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凌辱惨死后,嫡女她从地狱归来》 第2章 重生 “阿灼。” 这道声音传来,沈清欢只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猛地睁开眼睛,见大哥正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走过来。 不是漠北,这里处处绿荫,远处群山披绿,野花随风飘摇,这场景怎么如此熟悉? “想什么呢?”沈清樾坐在沈清欢身边,偏头看她:“大家闺秀的规矩都学狗肚子里去了吗?一个人跑后山来作甚?” “我,我贪玩儿。”沈清欢控制不住泪如泉涌,扑过去抱住了大哥。 沈清樾吓一跳,佯装严厉:“成何体统!起开。” “我不!我不!”沈清欢哽咽着不肯松手,兄长还活着真好。 若非为了自己的及笄礼,兄长此时应该在雁门关,家逢巨变后的每一天让她生不如死,如果人能未卜先知,她宁愿自己死在及笄前,或许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沈清樾索性坐下来,抬头看着远处的景色:“小妹,若让你择婿,可有心仪之人?” “没有。”沈清欢摇头:“我只想守着咱们家。” “傻丫头。”沈清樾微微眯起眸子:“如今有两个人选,一个是九王司徒珩,一个是霍家嫡长子霍云昭。” 沈清欢有些糊涂了,这场景怎么如此熟悉? 猛然记起当初也是在这里,兄长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她怎么忘了?这是安国寺的后山,昨日刚行过及笄礼,太后邀请祖母来安国寺进香,她贪慕麒麟山的风景,偷偷跑到后山来了。 死而复生! 沈清欢抬头看着眼前的兄长,眼圈红红的她笑了。 “你这丫头,都及笄了,少不得要收敛些。”沈清樾蹙眉:“身为沈家嫡女,不止外面要庄重得体,就是在兄长面前也不可无状,先回去吧,祖母着急了。” 沈清欢起身,痛呼一声蹲下来揉着脚踝。 “伤了?”沈清樾蹲下来看沈清欢肿了的脚踝,背转身:“上来,哥背着你回去。” 沈清欢没犹豫,趴在兄长的背上,小心翼翼的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活着,都活着呢,一切都来得及。 “哥,我不嫁人行不行?我瞧不上司徒珩,更瞧不上霍家什么嫡子。”沈清欢小声说。 沈清樾走得很慢,听到这话摇头:“沈家嫡女择婿,多少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呢,阿灼要知道,即便你是女子也背负着沈家的命运。” “可是他们都不是良配。”沈清欢一想到司徒珩,浑身就止不住恨意升腾到颤抖,天家都该死!大夏该亡! 野心勃勃的司徒珩为何囚禁自己三年,不碰也不杀,到底为何?在此之前二人并无交集,哪来的一往情深? 至于霍云昭,那更是万万不可,昏君为何让大哥弃文从武,不就是怕霍家独大?若是文臣之首和武将统帅联姻,昏君怕是夜不能寐。 身体僵住了,沈清欢知道为何了,昏君赐婚,随后诛杀沈家满门,是计! 沈清樾感受到小妹的不平静,缓缓地吸了口气,小妹还这么小,他怎么舍得让小妹受这样的为难?少不得回去跟祖父和父亲商量,以年幼为借口再拖个两年,两年时间足够自己成长了,到时候必定能护住她。 安国寺里。 沈老夫人急得都坐不住了,若不是太后在跟前,她都恨不得自己去找孙女。 “祖母。” 沈清欢从外面进来,一眼看到了祖母,千百种滋味在心里翻腾也得压下去,走到太后跟前跪下:“臣女贪玩无状,请太后责罚。” 闵太后伸出手拉住沈清欢:“起身吧,谁还没年轻过,这春日景色确实醉人,哀家也想去看看。” “谢太后开恩。”沈清欢借着福礼抽回手,回头到祖母跟前,眼圈红红的看着最疼她的人。 沈老夫人脸色一沉:“少不得回去罚你一通,去换身衣裳,太后不与你计较,你却也把规矩忘得一干二净了。” 沈清欢低头压下心底疯狂的泪意,柔声:“祖母息怒,阿灼去去就来。” 精舍里,沈清欢坐在蒲团上看着对面的兄长,她竟回到了一切都没发生前,一定要把一切都改变,沈家不能再做权利的牺牲品。 “阿灼。”沈清樾被妹妹盯得发毛,问:“你盯着我作甚?” 沈清欢伸出手抓着兄长的衣袖,只牵住一点点在手里,她都心安。 “兄长,沈家危险。” 沈清樾整个人都僵住了,看着小妹坚定的模样,声音柔和了许多:“别怕,有大哥在,天塌下来,大哥给你擎着。” “兄长,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沈清欢坚信大哥一定知道些什么,只不过一切来得太快,打了沈家一个措手不及。 她一个人没把握,最可相信的人就是大哥。 沈清樾压低声音:“不可胡说,陪着祖母回京。” “兄长,你觉得我帮不上忙吗?”沈清欢说:“他们哪里是求娶沈家女?明明是看重沈家的地位,想要拉拢,如此龌龊手段令人不齿,沈家也不能中计啊。” 沈清樾笑了:“没有那么严重,你无需担忧。” “若皇上赐婚呢?”沈清欢问。 沈清樾冷声:“做梦!皇上是不会赐婚的,自古就没有一门同文武的,姻亲也不可。” “若是赐婚呢?”沈清欢目光更坚定了,逼视着兄长。 兄长极其聪慧,可没人能未卜先知,沈家人的忠心害了沈家,事实上昏君赐婚了。 沈清樾狐疑的看着小妹,抿了抿唇角:“这些事有祖父和父亲在,阿灼只管安心,就算是赐婚又何妨?祖父自会请皇上收回成命的。” “抗旨不尊,兄长啊,沈家是臣,当今若是想要趁机动沈家,一个君让臣死就能压垮祖父和我们。”沈清欢低声:“我一直认为兄长虽弃文学武,那也一定会成为儒将而不是莽夫,更不会只遵祖训一味效忠,却不能因时而动,人心易变,如今的皇上是英明的君王吗?” 沈清樾起身:“阿灼,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沈清欢起身站在沈清樾身边:“兄长,我有一次听祖父和父亲说,九王有谋权篡位之心。” 沈清樾迅速捂住了沈清欢的嘴。 沈清欢看到兄长眼底一闪而过的慌张,心里反倒清明了。 司徒珩私下里结交了兄长。 果然是司马昭之心。 转念一想,沈家破局,这是唯一的机会。 拿定主意,沈清欢推开兄长的手:“我陪着祖母回京,兄长回府的时候,记得来我院子里坐坐。” “不可在祖母跟前胡言乱语,我回府就过去。”沈清樾深深地看着小妹,柔声:“阿灼,相信大哥。” 沈清欢笑着点头:“嗯,我信。” 太后的辇架在前。 沈清欢陪着祖母在后面的马车里。 沈老夫人语重心长的说:“我的小阿灼长大了,一家女百家求,祖母怕是留不住喽。” “祖母,昨儿才及笄,今儿就说这话,是不想要阿灼了。”沈清欢靠在沈老夫人的身边,抱着她的手臂撒娇:“阿灼很伤心。” 沈老夫人笑了:“要,怎么能不要呢,若无良配,祖母管他是谁,也休想从我手里把阿灼抢走。” “祖母最疼爱阿灼了。”沈清欢殷勤的给沈老夫人揉腿,笑眯眯的说:“再说了,兄长尚未娶亲,姐妹们都还不曾议亲,总不能越过前头的兄长和姐姐们去,回头让人笑话沈太傅乱了规矩。” 沈老夫人挑眉笑得眉眼都弯了,戳着沈清欢的脑门:“你以为前头那几个庶出,还能成你挡箭牌了?罢了,罢了,左右这事儿不急。” 沈家不急,可虎视狼环,别人只怕急得火上房了! 第3章 想要个平妻之位? 沈府。 沈老夫人下了马车,孙嬷嬷扶着往福寿堂去,沈清欢陪在身边,娘俩小声说着话,丫环婆子都跟在后面。 “这是如今京城里最新的画册子。”沈老夫人从案头取了两本册子给沈清欢。 沈清欢接过来放在一旁:“祖母,我不看这些。” “看看吧,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早晚都要学,阿灼啊,你盛名在外本就于己不利,若心里还没有成算,会露怯。”沈老夫人端起茶盏,浅浅的抿着。 沈清欢扫了眼册子,把女册拿起来,她倒想起来两个人,一个是永安侯嫡长女白向晚,另一个是卫国公府的嫡长女林婉清。 白向晚心仪霍云昭,两家是表亲,年龄相仿,霍云昭归京求娶沈家女,白向晚悬梁自尽,她在被押解往漠北时候听说的。 而林婉清,上一世有数面之缘,身为国公府的贵女,为了司徒珩三赴漠北,都没能如愿,每次林婉清看自己的目光都像是淬了毒一般。 如今若想破局,这两个人说不准有奇效,只是时间仓促,自己确实需要了解一二。 “老夫人,白老夫人求见。”孙嬷嬷捧着拜帖进来。 沈老夫人放下茶盏,看了眼认真看画册的孙女,道:“请到花厅里吧。” 孙嬷嬷得了吩咐退下。 沈老夫人这才说:“阿灼,要见一见白家小姐。” “嗯。”沈清欢笑着过来扶沈老夫人起身:“祖母,白小姐跟霍家指腹为婚过,可是这位白小姐和霍小郎君?” “正是。”沈老夫人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沈清欢的手背。 祖孙二人出门在花厅门前等候,沈老夫人并没有叮嘱自己的孙女,孩子大了,要历练一二。 沈清欢明白祖母的意思,只是上一世并没有白老夫人登门的事,所以这细微的变化是打哪儿来的呢?难道是兄长吗? 心里琢磨着,眼睛看着来路,鹤发童颜的白老夫人在孙嬷嬷的引领下往这边来,在白老夫人身边陪着的少女正是刚在画册里见过的白向晚。 不得不说,小像到底少了灵气儿,只这么远远的看了一眼,沈清欢都觉得对方漂亮的耀目。 待白老夫人一行人近了,沈老夫人笑着迈步迎过去:“怀柔怎么得空出来走动了?上回还是在宫宴里见了一面呢。” 白老夫人屈膝行礼:“老姐姐记得清,若不是昨日身子不爽利,正该来府上讨个彩头呢。” 是了,昨日及笄礼,沈清欢没见到一个贵女。 “小孩子及笄寻常事,这是向晚吧?好标志的模样。”沈老夫人笑着看白向晚。 白向晚上前屈膝行礼:“小女向晚,问老夫人安。” 身姿如柳,仪态万方,月白色锦缎长裙上绣着淡金色云纹,云鬓高挽,簪着一支镶嵌珍珠的玉簪,耳畔垂下两缕细碎的流苏,衬得她肤若凝脂。 眉眼透着几分清冷,眸如秋水,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声音也如清泉一般悦耳,真是个美人儿。 沈清欢微微勾起唇角,这样的美人儿,还真少见,霍云昭必定见过,难道不喜? 二人婚约早有,霍家还入宫求皇上赐婚,事出反常必有妖。 “好孩子,来来来,这是我孙女清欢,你们年纪相仿。”沈老夫人笑着说。 沈清欢上前:“给白老夫人请安,外面风凉,请。” 本是寻常客气话,可就在沈清欢低头一刹那,她感觉到了那锋利的目光,让人如芒在背,抬眸对打量自己的白向晚一笑:“白姐姐,好。” 白向晚屈膝:“早就听说沈小姐是少见的美人儿,果真传言不虚,沈小姐的美真如艳阳一般夺目呢。” “请。”沈清欢侧开身,抬起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个回合,沈老夫人很满意,自己的小阿灼是聪明的,不接招才是最好的反击。 果不其然,白老夫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到:“向晚早就仰慕清欢已久,好好相处才是。” “确实,刚好后院宫里赏了几盆兰花,阿灼陪着白小姐去赏花吧。”沈老夫人说着,看了眼自己的孙女。 沈清欢笑着点头:“是,祖母和白老夫人叙旧,我陪着白小姐逛逛。” 沈老夫人和白老夫人入了花厅落座。 沈清欢笑吟吟的看白向晚。 白向晚暗自吸了口气,说道:“沈老夫人竟知是我喜兰花,真受宠若惊。” “白小姐喜欢兰花呀,赶巧了而已,请。”沈清欢对敌意的感知很强,漠北三年的磨砺,造就了她这个本事,白向晚来者不善,那自己就不用客气了。 二人往后花园来,兰花放在花房里有专人照看,到了花房门口,白向晚只看了一眼随行的丫环,那丫环便止住了脚步。 疏影打了帘子,也停在了门外。 花房里不止兰花,百花盛开,姹紫嫣红很喜人。 沈清欢让伺候花房的嬷嬷退下,四下无人,她抬头看着白向晚。 白向晚身量不及沈清欢,被这么看着心里不悦,索性开口:“表兄入京,是为了你。” “哦?”沈清欢挑眉:“白小姐是名门闺秀,应知道名节于我们来说比命还重要,慎言,我认得你表兄是哪一个?” “沈小姐何必遮掩?霍云昭昨夜入京便入宫了。”白向晚有些急切,伸出手抓住沈清欢的衣袖:“你可知我们二人早指腹为婚了?” 沈清欢拂开白向晚的手:“白小姐,我和霍云昭素未谋面,你们指腹为婚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若我是你,才不会登沈家门,而是去找该找的人。” “我只能找你。”白向晚挺了挺脊背:“表哥说过,非我不娶,即便娶了你,我们也会完婚。” “但,你是妾。”沈清欢定定的看着白向晚。 白向晚痛苦的倒退两步:“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你要嫁给表哥。” “我知道什么?不都是你说的吗?”沈清欢叹了口气:“白小姐,你怎么能以为我是阻碍你和你表哥的人呢?霍家和沈家没什么交情,为何突然求赐婚?甚至不惜背弃你们之间的婚约。” “我,我不知道。”白向晚眼底一抹慌张闪过。 沈清欢走到墨兰跟前,抬起手摘下一朵花放在掌心,慢悠悠的说:“你知道,他们会劝你识大体,顾大局,你祖母亲自出马来沈家,是想求着我祖母应承下来,若你和我同嫁霍家,给你个平妻的位置,而不是让你当个妾,对吧?” 第4章 美人儿无脑 白向晚磨了磨牙:“沈清欢,你若是嫁给表哥,不会有好下场的。” “嗯。”沈清欢点头,确实不会有好下场,别说嫁,赐婚圣旨就是追命符,只不过白向晚看不透罢了。 “那你难道不该想办法?沈太傅位高权重,可以请皇上收回成命。”白向晚急切的说。 沈清欢皱眉:“你想让沈家背上抗旨不尊的罪名?” “这……”白向晚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她不是没想过法子,但让沈太傅拒了这门婚事,是最好的法子啊。 沈清欢把兰花放在花盆里:“白小姐,你我之间并无交情,若真同嫁霍家,你必定是妾,不过我可没想过嫁人,也瞧不上你表哥,若你信我,我给你一计,或许能成全你们一对儿鸳侣。” 白向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审视着沈清欢:“你帮我?” 沈清欢转过身,笑望着白向晚:“对啊,你不信我也无妨,若是错失良机,我嫁不嫁霍家是自己的事,而你名声可就是没了,指腹为婚都遭背弃,谁不背后说三道四?” “你如何帮我?”白向晚哪里不知其中厉害?尽管表哥和霍家都说一定会以正妻的礼数娶她进门,可沈清欢说的没错,那也是妾。 沈清欢招了招手,白向晚附耳过来。 “依兰花和蛇床子。”沈清欢说。 白向晚身子一颤,后退好几步,错愕的看着沈清欢:“你,你怎么能如此下作。” 沈清欢笑出声了,怪不得白向晚能为了皇上赐婚圣旨就悬梁自尽,如此迂腐还真是死的不亏。 “照做,你身为永安侯府的嫡小姐,霍云昭招惹你在前,就算是为了两家脸面也要迎娶你过门。”沈清欢说。 白向晚脸红的要滴血了,颤着声问:“你不是害我?” “害你作甚?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刚好我不想嫁霍家,霍家军权在手,我沈家是文臣,这利害关系谁不懂?”沈清欢拿了帕子擦掉手上沾染的花粉,迈步往外走:“若你愿意,我给你准备好。” 白向晚没跟上来。 沈清欢走了几步回头看纠结的白向晚,道:“时间不多,这一两日的机会若错过,你一腔痴情都付诸流水了。” 白向晚看沈清欢已经走到门口,急切出声:“你有这两样东西?” “随我来。” 沈清欢带着白向晚往府医的院子去。 刚到门口,药童杜仲就迎了上来:“四小姐,您怎么来了?” “杜仲,我找步师父下棋啊,步师父在吗?”沈清欢问。 杜仲是步秋的关门弟子,虽然才六岁,可步秋十分看重他,随时都带在身边。 “师父刚刚还说要去采药,四小姐请。”杜仲规矩学的好,十分恭敬的在前面带路。 沈清欢迈步进了院子,院子里晒了不少草药,步秋背着药篓从屋子里出来,见沈清欢带着客人过来,赶紧放下了药篓:“四小姐。” “步师父,这位白小姐有些不爽利,帮着瞧瞧。”沈清欢说:“我刚得了墨玉棋,让杜仲取来,棋瘾犯了。” 步秋笑了,给白向晚诊脉。 沈清欢让疏影带着杜仲去自己院子里取棋。 隔壁房间便是药房,她很自然的过去,取依兰花和蛇床子放在碾船里,坐下来碾药。 “四小姐,这位白小姐有些肝郁。”步秋进门看了眼碾船。 沈清欢抬眸:“那您给开个方子吧,药就让白小姐去外面药房准备。” “是。”步秋转身出去了。 沈清欢把碾碎的药粉装在瓷瓶里,特地找了个净瓶,里外都没有沈家标识,装好了药粉出门来,步秋刚好把方子递给白向晚。 杜仲把墨玉棋搬回来的时候,沈清欢笑眯眯的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笑着说:“今儿要待客,明儿来下棋。” 杜仲小脸汗唧唧的,吸了吸鼻子,刚要说话,步秋把他叫过去了。 沈清欢和白向晚离开府医的院子,没走出去多远,杜仲就追了出来:“四小姐,四小姐,师父说香丸好了。” 沈清欢心里感激步秋,他哪里看不出来自己的目的,更因为依兰花的香气太浓郁,送香丸遮掩。 “师父说,梅香丸就制了三丸。”杜仲把小罐子递给沈清欢,小声说:“省着点儿用。” 沈清欢笑出声,随身香包摘下来递过去:“零嘴儿带我一份。” 步秋知自己不喜梅香丸,喜梅香丸的人是长姐,自己重生归来许多事情都明了,但步秋身为府医,比自己更了解府里的人,上一世自己真是没用。 “谢四小姐赏。”杜仲大大方方接过去了。 白向晚打量着沈清欢,沈家从不让沈清欢到外面去赴宴,这些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如此娇客竟是这么随和的性子,她觉得奇怪。 当着白向晚的面,沈清欢把装着依兰花香料的瓶子放到梅香丸的罐子里,递给她:“瓷瓶里的香料便是你需要的,用不用在你,梅香丸是我送你的礼。” 白向晚接过去,低头:“此事,我必定守口如瓶。” “若你不守口如瓶也无妨,我敢做,必定能擎得住,但白家能不能擎得住就不好说了。”沈清欢说罢,前头走了。 白向晚跟上来,人也冷静了许多,这才发现从花房里出来,自己的丫环竟都没跟着,后背一阵沁凉,沈府果然如祖父说得那般,深不可测。 白老夫人离开的时候,脸色十分不自然。 反倒是沈清欢和白向晚热络的很,颇有些依依惜别的意味。 送走这二人,沈清欢陪着沈老夫人回到屋子里。 沈老夫人露出愁容,霍家此举,居心叵测,对上自己的乖孙女有些难以启齿啊。 “阿灼,你可有心仪之人?”沈老夫人拿定主意,不管霍家求赐婚的事成与不成,立刻给孙女定下亲事,总归是要先下手为强的。 沈清欢靠在沈老夫人的怀里:“祖母,我还小啊。” “是啊,阿灼还小啊。”沈老夫人眼圈都红了,这事儿不能说,先去找老爷拿主意,想到这里,沈老夫人让沈清欢回去歇着。 沈清欢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见兄长已经在了,欢快的跑过去:“兄长,我来迟了。” “不迟,我也刚到。”沈清樾清了清嗓子:“阿灼,兄长说了,在家也不可言行无状。” “我才不呢。”沈清欢挽着沈清樾的手臂往屋子里来:“非要让我学那些大家闺秀的样子,我就哭给你看!” 一声轻笑来得突兀,沈清欢整个人都僵住了,这笑声,她太熟悉了! 第5章 这个也瞧不上? 压下心里那份透骨的厌恶,沈清欢收回挽着兄长的手:“兄长有客在,晚些再请兄长过来吧。” “不是外人,说起来阿灼虽没见过,但一定听说过。”沈清樾抬眸看着司徒珩:“我家小妹少与外人接触,让九王见笑了。” 司徒珩走过来,微微颔首算是一礼:“是本王冒昧登门,沈小姐闺阁深院确实不便,叨扰了。” 沈清欢屈膝还礼,知道兄长想要破局,可就算立刻定亲,也决不能是眼前的司徒珩,祖母也是想要抢在赐婚圣旨下来前给自己定亲,可他们并不知道,这赐婚圣旨下不来,就算下来了,昏君也要收回去的。 “疏影,小亭里待客。”沈清欢吩咐道。 她可不允许司徒珩进自己的闺房半步,哪怕是花厅也不行! 沈清樾有点儿尴尬,但小妹此举虽略欠缺恭敬,可符合礼数,外男能入这个院子已是不易了。 司徒珩客随主便,沈清樾陪着坐在凉亭里品茶,此时正四月芳菲天,小花圃里的花开的热闹。 沈清欢坐在沈清樾身边,看都懒得看是司徒珩一眼,更因为有这个人在,沉默寡言,话都不想说。 “阿灼,听说你得了一套墨玉棋,刚好九王爷也是个棋痴,可取出来观摩一番。”沈清樾努力制造机会。 沈清欢低声:“兄长,我刚送给步师父了。” 沈清樾尴尬的笑了。 司徒珩抬起手压了压额角,他倒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沈小姐,看样子是极厌恶自己的,若非沈清樾求到自己的头上,他会走这一遭? “你不是还有一副暖玉棋吗?”沈清樾有些着急。 沈清欢抬眸看着兄长:“使虎驱狼,之后呢?” “噗。”司徒珩这一口茶汤都喷出来了,拿了帕子压住嘴角,抬头看沈清欢,突然觉得挺有意思:“沈小姐,本王觉得你还是需要避讳一下。” 沈清欢微微蹙眉:“你这么一个大活人坐在我面前,我倒是想要避讳了,可家兄着急,急则无智,瞎耽误工夫的事,能不做就不做。” “沈兄,看来本王得走了。”司徒珩说着便站起来了,他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样的气,逐客令都不斟酌遮掩一下,他倒是好奇了,沈家如何破局。 沈清樾赶紧起身:“王爷勿怪,家妹从小娇惯着不懂礼数,更不知道当下情形。” “你倒是护着她,本王觉得沈小姐成竹在胸,告辞。”司徒珩迈步就走。 沈清欢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要用很大的毅力才不会扑上去撕咬他,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沈清樾送司徒珩离开,没走几步就听到沈清欢吩咐疏影:“这套茶具扔了吧。” 司徒珩额角青筋都凸起了,若非计较起来太丢人,他真相回去问问沈清欢,谁给她的胆子! 前脚司徒珩和沈清樾才走,沈清瑶就到了。 沈清欢刚到屋子里坐下,看沈清瑶那眼底的急切之情,心里冷哼。 “四妹,清越呢?”沈清瑶确认院子里没人,问。 沈清欢端起茶盏慢悠悠的喝着,茶是好茶,不过比起来大伯院子里用的云雾茶到底差了不少,人心啊,果然两个眼儿,若再加上个白眼狼的性子,那真是最该死的家贼。 沈清瑶是有些着急:“四妹,怎么不应人?” “走了啊,你不也看到了,我院子里没外人。” 沈清欢放下茶盏,抬头看沈清瑶,沈家的女儿容貌都不错,就算没有倾城之姿,那也算得上佳丽。 只可惜,白向晚的无脑还只是对心上人,而眼前这位何止无脑?