的红色石头,是石塔内唯一的亮色。
云渺拾级而上,墙上刻着不明显的图案,像是小孩子所画,看起来十分幼稚,有图案些形状奇怪,云渺猜不出意思,她走了几步才发现,这是一幅幅画,在讲述一个故事。
二人看着墙上的故事一步步往上走。
故事发生在一片森林,森林原本宁静祥和,一个发狂的男人突然到来,杀了森林里的许多动物,将森林毁去了大半。
不知什么原因,那个男人最后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一条小蛇从角落钻出来,小心地靠近男人,它带来了森林中的灵药,男人很快苏醒。
男人不知是小蛇救了他,仍在发狂,他继续破坏森林,时不时就会晕倒,小蛇一直跟在他身边,及时救他。
小蛇的行为很快被森林里的其他动物发现,它受到了排挤、追杀,它太弱小了,很快就变得伤痕累累,因为它离男人很近,那些动物不敢靠得太近,它才逃过一劫。
男人又一次倒下,但小蛇已采不到灵药,它的血有疗伤的作用,它便用石头磨破自己的身体,用血救他。
男人醒了,小蛇却没了离开力气,只能瞪大眼睛看着男人举刀砍向它。
11.不伦之恋
画中还有一些奇怪的文字,似是妖族语言,与云渺印象中的又不太一样。
顾书白看出云渺的疑惑,开口道:“这是上古妖族的文字。”
云渺终于拿正眼瞧他了,顾书白极力控制表情,不让兴奋表现地太明显,他轻咳一声,煞有介事地为云渺翻译墙上的文字。
“小蛇名唤红儿,修炼几百年修为都没有增长,身体也一直长不大,有一次她贪玩溜到人间,被一个猎户抓住,是这个叫阿石的男人救了她,她认出阿石,想要报恩,才一直帮他。”
云渺轻笑道:“有点儿意思,用同类的性命来报恩,她这么弱,平日没少被欺负吧。”
“没错。不愧是阿渺,一下就猜中了。”顾书白赞赏道,“红儿修炼时会耗费许多资源,可她再怎么努力,修为都不会提升,时间一长,林中的妖族便不许她再染指那些资源。”
云渺避开顾书白炽热的目光,接话道:“阿石是唯一对她好的人,所以她便一心救他。”
顾书白点头,握着手中的玉扇点向下一幅画,道:“妖族总是这般情深。”
画中,阿石没有杀掉红儿,只用刀背把她挑远,红儿缠上了阿石,她不再遮掩,光明正大地跟在他身后。阿石几次驱逐,红儿都不肯离开,后来,一人一蛇离开森林,红儿总是四处搜罗灵药送给阿石,阿石也会随手丢给她一些天材地宝供她修炼。
云渺对此不予评价,岔开话题道:“试炼之地危险随处可见,这座塔过于安静,要小心行事。”
她说完便继续向上走,没看见身后顾书白的模样。他笑得露出了大白牙,脚步也轻快起来,小水竟然会关心他,但没走几步,他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阴沉。
后面的画风逐渐成熟起来,不用顾书白解释,云渺也能完全看明白其中的故事。
阿石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帮助红儿修炼,红儿的修为突飞猛进,转眼便能化成人形,红儿十分貌美,二人的姿态也越来越亲密。
云渺感叹道:“原来是一场人和妖的不伦之恋。”
人族与妖族的关系并不和谐,修真界时常举办斩妖大会,即便斩的都是伤害人族的恶妖,同妖族的关系仍是剑拔弩张。
人与妖相恋举世罕见,云渺这么说也没错,但顾书白平静的外表下,心里已掀起惊涛骇浪。
是的,他不是原来的顾书白,而是元岸所变。
元岸一路跟来,每次看到云渺和顾书白讲话,他就一肚子酸水。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在蛇妖攻击顾书白的时候,潜伏在沙子里把人打晕,幻化成顾书白的模样,跟在云渺身边。
元岸在心里对佑三发疯:“人和妖怎么了?不能在一起吗?怎么就不伦了?”
佑三老实道:“我活了八百年,确实没听说过人和妖能在一起的。”
元岸大声反驳:“我和小水已经在一起了!是已经!”
佑三无奈道:“你说是就是吧。”她又不知道你是妖。
剩下半句话,佑三没有说出口,毕竟元岸是因为他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如果不是他自私地想多活一会儿,再回家看一眼,元岸也不用受那么多苦。元岸天赋卓越,本可以和云渺一样,成为修仙界赫赫有名的存在。
佑三心里的想法,元岸一无所知,他陷在云渺的话中,越想越气。
现在他披着顾书白的外表,云渺对他的关心,其实都是对顾书白的,她所说关于妖族的话,也都是真心话。
手中属于顾书白的那把玉扇越来越碍眼,元岸忍无可忍,随手一抛。
“啪——”玉扇落到塔底,碎成了好几块。
云渺听到动静,回头看他,问道:“你不是最宝贝这把扇子么?”进入石塔后,顾书白一直怪怪的,好像变了一个人。
元岸解释道:“这把扇子陪了我很久,突然用腻了,想换把新的。”自己的宝贝顾书白都能说丢就丢,他对感情一定也很不认真。
元岸非常想传达这个意思,可惜云渺感受不到眼前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她纵身跃到塔底,捡起玉扇的碎渣查看。
元岸气急败坏,他捏着拳头压抑情绪,声音有些低沉:“这破扇子碎便碎了,我都不要了,你还捡起来作甚。”
云渺道:“这石头好像太硬了些。”这柄玉扇是个厉害的法器,刻意破坏都不见得会碎掉,何况只是被扔下来,方才的高度不过十丈而已。
她手中蓄起灵气,用力打向石塔。石塔纹丝未动,塔外传来蛇妖愤怒的嘶吼。
原来小水是在办正事,元岸立刻收起自己的小脾气,沉思道:“蛇妖和这座塔有什么联系吗?”他并未在塔内感受到丝毫妖气。
云渺也没有头绪:“我们继续看看吧,答案或许就藏在在故事中。”
红儿和阿石平静的日子没有持续很久,很快他们就遭到整个修真界的围攻,大战持续了很久,即便阿石灵力强大,也无法打败源源不断的敌人,更何况,他还要护着正在突破的红儿。
红儿成功突破成为大妖时,阿石已油尽灯枯,修真界的人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又是一场混战。
下一幅画中,红儿长长的蛇尾穿透了阿石的身体。
云渺问道:“红儿为什么要杀了阿石?”
元岸回答:“我不知道。这里写的都是红儿对阿石的思念,她一定不是故意杀阿石的。”
云渺有自己的想法,道:“那倒未必。她和阿石真心相爱,但她有不得不杀他的理由,只能用余生来怀念他。”
元岸心口一跳,转头看向云渺,她也一直想着他吗,所以会把他当成替身。
云渺站的位置比元岸高了两个台阶,他刚好能看到云渺的侧脸,塔内昏暗,唯有塔顶的红色散发出微弱的光,云渺凌厉的侧脸变得柔和,元岸想到过去,眼中浮现思念和温柔。
云渺有话想说,转过头恰好撞进元岸的目光里,那双眼眸里情绪复杂,和明安远好像,要说的话一下子忘在了嘴边。
元岸别开眼,不想被她发现异常,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搓动。
眼前的场景有些眼熟,但云渺实在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相似的场景,这里不是刨根问底的好地方,她压下心底的种种疑惑,准备出去后再调查顾书白的古怪。
气氛一时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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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滞,他们沉默着继续往上走,故事很快到了尾声。
阿石死后,红儿狂性大发,在场的人都被她残忍地撕碎,无一活口。她带着阿石的尸体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一直往他体内输送妖力,试图复活阿石。
故事到此结束,他们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塔顶,面前是那块红石,一人高的红石晶莹剔透,中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塔外蛇妖的嘶吼仍在继续,元岸猜测道:“倘若塔外的蛇妖就是红儿,那她为何不能进入塔内,这些故事明明都是以她的口吻画下的。”
云渺提醒他:“我们身处秘境,画中的故事未必是真。若是真的,死了这么多人,修真界必会留下传闻,可我从未听说过类似的事。”
元岸觉得这个故事不似作伪,修真界的人除了小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张口就来:“他们死了这么多人都没杀得了蛇妖,说不定是觉得丢人,故意隐瞒了这事。”
秘境存在的时间久远,这事在当时或许不好隐瞒,可若是过了几百年,真相还真有可能被湮没,元岸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
红石是唯一的线索。
云渺问道:“有夜明珠吗?”
元岸摇头,他不是百阳宗少主顾书白,而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鬼。他常年混迹人间,来修真界不过几个月,别说夜明珠,他连半颗灵石都拿不出来,身上唯一值钱的,从顾书白手上抢来的玉扇,都在刚才被他扔了。
云渺以为是顾书白不想给,可能是一次薅了他太多灵药,让他起了警惕之心,云渺只能从自己的乾坤袋里翻出一颗小小的夜明珠,她其实也不太富裕。
元岸瞪大了眼睛,她自己明明有,为什么还要向他要,她这么想要顾书白的东西吗?是了,她收下顾书白的灵药时笑得格外开心!
他不能输给顾书白,等出去了,一定要多攒些家当!
夜明珠虽小,也足以照亮眼前的空间。红晶石中确有一条细长的东西在游动,那东西通体红色,几乎和红晶石融为一体。
元岸往前凑,几乎整个人都要贴上去了,云渺伸手拉住他的肩膀,阻止道:“别碰。”
元岸回头对她道:“里面好像是一条红色小蛇,难道这才是红儿?”
元岸侧身让出位置,示意云渺也看看,云渺靠近观察,元岸趁她不注意,偷偷摸了下刚才被碰到的肩,上面还有云渺留下的温度。
佑三在元岸体力无语,若不是他也好奇红儿和阿石的故事,他早已屏蔽五感躲起来,这个男人到底在纯情什么,简直没眼看。
“确实是条小红蛇。”云渺看着红晶石道,“它游得很慢,好像有些虚弱。”
云渺试探着往红晶石内输入一小股灵力,灵力瞬间被吸收。
元岸激动道:“它好像活泼了些。”
与此同时,塔外蛇妖的嘶吼声也小了很多,它对里面的小蛇有感应,果然是在守护它。
云渺体内所剩灵力不多,斟酌着又往里面送了些,一股强大的吸力突然出现,云渺来不及收回灵力,被吸进了红石里。
元岸及时抓住她的脚踝,一同进入红石。
12.红儿
云渺出现在一片林子里,环顾四周,没见到顾书白的身影。
一个红衣女子从远处跑来,兴奋地朝她招手:“阿石,我成功化形了!”
阿石?这里是红儿的记忆吗?云渺低头发现自己的穿着男人的装束,五指粗壮,她这是变成了阿石?
试炼之地本不会有幻境,而幻境一般以人心中畏惧之事考验意志,不该出现蛇妖那样强大的存在。
难道是因为她和顾书白一起进来,遇到了罕见的三重考验,试炼、解谜、幻境同时出现,这个幻境何为存在?她该如何破解?
云渺疑惑间,红儿已跑到了她面前,少女在她面前转了一圈,笑得眉眼弯弯,问道:“阿石,我好看吗?我可是照着你,最最最喜欢的样子的变得哦。”
“好看。”云渺试着开口,果然是男人的声音。突然,一阵剧痛袭来,云渺捂着头倒在地上。
“阿石!你怎么了。”红儿急得落下眼泪。
云渺,不,应该是阿石因为红儿的样貌想起了一个人。那是一段被阿石刻意尘封的记忆。
阿石有一位妻子,温柔娴静,长相和红儿一模一样,他们十分恩爱。
妻子曾经捡到过一条红色小蛇,那条小蛇奄奄一息,妻子花了很多精力才把它救回来,阿石觉得蛇养不熟,劝妻子扔了它,以免伤到自己,妻子却十分坚持,直到小蛇完全恢复才放它离开。
阿石看到红儿时觉得眼熟,他想不起那段记忆,所以才默许红儿留在自己身边。
竟是如此,红儿认错了救命恩人。云渺从痛苦中缓过来,嘴里有一丝腥甜,红儿又用血救他。
“红儿……”云渺欲言又止,她自诩绝情,此刻在这个善良天真的少女面前,也不忍说出真相。
“怎么了?阿石还难受吗?”红儿说着又要拿血喂给云渺。
云渺连忙拒绝:“我已无事,你以后不要这么傻,总拿自己的血救人。”
红儿理所当然道:“因为你是阿石,我才愿意的,旁人休想得到我的血。”
云渺知道自己只是在红儿回忆里,还是忍不住叮嘱道:“切不可让旁人知道你血液的秘密。”
这事若是泄露半分,红儿以后恐怕永无宁日。
红儿目露感动,对阿石更加信赖。
云渺突然问她:“你是怎么知道这是我最喜欢的样子的?”
红儿的表情有些凝滞,她迟疑一会才道:“我生来便可窥探别人的内心。”
怕阿石生气,她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上次修炼时,我不小心看到你的内心,你很喜欢这幅容貌,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云渺心中叹气,劝道:“你就是你自己,红儿,你是独一无二的,不必为了我变成别人的样子。”
红儿低着头,沮丧道:“我们妖族化形时,容貌一旦形成,再也无法更改,除非是传说中的狐族,才有改容易貌的能力。”
“没关系。”云渺下意识地摸了摸红儿脑袋,安慰她:“我不会把你当成别人的。”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四处游历,在一个月圆之夜,红儿突然贴上云渺的身体,在她耳边轻轻道:“阿石,今晚不练功了吗?”
感受到红儿的柔软和她身上传来的芳香,云渺全身都有些僵硬,她迟疑道:“练功?”
“对啊。”红儿捏了捏云渺的脸,语气十分期待,“不是说好每个月都要带我练一次的吗?”
云渺拿不准这个练功是否正经,红儿此刻的姿势,她真的很难不想歪,阿石看着也不像是道貌岸然之人。
她正想用什么理由隐晦地询问清楚,红儿已拉着她的手,盘腿坐下。
红儿闭眼运功,周围的灵气被她牵动,同时涌进二人的身体,他们的灵力交织在一起,相辅相成,比之寻常的修炼方法更为高效。
云渺还没来得及探究为何红儿能直接吸收灵气,就被熟悉的功法震住了。
绝情道?阿石竟然教红儿修炼绝情道!
云渺一下子明白过来,绝情道功法特殊,连妖族都可以修炼此道,所以红儿的修为才会增长得那么快,才能在阿石死后杀尽围剿他们的人。
阿石自己也在修炼绝情道,他心魔已深,修为却一直无法突破,才会时常发狂,宣泄杀意。
名字里有个“石”字,又修炼绝情道,云渺想了一个人,那人曾血洗半个修真界,人人谈之色变,魔头石天和。
从古至今,石天和是所有修炼绝情道的人里修为最高的那一个,也是彼时的修真界里,修为最高之人,同样,他癫狂也无人能及。
传说中,石天和为了悟道不仅杀妻,还屠杀自己宗门,满门三千余人无一活口。
绝情道本是一种无人问津的九流之道,石天和让绝情邪道之名响彻整个修真界,同时,他成了修真界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石天和选择与整个修真界为敌,最后引来各大宗派联手围剿,他们付出极大的代价才把石天和彻底诛杀。
但所有的传说里,都从未出现过蛇妖,红儿的存在被他们抹去了,这当中还藏着什么秘密,是因为绝情道么。
刚想到这一层,云渺眼前斗转星移,瞬间就到了石天和被围剿那日。
荒芜的断崖上,石天和半跪在地,伤痕累累,他身后的洞府内,红儿修为突破已到了关键时候。
半空中,一个灰衣老道居高临下,宣布石天和的罪状 :“石天和,你修炼邪道,勾结妖族,背叛宗门,屠杀同类,今日我等必要将你诛杀于此。”
老道身后黑压压的一片,都是来杀他们的人。
云渺在石天和体内,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情绪,只要再撑一会儿,红儿就能突破,他决不能在此时倒下。石天和丝毫不惧,云渺被他感染,顺着他的心意挥动手中的利剑。
敌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杀意和鲜血一直在刺激石天和的五感,云渺被他的情绪裹挟,也逐渐失控,她不再防御,挥出的每一剑都用尽全力,杀敌一千,自损一千的打法威力巨大,很快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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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掉了半数的人。
燃命之法注定不能支撑太久,红儿突破时,石天和已经力竭,云渺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已油尽灯枯。
红儿的妖力瞬间倾泻,众人被她震慑,一时不敢再战,红儿对着他们大喊:“他是被你们逼成这样的,他都逃到了妖界,为什么你们还是不肯放过他?”
红儿一口气说出了她知道的真相。
石天和与他的妻子本是修真界有名的神仙眷侣,他的宗门听说绝情道是世上最强悍的功法,为逼他修炼,他们诬陷他的妻子是妖族卧底,他的师父和同门在他面前演了一出被杀的戏码,假死后在暗中操控。
如他们所愿,石天和修了绝情道,他第一件事就是杀妻证道,为师父他们报仇。
为了变强,他不停磨炼自己的道意,日日回忆杀妻时的情绪。可他也是真的爱她,他逃不脱绝情道的魔咒。
后来石天和发现师父他们没死,他才知道一切都是他们的算计,所谓同门情谊皆是控制他的手段,他们只把他当成一个工具,为他们的修行探路。
那一日,石天和屠尽了宗门内的弟子,他的杀意彻底失控,与他交好的道友得知他的遭遇前来帮他,最后也死在了他的剑下。
他痛苦万分,可笑的是,他的修为也因此增长。他只能逃到妖界,为修真界除妖,来向那些惨死的道友赎罪。
红儿不懂人心险恶,她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要对自己的同类赶尽杀绝。
石天和太强大了,只要他想,他可以轻易灭掉一个宗门,也可以瞬间颠覆整个修真界,没有任何一方势力能容忍这样一个强大的存在。
那个灰衣老道是领头之人,他先前未曾出手,一直在观战,看到了红儿用血给石天和治伤,他对红儿道:“你若是肯献出一身精血赎罪,我们便放了他。”
红儿有些意动,石天和和云渺同时发出声音:“不要。”
红儿,不要相信他们。
红儿悲伤地唤道:“阿石。”
她虽能震慑他们一时,但她无法带阿石安全地离开这里,她愿意用自己的命给她的阿石换来一线生机。
石天和又何尝不知,以他们目前的修为,无法与整个修真界接为敌。
除非他们能再次突破。
石天和想到了办法。他教给红儿的功法只有一半,红儿天资聪颖,只凭借生情,修为就已突飞猛进。
红儿还不知道,剩下的一半功法里,练的是灭情,如果他能死在红儿手里,红儿的实力必会比他强上许多,修真界和妖界加起来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石天和已尝尽绝情道的痛,他本不打算让红儿知道完整的绝情道的,可事到如今他只能赌这一线生机,红儿是妖族,她与人类不同,拥有漫长的寿命,或许能摆脱绝情道的桎梏。
这是故事的结局,但不是红儿想要的结局。
云渺下意识地想要阻止他,石天和冲向红儿的动作有片刻停滞。
下一瞬,红儿撞在了他的剑上。
13.石天和
远处,红儿躲在一棵大树后,双手紧紧抓着树干,小心地从树后探出头,观察情况。阿石果然厉害,一下就能得手。
红儿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阿石突然停止了动作,同时一股强大的蛇妖气息锁定了红儿,吓得她立刻缩了回去。
红儿在树后一动不动,手心冒出许多冷汗,那道气息仍旧锁定着她,似乎随时能给她一击。
是她的同族!