蠢且坏的狗东西,也就沈家庇护着,才人模人样的坐在这里吧。 沈清瑶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有心起来就走。 “长姐,沈家这棵大树底下好乘凉,庶出更需要这份庇护,你别动不该动的心思,免得成了笑话,丢人现眼。”沈清欢说。 沈清瑶脸色铁青:“四妹,这话从何说起?” “从你动了要跟司徒珩有点儿什么的心思说起。”沈清欢上下打量着沈清瑶:“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行?” 沈清瑶是觉得自己小瞧了眼前这位,还把她当成孩子,谁成想竟教训到自己头上了,拿了帕子在手里捋了捋:“四妹,清越带着司徒珩头一次来你的院子,这就护上了?再说,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回头我去找祖母做主,糟践我的名声可是你不对了。” “糟践你的名声?”沈清欢靠在椅背上:“我这是顾忌沈家名声,对你都客气三分了,若这话都受不得,我还有更难听的。” 沈清瑶拂袖而去,真是气得心肝肺都要炸了,可她占长不占嫡,闹腾起来只能吃亏,自己比不得沈清欢有那么多人撑腰,婚事若掌家夫人不点头,也难成。 “小姐,大小姐的事有老夫人和夫人做主,您无需担心。”郑嬷嬷贴心的给沈清欢续茶,柔声劝慰。 沈清欢抬起手压了压额角,当然知道轮不到自己做主,可沈清瑶喜欢司徒珩本就不该,大房掌管沈家买卖,日子过的不差,可他们不知足。 再者,沈家灭门的主要证据是祖父书房里的一封信,那封信是西凉国师亲笔所写,卖国通敌的罪名是压垮沈家的最后一根稻草,而这封信是沈清瑶藏在祖父书房的暗格里的。 这些话不能说出来,抓贼拿脏。 “嬷嬷,准备酒酿圆子,我要给祖父送去。”沈清欢说。 郑嬷嬷不疑有他,去小厨房准备。 沈清欢起身到软塌上闭目养神,看着是歇着,实则是在回想关乎沈家的一切蛛丝马迹,若说沈家内部,大房是唯一的败笔,祖父有三子,庶长子沈景川,嫡出有父亲和叔叔沈景行。 沈景川娶妻邹氏,母族从商,因十分善于经营,沈家这些年确实借力不少,邹氏进门五年生了三胎,可惜前头两胎都没能活下来,第三胎沈清瑶,随后又生了两个女儿,伤了身子再不能生育后,沈景川抬了妾室梁氏,得了一子沈清舟,比自己小半个月。 三叔是祖父晚年得子,还不曾娶亲,醉心医道极少归家,也是因为自己及笄,三叔才回来的。 “都是因为我啊。”沈清欢叹了口气,喃喃自语。 沈清樾是进门听到这话,颇有些无奈:“那你还不领情,怎么着?这个也瞧不上?” 第6章 人无道义,禽兽不如 何止瞧不上?若不是眼下沈家安危迫在眉睫,她头一个就要司徒珩的狗命,司徒珩虽为九王,可身份存疑。 当今皇上三岁就登基,并非先帝驾崩,而是先帝沉迷女色,不愿意处理朝中事务,宁愿在行宫里寻欢作乐,而这个九王便是先帝留下来的遗腹子,先帝驾崩,行宫里活着走出来的唯有他的母亲,没有任何位份的宫女,怀着九个月的身孕。 他能活下来,是祖父在皇上面前求情,让皇上博得一个贤名,宫女诞下司徒珩后便自尽了,太后把他包养到身边养到了十八岁,四年前皇上册封安王,因行九,私下里的人都尊一声九王。 按理说,沈家于他有救命之恩,可他却冷眼看着沈家满门被屠尽,还要假惺惺的以护着自己的目的,让自己充了漠北官妓坊, 小人可恨,伪君子更可恨。 沈清樾见妹妹那眼神跟淬了毒一般,出声:“阿灼。” “兄长,我让小厨房做了酒酿圆子,咱们给祖父送去如何?”沈清欢抬眸时候,已是天真模样。 沈清樾抿了抿嘴角:“祖母此时应该也在祖父那边。” “都是为了我的婚事,我在场才行。”沈清欢说:“兄长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 确实不是小孩子了,可才及笄能多大?沈家如今面对的局面十分艰难,但沈清樾舍不得小妹背负太多。 “兄长。”沈清欢就那么望着沈清樾。 沈清樾起身:“走吧,也免得祖母还要费心斟酌怎么说。” 兄妹二人往书房来,刚到门外就听到祖父染了怒意的声音:“沈景谦,你慎言!” 沈清欢拉住兄长,她知道父亲看出端倪,在提醒祖父,可祖父太相信他和当今圣上的师徒情了。 “兄长,去母亲那边取护心丹。”沈清欢小声说。 沈清樾狐疑的看着妹妹:“用得着吗?” “嗯。”沈清欢知道,若不能说服祖父,沈家就无法破局。 沈清樾担心祖父身体,没有迟疑去取护心丹,沈清欢到门前轻轻敲门,柔声:“祖父,给您送酒酿圆子来啦。” 沈良辅听到孙女的声音,眼神凌厉的看跪在面前的儿子:“还不起来?” 沈景谦起身立在一旁,沈良辅才说:“阿灼,进来吧。” 沈清欢进门给祖父请安,屋子里不止有父亲,祖母也在,走到祖母跟前:“祖母,您为阿灼操心了。” 沈老夫人拍了拍沈清欢的手背:“好孩子,不要多心。” “嗯。”沈清欢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取出来小碗给每个人添好酒酿圆子,送到父亲手里的时候,抬头看父亲眼睛红红的,柔声:“父亲,事急从缓,事缓则圆。” “你瞅瞅,阿灼这话你得好好琢磨琢磨。”沈良辅是动了真怒,君不疑臣,臣不疑君,那才是为臣之道,沈家这些年兢兢业业为大夏国操劳,霍家想要算计沈家,皇上会由着? 沈景谦垂首:“父亲教训的是。” 沈清欢过来给祖父敲肩,趁这个机会看屋子里陈列,书房里的密室能进去的人不多,父亲和自己算例外,因祖父最信任父亲,最疼爱自己,沈清瑶是怎么进去密室的?按照时间算,那封陷害沈家通敌买国的信已经在密室里了。 “阿灼啊,霍家回京意图求圣上赐婚,霍家那小子想要迎娶你。”沈良辅说。 沈清欢笑了:“祖父,您觉得这门婚事可行?” “自是不行!你兄长入行伍,那是得了圣上允诺,为国分忧的安排,可文臣武将自古就不能联姻,文武不同门。”沈良辅说:“这些本是朝堂上的事,阿灼能听得懂多少算多少。” “霍家难道不知文武不联姻吗?”沈清欢问。 沈良辅眉头蹙起:“沈家简在帝心多年,别人虎视眈眈谋算沈家,也不难理解。” “祖父,被人盯着总是不够舒坦,我才及笄,才不要嫁人呢。”沈清欢说:“再说了,霍家这么大张旗鼓的入宫,把算计沈家的心思都摆在明面上了,保不齐有人授意,试图不让沈家好过,更可能是想要扫除政敌。” 沈良辅愣住了,偏头看沈清欢:“谁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啊,只是我刚见了白小姐,白小姐说她和霍云昭有婚约在先,如今入宫请旨,对白小姐的说辞是还会明媒正娶她呢。”沈清欢撇嘴儿:“还世家子弟,都不如贩夫走卒更有道义,小人行径。” 沈良辅赞同的点头,人无道义,禽兽不如。 沈清欢搬来小绣墩坐在沈良辅身边:“您总跟阿灼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件事啊,阿灼觉得他们要害我呢。” “那是不能!”沈良辅长呼一口气:“我沈家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了?” 沈老夫人趁机说:“老爷,那这婚事还是要早点定下来,你看有合适的人选吗?” 沈良辅本意是觉得没必要如此提防的,但孙女都说事出反常,怎么也不能等到事临头才想对策。 “阿灼,你可有心仪的人?”沈良辅问。 沈清欢赶紧摇头:“没有,祖父,孙女的事听您的。” 沈良辅知道这孩子是犯书瘾了,取了玉佩递给她:“那去看书吧,最近祖父又得了好东西。” “哎,您最疼阿灼了。”沈清欢接了玉佩到小厅墙角,挪开花盆把玉佩镶嵌进去,墙面出现了一个门,提着裙摆走进去,悠长的台阶逐级往下,十几级台阶眼前便豁然开朗。 一桌一椅一塌,榻上摆着小几,小几上放着棋盘。 里面的长明灯很亮,她开蒙后就京城坐在小榻上看书,一看就是一天,祖父忙完手里的事会抱着她回去。 这里三面墙壁都是到顶的书架,各种书籍都有,多是孤品。 密室若无令牌无人能进来,所以沈清瑶和大房处心积虑不少年头了。 东西能放在哪里? 沈清欢慢悠悠的走了一圈,目光落在了祖父桌案旁边的书卷缸,里面多是祖父收藏的大家真迹,但这些字画跟藏书比起来,并没有多珍贵,所以极少有人会动这里。 果然,沈清欢把字画都取出来后,一封信就在缸底! 取出书信看上面火漆已经拆开过了,放进挎包里,从祖父的桌案上找到了写了一半的治国策论,小心翼翼的放进去后,转身往外走。 外面,沈清樾取来护心丹却不见小妹踪影,正疑惑的时候,见小妹从小厅里走出来,脸色苍白,步履匆匆。 “怎么了?”沈清樾迎上去。 沈清欢摇头,走到沈良辅跟前,双手递过去书信:“祖父,您过目。” 沈良辅接过来书信,狐疑的打开,没看几行脸色已经青紫,一口血喷了出来…… 第7章 如今,该换个执子人了 沈清欢眼疾手快,护心丹立刻送到了沈良辅的嘴里,柔声:“祖父,发现得早,可从长计议,您得为一家人拿主意。” 沈良辅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心里百味杂陈。 沈景谦和沈清樾都过来围着沈良辅,沈老夫人拉着沈清欢到一边:“怎么了?” “阿灼在祖父的书画缸里发现了一封信,是西凉国师写来的。”沈清欢说。 沈老夫人身体一晃也险些摔倒,握着沈清欢的手更用了力气:“阿灼,你知道什么?” “祖母,阿灼陪着您去进香的时候,在后山睡着了,梦到祖父的书房起了大火,大火就是从密室着起来的,把咱们沈家都烧光了。”沈清欢说:“我想进去把长明灯都灭掉,不小心碰翻了书画缸。” 沈老夫人低声:“神佛保佑,祖上有德啊。” 沈清樾听到小妹的话,看了一眼小妹的脸色,他不信,小妹提前让自己准备护心丹,显然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跟祖母撒谎遮掩也就罢了,回头自己一定要问个清楚。 沈良辅缓上来这口气,沈景谦扶着父亲到卧榻上休息。 “阿灼啊。”沈良辅出声。 沈清欢立刻过来:“祖父,阿灼在。” 沈良辅看了眼沈清欢,让所有人都退下,这才问:“你跟祖父不准撒谎,说说,到底心里怎么想的?” 沈清欢握住了祖父的手,老人家手凉的吓人:“祖父,功高震主,非是旁人要对沈家出手,是那位。” “他怎么会?”沈良辅声音虚弱。 沈清欢柔声:“若非他,霍家哪里来的胆子?您是天子恩师,辅佐幼主居功至伟,父亲是朝中大员,文臣之首,兄长如今在军中崭露头角,祖父,您教导阿灼,人道忌满,沈家满了。” “是啊。”沈良辅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一般,他辅佐幼主,看着当今长大,虽已赋闲在家,可沈家到底在朝权柄太大了。 沈清欢静静地坐着,没再说话。 沈良辅沉吟良久:“你父也说沈家凶险,阿灼又拿出来这份书信,看来他们谋划许久了,这赐婚圣旨若下了,沈家接不住。” “那要看白向晚是不是能成事。”沈清欢把自己做的事说了一遍。 沈良辅看着沈清欢的眼神都变了,是钦佩,也是欣慰:“阿灼竟有如此韬略。” “您可是帝师,悉心教导栽培阿灼多年,阿灼可不能让您失望。”沈清欢说。 沈良辅摇头:“祖父老了,如今竟没有破局之法。” “静观其变,祖父,父亲不能辞官,但您可以抱病,兄长暂不归军中,因阿灼觉得,霍家也是被算计在内的,想要全身而退很难。”沈清欢说。 沈良辅蹙眉:“国无大将,傅家暂时不能动。” “司徒珩虎视眈眈,他想要兵权。”沈清欢说。 沈良辅突然笑了,撑着身子坐起来:“阿灼所言甚是,让你父去请御医来。” “是。”沈清欢起身要走。 沈良辅说:“家贼暂时养一养,不宜操之过急。” 沈清欢回头看着祖父,抿紧唇角点头。 沈家请了御医进府,沈家都聚在福寿堂外。 沈清欢站在母亲身边,抬眸打量着大房一家子。 早晚,收拾干净! 御医给是沈良辅诊脉后,急匆匆的回去尚药局,沈老夫人让所有人回去自己的院子,因御医叮嘱要静养。 回去的路上,沈夫人紧紧地牵着女儿的手,到迎晖院都不肯松开,退了伺候的仆从,拉着她的手坐在软榻上:“阿灼,你取走护心丹,你祖父就突然病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清欢轻轻地靠在母亲的怀里:“母亲,事情都挤在一处,我还没来得及跟母亲禀告。” 沈夫人顺着沈清欢的背:“傻孩子,母亲是当家主母,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是失职了?” 提前月余,母亲就为了及笄的事操劳,沈清欢的鼻翼是母亲身上淡淡的梅花香,心也安稳了许多,她缓缓到来,从梦到大火从祖父书房燃起到发现栽赃密信,再到太后提亲,霍家请旨赐婚,又有白向晚登门求告。 “说得好听是求告,是白家要提前敲打我的阿灼。”沈夫人冷嗤:“是断定沈家不敢抗旨不尊。” 沈清欢蹭了蹭母亲的手:“也是为白家脸面遮掩,白、霍两家的婚约虽不至于人尽皆知,但并非谁也不知道。” “阿灼,这些事情母亲和父亲可以操持。”沈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不能让小小年纪的人挡在所有人前头。” 沈清欢轻声应是。 尽管心里根本没有这个想法,她重生归来要做的事多得很。 从母亲的迎晖院回来,天色已晚。 沈清欢泡了一壶热茶等兄长前来,在沈家,若寻一个帮手必定是兄长,因他不愚忠。 果然,热茶正好,沈清樾就来了。 进门的沈清樾坐在椅子上,打量着好像一夕之间就长大了的小妹,一肚子的话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兄长,今儿才第一天,明天才热闹。”沈清欢递过来茶盏:“白家会鸡飞狗跳,霍家会焦头烂额,沈家无忧。” 沈清樾缓缓吸了一口气:“这便是你憎恶司徒珩的底气是吗?” “他不该被憎恶吗?”沈清欢嘴角染了冷意:“司徒一族,都是忘恩负义之辈,当今得祖父和父亲两代人辅佐,若非祖父求情,司徒珩能长大成人? 这些恩情就算沈家不提,他们就能忘?” 沈清樾眉头蹙起:“小妹,兄长愚钝了,不若你说明如何?” “自是要跟兄长说通透的,因沈家真正能挑大梁的第三代,唯有兄长。”沈清欢抿了口茶润喉:“ 父亲已萌生退意,但尚需要时机,兄长觉得那封信的作用什么时候能显露出来?” “会很快。”沈清樾说:“他们也担心夜长梦多。” 沈清欢看着跳动的烛火:“那就让一切都来的快些!昏君的天下,忠诚就是自寻死路 ,司徒珩想要兵权,尽可去争,少招惹我们沈家。” 沈清樾欲言又止。 “兄长,与虎谋皮不是长久之计,那司徒珩少见为好。”沈清欢说:“我们沈家看似简在帝心,可内里早就不干净了,一家如一国,攘外需先安内。” 兄妹二人,一局棋,夜半子时刚过,碧桃从外面进来,小声说:“小姐,白家闹翻天了。” 沈清欢抬头看沈清樾,勾起唇角露出笑意:“兄长,回去好好睡一觉,我也困了。” 沈清樾起身,犹豫着又坐下了:“小妹,凡事都可以交代兄长去做。” 沈清欢抬头看着兄长,轻轻点头:“嗯。” 听着沈清樾离开的脚步声,沈清欢疲惫的靠在迎枕上,闭上眼脑海里都是沈家上一世的惨状,如今,该换个执子人了。 第8章 入宫作甚?本就跟沈家无关 一夜好眠。 沈清欢醒来的时候,沈夫人已经在外间坐了好一会儿了。 “小姐,夫人等您呢。”林嬷嬷进来服侍沈清欢起身。 沈清欢知道母亲只怕接到了宫里的消息,起身出来的时候,果然见母亲一脸焦急。 “母亲,是宫里召见吗?”沈清欢问。 沈夫人过来拉住了女儿的手:“阿灼,你父已经被叫去了御书房,皇后娘娘差人送来消息,让我们母女秘密入宫。” 沈清欢坐在母亲身边,柔声说:“母亲,我们入宫作甚?本就跟沈家无关。” “你父亲的意思,这赐婚圣旨只怕还是要下。”沈夫人说。 沈清欢摇头:“白向晚豁得出去,不用我们入宫,她只怕已经在宫门口了。” 话音落下,母亲身边的秋香进来禀报,白向晚跪在宫门口,求见皇后娘娘。 沈夫人和沈清欢对视一眼。 “母亲,皇后娘娘是不赞成这门婚事的,否则也不会让我们秘密入宫,一旦咱们入宫去了,回头别人就会把脏水泼到沈家头上,真要入宫,那也是名正言顺,且等着,皇后娘娘会下懿旨召见祖母、母亲和我一起入宫的。” 白向晚跪在宫门外不知多久,起风落雨,这一场雨来的又快又急,她在风雨中像一支随时都可能凋零的花一般。 眼看着天色渐晚,宫门终是打开了,白老夫人和白夫人从宫门里出来,二人搀扶着白向晚起身。 白向晚颤巍巍的问:“ 祖母,母亲,可有转机?” 白夫人怒急,扬起手就是一个打耳光,抽的白向晚脸颊瞬间肿了起来:“逆女!你怎么敢如此糟践你表哥和白家!如今问转机?若非你派人传开了这等丑事,就该三尺白绫让你自毙!” 白老夫人脸色一沉:“ 霍家的脸子是脸子,向晚的名节就不重要了?若非早有婚约,哪里来今日的劫难?霍家什么都想要,就不想要脸?” 这话也不怪白老夫人说的难听,白向晚和霍云昭早有婚约,出尔反尔是霍家,竟还厚颜无耻的说娶了沈家女,还会娶白向晚,如此恬不知耻,白夫人是霍家女,不在意这些,可一直栽培白向晚的老夫人哪里演的下这口气? 至于昨晚的事,白老夫人不相信是自己孙女不检点,霍云昭明明得了便宜还要血口喷人是孙女手段下作,小人一个! 也是堵了一口气,白老夫人才腆着脸进宫去,这件事没法收场,除非赐婚圣旨收回,反正圣旨还没下呢。 至于白向晚嫁不嫁霍家,霍家如何对待白向晚,这都没法考虑了,谁也不能未卜先知。 白夫人被婆母呛了一句,低着头不说话了。 白老夫人白了儿媳一眼,对白向晚说:“ 此事尚有转机,既是闹了,也不怕闹大一些,不过霍家非良配,向晚不能糊涂。” 白向晚低头垂泪,她现在哪里有退路?昨晚该发生、不该发生的事都做了,表哥顺水推舟没少折腾自己,如今残花败柳,若不嫁给表哥,谁还能要自己?再说,自己心心念念就是表哥,天塌下来也是要嫁给他的,除非自己死。 沈家没什么消息,除了老太傅身体不妥当外,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坊间传言虽愈演愈烈,可更多人是不相信这件事跟沈家有关系的,就算皇上糊涂,难道所有人都糊涂?会让霍家和沈家结姻亲? 宫里,陈皇后被召到寿康宫里。 姜太后坐在软塌上,低垂着眉眼,整个人似睡非睡的样子。 “母后。”陈皇后给姜太后请安。 闵太后手指这才动了动,捻着佛珠:“坐下吧,如今那白家闹腾的厉害,你可知细情?” “儿臣也觉得此事蹊跷,按理说白向晚不是无奈又没规矩的人,出身世家大族能如此抛名节于不顾,真是不应该。” 陈皇后压低声音:“除非……” 闵太后撩起眼皮儿,陈皇后的话就不能往下说了。 旁边嬷嬷递过来茶盏。 闵太后接过来润了润喉:“昨儿哀家请沈老夫人去上香,今儿白家就闹腾出这么一桩丑事,要哀家说,霍家出尔反尔才是蹊跷,白老夫人和白向晚登门沈家更是蹊跷,怎么着?文臣武将缔结姻亲,皇上还要破这个先例?” 陈皇后赶紧说:“儿臣也怕皇上开这个先例,早就差人传口谕,让沈夫人和沈小姐悄悄入宫了,可眼下看,这是不肯来。” “白家都敢闹腾到哀家跟前,你让沈家悄悄入宫?谁能来?”闵太后面露不悦:“传旨宣召才是正经的, 莫说沈家,谁家也不会应霍家这桩婚,皇上怎么糊涂了?” 陈皇后不敢多言皇上半句,只能说:“ 母后,沈家就算入宫,也是要拒婚的。” 闵太后没接茬儿。 陈皇后尴尬了,转念一想就知道太后为何不满意了,起身:“儿臣去找皇上。” “嗯。”闵太后点头。 翌日。 沈老夫人、沈夫人和沈清欢被宣召入宫。 不是去见皇后,而是去见太后。 沈清欢走在青石板路上,心里极不平静,因按照上一世的时间算,今日是沈家遭逢大难的时候。 早朝还没散。 上一世她也是今天见到了闵太后,司徒家的人都可恨,可唯独这位闵太后例外,若无她庇护求情,自己是没有活路的,尽管这活路她根本不想要。 寿康宫里。 闵太后免了沈老夫人的礼,让她落座,等沈夫人和沈清欢请安后,也都赐了座。 “白家的事,可听说了?”闵太后问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微微欠身:“回太后,臣妇略有耳闻,不过这件事到底怎么个内情外人看不透,倒是白老夫人和白小姐前儿去过家里。” “哦?”闵太后挑眉:“为何登门?” “为了让阿灼答应给白小姐一个平妻的名分。”沈老夫人苦笑:“这事儿是说出来,都让人觉得滑天下之大稽。” 闵太后脸色一沉:“一群猪脑子!” “太后说的是,前脚来了沈家 ,后脚就闹腾出这样的事,臣妇心里就琢磨,他们这是给沈家添堵吗?”沈老夫人看了眼自己的孙女:“阿灼才及笄,婚事可不急。” 闵太后抬头端详沈清欢,笑了:“倒也不是不着急,只不过这人选啊,确实要掂量掂量。” 沈清欢心就咯噔一下,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9章 还有脸跑来负荆请罪 沈清欢低垂着眉眼,一幅乖巧的模样,心里早已经翻江倒海。 闵太后笑吟吟的望着沈老夫人:“哀家倒是盼着呢。” “太后,沈家如今为了孩子的婚事提心吊胆的,不若再往后压一压吧。”沈老夫人柔声:“阿灼是臣妇心尖儿上的孩子,原打算择婿要择她自己个儿心仪的,只要她活得恣意快活就成。” 闵太后点了点头,在座的沈老夫人和沈夫人,包括身为太后的她,哪个能有这样的福分?寻一个心仪的人共度余生,沈家有这份心思都是极难得的。 若非傅家横插一脚,哪里有这些糟心事? 不过这些话沈老夫人不能说,闵太后也不能说。 前头下了早朝, 司徒珩往太后这边来请安,进门见沈家人在,目光从沈清欢的身上扫过,到太后跟前:“儿臣给母后请安。” “政务繁忙就无需早晚都来了。”闵太后嘴上这么说,但眉眼都是笑意。 按理说当今皇上是闵太后的亲生子,可沈清欢觉得闵太后更喜欢司徒珩。 司徒珩坐在旁边:“前头因白家的事闹得厉害,皇上发了好一通火,霍家那意思是白向晚算计霍云昭,霍云昭并无大错。” 闵太后扫了一眼沈清欢,别人不了解司徒珩,她可是太了解这个人的秉性了, 寻常惜字如金,这些话可不是说给自己的听的。 “倒也不无道理。”闵太后附和。 司徒珩扫了一眼沈清欢,发现她耳朵尖有点儿红,心里舒坦多了,这个丫头那么一点儿不掩饰的厌恶自己,真是不讨人喜欢。 “所以,霍家还要请皇上赐婚。”司徒珩说这句话的时候,就看着沈清欢。 沈清欢猛地抬起头,眼神一瞬间犹如利刃般,虽转瞬即逝,可到底没逃过司徒珩的眼睛,这让他要用大力气才能抑制住上扬的嘴角,转过头看着闵太后:“沈大人一怒之下掌掴霍老将军,朝堂上乱成一团,皇上罚了沈大人十板子。” 沈老夫人哪里还能坐得住,闵太后也不多问了。 三人出宫直接回府,到府里就见步秋从书房出来。 “老夫人。”步秋过来行礼。 沈老夫人问:“可严重?” “不慎严重。”步秋说。 沈老夫人点头,三人往书房去。 书房里,沈景谦趴在软塌上,见到母亲进来,忍不住笑了:“母亲,无大碍。” “一把年纪,竟还和人家打架,丢不丢人?”沈老夫人过来坐在绣墩上。 