红儿好像回到了还在蛇族的时候,总有无数道赤链蛇妖的气息包围着她,其中都是黑暗的恶意。她的同族们对她拳打脚踢,面目狰狞地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伤痕。
不行,红儿摇摇头,努力把糟糕的回忆甩出去,阿石一定是遇到了赤链蛇族特有的定身秘术,她要去救阿石。
红儿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从树后跑出来,表情严肃地像是要赴死。她冲到到阿石面前,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外跑,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滞,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好像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似乎全身都在发软。
云渺身上的秘术在红儿碰到她的时候,瞬间解开,她当即把红儿拉到怀里,同时召出灵剑,带着红儿往外飞。
那个妖族大惊:“人类?赤链蛇族里竟然有叛徒!”
飞剑上,红儿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地回头,紧追他们不放的,是她的大姐,赤链一族现任首领,蓝乐。
她忙拦住云渺的杀招,飞快地说道:“她是我的大姐。”
以前蓝乐对红儿的态度其实并不好,但相比其他人,红儿在大姐那里感受不到恶意,父亲要杀了她的时候,也是大姐开口,父亲才留她一命。
红儿一直把大姐的好记在心里。
听到红儿的话,蓝乐不可置信地出声:“红儿?你真的是红儿?”
三人停在半空中,见到妹妹,蓝乐没有一丝高兴,而是用古怪的语气问红儿:“你能化形?”
红儿点点头,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蓝乐从没把这个妹妹放在眼中,她盯着红儿看了好一会儿,发现红儿身上的气息竟没比她弱几分。
一个念头闪过,蓝乐惊异道:“你是先天灵体?”
她放出一缕气息绕着红儿转了一圈,难以置信道:“怎么会?这不可能。”
云渺脸色一变,红儿不知什么是先天灵体,她却很清楚。
先天灵体是妖族中最强大的存在,拥有这种体质的妖族成长缓慢,初时十分弱小,可一旦长成,便能拥有毁天灭地之能。
传闻吃了先天灵体的肉,喝了先天灵体的血可拥有差不多的体质,不仅会功力大涨,日后修行也会十分顺利。
先天灵体自小与众不同,妖族中从未出现过成功化形的先天灵体,红儿是个例外。
蓝乐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你们走吧,我不拦你。”
“姐姐。”红儿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以为是大姐顾念姐妹之情要放了她。
云渺深深看了蓝乐一眼,带着红儿飞快离开。
没过几日,红儿拥有先天灵体的事就传遍了整个妖界,他们就受到了整个妖族的追击。
红儿很难过,大姐明明放他们走了,为什么要这样。
云渺不知该如何安慰红儿,为了躲避追捕,只能带着红儿前往修真界。
他们过了几天清净日子,红儿的修为也终于稳固,在一个月圆之夜,红儿突然贴上云渺的身体,在她耳边轻轻道:“阿石,今晚不练功了吗?”
感受到红儿的柔软和她身上传来的芳香,云渺全身都有些僵硬,她迟疑道:“练功?”
“对啊。”红儿捏了捏云渺的脸,语气十分期待,“不是说好每个月都要带我练一次的吗?”
云渺拿不准这个练功是否正经,红儿此刻的姿势,她真的很难不想歪,阿石看着也不像是道貌岸然之人。
她正想用什么理由隐晦地询问清楚,红儿已拉着她的手,盘腿坐下。
红儿闭眼运功,周围的灵气被她牵动,同时涌进二人的身体,他们的灵力交织在一起,相辅相成,比之寻常的修炼方法更为高效。
云渺还没来得及探究为何红儿能直接吸收灵气,就被熟悉的功法震住了。
绝情道?阿石竟然教红儿修炼绝情道!
云渺一下子明白过来,绝情道功法特殊,连妖族都可以修炼此道,所以红儿的修为才会增长得那么快,才能在阿石死后杀尽围剿他们的人。
阿石自己也在修炼绝情道,他心魔已深,修为却一直无法突破,才会时常发狂,宣泄杀意。
名字里有个“石”字,又修炼绝情道,云渺想了一个人,那人曾血洗半个修真界,人人谈之色变,魔头石天和。
从古至今,石天和是所有修炼绝情道的人里修为最高的那一个,也是彼时的修真界里,修为最高之人,同样,他癫狂也无人能及。
传说中,石天和为了悟道不仅杀妻,还屠杀自己宗门,满门三千余人无一活口。
绝情道本是一种无人问津的九流之道,石天和让绝情邪道之名响彻整个修真界,同时,他成了修真界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石天和选择与整个修真界为敌,最后引来各大宗派联手围剿,他们付出极大的代价才把石天和彻底诛杀。
但所有的传说里,都从未出现过蛇妖,红儿的存在被他们抹去了,这当中还藏着什么秘密,是因为绝情道么。
刚想到这一层,云渺眼前斗转星移,瞬间就到了石天和被围剿那日。
荒芜的断崖上,石天和半跪在地,伤痕累累,他身后的洞府内,红儿修为突破已到了关键时候。
半空中,一个灰衣老道居高临下,宣布石天和的罪状 :“石天和,你修炼邪道,勾结妖族,背叛宗门,屠杀同类,今日我等必要将你诛杀于此。”
老道身后黑压压的一片,都是来杀他们的人。
云渺在石天和体内,不能完全控制他的身体,但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情绪,只要再撑一会儿,红儿就能突破,他决不能在此时倒下。
哪怕是与整个修真界为敌,石天和也丝毫不惧,云渺被他感染,顺着他的心意挥动手中的利剑。
敌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杀意和鲜血一直在刺激石天和的五感,云渺被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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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命之法注定不能支撑太久,红儿突破时,石天和已经力竭,云渺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已油尽灯枯。
红儿的妖力瞬间倾泻,众人被她震慑,一时不敢再战,红儿对着他们大喊:“他是被你们逼成这样的,他都逃到了妖界,为什么你们还是不肯放过他?”
红儿一口气说出了她知道的真相。
石天和与他的妻子本是修真界有名的神仙眷侣,他的宗门听说绝情道是世上最强悍的功法,为逼他修炼,他们诬陷他的妻子是妖族卧底,他的师父和同门在他面前演了一出被杀的戏码,假死后在暗中操控。
如他们所愿,石天和修了绝情道,他第一件事就是杀妻证道,为师父他们报仇。
为了变强,他不停磨炼自己的道意,日日回忆杀妻时的情绪。可他也是真的爱她,他逃不脱绝情道的魔咒。
后来石天和发现师父他们没死,他才知道一切都是他们的算计,所谓同门情谊皆是控制他的手段,他们只把他当成一个工具,为他们的修行探路。
那一日,石天和屠尽了宗门内的弟子,他的杀意彻底失控,与他交好的道友得知他的遭遇前来帮他,最后也死在了他的剑下。
他痛苦万分,可笑的是,他的修为也因此增长。他只能逃到妖界,为修真界除妖,来向那些惨死的道友赎罪。
红儿不懂人心险恶,她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要对自己的同类赶尽杀绝。
石天和太强大了,只要他想,他可以轻易灭掉一个宗门,也可以瞬间颠覆整个修真界,没有任何一方势力能容忍这样一个强大的存在。
那个灰衣老道是领头之人,他先前未曾出手,一直在观战,看到了红儿用血给石天和治伤,他对红儿道:“你若是肯献出一身精血赎罪,我们便放了他。”
红儿有些意动,石天和和云渺同时发出声音:“不要。”
红儿,不要相信他们。
红儿悲伤地唤道:“阿石。”
她虽能震慑他们一时,但她无法带阿石安全地离开这里,她愿意用自己的命给她的阿石换来一线生机。
石天和又何尝不知,以他们目前的修为,无法与整个修真界接为敌。
除非他们能再次突破。
石天和想到了办法。他教给红儿的功法只有一半,红儿天资聪颖,只凭借生情,修为就已突飞猛进。
红儿还不知道,剩下的一半功法里,练的是灭情,如果他能死在红儿手里,红儿的实力必会比他强上许多,修真界和妖界加起来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石天和已尝尽绝情道的痛,他本不打算让红儿知道完整的绝情道的,可事到如今他只能赌这一线生机,红儿是妖族,她与人类不同,拥有漫长的寿命,或许能摆脱绝情道的桎梏。
这是故事的结局,但不是红儿想要的结局。
云渺下意识地想要阻止他,石天和冲向红儿的动作有片刻停滞。
下一瞬,红儿撞在了他的剑上。
14.石塔与蛇
断崖上阴风阵阵,气氛陡然一变,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般变故。
“不。”石天和颤抖着往后退,想放开手中的剑,又怕再伤到红儿。
红儿微笑着,向来单纯的眼睛里带着石天和看不懂的情绪,她用力往前走,石天和的剑彻底穿透了她的身体。
石天和瞪大双眼,红儿身上独有的青草香萦绕在他的鼻尖,这个香味原本能让他凝神静心,暂时摆脱绝情道心魔的痛苦,他本是很喜欢的,但是此刻,他只觉得异常惊恐。
“阿石。”红儿伸手想摸摸他的脸。
石天和心中一片空白,想救红儿,四肢好像不受控制,他偏过头,刚好躲开红儿的手。
“算了。”红儿的手颓然垂下,声音轻得只有她自己听得到。
她不是傻瓜,她既能看到阿石的内心,又怎么会不知道阿石对那个人是怎样浓烈的感情。她知道阿石有意和她保持距离,刻意疏远她,可她总想着,只要她一直陪着阿石,迟早有一天,他心里会有她的。
可惜,她没有机会了。
石天和恍然惊醒,握住红儿的手紧紧贴在脸上,目光锁住红儿泛白的脸,喃喃地唤着:“红儿,红儿。”
云渺在石天和体内感受到了熟悉的情绪,这种情绪和她杀夫证道时一样,痛彻心扉,同时也让她忍不住沉沦。
断崖上狂风大作,乌云伴着滚滚雷声迅速聚拢,黑紫色的雷劫在天边闪烁。
石天和修为节节攀升,俨然是要得道飞升了,只要扛过雷劫,他便是修真界飞升的第一人。
灰袍老道脸色大变,失了冷静,大喊道:“快杀了他,不能让他飞升。”
众人不再隐藏实力,纷纷使出看家本领打向石天和,他若是成功飞升,整个修真界都会毁于一旦。
众人打出的攻击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汇聚到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手掌。手掌遮天蔽日,带着足以毁灭一切的杀气快速压向石天和。
石天和对周围的情况好像浑然不觉。
他半跪在红儿面前,忽然抬头看天,明明没有下雨,为何脸上湿漉漉的,他用手抹了一把脸,下一瞬脸上又湿了。
红儿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缓缓道:“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石天和的表情有些无措,明明该是红儿杀了他的,为什么红儿快死了。
巨手终于压到石天和头顶,刹那间石天和身上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巨手难以寸进,开始出现裂纹,彻底碎裂的瞬间产生巨大的能量冲向四周。
围剿石天和的人在空中炸开,好像一朵朵血红的花在天边盛放。
石天和身上的灵力仍在向外激荡,所经之处山崩地裂,天上等候已久的雷劫终于降下,威力更甚。
云渺眼前出现阵阵白光,待她缓过神,已回到了石塔,面前的红晶石裂纹遍生,摇摇欲坠。
云渺抬手再次触碰红晶石,想要回到幻境,太多疑问盘在心里,她急于得到一个答案。石天和明明没有教红儿后半部绝情道,她是怎么知道的?石天和最后飞升了吗?
红晶石的所有能量一杯方才的幻境耗尽,在云渺碰到它的瞬间,彻底碎裂。
塔外传来蛇妖绝望的嘶吼,其中的情绪让云渺心口也隐隐作用。
一团红光缓缓飘落到云渺前面,是红晶石内的小蛇。
小蛇开口说话:“这个埋在过去的故事,终于有人知晓了。”
这道声音低沉忧郁,云渺再熟悉不过,幻境中她用的就是这个声音。
“你是石天和?”云渺问道。
小蛇答道:“是,也不是。我是阿石和红儿的精血所化,有他们的记忆,有他们的情感,但我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为什么让我看这些?”云渺又问。
“不是我让你看的,”小蛇道,“这里是红儿的执念所化,因为你对阿石好奇,你才会变成他,经历他的故事。”
云渺对此不置可否,她身后,沉默已久的元岸突然开口:“红儿早就知道自己认错了恩人,也知道石天和一直愧对他的妻子。”
云渺转头看他:“你也在里面?”
元岸垂着双眸,还沉浸在之前的情绪中,语气里带着落寞:“我是红儿。”
幻境中,元岸在红儿的身体里,接收了红儿的所有记忆。
红儿是因为阿石身上的鸳鸯荷包才把他当成自己的恩人,但她很快就发现那个荷包的主人另有其人。
那时她被阿石吸引,也不知恩人是被阿石所杀,便想继续跟着阿石。
等她后来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阿石对她很好,她无法为恩人报仇,何况阿石也是受人蒙骗,才会手刃妻子。
红儿向来如此,谁对她好,甚至谁不欺负她,她就会认为对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把对方记在心里。
元岸可以理解红儿的所有感情,所以他无法接受原本的结局,石天和凭什么决定红儿的未来。他讨厌石天和,讨厌那个把所有痛苦都留给红儿的男人。
他虽然无法控制红儿的行动,但能影响和红儿的想法,他知道什么是绝情道,猜到了石天和的目的,所以才有了后来的那个结局。
红儿愿意为石天和付出一切,如果石天和心中有红儿,他的修为就能突破,爱越深,修为涨得越多,如果他心里只有亡妻,那么,他会和红儿一起死在那里。
元岸和红儿做出了最后的选择,爱则对方生,不爱也能同穴。
云渺猜到了结局改变的原因,她十分清醒:“我们见到的是红儿创造的幻境,结局掌控在她的手里,她希望石天和爱她,我们才会看到方才的那个结局。石天和到底爱不爱,谁又能说得清呢。”
元岸小声反驳:“明明是这条小蛇创造的幻境。”所以这个结局是红儿和阿石一起打造的。
云渺忽然笑起来:“没想到顾少宗主对感情之事这般看重。”
元岸心道不好,忘了维持人设,怎还帮这个姓顾的脏东西在小水面前留下好印象。
“也许你说的没错。”小蛇打断打他们的对话,“你们或许想知道我是如何诞生的。”
云渺道:“愿闻其详。”
小蛇陷入回忆,缓缓开口:“红儿不允许阿石死在她面前,彼时的她已有了开天辟地之能,她开辟出这方无人打扰空间,将自己的精血灌入阿石体内,想把他救活。”
阿石受绝情道折磨多年,只求一死,用最后一口气拒绝了红儿的精血,但他的身体受红儿的妖气影响,阿石的身体逐渐妖化,最终变成了这座石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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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儿不死心,硬生生从石塔其中剥出阿石的最后一滴精血,制造出了小蛇,想用自己的先天灵体和传闻中的狐妖秘术复活阿石。
为了有足够的灵气,红儿把自己的空间和落樱秘境连接在一起,但是秘术启动的时候,不仅瞬间抽干空间内的灵气,连红儿身上的灵气也没放过。
红儿无法继续从秘境中获得灵气,便被困在这里。秘境开启时,偶有修士进入这里,红儿会抽干他们的灵气来供养小蛇。
“我逐渐成长后有了意识,建起封印,阻止红儿进入石塔。可惜我无法阻止红儿再造杀孽,在你们之前,也有修士进来过石塔,可惜他们都没能改变幻境中的结局,和阿石一起死在了里面。”
小蛇叹了口气:“如今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一道光从小蛇身上射出,没入云渺的眉心。
元岸急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云渺奇怪地看他一眼,觉得顾书白处处透着古怪,好似变了一个人,从幻境里出来后,这种感觉愈发明显。
她拉住“顾书白”要打向小蛇的手:“他没有害我。”
那道光是阿石和红儿的所有记忆,里面还蕴含了石天和对绝情道的感悟,云渺似有所感,其中奥秘还需待离开秘境后,静心参悟。
小蛇解释道:“你与石天和的大道相同,我隐隐感觉你们又有许多不同,希望你日后能突破魔障,不要步他的后尘。”
话音落下,小蛇解开石塔的封印,蛇妖巨大的身体立刻了冲了进来,把多年积攒起来的灵气送入小蛇体内。
小蛇温柔地将这些灵气反送进蛇妖体内,无奈地唤道:“红儿。”
有了灵气,红儿幻化成人形,云渺见到了一个憔悴的女子,不似幻境中那样美艳明媚。
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她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听到过阿石的声音了。
红儿伸出双手,小心地将小蛇捧到眼前。
小蛇在她手心蹭了蹭,温柔道:“你曾说想游遍三界,我们困在此地几百年,已错过太多了。”
红儿没有出声,低下头,眉心轻贴着小蛇,感受他的存在。
没了红晶石滋养,小蛇体内的灵气逐渐消散,身体颜色越来越淡,身形逐渐透明,最终化成点点星光,向塔顶飞去,融入石塔。
红儿站在原地,抬头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小蛇再也不会回来以后,她化成原形,离开石塔,从头到尾都没给边上的两个半个眼神。
云渺和元岸紧跟着一起出去。
红儿攀着石塔蜿蜒而上,身体牢牢盘住石塔,她将头搁在塔顶,缓缓闭上眼睛。
空气中出现一阵波动,红儿将自身最后的灵气散尽,巨大的身体逐渐石化,和石塔融为一体。
云渺叹道:“到最后,红儿还是想守护阿石。”
无边无际的沙漠炎热又干燥,云渺无法理解,一直生活在森林里的蛇妖,到底拥有多么强大的心,才能忍受住百年痛苦。
挂在塔顶的太阳仍旧闪耀,沙漠中的风似乎找到了归宿,逐渐柔和。
云渺压下心中的万般思绪:“我们走吧。”
她转过身,脸色大变,寻踪剑瞬间出鞘,压在元岸的颈侧。
“你怎么会在这里?”
15.身份
元岸还没察觉不对劲,疑惑道:“阿渺说什么呢?我不是一直在这里吗?”
云渺稍一用力,寻踪剑便在元岸颈侧留下一道血痕,云渺声音中带着化不开的寒意:“你到底是谁?元岸。”
元岸稍一偏头,在寻踪剑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赫然是自己原本的样貌。
空气瞬间凝固,元岸愣在原地不敢动弹,他没想到秘术竟会失效,脑中一片空白,掉马来得猝不及防,不知该如何向云渺解释。
实话实说吗?不行,小水不会接受他的。编一个理由?可此般情形,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小水相信。
“我不想和你分开,听说你跟顾书白一起来秘境,我没忍住就跟来了,不是有意骗你的。”元岸说明来意,心中思绪百转千回,也想不出解释自己身份的说辞。
云渺面上冷静自若,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已悄然画起禁制,随时准备偷袭元岸。
她不知元岸是什么时候代替顾书白跟在她身边的,元岸身上没有任何灵气波动,只有实力比她高出好几个境界,她才无法探查。
没有完全的把握,云渺不敢贸然出手,她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隐藏身份混入赤羽宗?”
元岸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只是一介散修,想拜入天下第一的赤羽宗,担心宗门看不上我,这才隐瞒了实力。”
最开始,元岸确实想以散修的身份进入赤羽宗,可惜赤羽宗的人听到元岸的来意,连门都没让元岸进。
几百年前不乏有散修加入顶级宗门,但是散修不比各派自行培养的弟子听话,很多时候不愿为宗门效力,于是各大宗门逐渐形成默契,不再接受任何散修成为记名弟子。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理,云渺手中的剑却没有放下。修真界有元岸这般实力的散修屈指可数,云渺或多或少听过他们的名号,没有哪一个能和元岸对上号的,也不会有哪一个突然想不开,要加入宗门,接受管束。
云渺忽然想起在山脚杀那些散修时异样,大概那个时候元岸就跟着她,如果没猜错,是元岸在暗中帮她,她才没受重伤。
落樱台内的情况瞬息万变,此处空间随时都有可能崩塌,实在不是刨根问底的好地方,既然元岸还没表露恶意,她不介意暂时装傻。
云渺收回寻踪剑,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顾书白呢?”
元岸本以为会被云渺赶走,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把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云渺脸色一变:“顾书白生死不知,你还把他埋沙漠里了?”顾书白死了无所谓,可他身上还有幻雪冰莲,这等宝贝断不能轻易遗失。
“快带我去找他!”云渺语气有些急。
元岸不太高兴,可到底是他骗云渺在先,再怎么不乐意也只能咬着牙去找顾书白。顾书白最好已经死了,不然……一瞬间,元岸就在心中为顾书白想好了上百种死法。
他们很快到了方才和蛇妖打斗的地方,此地流沙暗涌,沙丘千变万化,已看不出之前的痕迹,元岸按照云渺的吩咐,刨了很久沙子也没找到顾书白的踪影。
他小声问云渺:“我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这里到处都长得一样。”
云渺没忍住瞪他一眼,冷冰冰道:“他若昏迷着,定会被流沙带走。”
元还想岸挣扎一下,猜测道:“说不定他早就醒了,见你不在就自行寻找出口离开了,不然我们先出去?”
落樱秘境中的场景,一旦离开,此生再也无法回来,顾书白想盯着她,断不可能独自离开,云渺知道元岸对顾书白不怀好意,定是想让他死在这里。
元岸若是知道云渺的想法,定要大喊冤枉,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半妖,哪里知道秘境的规则,他真是这么猜的呀。
见云渺不肯放弃,元岸不情不愿道:“我有找人的办法。”
他们又一起回到了石塔,地上玉扇的碎片还在,元岸捡起一块碎片,按佑三教他的方法施展寻踪术。
碎片很快亮起,在原地转了两圈,坚定地朝东飞去,速度之快,云渺险些跟不上。
元岸第一次使用寻踪术,能准确定位已是天赋超然,速度不在他的掌控之内。碎片超高速飞行,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在一个沙丘边停下。
此处离石塔和打斗之地都相距甚远,元岸将信将疑地轰向沙丘。
云渺来不及阻止,黄沙瞬间遮天蔽日,目之所及皆是灰蒙蒙的一片,她用余光瞥见一个东西从沙丘里飞出,落在百丈之外,又陷入流沙中。
她急忙追去,一个鞋尖露在沙漠上,药宗独有的金莲纹样在阳光下一闪一闪,是顾书白没错了。
云渺心中疑窦丛生,元岸到底是什么来历。
寻踪盘是一种罕见的法器,整个修真界也寻不出几只,这等宝物尚且需要对应的精血驱动才能寻人,而元岸只凭一个物件,就能轻易找到顾书白。
他有这等手段为何要隐藏身份留在赤羽宗,还装成大长老的眼线混到她身边,甚至和她……
想到那几日的场景,老成如云渺也觉得脸有些热,之前是在凡间,凡人脆弱易折,比不得元岸结实,能让她玩得尽兴。
跟元岸相处久了,自己都不正常起来,云渺甩开心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开始办正事。
她用灵力吹开沙层,顾书白的整只鞋露出来了,再吹开几层,顾书白的脚踝也露出来了。
云渺无奈扶额。
元岸姗姗来迟,大笑起来:“哈哈哈,他竟然……哈哈哈,这就是倒栽葱吗。”
“还不快把他挖出来。”云渺没忍住在元岸屁股上踹了一脚,这一脚没用什么力,却惹来元岸控诉的眼神。
原本云渺一直防备着元岸,几句话的时间,她却莫名放松下来,不经意间流露出真实的性格,她没意识到自己过于轻松的情绪,催促道:“快点。”
元岸嘴上应声,动作却慢得很,希望顾书白能在他挖出来之前断气。
云渺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在一边对元岸的动作指指点点。
“挖出来的沙子堆远些,又把他埋回去了。”“他陷进去了,你快把他拉住。”
良久,天边的太阳都斜了几分,在元岸的不懈努力之下,顾书白终于出沙。
云渺立即上前查看顾书白的状态,颇有些遗憾,怎么就没死呢,在元岸面前动手补刀好像不太好,可惜了幻雪冰莲,下次怕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元岸在后头恶狠狠地盯着顾书白,怎么就没死呢,他若是知道云渺心中所想,定会主动递刀收尸,绝不让云渺操心。
躺在地上的顾书白全身沾满黄沙,四肢冰凉,嘴唇干裂,面色惨白,胸膛轻微地起伏着,努力地告诉看戏的两人,他还没死!
二人在边上看了顾书白很久,见他没有要醒的意思,才认真查看顾书白的状态。
云渺无视了顾书白身上几处明显的擦伤,疑惑道:“没有外伤,也没受内伤,他早该醒了。”
她欲用灵气查看,念头一转还是放弃了,这里仍然没有灵气,以防万一,她还是省着点用为好,况且……云渺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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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看向元岸,对他十分怀疑。
元岸肯定道:“一定是他太弱了。我发誓,我打晕他的时候只用了一点点力气。”
“是只用了一点点力气。”佑三在元岸心里补充道,“只不过那点力气里还掺了昏睡术。”
中了昏睡术的人会陷入一段美梦,意志坚定的人短则一日便能醒来,意志不坚定的,沉睡上几年,甚至在睡梦中死去都有可能。
元岸没理佑三,眼里只有云渺,目光格外真诚。
被这样真诚的目光看着,云渺确信,一定是元岸动的手脚,这人总以柔弱的样子示人,实则一肚子坏水。
她朝元岸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元岸心里莫名一紧,总觉得云渺不怀好意,果不其然,云渺开口就是安排他。
“我相信你,那就由你来背他吧。”
不……元岸刚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云渺下一句话憋了回去。
“难不成要让我来背?”
“我来,我来。”元岸一下子积极起来,麻利地把顾书白背到身上,坚决不让云渺碰到顾书白分毫。
人员齐全以后,他们很快就找到出口,云渺停下来看着元岸,元岸不明所以:“怎么了?”
“你就这么出去吗?”
元岸显然是这么想的,但看到云渺皱眉的样子,他乖巧道:“你先走,我会藏好行踪,不被别人发现的。”
他若直接出现在赤羽宗众人面前,留在云渺身边,必会给她带来很多麻烦,为了以后的日子,眼下只能忍着了。
云渺点头,率先往出口走去,一阵白光闪过,她已回到了落樱台入口。
“碰——”顾书白重重摔在了云渺身边,元岸已不见踪影。
云渺放出神识,整个落樱台都在她的监视之下,有人不费吹灰之力获得了大机缘,有人身负重伤一无所获,至于元岸,云渺找不到他的一丝踪迹。
她从未听说过修真界有哪种功法能让人来去无踪,甚至变幻样貌,即便是妖族的秘法,也没有哪一种有这般神通。
只有传说中的狐妖,吸收天地灵气之精华而生,身为万妖之王,他们掌握万千秘法,但狐妖一族也仅存在于传说之中,从未有人或妖知道狐族长什么样。
“少宗主。”
一道轻快的声音打断云渺的思虑,是宁鸥出来了,一脸高兴的样子显然所获不小。
周围还有其他门派的弟子,不好太过张扬,宁鸥走到身边云渺才小声告诉她:“少宗主,。”
云渺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不错。”
第一次被少宗主夸奖,宁鸥的嘴角根本压不下去,他才注意到云渺脚边的顾书白,惊道:“顾少宗主这是怎么了?”
云渺随口道:“我们一起进了落樱台,遇到一些意外,他就这样了。”
宁鸥听出云渺的意思,没有深究,只问她:“少宗主受伤了吗?”即便云渺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宁鸥还是等听到云渺肯定的回答,才放下心。
他们说话间,赤羽宗的弟子陆续从落樱台内出来。落樱台内的时间流逝与外界不同,而有些人感觉在里面只待了几息,实际外界可能已过去好几日,云渺以为在里面待了许久,实际上,她是第一个出来的。
宁鸥身为队长,上前询问每一个弟子的情况,他们或多或少都有所得,虽有受重伤的,还好无一人折损。
人齐以后,宁鸥立刻带队下山,避免和其他人聚在一起,人越多越容易成为妖物的攻击目标,为护师弟们周全,越早离开越好。
16.玄墨鸟
落樱台之外凉风阵阵,整个秘境内飘满了粉色的樱花,下山的路已被花瓣铺满,踩上去软绵绵的,让人忍不住放轻脚步。
落樱迷人眼,修为低的人一不留神便会被花香带离主路,迷失在樱花林深处。
宁鸥守住心神,在最前方带路,同时一直在提醒师弟们:“看好前面的人,不要四处张望,脚下不要慢。”
队伍中,三名弟子并排而行,紧紧跟在宁鸥身后,两名弟子用担架抬着顾书白走在队伍中间,有两名弟子护在顾书白左右,剩下两人则跟着云渺在队伍末尾殿后。
第一次带队,宁鸥其实很紧张,生怕一时疏忽造成伤亡,幸好有少宗主帮他压阵。
此时樱花已落了一半,之后花朵凋谢的速度会越来越快,秘境开放的时间所剩不多,其中的妖物会更加狂躁。想到此,宁鸥的脚步更快。
众人疾行两炷香的时间后,在最前方的宁鸥突然汗毛直立,一阵危险的气息正向他们靠近。
第一次来落樱秘境时,宁鸥在半山腰才遇到妖物,此处离山腰还很远,本不应该出现强大的妖物,他抬手示意后面的人停下。
其余弟子修为不如宁鸥,对危险的感知尚不敏感,茫然地看向身边的同伴,才先后反应过来,做出防御的姿态。
云渺表情凝重,皱眉看向前方,寻踪剑不知何时出鞘,在她手中蓄势待发。
四周除了杂乱的风声没有其他动静,一片花瓣拂过云渺的脸庞,引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刺痛,她伸手一擦,指尖留下一抹血迹。
“啊!”宁鸥身后的一个弟子突然大叫起来,鲜血从他捂着脸的手指间渗出,边上人的顾不得自己脸上的伤,急忙取出灵药为他医治。
众人聚成一个圈,云渺和宁鸥在最外围替他们,前方隐隐有妖物的吼叫声传来,距离越来越近,声音逐渐清晰。
云渺放出神识向前查探,一道罡风突然从她身后袭来,绕过她的身体,径直扑向人群。
唰——
电光火石之间,云渺闪现到人群之后,罡风撞到寻踪剑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藏在其中的东西落到地上,竟是只鸡蛋大小的黑鸟。
这鸟通体漆黑,唯有喙部顶端带了一点刺目的猩红。
有人认出这种鸟,颤着嗓子道:“是玄墨鸟妖,我们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玄墨鸟妖本身实力不强,但它们聚生在一起,上万只鸟妖一起出动,不把见到的活物啃食而尽绝不归巢。
地上这只是探路的先锋,他们已被玄墨鸟妖群锁定。
不过瞬息,天边出现一大团黑影,眨眼间黑影已至他们的上空,遮天蔽日。
云渺建起防御用的禁制,禁制散发出荧荧光芒,让弟子们稍稍安心。
禁制外,玄墨鸟绕圈飞行,不断有鸟脱离队伍,不要命地撞向禁制。
禁制很快就被染成红色,玄墨鸟无穷无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云渺将禁止的控制权交给宁鸥,吩咐道:“带他们维持住禁制。”说完她便跳出禁制,持剑飞进鸟群之中。
寻踪剑被灵力灌满,剑身出现红色的火光,玄墨鸟稍一靠近就会粘上火苗。
鸟群十分密集,火苗眨眼就染到旁边的鸟身上,连成一片,鸟妖煽动的翅膀卷起一道道风,恰好助长火势,被烧焦的鸟妖纷纷下坠,不过片刻,空中的黑影就出现一个缺口。
阳光从缺口中落下,照到禁制上,众人心下稍安,维持禁制的同时也有余力攻击围在禁制周围的鸟妖。
空中的云渺却不似众人想的那般轻松,鸟妖身上的火焰全靠她的灵力维持,火势越大,耗费的灵力越多,她尽量吸收秘境中灵气化为己用,击杀鸟妖的同时,忍不住望向地上的一个角落。
方才她察觉那里有异常的气息,大概是元岸藏在那里,玄墨鸟追踪侦查的能力极强,他竟有办法躲过。
心里想着元岸,云渺一时不查,右手手腕被击中,寻踪剑从她手中落下,鸟群中的火光瞬间熄灭。
元岸在地面一直紧紧盯着云渺,见状心跳一停,顾不得暴露身份,忙要出手,就见寻踪剑自行回到云渺手中,火焰再次燃起。
云渺用剑快速打出一道道火焰,已被血染红的手腕格外刺目,元岸一阵心疼,问佑三是否有解决玄墨鸟的办法。
佑三道:“我们狐族乃是万妖之王,只要你放出妖气,天下万妖没有不臣服的,这是最简单的办法,只不过你的身份也会同时暴露。”
元岸急了:“其他办法呢?快说。”
佑三是元岸的百晓生,很快给了:“红米果与玄墨鸟伴生,可以用来控制鸟群,但是这种果子只有妖界才有。”
“所以?”
“所以没有办法。”
“……”浪费那么长时间听佑三废话,小水手上的伤更重了,元岸生气地把佑三关进小黑屋,一个月内都不准备放他出来。
对付鸟妖时,云渺好像感觉有一道与众不同的妖气一闪而过,那种感觉转瞬即逝,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她无暇思考不确定的异常,眼前的鸟群有些奇怪,它们发现火势曼延的方法后,有意拉开间距,原本密集的鸟群一下稀疏起来,组成一张大网,一层层围住她。
玄墨鸟只是一种低等的妖物,靠数量才能形成堪比大妖的威胁,眼前的鸟群能用策略来攻击云渺,是它们生出了智慧,还是有东西在暗中操控它们?云渺更倾向于后者。
思考间,云渺余光瞥见一个身影在鸟群的掩饰下,鬼鬼祟祟地靠近她,他们之间的距离已不足一丈,那人突然加速冲向她,鸟群的遮掩下,云渺没看清来人的容貌,差点没忍住给他一剑。
除了元岸,不会有其他人会做出如此行径,寻踪剑极具灵性,云渺及时控制住它,才避免了一桩惨案。元岸是她好不容易看中的修道工具,还没发挥作用前,不能就这么死掉。
元岸没发现云渺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他看着云渺的手腕很是心疼,拿出之前从顾书白身上搜刮来的灵药帮她治伤,嘴上还不忘解释:“我上来的时候很小心,他们没有发现我。”
元岸比云渺高一些,低头上药时,云渺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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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看到他垂着眼眸,神情认真的模样,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指尖微动,那夜元岸的神情好像也是这样,只不过当时他额头有薄汗,咬唇时的表情还有些难耐。
他们处在玄墨鸟的包围圈中,空气里飘着鸟妖烧焦后的腥臭味,气氛却诡异地和谐。
元岸又闻到了云渺身上的清香,是赤羽花香混着沉静的檀香,好像还带着清凉的水汽,他不自觉地勾起唇角,这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上完药,元岸抬头就对上云渺带着侵略的目光,他心跳一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云渺已别过眼。
“好像有东西在操控鸟群。”
说话时,云渺已恢复平常的模样,但元岸很确定,刚才不是他的错觉,他的小水一定对他有图谋。
他顺着云渺的目光看向鸟群,鸟群离他们越来越近,像是要把他们围困绞杀。
离开妖界的妖族不是被关进镇妖渊,就是流落到了秘境里,秘境里的妖族大多智力低下,行事全靠野兽的本能驱使。
元岸曾在妖界鸟族见过玄墨鸟,他们也会这一招,但他们的排布更加精细,困杀猎物的阵势比眼前的鸟强上许多,模样也没这么磕碜。
他现在看到的,更像一个不伦不类的仿品。
元岸使用秘术打向鸟群的核心,他不能在云渺面前使用妖力,秘术的攻击力大打折扣,不过对付这些杂碎已经足够。
他是半妖,从没把妖族当成同类,动手时毫不手软,一道白光闪过,玄墨鸟死了一大片,纷纷从空中落下,方才的阵势土崩瓦解,剩下的鸟妖恢复最初的状态,开始胡乱攻击。
远处传来妖物的怒吼,定是那东西在背后操控。云渺即刻向那妖物飞去,玄墨鸟已被灭杀大半,剩下的这些宁鸥他们足以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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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山腰的樱花林深处,一只体型硕大的鸟妖正在发狂,它站在地上挥动翅膀,周围的樱花树纷纷倒下,翅膀带起狂风,漫天的花瓣向四周飘去,竟能穿透树干,只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鸟妖头顶白色,身上的羽毛五彩斑斓,极具特色。云渺一眼认出这是斑斓鹰,它是玄墨鸟的天敌,没把玄墨鸟当食物,竟还驱使他们攻击修士,实在奇怪。
云渺周身浮现一层灵力屏障阻挡花瓣,小心地靠近斑斓鹰,元岸紧跟在她身后,没有防御的方法,只能厚着脸皮贴近云渺。
云渺奇怪地看他一眼,元岸露出歉意的笑,脸上出现一层薄红。
云渺恍然大悟,他竟然不会建灵力屏障,灵力屏障是各派都会教的一个术法,不难却很精妙,元岸难道真是散修。
她没有表露心中的疑惑,大方地给元岸也建了一个。
元岸有些新奇地看向自己周身,笑得有些憨,属于云渺的灵力把他全身都包裹住了!灵力上还带着云渺身上的气息,像在标记他,宣告他从里到外都是属于云渺的。
云渺绝不会想到,一个简单的灵力屏障就能引起元岸的诸多幻想,此时她目光已完全被斑斓鹰吸引。
斑斓鹰翅膀下竟藏着两条手臂。
17.斑斓鹰
天上阳光正盛,云渺背后却一阵发寒。
两条诡异的手臂似乎是从斑斓鹰身体里长出来的,跟着它的翅膀一起挥动,同步同频,没有丝毫不协调之处。
但也是这两条手臂让斑斓鹰丧失了飞行能力,怪不得它只能在远处控制玄墨鸟攻击云渺,控制被破坏后,也没有现身,只在这里发狂。
妖族化形可分为不同程度,完全化形的妖族和人族长得一模一样,化形不完全的,身上还还会保留部分妖族的特征。
先前云渺在红儿的幻境中,看到最多的就是化形不完全的妖族,那是妖界最繁盛的时候,妖族修行不易,在妖界化形尚且艰难,离开妖界后,从未有妖族能成功化形。
近百年来,修真界和妖界一同衰落,人类难以飞升,能化形的妖族也更加稀少。
妖族至少修炼百年才有机会化形,这时候他们的神智已和人族别无二致,也能口吐人言,可这只斑斓鹰显然不太聪明的样子,怎么看都不符合化形的条件。
云渺二人在边上看了许久,斑斓鹰终于发现他们,嚎叫着向他们狂奔而来,地面跟着一起震动。
斑斓鹰体型太大,奔跑的动作十分笨拙,云渺轻易从它翅膀下穿过,绕到他的身后。
元岸站在原地没有动,斑斓鹰靠近时,他微微侧身,斑斓鹰的巨腿擦着他的衣摆过去,他抬头刚好可以近距离看到斑斓鹰藏在翅膀下的手臂。
妖族化形是将身体各部位变成人族的样子,即便化形失败,也是化出的肢体奇形怪状,断不可能像这只斑斓鹰一样,凭空长出两条完美的手臂来。
元岸眉头紧皱,一些凌乱的片段在脑中闪过。昏暗的环境里,有痛苦的呻吟和绝望的喊叫,有人脸,好像还有妖族的身体。
他凝神想要看清那些画面,突然头痛欲裂,四肢好像都在痛。
元岸的识海内,佑三察觉异常,一下突破元岸的禁锢,一边施展狐族秘术,一边在他心中大喊:“元岸!凝神!”