沈景谦清了清嗓子:“总是要给皇上个台阶下,谁也没想到霍家那么不要脸,再说了,这一架打完,我就不信霍家还敢盯着咱们。” 沈清欢站在母亲身边,心里十分难受,虽然和上一世不同,沈家在抓住一切机会改变现状,可如此自损八百的法子是不可用的。 祖父抱恙在府里,别人说不出什么,父亲就算今日挨了板子,可也不能不去朝堂走动,霍家真是一点儿脸也不要了。 没等家里人说几句话,前头守门的家丁进来禀报,霍家大公子登门请罪,在门口跪下了。 沈清欢上前:“祖母,让阿灼去。” 沈老夫人刚要摇头,沈清欢说:“做给世人看,阿灼比谁都更管用。” “母亲,阿灼说的没错。”沈景谦察觉到女儿变了许多,有心看看这孩子到底怎么一夕之间性子都变了,见一见霍云昭也无妨。 沈老夫人只能点头。 沈清欢带着疏影和红缨往府门口来。 府门打开,沈清欢站在台阶上,负荆请罪跪在门口的霍云昭,一身褐红色长袍,黑色皂靴,单膝跪地的时候脊背挺直,颇有些武将风姿,至于容貌,能让白向晚一股脑的扎进去,确实不差,只是此人眼神过于坚定, 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霍云昭万万没想到沈家竟让未出阁的姑娘出门见客,还是自己提亲的沈清欢,之前看得是小像,已经觉得是个美人儿,如今见到画里的人活生生的站在面前,他竟一眼就喜欢了她染了愠怒的模样。 “沈小姐,某替祖父登门赔情,只因某心仪沈小姐已久,本是好姻缘,奈何有人从中作梗,让沈大人误会了。”霍云昭拱手行礼。 沈清欢打量过了霍云昭,微微颔首还礼:“霍小郎君,你说心仪我许久是多久?” 不远处,沈清樾脸红脖子粗的要下马车,恨不得揍死霍云昭。 “清樾别急,我看令妹成竹在胸,且看看。”司徒珩拉住沈清樾,他倒是要看看沈清欢会如何对待霍云昭,若是对霍云昭以礼相待的话,他一定要问问,为何偏偏对自己那么厌恶了。 “是,某虽在雁门关,但很久以前就见过姑娘的小像。”霍云昭说。 沈清欢冷嗤一声:“这就奇怪了,京城里各家都有不成文的规矩,家中女儿及笄前是不会请人画小像的,霍小郎君的小像是怎么得到的呢?” “这个。”霍云昭一噎。 沈清欢也没有让霍云昭给答案的心思,话锋一转:“从中作梗的人是谁?是霍小郎君指腹为婚的事未婚妻,白小姐吗?” 霍云昭的脸一瞬就红了:“沈小姐,传言不可信,我和白小姐之间并无婚书。” “白小姐之前来过沈家,逼问我是否要嫁给霍小郎君,还请求我给她一个平妻之位,霍小郎君,你我今日是头一遭见面,为何如此笃定,你若想娶,我沈家就得嫁呢?” 看热闹的人可不少,有人忍不住笑了。 别说沈府小姐,就是寻常百姓人家要议亲,那也是要一步一步来,这霍家是想要抢亲吗? “霍小郎君,你是负荆请罪吗?你是想要逼沈家,可是你逼沈家什么呢?把我嫁给你? 可凭什么呢?”沈清欢冷冷的逼视着霍云昭:“都说武将出身,都有一身傲骨和气节,我怎么在霍小郎君身上只看到了处心积虑的算计,敢做不敢当的畏缩,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跪在沈府门前,可折辱不到沈府,那你折辱谁呢?” 马车里,司徒珩没忍住笑了。 虽然是骂人,但挺好听的,这么比较起来,沈清欢对自己还算是嘴上积德了。 “沈小姐,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霍云昭被说的急了,站起来比沈清欢高出一头不止,垂眸:“难道我霍家还配不上沈家了?” “霍小郎君慎言,霍家为国为民镇守边关,我等安宁全要仰赖霍家。”沈清欢说。 霍云昭呼出一口浊气:“你知道就好。” “是沈家不敢高攀,沈家出文臣,霍家尽武将,霍小郎君是要逼着当今皇上破先例,让文臣武将缔结姻亲关系?我有些奇怪,霍家是用什么逼迫皇上的?难道是军功和边关安宁吗?”沈清欢抬眸,大大方方的看着霍云昭。 马车里,司徒珩抬起手压住额角,轻笑出声,这是在给谁找台阶下呢? 第10章 司徒珩,你少管我的事 沈清欢仰起脸看着霍云昭,声音不大不小:“霍小郎君你怕是忘记了,沈家从先帝在时托孤到现在,从来都恪守本分,皇上最知沈家忠心,就算今日打了父亲板子,那也不过是小惩大诫,反倒是霍家朝堂之上步步紧逼已有欺君之意,朝堂之下还要摆出来这么大的阵仗,陷沈家被人指摘,说一句居心叵测也不为过,竟还用小儿女的情事做遮羞布,难道京城遍地是傻子?你霍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一张利嘴。”霍云昭冷声。 沈清欢冷嗤:“会说的,不如会听的,我就算舌绽莲花,若不是有理有据,别人也会说一句胡搅蛮缠,偏偏霍家给了我机会,就算当面编排了你,你能奈我何?少跑来恶心人,慢走不送。” 这下,人群里嘲笑声多了起来。 “啪!啪!啪!” 人群中,一红衣华服青年人击掌而出,见沈清欢看过来,微微一笑颔首:“在下佩服沈小姐的深明大义,实乃我京城贵女典范,所言句句都在理儿,霍云昭,你若是还想要点儿脸,就赶紧滚蛋。” 司徒珩撩起帘子看过来,眼神一黯,这厮怎么跑来看热闹了? 沈清欢认得这个人,卫国公府的二少林墨洲,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林墨洲没什么用,但林墨洲的妹妹是林舒清,林舒清爱慕司徒珩,其人谋略手段都可圈可点,刚好自己找不到机会结交一番,好利用林舒清退太后意图撮合自己和司徒珩的事呢。 想到这里,沈清欢微微点头:“林二公子眼明心亮。” 林墨洲咧嘴笑了,他鲜少被人夸赞,更不用说是个美人儿了,立刻走过来环抱于胸,抬起下巴看霍云昭:“还不走?怎么着?还要死皮赖脸的难为沈小姐吗?真看不出来,真人都没见到过,就因为小像便一往情深了?霍云昭,你要说看上了沈家的权势,我还能信。” “你闭嘴!”霍云昭被羞辱的怒火中烧。 林墨洲啧啧两声:“你要打我啊?你打我啊?” 霍云昭抡拳头就打过去了。 沈清欢迅速后退,嘴里惊呼:“林二公子小心。” 打起来了,沈清樾快步走过来,把妹妹护在身后,低声:“回去。” “兄长,霍小郎君在咱们家门口寻衅滋事,保不齐会惊动圣上。”沈清欢说,看似一脸担忧,但眼底兴奋之色都快掩饰不住了。 司徒珩下了马车,慢悠悠的走过来。 沈清欢一眼看到司徒珩,顿时脸色一沉,转身带着丫环回去了。 司徒珩心里一梗,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小丫头? 沈清欢没走出几步,就听司徒珩沉声:“你们真是好雅兴,沈太傅和沈大人都身体不爽利,皇上差本王过来探望,你们倒能耐了,打架选个地儿,别扰了沈太傅和沈大人清净。” 论身份,司徒珩是安王。 不管是卫国公的林墨洲还是霍云昭,身份都要低一些的。 沈清欢都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两个人得收手离开。 回去书房,沈景谦已经敷了药,侧身躺着,沈老夫人和沈夫人坐在旁边,三个人听孙嬷嬷说四小姐在府门口训斥霍云昭,沈景谦都笑了:“母亲,阿灼开窍了,还知道给皇上找个台阶下。” 沈老夫人白了一眼儿子:“倒是你,都没有阿灼沉稳。” 一旁的沈夫人噗嗤笑出声来:“母亲,景谦闹了朝堂,跟霍家撕破了脸皮也是妙计。” “沈家是文臣,斯文人,竟用这等兔子急了的手段,还得夸他了?”沈老夫人又瞪了沈景谦一眼。 沈景谦赶紧赔罪:“是是是,母亲教训的是,您心疼儿子,儿子知道。” 沈清欢进门的时候,便听到父亲在跟祖母服软的话了。 若是以前,她会觉得这样的母慈子孝真好,可现在却似更多的是心酸。 “祖母,父亲,母亲。”沈清欢给长辈行礼。 沈老夫人抬起手:“快来祖母身边,我们家阿灼啊,终于不是书呆子了。” 从来都不是书呆子,不过沈清欢确实鲜少出去走动,从开蒙就跟着祖父在密室书房里看书。 沈清欢靠在祖母的身旁:“一个两个都盯着我,想要从我身上占咱们沈家的便宜,若不豁出去,怎么行呢?” “阿灼倒也不用过于忧虑,霍家的事闹腾不起来。”沈景谦说。 虽然霍家来势汹汹,可白向晚神来之笔,确实解了沈家即将面临的困顿之局,至于别人好过不好过,跟沈家有什么关系? 霍家的事确实闹腾不起来,可那封密信呢? 沈清欢知道霍家求赐婚这一计策不成,并不耽误他们用密信收拾沈家,并且不会拖延太久。 门外,守门的家丁扬声:“安王到。” 沈老夫人、沈夫人和沈清欢起身。 沈清樾陪着司徒珩入内,后面还跟着一身红衣格外招摇的林墨洲。 “老身见过安王殿下。”沈老夫人行礼。 司徒珩还礼:“老夫人无需多礼,本王受皇上差遣,前来探望沈大人。” “老身告退,安王请便。”沈老夫人带着儿媳和孙女离开。 司徒珩刚坐下,一抬眸尽见沈清欢对林墨洲微微颔首,这小丫头眼光真差,竟喜欢这等骚包? 林墨洲憋着笑,没了寻常的懒散模样,脊背挺直的坐在椅子上。 ** 沈清欢送祖母和母亲回去后,往听风苑来。 一进门看到杜仲在院子里,沈清欢笑了:“来给我送零嘴儿?” 杜仲笑嘻嘻的跑过来说给沈清欢行礼:“是,四小姐喜欢的杏脯和梨干,还有师父最近制的兰香膏。” 沈清欢揉了揉杜仲毛茸茸的小脑袋:“疼你最不白疼。” “师父说,上次给的香丸弄错了,咱们府上喜欢梅花香的是大小姐。”杜仲低着头:“四小姐不会怪我吧?” 沈清欢微微挑眉,步秋是怕自己露出马脚,给自己提个醒儿。 “怎么会怪你呢?再说了,各种花香我都喜欢。”沈清欢说:“回去跟补师父说,回头都给我准备一些,我轮番着用。” 杜仲笑眯眯的点头:“是,四小姐,桂花香甜的很,我回去给四小姐做桂花香膏。” “好。”沈清欢看着杜仲欢快的跑出去的背影,难得嘴角勾起温柔的笑意,她很羡慕杜仲这般无忧无虑的样子,上一世杜仲没来得及长大,这一世,自己也要护着他平安。 “你似乎喜欢很多人。” 司徒珩翻墙而入,神色不悦:“为何独独对我横眉冷对?” 沈清欢的脸色一沉:“安王要注意身份,青天白日翻墙入内,丢了安王的脸面。” “哦?意思是夜色掩映之下,就可以了?”司徒珩饶有兴致的看沈清欢恶狠狠的瞪了自己一样,挑眉:“还是说,你就喜欢林墨洲那般的登徒子?本王是不是可以跟皇兄说一声,赐婚给卫国公府二公子,好像也不是多委屈。” “司徒珩!你少管我的事!”沈清欢抬起手指着他的鼻子:“我这里不欢迎你,出去!” 第11章 求一求本王,本王有一条妙计 司徒珩笑了,靠在门上打量着沈清欢:“是本王小瞧你了,确实有几分手段,如今霍家婚事不成,你觉得这烂摊子谁来收场比较好?” “跟沈家有什么关系?”沈清欢看着堵在门口的司徒珩,转身去亭子里坐下。 司徒珩随后跟进来坐在对面:“皇兄这一口气是咽不下去的。” “沈家从最开始就是被算计的,所以还是那句话,跟沈家有什么关系?”沈清欢抬头看着司徒珩。 司徒珩被她这么看着,反倒是有点儿不自在了,别开目光:“如果一怒之下,让你入宫为妃呢?” 沈清欢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愤怒,这种话都能说出口,真是疯了,扬起手照着司徒珩的脸就抽过去了。 司徒珩抬手握住了沈清欢的手腕,转过头逼视着她:“沈四小姐,本王是好心好意提醒,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上次撵我走,扔了待客的茶具已是过分至极,今日竟还要跟本王动手不成?” “不是已经动手了吗?”沈清欢用力抽自己的手,试图挣脱司徒珩的桎梏。 司徒珩没有松开的意思:“沈四小姐应该学学养气功夫,这般喜怒形于色可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气度,遇到事先发火,你还不够资格。” 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淋下来,沈清欢的脸色都苍白了几分,收回手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阴郁了。 “你倒是可以求一求本王,本王有一条妙计。”司徒珩好整以暇的靠在椅背上,扫了一眼空荡荡的桌子:“尽管,沈四小姐连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曾学会,本王看在沈家代代忠良的份上,不计较。” “疏影,奉茶。”沈清欢扬声。 司徒珩勾了勾唇角:“手谈一局如何?” 沈清欢耐着性子吩咐红缨取来棋盘摆好。 清茶两盏,一局棋。 沈清欢一开始还没在意,可几个回合下来,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司徒珩的围猎。 棋局过半,茶微凉。 “霍家有一个女儿叫霍静纭,年十六,随霍家父子入京,听说是个难得一见的佳人。”司徒珩说。 沈清欢手一抖,棋子落在棋盘上,司徒珩立刻按住了棋子。 “你!” “落子无悔。”司徒珩抬眸看着沈清欢。 沈清欢吸了口气:“安王,据我所知,霍静纭心仪之人是你,此番入京怕也要求圣上一个恩典,成为安王妃吧。” “呵。”司徒珩收回手,环抱于胸:“所以呢?” “你利用沈家的事,是怕被赐婚吧?”沈清欢端起茶盏:“真是好算计,明面上是在帮沈家,实则是为了让自己脱困,安王的城府真深不可测。” 司徒珩抬起手拈起一枚棋子在手里把玩:“沈四小姐,你放下对本王的敌意,仔细思量一番如何?” 沈清欢垂眸看茶盏里的茶叶,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好法子,皇上怒气消了,沈家避过一劫,可那封密信呢? 两个人正说话,郑嬷嬷从外面进来,站在亭子外面往这边张望。 司徒珩起身:“沈四小姐的茶,凉了。” 沈清欢抬眸:“慢走不送。” “下次,还用这个茶盏。”司徒珩说罢,起身离开。 郑嬷嬷赶紧过来:“小姐,大小姐在门外徘徊好一会儿了。” “不用搭理她。”沈清欢迈步回屋。 沈清瑶让人盯着司徒珩? 若不然司徒珩来这里一回,她就能这么准的找来,说是巧合鬼都不信。 隔了一会儿,郑嬷嬷又来:“大小姐说是来赔罪的。” 沈清欢微微眯起眼睛,点头:“让她进来。” 沈清瑶进门,这次规矩了很多,至少没有四处观望,进门见沈清欢在看书,走过来坐在椅子上:“四妹今儿真是给沈家长脸,我看着都解恨。” “长姐真这么觉得?”沈清欢抬头。 沈清瑶点头:“谁让他们作践咱们沈家姑娘,若不这样教训一顿,背地里说不准被人传成什么样子了呢。” “倒也是,回头再说咱们沈家家风不好,以后姐妹们的婚事都要犯难。”沈清欢把书放在一边,问:“长姐说赔罪,赔哪门子的罪呢?” 沈清瑶捏着帕子,脸色涨红:“上回是我不对,我不该说四妹和安王的事。” “我们能有什么事?”沈清欢靠在椅背上:“你也不用到我这里来说,你的婚事有长辈做主,不如去问祖母,若祖母同意的话,保不齐会跟太后知会一声。” 沈清瑶猛地抬头:“四妹,你说的是真心话?” “不过,长姐别忘了,论身份你确实跟安王没什么可能。”沈清欢容色淡淡的,扫了眼沈清瑶:“事有例外,总归是要争取一番的。” 沈清瑶脸一阵红一阵白,多留无益,起身告辞后去找沈老夫人,沈清欢的话虽然难听,可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自己不说出来,永远都没机会,至少要让家里长辈知道自己心悦司徒珩。 沈老夫人听沈清瑶说完,闭着眼睛半天都没说话。 “祖母,我知道论身份我配不上安王,可这心思起了,孙女怎么都压不住。”沈清瑶红着眼眶,低头:“在您面前,孙女这脸子也不要了,说出来心里好受一些,也请祖母帮孙女筹谋一二。” 沈老夫人睁开眼睛看沈清瑶:“你从阿灼那边来?” “是。”沈清瑶低着头:“上回清越带着安王去四妹的院子里,我心里不痛快说了难听的话,今儿过去给四妹赔不是。” “是阿灼让你来跟我说的?”沈老夫人问。 沈清瑶点头:“祖母,四妹说要试一试,万一成了是好姻缘。” “我知道了,回去吧。”沈老夫人没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心里却十分不悦。 太后看中的是阿灼,沈家嫡女。 就算阿灼不喜司徒珩,一家里两个姑娘和一个男人纠缠起来,那可是天大的笑话! 沈清瑶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怎么想都心里不舒坦,想到今日府门口沈清欢耀武扬威的样子,计上心来。 “桃儿。”沈清瑶出声。 丫环立刻过来:“小姐。” “跟我出门。”沈清瑶起身往外走,桃儿紧随其后,主仆二人在后巷上了马车。 桃儿问:“小姐,去哪里?” “去霍家住着的巷子。”沈清瑶吩咐下去。 巷子口,沈清瑶叫来路边乞儿,低声吩咐了几句,给了一角银子后,坐进马车,吩咐车夫到街对面的飘香茶楼。 茶楼雅间,霍云昭应约而来,那小乞丐只说是太傅家的小姐邀约,他以为是沈清欢那边有变化,推开雅间的门,看着里面坐着的女子并非沈清欢,微微挑眉:“你是何人?” 第12章 这么着急吗?饥不择食了? 沈清瑶起身一礼:“霍小郎君今日受委屈了,身为长姐,虽不太合规矩可也不能坐视不理,特地请霍小郎君来一趟,赔个不是。” 沈家庶出长女。 霍云昭打量了沈清瑶几眼,迈步进门坐在椅子上:“沈家确实不识抬举。” “霍小郎君别忘心里去,四妹从小被家里人娇惯着长大,稍有不顺心就压不住脾气,但性子善良的很。”沈清瑶亲自给霍云昭斟茶。 霍云昭看着纤纤玉手在面前,微微挑起眉头,抬眸看沈清瑶,沈家女儿确实容色都不错。 只可惜是个庶出,若不然这个性子应该比沈清欢要好很多。 “霍小郎君,请。”沈清瑶奉茶到手边。 霍云昭接茶盏的时候,手指特地蹭了一下沈清瑶手指,见对方稳稳地端着茶盏,不见慌乱,笑道:“若论气度,沈大小姐确实比四小姐要好很多。” “霍小郎君谬赞了。”沈清瑶坐下来,说实在的,这婚事若真顺妥成了,她都要嫉妒沈清欢太好命,霍云昭身高足够八尺,剑眉星目,武将气派十分夺人眼球,世间女子能得如此俊俏又勇猛的夫婿,只怕做梦都能笑醒,只可惜沈清欢的身份注定这门婚事难成。 若非看出来沈家有意撮合沈清欢和司徒珩,自己倒真不该露着一面。 “听闻霍小郎君对四妹一见钟情。”沈清瑶说。 霍云昭讪笑:“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倒也未必,古人都说好事多磨。”沈清瑶勾起唇角一笑:“若是好亲成了,我们就是一家人,四妹平日里深居简出,不喜在外走动,倒是每个月初一十五都会陪着祖母去进香。” 霍云昭眯起眼睛,美人都不长脑子吗?白向晚是一个,这又遇到了一个,真有些倒胃口。 “沈大小姐是想要让某如何行事?”霍云昭冷笑:“我倒是没看出来,京城高门之女,一个个都是心思龌龊之人,我霍云昭光明磊落,岂会行小人之事?” 沈清瑶愕然,自己挨了一顿骂! 霍云昭起身:“告辞!” “若沈家有意撮合沈清欢和安王呢?”沈清瑶看霍云昭的背影,说。 霍云昭收住脚步,回头打量着沈清瑶,心里了然:“原来沈大小姐是怕自己心仪之人被抢走啊。” “我们可以合作,各取所需,难道不好?”沈清瑶也不装高贵了,若这次不能和霍云昭联手把沈清欢处理掉,这门婚事怎么也落不到自己的头上,别说安王妃,侧妃或妾,都没有自己的份儿。 霍云昭转过身坐下来:“你说的初一十五太久,这一两天可有机会?” “霍小郎君,我只能做到这儿,有没有机会,我也不知道。”沈清瑶抬眸看着霍云昭:“霍家虽久居雁门关,可京城里也不是没人可用,我毕竟是沈家人,你说呢?” 霍云昭抬起手压了压额角:“我也助你一臂之力。” 沈清瑶颇有些意外。 霍云昭从身上拿出来一个小巧的香囊扔到沈清瑶面前:“里面是雁门关才有的红鸾引,预祝沈大小姐得偿所愿。” 说罢,霍云昭离开。 沈清瑶打开香囊,里面是两个瓷瓶,一个写着红鸾,一个写着解药。 这种东西她还是头一遭见到,哪里是高门大户人家女子能得到的玩意儿?倒是母亲曾提起过这种药,沈家的生意里就有药铺,药铺里的郎中都会调配类似的药物,通常给不能同房的人助兴用的,只不过这样的买卖都是大房背地里做,否则祖父那边交代不下去。 沈清欢说的没错,若论身份自己没机会,可若用点儿手段,效仿白向晚未必不能成事。 出门坐进马车回府。 刚回到府里就听说沈清樾请了司徒珩赴宴。 “他们倒是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都送到沈清欢面前!”沈清瑶暗暗磨牙,势必要搏一搏了。 “桃儿,把我珍藏的桃花酿取来。”沈清瑶说。 桃儿听命去取桃花酿,沈清瑶从架子上取下来鸳鸯壶,把红鸾引放到其中一侧,坐下来盘算该如何不动声色成全自己。 当然,一旦事成,自己极有可能危在旦夕,所以要得偿所愿还需要有人帮衬。 “长姐。”沈清婉从外面进来,笑眯眯的进门来:“祖母让我们都过去,说有事儿,母亲带着二姐先去了。” 沈清瑶看到三妹,计上心来,笑着招手:“听说长兄请客了?” “是啊,请了好几个人。”沈清婉撇嘴儿:“二姐说是想要让四妹挑夫婿呢,真真是偏心到咯吱窝了,我们三个是摆设不成?” 沈清瑶柔声:“可小声点儿,回头让人家笑话说咱们恨嫁。” “母亲也是这么说,不过祖母今儿把我们都叫过去,必定是要说说沈家女的婚事了。”沈清婉撇嘴儿:“看着好心,还不是等沈清欢挑剩下的才能轮到我们?” 沈清瑶低声:“那三妹不如带着沈清欢去兄长那边转一转,保不齐能看出点儿端倪来。” 沈清婉噗嗤笑了:“行啊,我倒要看看被捧上天的沈家嫡女,能有个什么眼光。” 这会儿,桃儿取酒回来,沈清婉啧啧两声:“大姐这宝贝都拿出来了?” “谈不上宝贝,待客倒也不落沈家面子,回头让桃儿送过去一坛酒,三妹和四妹的时候,算添头。”沈清瑶说。 沈清婉起身:“行,我去找四妹,你让桃儿跟着。” 沈清瑶笑眯眯的点头。 等沈清婉走后,沈清瑶叮嘱桃儿,鸳鸯壶的奇妙用法教了后,又叮嘱再三,绿色这一边的酒,只能给安王喝。 桃儿得了吩咐,托盘上端着鸳鸯壶,带了个促使的丫环提着酒坛往外去。 听风苑里,沈清欢被沈清婉拖出来。 “不合规矩,我们去作甚?”沈清欢挣脱开沈清婉的手:“回头会被训斥的。” 沈清婉看到不远处等着的桃儿,笑道:“送酒啊,咱们家的桃花酿,那可是市面上见不到的好东西,走走走,我也去长长见识,兄长请来的都是一顶一的好郎君呢。” 沈清欢看着桃儿,再看沈清婉,心里了然。 这正是送上门的好机会,本来还想着怎么把沈清瑶处理掉呢。 姐妹二人往沈清樾的尚贤阁来。 尚贤阁里,沈清樾摆下筵席,席间主宾司徒珩,陪座的也都是沈清樾交好的世家子,众人聚到一起,具备畅饮。 “大公子,三小姐和四小姐过来送酒了。”亲随低声禀告。 坐在沈清樾旁边的司徒珩微微挑眉,看向门口,果然见到沈清欢立在门外的侧影,扫了眼在座的几位,心里纳闷,沈家就这么着急吗?饥不择食了? 第13章 放肆!你敢忤逆长辈! 就连林墨洲之流都在邀请之列,这些人怎么能入得了沈太傅的眼? 