云渺也发觉不对,揽着元岸躲过斑斓鹰的攻击,问他:“怎么了?”
云渺身上的清香靠近,元岸的痛苦逐渐散去。
他还想回忆刚才的场景,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喃喃道:“我好像忘了什么事。”
“什么?”元岸的声音很小,云渺忙着对付斑斓鹰就没听清。
秘术作用下,元岸彻底忘记了刚才的感觉,摇头道:“没什么,我觉得这斑斓鹰有些奇怪。”
与此同时,他在心里问佑三:“佑三,你看到我刚才想的画面了吗?”
佑三飞快地回答:“我什么都没看到。”
元岸没怀疑他,方才佑三被自己关了小黑屋,看不到自己的想法倒也正常。
“不对,没我的允许,你自己也能出来?”
佑三急忙解释:“是因为你头疼,对身体的掌控下降,我一着急才能出来的,换成平时我肯定出不来。”
佑三若在此时凝出灵体,元岸定能看到他心虚的表情。
斑斓鹰没打中人更加暴躁,元岸和佑三说话时,它笨重地转过身,又向他们冲来。
见元岸没事了,云渺放开揽着他腰的手,主动迎向斑斓鹰,执剑刺向它的眼睛。
斑斓鹰举起双翅格挡,动作和人一样,它的翅羽坚硬锋利,寻踪剑碰到后,再难刺入分毫。
云渺抬脚用力一踢,借力回到地面,跟斑斓鹰拉开距离。
斑斓鹰舞着双翅再次追去,所经之处树木和花瓣皆化为齑粉,它用翅膀扫向云渺,速度之快带着一阵狂风。
云渺放低身体,从它翅膀下滑过,寻踪剑在地面,见到翅膀下的手臂时,执剑的手用力一点,她从地上弹射而起,眨眼间就斩下那条手臂。她把落下的手臂踢向元岸,转身往反方向掠去。
斑斓鹰仰天长啸,没有攻击砍下它手臂的云渺,反而追着手臂朝元岸冲去,失去手臂后,它的行动意外地灵活,不过瞬息就到了元岸面前。
云渺本想把斑斓鹰引开,没料到它竟是这种反应,元岸抱着断手没有任何动作,像是没反应过来,转身去帮元岸已经来不及,情急之下,云渺掷出寻踪剑,希望能在斑斓鹰打中元岸前阻止它。
寻踪剑还是慢了一步,巨大的翅膀当头拍下,云渺闭上眼,不忍看到血肉模糊的画面,元岸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这大鸟也太笨了。”
云渺转身看他,瞬移闪现的术法比灵力屏障难许多,元岸身上处处都是矛盾。
“小心,它又过来了。”
斑斓鹰的战力不强,但它全身防御堪称顶级,想彻底杀死它要废不少功夫。
云渺和它缠斗,数次阻止它冲向元岸,不少红米果从它身上掉下来,它就是靠这个控制玄墨鸟的。
元岸躲在远处,看到地上的红米果,他突然有了主意,一边为云渺加油呐喊,一边绕着他们的战场收集红米果,斑斓鹰都能控制玄墨鸟,他当然也可以。
佑三在元岸心里感叹:“这么多果子,它是把玄墨鸟的老巢都掏干净了吧。”
“你看这些够不够?”元岸的衣兜里很快就装满了红米果。
“够了。”佑三道:“方法有些复杂,一时说不明白,你快和我共感。”
共感会促进元岸和佑三的融合,他们都不知道彻底融合后,会发生什么,为了延缓融合的进程,平时他们会刻意切断双方之间的联系,眼下情况特殊,也只能如此。
共感后,元岸全神贯注地想着控制玄墨鸟,很快就掌握了用红米果制作果哨的方法,尽管他有意避免窥探佑三的过去,还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一些属于佑三的记忆。
狐族独自生活在另一方天地,佑三无忧无虑地长大,他的家人也都很好。
共感双方会看到对方记忆中最深刻的片段,佑三在元岸记忆中看到的,是一段痛苦黑暗的记忆。
元岸已不记得那段经历,可每次共感时,佑三都能看到同样的场景。
昏暗的牢狱内,不见天日,到处都是痛苦的呻吟和撕心裂肺的惨叫。
愤怒、痛苦、绝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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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通过共感原原本本地传递给佑三,佑三被这种情绪裹挟,生出毁灭一切的想法,尽管他有对付这种情绪的经验,还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元岸的情绪中脱身,切断共感。
元岸已制作好控制玄墨鸟的哨子,他吹动果哨,红米果的香味顺着哨声飘到宁鸥他们身边。
没过多久,玄墨鸟就出现在天边,在元岸的指挥下,他们列阵攻向斑斓鹰,对天敌的恐惧被哨声压下,攻势十分猛烈。
云渺脱身回到元岸身边,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元岸扬眉,手指夹着果哨转了一圈,下巴微抬,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我是不是很厉害?”
一指长的果哨形似细小的竹节,莹润鲜红的颜色最容易吸引目光,云渺的眼神却停留在夹着果哨的手指上。
瓷白的手指好似温润的灵玉,在阳光下泛起微光。手指纤细修长,线条分明,转动果哨时红米果的清香袭来。
云渺握着寻踪剑的手越来越紧,寻踪剑微微颤动,它的主人好像有了新的爱好。
“嗯,好看。”这一句不知是在夸果哨,还是夹着果哨的手指。
元岸以为是前者,骄傲道:“我的手可是很巧的。”
云渺对此已深有体会,颇为赞同地点头,确实很有技巧。
元岸把断臂递给她时,她才结束那些不可说的回忆,把注意力转移到断臂上。
断臂比例匀称,没有任何瑕疵,确确实实和人族的手臂长得一样,化形失败的妖族不可能拥有这么完美的手臂。
云渺拿起断臂,上面有一股很淡的药香,落樱秘境里只有樱花,她想不到哪里会有药香。
她仔细翻看,发现断臂拇指的内侧有一个小小的“尘”字。
元岸凑上来也看到这个字:“尘?这是标记吗?”
云渺点头道:“这是有尘宗的符号。”
有尘宗是一个三流门派,十年前出现一个天才弟子,力压同辈,最后却折损在落樱秘境里,云渺很难不怀疑这条断臂的主人是不是他。
斑斓鹰见他们在研究自己的手臂,愈发狂暴,元岸吹了几声果哨,玄墨鸟对斑斓鹰的攻击愈发密集。
他惊讶道:“谁这么缺德,把人的手臂接到妖身上。”
二人说话间,玄墨鸟和斑斓鹰的战斗已接近尾声,玄墨鸟只剩下数百只,斑斓鹰也已力竭,动作愈发缓慢。
云渺蓄力一击,同时将它们斩落于剑下。斑斓鹰重重倒地,断气之后,核桃大的眼睛还紧紧盯着它的断臂。
云渺上前抬起它的翅膀,另一只手臂的拇指内侧也有一个尘字,手臂和斑斓鹰的身体浑然一体,之间没有任何疤痕或裂口。
此事实在蹊跷,只能把斑斓鹰的尸体先带回去,再做打算。云渺摸到自己的储物袋时才想起,这是当初离开赤羽宗时随手拿的普通储物袋,回赤羽宗后,她还没来及拿回自己原本的那个。
这个储物袋不够大,她看向元岸,穷鬼元岸摇头,理直气壮道:“我只是个散修。”
18.新日
清风从二人之间无声地吹过,他们默契地决定先去和宁鸥一行人汇合。
元岸照例隐藏行踪,云渺独自在众人面前现身。
“少宗主!”弟子们的声音十分崇拜。
除了宁鸥,其他人都是云渺失踪期间进入赤羽宗的,他们之前只听说过云渺的凶名,本以为云渺不会管他们的死活,经此一遭,他们对云渺只有崇敬和仰望,再无畏惧之心。
玄墨鸟退去后,宁鸥带他们在原地修整,讲述了许多和云渺有关的事迹。诸如少宗主除妖时是如何英姿飒爽,教导弟子时是如何耐心温和等等。
宁鸥舌灿莲花,描述还自带滤镜,一通洗脑下来,弟子们都开始为先前的偏见感到内疚,少宗主原来是这么好的人。
他们终于等到少宗主回来,眼里都开始冒光。
云渺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用狂热的目光看着,差点以为他们被妖物附体,没敢靠近。
宁鸥主动迎上来,笑得露出大白牙:“少宗主,我们击退玄墨鸟了!”他不知道元岸控制玄墨鸟离开,以为是他们的攻击震慑了玄墨鸟。
这般阴差阳错倒也省得云渺解释,她问宁鸥:“我记得你有一只对气味十分敏感的灵宠?”
元岸的寻踪术只能寻找活物,无法用一条断臂寻找它的出处,云渺边便想到了宁鸥那只专门用来寻宝的灵宠。
宁鸥闻言召唤出灵宠:“小灵快见过少宗主。”
小灵是一只可爱的小松鼠,云渺以前也有一只,和小灵长得很像,她的目光柔和起来,温柔地问小灵:“帮我一个忙,可好?”
“唧唧!”
灵宠一般只听主人的吩咐,宁鸥还未回答,小灵却已经从他手上跳到云渺肩头。
宁鸥佯装生气:“你是不要我这个主人了吗?”
“唧——”小灵转过头不看宁鸥。
云渺失笑道:“它很像你。”
云渺给宁鸥指了个方向道:“此去百里之外有一只斑斓鹰的尸体,你把它带回去,交给我。”
宁鸥离开后,元岸从暗处现身,抱怨道:“明明是我的功劳。”
小灵见到元岸后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躲到云渺颈后,露出一个小脑袋,用惊恐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了?”云渺伸手轻轻摸了小灵两下,安抚道:“别怕。”
她又对着元岸道:“你别吓它。”
“我……”
元岸刚出声,小灵就浑身一抖,云渺怒视元岸。
元岸茫然地看着他们,无从辩解,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佑三替元岸解惑:“灵宠很聪明,它能感受到你的气息。”
佑三顿了一下,然后补充了一句:“我刚出生的时候神智未开,还挺喜欢抓小松鼠吃的。”
一时间,元岸竟无言以对。
云渺让元岸退到三丈以外后,才终于安抚好小灵的情绪,她取出断臂,小灵主动上前闻断臂的味道,几息之后,小灵在云渺脸边蹭了蹭,表示它已经记住这种味道了。
云渺把小灵放到地上,小灵立刻朝山下跑去。
云渺快步跟上它,山顶落樱,山下黄泉,她在落樱台一无所获,能否找到所谓的黄泉呢,她总觉得这条断臂和线索中的“黄泉”有莫大的联系。
~
小灵的速度很快,带着他们在一片又一片樱花林中拐来拐去,沿途虽然遇到一些妖物,但这些妖物实力平平,身上也没有特殊之处,寻踪剑自动出鞘,很轻松地就把它们收拾了。
在靠近的山脚的位置,他们又进入一片樱花林,这次小灵在里面兜了几圈,始终没有头绪,云渺放出神识查探也一无所获。
“唧唧唧唧。”小灵好像迷路了,叫得有些着急。
元岸憋了好久的气终于在此刻得到抒发,他斜眼看着小灵,轻蔑道:“这小东西也没什么用。”
“唧——唧——”小灵朝元岸呲牙,有云渺护着,它的胆子大了许多。
元岸没想到一只灵宠都敢凶他,怒目而视,转头就收到了云渺警告的眼神。
佑三幸灾乐祸道:“地位减一。”下一瞬,佑三又进了小黑屋。
云渺养过灵宠,对他们的能力很了解,线索一定就在此处。
她拿出寻踪盘查看,父亲若是来过此地,一定会留下线索。
寻踪盘上的指针快速转了上百圈,最后停在一个方向,云渺往那个方向走去,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灵气波动。
她往周围打出数十道灵力,果然发现了端倪,有一个巨大的禁制改变了这里的景象。
云渺双手快速结印,手势越来越复杂,禁制的模样逐渐出现。
这是一个失传已久的上古禁制,名曰新日,云渺曾在书中见过,仅一些残片就能震慑她的心神,若非精通禁制的人来此,根本不可能发现。
这等高深的禁制,即便是当世大能也不可能独自完成,斑斓鹰秘密的背后到底藏了多少人。
秘境持续的时间所剩无几,云渺立即着手破解,父亲曾教过她一个独特的办法,专门用来破解这种禁制。
云渺以周围的花瓣为引,用全身灵力在空中刻画出一个禁制。
这个禁制形似圆盘,但比圆盘大上十倍,其上用花瓣构成的纹理细小繁复,层层叠叠。
云渺抬手拭去额角的汗珠,仅这一个禁制就耗费了她不少灵力。她一边吸收秘境中的灵气恢复,一边刻画下一个禁制。
她表情认真严肃,眼中却闪着奇异的光芒,整个人异常兴奋。
风吹起云渺的头发,粉色的发带随风飞舞,元岸看得有些痴了,他又发现了小水全新的一面,这样的小水也很美。
秘境中不分日夜,太阳永远悬在东边的天空,元岸不敢打扰云渺,用花瓣为她做了一个遮阳的物什,悬在她头顶,然后就坐在一棵樱花树下。
小灵在离元岸十人远的地方蹲着,一直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它。
元岸百无聊赖,突然朝小灵做了个鬼脸,小灵全身炸毛,一下子蹿出去三丈远。
元岸偷瞄了眼认真刻画禁制的云渺,怪笑起来:“小松鼠别跑!我来啦。”
一人一鼠在樱花林内追逐起来,好在他们还算有分寸,没离云渺太远。
不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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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久,当元岸又一次捏着小灵蓬松的大尾巴,把它提起来的时候,云渺的禁制终于完成。
九个禁制漂浮在空中,一眼望去一模一样,细节上却有诸多不同。
元岸不敢仔细看这些禁制有什么区别,云渺刻画第一个禁制时,他认真围观了全程,心神被那个禁制震慑,神魂都差点被吸进去。
云渺把自己的九个禁制分别打向新日禁制的九个方位,做完这些,云渺已经力竭,她摇晃着后退半步,恰好撞入元岸怀中。
她全身都有些冰凉,元岸身上的温度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她的不适。
九个禁制吸收秘境内的灵气后开始运转,他们牢牢附在新日上,利用新日本身的纹理,对新日发起冲击。
十股灵气同时冲撞,动静越来越大,云渺始料未及,她眉头紧皱,担心这般动静招来秘境内的其他人,更担心设下禁制的人察觉异常。
她猜得没错,原本准备下山的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以为有罕见的天材地宝出世,纷纷朝这里赶来。
幸好路上妖物颇多,影响了他们的速度。也有妖物出现在禁制周围,元岸主动出手解决了它们,没让云渺操心。
终于,新日裂开了一个口子,以云渺目前的能力尚且无法完全解开这个禁制,用尽全力也只能破开一个小口。
这个口子维持不了多久,他们立刻闪身进入,之后九个禁制随着新日一起隐去,樱花林恢复原状。
其他人赶到时,此地樱花缓缓飘落,风平浪静。
~
禁制之下的场景与落樱秘境截然不同,这里古树参天,偶尔有一缕阳光从层叠的树叶间透下来,大部分区域都昏暗阴森。
“小水。”元岸心里有些发毛。
“嗯?”云渺还在观察周围的环境,有些上古禁制能把人传送至另一个空间,云渺不确定他们是否还在秘境里。
元岸走到云渺身旁,去牵她的手,云渺犹豫了一瞬,将手指插|入元岸的指间,牢牢扣住。
小灵在云渺的肩头嫌弃地换了一边,跳动的时候尾巴差点甩到元岸脸上。
元岸没和小灵计较,他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
云渺的手指修长白皙,指腹有一层薄茧,在他的手上轻轻摩挲,元岸的心脏跟着云渺的节奏跳动,忽快忽慢。
他侧头看向云渺,云渺还是惯常冷漠的样子,紧紧抿着唇,若不是她手上的动作不停,元岸当真要以为她对自己无欲无求。
二人快步往前走,此地寂静无声,云渺的脚下生风,周遭的草木却纹丝不动,她终于察觉不对,松开元岸的手,召出寻踪剑斩向前方。
剑气从林中穿过,眼前的场景没有丝毫变化,好像只是幻影,她抬手触摸树干,皲裂的树皮干枯粗糙,分明是真实存在的。
元岸在云渺身后伸出手,想拍一下她的肩头,云渺感受到身后的动静,反手刺去,寻踪剑穿透了元岸的身体。
“小水……”元岸艰难出声。
云渺没有回头,抽出寻踪剑,大步离开。
大量鲜血喷洒,元岸垂头跪倒在原地,生机逐渐消失。
19.山洞
有云渺牵着,元岸心里不安退去,唯余满心欢喜。
云渺作乱的手,挠得他心里也痒痒的,他握住云渺的手不让她动弹。
他们路过一道阳光,再次走进阴影里,云渺的手好似冷了一些。
云渺突然开口打破沉默:“我知道你的身份。”
元岸脚步一顿,身体有些僵硬,故作轻松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散修,我能有什么身份?”
他同时在心里呼叫佑三,想问问他,他们是什么时候露出破绽被云渺发现的,佑三却没有任何动静。
“佑三?佑三?”
云渺接下来的话让元岸停止了思考。
“我知道他们都是你。”
元岸僵在原地,一直牵着云渺的手也无力地松开。
云渺跟着一起停下,转过身看着元岸,眼里尽是冷意,低沉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一个不人不妖的东西,你为什么要骗我?”
元岸微微张嘴,声音好像堵在喉咙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都知道了,她说他不人不妖,在她眼里,他好像只是一个物件,他还能说什么呢。
元岸红着眼睛,隐隐有泪光闪过,他上前一步,想去拉云渺的手。
云渺没有拒绝。
元岸拉住她的手,试探着去抱她,直到将她抱进怀里,才稍稍松口气。
下一瞬,一把匕首刺进了他的心脏。
元岸闭上眼,这样也好,本来就该是这样的,虽然这次相处的时间短了一些,但他很快就能重新他的认识小水。
“元岸!”
云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元岸疑惑地睁开眼,云渺站在远处,一贯沉静的脸上失了冷静。
元岸看向怀里的人,“云渺”笑得阴郁邪佞,还带着计谋得逞后的得意。
他竟然抱了小水以外的女人!
元岸气急,右手穿过“云渺”的心口,被血染红的手上,一颗黑色的心脏正在跳动。
“云渺”脸上的表情凝固,疑惑地看向元岸,为什么他还有反抗之力。
元岸五指用力,彻底捏碎那颗心脏,“云渺”连同那把匕首一起消失,失去了支撑,元岸无力向前倒去。
云渺飞奔而来,及时接住元岸,往他身上输送灵气,不知为何,灵气怎么也进不去他的身体。
元岸右手垂在地上,艰难地用左手拦住云渺,他不想把云渺弄脏。
“没用的,咳咳。”大量鲜血从元岸口中涌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断断续续道:“不要,不要忘记我,好,不好。”
云渺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元岸没等到云渺的答案,靠在她怀里,慢慢闭上了眼。
该找个好地方把他埋了,云渺想,可她更想把元岸带回去,赤羽宗有一口万年寒冰棺,样子很好看,用来放元岸正合适。
云渺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虚幻的场景瞬间破碎,他们原来身处一个山洞里。
山洞阴冷潮湿,岩壁上长满青苔,每隔几处嵌着一块荧光石,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前路。
云渺抱起元岸的尸体,一步一步往外走,山洞的通道狭小,地面湿滑,她却走得十分稳当,没让元岸的衣角粘上一点脏污。
没走几步,云渺突然停下,疑惑地看向元岸的胸口,那里又开始起伏了?
“咳咳,咳咳咳。”元岸剧烈咳嗽,淤积在喉咙里的血水被尽数咳出来,而后他睁开了双眼。
四目相对,尽是茫然。
“你怎么活了?”云渺语气里带着微不可查的遗憾。
元岸也在震惊中,他不清楚眼前的状况,不知今夕何夕,没敢贸然开口,只在心里疯狂质问佑三:“怎么回事?我明明死了啊!这次怎么醒这么快?”
进入禁制以后状况频出,佑三始料未及,没时间弄清来龙去脉,只能先想办法解决眼前的问题。
他没辜负元岸的期待,很快有了主意:“有个遗忘术可以试试,但这种术法很难,狐族里也没几只狐狸会,你不一定能成功。”
眼下别无选择,元岸立刻跟着佑三的指引,紧紧盯住云渺的眼睛。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幽光,云渺的瞳孔瞬间涣散,一息之后才重新聚焦。
元岸紧张地看着云渺,激动的情绪下,他的脸色已不复先前的苍白,反而格外红润。
“你的伤好了?赶紧下来。”
云渺突然松手,元岸毫无防备,直直坠地,臀部承受了最大的压力。
他在云渺面前十分要脸,撑着墙扶腰起身,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要太龇牙咧嘴,等他抬头时已泫然欲泣,控诉地看着云渺:“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伤患!”
云渺静静地看着他演,眼神好像在说,你一个侍从难道还想享受本少宗主的服侍?
元岸识趣地闭上嘴,跟在云渺身后往山洞深处走。
“小水好像没发觉不对劲,我成功了?”
佑三回答:“应该是,但是我不确定遗忘术的效果能持续多久。”
问题已经解决,元岸变回了之前穷开心的样子:“没关系,如果她想起来了,我就再用一次遗忘术。”
他回到正题:“刚才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感应不到你。”
佑三也很疑惑:“走着走着我就进小黑屋出不来了,我还以为是你准备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是那种人吗?”
佑三的表情很明显,你就是那种人,但他了解元岸的性子,这个男人太幼稚,不能跟他争辩这种无意义的事。
“我被放出来的时候,你已经死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云渺抱着你要离开,然后你就活了。”
“我不是至少要死一个月才醒吗?”元岸突然笑起来,笑容有些不可描述,“不会这一个月,阿渺一直抱着我吧。”
佑三无情打破元岸的幻想:“我虽被关在小黑屋里,还是知晓时间的,才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我们还在原来的地方,根本没离开。”
元岸简单描述了他经历的事,佑三分析道:“你大概是中了幻境,看到心里最害怕的事,恐惧会让你忽略幻境里的不合理之处,才能以假乱真。”
“至于你醒这么快的原因,我猜大概是因为这里灵气浓郁,之前在凡间几乎没有灵气,你的身体需要许久才能恢复,但这里的灵气比落樱秘境里还要浓郁许多,你虽然难以使用灵气,但你死后,身体会主动吸收,所以……”
佑三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可别再死了,短期内遗忘术不会对同一个人发挥作用。”
那个幻境能让人看到心里中恐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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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岸最怕云渺发现他的身份,然后不要他,那么小水呢,小水最怕什么,元岸很好奇。
他凑到云渺身边问出心中的疑惑。
云渺回答:“什么都没有。”
“没有?”元岸不太相信,但想到云渺那么快就能出现在他面前,想必所谓最害怕的事,也没有难到她。
云渺没再说话,让她害怕的事其实是有的,哪怕她在发现端倪时,就杀掉了那个假冒的元岸,她也已经意识到,自己最害怕的事是什么。
“唧唧——”一直沉默的小灵突然叫起来,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山洞里的通道终于到了尽头,眼前是一个百丈纵深的空间,好像整座山都被挖空了,岩壁上挂着大小不一的白色巨茧。
巨茧密密麻麻地排列在岩壁上,元岸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正要开口抱怨,云渺已御剑到一个巨茧前查看。
她靠近后才发现,这些东西形似巨茧,却是由灵石混着白色的黏液构成,黏液腥臭无比,还带着一股诡异的药香,和断臂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巨茧上有一条很小的缝隙,云渺往里望去,里头躺着一个人,他身上穿着有尘宗道袍,面色潮红,表情十分痛苦,身体时不时抽搐两下。
云渺往巨茧上打了一道灵力,巨茧纹丝不动,里面的人好像受到冲击,突然睁开双眼,血红的眼睛盯着云渺,杀意惊人,他张开嘴没有说话,反而发出狼的嚎叫声。
没过多久,叫声戛然而止,他开始撕扯自己的身体,表情无比狰狞。
云渺凑得更近近,想看清是怎么回事,那人突然弹跳起来,重重撞上巨茧,整张脸都贴在上面。
云渺下意识后退半步,怔在原地。
巨茧的缝隙里露出一只绝望痛苦的眼睛,下一瞬,那人好像失去力量,重重往后倒去。
云渺再次从缝隙往里看,那人不知什么时候翻过身体,背后竟有一只狼妖,他们好像融合在了一起。
云渺这才注意到,这人膝盖以下的部位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属于狼妖的双腿。
“小水。”
元岸叫住她,她看了眼元岸,一言不发地到另一个茧前查看。
其他巨茧里也是差不多的情况,里面的人均是各派修士,他们身上的妖族各不相同。
有的人和妖族还未开始融合,有的人只剩下一个头颅,就像是虎妖脖子上又长出一个人类的脑袋。
还有的人已经面色灰白,身上的妖族也没了气息,他们的身体上有属于人类的特征,在不同部位又有妖的模样,就像一个胡乱拼凑在一起的怪物。
云渺逐一看去,还见到了好几个眼熟的面孔,他们无一例外,都是颇有修道天分的小辈,且都“死”在落樱秘境之中。
莫名的寒意涌上云渺心头,山洞内的巨茧足有上万个,这里分明是一座巨大的囚笼,有人利用落樱秘境抓捕修士,以整座山的灵气为媒介,试图制造出一种人和妖融合在一起的怪物。
云渺查看第一个巨茧时,元岸就很好奇,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向来沉静的云渺变脸。
云渺退开后,他立刻上前,茧内的场景奇异可怖,看到的一瞬间,他便僵在原地。
“佑三。”元岸在心里低声唤道,“他们……是不是和我们一样。”
20.黑袍
巨大的山洞里静谧无声,云渺还在查看巨茧里的情况,用留影石一一记录。
元岸站在原地遍体生寒,明明不想再看,目光却无法从那个人和狼妖身上移开,以前他和佑三是不是也是这样,痛苦又无助地蜷缩在牢笼里。
从疼得满地打滚到面不改色地生活,他花了十几年的时间,直至今日,他的身体也无时无刻不在痛,只有待在云渺身边,他才会稍微舒服一点。
元岸想,大概是因为以前的经历太过痛苦,他和佑三才会默契地忘掉那段过往。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和佑三融合在一起的,也不记得他们是怎么逃出牢笼的,只记得仿若割肉刮骨的痛苦。
“背后的人想做什么?”云渺的声音把他从痛苦中带出来,“这里恐怕一个即将成功融合的都没有,那只斑斓鹰身上还有两只手,不会飞,应该是失败的产物。”
虽然妖族能化成人形,但人与妖是完全不同种族,将两者融合在一起有什么好处。
元岸没有说话,心里已猜到了大概,他的不死之身就是最好的答案。
但他和佑三一体双魂,应该也不是幕后之人想要的结果,除了佑三这个小傻子,那个妖族会愿意受人类的控制。
哪个修真者没杀过妖,一开始,他也很厌恶佑三,无法接受和佑三共用一个身体,千方百计想杀死体内的狐妖。
他试过自杀,可他的不死之身,让他连选择死亡的权利都没有,他只能接受现实,那段痛苦的日子里,佑三帮了他很多,后来遇到云渺,他开始庆幸自己拥有这样的能力,如今的他其实很感激佑三。
没有共感的时候,佑三不会知道元岸的想法,他便是知道了,也只会说元岸酸溜溜的,身为一只乐天派的小狐狸,佑三一直很看得开,事已至此无法转圜,只要能让他有回家的机会,什么都好说。
云渺还在用留影石记录,其中一个巨茧内,云渺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她昔日的好友,落星门掌门最小的弟子沈初瑶。
粉衣少女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献宝似的拿出一个精美的玉盒,眉眼弯弯:“阿渺,我做亲手做了一条发带,里面。”“阿渺,我又新学了一种术法,这次一定能打赢你。”“阿渺,有尘宗那个天才说要和我一起去落樱秘境,他长得真好看。”“阿渺……”
沈初瑶早已没了声息,漂亮的脸蛋上俱是已经凝结的血痕,左脸上还粘着一只脆得像纸的彩色蝴蝶。
云渺高高举起寻踪剑用力斩下,剑锋以开天辟地之势落下,巨茧左右摇晃,上面连一丝划痕都没出现。
白色粘液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做的,寻踪剑是修真界第一剑,它都斩不破的东西世间少有。
又一剑凌空劈下,仍是如此,周围的巨茧被波及,所有的巨茧都开始晃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从里面传出来,如同魔音缠绕在云渺耳畔。
一抹红色爬上云渺的眼睛,接连不断的剑气打向巨茧,各种声音混杂着在山洞里回荡。
元岸刚想去阻止云渺,面前的空气出现一阵波动,一个禁制缓缓浮现,从中踏出一个身着黑色兜帽的人,每一步都带来巨大的压迫。
云渺察觉动静,不管不顾地冲他刺去。那人轻松躲过,随手打出一道灵力,威势比都比云渺的强上许多。
云渺回头以灵气对轰,与此同时,那人闪现到云渺身后,拔剑刺向她。云渺抬剑格挡,看不到他的容貌,只觉得他的剑招有些熟悉。
二人打了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突然,一条蛇尾从背后扫向云渺,他竟然是……
云渺毫无防备,被打中后向前倒去,二身前那人也举剑向云渺刺去。
眼看就要刺中,元岸突然出现在云渺身侧,带着她闪现到了山洞的通道内。
元岸看着云渺和黑袍人打斗时,眼皮一跳一跳,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云渺被打中时,他立即上前带云渺离开,他打架一般,逃跑的本事却是一流,他在通道内几个闪现,身后的黑袍人已不见踪影。
他松口气,这才有余力关心的云渺的伤,却见云渺瞪大了眼睛。
“前面!”
黑袍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前方,悄无声息地等他们自投罗网,脚下的传送禁制还未完全消失。
在固定的地点刻画传送禁制不难,随意使用禁制在不同空间内传送却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云渺自诩于禁制一道颇有天赋,但也没学会这等传送的技巧。
据她所知,整个修真界只有三人有何种手段,她的父亲、有尘宗的一位老祖以及落星门的一位长老。
可她的父亲已经亡故,有尘宗的老祖也已仙逝百年,落星门长老在几十年前闭关不出。或许还有其他云渺不知道的人,可有这等本事的人,在修真界内岂会无声无息。
云渺红着眼睛,混乱的思绪让她难以冷静,黑袍人再次利用禁制传送到他们面前,避无可避,只能正面迎战。
狭小的通道内,两柄剑闪着银光数次相撞,掀起道道气浪,气浪打在岩壁上留下深深的剑痕,然后反弹又与新的气浪撞在一起。
嘭嘭嘭——
剑气在四处炸开,落石灰尘,云渺和黑袍身处其中,几乎看不清他们的身影。
云渺边战边往外退,黑袍人看出她的意图,一个禁制突然出现在云渺身后,黑色的蛇尾带着阴湿的气息,从禁制中飞速攻向云渺的后腰。
云渺反手将剑背在身后格挡,蛇尾的鳞片坚硬锋利,与寻踪剑摩擦后发出刺耳的声音。
元岸在不远处上蹿下跳,忙着躲避他们剑气的余波,余光看到岩壁上不知何时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缝,裂缝越来越大,通道快塌了。
“小水!”元岸想提醒云渺。
黑袍人修为远高于云渺,攻击迅猛密集,云渺全力抵挡,根本无暇注意周围的情况。
剑气接连不断地打在岩壁上,整个通道开始剧烈摇晃,大块岩石落下,阻碍了云渺的视线,云渺劈开落石,落石之后,蛇尾和黑袍人的剑一起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元岸飞身撞开蛇尾,挡在云渺身前,同一时刻,黑袍人的剑刺穿了他的右肩。
整个通道都开始坍塌,不过瞬息,三人均被落石掩埋。
昏过去前,元岸对佑三道:“以后我一定认真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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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
~
滴答——
云渺从撞击中苏醒,头昏脑涨,冰凉的液体擦着她的脸落到地上,已形成一汪小水坑。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元岸压在她身上,鼻尖血腥味浓郁,云渺后知后觉,那是元岸的血。
落石把他们压地严严实实,云渺抬起手想为元岸输送灵气,移动时,手臂上的伤口被尖锐的石头划得更深,一股鲜血涌出,随着云渺的动作染在四周的石头上。
石头上有光芒亮起,她的血竟然激活了藏在此地的禁制,云渺还未看出这是何种禁制,禁制光芒大盛,再睁眼,云渺和元岸已回到落樱台前。
樱花已谢得差不多了,只剩寥寥几朵花还挂在枝头。
“元岸。”云渺轻拍他的脸。
元岸的红衣染上脏污,看起来破破烂烂,右肩处更是被血洇成黑色,脸上有好几处擦伤,躺在云渺怀里,像个病美人。
元岸悠悠转醒,看到周围的景色,知道他们已经脱险,对云渺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秘境即将关闭,落樱台周围已没什么人,云渺问道:“你还能走吗?我们得赶紧离开。”
元岸点头,撑起身子想要站起来,摇晃了两下又倒回云渺怀里。
云渺没再多言,背起他御剑往山下飞去。
佑三不屑道:“真能装。”
元岸满足地哼哼两声:“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妖族体质强悍,伤口恢复速度比人类快上很多,元岸有不死之身,他和云渺同时苏醒,当时肩上的伤已好了大半,只是从外面看起来狰狞可怕。
这么好的机会,不用来使苦肉计和云渺培养感情实在可惜,元岸说话的声音愈发虚弱:“小水你快走,不用管我。”
若是秘境关闭时还没到山脚,她们便会被秘境吞没,被吞没的结局是什么,整个修真界都无人知晓。
云渺没理他,用最快的速度往山脚冲去。
秘境里不知发生过什么,他们一路下山,到处都是修士和妖族的尸体,在好几个地方,妖族的尸体和斑斓鹰类似,上面长出人类的四肢或者眼耳口鼻,周围修士的尸体堆积在一起,俨然是集众人之力围攻,付出惨重的代价后,才将这种妖族击杀。
众人在秘境中的修为被限制,不是谁都有云渺这般的实力以及元岸的帮助,面对强悍的妖族,大多数人根本无力反抗,只能惨死在它们手下。
云渺速度不减,只将一路的景象记在心里,在靠近山脚的地方,终于遇到了在和一只黑熊妖打斗的宁鸥等人。
黑熊妖的身体并无异常,唯有它的脑袋,那是属于的人类的头颅。
与宁鸥他们一同战斗的,还有落星门的几个道友,他们打斗时眼中含泪,其中一人还在一旁哭喊:“师兄,你醒醒啊。”
回应他的,是黑熊的咆哮以及威力十足的熊掌。
云渺将元岸放在一边,执剑上前替那人挡下一击。
“你的师兄早已死了,它不是你的师兄。”
那人脸上稚气未脱,生气地朝云渺喊:“你胡说,他刚才还认出我们了。”
21.狐妖
少年不顾阻拦,不死心地靠近黑熊,倔强地喊道:“林师兄,是我,我是小七啊。”
黑熊发出持续不断地咆哮,声音好像能直击灵魂,众人忍不住捂上耳朵,小七被音波振开三丈远,倒在地上,唇角流下一缕鲜血。
“小七。”落星门的一个师兄上前扶起小七,想把他带到一边。
小七固执地推开他,还想靠近黑熊,没走两步就重重摔在地上,刚才的攻击让他受了严重的内伤,他试了两次都没能站起来,只能挣扎着爬向黑熊。
云渺眉头紧锁,在山洞中产生暴戾的情绪还未完全褪去,血红色重新漫上眼眸。
若不是有这么多人看着……云渺走到小七身后,挥动寻踪剑。
宁鸥大惊:“少宗主!”
寻踪剑落下时,云渺手腕一动,剑身转了半圈,落到小七后颈的,是寒气森森的剑柄。
小七晕倒在地,整个世界顿时清净了不少,云渺对落星门和赤羽宗的众人道:“你们先走。”
距离秘境关闭的时间所剩无几,众人心知他们继续留在这里会成为云渺的累赘,他们没有和云渺客套,互相搀扶着快步离开。
黑熊四肢着地,快速跑向他们,云渺飞身挡住它:“你的对手是我。”
黑熊几番尝试都没突破云渺的拦截,头颅上无神的双眼望着众人离开的方向,忽然流下两行血泪,它好像没有察觉,转头又和云渺缠斗起来。
与黑熊融合的那人应当还有自己的意识,但那一缕意识不足以让他自控,云渺冷漠想着,剑光闪过,黑熊断了一掌。
拖延的时间应当已够众人赶到山脚,云渺立刻脱身,连番使用瞬移术,带着元岸前往出口。
出口处,众人聚集在一起,三三两两地坐在地上疗伤调息,气氛不复最开始的轻松,秘境中出现的怪物让他们心有余悸。
有人环顾四周,出来的人不足进去的三分之,有的门派甚至一个都没出来,从没有哪个秘境能折损这么多弟子,来这里的人可都是修真界未来的栋梁之才。
众人都是差不多的想法,纷纷传信给宗门,告知秘境内的异常,请求宗门派人前来接应。
赤羽宗的弟子顾不上疗伤,站在出口前神情紧张,和周围格格不入,他们的少宗主还在里面。
百阳宗的弟子也在他们身边,顾书白昏迷好几日未醒,脸上还一直挂着诡异的微笑,领队周成急出一身冷汗,用了好几种灵药均不见顾书白转醒,唯有等云渺出来问清缘由,才能对症下药。
再过半炷香的时间秘境就会关闭,终于,云渺出现在众人面前,虽然离出口还有一段距离,宁鸥已松了一口气,以少宗主的速度,剩下的时间绰绰有余。
众人期待地看着云渺靠近出口,突然,数条墨绿色藤蔓在她面前拔地而起,编织成一道厚重的屏障,把出口挡的严严实实。
谁也没料到这般变故,赤羽宗众人连忙上前,打向那道屏障,其他门派的人见状,纷纷上前施以援手。
这是一只强大的藤妖,至少有百年修为,它的藤蔓坚硬有韧性,也不怕烈火灼烧,众人一齐攻击也只在它身上留下些许印记。
秘境内,云渺也在攻击藤蔓,身后传来阵阵巨响,逼得她不得不转身防御。
断掌的黑熊追上来了,秘境内的其他妖族也纷纷向出口聚集,受秘境规则的桎梏,它们无法离开秘境,但它们可以把想出去的人留在里面。
密密麻麻的妖族将云渺和元岸包围,这些妖族里,有好几个身上都带着人类的特征,幕后之人竟已造出这么多怪物。
云渺的修为被秘境限制,但这些不人不妖怪物的没有,仅一只不会飞的斑斓鹰她对付起来就十分吃力,此刻这么多怪物聚在一起十分棘手。
她在元岸身边的地面画了一个圈,一个简单的禁制笼罩住元岸,这个禁制无法完全抵抗攻击,但拖延的时间足够云渺回来救他。
有了这个禁制,云渺全心对付妖族,打斗的同时还在寻找破局之法。
元岸在禁制下偷偷睁开眼观察情况,云渺明显处于下风,面对这么多妖的围攻,她撑不了太久。
秘境出口开始慢慢关闭,这等紧急的情况,佑三也没有办法,已经没有时间供元岸现学狐族秘法,逐一对付这些妖,想要破局唯有一法。
元岸下定决心,不再隐藏实力,一股强大的妖气从他身上冲天而起。
红色的妖气掀起大风,元岸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额头出现一个狐尾样式的印记,橘红色的狐尾唯有尖端带了一抹雪白。
元岸全身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明明还是那张脸,却变得危险又迷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又害怕被他发现。
十步之外,云渺惊讶地看向元岸,她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很快很快。
妖气足够强大就会出现实形,元岸的妖气形成红线,缠绕普通的妖族立刻跪地臣服,那些怪物抵抗两下后,最终也臣服于这股妖力之下。
妖族的王虽已消失前年,可狐族对于万妖的控制是天地间亘古不变的法则。
元岸看着他们眼里没有一丝感情,嘴里缓缓吐出一个字:“死。”
在场所有妖族都无法自控,同时把手刺入胸膛,掏出自己的心脏,虔诚地献给他们王。
狐族虽有控妖之力,却不能肆意伤害自己的臣民,众妖掏心之时,元岸和佑三也受到反噬,神魂遭受重创。
元岸眉心的印记消失,身体无力地倒下。
出口处的屏障伴着元岸的妖气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出口也在迅速缩小。
云渺抱着元岸离开的瞬间,出口彻底关闭。
众人纷纷为上来关心云渺,没人看到秘境里诡异的场景。
宁鸥好奇又不失礼貌地问道:“这位道友是?”