沈清樾没想到妹妹会来凑这个热闹,看到沈清婉的时候就什么都明白了,虽然心里责怪大伯那边没教好女儿们规矩,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是不能驳了妹妹的面子。 显然这些人的关注点都在沈清欢身上,谁都知道沈清欢今儿可威风的厉害,羞辱霍云昭那是一点儿没留情面,虽说听到的时候直摇头,可见到本尊,颇有些美人儿说话都是对的感悟。 “兄长,三姐说家里的桃花酿外面少见,送过来给诸位公子助助兴。”沈清欢一开口,这些世家子又觉得霍云昭那等莽夫,欺负了人家说话都如此好听的姑娘,骂的还是轻了,到底是沈太傅家教好,不然早就用扫把打出去了。 沈清樾笑着介绍:“桃花酿是伯父专门从江南采摘的桃花,用上等糯米酿造而成,诸位兄台可尝一尝。” 说着,桃儿上前斟酒。 沈清欢扫了一眼酒壶,嘴角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心里却恨不得给沈清瑶几个耳光,虽不是嫡女,可身为沈家长女,丝毫没有顾及沈家的面子,如此丧德败行的事换做别人还真做不出来。 桃儿斟满酒退后,众人推杯换盏,林墨洲腆着脸笑嘻嘻的询问:“四小姐可否共饮一杯。” 沈清欢微微颔首:“送酒是待客之道,共饮会跪祠堂,抄女戒的,各位慢用。” 这话说的所有人都缩了缩脖子,司徒珩的脸都黑了,因为杯中酒,因为林墨洲。 沈清欢转身离开的时候,发现沈清婉的目光也是望着司徒珩的方向,忍不住蹙眉,这都什么事儿?一个两个的,真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 离开尚贤阁,沈清欢不搭理沈清婉,径自往祖母的院子来。 沈清婉回头张望了两回,暗下决心要跟祖母提一提,一家女还百家求呢,男人不也一样吗?沈清欢的婚事都挂在心上,她们姐妹三个可比沈清欢大呢。 来到福寿堂,祖母居中而坐,大伯娘下手位置坐着沈清瑶和沈清韵,母亲坐在祖母左侧。 沈清欢和沈清婉给祖母请安后,各自坐在母亲身边。 沈清瑶看了沈清婉一眼,沈清婉微微点头,那意思是办成了。 这一幕落在沈清欢的眼中,除了厌烦还有不齿,当然了,姐妹三人中,她倒是多看了几眼沈清韵。 沈清韵在大房不受待见,因其性子十分内敛,像是锯掉嘴儿的葫芦似的,少能听到她说话。 但沈清欢心里清楚,二房三女中,沈清韵是极有心机城府的人,只不过大房错把珍珠当鱼目罢了。 沈老夫人看着面前这四个孙女,特别是看沈清瑶的时候,有些头疼。 “咱们沈家在京中算不得大户人家,景川和景谦一共就这四个宝贝疙瘩,清越那孩子的婚事总是一拖再拖,寻不到个合适的,清舟还小不着急,眼下也就几个姑娘的婚事得商量商量了。”沈老夫人开口。 大房邹氏听到这话,说道:“原本倒也不着急,可今儿这事儿一闹腾,只怕沈家难办事的名声就传扬开了,到底是需要给孩子们筹谋一番,人嘴两张皮,别风言风语再耽误了好亲事。” 沈清欢刚微微一欠身,母亲便不落痕迹的伸出手压在了她的腿上。 “大嫂说的在理儿,总有长舌妇嚼舌根,少有明辨是非的人,看热闹的总不嫌事大,对错别人怎么说谁也管不住。”王氏带着浅浅的笑:“母亲早两年就准备好了名册,每年也都会不定时的给清瑶姐妹几个看看,原本是不急,如今还是定下来踏实。” 沈老夫人点头:“是这么个理儿,女大不中留。” 沈清欢低了头看母亲涂着豆蔻的手,祖母这是被沈清瑶气到了,书房发现密信的事自己可没提沈清瑶,单就一个看上了司徒珩,祖母都受不住呢。 沈清瑶抿了抿嘴角没敢吭声,背地里找祖母她敢,但当着二房家主母的面,她可不敢造次。 “本来也是长幼有序。”沈清婉倒是嘴快:“霍家闹腾这些,看着就招人膈应,难不成沈家只有四妹一个吗?” “你可别顺嘴胡说了。”沈清韵瞪了沈清婉一眼,柔声:“祖母,婚事您做主是最好不过的,人品家世只要相当,总归没错。” 沈老夫人点头:“清韵也快十七了,这些年公中都在陆续给姑娘们准备嫁妆,婚事若定下来,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我这里有册子,你们姐妹几个都看看。” 孙嬷嬷把册子捧过来,先给了大房的邹氏。 邹氏接过来看得仔细,看到上面都是世家子,年貌也相当,知道婆母是一碗水端平了,确实要为自己的女儿们谋个好亲事,心里舒坦了不少,转手递给了沈清瑶。 沈清瑶做模做样的翻看,到最后也没看到司徒珩,忍不住心里琢磨祖母是什么意思,毕竟给人都叫到这里,是冲着自己来的。 看过之后递给沈清韵,沈清韵直接转手给了沈清婉,没看。 沈清婉看过之后抬头看沈清欢:“四妹看过了吧?” “嗯,看过了。”沈清欢点头。 沈清婉直接递给了孙嬷嬷。 孙嬷嬷过来把册子放在王氏手边。 王氏也没动册子。 沈老夫人看着邹氏:“你们娘几个可有看着差不多的?” “都是好样的,就是不知道他们在不在意清瑶几个不是嫡出。”邹氏说的倒是坦荡。 沈老夫人点头:“按照京城里的规矩,庶出只要人品端正,不做掌家夫人,倒也没人计较,再者沈家在京城这么多年,家风清正,世人皆知。” 沈清瑶抬头看祖母,这话是敲打自己吗? 沈老夫人刚好看着沈清瑶,淡淡的说:“清瑶跟我说有了心仪之人,在我看来是万万不可的。” “祖母,您就这么偏心吗?”沈清瑶沉不住气:“您都没入宫去求太后,怎么就万万不可了呢?” 邹氏回头,厉声:“放肆!你敢忤逆长辈!” “母亲,我心仪之人……” “长姐,你规矩都没学好,还提什么心仪之人。”沈清韵起身走到沈老夫人跟前跪下:“祖母勿怪长姐忤逆,她素来性子直,若是想清楚其中关窍,也就通透了。” 沈清瑶气得脸色涨红,起身:“我看你们就是冲着我来的,罢了,我走就是!” 说罢,谁也不管,直接走了。 沈清欢看沈清瑶的背影,知道那桃花酿的药效怕是发作了。 既然作死,自己就送她一程。 邹氏也给沈老夫人跪下认错。 沈老夫人摆手:“你们这些姑娘们退下,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留着说话。” 沈清欢起身给祖母行礼退下,一路往听风苑去,这事儿有点儿急,得找个稳妥的人才行。 听风苑,沈清欢叫来了郑嬷嬷:“嬷嬷,我记得咱们家马厩那边有个养马的家奴,年纪不大吧?” “小姐,您要做什么?”郑嬷嬷疑惑的看着沈清欢。 沈清欢压低声音,如此这般吩咐,郑嬷嬷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嬷嬷,事关沈家名声,虽然是保不住了,可也不能惹大祸,您说呢?”沈清欢拉着郑嬷嬷的手。 郑嬷嬷咬了咬牙:“小姐,这事儿老奴去做,若查起来,老奴一个人顶着就是。” 说罢,郑嬷嬷急匆匆出去了…… 第14章 司徒珩,你选哪条路? 沈清欢坐下来,静等。 司徒珩怎么样自己不关心,但沈清瑶这次必须要彻底压住,免得以后蹦跶的厉害,自私自利的人,哪里会管家里人的死活? 但凡被人发现其可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郑嬷嬷一盏茶的工夫回来的:“小姐,事成了。” “好。”沈清欢问:“在哪里?” “东客院,大公子他们还在喝酒,老奴让马夫过去的时候,安王已经进了院子休息了。”郑嬷嬷说。 沈清欢微微挑眉:“那马夫可提了要求?” “让小姐事成之后还一个良籍。”郑嬷嬷说。 这对沈清欢来说一点儿不难。 眼下是怎么让司徒珩避开。 “那马夫是个机灵的。”郑嬷嬷低声:“老奴都安排好了,不过小姐啊,这件事若闹腾起来,必定惊动尚贤阁里的客人,这大小姐就算是不死也得扒层皮。” 沈清欢沉声:“死不了。” 确实死不了,大房会打死马夫,保沈清瑶,但沈清瑶根本就不该留,所以自己恨不得把事情闹的人尽皆知。 郑嬷嬷陪着沈清欢,疏影和红缨去后花园采一些鲜花回来。 凉亭里,沈清欢取了花瓶,慢条斯理的插花。 郑嬷嬷看小姐这般淡定的模样,心里踏实不少,她相信假以时日,小姐必定会成为京城少见的大妇,即便没有自己在身边,小姐也会独当一面的。 沈清欢并不知道郑嬷嬷已经做好了被打死的准备,这会儿只等尚贤阁那边传出来消息。 以沈清瑶的脑子,想不出来什么更好的法子,但孤注一掷的能耐是有的。 “四小姐可在?”时安过来问。 沈清欢知道是兄长得了消息,看来那边闹出动静来了。 “小姐在啊,怎么了?”红缨看时安面色焦急,问。 时安松了口气:“没事,大公子叮嘱不准四小姐露面。” 沈清欢把最后一枝花插到花瓶里,起身去旁边净手:“回去告诉大公子,我院子里的人都不出去。” “是。”时安回去送信儿。 郑嬷嬷有些担忧。 “嬷嬷,你们拾掇拾掇院子,我乏了。”沈清欢走出凉亭往内寝去。 郑嬷嬷带着疏影和红缨守在外面,拾掇院子是假,严防死守不准任何人来闹腾才是真,沈家的脸是要丢了,可嫡女的名节不能有染。 沈清欢回到内寝,撩起薄纱幔帐,还没等反应过来人就被一股大力拉到了床上,嘴巴被捂了个严实,呼救都不能。 “是我。”司徒珩的语调不对,极力压制下,声音都打颤儿。 沈清欢脑瓜子嗡一声,背对着司徒珩根本看不到人,嘴被捂着也说不出话来,她虽料定司徒珩不会中计,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不退走,反而跑到自己的房里来了。 司徒珩抬手放下幔帐,把沈清欢翻转过来,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他双目赤红:“你疯了吗?为何如此对我?” “不是我。”沈清欢压低声音:“你不走,留在这里作甚?” “作甚?”司徒珩冷嗤一声:“你送酒,我中得是雁门关那边才有的红鸾引,你问我作甚?我要让你给我解毒!” 沈清欢抬手拔下来簪子,对准自己的脖子:“司徒珩,你若敢,我就死在这里,我死在自己的床上,你安王在我屋子里,这件事最多两败俱伤,你休想全身而退。” 司徒珩举起双手后退,心口一阵阵痛意袭来,比身体的难受更招架不住,就那么看着沈清欢握着簪子的手,这簪子他认得,是沈清樾求自己手底下的人打造的。 簪子里有十二根淬了剧毒的毒针,他不知道沈清樾是否告诉她,若是没告诉,误打误撞碰到机关怎么办?若是告诉了,自己逼得紧了,她真敢赴死。 “放下,听话,我相信你。”司徒珩语带央求。 沈清欢冷着脸:“你能悄无声息进来,就能悄无声息的走,但凡惹出来一点点儿动静,我都和你同归于尽!” “听我说,我走不了。”司徒珩吞了口水润一润有干裂感的嗓子:“下毒的人手里有解药。” 沈清欢磨牙:“我为什么要帮你!” “为了沈家,沈清瑶其心可诛,她私下里跟皇上有过往来,我亲眼所见。”司徒珩说:“沈清欢,你要相信我,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沈太傅的救命之恩铭记在心。” 沈清欢不信他。 但也不能就这么僵持下去。 放下簪子,冷冷的盯着司徒珩:“我可以救你,但成不成看你的命!” “好。”司徒珩看着那簪子被沈清欢插在发髻上,松了口气。 沈清欢撩起床幔下床,走出两步停下来,转过身:“我三叔可能救你?” “能。”司徒珩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了,低声:“你快走!不准再露面。” 沈清欢才不愿意多留一刻,整理了身上的衣裙出门。 “小姐。”郑嬷嬷赶紧迎过来。 “嬷嬷陪着我出去一趟。”沈清欢说。 郑嬷嬷拉住沈清欢的衣袖:“小姐,外面闹腾开了,不能去。” “去找三叔。”沈清欢压低声音:“必须得去。” 郑嬷嬷一咬牙:“好,老奴陪着小姐。” 沈清欢刚走出听风苑,远远地见到祖母、大伯母和母亲急匆匆往客院去,磨了磨牙,她这次不能亲眼看着沈清瑶被整治,略有些遗憾。 三叔住在西边的梅园里,一路急行来到梅园外。 守门的小厮上前:“四小姐。” “我寻三叔有要紧事,进去通禀。”沈清欢说。 小厮不敢耽搁,刚打开门就见主子在门里:“三爷。” “守着门。”沈景行看着沈清欢,微微点头。 进门,郑嬷嬷在门口,沈景行前面走,沈清欢跟在后面。 “三叔,司徒珩在我房里。”沈清欢一点儿没有隐瞒的意思。 沈景行刚好去架子上取针囊,听到这话问:“阿灼和他很熟吗?” “不熟,但这个人似乎盯上沈家了,所以也盯上了我,太后曾出门跟祖母提过。”沈清欢说。 沈景行转过头看沈清欢,见她染了怒意的小脸,点了点头:“如此无妨,三叔去你那边坐一坐。” 两个人出门,沈景行让小厮守门,不见任何人。 三人来到听风苑,沈景行叮嘱:“你在院子里赏花。” “是。”沈清欢知道三叔醉心医道,更知道三叔在江湖上有一定的份量,至于到底三叔都做了什么,不知细情,按照上一世推算,三叔应该还没有能力挽狂澜。 沈景行进门,听到司徒珩痛苦的声音,走过去撩起帘子打量着司徒珩。 “三叔,救我。”司徒珩抬起手。 沈景行打开针囊:“司徒珩,若你对阿灼存了歹心,我拆了你的子孙堂,若你能当个人,再说救你。” “我对四小姐绝无恶意。”司徒珩说。 “如何信你?”沈景行冷声。 司徒珩深吸一口气:“沈清瑶手里有一封西凉国师密信,当今要把沈家连根拔起,这够不够?” 银针入穴,沈景行审视着司徒珩,勾起唇角:“司徒珩,你选哪一条路?” 第15章 三叔,你是咱们家的英雄 司徒珩知道沈景行绝对表面上那么简单,刚下一根银针,自己至少能控制住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合作。” “好。”沈景行褪下司徒珩的外袍,隔着中衣下针分毫不差,速度极快。 司徒珩趴在床上,调动内力护着心脉。 沈景行最后一针落下:“你防备我作甚?” “三叔,我活到今天,若不时时刻刻的谨小慎微,能行吗?”司徒珩轻叹:“沈家艰难,我何尝不是?” 沈景行拿起帕子擦手:“少攀亲,安王殿下别折煞了草民。” “我跟清樾论兄弟,叫一声三叔不算攀亲。”司徒珩缓缓地试探自己的身体,确实没了蚀骨的欲望了,深吸一口气:“沈清瑶是沈家长女,极有可能和霍家也有勾结,红鸾引唯有雁门关才有。” 沈景行沉声:“沈家的家事,不需安王插手。” “好。”司徒珩答应的爽快。 沈景行起身往外走,出门就见沈清欢坐在凉亭里,走过去。 “三叔。”沈清欢起身行礼。 沈景行坐下:“坐下吧,今日的事,可有阿灼的手笔?” “顺水推舟。”沈清欢没打算瞒着三叔,把送桃花酿,鸳鸯壶的事说了。 沈景行缓缓点头:“心比天高,奈何人头猪脑。” “三叔。”沈清欢从沈景行的眼里看到了翻涌的杀意。 沈景行瞬间收敛了情绪,抬眸:“那封密信,是不是司徒珩对你说的?” 沈清欢福至心灵,立刻点头:“但祖父说了,家贼要养一养。” “不需要养,只不过还不能摆在明面上罢了,走,咱们去看看热闹。”沈景行起身。 沈清欢跟上来:“三叔,我露面能行吗?” “有何不行?你以为司徒珩是坐以待毙之人?如今她在你房里,你不跟在我身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沈景行不急不缓的往客院的方向去:“阿灼,到任何时候都不准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沈清欢抬眸看着三叔,阳光撒在他清瘦的身上,月白色长袍像反光似的,在光晕里行走的人,是那么让人安心。 走出去几步的沈景行回头:“阿灼?” 沈清欢快步追上来,露出笑意:“三叔,你是咱们家的英雄。” “傻丫头,不准胡说。”沈景行勾起唇角,染了三分笑意的他,清冷的容色也有了暖意。 客院遥遥在望,沈景行问:“阿灼,若让你做主,如何处置沈清瑶?” “嫁给和她在一个屋子里的人。”沈清欢说:“撵到庄子里去,若还不老实,哪家后宅没有暴毙的人呢?” 沈景行抬起手拍了拍沈清欢的肩膀:“好!沈家就该有一个杀伐果断的人。” 待二人到客院门外的时候,沈景行依旧是清冷的模样,守门的婆子为难的过来行礼:“三爷,老夫人吩咐任何人都不能入内。” “我不来,难道还要闹出人命吗?”沈景行蹙眉:“闪开。” 婆子不敢阻拦,沈景行带着沈清欢走进客院里。 房门外还有婆子守着,孙嬷嬷看到沈景行和沈清欢都来了,迎过来:“三爷,四小姐。” “嬷嬷,受累了。”沈景行微微颔首,往房这边看一眼:“沈清瑶如今可还成人样儿?” 孙嬷嬷叹了口气,不言而喻。 沈清欢听到沈清瑶近乎凄厉的叫声传来,吓得一哆嗦。 沈景行抬起手搭在沈清欢的肩上:“莫怕,进去救人。” “嗯。”沈清欢终于明白三叔说的话了,司徒珩确实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只会用更恨的手段报复回去。 果然,当沈清欢看到被五花大绑捆着还如蛆虫一般翻滚的沈清瑶,心里竟涌出解恨的爽利感觉。 “冷水!”沈老夫人一拍桌子。 旁边的粗使婆子又是一桶冷水兜头盖脸的淋在沈清瑶的身上,沈清瑶再次惨叫出声。 邹氏跪在沈老夫人面前,磕头犹如鸡啄米:“母亲,母亲啊,这样下去清瑶会死了的啊,她可是您的孙女,留他一命吧。” 沈老夫人强忍着没一脚踹到邹氏的脸上,冷声:“都是你教导出来的好女儿!如今还有脸求情?” 林氏容色沉沉,抬头看着所在墙角,衣服都被撕得破烂不堪的马夫。 沈景行坐在椅子上,沈清欢站在沈景行身后。 “想问什么,问。”沈景行出声。 沈老夫人这才看到三儿子带着阿灼进来了,挑眉:“老三,这污糟的事,带阿灼来做什么?” “母亲,阿灼不来,就更说不清了。”沈景行起身给沈老夫人行礼:“母亲息怒,先听阿灼问完再说。” 沈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孙女,抬起手压住快要被气炸了的心口。 沈清欢上前一步,踩着地上的水渍:“沈清瑶,你为何让沈清婉带着我去给兄长送桃花酿?为何用鸳鸯壶?为何在鸳鸯壶里下了只有雁门关才有的红鸾引!” 沈清瑶被捆的结实,几桶冰水淋的她头脑清醒了不少,撑着抬起头看沈清欢:“是你害我!沈清欢!你太歹毒了!因为我喜欢司徒珩,你就想要害死我!” 沈清欢垂眸看着她:“还不承认是吗?” “不承认无妨,她的毒若不解,没活路。”沈景行淡淡的说。 邹氏猛地站起身:“你们就这么偏心吗?” “偏心?大伯母慎言,到最后你收不了场!”沈清欢扬声:“孙嬷嬷,把桃儿带上来,沈清婉也别放过。” 邹氏跺脚:“你们这是想要趁着夫君不在,把我们娘几个往死里逼啊。” 沈景行冷笑:“大嫂,若不是阿灼有足够的证据,我会坐在这里吗?若你觉得我分量不够,大哥不在,父亲和二哥可都在府上呢。” 邹氏立刻闭嘴了,公爹不露面,女儿还有活路,可若公爹露面了,女儿只能得三尺白绫。 沈景行看沈清欢。 沈清欢微微点头:“你难道不该奇怪吗?为何你处心积虑给司徒珩下毒,自己反而成了这副模样吗?” 沈清瑶脸色越来越红,失控的她嘶吼:“母亲,找个男人给我解毒,给我解毒啊。” 沈老夫人听到这话眼前发黑,抓起茶盏照着邹氏的脑门就是一下子。 邹氏扑通就跪下了:“母亲,母亲快拿个主意。” “拿什么主意?”沈老夫人厉声:“沈清瑶!阿灼说的是不是事实?” 沈清瑶咬紧牙关:“她害我!都是她害我!” 沈清婉和桃儿被带上来,沈老夫人冷声:“用刑!” 桃儿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孙嬷嬷手里拿着平日里给女子开脸用的红绳,嘴里咬着绳结,粗使婆子扯着桃儿的头发,迫使她抬起脸,当孙嬷嬷靠近的时候,桃儿目眦欲裂。 绞第一下的时候,桃儿脸上血珠子从皮肉里冒出来,桃儿惨叫着捂着脸,那血顺着只恨往下滚落。 沈清婉吓傻了,跌坐在地上,两眼无神的看着孙嬷嬷,嘴唇颤抖:“不是我,不是我,不怪我。” 第16章 这世上有不透风的墙吗 桃儿的两只手被控制住,孙嬷嬷再次靠近的时候,桃儿拼命的挣扎:“奴婢只是个奴才啊,奴才就得听话啊,嬷嬷。” 孙嬷嬷停下动作:“你的主子可不单单是大小姐。” 桃儿头一次见到孙嬷嬷竟有这样的手段,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嘴唇颤抖着:“奴婢不能死,奴婢还有奶奶活着,还要抚养幼弟长大啊。” “背主就得死!”沈清瑶这话说的让人脊背发寒,恶狠狠的模样所有人都看着呢。 桃儿磕头在地:“老夫人,别发买了奴婢,奴婢全都说。”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资格谈条件?”沈老夫人冷声:“助纣为虐,你个恶奴!” 桃儿摇头,抬眸被邹氏如狼一般的盯了一眼,几乎趴在地上说:“是奴婢做的,都是奴婢做的。” 沈清欢倒是佩服邹氏了,女儿都没管教好,但御下挺有本事。 沈老夫人沉声:“拉出去杖毙!” “祖母。”沈清瑶声嘶力竭:“凭什么沈清欢说什么你们都信,没人相信我呢?连我的丫环都要受这样的酷刑,屈打成招吗?” 沈老夫人皱眉:“你的意思是阿灼害你,对吗?” “就是她害我,你们都要撮合司徒珩跟她成一对儿,我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障碍,你们心知肚明,你们都恨不得我死。”沈清瑶瞪大眼睛:“我错了吗?我想要嫁给司徒珩就该死吗?” “司徒珩就在我房里。”沈清欢看着沈清瑶。 沈清瑶猛地看向沈清欢:“为什么在你房里?你们!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你觉得我们能做什么?”沈清欢看着沈清瑶。 沈清瑶突然笑了,笑的肆无忌惮,解恨的扫视所有人:“现在好了!沈家嫡女和男人野合!哈哈哈,你们却要让我背锅,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呢?”沈清欢问。 沈清瑶挑眉:“因为司徒珩中了……” “长姐!”沈清韵急匆匆赶来,上去一把捂住了沈清瑶的嘴,转过头看着沈老夫人:“祖母,大姐错了,她如今这副模样不配再做沈家的女儿,我送她去庵堂剃度,余生青灯古佛,为沈家祈福消罪。” 沈清瑶拼命的摇着头,张嘴咬住了沈清韵的掌心,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她竟拼命吸了起来。 沈清韵疼得浑身一抖,眼泪滚落:“祖母,开恩。” 沈老夫人转过头看林氏。 “全凭母亲做主。”林氏不想管,她们害女儿这笔账,还没算呢? 沈老夫人看沈景行。 沈景行起身行礼:“母亲,若非司徒珩仓皇逃到阿灼房里,阿灼就不会吓得跑去找我,我给司徒珩解毒发现是红鸾引,司徒珩说了桃花酿和鸳鸯壶,一口咬定是阿灼害他,他是天家人,不给一个交代只怕不妥当。” 沈老夫人都要被气吐血了。 沈清韵转过头看着三叔,她没说话,三叔这是不打算放过大房,而不是不放过沈清瑶了。 果然,沈景行顿了一下说:“司徒珩给沈清瑶下的毒比红鸾引更烈,也没有解药,他为了不闹出人命抓来了马夫,只是想要给沈家一个教训。” “没解药,清瑶难道活不成了?”沈老夫人不忍心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就这么折损了。 沈景行叹了口气:“嫁给马夫,去庄子上过日子,除族给一些银钱,安稳度日去吧。” 沈清韵心头这口气松懈下来,三叔并不曾提大房,如此就好。 沈老夫人垂眸,良久起身往外走。 在门口伸出手拉着沈清欢:“可着了道?” “没有,司徒珩还算君子。”沈清欢柔声。 沈老夫人点了点头:“按老三的意思办,你们都回去各自的院子。” “老夫人,奴才不愿意。”马夫哭得吓人,跪着爬过来:“奴才宁可死。” 沈清欢停下脚步:“还你良籍,给你一个庄子,你要好好待承她,虽然不再是沈家女,可到底是沈家血脉,如此可行?” 马夫哭着磕头:“奴才,奴才知道了。” 沈清欢知道这个马夫是聪明人,那就好说。 众人出门去,孙嬷嬷落了锁,带着两个粗使婆子在外面守着。 沈清欢陪着沈老夫人往回走。 沈老夫人问:“老三,安王如今怎么样了?” “应该还动弹不得,不过人是清醒的。”沈景行说。 沈老夫人停下脚步,握紧沈清欢的手:“走吧,去听风苑。” 听风苑里。 司徒珩躺在床上,确实动弹不得,不是他不想走,而是被沈景行治住了,至于用了什么手段,他都摸不出头绪,沈家最厉害的竟是他。 沈老夫人带着沈清欢、沈景行和林氏进门,沈景行放下幔帐。 “安王,臣妇给您磕头赔罪了。”沈老夫人说着就要跪下。 司徒珩急切出声:“您老万万不可,母后若知道会打死我的。” 沈老夫人叹了口气:“家门不幸,让安王受苦了,臣妇得入宫去跟太后赔罪。” “不必,此事传不出去。”司徒珩顿了一下:“沈家大房那边嘴要严一些。” 沈老夫人垂首:“是,臣妇必定交代清楚,请问安王如今可有哪里不妥当?” “本王动弹不得,让清越带我去他的院子,对外就宣称宿醉。”司徒珩说。 沈老夫人再次垂首:“安王的恩情,臣妇和沈家铭记在心。” 沈清樾过来带走司徒珩。 司徒珩全程闭着眼睛,谁也不看。 沈景行一起过去。 尚贤阁的客房里,司徒珩看着沈景行:“三叔,放了我吧。” 沈景行拱手一礼:“得罪安王了。” 取出来银针,三针下去,司徒珩感觉自己总算活过来了,坐起来活动筋骨确实无碍,起身给沈景行行礼:“今日搭救之恩,记下了。” “我们之间算不得恩情。”沈景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个人落座,沈清樾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安王不会觉得这世上有不透风的墙吧?”沈景行问。 司徒珩苦笑,答案不言而喻。 沈景行说:“寻个合适的机会,上门求娶阿灼。” “三叔!”沈清樾蹭就站起来了。 司徒珩有些意外的看着沈清樾,这小子还不愿意了? 沈景行看了眼沈清樾:“别急,听我说完。” 沈清樾只能坐下来。 沈景行说:“沈家入了帝王局,把阿灼托付给你,但你不准动阿灼一根寒毛,他日沈家脱困,你有本事让阿灼跟你做夫妻,沈家成全,若阿灼要归家,你不能难为,如何?” 第17章 这个家让你来当? 司徒珩起身抱拳躬身到底:“请三叔放心,司徒珩绝不趁人之危,更不是小人。” “好。”沈景行满意的扶了司徒珩一把,请他坐下。 司徒珩清了清嗓子:“不过,四小姐甚是讨厌我,这件事三叔可提前跟她说明,不然只怕会伤她的心。” “阿灼伤心不至于,但会用点子手段,你受着点儿便是,若说明,对阿灼反而不好。”沈景行顿了一下:“你随时可以离府。” “是。”司徒珩知道自己必须要查一查沈景行了,沈家并非表面上那么愚忠,但到底走到哪一步还不太清楚,照目前来看,还不到火候。 沈景行离开不一会儿,司徒珩也告辞离开了,临走的时候看沈清樾要吃人的目光,只能叹了口气,若沈清樾也能有沈景行的城府,沈家破局希望会大一些,只可惜沈清樾还是太率直了。 听风苑里。 沈清欢听红缨面红耳赤又绘声绘色的说客院的事,忍不住轻笑出声。 “小姐,您可不能笑话奴婢。”红缨拧着帕子。 疏影端着热茶进来,扫了眼红缨:“不知羞,那种事情也去听?” “我是气不过,她们欺负咱们小姐了。”红缨嘟着嘴:“下次不敢了。” 沈清欢接过来热茶:“听也无妨,毕竟红缨比我还大一岁,你们两个都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了。” 疏影和红缨赶紧跪下。 “小姐,奴婢知错了,别不要奴婢。”红缨都要哭了。 疏影垂首:“小姐,奴婢若不能伺候您了,就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不为人妻,不为人母,这是奴婢最大的愿望。” “好啦,瞅瞅你们俩这是做什么?”沈清欢让二人起来:“咱们虽明面上是主仆,可大小就咱们仨在一起,情同姐妹,为你们二人谋划长远是应该的,至于这亲事可不能随便了,遇到良人才行。” 红缨和疏影起身,沈清欢说:“天儿热起来了,跟嬷嬷去小库房取一些衣料,你们也该添置几套新衣服了。” “奴婢的衣服可多了。”红缨说。 疏影也摇头:“小姐,满院子,就数我们两个穿的最好,用的也好,可不能让别人背后说是非。” 沈清欢沉了脸色:“回头你们家小姐出去赴宴,你们还穿着去年甚至几年前的旧衣裙,不丢人?” 疏影和红缨互望一眼,她们是真的没想到这一层,小姐及笄后要出门走动,可不能给小姐丢人。 陈嬷嬷取来了料子,也不用绣娘,三个人针线活都好得很,量体裁衣忙碌着,沈清欢看着都觉得开心。 虽说上一世会被改变,至少现在沈清欢没有最初那么担心了,可那些痛苦的记忆根本没办法忘记,没护好的人,这次必定都护着周全,别说疏影和红缨可以嫁人了,若风头不对,她都会提前安排陈嬷嬷去荣养。 沈清樾过来的时候,看着小妹的眼神儿极其复杂,坐在椅子上不吭声,只顾喝茶。 “茶多了也伤人。”沈清欢问:“是有心事了?” 沈清樾摇头,他知道三叔说得对,如果能让司徒珩护着她,是最安全的。 但小妹对霍云昭的态度和手段已经可以断定,若是司徒珩,只怕更极端,他是亲眼看到小妹多不喜司徒珩的。 沈清欢走到坐塌这边,取了棋盘放好,抬头:“手谈一局啊?” “你惯会欺负我,明知道我不太会这些。”沈清樾说着,走过来坐在对面。 沈清欢摇头:“大哥不是不会这些,是祖父一直把我待在身边教导,我是名师出高徒,你多练练,一定比我还厉害。” 沈清樾不吭声。 “行军打仗也需要,一局棋可观天下,这是祖父挂在最边上的话,最重要的是还能见人品,识人心。”沈清欢说。 沈清樾轻轻地叹了口气:“阿灼,今儿是大哥不对,不该叫那些人来吃酒。” “有何不对?若别人犯错,你也要把这错背在身上,那你可就背不完的锅了。”沈清欢落下一子:“我本也是借这个机会,想要把沈清瑶处理掉的。” 沈清樾点头:“嗯,我知道。” “回头,大房若闹腾起来,虽然你上头有祖父和父亲压着,可祖父顾念父子情,父亲顾念手足情,都会谦让三分,到时候就得大哥站出来,彻底把大房分出去才是最重要的,留在身边早晚是祸害。”沈清欢说。 沈清樾看着棋盘上的黑白子,苦笑着摇了摇头:“阿灼是谋士啊。” “大哥是武将,我们配合得好,家里就不会出大事。”沈清欢说。 兄妹俩闲聊着,沈清樾不能说三叔和司徒珩的打算,沈清欢也不能说自己知道的那些事,渐渐地就真正的在下棋了,认真起来,反倒让沈清欢发现大哥的棋风十分霸道,心里欢喜的很,她知道沈家虽早就把兵权交出去了,可当年跟着沈家的那些副将都在军中身居要职,并且对沈家是忠心耿耿的,大哥的以后,必定要执掌兵权的,至于是为谁打江山,还得再等等看,局势不够明朗啊。 日落偏西的时候,沈清樾离开,陈嬷嬷进来小声说:“小姐,那边把人抬回去了,步秋跟着去的,看样子被折腾的挺惨。” 沈清欢垂眸还在看棋盘上的棋子,听到这话问道:“那马夫可还妥当?” “三爷过去了。”陈嬷嬷说。 沈清欢心里了然,三叔是怕大房对马夫不利。 不过,只是护着马夫还不行,大房会说沈清瑶身体不妥当,以此为借口赖着不走的,至少拖延时间,得到机会便把马夫处理掉,明明早就不一条心了,又舍不得沈家的庇护,什么都想要,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嬷嬷,你往母亲那边走一趟,就说事不宜迟。”沈清欢说。 陈嬷嬷得了吩咐离开。 夜深人静。 沈清欢躺在床上睡不着,她知道大房不会消停,只怕狗急跳墙把司徒珩扯出来,到时候就难收场了,所以什么人能破这个局呢? 让沈清欢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刚起身,祖母身边的孙嬷嬷就过来了:“四小姐,老爷吩咐开祠堂,都要过去。” 沈清欢心头一喜,这次祖父站出来了,还真是有点儿意外呢。 穿戴整齐来到祠堂门口,就听到大房的邹氏哭得凄惨,哀求声声。 茶盏落地的脆响传来,沈清欢撩起帘子进来,就见祖父指着邹氏的脸:“三尺白绫你不愿意,送走你也不愿意,邹氏,这个家让你来当?” 第18章 她是在找死吗? 沈清欢进门,走到母亲身边站着,大房除了不在家的大伯和沈清瑶外,都在场。 这些人里,沈清欢对沈清韵略有了解,所以并没有多看一眼,而是看向了跟自己同年,平日里不怎么露面的沈清舟身上。 沈清舟是大房的庶子,可也是唯一的男丁,打从三岁开蒙便不怎么露面,读书十分刻苦,人也天资聪慧,只是给人的观感不太好,至少沈清欢觉得这个人太过阴郁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人也会斜着眼睛偷看,心术不正倒和大房的做派如出一辙。 “父亲,等景川回来行吗?”邹氏抬头,双眼含泪:“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不得这个主。” 沈良辅冷声:“那就给沈清瑶除族,送去庄子里跟那男人成亲,从此以后就当沈家没有这个人。” 邹氏眼泪掉的又急又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沈清韵跪在母亲身边:“祖父,就按照您说的办,长姐如今身体不妥当,庄子选的近一些,不然一路颠簸受不了。” 这要求不过分,沈良辅又不是不近人情的人。 就在犹豫的时候,沈清欢目光落在大哥身上,她担心大哥要站出来阻拦,却不想一道声音响起:“如今得罪的是安王殿下,不是寻常人,跟沈清瑶比起来,沈家上下一百多口人更重要一些。” 沈清欢垂眸,微微勾起唇角,三叔果然从不让人失望,这种话三叔说最合适不过了。 祖父和父亲都是耳根子软的人,心更软。 “三叔,就不能给长姐一条活路吗?”沈清婉抹着眼泪:“你们是不知道长姐如今的模样多惨,非要逼死她吗?” 沈景行扫了沈清婉一眼,转过头对沈良辅说:“父亲,把沈清婉一并送到庄子里去,如此少脑子的人,留下来只会坏事。” 沈清婉愕然的张大嘴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邹氏万万没想到竟还要对自己小女儿出手,她站起身,指着沈景行:“老三,你们这是合伙欺负我们是不是?” “你到街上听一听就知道了,是欺负你们还是救你们的命,只要不是榆木疙瘩的脑袋,就能想明白的。”沈景行没有客气的意思。 沈清婉哇一声就哭了,指着沈景行:“你就是欺负我们大房是庶出!” “闭嘴!”沈景行厉声:“就你这德行,让你们去庄子上都是客气的,再不服管教就关紧家庙里去。” 邹氏不敢在说话,捂住了沈清婉的嘴。 沈清韵过来给沈景行跪下:“三叔息怒,就按你说的办。” 接下来也不用谁费口舌了,沈清瑶除族,沈清婉陪着沈清瑶去庄子里。 “明日就出发,回去准备准备吧。”沈景行说。 邹氏哭着带着自己的孩子们离开祠堂。 沈清欢看到沈清舟临走的时候看三叔一眼,那一眼薄凉至极。 沈老夫人带着沈夫人和沈清欢离开祠堂。 沈良辅看着两个儿子和长孙,叹了口气:“这件事虽说我们快刀斩乱麻了,若是外面风言风语多了也免不得入宫一趟请罪。” “父亲,二哥可以去请罪,不能晚,现在就入宫吧。”沈景行说。 沈良辅看沉默不语的长孙:“清越。” “祖父,清越在想,大伯若是回来了,这件事只怕不会善了。”沈清樾说。 大家都想到了,只是没说出来。 沈清樾抬眸看着沈良辅:“若是到了那个时候,除族一个沈清瑶还不够,分家才能自保,就算不明说,有朝一日大伯也会知道这是我们对他最大的庇护了。” “那封信是沈清瑶放在书房密室里的,司徒珩亲眼看到她从皇上手里接过去的密信。”沈景行说:“留不得了。” 沈良辅早就有猜测,只是听到这个答案还是免不得心寒,摆了摆手:“那就分家。” 这边,沈清欢陪着沈老夫人往福寿堂来,还没等道门口,孙嬷嬷就快步过来了,一脸焦急的说:“老夫人,大房那边怕是不安生。” “嗯?”沈老夫人皱眉。 孙嬷嬷说:“老奴亲眼看到三姑娘抽了二姑娘嘴巴,大夫人让二姑娘跪在门外。” “真是可笑,今日若不是二姐明事理,能如此善了?真以为耍无赖,我们就真拿她们没法子了?”沈清欢冷声。 沈老夫人叹了口气:“有个聪明的,她们还不待见!” 沈清欢也是这么认为的,如今沈家最不怕有城府的人,但猪脑子是一个也不能留! 想到这里,上前一步:“祖母,若您过去,必定会被她们缠磨的心烦,阿灼去。” “丽华,你看呢?”沈老夫人问儿媳妇。 沈夫人笑了:“母亲,阿灼尽可去,小孩子说话轻了重了都无妨,咱们谁露面都没好果子吃,也让阿灼练一练。” 沈老夫人点头。 沈清欢带着郑嬷嬷离开。 大房住着的院子门外,沈清韵脸肿的老高,跪在烈日之下,低着头安静的很。 一柄纸伞遮在头顶,带来些许阴凉。 沈清韵抬眸,看到沈清欢的时候,轻轻地叹了口气:“四妹,你别来趟这浑水。” 沈清欢蹲下来,拿出帕子给她揉脸颊:“二姐,这浑水里本来就有我,你不该受这样的委屈,祖母心疼你懂事乖巧,知轻重,可这情况祖母和我的母亲过来,只会闹腾起来没完。” “是啊。”沈清韵眼圈一红:“可他们都是我的至亲,我怎么能无动于衷。” 沈清欢拉着沈清韵起身:“走吧,若你不能破局,这样的枷锁会把你困死的。” “你,为何帮我?”沈清韵不敢相信的看着沈清欢。 沈清欢停下脚步,偏头看着沈清韵:“二姐,沈家现在需要聪明的人,需要有城府有能力的人共渡难关,你也看出来了,不是吗?” 沈清韵定定的看着沈清欢。 是的!她看出来了!沈家现在是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 “走吧。”沈清欢牵着沈清韵的手进门。 守门的婆子刚要回去报信儿,沈清欢厉声:“站住!闲杂人等,退出门外七尺,否则发卖。” 嫡小姐的威力不容小觑。 当沈清韵推开门的时候,邹氏尖叫出声:“孽障,滚出去!” “母亲,你也想要去庄子上,是吗?”沈清韵没了平日里低眉顺眼的模样,抬眸逼视着邹氏:“若你想,我成全你。” “沈清韵,你找死!”沈清婉冲上来。 沈清欢横跨一步站出来:“她是在找死吗?” 第19章 忍不住要动手了吗? “三妹!” 沈清瑶躺在床上,厉声。 沈清婉收住脚步,回头:“长姐。” “你还看不明白吗?沈清欢是来给沈清韵做主了。”沈清瑶撑着身子坐起来,确实被折腾的太狠了,那个马夫一身蛮力,她差点儿被拆吃入腹,可身体的酸疼哪里抵得过心里的滔天恨意! 沈清婉指着沈清韵:“你就是个人头猪脑的货色!谁是你的亲人都分不清了?没有爹娘和我们护着你,你早晚被人家害死!” “你被沈清瑶害成这样不也没死?”沈清欢嗤笑一声:“去了庄子,沈清瑶除族还有男人,日子虽然过得不会太好,可也算有主了,你呢?” 沈清婉怒喝:“闭嘴,少挑拨是非!” “送酒是谁的主意?酒是谁的?倒酒的人是谁的?沈清婉,你丢了好姻缘还不自知,有什么资格说二姐呢?”沈清欢哪里在乎沈清婉?不过真以为离开沈家就可以了?这根刺留下,早晚会起作用的。 沈清婉回头看沈清瑶。 沈清瑶冷笑:“沈清欢,你得逞了,就算有一天你成为安王妃又能如何?妄图攀上枝头,别忘了怕的更高摔得就更惨!” “有你惨吗?”沈清欢伸出手牵起沈清韵的手:“大伯娘也不用难过,两个不争气的蠢货送去庄子上,留二姐这个聪明的女儿在身边也能傍身。” 邹氏早就恨不得一眼一眼玩剜死沈清韵了,大小就看不上她这个软绵的性子,如今他们给点儿好处,就要像狗一样过去摇尾巴,这样的人还能傍身? 听到沈清欢这话,邹氏笑了:“虽然大房没本事开祠堂,除族沈清韵,但今儿我就把话撂这里,沈清韵,从此以后你和我们一家人再无瓜葛,是死是活都别求到我头上,大房现在是被针对了,但是你放心,哪怕要饭都不会到你门口,滚出去!” 沈清欢看沈清韵眼圈红了,轻轻地叹了口气:“二姐,原来你过得如此不如意。” “母亲,你糊涂。”沈清韵深吸一口气,施施然跪下磕头:“今日我给你磕三个头,不要我的是你,咱们就此断了今生的亲缘。” 邹氏万万没想到自己亲生女儿会这样,抓起来茶盏砸向沈清韵,沈清欢上前一步,茶盏砸在他的罗裙上,茶汤飞溅,茶盏落地摔得粉碎。 “大伯娘真是好大的脾气,我回头去跟祖父说,一并送去庄子上也是好的,你是慈母,要为沈清瑶操持婚事呢。”沈清欢脸色阴沉,不理邹氏看向沈清瑶:“你放心,这事儿不算完,你做得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早晚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走一遭的,二姐,跟我走!” 沈清韵知道自己除了跟沈清欢离开这一条路外,无路可走,起身跟着沈清欢离开。 邹氏跌坐在椅子上。 “母亲,走就走,回头父亲归家见不到我们,一定会跟他们要人,到时候我们趁机分家另过。”沈清瑶说。 邹氏眼睛一亮:“对!我们都走!” 沈清欢带着沈清韵往祖母的院子来。 “四妹,为何帮我?”沈清韵问。 沈清欢放慢了脚步:“二姐,我说过了,沈家需要聪明人,而你我都是受沈家庇护长大的孩子。” “是啊,可惜长姐不懂这个道理。”沈清韵说。 沈清欢抬眸看着远处的天空:“她不是不懂,只是太自私了,世家大族里享受了荣华富贵,就该知道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想要独善其身,想要攀附安王,何其可笑?自己血脉至亲都能加害,这样的人哪里会有好下场。” 沈清韵打量着沈清欢:“你好像变了?” “从霍家试图求皇上赐婚的事开始,我就知道自己以前活得太单纯了。”沈清欢看沈清韵:“沈清瑶害得不止是我,还有沈清婉和大房的每个人。” 沈清韵点了点头,今儿就看出来了,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祖父会为了整个沈家舍弃任何一个人。 两个人刚到福寿堂坐下,没来得及说话,孙嬷嬷就进来了。 “老夫人,出大事了。”孙嬷嬷压低声音:“霍家那边有动静,听说为了平息圣怒,霍静纭入宫。” 沈清欢微微挑眉,司徒珩的动作还真快! 沈老夫人点了点头,让孙嬷嬷退下。 “这仇结下了,霍静纭入宫之后,你们都要万分小心才行。”沈老夫人看着沈清韵:“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但大房没有给你一个好眼界,往后多出去走动,就住在我这边吧。” 沈清韵起身就给沈老夫人跪下了:“祖母庇护我,是我的福分。” “你们都是沈家的孩子,哪个能不宝贝?女大不中留谁家都是如此,但野心勃勃便是惹祸的根苗啊。”沈老夫人拉着沈清韵的手,让她起身,语重心长的说:“阿灼听说你被罚,说什么也要过去护着你,这才是一家姐妹该做的事。” 沈清韵低头垂泪:“祖母,放心吧,我不是糊涂。” 这边安排沈清韵住下,沈老夫人让绣娘过来给沈清韵量体裁衣,但凡所需之物都需要准备周全。 沈清欢趁机离开,回去听风苑,让疏影出去打探情况。 傍晚时候,疏影回来,一脸凝重的说:“小姐,情况不太好,外面传言很多,有人说大小姐算计安王是老太爷的主意,说沈家姐妹三人争风吃醋,可难听了。” 沈清欢揉了揉额角:“怎么三人?” “不止说了大小姐和三小姐,还牵扯到了小姐,说小姐爱慕安王,所以用尽手段拒霍家婚事,还说白向晚就是被你鼓动,才会坐下那等下作的事。”疏影说。 沈清欢叹了口气,虽然不全对,可也对了不少,看来背后推动这事儿的人不止沈清瑶,还有霍家、白家的手笔,保不齐司徒珩也想趁机做点儿什么! “小姐,不好了,皇上召老太爷和老爷入宫,连老夫人和夫人也入宫去了。”红缨跑进来:“老太爷给您这个。” 沈清欢蹭就站起来了,接过来那帕子,帕子上只有一个字:危! 危? 皇上忍不住要动手了吗? 沈清欢问:“大公子呢?” “大公子也一并入宫去了。”红缨说:“小姐,如今可怎么办啊?” 第20章 上殿喊冤 沈清欢起身:“去前院。” 郑嬷嬷、疏影和红缨立刻跟上。 残阳如血,在西北方墨云翻滚,沈清欢看着落日将尽,笼在袖子里的手缓缓地攥成拳头,昏君到底有多恨沈家? 霍家的婚事就算不成,他还有另外一计,布下杀局的他忘记了,若非祖父和父亲护着他登基,他在一众皇子里有什么胜算? 这样的人不配为君! “四妹。”沈清韵等在福寿堂门口,见沈清欢过来,快步迎到近前:“祖母让你务必小心。” 沈清欢点了点头:“二姐,怕不怕?” “不怕!”沈清韵容色坚定:“躲不过,就奋力一搏。” 沈清欢勾起唇角:“嗯,走吧。” 沈清韵不知道沈清欢为何会笑,但眼下不是问的时候。 姐妹二人刚说了几句话,沈府的大门被撞开,禁卫军呼啦啦从外面闯进来,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沈清韵虽嘴上说不怕,可到底是姑娘家,脸色白了几分,偷看沈清欢,见她昂首挺胸,虽身形柔弱,可竟给她一幅铁骨铮铮的模样,这就是嫡女的气派。 沈清韵在想,沈清瑶拿什么跟沈清欢比呢?白白年长几岁,都是虚度的光阴。 甚至,她觉得母亲是上不得台面的,若不然怎么会把姐妹几个教养的唯利是图,自私自利? 幸好从小就不待见自己,否则自己又能比沈清瑶和沈清婉强到哪里去呢? 沈清欢立在台阶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所有人,待这些人站满了院子,分列两边,大门口阔步进来的司徒珩走到沈清欢面前的时候,沈清欢微微的扬起下巴,心里在骂昏君。 “沈四小姐,本王奉命搜查沈府,女眷回避。”司徒珩一拱手。 沈清欢嗤笑:“安王,女眷回避,我沈府还以男人站出来吗?” “沈四小姐,本王也是奉命行事。”司徒珩从沈清欢的眼里看到了恨意,让他的心口止不住微微的疼了起来。 沈清欢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尽可搜查,身为沈家人,我站在这里对你们有利,不然外界还以为安王带来的人,不问自取,趁人之危了呢。” “好。”司徒珩抬起手,下令:“太傅家多贵重书籍字画,尔等不可莽撞,搜!” 三人一组,分散开,沈府的仆从都被圈在院子里,一个个都吓得瑟瑟发抖。 沈清欢出声:“嬷嬷,凡沈家人,敢哭哭啼啼的,一律记下来,明日发卖。” “是。”郑嬷嬷抬头环顾在场所有人。 “报,王爷,没有。” 陆陆续续这些禁卫军回来,答案是沈清欢早就料到的。 司徒珩负手而立,点了点头。 