元岸头发散乱,靠在云渺怀里,整张脸都被头发盖住,教人看不到他的容貌,身上的妖气也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云渺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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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看了元岸一眼,毫不犹豫地回答:“路上遇到的一个散修,顺手救他一命。”
宁鸥伸手想要接过这个散修,少宗主是何等身份,这个男人怎配让少宗主抱着。
云渺没撒手,反而奇怪地看着宁鸥,眼神好像在问,你想干什么。
宁鸥尴尬得缩回手,转移话题:“师弟们受伤不轻,我们赶紧回宗门吧。”
~
落樱秘境内发生的事震动了整个修真界,各大门派均派出人手联合调查此事,势必要找出幕后之人。
利用秘境抓各派的天才小辈与,绝非一人所为,幕后之人实力强大,恐怕不止一个门派参与其中,近几年各派均有天骄陨落在秘境内,一时看不出哪个门派嫌疑更大。
云渺不相信一个临时组建的队伍能查出什么,便没参与这些事,从落樱秘境回来以后,一直在清林峰闭门不出,秘境里发生了太多事,她需要时间来理清思绪。
她在寝殿内靠窗而坐,看着窗外的赤羽花出神,怀里抱着一只火红的小狐狸。小狐狸卧在云渺腿上一动不动,已经沉睡了好几日。
元岸离开秘境没多久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云渺大概能猜到,他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狐族。
如今的人与妖只是勉强维持和平,强悍的狐族重新现世,于修真界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云渺不在乎这些,小狐狸的模样甚得她的喜欢,所以她把元岸带了回来。
元岸不知受了多重的伤,一直保持这幅模样昏迷不醒,他的身体隔绝灵气,云渺无法为他疗伤,也无法探知他的情况。
好在这几日小狐狸的气息逐渐强盛,身上的皮毛也慢慢出现光泽,或许再过几日,就会苏醒。
云渺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小狐狸,指尖不自觉地缠上他的尾巴,思绪已飘向远方。
父亲定是察觉到危险,才会在秘境里留下提示,山洞里的那个传送禁制,大概也是父亲留下的,可他是如何预料到自己一定会去那里的呢。
幕后之人做这些又是为何,他们创造出的怪物操控普通妖族在秘境内肆意虐杀各派弟子,这是他们想要的结果,还是说,他们也无法完全操控那些怪物。
还有那个黑袍,他与那些怪物不同,如果不露出蛇尾,他就像一个正常的,甚至是十分强大的修真者,剑术高超,禁制高明。
云渺回想自己见过的人,到底是谁有这种能力。
清林峰禁制的波动打断了云渺的思绪,不一会儿,宁鸥出现在窗前,他从大长老那里拿来了云渺以前的储物袋,还带了云渺想要的消息。
“宗主仙逝那一年频繁去往凡间,常在一个叫的钟山镇的小镇落脚。”
“知道了。”说话时,云渺没回头,低头看她储物袋里的宝贝,父亲留给她的东西一样没少。
宁鸥只能看到云渺的侧脸,今日她没穿少宗主的服侍,一身浅粉色轻纱让她的眉眼柔和许多。
“少宗主可是要去凡间?”宁鸥问道。
22.钟山镇
窗前微风不断,几片赤羽花瓣落到云渺肩头,打着圈儿到了小狐狸身上。
云渺把两片羽毛似的花瓣挪了个位置,正好盖在小狐狸肩胛两侧,像一对小翅膀。
“过几日我去凡间走一趟。”
宁鸥道:“我想和少宗主同去。”
一直沉睡的小狐狸突然动了动耳朵,云渺转头看向宁鸥:“你去做什么?”
未等宁鸥回答,小灵突然从他衣袖里钻出来。
“你怎么跟来了?”宁鸥说着要把小灵揣回怀里,指尖擦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而过,小灵已跳上了云渺的肩头。
“唧——唧唧唧。”小灵很努力地表达自己。
一条红色的大尾巴呼啸着甩到小灵脸上,啪叽一下,小灵直直落地,谁也没反应过来接它一把。
云渺看向尾巴的主人,她怀里的小狐狸。
小狐狸抬头望着云渺,眼神十分清澈,转头面对小灵时却龇牙咧嘴,占有欲十足。
宁鸥已习惯小灵调皮的模样,笑着问:“它是少宗主新养的灵宠吗?十分有个性呢。”
云渺看着小狐狸,唇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确实。”
小狐狸虽然醒了,元岸和佑三的意识仍在沉睡,此时它的心智和小灵差不多,甚至还不如小灵。
一大一小的两只模样还有些相似,一个不留神,它们在殿内追逐起来,一阵打闹后,小灵面带委屈地缩进云渺怀里,小狐狸站在地上凶态毕露。
眼看他们要闹得不可开交,宁鸥急忙施展术法把小灵收回,匆匆告辞离开,跟云渺一起去凡间的事也不了了之。
宁鸥走后,云渺把小狐狸抱紧怀里,小狐狸明显有了脾气,转过头不肯看她。
云渺掰过它的脑袋,看着它的眼睛,警告道:“你是我的灵宠,要听我的话,记住了吗?”
小狐狸不明白云渺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凶,它想在她身边,不想惹她生气,于是乖乖点头。
~
楼念国是凡间大陆边缘的一个小国,三面环山,一面靠海,离修真界相距甚远。
钟山镇在楼念国边陲,隐于群山之中,少有外人来访,不如其他城镇繁华,但也少了很多纷争。
云渺在赤羽宗内等了几日也不见元岸的意识苏醒,调查不能再耽搁,只能带着小狐狸一同来此。
钟山镇的大街上,云渺身着黑色劲装,长发用一根粉色发带高高束起,怀里抱着元岸小狐狸,寻踪剑安静地挂在腰间。
火红的小东西看起来憨态可掬,和云渺冷冽的气质格格不入,奇怪的搭配引来许多好奇打量的眼神。
一群五六岁的小孩拦住云渺,叽叽喳喳地问道:“姐姐,你是话本里的侠客吗?”
“我觉得是仙子,姐姐长得比庙里的仙人还好看。”
“仙人是男人,不能说好看,要说什么来着?”
“我娘说是俊俏。”
“不对不对,我爹说是骨道仙风。”
“虎子笨,明明是道骨仙雨。”
“对嗷,是道骨仙雨,没错。”
话题逐渐转移,云渺被他们围在中间却完全插不上话。
一个身着青色布衣的男子人匆忙赶来,对着云渺作揖道歉:“孩子不懂事,仙长勿怪。”
男子约莫三十左右,笑容和善,气质温润,留着一撮胡须,看起来老成了许多。
孩子们见了他纷纷捂住嘴,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云渺。
云渺勉强从孩子们的包围圈中走出,怀里的小狐狸还在沉睡,她抱紧小狐狸,挡住孩子们偷摸伸过来的手,礼貌道:“无妨,阁下是?”
“我是钟山镇的镇长李大山,家中行三,您唤我李三就好。”李大山斟酌着问道,“您可是仙界来的仙长?”
“李大人。”云渺用的称呼客气,语气里是自己没有察觉的矜骄自傲。
李大山常与各种人打交道,一下就能听出云渺语气里的不同,他面露喜色,热切道:“钟山镇已有三十几年未曾有仙长到访了。”
云渺佯装好奇:“以前也有像我这样的人来过。”
李大山点点头:“那时我还只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远远地见过仙长,仙长一身白衣仙姿玉容。”
回忆那时的场景,李大山眼里满是向往,他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镇上没有客栈,偶尔有客人到访都是来镇长宅落脚,仙长不如先随我去安顿。”
云渺抚着怀里的小狐狸,略微颔首:“也好。”
镇长宅邸是历任镇长当值居住之地,二进小院不大,却已有百年历史。
一进门,李大山的夫人便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来,她虽是镇长夫人,家中也只有两个干粗活的奴仆,许多事务仍要亲力亲为。
一番介绍后,李夫人露出了和李大山一样欣喜的表情:“仙长快随我来,我们有一间屋子日日打扫,是专为仙长们留的,旁人从来没有住过。”
云渺适当地表示好奇:“哦?”
李夫人解释道:“一百多年前,楼念国遇到大灾,一位路过此地的仙长出手,楼念国才没,咱们钟山镇也是受了这位仙长的大恩惠,后来那位仙长时常来此,当时的镇长本想为仙长建造一座宅院,仙长百般推辞,最后就有了这间屋子,虽然仙长已有三十几年没来过了,我们一直,要是哪一日仙长突然想来看看,没处落脚可就不好了。”
云渺停住脚步:“那位仙长于钟山镇有大恩,专为他准备的屋子,我还是……”
“无妨无妨,”李夫人笑着打断,“那位仙长说过,这间屋子不可为他一人而留,只是我们想着,才没让一般人住进去,这是事儿整个钟山镇的人都知道。”
说话间,她们已到了那间屋子门口,李夫人推开门,日光跟着云渺的脚步一起进入。
屋内陈设简单朴素,一套梨花木桌椅正对着门口,边上有一个梨花木书架,上头放着几个精致的木雕摆设,边上横着一幅画着钟山镇山海的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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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后是一张样式简单檀木的架子床,这些大概是钟山镇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
一眼望去,屋内除了这些陈旧的家具再无其他东西,看来那位仙长没在这里留下什么东西。
身为镇长夫人,李夫人待人接物自有一套,她看出云渺对这里没有什么不满意,便主动告退:“仙长先休息,若有事吩咐,我就在院子,叫我一声我就来了。”
云渺回以微笑:“多谢夫人。”
他们口中的仙长,大概就是她的父亲。一路走来,钟山镇和其他凡间小镇差不多,云渺没看出此地有哪里不同,值得父亲再三来此。
云天楼喜欢人间烟火,常在凡间四处游历,出手救人的事也做过不少,凡间小国数不胜数,分分合合乃是常态,拯救一个将亡之国涉及太多因果,于修行不利,云天楼不是冲动之人,背后定有让他不得不出手的理由。
李夫人走后,云渺细细观察这间屋子,父亲在秘境中留下那么多线索,这里或许也会有。
怀里的小狐狸已经醒了,跳到地上,跟着云渺一起四处闻闻嗅嗅,看起来像模像样的。可惜小狐狸不是真正的灵宠,什么都没发现,没能在云渺面前表现,它的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为了找线索,云渺也使了许多法子,灵气、寻踪盘、她能用的都用了,屋子里还是原来的模样,什么都线索都没有。
她自言自语道:“父亲的心思还是那么难猜。”
小狐狸凑过来蹭着云渺的腿,以示安慰,耳朵不知什么时候又立了起来,云渺也没发现线索,那就证明不是它的问题。
元岸的意识虽然还未苏醒,小狐狸的表情却很丰富,云渺一眼看出它的意思,略为嫌弃地把它往边上拨了拨,抬脚往外走。
小狐狸急忙跟上。
院子里,李夫人正在择菜准备晚膳,见云渺出来,她忙起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前问道:“仙长可是有什么吩咐?”
云渺道:“我想看一下县志。”
县志在李大山的书房里,普通人没资格看,云渺是仙长,自然不受限制。
李大山有事出门了,李夫人带云渺到书房,在书架上找了很久才找到县志。
县志上蒙了厚厚的一层灰,李夫人亲手擦干净后,才交给云渺:“平日里也没人看县志,几年也不会拿出来一次,故而脏了些,仙长莫怪。”
“无碍。”云渺接过县志,随手翻看起来。
这本县志不知存在了多少年,书页早已变黄,好像稍一用力就会碎掉,因为无人翻看,保存得还算完整,云渺翻看时格外小心。
庆和十六年春,钟山镇暴雨持续月余,狂风海啸忽至,百姓死伤无数,有仙降临钟山,移山断水,同年国名改为楼念,年号新阳,新阳元年秋,国主亲临钟山镇设仙人庙,庙内香火世代不断。
云渺把县志还给李夫人:“仙人庙在何处?”
“仙人庙?”李夫人疑惑地看着县志,“钟山镇没有仙人庙呀。”
23.虎子
书房里一时安静下来,李夫人识得几个字,她看着县志,疑惑地挠头:“整个钟山镇里一座庙都没有,更别说仙人庙了。”
她又看了后面的内容,斩钉截铁道:“这本县志一定有问题,现在已是新阳九十八年了,县志上却只记录到新阳五十二年。”
云渺顺着李夫人指的地方看去。
新阳五十二年,新任镇长李大山修路造桥,引客至钟山,有客作诗赞钟山风貌,自此钟山镇闻名楼念。
李夫人道:“等我家老李回来,我让他找对的那本县志给仙长。”
云渺颔首,不再多言,二人一同离开书房。
云渺曾在凡间生活十几年,对凡间的事也知晓几分,除非有人刻意篡改,县志是不会出错的。即便是有什么原因,导致这本县志没有记录钟山县后来发生的大事,但它原先记载的内容不会有问题,更遑论是国主亲临这等大事。
李夫人落后云渺半步,没有看到她沉思表情,小心地问出心里盘桓已久的问题:“仙长来这里是要办什么事吗?”
云渺随口道:“我云游路过,见此处山灵毓秀便停下来走一走,观察世间百态于修行有利。”
李夫人面露失望,又很快振作起来:“当年那位仙长也是这么说的。”
李夫人的表情变化实在太过明显,云渺想装成不知道都难,她对修真界那帮人嗤之以鼻,对凡人还是有几分耐心的。
“李夫人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这……”李夫人犹豫了一下,想到李大山最近愁眉不展的样子,还是决定告诉云渺,“镇上最近出了一件怪事。”
云渺道:“愿闻其详。”
李夫人一股脑儿地把事情说了出来:“仙长有所不知,我们这儿田地稀少,大家都靠出海捕鱼或者上山打猎为生。最近正是打猎的好季节,镇上半数的男人都会进山,可有好几个人进了北边的山里就再也没回来。”
李夫人叹了口气:“镇上从来没出过这种事,北面的山里也没有险要地形,有人说是有妖物作乱,可我们镇有仙长的守护,这么多年从没有妖敢过来的,老李不准大家乱说,但心里也是急的。他带人进山找了好几回,不但什么都没找到,有好几个人还都在大家伙儿的眼皮子底下失踪了。”
李夫人小心地看向云渺,动作有些局促:“我们知道仙长不能随意插手人间的事,事到如今谁也说不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万一真有妖物作祟……”
云渺明白李夫人的意思,她本就是来调查线索的,当年父亲帮过他们,如今她帮他们一把也不过是顺手的事。
她和父亲一样,不是特别在意人间因果,点头应道:“我去镇上走走,你说的事我会留意的。”
李夫人心里的巨石落地,喜笑颜开:“多谢仙长,多谢仙长。”
~
云渺走出门,拐过几个胡同就到了她来时经过的大街上。
钟山镇人丁不多,大街上也只有寥寥几个商铺,比云渺以前生活过的那些小镇冷清许多。
先前拦住云渺的那几个孩子还在街上玩耍,见到云渺又围了上来,不过这次的目标是她脚边的小狐狸。
小狐狸立刻跳到云渺怀里,可惜还是没能躲过孩子的魔爪,被摸了好几把。
“嗷——”
云渺第一次听见小狐狸的叫声,有些新奇,故意没去拦孩子们的手。
孩子们最会顺杆往上爬,摸地愈发放肆,一只白嫩的小手竟冲着小狐狸柔软的肚子而去。
“嗷嗷嗷——”小狐狸急了,直往云渺怀里拱。
云渺眼神一凌,侧身躲开孩子的手,同时捏着小狐狸的后颈把它提起来,咬着牙低声问:“你往哪里钻?”
小狐狸虽然很可爱,但她没忘记,它也是元岸!
“嘤嘤。”小狐狸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迷茫,不懂云渺为什么要凶它。
云渺狐疑地看着它,确定元岸的意识还没苏醒后,才放过它,抱回怀里。
孩子们眼巴巴地看着云渺,很想再摸两下。
云渺摆出温柔大姐姐模样,笑着问他们:“你们回答我几个问题,答得好我就把它给你们玩。”
“嗷——嗷——”小狐狸不愿意,扭着身子想跑,可惜被云渺的无情铁手按在怀里,逃脱不了一点儿。
“那么,第一个问题。”云渺故弄玄虚,等孩子们要急了才问出口,“钟山镇里可有仙人庙?”
“仙人庙?没听过。”“我也没听过。”孩子们纷纷给出否定的答案,只有一个看起来虎头虎脑的孩子没出说话,皱眉沉思的样子像个小大人。
其他孩子也注意到了他的模样,齐刷刷看向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打扰。
良久,他终于开口:“我阿爹好像说起过仙人庙。”
“哎。”一个瘦高的孩子立刻否定,“虎子的阿爹整天神神叨叨的,他说的话不能信。”
边上和虎子差不多模样的男孩子,用手肘顶了瘦高的男孩子一下:“阿良笨。”他们是要摸小狐狸的,怎么能说虎子的话不对。
阿良不服气:“你凭什么说我笨,我五天就会背三字经了,笨豆豆要用十天。”
眼看他们要打起来了,穿着粉色小袄的女孩子小声开口:“我用一天就会背。”
豆豆沮丧道:“我们都比不过娇娇。”
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偃旗息鼓,这般热闹的场景,云渺看得十分有滋味,见他们停下来,还有些遗憾。
她问虎子:“你爹说过仙人庙在哪里吗?”
虎子摇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云渺看着虎子,总觉得他身上有种说不上来的灵性,又问道:“你家在哪儿?能带我去见你阿爹吗?”