一滴雨落下来,落在了沈清欢的睫毛上,眼前的一切像是蒙了水雾,她眨了眨眼睛,看着细密如丝的雨落下,站在雨中的她浑然不觉。 “报!王爷,书房有密室。”有人回来禀报。 沈清欢目光落在司徒珩身上,这都是知情人! “沈四小姐。”司徒珩看向沈清欢,四目相对的刹那,司徒珩从沈清欢眼里看到了杀意。 沈清欢微微抬起下巴:“我知道密室机关,走吧。” “四妹。”沈清韵伸出手拉住沈清欢的衣袖,轻声。 沈清欢拍了拍沈清韵的手臂,像是对她说,也像是对所有在场的人说的。 “我沈家,代代忠良,守为臣之本,祖父辅佐幼主登基,父亲呕心沥血辅佐皇上稳定江山,如今有人要害沈家,今日若查出来沈家不忠,我便死在当场!若查不出来沈家不忠,我就算滚钉板也要上金銮殿,问个明白!” 说罢,沈清欢前头带路往书房去。 司徒珩跟在后头,沈清韵寸步不离,心里酸涩,眼中有泪,细密的雨,墨云翻滚的天,像极了她现在的心境,到底是眼界不够,她得知霍家求赐婚,觉得沈家可能要风雨飘摇,却没想到事情远比自己想的更可怕。 书房门口,沈清欢停下脚步:“安王,不如同行?” “好。”司徒珩跟着沈清欢入书房。 沈清欢没避讳任何人,打开机括的时候更没有遮挡之意,当暗门打开的时候,她侧身立在一旁,抬头能看到司徒珩的脸。 司徒珩拱手:“四小姐的话,本王会带到。” “有劳。”沈清欢说。 司徒珩让人下去查。 一盏茶时间还没消息,沈清欢眉头微微蹙起,她确实提前拿走了栽赃的书信,可也担心进去的人随身带着别的足够害死沈家的东西,趁机陷害。 司徒珩有心告诉沈清欢都是自己人,可话过六耳起是非,只能默默地盯着。 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开,大雨倾盆。 沈清欢死死地盯着书房密室出口。 “王爷,有一个锦匣。”禁卫军捧着锦匣出来,那匣子上镌刻着花纹。 司徒珩看沈清欢,见她眼神坚定的模样,心里略安:“可有其他?” “没有,都是书籍和字画。”禁卫军回道。 司徒珩摆手:“收兵。” 禁卫军呼啦啦往外去,司徒珩迈步往外走。 “安王,这就走了吗?”沈清欢立在司徒珩身后:“我刚才的话,不是说说而已。” 司徒珩转过身:“沈四小姐要入宫?” “不是。”沈清欢福身一礼:“请安王带我上金銮殿,我要面圣。” 司徒珩深深地看着沈清欢,他没说皇上把群臣都叫去了金銮殿,她怎么知道的? 不过,既是要去,带路何妨? “好。”司徒珩看沈清欢身上的便服:“需要更衣吗?” “我一未出阁的女子,并无诰命服,素衣就好。”沈清欢转过头:“二姐,大房只怕恨不得连夜就跑,我们不回来,不准他们离开沈府半步,可记住了?” 沈清韵点头:“四妹,万事小心。” “家里交给你,任何人敢扰乱人心,你记住了,如今你是沈府的主子!”沈清欢说完,迈步走向司徒珩。 瓢泼大雨,沈清欢拒了疏影取来的伞,走在雨中,一步步的到了沈家大门口,司徒珩撩开马车帘子是:“委屈沈四小姐了,请。” 沈清欢微微颔首,坐上了司徒珩的马车,司徒珩坐在对面,一路往皇宫去。 纵然有一肚子的话要问,沈清欢知道此刻绝不是说话的机会,沉默着,雨水打湿的秀发贴在额头。 金銮殿,大殿外。 沈清欢立在雨中。 司徒珩进去一炷香的时间,从大殿里走出来:“沈四小姐。” 沈清欢缓缓跪下,刚跪下就听唱和太监高声:“宣沈清欢觐见!” “臣女接旨。”沈清欢声音洪亮,起身迈步走上白玉台阶,司徒珩从旁边近卫手里接过来披风。 沈清欢道谢,把披风披在身上,遮住自己被雨水淋透的衣裙,黑色的斗篷曳地二尺不止,沈清欢一步步走到最前面,跪倒在地上:“皇上,沈家冤枉!” 第21章 司徒珩的诚意 大夏国鸿基三十六年,夏七月二十日。 沈太傅卖国通敌惊动满朝文武,靖安帝龙颜大怒,遣安王司徒珩抄家。 沈府无男丁,十五岁沈家嫡小姐沈清欢孤身上殿喊冤。 “吾皇明鉴,沈家冤枉。”沈清欢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靖安帝,毫无惧色,不可窥探圣颜的礼数也顾不得了。 靖安帝居高临下看着沈清欢,沈家的女儿,拒婚的手段不少,一个小女子也能让他富有天下的人吃哑巴亏,确实胆色过人。 但,世人眼中,沈家功勋彪炳,乃大夏国是当今朝廷第一人,身为国君,他就算恨不得把沈家所有人都砍了脑袋,也不能声嘶力竭对一个弱女子。 思及此,靖安帝轻叹一声:“阿灼,起身吧,是不是冤枉,马上就能见分晓。” 沈清欢谢恩却没站起来,声音清脆:“皇上,沈家俯仰不愧天地,不愧君王和百姓,您说的见分晓,可否当着祖父和父亲的面,臣女心里害怕的厉害。” 害怕? 司徒珩立在旁边,看着沈清欢那沉静似水的眸子,若这样是害怕,那瑟瑟发抖之类的词语,又是形容什么的? 靖安帝抬手。 殿前太监过去,态度恭敬,但动作没什么客气的,拉着沈清欢起身:“沈小姐,您这不是为难皇上吗?起身吧。” 沈清欢被拉起来还不算,被拉到了角落里。 她知道,若非当着文物群臣的面,靖安帝不会对自己这么客气的。 司徒珩捧着锦匣上前:“臣从沈家书房密室中所得,不敢拆开。” “呈上来。”靖安帝阴沉着脸,心里那种兴奋让他不得不暗暗地咬紧牙关,沈家仗着辅佐自己多年的功劳,文臣武将都想要出自一门,他早在懂事那日就发恨,若自己大权在握,第一个就要把沈良辅砍了,不是不知恩,而是沈良辅能辅佐自己坐稳皇位,就能辅佐别人! 后宫皇子一个个对沈家嫡女虎视眈眈,这就是明证! 得沈家能得天下,他可不是先帝,对江山社稷用心得很,如今正春秋鼎盛,哪里会让那些皇子乱动心思! 殿前太监接过来锦匣缓步到御书案旁,恭敬的把锦匣放在御书案上。 沈清欢看着靖安帝看着锦匣的目光,咬紧牙关。 群臣交头接耳,那锦匣上的纹路分明是西凉的样式,难道老太傅真的卖国通敌? 想到霍家突然进京求赐婚,这些臣工都是人精,顿时知道了其中关窍所在,原来这文武联姻,是打算动摇国本啊! 靖安帝打开锦匣,眼里的期待凝滞了片刻。 金銮殿上,落针可闻。 沈清欢心里顿时舒畅了,趁人不注意走到殿前:“皇上,您震惊什么?” 靖安帝看着那力透纸背的字迹,分明是沈良辅亲笔所书。 西凉国师的书信呢? 怎么不在这里? 沈家竟然提前发现了,并且掉包了。 想到这里抬头看向沈清欢。 沈清欢稍提裙摆,跪在地上:“皇上,有人意图残害忠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祖父年迈,身体已很虚弱,臣女伺候在祖父身旁,这锦匣内的治国之策有臣女代笔之处,概因祖父咳血之症越发严重,已不能提笔。” 靖安帝微微的眯起眼睛,沈清欢趁机抬眸:“请皇上取出此物,让满朝文武看个清楚,以免冤枉了沈家忠心,更伤了忠臣的心。” “你知情?”靖安帝出声。 沈清欢微微垂首:“是,民女知情!” 靖安帝失望透顶,到底错信了沈清瑶! 他昨日听闻沈清瑶对司徒珩出手,沈家处置沈清瑶看似合情合理,实则是断臂之举,就怕夜长梦多,所以才动手的,一个知情,他明白沈清瑶所作所为,被发现了! 功亏一篑,靖安帝深吸一口气,他认为万无一失的局,破了! “皇上。” 右尚书令谢云谏出列,手持笏板跪在地上:“臣请皇上公示匣内之物,警戒百官。” “臣,请皇上公示。” 十几个文臣出列跪倒在地。 沈清欢看谢云谏,他和父亲分别是左右尚书令,朝堂上经常吵得面红耳赤,没想到他会第一个站出来。 “皇上,老臣也请您明示此物。” 浑厚苍老的声音从大殿外传来,随后手持尚方宝剑的镇国公阔步入内,须发皆白的他腰背挺直,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靖安帝的心尖上的,这就是沈良辅的能耐! 随着镇国公一起进来的还有卫国公、安国公,三位国公可见君不跪。 站在大殿上的镇国公看了眼沈清欢,冷声:“沈家无人了吗?你个女娃娃怎敢到这里?” 沈清欢眼圈一红,低着头:“沈家有人,但不在家中。” “在何处?”镇国公问。 沈清欢深吸一口气,抬头看靖安帝。 在何处? 被软禁在宫中都是善地,只怕都押到大牢里了,更有可能都开始上刑了。 靖安帝被架起来,只能说:“朕请沈家人入宫,免得伤了老太傅的心。” “吾皇圣明。”镇国公怀里抱着尚方宝剑:“那就请沈良辅上殿,沈家小娃娃回家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沈清欢没有得到皇上的命令,不可以起身。 靖安帝不得不说:“安王,护送沈小姐回沈府。” “臣,遵旨。”司徒珩看沈清欢。 沈清欢叩首在地:“谢主隆恩。” 起身后,就在大殿上,跪拜镇国公,声音哽咽:“您老的恩情,小女铭记五内。” “回家去。”镇国公沉声。 出宫。 雨已经停了。 沈清欢走到马车前,司徒珩打起帘子,等她坐进马车里,一弯腰也进来了。 两个人相对而坐,马车缓缓离开。 “你找了这么多人?”沈清欢抬头看司徒珩。 司徒珩看着沈清欢,轻轻地点头:“这便是我的诚意。” “好,好!”沈清欢已经下定决心了,昏君不死,沈家就要死,上一世她经历过的痛苦,决不能再经历一次,沈家必须要全须全尾! 马车徐徐而来。 沈家大门口,沈清韵带着家丁拦在大门口,邹氏手头的藤条已染血,她举着藤条,指着脸上都染血的沈清韵:“滚开!不然今日就打死你!” 沈清韵跪在地上:“母亲,回去您的居所,祖父等人未归,你们不能离开沈家半步!” “找死!”邹氏动了杀心,高高举起藤条抽了下来。 沈清欢怒喝一声:“放肆!司徒珩,杀了她!” 司徒珩愣怔一瞬,身形犹如鬼魅一般来到沈清韵身前,抬起一拳击中邹氏前心,邹氏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摔在地上的刹那,没一点儿声音。 沈清韵回头看着沈清欢,泪落如雨:“四妹……” 第22章 怎么提到了陪嫁? 沈清欢扶住二姐,让陈嬷嬷带着二姐去找府医,走进来的时候脸色都阴冷了。 邹氏自知理亏,爬起来不敢吭声。 沈清瑶和沈清婉带着大房的奴仆,各个都背着包袱。 “要走?”沈清欢走向邹氏:“大难来时各纷飞?” 邹氏看着眼前的架势,安王立在一旁,看不出什么表情,沈清欢身后无人,她知道沈家完了,若不尽早脱身都得死在这里。 想到这里,邹氏梗着脖子:“你不是让我们走吗?不是除族了吗?怎么?现在要反悔了?” 沈清欢点了点头,抬眸看向沈清舟:“你也跟他们一样的心思?” “四姐。”沈清舟怯懦的不吭声。 若不是重生一次,沈清欢会护着沈清舟,可眼前这个看似怯懦的人,是个聪慧又心术不正的人,明明是个小人,不遗余力的在自己面前表演,令人作呕。 “这样,写了断绝书,你们滚蛋。”沈清欢说。 沈清婉上前一步:“你跟我们使什么本事?沈家完了!你们都得死,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写断绝书?” 沈清欢缓缓踱步到沈清婉跟前,问:“你说我没资格?” “对!你还能给沈家做主了?如今还用你写断绝书?这沈家我们不稀罕!”沈清婉冷笑:“我呸!什么嫡庶?你会成为野狗!” 沈清欢扬起手,一个大嘴巴抽过去,沈清婉身体一晃,险些摔倒,回头怒视着沈清欢:“你敢打我!我和你拼了。” 说着,蛮牛一般冲了过来,司徒珩伸出手拉开沈清欢,抬起手抓住沈清婉的头发,往旁边一甩,沈清婉摔得惨叫,在地上翻滚。 沈清瑶被两个丫环搀扶着上前:“安王,你就这么恨我们吗?” “你配吗?”司徒珩看都不看沈清瑶一眼,沉声吩咐:“来人,沈氏大房全部带到跨院看管起来,谁也不准离开沈府大门半步。” 邹氏哪里敢跟司徒珩叫板?过去扶着沈清婉,见沈清婉嘴角有血迹,哭都不敢哭出声,进来的禁卫军像是赶羊一般把这些人都看管在跨院里。 沈清欢急匆匆往后院去找步秋。 步秋正在配药,杜仲给沈清韵擦拭好了脸上的伤口,小心翼翼的给止血。 沈清欢看了一眼转身出来,就站在廊下。 府里,唯有这里掌灯了。 “你打算怎么办?”司徒珩问。 沈清欢抬眸:“大房收拾不干净,有些事不能摆在明面上,时机不到。” 司徒珩明白沈清欢的意思,皇上利用沈清瑶栽赃陷害,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真正的敌人太强大,大房这些人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四小姐,二小姐的脸上可能会留疤。”步秋过来,说。 沈清欢沉吟片刻:“您受累,二姐正是好年华,不管需要什么贵重的草药都可以说,我寻来入药,不能留疤。” 步秋点了点头:“好。” 沈清欢没有进屋,而是请司徒珩到旁边的房间里坐下来。 司徒珩看她沉默不语,拿过来茶盏给她倒了茶,茶汤已经冷了,可毕竟是客,他不能张罗让人奉茶。 “司徒珩,你求的是什么?”沈清欢看着司徒珩。 司徒珩勾起唇角:“四小姐,若本王所求是美人儿青眼呢?” 沈清欢翻了个白眼儿。 “求活,还要活得好,四小姐若能眷顾,神仙美眷的日子过的逍遥快活,便知足了。”司徒珩说。 沈清欢冷笑:“看来安王的诚意不过如此,既没有一句实话,请吧。” “兵权,霍家的兵权。”司徒珩声音瞬间凝重了。 沈清欢起身:“那就送我祖父等人早点儿回来,想必安王心里最清楚不过了,经这一次,饶是祖父忠心不二也会寒心,恭喜安王得偿所愿。” 司徒珩看着沈清欢那纤细的背影,心里竟有一种凄凉的感觉,是被看穿心思的感觉,她一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怎么像饱经风霜了一般。 这话,对也不对,他确实希望沈家和皇上离心离德,但谈不上步步为营,毕竟动沈家的是当今皇上,甚至在皇上的心里把自己也算计在内,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自己能活下来,还能封王,沈良辅功不可没,是自己的恩人呢。 不仁不义不止是当今皇上,自己也算一个。 离开沈府回去复命。 朝堂上,三公步步紧逼,靖安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给沈良辅赔罪,天地君亲师,即便他是君也不能在规矩之上,沈良辅是他的太傅,是恩师。 沈良辅跪倒在地:“皇上被小人蒙蔽了,老臣心中无怨,唯盼皇上亲君子,远奸佞。” 所有人都看到了,皇上用自己的辇架送沈良辅回府,听闻沈良辅咳血在金銮殿上,并且昏了过去。 沈府,灯光点亮。 沈清欢终于见到了三叔,从最开始三叔不见了,到现在给祖父诊脉施针,从三叔身上感受到了冷意,可三叔到底去做什么了,无人知晓,或许三叔不说,谁都不能知道。 沈家大门紧闭。 禁卫军撤走,沈家的家丁接管了看着大房那些人的院子。 沈清樾像一夕之间就变了性子似的,坐在椅子上,容色沉静,颇有几分无悲无喜的模样。 沈老夫人卧床不起,沈夫人伺候在床边,不敢离开半步,步秋给诊脉开药。 “阿灼。”沈景谦坐在女儿的身边:“就知道你这孩子心里有成算。” 沈清欢看着父亲鬓边的白发,轻声:“父亲,祖父只怕身体会愈发不济,家里的事要你做主的地方不少。” 沈景谦缓缓点头:“阿灼放心。” 沈景行取下银针,又给父亲诊脉后,起身往外走的时候说:“阿灼,跟我去煎药。” “是,三叔。”沈清欢赶紧起身跟着沈景行往外走。 沈家后院,步秋院子旁边是草药库。 沈景行坐在椅子上,挑开红泥小火炉里的银丝炭,指挥沈清欢去药架子上抓药,水沸,茶香,沈景行出声:“阿灼,过来。” 沈清欢过来坐在三叔对面,接过来三叔手里的热茶捧在掌心。 沈景行取出来一块玉牌放在桌上推到沈清欢的面前:“这是三叔给你的陪嫁。” 沈清欢愕然抬头,好端端的怎么提到了陪嫁? “嫁给司徒珩。”沈景行看着沈清欢。 沈清欢疑惑:“三叔,为何?” 第23章 你要给我做媳妇,要求我 沈景行凝眸看着自己的侄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阿灼是懂自己意思的。 “三叔,若我在危难关头离家而去,余生即便苟活也日日都生不如死。”沈清欢把玉牌推到沈景行面前,抬头展颜一笑:“沈家,不会有事的。” 沈景行勾起唇角:“阿灼,断了那些人念头,定下名分,那个男人有足够的理由护你周全,旁人盯着沈家如贼,你该知道有千日做贼却不能千日防贼,一着不慎,让你身处险地,我们就可能满盘皆输,沈家需要时间。” 沈清欢低下了头,她知道三叔的顾虑是什么。 可嫁给司徒珩?她宁可死! 就算是一个名分都不行! “不急,暂时还能应付。”沈景行舍不得为难沈清欢,他虽在家族中最沉默,可越是沉默的人,越是能看清眼前的每一个人,他虽然不清楚阿灼为何憎恶司徒珩,但这种憎恶是刻骨的。 沈清欢苦笑着抬头:“三叔,若需要,我可以。” “沈清瑶治不了罪,因为我们动不了她背后的人,但我相信母亲和嫂夫人必定不会轻饶。”沈景行岔开话题:“阿灼趁机学一学,这京城啊,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真正杀人不见血的地方是后宅的勾心斗角。” 沈清欢好奇,三叔好像什么都看得透。 上一世太仓促,若不然就凭三叔,也必定能让沈家有一搏之力,所以自己就算不能扭转乾坤,但有三叔在就有胜算。 “我去给清韵看看伤。”沈景行起身往外走,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阿灼,你信清韵吗?” 沈清欢点头:“聪明人值得合作。” 沈景行知道,阿灼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如此就最好不过了。 出门往步秋的屋子里来的时候,沈景行还在想,沈家在阿灼这一代人里,他也没想到最能扛事的人是她。 沈清欢没去看沈清韵,去了正院看望祖父和祖母。 沈良辅见到孙女,抬起手:“阿灼,来。” 沈清欢过来坐在祖父身边:“祖父,三叔一会儿过来给您诊脉。” “不用。”沈良辅摆手,问:“大房若是让你处置,你会怎么做?” 沈清欢看着祖父花白的头发,心疼的厉害,但事关沈家往后布局,她不能隐瞒:“祖父,孙女的手段可能太不近人情。” 沈良辅拍了拍沈清欢的手:“去做吧,你的祖母和母亲都不能动作太大,很多人盯着沈家呢。” “是。”沈清欢得了祖父的意思,心里松了口气,她现在不用担心祖父心慈手软了,如此自己也能放开手脚。 客院里,邹氏急得团团转,她走到沈清瑶跟前质问:“你确定他们这次真的完了?” “对。”沈清瑶回答得斩钉截铁,她亲自把那封信放进书房的密室里,司徒珩亲自取走了锦匣,沈家这次就算天神下凡也无力回天,只是她们没逃走,沈清韵最该死! 她们还不知道沈家人已经回府。 沈清婉咬牙切齿:“沈清欢不是全须全尾回来了吗?” 沈清瑶冷笑:“她算个什么?皇上要的是连根拔出!” 一旁沉默不语的沈清舟脊背一僵,连根拔出?自己不也没活路?抬头看沈清瑶那兴奋得有些病态的表情,感觉像是在看一头猪。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大门被打开,沈清瑶眼里冒光:“母亲,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那些买卖契书千万收好了。” 邹氏往门口看,见沈清樾和沈清欢走进来,整个人呆愣当场,沈清樾怎么回来了?她不在乎沈清欢,可沈清樾是嫡长子,如今的沈家,他对每个人都有绝对的权利。 “母亲!还愣着做什么?见到谁都不用害怕,我们有功。”沈清瑶起身往外走,来到门口一抬头,也愣住了。 沈清樾和沈清欢来到门口,沈清瑶下意识的退后:“怎么是你们?” “你想会是谁?”沈清欢冷冷的扫了一眼沈清瑶,吩咐后面的家丁:“搜!” 家丁和婆子进来,邹氏娘几个被治住,婆子挨个搜身后,过来回禀:“四小姐,都搜干净了。” 沈清欢点了点头,偏头:“大哥,她们一个不留,逐出家谱,写断绝书。” “好。”沈清樾吩咐人取来笔墨,刷刷点点写了断绝书。 “你们两个晚辈敢如此不敬尊长,我可是你们的伯娘。”邹氏急得满头大汗。 沈清欢淡漠的看着几个人,目光落在沈清瑶的脸上,淡淡的说:“你要失望了。” 沈清瑶不蠢,周身泛冷的她缓缓后退,探究的看沈清欢,又看沈清樾,她知道自己的活路没了,但沈家绝不会杀自己,尽管她从沈清欢的眼里看得出来,她恨不得把自己碎尸万段。 除族,断绝书。 邹氏被抓着按下手印,沈清婉犹豫着看沈清瑶,见沈清瑶脸色苍白如纸,她也害怕了,就算再糊涂,她也知道有家族庇护和没有家族庇护的区别,她可是到了要议亲的年纪了。 “长兄,四姐,饶我一命吧。”沈清舟过去扑通就给沈清樾跪下了。 沈清樾垂眸看他,冷笑:“你现在求饶,不觉得晚了吗?” “是她们逼我的,说只要我们都走了,父亲回来一定会分家,到时候我们可以自立门户,还说允我科举入仕。”沈清舟指着邹氏娘仨。 沈清樾抬起一脚踹开了沈清舟:“你们按下手印后,滚出去!” 沈清瑶无可辩驳,上前按下手印。 沈清婉不想也不行,婆子过来抓着她和沈清舟都按下手印后,家丁把几个人抓起来从大门扔了出去。 “沈清欢,答应我的庄子和陪嫁呢?”沈清瑶抓着沈清欢不撒手。 沈清欢压低声音:你也配!” 角门关上,邹氏几个人不知该往何处。 “母亲,你的嫁妆铺子他们不敢动,我们先去安顿下来。”沈清瑶说。 马车哒哒的声音传来,邹氏立刻看过去,见那车夫从马车上跳下来,险些没背过气去。 “媳妇,上车吧,我带你们去庄子上。”车夫对沈清瑶说。 沈清瑶啐了一口:“你也配!” “如今,我是良籍,有庄子。”马夫说着,轻蔑的看了几人一眼:“你们现在有什么?” 邹氏立刻带着人往自己的嫁妆铺子去,结果还没等到铺子里,就见沈家人从铺子里押送那些伙计出来,往沈府那边去,铺子落锁。 “他们竟然敢动我的嫁妆!”邹氏不服。 结果京城里三家铺子都是如此,几个人又累又饿更生气,所在墙角瑟瑟发抖。 车夫赶车过来,坐在车辕上看着她们。 “你带我们走。”沈清瑶说。 车夫摇头:“你要给我做媳妇,要求我。” 沈清瑶起身缓缓地走向了车夫…… 第24章 必定成为霍家的催命符 沈清瑶低下头:“夫君,我们是一家人呢。” 车夫直咧嘴,这就是贵女! 还不是要求自己! “都上车。”车夫说着,跳上了车辕。 没看到沈清瑶抬头那一刹那,看着车夫的眼神儿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我叫阎五,你以后是我的婆娘。”车夫扬起鞭子抽打着驾辕的老马:“你要敢不听话,我就打你!” 马车里,沈清瑶冷笑,不自量力的混账东西,小人嘴脸,回头自己要凌迟了他! 他们刚离开京城。 沈清欢就得到了消息。 她觉得自己高看邹氏几个人了,一个阎五就能拿捏的人,脑子里都是草。 不过这才能更好的看管几个人,免得趁自己不备再作妖。 翌日,霍静纭入宫的圣旨下了。 霍家在京城的府邸顿时热闹起来了,宫里的赏赐流水似的抬进来,朝臣让家眷借着添妆的由头巴结,尽管当今已经年近不惑,霍家小姐才十六岁,可入宫为妃,霍家又兵权在握,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变天? 