豆豆抢答:“我知道,他家在小河村,我可以带仙女姐姐去。”
阿良忙道:“我也可以。”
“那就走吧。”云渺十分不客气。
豆豆和阿良往北走了两步,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
他们又往南走了两步:“好像还是不对。”
他们看向虎子,眼里好像写满了问号,你家在哪儿来着?
虎子老神在在地叹了口气,道:“你们怎么连我家在哪儿也不记得了。”
他抬脚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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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走去,云渺和三小只一起跟上。
钟山镇不仅仅是一个小镇,还包括小镇周围的几个村落。他们出了小镇,继续往北走了几里路,虎子突然停了下来,露出和豆豆他们一样的迷茫。
“我家在哪儿来着?我记得就是在这里的啊。”虎子用力拍自己的脑袋,他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云渺抓住虎子的手,他太用力了,那力道足以把自己打伤。
虎子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仙女姐姐,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我一定一定要想起来。”
云渺没有哄孩子的经验,只能道:“你别急。”她抓着虎子的手不敢太用力,生怕弄伤虎子。
虎子急得在原地跺起脚,嘴里喃喃着:“我一定要想起来,一定要想起来。”想拍脑袋的动作越来越用力。
云渺控制着手上力道拦住虎子,突然,虎子身上爆发出一道灵力,灵力没有杀意,云渺反应不及,被灵气震开,虎子摆脱云渺的控制,向山里跑去。
“虎子!”云渺喊虎子的同时,看向其他三个孩子,不知何时,他们双眼无神,陷入呆滞,她在他们的周围设下一道防御禁制,急忙追着虎子而去。
虎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却眨眼没了踪影。小狐狸虽不是灵宠,嗅觉还算灵敏,虎子离开没多久,它还能闻到虎子的味道。
小狐狸带着云渺顺着虎子消失的方向追去,云渺忽然想起李夫人说的那件事,镇子北面的山正是这里。
云渺终于看到了虎子的身影,停在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前,他背对着云渺,不知在看什么。
“虎子。”云渺试探着靠近,虎子没有任何回应。
她谨慎地走到虎子面前,虎子神情呆滞,眼中流下两行血泪,嘴里喃喃着:“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云渺的神识早已覆盖整个钟山镇的地界,北面这座山更是她查探的重点,可她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孩子们奇怪的反应,云渺只想到一个可能,有禁制在掩盖这里的东西,设下禁制的人手段高深莫测,所以她才察觉不到任何踪迹。
从落樱秘境到那个诡异的山洞,再到钟山镇,所有的不对劲摆在云渺面前,却都是模模糊糊的样子,她隐约能看到什么,却又难以触及真相,她十分讨厌这种无力的感觉。
小狐狸察觉云渺的情绪,跳到她肩头,贴着她的脸颊想要安慰她。
云渺摸摸小狐狸的脑袋:“我没事,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她在此地留下一个传送禁制,抱起虎子往回走,在进山的地方,又带上三个仍处于呆滞状态的孩子。
一回到小镇里,四个孩子立刻恢复正常。
云渺问他们:“你们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记得呀。”他们异口同声。
豆豆笑嘻嘻地回答:“仙女姐姐说我们回答好问题,就把大松鼠给我们玩。”
阿良立刻反驳:“什么大松鼠,这明明是传说中的仙猫。”
虎子和娇娇一起开口:“都不对,明明是……”
孩子们又闹了起来,云渺看着他们天真无邪的模样,背后却冒出一阵阵冷汗。
24.那位仙长
钟山镇的天气一直很好,风清气爽,孩子们的笑颜也一直那么明媚。
云渺重复了之前的问题:“钟山镇里可有仙人庙?”
“仙人庙?没听过。”“我也没听过。”孩子们的反应和之前一模一样,脸上的表情,手上的小动作也和之前毫无区别,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
云渺再次引导他们带她去找虎子的阿爹。他们一起出了镇子,云渺一直在观察他们,每个孩子的表现都很自然,直到他们走到进山的地方,三个孩子同时陷入呆滞,虎子好像想起了一些被他忘记的事,飞快往山里跑去。
云渺没有拦他,紧跟在虎子身后。山里的小路众多,弯弯绕绕,虎子对这里很熟悉,一路跑来没有任何犹豫。
他又找到了那棵大树,紧紧盯着那棵大树好一会儿,流下两行血泪,嘴里喃喃着:“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云渺绕着那棵大树走了几圈,还是和之前一样,一无所获。
她肩头的小狐狸已经陷入呆滞,想不明白为什么云渺和这些孩子会把一模一样的事重复两遍。
“嗷嗷嗷。”小狐狸跳到地上,咬着云渺的裤脚往一边走,想把她带离这个奇怪的地方。
云渺以为小狐狸是有什么发现,沿着来时的路跟它走了近百步,才明白它的意思。
云渺对小狐狸颇具耐心,答应道:“好,我们马上离开。”
她转身去寻虎子,确定虎子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没有动过,才放下戒心带着他回去。
进了钟山镇,四个孩子再度恢复正常,这一次,云渺不再折腾他们,反而把主动把小狐狸递到娇娇面前。
笑眯眯道:“你们是好孩子,姐姐把小狐狸借给你们玩,玩够了要记得还给我哦。”
“原来它叫小狐狸,这个名字真好听。”娇娇小心地抱着小狐狸,十分喜欢,其他三个孩子围在娇娇身边,好奇地在小狐狸身上摸来摸去。
小狐狸耷拉着耳朵,任孩子们玩弄,表情沮丧,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云渺别过眼不再看,虽然她也不愿意别人碰她的东西,但这只是几个孩子,还能忍。她已在小狐狸身上放了留影石,希望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云渺和他们告别后,随意走进一家糕点铺子,铺子的门面虽然陈旧,做出的糕点却新鲜好看,香气四溢。
掌柜娘子迎上来,热情地招待云渺:“这位仙长想吃什么?”
钟山镇不大,李大山迎云渺住进自己家的事已经传遍整个小镇,大家伙都知道了云渺的身份,对她的到来好奇又期待。
掌柜娘子指着糕点一一为云渺介绍:“这边的两种是桂花糕和云片糕,那边的是绿豆糕和枣泥,还有……”
糕点做成诸如花朵、小鱼等各种形状,模样精致,颇有几分巧思,云渺莫名觉得小狐狸会很喜欢,可以买一些哄它。
掌柜娘子见云渺很有兴趣的样子,趁机推销:“仙长要不每种都来几块,我替仙长包起来,不收钱。”
云渺本想付钱,忽然想起自己此行匆忙,没带凡间用的银两,只能冷淡地点一下头。
没想到她堂堂赤羽宗少宗主竟还有占凡人便宜的一天,好在她脸皮还算厚,没露出窘迫的模样,除了耳垂略微有些红。
等掌柜娘子打包的间隙,云渺状似随口问道:“门口那个叫虎子的孩子根骨奇佳,颇有仙缘,我欲收他为弟子,掌柜可知他的父母在何处?”
“仙长此话当真!”掌柜娘子喜笑颜开,他们钟山镇从未出现过有仙缘的人,每每听闻其他城镇有人拜入仙门,镇上的人都十分眼热,这天大的好事可算是轮到他们了。
掌柜娘子走到门口,想喊虎子进来赶紧拜师,大街上空空如也,四小只抱着小狐狸已不知跑哪儿玩去了。
“这孩子。”掌柜娘子回过身,对着云渺歉意一笑,又叹口气道:“虎子是个孤儿。”
“孤儿?”虎子样貌精致,衣服的样式简单却干净整洁,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孤儿。
“是啊,可怜的孩子,五岁就被父母抛弃了。”掌柜娘子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竟抹起眼泪来。
云渺又问:“虎子平日住在何处?有人照顾他吗?”
“虎子白天和阿良他们几个孩子在街上玩,玩累了就去谁家吃点,晚上大概也是住在哪户人家的家里吧。”掌柜娘子对此不是很清楚,“乡里乡亲的,大家都熟得很,平日里互相帮衬也是常事。”
云渺笑道:“怪不得呢,都是好心人才能把虎子照顾地这么好。”
说话间,掌柜娘子已把糕点都打包好了,每份四块用油纸包得四四方方,一共六份,整齐地摞在一起用绳子系好。
她提醒道:“糕点可以存放十日,带回去以后要分开放平免得压坏了。”
云渺动动手指,糕点就被收进了储物袋里,她笑着解释:“在储物袋不会坏的,还能保存很久。”
掌柜娘子露出惊讶又羡慕的眼神,目送云渺离开。
~
云渺在钟山镇逛了一天,得到的消息都大同小异,太阳即将下山,镇上的人们纷纷收拾东西回家,云渺也回了镇长的府邸。
李大山还未回来,李夫人热情地邀请一同云渺用晚膳。
李夫人身后的屋子里已燃起油灯,昏黄的灯光下,简单的两菜一汤都显得那么温暖可口。
云渺想起那个夜晚,明安远准备了一桌丰富的饭菜,香酥鱼、八宝鸭、素什锦还有蛋花汤,那双含情目热气氤氲的模样犹在眼前。
可惜到最后,他们谁也没吃上那口热菜。
“修仙之人辟谷,不食凡物。”云渺从回忆中抽离,冷脸拒绝。
李夫人脸色一白,以为自己惹了云渺不快,连忙低头告罪:“我不知这些,下次不敢了。”
“无妨。”云渺意识到自己对李夫人有些迁怒,想安慰她,可出口的话仍有些冷硬,她想再说些什么,看着李夫人胆战心惊的模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选择挺着脊背回房。
云渺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李夫人才松了口气,以前的那位仙长最爱这些凡物,她以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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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也会喜欢,以后和仙长相处还是得谨慎些。
云渺回房后,过了好一会儿才放松身体,凡人渺小如蝼蚁,寿命不过几十年,她怎么会为一个蝼蚁的情绪感到不自在。
此时天色已彻底暗下来,李大山也回来了,用晚膳的时候,他和李夫人说起北山的事。
他们怕打扰云渺,刻意压低了声音,云渺耳聪目明,只要她想就能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李大山唉声叹气:“今天还没找到人,北山一共就这么点儿地,就算生不见人,死也能见尸啊。”
李夫人道:“今日我和仙长说起了这事,仙长说会帮我们的。”
李大山有些生气:“我不是说了不要麻烦仙长!仙长于钟山镇有大恩,她和仙长长得这么像,你猜不到她的身份吗?把她卷进来,你对得起仙长吗?”
“我……”李夫人欲言又止。
李大山沉默着,他知道夫人的意思,他们是普通人才会觉得事情难办,于仙长而言,解决这些事或许轻而易举,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请仙长帮忙呢?
他叹了口气:“仙长不能随意插手凡间的事,就因为她很厉害,便该牺牲自己的修行来帮我们吗?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之后是长久的沉默,云渺没再听到任何动静。她没想到李大山他们竟能猜到她和父亲的关系,大概是以前父亲和这里的凡人说过什么,
云渺在屋内打坐修炼,神识笼罩了整个钟山镇,夜里的小镇一片漆黑,寂静祥和,家家户户都闭门熄灯。
夜晚很快过去,第二日,李夫人见到云渺主动道:“昨日我和仙长说的事已经解决啦。”
“人找到了?”云渺一下就猜到李夫人这么说的原因。
云渺到了大街上,四个孩子已经抱着小狐狸开始玩耍,他们见到云渺热情地和她打招呼:“仙女姐姐早上好。”
“早。”云渺看向虎子怀里的小狐狸。
小狐狸精神不济,对上云渺的视线,眼里满是委屈。
云渺本想让小狐狸再跟着孩子们几天,见到它这副模样心里一软。
她抬手接过小狐狸,孩子们虽然舍不得,也知道小狐狸离开仙女姐姐就会变得蔫蔫的,只能忍痛撒手,眼眶都有些红红的。
小狐狸到了云渺怀里,立刻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埋在云渺身前吸了一大口,终于活了过来,眼里再次泛起光芒。
云渺假装和小狐狸对话:“昨晚你住在哪里呀?睡得香不香?”
豆豆跳起来抢答:“昨天我们都在娇娇家里。”
娇娇小声道:“我们抱着小狐狸一起睡的。”
然后四小只齐声道:“睡得很香。”
小狐狸在云渺怀里点点头头,后又摇头,是睡在一起,可不在云渺身边,他彻夜未眠。他怎么也没想到,一觉醒来,云渺竟已把他送给几个孩子,若不是不想暴露,他早就跑回云渺身边了。
云渺一直看着几个孩子,没注意小狐狸如此人性化的动作,可惜她没在孩子们的身上发现不寻常之处。
25.共眠
小狐狸身上的留影石记录了几个孩子玩闹的过程,夜里睡觉时,小狐狸不小心把留影石压在身下,画面一片漆黑,直到天亮,孩子们睡醒,留影石中才重新出现画面。
虽然没有看到他们睡觉的模样,不过留影石能记录声音,云渺没听到什么异常,应当没有问题。
调查一直没有进展,云渺就这样在钟山镇住了下来,这里环境,灵气也比凡间其他地方浓郁一些,是个修炼的好地方,至于修炼的具体位置,云渺选择了让虎子出现异常的那棵树。
生长百年的柏树树干足有两人环抱那么粗,云渺于树下静坐,丝丝缕缕的灵气慢慢涌入她的体内。
从秘境出来以后,她的修为增长了许多,或许是因为元岸,也或许是因为沈初瑶。
增长的这些修为还不足以让她突破瓶颈,目前的她还无法和修真界的前辈们匹敌,也不能很好地压制修炼绝情道产生的心魔,好在最近她的情绪还算稳定,心魔没出来作祟。
等元岸恢复,她要尽快爱上他,然后趁他没成为妖王之前杀了他,以绝后患。
小狐狸元岸正蹲在柏树上,满心欢喜地看着云渺。他苏醒后逐渐想起这几日云渺对他的态度,虽然云渺总是冷着脸,但元岸能看出她对自己的宠溺和喜爱。
他在秘境里舍身救她,姿势那么帅气,小水一定是被他的表现吸引了,才会对他那么好。
元岸虽然醒了,神魂仍旧十分虚弱,控妖之力的反噬不会轻易,他还无力化成人形,佑三也还未苏醒。
不过小狐狸的模样也很不错,他正好能借着这个机会一直赖在云渺身边,被她抱在怀里,早知云渺这么喜欢他的本体,他就该以小狐狸的模样接近她的。
火红的狐狸隐在绿叶间,摇晃着尾巴,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它脸上的笑意。
过了一阵,元岸从树上跳下来,换了一个视角更好的位置看云渺。
黑色劲装勾勒出她的线条,脊背挺拔,红润的嘴唇,微风撩起云渺发丝的同时,也拨动了元岸的心弦,云渺头上粉色的发带……
嗯?怎么还是这根发带?
元岸终于注意到了那根发带,云渺不像是喜欢粉色的人,她一直戴着这根发带,莫不是哪个男人送给她的。
元岸亲手雕刻过一支簪子送给云渺,都没见云渺都没带过几回,他越想越气,头也不回地离开此地。
太阳逐渐西沉,云渺吐出最后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眼。小狐狸蹲在她面前歪着脑袋看她,尾巴摇得很快,像是一只小狗。
她揉了揉小狐狸脑袋,问它:“这是你为我准备的吗?”
小狐狸面前有一捧果子,形状大小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它们的颜色,都是熟透以后的艳红。
小狐狸用鼻子把一颗果子往前拱了拱,云渺拿起那颗果子送进嘴里,赞道:“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这么多果子,你一定用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带回来的吧。”云渺说着,拿起那颗最大的送到小狐狸嘴边。
山中的野果很多,小狐狸元岸不知这些果子味道如何,都是自己尝过以后才给云渺带来的,各种酸苦的果子已把他的肚子撑得圆鼓鼓的,但这是云渺亲手给他的,意义不一样。
他张开嘴,云渺把果子喂进他口中,这颗果子比他吃过的所有果子都要甜。
一人一狐慢慢吃完所有果子,才回小镇。
身后橘红的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元岸蹲在云渺肩头,略微偏头,地上的影子里,小狐狸的脑袋就和云渺的紧紧靠在一起,亲密无间。
~
暮色西沉,当最后一缕天光消失,钟山镇再次陷入安静。
云渺也准备入睡,这几日她一直和镇里的人们一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小狐狸趴在她的枕边,和她一同闭上眼,没过一会儿他们便陷入香甜的梦乡。
夜半时分,云渺迷迷糊糊地醒来,有什么东西紧贴着她,让她出了一身汗,她在身边摸到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推了两下没推开。
几日安逸的生活让她失了以往的警惕,几息过去,她才后知后觉地睁开眼。
元岸那张颠倒众生的脸离她不过一指的距离。
云渺半坐起来,沉沉地看着元岸。
室内昏暗,他半趴着睡觉,忽然化成人形,浑身不着寸缕,墨色长发铺在背上,一直延伸到膝窝处。
美丽却也危险。
云渺可以允许小狐狸睡在她床上,但不代表她可以容许全身都是秘密的元岸,这么赤条条地躺在她身边。
在云渺眼里,元岸神秘、危险,柔弱矫情皆是他的伪装,她看不透元岸是个怎样的人,即便他们在秘境中一起经历过生死,他们的关系也只比陌生人好上那么一点。
在妖毒的影响下,他们发生了关系,那不是云渺的本意,她不否认在某些方面元岸确实吸引到了他,她对元岸一直都有企图。
可她与元岸的接触都是为了修炼,修炼绝情道只能如此,元岸于她,一如凡间那些男人于她,都只是她证道路上的踏脚石。
每一次云渺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云渺的眼角越来越红,心魔再次发作。她终于发现,心魔从未被压制,一直在她的心底蛰伏,稍有机会就会倾巢而出,企图掌控她的心智。
元岸微张着嘴,睡得很香,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他迷迷糊糊地在云渺腿边蹭了两下,以为自己还是那只小狐狸。
肌肤相贴的感觉令他沉沦,忍不住再靠近云渺一点,蹭一下,再蹭一下,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睁开眼就看到了全身充满杀意的云渺。
元岸慌乱地起身,同时用被子胡乱裹住身体,上半身被裹得严严实实,两条匀称的长腿没有遮掩,横陈在云渺面前。
“小水,我……”
“小水也是你能叫的?”云渺语带狠意,眼神无法从元岸莹白如玉的腿上移开,她想把它们折断,永远禁锢在床塌上。
“少宗主。”元岸从善如流,丝毫没察觉云渺的不对劲。
小水心,海底针,他虽不明白云渺为什么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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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变脸,但他知道只要依着小水就行了。
大好的夜晚,两人如此枯坐在床,实在浪费。
元岸小心地开口:“这里只有一张床。”
云渺没吭声。
“少宗主身份尊贵,我是该睡地上的。”
云渺不语,元岸一边慢腾腾地往床边挪,一边偷瞄她。可惜云渺背对着窗,月光落不到她的脸上,元岸什么也没看清。
“嘶——”赤脚踩到地上,冰凉的地面让元岸倒吸一口凉气。
他拽着被子道:“这里只有一床被子。”
所剩不多的被子从云渺身上一点点滑落。
不知是哪一个字触动了云渺,她眼中的猩红如潮水般退去。
她缓了缓神,抓住身上最后一点被角,冷声道:“你变回去。”
元岸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回答:“我控制不了。”
云渺以为,他的伤还没恢复,所以才无法控制形态。她心头软了一下,嘴比脑子更快:“你上来吧,地上凉。”
待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元岸已在床上躺好了,被子盖得整整齐齐,只露出一个脑袋。
很好,速度很快。
云渺在储物袋里一阵翻找,终于找到一身衣服丢给元岸。
红色的衣服上绣着金线,元岸一眼就认出,那是他第十次和云渺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一起准备的婚服。
婚服他只试穿过一次,在他们成婚前,他就被云渺杀了,那是十八次相遇里,他们离婚礼最近的一次。
她竟然还留着这身衣服,元岸还没来得及高兴,忽然反应过来,云渺不知道自己就是差点和她成婚的那个人,所以她心里记挂的人,不是他!
元岸换完衣服,非常合身,合身得让他生气。他躺下身,背对着云渺一言不发。
云渺也没说话,没过一会儿,元岸就忍不住转了过来。
床榻不大,只可容一人安睡,两人同时躺下实在有些拥挤。元岸睡在外侧,一直往云渺身上贴。
云渺被逼到墙角,眉心跳了两下,警告道:“再挤你就滚出去。”
元岸往床边挪了挪,委屈道:“我快掉下去了。”
云渺起身看了眼,元岸确实有小半个身子都在床沿,她往里缩了缩,一通折腾后,终于找到合适的姿势。
身边忽然多了个人,云渺毫无睡意,辗转反侧好一会儿,脑中电光一闪,她终于发现钟山镇的异常之处,夜里的小镇太安静了。
钟山镇有近千余人口,整个夜晚不仅没有打更人,怎么可能连一个起夜的人都没,镇上养狗的人家也不少,到了夜里,云渺从未听到过一声狗叫。
云渺动作迅速地起身,披上一件外抛就往外走。
元岸不明所以地跟上她,山间夜晚寒凉,屋外的寒气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云渺没有刻意放轻脚步,走到李大山夫妇屋子的门前,一脚踹开房门。
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把李大山和李夫人吵醒,他们整整齐齐地躺在床上,像是两个死人。
26.草蚱蜢
今日是十五,明亮又冷寂的月光洒进屋内,李大山夫妇面白如纸。
云渺上前探他们的鼻息,有气但很微弱,她试了好几种方法都没能把他们叫醒。
如果没猜错,恐怕整个钟山镇的人都是这种情况,而且他们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佑三没醒,元岸帮不上什么忙,他突发奇想,用小竹篓里的剪刀在李大山手臂上用力划了一下。
黑红的血汩汩流下,李大山无知无觉,连眉都没皱一下。
云渺惊奇地看向元岸,他握着剪刀,眼里没有任何恶意或者杀意,只有从心底产生的疑惑和一种云渺难以理解的天真。
“这样都不醒?”
疼痛是三界最难以承受的感觉,元岸曾无数次疼晕过去,又被疼痛刺激醒来,他觉得李大山应该也可以疼醒。
很显然,元岸猜错了。
在云渺发作前,他一脸悻悻地为李大山治伤,又道:“如果有人想害他们,岂不是……”
凡间不太平,盗贼流窜在各个城镇,在夜里打家劫舍的事十分常见,钟山镇不可能没经历过类似的事。
此地的异常不知从何时开始,若是时间不长,没人发现也不奇怪。
云渺的神识已进入每户人家仔细查看过,情况和她猜的一样,所有人都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唯有一个例外——虎子不见踪影。
“虎子今夜住在哪儿?”
每天离开镇子前,孩子们都会来找小狐狸玩,和它说许多话,云渺猜到,元岸早就恢复了神志,才有这一问。
“应该是在豆豆家。”
云渺的神识即刻锁定豆豆家,再次搜寻:“他离开了。”
豆豆家有一张大床,豆豆的父母睡在最边上,豆豆贴着母亲,身边空位上的痕迹应该是虎子留下的。房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云渺的神识往外看,宅子大门的门栓很高,边上有一个小板凳,虎子是自己离开的。
元岸闻言加快治疗速度,面色逐渐发白,他伤还没好,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治疗速度慢得可怜。
云渺看出他的急躁,站在他身后虚扶着他:“不急,慢慢来。”
元岸心下稍安,气息平稳下来,李大山手臂上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最后只留下一道不明显的痕迹。
~
北山柏树下。
虎子拿着一把小斧头,一下一下砍向比他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巨树。
云渺和元岸赶到时,只看到一个小小的黑影在树底下晃动,靠近后才看清是谁。
“虎子。”云渺没猜错,虎子果然来了这里。
虎子回头看到云渺,眼泪夺眶而出:“仙女姐姐。”
云渺拿下他手中的斧头,替他擦掉眼泪:“你怎么在这儿?”
“我想回家,哇——”提到家,虎子就大哭起来。
云渺拉着虎子冰冷的小手,干巴巴地安慰道:“别哭,你先别哭。”
“哇——”虎子哭得更大声了。
除了四小只,云渺从没接触过小孩,虎子哭成这样,她束手无策,看向元岸的目光里竟带上了一丝求助的意思。
除了父亲,少宗主何曾求助过别人。
元岸看懂云渺的意思,在路边摘了几根空心草,修长的手指快速翻飞,不过十息,一个草蚱蜢就出现在他手上。
虎子看着元岸的动作,哭声逐渐变小,草蚱蜢出现在他面前时,哭声彻底消失。
他把草蚱蜢放到地上拨弄了两一下,草蚱蜢就往前跳了一步。
“神仙哥哥好厉害。”虎子声音里还带着哭过的痕迹,水润的眼睛亮晶晶的,
云渺露出和虎子差不多的眼神:“你还会这个。”
“嗯。”元岸矜骄地点头,他也不知自己有这等手艺,看到虎子哭,他下意识就做了这个东西,觉得会有用。
他又摘了几根空心草,略废些时间,编出一只小狐狸,随手递给云渺:“喏,这是你的。”
元岸满不在意的样子,眼角余光却一直在偷看云渺。
绿色的小狐狸胖乎乎的,憨态可掬。云渺小心接过,轻轻摸了几下,怕把它弄散架。
元岸眉眼都弯了起来:“它很结实的,轻易不会破。”
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元岸的小指,元岸低头就看到虎子眼巴巴的模样。
“神仙哥哥,我也想要。”
元岸蹲下身子平视虎子:“当然可以啦,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们,为什么要砍这棵树,砍掉树就能回家吗?”
虎子嘴巴一瘪,又想哭了。
元岸忙道:“不许哭,哭了就没小狐狸。”
云渺清楚地看见,虎子马上要落下的眼泪瞬间收了回去,她忽然想到一个词——高手。这就是高手过招吗?
虎子道:“村子不见了,家也不见了,村口明明就在这里的,过好久我才想起来,可是大人们都叫不醒。”
虎子年纪尚小,许多事情还说不明白,云渺和元岸慢慢引导,问了许多问题,才终于从虎子口中知道了故事的一部分。
虎子家在小河村,村里不知发生了什么,村民合力把虎子送出来,让他永远不要再回去。
离开村子以后,虎子就忘了要回家这件事,每天都在镇子里和小伙伴们一起玩,偶尔几个晚上,他会突然想起小河村里一切,可是镇里的大人小孩都叫不醒,他就自己找了过来。
这棵柏树本不存在,虎子觉得是它挡住了回家的路,就想把它砍掉,可他年纪小没力气,努力了好几次,才给柏树造成一点点外伤。
每次天色亮起,他就会忘记这些事,又回到小镇里。
云渺先前的猜测没错,北山果然有禁制存在,不过这个禁制的影响范围比她想象中大了很多,整个钟山镇都被覆盖在其中,禁制抹去了所有人对小河村的记忆。
孩子们的年纪小,这种禁制对他们的影响更小,所以几个孩子才会记得小河村,虎子是从小河村出来的,对村子的记忆更深刻,
到了月圆之夜,禁制的影响减退,虎子才会想起一切。
“这棵柏树不是禁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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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只把砍掉它还是不能进入小河村。”云渺分析道。
虎子沉默地低着头,仙女姐姐都没办法,他是不是永远也回不去了?眼睛酸酸的,眼泪却流不出来。
元岸看出虎子的不对劲,再次蹲下,把虎子的身体转过来,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虽然砍树没用,但我们又别的办法呀。”元岸的声音温柔又治愈。
虎子的眼睛重新亮起来,他看完元岸,又看向云渺。
云渺点点头:“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让你回家的。”
得了云渺的承诺,虎子再也忍不住,扑进元岸怀里大哭起来。
元岸抱紧虎子,任由他把眼泪鼻涕抹到自己的衣服上,没有出声打扰他,能哭出来发泄一场也是好事,这么小一个孩子,不该承受这么多。
虎子的哭声成为寂静黑夜里唯一的声音,云渺在一旁看着他们,月光下,元岸看着虎子的神情怜惜又温柔,
云渺下意识上前一步,离这份温馨更近一点,他好像很能理解虎子,他也经历过类似的事吗?不知不觉间,好奇的种子在云渺心里种下。
没过多久,哭声慢慢变小,虎子在元岸怀里沉沉睡去。
元岸小心地把虎子抱起来,蹲了这么久,双腿已经麻木,他强忍着酸爽起身,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两下。
云渺及时扶住他,元岸轻轻摇头,示意她没事。
虎子被这番动作惊动,动了一下但没醒,窝在元岸怀里喃喃地唤了两声:“阿娘。”即便是在睡梦中,他抓着元岸衣袖的力道还是很大。
元岸抱着虎子慢慢往回走,同时安抚地在他身上轻拍。
山路难行,云渺在前面为元岸扫开障碍,她从没听过的温柔小调从身后传来。
事到如今,破解禁制不仅仅是为了调查父亲的过去,也是为了虎子能回家见到亲人。云渺自小失去母亲,十岁时父亲也离她而去,那时的她无助害怕,然后被迫成长。
虎子还那么小,不用那么快长大,还有那些普通人,当初父亲选择出手救他们,也是想给他们一个平静的生活吧。
许是钟山镇的生活太过安逸美好,云渺心中忽然生出许多情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凡人在她眼里不再只是两个墨色的字,而是逐渐有了不同的颜色。
~
圆月逐渐升到最高处,一缕月光直直照到柏树上,柏树忽隐忽现,巨树隐去时,一个村庄的影像出现在这里。
数个简朴的小屋包围着一个广场,所有村民们都聚集在这里,盘腿坐在地上,摆出修炼的姿势,口中念念有词。
他们面前有一个巨大的祭坛,祭坛以修真界罕见的极品灵玉雕琢而成,浑然一体,没有一丝拼接的痕迹。
祭坛内灵气缭绕,从中逸散的灵气落在村民们身上,像是把村民和祭台连接在了一起,云渺若是在这里,定能看出这座祭坛就是禁制的核心。
月光下,柏树和村庄交替出现,直至圆月稍降,月光斜照在柏树上,奇异的场景彻底消失,村庄再也没有出现。
27.欢都
“你是谁?”
虎子酣睡一夜,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连滚带爬地跳下床。
元岸笑而不语,拿出一只草编的小狐狸,虽然虎子已经不记得了,但元岸没忘记对虎子的承诺。
“哇!”虎子迫不及待地接过,捧在怀里左看右看,“这是怎么做出来的?你好厉害。”
小狐狸在手,所有的防备警惕都被虎子丢到脑后。
云渺忽然推门进来:“醒了?”
虎子终于发现他是在云渺的房间里,心情更加放松,忙不迭地把小狐狸捧到云渺面前:“仙女姐姐快看,这是神仙哥哥送我的。”
云渺面带微笑:“很好看的小狐狸。”这么好看的小狐狸她也有一个,尾巴上还有一朵粉色的小花。
兴奋之下,虎子向元岸匆忙道谢后就飞快地跑了出去,急着和小伙伴们炫耀,都没顾上问一句,他昨夜为何会睡在这里。
虎子离开以后,云渺的脸色立即沉下来:“我要离开一趟。”
“怎么了?”元岸半靠在床边,说话时身体微微向云渺倾斜,本就敞开的领口变得更大,两条系带在他身前摇摇欲坠,露出大片起伏有致的线条。
云渺没心思欣赏眼前的风景,看了两眼就把视线开,她打开窗,背对着元岸道:“钟山镇的禁制或许九十八年前就存在了,当时楼念国国主来过钟山镇,都城内应该会有关于此事的记录。”
昨夜把虎子和元岸送回来后,云渺又去了北山。时间过了太久,父亲没有刻意留下痕迹,寻踪盘虽然无法像之前那样,直接为她指引方向,但只要离得够近,寻踪盘依然会有反应。
云渺拿着寻踪盘翻遍整座北山,天光大亮之时,她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找到一枚玉简,玉简上赫然记录着禁制的维护记录。
熟悉的字体以及熟悉的方式,云渺一下就想起九岁那年云天楼教她维护赤羽宗护宗大阵时的情形。
“咱们宗门的大阵是从上古流传下来的禁制,这老的东西容易坏,最长隔十年便要仔细检查一次,补上缺漏之处。”
云天楼最不耐烦修补禁制,彼时,他嘴里叼着根草,斜靠在树下,抬头看向远方:“总有一天,老……咳,我会创造出一个不用维护就能自行运转千万年的禁制,小水儿,你父亲,也就是我云天楼,一定会成为三界最厉害的那个人。”
这枚玉简上共有三次维护记录,以楼念国的时间来算,云天楼死于新阳三十六年,那么钟山镇的禁制在新阳元年到新阳六年之间启动,云渺猜测,最有可能的就是新阳元年。
元岸一直跟在云渺身边,自然也想到了那本古怪的县志,当时李夫人说是会把对的县志送来,直至今日都没动静。
小河村、仙人庙,那本县志的记录一定没错。
此地太古怪了,元岸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软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
楼念国都城,欢都。
欢都规矩森严,城门口入城的队伍一眼看不到尽头,云渺和元岸排在队伍里,周围的人时不时朝他们投来奇怪的目光。
早些时候,云渺御剑到达此地,本想直接进入皇宫,却被欢都的禁制阻拦在外。
城门口守卫均穿着合欢宗的道袍,云渺表明自己修真者的身份想要直接进城,那些人却连个正眼都没给她。
“想进欢都的修真者多了去了,你算老几,老实排队去。”
云渺一不想表明真实身份,二不想与合欢宗结怨,以免他们阻碍她调查,只能冷着脸走到入城队伍的最后。
合欢宗以寻欢作乐入道,最为贪恋人间的七情六欲,宗门建立在人界与修真界的交界处,就是为了方便弟子出入人界。
云渺原以为合欢宗的弟子只是来人界修炼,没想到他们竟插手人界小国的政事,把控一国都城,现在的国主恐怕也只是他们的傀儡。
她开始回忆过去几十年合欢宗是否有奇怪之处,全然没注意周围的人越来越放肆的目光,她本也不在乎这些,她身边的元岸却站不住了,主动和他们身后年轻男子的搭话。
“这位兄台,我刚来地,进城检查为何如此繁琐复杂?”
元岸一开口,年轻男子就露出了然的神情:“城里都是合欢宗的仙长,我们进城都是为了加入合欢宗,你虽然脸长得不错,可这身打扮也太丑了,是不可能得到仙长青睐的。”
说完他便掩唇笑起来,周围的人也跟着偷笑,笑元岸是个土包子。
元岸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他们眼瞎,他懒得和他们计较。
他先前穿的那件红衣沾满了虎子的眼泪,他看那件衣服不顺眼,正好找到理由换掉,现在穿的黑色劲装是在钟山镇成衣铺买的,样式普通布料粗糙,若不是款式和云渺的差不多,他也不会选择这一身。
说话的那人则与元岸全然相反,他身着几乎透明的浅绿色轻纱,好几件纱衣叠穿在一起,雪白的胴体若隐若现,脸上涂满脂粉,浓烈的香味他身上飘散开来,元岸面上不显,其实早已屏住呼吸。
男人的打扮在队伍里并不突兀,其他人不论男女的穿着都和他差不多,有些人更加豪放,全身上下只有几片轻薄的布料,聊胜于无地遮住隐私部位。
云渺和元岸全身裹得严实,除了脑袋只露出一截脖颈和一小段手腕,明明是在正常不过的打扮,此时此刻却是这里的异类。
元岸对合欢宗不了解,经过这一番话,认定合欢宗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渺一直看着远处的欢都的城墙,视线从未落到队伍里任何一个人身上,元岸心下稍安,小水果然不喜欢这些伤眼睛的东西。
队伍一直在移动,很快就轮到了云渺和元岸,守卫的撇了眼他们的衣服,随口道:“不能入城,下一个。”
元岸正要开口,一道娇媚的声音抢先一步:“放他们进来。”
一个穿着暴露,身材婀娜的女修迈着的步伐,从城内缓缓走来。
守卫见到她连忙行礼:“青女大人。”
排队的其他人听到她的名号也纷纷行礼,同时露出仰慕的目光。
青女走到元岸身边,清新却又娇媚的香味立刻笼罩住他:“长得这么好看,不如欢都真是太可惜了。我要出城一趟,记得来找我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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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出一枚小巧玲珑的粉色玉简,上面的“青”字流光溢彩。
周围几人被青女的香味影响,目露痴迷,元岸目光清澈,已想好措辞,准备严词拒绝。
那枚玉简在他眼前绕了一圈,最后落到云渺面前。
云渺没说话,两指夹住玉简,青女收回手时故意往前动作,柔弱无骨的手轻轻拂过云渺的手背,引来一阵香风。
云渺和元岸同时面色一寒。
青女娇笑着离开:“嗯~这样的性格,我很喜欢。”
这话不知是在说元岸,还是在指云渺。
刚一入城,二人就被城内的景象震撼。
城内的所有人都衣着暴露,目光呆滞,步履虚浮,男男女女搂抱在一起,三人四人难舍难分。
街边没有正经商铺,紧闭的门窗内传出不同男女的喘息声,还夹杂着几句难以入耳的下流话。
偶有几间门扉打大的屋子,门口围满了人,他们边看边点评,同时还与身边的陌生人调起情来。
元岸捂住云渺的眼睛,却挡不住那些淫靡的声音,以及空气中令人作呕的味道。
这就是城外无数人向往的欢都吗?云渺印象中的合欢宗不是这样的。
一道灵气屏障在二人周围竖起,,但仍有一阵香味若隐若现。
云渺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元岸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下就想到的城门口的那个女人,他握起云渺的手,从衣服上割下一块布料为她擦拭。
衣服缺了一块又一块,那股香味像是刻在云渺手上,无法消散。
擦了太多次,云渺的手背有些泛红,她收回手:“随它吧,无碍。”
滔天的怒火从元岸心里升起,有碍!很有碍!他一定要杀了那个女人。
为防城内有高手坐镇,云渺没有随意动用神识和灵气,徒步往内城走去。
内城里都是高门大院,路上的情况比外城好了许多,每个宅子门口都有合欢宗的人守着,实力堪比赤羽宗蓝衣弟子。
守门的人尚且如此,其他弟子会是什么实力,合欢宗竟然悄无声息地发展到了这等地步,赤羽宗所谓的修真界第一宗恐怕就是个笑话。
二人在城里走了一整天,整个欢都均在合欢宗的控制之下,一个正常人都没有,男女□□产生的欲望似乎是合欢宗弟子的力量来源。
他们偷偷到皇宫,宫门口守卫森严,宫内的情况想必也不例外,想要见到国主还需废一番功夫。
一时无处落脚,青女成了他们唯一可以投奔的对象。
元岸满脸抗拒:“我宁可在大街上睡一夜,也绝不去找那个女人。”
“她又不会吃了你。”云渺不信元岸还能被青女怎么样。
“可是……”后面的话元岸说不出口,他总不能对云渺说,他觉得青女对云渺有企图。
云渺转身就走,只当元岸突然犯病,懒得理他。不能放任云渺羊入虎口,元岸不吭声,阴沉着脸跟上。
有玉简在,云渺很快就带着元岸出现在青女的府邸前,门匾上“乐府”二字媚气天成。
“青女已恭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