凉亭里,霍静纭秀美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悲喜。 丫环在旁边研墨,低着头大气儿都不敢喘,别人不了解小姐的性子,她可太清楚了,发起狠来,府里谁都要避让三分的。 一阵风吹来,霍静纭抬眸看天,天上的云随风飘散,如浮萍一般,耳边是祖父的话。 “唯有你入宫为妃,当今才会觉得霍家是可控的,我们才有机会全身而退,静纭啊,虽委屈了你,可这个仇早晚都会报的。” 报仇? 霍静纭嘴角为不可见的勾了勾,她就是霍家人,太了解霍家的行事作风了,别说自己一个女子,就是兄长的婚事不也能利用吗? 若非入宫求赐婚,哪里会有入宫这一说,明明自己在来京城之前就跟祖父言明,已有心仪之人了。 可谁问一句自己心仪之人是谁了呢? 回身来到案前,提起笔慢慢描摹,偶尔停笔端详片刻,那专注的模样像除了眼前的画,再无其他一般。 小丫环看那跃然纸上的少年郎,暗暗咂舌,世上竟有如此俊俏的小郎君吗?红衣烈马,飒爽英姿,长枪在手,像是马上会从画中冲出来一般。 霍静纭也很满意,落在最后一笔的时候,轻轻地叹了口气,在画作最下角写了宜欢二字。 风,吹干了墨迹,霍静纭取来卷轴,坐下来一点点儿的装裱妥当,递给丫环:“鸿雁,送去安王府。” “是,小姐。”丫环不敢多嘴半个字,接过来画卷转身要走。 霍静纭沉声:“等等。” 丫环赶紧转过身。 霍静纭提起笔,踌躇良久才落笔,写了两个字停下来,眉头紧锁的来回踱步,再回到桌案前,左手执笔写了一行小字,放在画轴中间:“去吧。” 丫环退走。 安王府里。 司徒珩在下棋,自己跟自己博弈。 “主子,有个小丫环送来一幅画。”亲随保生捧着卷轴进来。 司徒珩抬头:“谁家的丫环?” “没等小的问,那小丫环就跑了。”保生说着,把卷轴放在桌子上:“刚裱好的画。” 司徒珩嗯了一声,继续看着棋盘。 保生退出去。 两个时辰后,司徒珩才放下最后一枚棋子,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不经意看到桌案上的卷轴,走过来缓缓打开。 看着上面的人,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司徒珩笑着摇了摇头,落款处只有宜欢二字,还有一张字条,簪花小楷十分工整,写着:飘香韵茶楼,天字一号雅间,等你。 没有落款,不知何人。 司徒珩坐在椅子上,挑开银丝炭,煮水烹茶,端详着这副画像,他觉得好笑,霍静纭到底和寻常女子不同,自己不走一遭,似乎对不起她这玲珑的心思。 “保生,更衣。” 保生进来伺候主子更衣,安排人准备好马车,陪着主子离开王府。 飘香韵茶楼,天字一号雅间,司徒珩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愣住了。 与此同时,茶楼街对面听着的马车里传来霍静纭的声音:“回府。” 若说震撼,不至于,但入目都是自己的画像,确实让人心惊,司徒珩缓缓地看着每一张画像,或站或坐,骑马弯弓,自己只去过一次雁门关而已,她倒是记得真切。 保生跟在后面直咧嘴儿,他们家主子这是入了哪家小姐的眼?啧啧啧,这份心思可真让人心动,照这样看,王府要有主母了? 看了一圈,司徒珩吩咐保生把所有的画作都收起来,没着急离开,喝了一壶茶才走。 他料到霍静纭不会露面,但没料到霍静纭会安排这一出给自己看,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善人呢。 回到府里,吩咐保生连带着先前那幅画一并焚了。 看着火苗跳动,司徒珩倒是想起来了一个人,提起笔刷刷点点写了一封信,把霍静纭写的字条一并放在信封里,揣着书信出门,往西城一处叫保宁堂的药局去,进了药局找了郎中,书信递过去:“交给你们当家的。” 郎中看着上面写着沈清欢亲启的字样儿,笑着问:“小郎君,三爷可不一定能送到。” “能。”司徒珩拱手一礼,告辞离开。 书信是傍晚时候送到沈清欢手里的。 沈清欢打开看完,忍不住笑了,就说司徒合族就没有一个好货色,果不其然! 至于霍静纭做了什么,关自己什么事? 她倒是希望司徒珩能冲冠一怒为红颜,从昏君手里抢得美人归,可他敢吗? 书信放在一边,端起茶的动作顿住了,放下茶盏拿过来书信又看了一遍,脱口而出:“好!” “小姐,怎么了?”郑嬷嬷问。 沈清欢把信封倒了倒,果然有一个小字条,展开看着上面的字迹,左手字,写的确实不错。 “嬷嬷,准备笔墨。” 郑嬷嬷取来了笔墨纸砚,看着小姐左手握笔,全神贯注的临摹那字条上的字,心里有些纳闷,但小姐做事,她不能多问。 临摹无数张,沈清欢终于满意的放下了笔,揉着酸疼的手腕端详着两个人的字迹,别说别人,就是霍静纭亲自看,那也分不出孰真孰假。 沈清欢有些慵懒的靠在浴桶里,越想越觉得好笑,霍家以为送入宫的霍静纭会成为霍家的一把利刃,一柄遮天伞,殊不知,霍静纭必定成为霍家的催命符。 人若动情,就有弱点,有了弱点的人,太好拿捏了。 翌日。 沈清欢刚起来,就接到了卫国公府的请柬,落款林舒清三个字,让沈清欢止不住的勾起唇角,司徒珩,你可要准备好了! 第25章 他眼里竟只有沈清欢 沈清欢早就在等林舒清了。 作为安王妃最合适的人选,林舒清是很拎得清的,无论从家世背景还是帝王心思,安王妃的位子都不会旁落。 卫国公府早在三年前就已不会再对当今皇上有任何威胁了,林家只有富贵没有荣华。 世人眼中,便是如此。 可沈清欢知道,卫国公树大根深,老卫国公林泽勋和老夫人殷千红是大夏国最勇猛的将领,就连先帝禅让皇位之前都不敢对卫国公有任何不恭敬,私下里让卫国公交出兵权,而不敢设下帝王局。 林泽勋和殷千红三年前相继离世,如今的卫国公,也就是林舒清的父亲叫林承恩,都说虎父无犬子,可叹林承恩何止无能,更是个小人,烟花柳巷流连忘返,京城出了名的浪荡人。 卫国公府全靠如今的卫国公夫人蔡宝珠支撑,这位国公夫人也是个厉害的,把卫国公府经营的滴水不漏。 沈清欢在想,林舒清的请柬为何在沈家死里逃生后才送到,必定跟林墨洲有很大的关系,看似纨绔,实则不然。 按照约定,沈清欢准备好登门礼,翌日清晨坐着马车来到卫国公府门口。 本以为请柬说赏荷宴,怎么也会请三五京中贵女作为陪衬,可卫国公府门口一辆马车和一个别家仆从都没有,只有守门的小厮。 “去禀了大小姐,沈小姐到了。”眼尖的小厮吩咐旁人,他先一步过来行礼问安。 沈清欢坐在马车里没动。 郑嬷嬷上前给了赏钱。 片刻功夫府门敞开,沈清欢没耽搁,疏影搀扶着下了马车。 这是沈清欢头一次见林舒清。 她从小不出门走动,林舒清也是鲜少和京中贵女往来,两个人见面都止不住互相打量。 初见林舒清,沈清欢心就一沉,容貌无可挑剔,可这张脸怎么看都没有多少生气似的,薄檀色的口脂颜色老气,清水一般的脸上不曾用什么粉黛,一把秀发本是极美,可偏偏只用了一个木樨纹白玉簪簪着,月白色的襦裙绣着几片竹叶,手腕上的银镯和裙角的禁步略给这一身打扮增了些许颜色。 这哪里是年轻女子的装扮? 许是见沈清欢的讶异了,林舒清上前微微颔首:“沈家妹妹勿怪,概因为祖父和祖母守孝刚结束,一时半刻还缓不过来,失礼了。” “人之常情。”沈清欢还礼:“冒昧叨扰,林家姐姐相邀在前,不得不厚着脸皮来了。” 林舒清侧身:“请。” 二人往院子里来,林舒清打量着沈清欢,她知道这样的女子,任何男子看了都会喜欢,美得耀目,就连那发间的金丝蝶,都像要振翅飞走了似的,只有年轻的姑娘才会用这么艳丽的颜色吧。 鹅黄色断襦配海棠红色长裙,外罩薄纱是海棠红绣金丝纹的大衫,少了披帛的累赘,多了几分洒脱。 “这个时候,荷花盛开的时候,恰好我钟爱荷,家里有荷塘正是景色最美的时节,想邀个人共赏。”林舒清轻轻地叹了口气:“可偏偏我性子孤冷,这些年也没有个手帕交,二哥几次三番在我面前赞沈家妹妹是女中少见的豪杰,我便起了这心思。” 沈清欢偏头看林舒清:“林家姐姐不必解释,我既能来,必定有来的理由,家母为了我这耿直的性子头疼不已,可偏偏这些年,我改不掉分毫呢。” 林舒清微微挑眉,笑意更深了几分。 后宅景色确实漂亮,荷塘中间有小亭,名风波。 风波亭里放着坐塌,显然早就有,并非专门为了待客才设置的,榻上放着雕工精美的长条桌,一边可以下棋对弈,一边能煮水烹茶。 同往小亭是九曲桥,走在桥上,像行走在荷花中间似的,硕大的荷叶触手可及,荷叶间绽放的荷花随风轻轻摆动,确实是少见的美景。 沈清欢只带了疏影在身边,同样林舒清也只带了一个婢女。 二人在小亭里落座,林舒清不让婢女伺候,亲自给沈清欢斟茶:“听说沈家妹妹喜欢对弈,可否手谈一局。” “好啊。”沈清欢坐在蒲团上:“请林家姐姐赐教。” 都说棋品就是人品。 事实上确实如此,林舒清的棋路看似温婉,处处都留有余地,可一旦蓄势够足,杀伐果断。 沈清欢被逼得退无可退,红着脸认输。 “沈家妹妹太让着我了。”林舒清笑着收棋:“其实大可不必,我本就年长几岁,担得住输赢。” 沈清欢端起茶抿了一口:“包括司徒珩吗?” 显然,林舒清没想到沈清欢如此直接,手底下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眸笑望着沈清欢:“若我是男子,也喜欢沈家妹妹这样的女子,安王也好,京城中但凡敢想和沈府结亲的人,都会如此。” “但,姐姐不喜旁人,唯独钟情司徒珩啊。”沈清欢可不愿意这么拐弯抹角的说话,直接摆在桌面上。 林舒清坐下来,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些事强求不得。” “这性子可不行,若不是老国公爷和老夫人故去要守孝,姐姐如今别说是安王妃了,只怕都有小世子了呢。”沈清欢捧着茶盏,说得认真。 林舒清的脸一下就红了,摇头:“世间男女,多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那是因为没有在一个屋檐下,若在一个屋檐下,感情自然会日渐深厚的。”沈清欢放下茶盏:“姐姐也无需在我这里费劲儿,我有心上人,不在京城里,所以任何人想要和沈家结亲,我都是不从的,恰好家里长辈都疼惜着,不会逼迫我。” 林舒清正了正身,她不确定眼前的沈清欢到底是心直口快,还是城府极深的拿捏自己,但不得不承认,她的话让自己生不出来半点敌意。 一阵风吹过,沈清欢抬头看景,远处有船缓缓而来,她一眼就认出来站在船头,一身红袍的林墨洲了,回头看林舒清,有询问之意。 林舒清也没想到二哥会来,有些歉意:“二哥极少逛园子,我这就差人过去知会一声。” 沈清欢只是点了点头,没言语。 船愈发靠近,林舒清的婢女驱小船过去,显然林墨洲没有离开的意思,船靠亭子旁边,他笑呵呵的冲沈清欢一拱手:“沈四小姐,没想到小妹还真把你请来了,巧了,今日贵客也要赏荷。” 林舒清上前,刚要阻止,就见司徒珩从船舱里走出来。 司徒珩抬眸,看沈清欢,微微蹙眉:“你还真在这里。” “安王这话有趣儿了,我应邀而来,在这里有什么奇怪的?”沈清欢冷了脸,别开目光不搭理司徒珩。 一旁的林舒清捏紧了手里的帕子,他眼里竟只有沈清欢! 第26章 林家有个魔头 沈清欢不搭理司徒珩,但多看了一眼林墨轩。 林墨轩是卫国公府的世子,盛名在外,温文尔雅,容貌不凡,更传言其策论不止一次被当今圣上赞叹,几次邀其入宫伴驾,都被林墨轩婉拒了,因他极少露面,沈清欢自然好奇。 “沈四小姐。”林墨轩一身月白色长衫,玉冠束发,颇有些陌上人如玉的感觉。 沈清欢还礼后,背转身去看远处风景,实则是避嫌,应邀而来,女眷之间的邀约,青年男子跑来是十分无礼的事。 林墨轩收回目光,微微颔首:“安王,昨日偶得一副棋,不若我们移步在下的书房可好?” “棋啊?”司徒珩看着沈清欢的后脑勺,饶有兴致的说:“沈四小姐也喜欢对弈,相请不如偶遇,劳烦林世子取来,本王想要和沈四小姐对弈几局。” 沈清欢缓缓地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露出假笑:“那真是要让安王失望了,我今日赴得是林小姐的约,如今要告辞了。” “是吗?”司徒珩看着沈清欢:“是见到本王心里不畅快,所以提前走的?看来是记恨本王了。” 沈清欢不理他,走到林舒清跟前行礼:“林家姐姐,今日多有叨扰,荷花确实漂亮,先告辞了。” “沈妹妹,这。”林舒清为难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林墨洲讪笑的凑过来:“沈清欢,我小妹极少邀人来玩儿,我们不在这里碍眼成不?” “林二公子。”沈清欢看着林墨洲:“多有不便,改日请林小姐去我家做客。” 司徒珩神色淡淡的立在一旁,看着林舒清陪着沈清欢离开的背影,斜眼看林墨轩,见他跟自己一样望着二人里去的方向,眼底有淡淡的红血丝爬上来了。 到了门口,林舒清叫住了沈清欢:“沈家妹妹,明日可有空闲?” “林家姐姐有什么事情吗?”沈清欢问。 林舒清难为情的笑了笑:“今日一见如故,没有尽兴,想请沈家妹妹去龙首山的护国寺上香。” 当然不尽兴,沈清欢本来就是跟林舒清摆明立场,并且要利用林舒清挡住司徒珩的,别说太后,三叔也有这个意思,自己能在太后跟前拒婚,但三叔所思所想绝非婚事本身,自己拒绝不了。 可一想到要跟司徒珩在一起,她觉得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在事情没有定局的时候,还是要搏一搏的。 “好啊,那明儿见。”沈清欢答应的爽快,笑容明媚。 林婉清目送沈清欢上马车离开,看着远去的马车,有些痛苦的闭了闭眼睛,转身往回走。 荷花不用赏了,尽管她喜欢的人从来没有如此近在咫尺。 坐在屋子里看账目,丫环在门外请安的声音传进来,她疑惑的抬头看着门口,果然长兄迈步进来了。 “长兄,你不待客,怎么到我这里来了。”林舒清起身过来。 林墨轩坐在椅子上,长袖盖住的手握着拳头,那拳头上青筋毕露,深吸一口气:“再请沈清欢入府。” “长兄。”林舒清面露痛苦之色:“她可是沈太傅最疼爱的孙女啊。” 林墨轩突然起身来到林舒清面前,伸出手捏住她的皙白的颈子,低着头迫使林舒清不得不看着他有些猩红的眼睛:“你想逃走,那就要送个人给我!她和你不一样,我会明媒正娶,明白吗?” 林舒清痛苦的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滚落。 她如何能宣之于口! 这是她的亲兄长,一奶同胞的血脉至亲,可他发疯了拦着不准任何人给自己说媒,当年还没有及笄,他就强占了自己,六年了! 生不如死的六年,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还在所有人的眼里活得很体面的。 丫环和婆子都退到了门外,每每这个时候,林舒清都觉得自己该死,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被这个畜生糟蹋够了,就像是一块破布似的扔在这屋子里,唯有自己爬起来收拾干净,那些丫环婆子才敢到跟前来。 “你答应了吗?”林墨轩捏着林舒清的下巴,问。 林舒清挣脱不开,闭上眼睛不肯说话。 “你让我得到沈清欢,我放过你,不然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林墨轩俯身就差贴在林舒清的脸上了,声音冰冷:“我就算不稀罕你伺候了,也会让那些流浪汉享用。” 林舒清浑身颤抖的厉害,瑟缩着说:“明日,明日去龙首山的护国寺进香。” 林墨轩心满意足的起身,扯过来衣袍慢条斯理的穿戴整齐。 回头看林舒清,蹙眉:“你成全我,我就成全你,被装死,收拾妥当。” 等林墨轩离开后,林舒清艰难的爬起来,颤抖着手扯过来衣裙一件一件的穿上,取出来避子汤喝下去,挪蹭到隔壁浴房,穿着衣裙坐进浴桶里,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 “小姐。”丫环翠柳进来,扶着林舒清从木桶里出来,湿淋淋的衣裙贴在身上,让她都心疼的掉眼泪,不敢多说一个字,找了衣裙伺候小姐换上。 林舒清坐在妆台前:“明日进香,去准备妥当。” “是。”翠柳知道小姐不愿意跟前有人,恭敬的退出去了。 林舒清知道自己唯一的活路就是嫁给司徒珩,唯有司徒珩能护着自己周全,她不能死,求活只有这条路,至于沈清欢,若她挡在自己前面,自己唯一的活路都被她堵死了,凭什么? 手里抓着玉簪,玉簪脆响,断成了两节,刺破了她的掌心,血冒出来都浑然不觉一丝一毫疼痛。 翌日。 沈清欢准备好了进香的果品糕点,等着林舒清。 “小姐,林小姐的马车在门口了。”疏影进来禀报。 沈清欢起身出门,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往龙首山护国寺去。 今日并非初一,也不是十五,所以进香的人不多。 进城贵人多,护国寺门前的山路极宽敞,马车可以直接到门前。 林舒清下了马车,回头看沈清欢。 当一身深绿浅绿搭配得犹如山中精灵般的沈清欢走过来的时候,林舒清知道了,这样的女子若成了林墨轩的掌中之物,确实会放过自己的。 “林家姐姐,你有心事吗?”沈清欢端详着林舒清。 林舒清心里咯噔一下…… 第27章 庵堂遇害 沈清欢疑惑的看林舒清,总觉得林舒清透着一股子暮霭沉沉的气息,明明是年华正好的年纪,可她像是背着一座大山似的。 自己印象里,沈清欢手段颇多,心机城府也厉害,难道是因为自己重生了,林舒清还没有遇到把她改变的那件大事,所以活得不轻松且没有破局之法? “沈家妹妹,护国寺不远处有一个慈庵堂可知?”林舒清往前走,偏头和沈清欢说话。 沈清欢摇头:“我只在几日前陪着祖母来过一次。” “我倒是常来,慈庵堂里的斋饭很好吃,风景也好,今儿我们去看看。”林舒清说。 沈清欢点头。 二人到大殿上,上香,添了香油钱,磕头之后摇签。 沈清欢虔诚的为沈家祈愿平安,签筒里掉出一支签,写着上上签,53卦。 小心翼翼的捡起来签,沈清欢抬头看坐在一边低垂着眉眼的僧人,起身过去恭敬地行礼问询。 僧人接过去签,看了一眼,慢悠悠的说道:“施主所求是家运。” “是。”沈清欢有些紧张。 僧人点了点头:“风火家人卦,大吉之兆,一切事物皆应以内在为本,然后伸延到外。发生于内,形成于外。喻先治家而后治天下,家道正,天下安乐。恭喜施主。” 沈清欢没有多问一句,行礼退下。 与此同时,求姻缘的林舒清也卦签落地,她看到那下下签三个字,瞳孔都撑大了,伸出手捡起签,回头看沈清欢和解签的僧人,沈清欢眼角眉梢的喜色让她心口闷疼。 捧着签走过来,双手递给解签的僧人。 沈清欢避嫌的走开,去拜大殿里的神佛。 解签的僧人扫了一眼,抬眸看林舒清一眼,叹了口气:“施主,天风垢卦,求姻缘不吉,有一女遇五夫之相,但卦本就是一种外应,并非注定,慈可改命,善可改因。” 林舒清行礼后离开,走到大雄宝殿的门口,往外看了一眼,远处墨云翻滚,风雨欲来,她怎不知慈和善,可谁对她有过一丝丝的善意? 若非自己脱困,只能被逼死,逼疯,纵然被困多年,可她依旧不想死,她想要报仇!要离开卫国公府。 红尘中翻滚的人,拼得是气运,是手段,是心机,她本就不该走进这处处让人割肉喂鹰的地方,没经历自己的苦,只知道让自己善,何其残忍? “沈家妹妹,我们可沿途看风景,往慈庵堂去一趟吗?”林舒清问。 沈清欢刚好想要趁机和林舒清说说话,欣然应允,二人在前,两个人的丫环跟在后面,不远不近。 风有些凉。 “只怕一会儿有雨。”林舒清看沈清欢,她羡慕沈清欢眼里有光,甚至嫉妒她有家人爱护,若非沈太傅一家拼命呵护她,霍家的求来的赐婚,沈清欢此时应该在待嫁,而明眼人都知道,一旦她嫁到霍家,其结局只会凄苦。 沈家自然心知肚明,所以各尽所能救她,凭什么她的命如此好? 沈清欢抬头看远处的云:“既来之则安之,倒也无妨,林家姐姐,赏荷时有很多话要说,可时机不对,今日我有几句话想要说,若说错了,林家姐姐勿怪。” 林舒清心里一阵烦闷,沈清欢的性子,凡事都要摆在明面上,这边是被宠大的姑娘,而自己,一个眼神儿都要斟酌的苦楚,她这辈子也体会不到,这世道可真不公平啊。 “尽可说。”林舒清说。 沈清欢勾起唇角:“好,林家姐姐,你觉得安王如何?听说林家姐姐心悦安王,可真?” 林舒清停下脚步,偏头看沈清欢,苦笑:“世间姻缘,怎么能让人称心如意呢?我倒是听说太后有意要撮合你和安王。” “可是我不喜欢他,家中长辈没有应承,是想让我自己寻个如意郎君的。”沈清欢转过头看林舒清:“我们都是世家女,婚姻哪里能都随心?不过是沈家不愿意和任何人走得太近,更不愿意有姻亲关系,忠心耿耿为国为君的祖父,只想要当个好臣工。” 林舒清缓缓点头,羡慕和嫉妒似乎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阴谋诡计,而是沈清欢此时摆明的态度,就是在谋,阳谋,无解那种。 “林家姐姐,我非常希望你能成为安王妃,咱们结个善缘。”沈清欢把自己最终的目的说出来了。 林舒清叹了口气:“只怕安王不喜。” “在我看来则不然,安王的王妃是什么人,关乎安王能否安稳余生,人都在权衡利弊,林家姐姐也一定很清楚,安王迎娶卫国公嫡长女,门当户对,皇上也会成全,而安王和安王妃必定余生顺遂。”沈清欢说:“林家姐姐,你说呢?” 林舒清下意识点头,是赞同。 卫国公府的名头不弱,但手中没有任何实权害,司徒珩想要安稳,不让皇上动杀心,迎娶自己,面子和里子都有。 她觉得奇怪,连沈清欢都看的如此通透,司徒珩会看不明白? 还是心知肚明却太不喜欢自己的寡淡无味,反倒是被如烈阳一般的沈清欢吸引的无法自拔,宁可冒险也要抱得美人归,更让她惶恐的还有一件事,自己和那畜生长兄的关系,若是被人知晓,自己这条命就不能要了,司徒珩会不会看出端倪了? 沈清欢把该说的说完了,便不再多言语,而是越发觉得林舒清这个人很怪异,像是背着一座大山的人似的,难道心机城府和手段足够多的人,是这样的? 慈庵堂是掩映在竹林里的清净地,不起眼,很安静。 庵堂里只有一个中年师太,容色沉静,气度极好,一看就是出身不凡,沈清欢以前并不知道这里。 “秋姑姑。”林舒清说:“这位是沈太傅的孙女,沈四小姐。” 秋雁微微点头,单手一礼:“施主,请。” 三人落座,门外进来个小尼姑,端着茶盘,奉茶后退下。 沈清欢端起茶抿了一口,淡淡的竹叶香,味道甘甜,抬眸对上秋雁师太看着自己的目光,心中突然警铃大作是,那眼神是算计,是狠厉。 “林家姐姐,忽想起祖母让我给方丈带句话,我去去就来。”沈清欢起身欲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猛地回头看林舒清:“你,害我?” 秋雁师太面色阴沉的挡在林舒清身前:“只能怪你,太耀眼了!” 沈清欢抬起手要拔发上簪子,可手刚抬起来,一个男人从旁边小门闪身进来,她瞳孔都大了,林墨轩?这个人怎么也在! 第28章 为何一往情深至此? 身体一阵阵异样,沈清欢想到了簪子里的毒,她就算不能伤敌,也能自尽,可偏偏整个人麻木只剩下头脑还有些许清醒。 “大哥!” 沈清欢目光落在林舒清的身上,心里竟然觉得报应来得太快,这叫什么?杀人者人恒杀之! 自己想要利用沈清欢挡住司徒珩在先,所以才落入人家的圈套里的,重生的自己真实天大的笑话! 林墨轩停下脚步,回头不耐烦的看着林舒清。 “你答应我的,会求娶她进门,别害死她。”林舒清眼里尽是哀求的说。 不等林墨轩说话,那个老尼姑冲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了林舒清一个耳光,怒喝:“贱婢!有你说话的份儿?你也配求情?滚进去铺床!” 林墨轩过来,俯身的刹那,沈清欢看到了他眼里的猩红,大脑一阵阵空白,唯有那双猩红的眼睛,让她灵魂都颤抖,这不是一个人,是魔鬼!更甚于司徒珩! 身体被抱起来的时候,沈清欢感觉自己回到了漠北的官妓坊,被囚禁在那间屋子里,想到了庞冲,她的簪子!簪子! 被扔到了床上的时候,沈清欢强撑着睁开眼睛,看到了她以为是幻觉的一幕,林墨轩在剥林舒清的衣服,她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像是一个被控制的木偶似的,任凭衣服一件件落地。 门落锁的声音震耳欲聋,沈清欢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绝境来的如此突然。 就在她亲眼目睹林墨轩发疯一般把林舒清按在桌子上,肆意妄为的时候还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时候,一声惨叫传来,那声音十分尖利刺耳,沈清欢心里蓦然有了求生的盼头,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 与此同时,门被踹开,木板乱飞,一道身影迅疾的到她身边,幔帐被扯下来,她被罩在灰扑扑的幔帐里,什么都看不到了,甚至没看到是谁救了自己。 身体再次被抱起来,沈清欢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以为自己会昏过去,可偏偏感知能力十分敏锐,听得到对方的心跳声,很急,像战鼓那般铿锵。 “捆了,送静室!”司徒珩低沉的声音杀意盛腾,抱着沈清欢一路狂奔往护国寺去。 护国寺后山静室内,沈清欢躺在床上,身体一阵阵的异样让她死死地闭上眼睛,活了两辈子都没体会过这种羞耻的感觉,她希望被触摸,被拥紧,甚至想要更多。 司徒珩脸色阴沉似水的守在旁边,心口疼,像是被利器刺穿了似的,看着沈清欢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身体都变得透粉发红,牙齿咬得咯嘣响,恨不得把卫国公全都杀干净,鸡犬不留! 这种想法出现的时候,他都愣住了,什么时候自己对沈清欢一往情深至此?明明她的憎恶从来不掩饰! 若非自己知道林墨轩不正常,兄妹之间的丑事他很早就知道了,在沈清欢被邀请去卫国公府去的时候,他破天荒登门拜访,实则是为了护着她。 也是在那天,他看到林墨轩眼底发红的样子,那盯着沈清欢的眼神像狼。 他防备着,只是没想到沈清欢会跟林舒清进山,得到消息的他奔袭而来,不敢相信若再晚一步,会怎么样,他接受不了,不敢继续想。 沈景行敢来的时候,额头都是冷汗,进门看到侄女浑身颤抖,肤色红的厉害,两步到床前,轻唤:“阿灼,三叔来了,别怕。” 沈清欢偏头看沈景行,眼泪夺眶而出,一张嘴,嘴角的血往外冒,拼尽全力只吐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字——死。 银针翻飞,沈清欢只觉得身体要崩裂的感觉褪去了,疲惫倦意袭来,瞪大眼睛盯着沈景行,她想,这个时候死了也无妨,三叔在,没有给沈家丢脸,三叔会处理好善后的事。 沈景行声音格外温柔,轻哄:“阿灼乖,睡一觉就好了。” 亲人的安抚,让沈清欢再也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是谁?”沈景行回头看司徒珩的时候,整个人气质都变了,像索命的修罗,眉毛下的皮肉发红,额角青筋凸起。 司徒珩低声:“三叔跟我来,人我都抓住了,他们一定有解药。” “好。”沈景行迈步往外走,吩咐道:“护着小姐,若有任何差池,提头来见。” 司徒珩自诩武功高强,可当两个黑衣人出现,恭敬地对沈景行说:“是,少主。” 这一瞬间,司徒珩才知道沈景行的可怕不止自己知道的这一点点。 净室旁边的屋子里,林舒清已气急攻心昏死过去了,身上之盖着一床被子,露出的手臂上,青紫痕迹密布。 在旁边,林墨轩被五花大绑的捆在椅子上,身体不停的扭动着,他眼里只有床上的女人,他若不发泄痛快,会死的。 沈景行进来看到这一幕,冷笑出声,抬起手十二根银针飞出去,林墨轩顿时僵硬在椅子上了。 “解药!”沈景行抓着林墨轩的头发,恨不得把这个人脑袋直接扯下来,问。 他没看出自己侄女到底中了什么药,所以只能用银针暂时让她昏睡,可一旦中了这种脏药,没有解药是不行的。 林墨轩翻着眼珠看沈景行:“没有!解药就是我!沈景行,你侄女必须是我的女人,不然就死!” 沈景行勾了勾唇角,翻手,掌心有三根长针,细如麦芒,寒光闪闪。 “你杀了我也没有,况且我真心喜欢沈清欢,不然我就先跟她成其好事了,我怕控制不好再弄死她,才会先用林舒清泄泄火!”林墨轩话音落下,一根长针从他头顶百会穴刺入,沈景行手掌一拍,银针尽数入脑。 林墨轩瞪大了眼睛,怒吼:“我不能死!我是卫国公府的世子!我不像死!” “死?这么容易让你死,便宜你了!”沈景行冷声:“解药!” 林墨轩尖叫着怒吼:“是我!解药是我!这药没名字,是秋娘配制的!” “是慈庵堂的老尼姑。”司徒珩立刻说:“我、我给杀了。” 沈景行撩起眼皮儿看了眼司徒珩,第二根银针入了林墨轩的百会穴,林墨轩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失不见,眼睛乌力的睁着,透出了茫然。 “把这个人送去闹市区,把京城楼子里最老最丑的妓子都叫过去,每个人一百两黄金!就当街,我要让卫国公府的人这辈子都休想在京城抬起头!”沈景行取出来一个瓷瓶:“两个时辰给一次,用完这些药,我会救他。” 司徒珩接住瓷瓶:“三叔,我去办。” “你去作甚?这事儿用得着你露面?”沈景行眼神锋利:“关心则乱,司徒珩!你太嫩了!” 司徒珩羞愧的低下头。 外面进来两个黑衣人,取走了瓷瓶,抗走了林墨轩。 沈景行看着床上昏死过去的林舒清,轻轻地叹了口气,回头:“去守着阿灼,不到万不得已,用不到你,若真没有解药,你、回去准备大婚!” 司徒珩只觉得脚底下踩着棉花团一般离开,回到沈清欢的屋子里,拉过来椅子坐在床边,凝视着床上昏睡的沈清欢,竟落下了眼泪,抬起手碰到滚下来的眼泪,他愣住了。 第29章 这到底是惹了谁啊? “醒来。” 沈景行出声。 被子里的林舒清缓缓地睁开眼睛,偏头看背对着自己的沈景行,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她当时被按在桌子上,惨叫声传来的时候,她看到的是司徒珩,就那一刹那,她心死了。 “为何害我家阿灼。”沈景行语气很淡。 林舒清缓缓地吸了口气:“沈三爷,给我一个痛快吧。” “痛快?”沈景行转过身,冷冷的看着林舒清:“你想死吗?你们一个个都不想死,就因为不想死到处害人,老卫国公的一世英名都被你们这些后背糟蹋干净了,你家的脏事与别人无关,可你敢害我家阿灼,死,是不是太便宜了?” 林舒清叹了口气:“是啊,死都不配,沈三爷随意处置吧,我无怨无悔。” “林舒清,解药拿出来,我非但可以让你不死,你还会成为卫国公的脸面,唯一的脸面,条件是一辈子给我的阿灼当奴才!”沈景行问:“答应吗?” 林舒清闭上眼睛:“我并没有解药,那种药唯秋雁知道如何配制,服用后会全身不能动弹,可头脑清晰,为了不让林墨轩扫兴,秋雁第一次出手就是给我用了这种药。” 沈景行负手而立,手背青筋凸起:“嗯?” “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解药只有欢好方可泄尽药效,我亲眼看到一个丫环在我眼前身体崩裂,血肉模糊死掉的,是林墨轩警告我,不准我反抗。”林舒清说到这里,人冷漠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这些年的折磨,早就让她没有心了,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真不如死了清净,可沈景行不让自己死,自己死不了。 沈景行点了点头:“谈谈条件吧。” “我不配。”林舒清太清楚自己现在的境地了。 沈景行坐下来:“入宫,我会给你制造机会侍寝当今,也会让当今不能自拔,你会入宫,入宫后助你往上爬,压住霍静纭。” 林舒清愕然的看着沈景行。 沈景行淡淡的说:“卫国公府的事不准插手,有朝一日,我会让你拥有卫国公的一切,但你若敢不听话。”说到这里沈景行顿住了:“来人,伺候林小姐更衣,送她去最好的地方看热闹。” 进来两个人是女子,丫环打扮。 沈景行站在门外,等两个丫环打扮的人搀扶着林舒清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他说:“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后,再谈。” 林舒清想知道沈清欢现在如何了,可她没脸问。 心里知道沈景行如此气定神闲,是没有解药也有对策,能救沈清欢的人是司徒珩,只怕沈家都想要把沈清欢交托给司徒珩,唯有沈清欢不知道。 “沈三爷,小女告退。”林舒清说。 她知道,自己在沈景行这里是有价值的,死是没机会,而她除了成为沈景行手里的棋子,没有任何选择。 沈景行去见沈清欢,进门看到司徒珩眼睛红红的守在床边,是哭过的模样,在心里叹了口气,阿灼和他,是冤孽! 纠缠不清,又不能相忘江湖。 “三叔,可问出来解药了?”司徒珩急切的问。 沈景行摇头:“林墨轩没有说谎,你……” “不不不!”司徒珩站起身往后退。 沈景行脸色一沉:“怎么?你不愿意?” 司徒珩摇头:“是不舍得,阿灼憎恶我,若非因憎恶我怎么会跟林舒清有交集,若我欺负了她,跟林墨轩那畜生有何区别?三叔,求您救她,那老尼虽然死了,可居所一定有线索。”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我愿意委屈阿灼?”沈景行脸色阴沉:“我需要时间!如果能解掉最好,可在生死抉择的关头,你是最坏的打算!我的阿灼不能出事,你听懂了?” 司徒珩松了口气,点头:“懂了。” 沈景行不搭理他,给沈清欢诊脉,随后起身往外走:“守着阿灼。” “好。”司徒珩心里太难受,多一个字都不想说。 沈景行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蹙眉看司徒珩:“不堪大用的东西!你这样让我怎么相信你能成事?” 司徒珩猛地抬起头,只看到了沈景行的背影。 成事! 自己有一种配不上沈清欢的感觉,尽管在世人眼里,别说沈清欢,就是沈家都是高攀,唯有他知道,自己配不上沈清欢,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霍家应该知道不少吧? 所以才会入宫求赐婚圣旨。 沈景行没骂错,自己太嫩了,不堪大用! 走到床边,他不敢坐在床边,拉过来椅子守着沈清欢,她睡得很沉,像一幅画,只是让他心口一直都闷闷的疼。 京城闹市街头,出现了一张很大的床,赤条条的男人仰面朝天的躺在床上,周围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又老又丑的妓子,这些人眼里都在冒光。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让背后的贵人高兴,她们能得到良籍,还能得到一百两金子!那可是金子啊,到死都花不完! 所以,脱光了算个什么?她们大半辈子都在伺候各种男人! 这些人一个个爬山大床,黑衣人纵身落在林墨轩跟前,取出来药丸灌下去后,京城里的百姓,上到八十八,下到光腚娃娃,都开眼了。 “我的天啊,那是卫国公府的世子爷林墨轩!”有人离得近,认出来了。 这下更炸开锅了,满京城的贵女,除了司徒珩,第二个目标就是卫国公府的世子爷林墨轩。 消息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大街小巷。 卫国公府里,林墨洲得到消息,策马而来,手里提着长鞭往前冲,怒吼:“谁害我兄长!” 高处,立在窗前看着这一幕的林舒清喃喃自语:“二哥,快走啊。” 林墨洲哪里肯走?眼看冲到最前面了,两个黑衣人像是从天而降一般,拦住了他的去路,其中有一个人气沉丹田,声若惊雷:“卫国公府林墨轩罪行滔天,从十三岁起,每年死在他手里的年轻女子有十二人之多,这些被召进府里做下人的姑娘都被他糟蹋死了。” 林墨洲愕然的看着眼前的黑衣人,他脑海里很多画面出现。 长兄的院子不能去。 他经常闻到血腥味儿。 每年长兄院子里的人都会换一批,那些曾经伺候长兄的人都消失不见了。 他不止一次听到过长兄院子里有女子惨叫的声音,但长兄是个温润玉如的人,他相信长兄胜过任何人。 黑衣人取出来一摞死契,沉声:“所有去卫国公府做工,死在里面的百姓,尽可到我这里领取家人死契。”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害卫国公府!”林墨洲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些。 黑衣人轻蔑的扫了眼林墨洲:“天道盟,替天行道。” 林墨轩一个个抓着那些老妓子,拼了命的发泄自己的兽欲。 有明白人在下面看了半天,惊呼:“这是瘾症!一日至少御五女而不足,怪不得不敢入朝为官啊!” 林墨洲想要往前冲,救走长兄,可他寸步难行,一直没说话的黑衣人明明没动,可他不能寸进半步,这到底是惹了谁啊?林墨洲缓缓地跪下了:“求求你们的主子,放过我长兄。” 第30章 以身入局又如何? 五城兵马司过来驱散百姓,可堵得水泄不通,怎么能驱散得开,只能往顺天府送消息。 卫国公和卫国公夫人都没敢露面,宫门外求见。 御林军过来的时候,最后两粒药刚被灌下去,但那些被累得够呛,得了金子的妓子早无影无踪。 黑衣人没有踪迹。 林墨洲颤巍巍的过去想要扶着兄长离开,只看了一眼那两条腿上都是血的惨状,险些没一口气上不来。 奴仆送来斗篷,林墨洲遮住兄长,问:“大哥,是真的吗?” 林墨轩偏头对着林墨洲傻笑,声音沙哑:“还是小妹最舒坦,小妹呢?我要她。” 一刹那,林墨洲的天塌了,他后退好几步跌坐在那脏污的床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那些话是兄长亲口说出来的。 他落荒而逃,跑回卫国公府冲进小妹的宅院,只有老嬷嬷和几个伺候的丫环,哪里有小妹的踪影? 他手提长鞭,把这些奴仆都赶到屋子里,逼问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屋子里传出来了他发疯的嚎叫声,那声音戛然而止,林墨洲倒在地上,吐血而亡。 奴仆吓得四散奔逃,这一闹腾,卫国公府里乱成一锅粥,有人带头跑去主母的屋子里翻找出来身契,分发下去尽可能抢夺一些财物,各自奔命去了。 林舒清没走,她看到父亲和母亲带着人抬走林墨轩。 看到沈景行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突然笑了,泪流满面,她知道林墨轩对自己所做的一切,父亲和母亲都是知道的,他们不在乎自己死活,毕竟林墨轩是惊才绝艳的孩子,只是有点儿见不得人的癖好算什么? 她看着父亲和母亲当街给沈景行跪下磕头。 沈景行过去给林墨轩施针,随后林墨轩被抬走。 就在林舒清死死地盯着他的亲人离开的时候,沈景行抬眸看向她的方向,那一刹那,她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你要先一步回去卫国公府,稳定大局。”身边丫环打扮的女子说:“我叫非花,她叫非雾,以后伺候在你身边,走吧。” 林舒清转身下楼,坐在马车里回到卫国公府。 府门大开,空荡荡的府里破烂不堪,一个人影也没有。 林舒清心里很舒服,甚至从没有如此痛快过,慢腾腾的往回走,到自己门口闻到了血腥味儿,这味道她熟悉,微微蹙眉进了院子,院子里空无一人。 推开门,林舒清瞪大了眼睛,跑过来抱住林墨洲,哭喊:“二哥!二哥你醒醒。” 非花过来,搭脉片刻说:“心脉崩裂,活不成了。” “救救他,救救他。”林舒清跪下就给非花磕头。 非花取出银针:“只能让你们见一面。” 银针落下,林墨洲痛呼一声:“小妹啊。” “二哥,我在,我在。”林舒清抓着林墨洲的手。 林墨洲等到眼睛,血泪往外涌:“为何不说,为何不跟我说,我是你二哥啊,你,疼死二哥啊。” 他说话的时候,嘴里不断有血涌出。 林舒清泪如雨下:“我不敢,二哥,二哥你别死,求你了,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 林墨洲的手无力的垂下。 “林舒清,他心脉都断裂了,活不了的。”非花说。 林舒清跌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都该死,为什么他们不死?为什么他们不死啊!” 没人能回答这一切。 卫国公和卫国公夫人把林墨轩送去尚药局,但凡看过林墨轩的御医,如出一辙的摇头告辞。 夜深,失魂落魄的卫国公和卫国公夫人回到府里。 府里安静的吓人,唯有大书房里亮着灯,非花在门口:“老爷,夫人,大小姐在书房等你们。” 卫国公夫人蔡宝珠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发疯的冲进书房,声嘶力竭的质问:“贱婢!是你做的!是不是!” 回答她的是一个蓄了全部力量的耳光。 蔡宝珠摔倒在地,口鼻窜血的她不敢相信的看着林舒清。 林舒清走过来,抬脚恶狠狠的踩再她的脸上,语气平淡里带着滔天恨意:“母亲,我不是你亲生的对吗?我要不要当着你的面伺候我爹一回呢?” 蔡宝珠惊恐的看着林舒清,说不出来话,那踩在自己脸上的脚用了极大的力气,她感觉自己的脸都要被碾碎了。 卫国公林承恩走进来,看到这一幕也愣住了,随后断喝一声:“逆女!放开你母亲!” 林舒清回头看着自己的父亲,转身坐在椅子上,淡漠的问:“我是你们亲生的吗?” “是!”林承恩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是我们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林舒清笑出声来,只是那眼里一点儿笑意也无:“二哥被气死了,二哥知道真相,心脉崩裂死了,你们逼着二哥当纨绔,你们明知道林墨轩都不如畜生,还宠着他为非作歹,连一奶同胞的妹妹也不放过,为什么你们不死?最该死的就是你们!” 林承恩听到二儿子死了,不敢相信,走到椅子上跌坐下去,良久问:“到底得罪了谁?那沈景行说轩儿是被算计的,虽死不了,可也再不能人道了,我以为这就结束了,还对洲儿出手,让我林家断子绝孙吗?” 林舒清以前觉得卫国公府里都是荒唐,如今知道自己错了,不是荒唐,是没脑子的一窝蠢货! 入宫挺好,二哥死了,最后一个亲人没了,剩下的都是仇人,她要让他们生不如死的活着,不然难解心头之恨! ** 沈家,沈景行亲自禀明了父亲和哥嫂,只说阿灼要在护国寺里诵经祈福,七日便会归来,他刚好在那边可以陪着。 当晚离开。 沈家没有任何动静,唯有王丽华夜里悄悄的哭泣,母女连心,她知道自己的阿灼出事了,可不能说,一个字都不能问! ** 静室内。 沈清欢含糊不清的说:“好渴。” 司徒珩立刻端着温热的水过来,柔声:“阿灼,喝水。” 沈清欢听到司徒珩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睛,惊恐的往后退,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能动弹了,疑惑的问:“怎么是你!三叔呢?我要见三叔。” “三叔在找解药,听话,先喝水。”司徒珩看到她眼里的惊恐,心如刀绞的感觉袭来,柔声:“我不会害你的,阿灼,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害你的,你别怕。” 沈清欢低头看看自己穿戴整齐,感受身体没有什么感觉,伸出手接过来茶盏,送到嘴边喝了好几口,直到喝光了,她捧着茶盏。 “吃点儿东西好不好?你睡了一天一夜了,饿了吧?”司徒珩小心翼翼的问。 沈清欢点了点头。 司徒珩转身快步出去,背影在门口消失后,沈清欢才靠在墙上,抬头望着床榻的穹顶,她被上一世的仇恨淹没了,她这次险些就死了,多可笑啊,重生回来什么也没做就又差点儿死了,真是窝囊。 司徒珩,不是就是司徒珩吗?她就算以身入局又如何?这就是她回来的宿命! 第31章 逼婚,也要有手段 沈清欢吃着清淡的粥,粥里有淡淡的草药香,她知道三叔用了酸枣仁和天仙子,在没有解药之前,她唯有昏睡才能自保。 若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也不想走最后一步求生。 刚用完粥,沈景行就过来了。 “三叔,我没事。”沈清欢说。 沈景行笑着摸了摸沈清欢的头,柔声:“阿灼当然没事,有事的是旁人。” 坐下来给沈清欢诊脉,抬头看着沈清欢昏昏欲睡的模样,心疼的吸了口气,起身把枕头摆好,柔声:“阿灼,好好睡。” “三叔,家里那边要瞒着。”沈清欢躺下:“别让他们为我担心。” 沈景行轻轻地拉过来被子给沈清欢盖好:“放心,家里那边都安排妥当了,等你睡醒了,三叔和你说点儿好事。” 沈清欢没应声,睡得很沉。 沈景行起身往外走的时候,脸色阴沉似水,那老尼的庵堂翻了遍也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这让他很着急。 司徒珩带着人把所有沈景行需要的东西都搬过来,熬药的炉子和各种草药,还有庵堂里找到的一些古籍医书,安置在沈清欢旁边的房间里。 “三叔,我回京一趟。”司徒珩看到沈清欢就心口疼的呼吸都艰难,这一口恶气若是不出,是怎么都不行了。 沈景行点头。 司徒珩回京,到了京城就见街头巷尾都是人,三五成群津津乐道,偶尔能听到卫国公府的字样眼。 安王府中,司徒珩叫来府里人询问京中发生了什么事。 听完下人禀报后,头皮都发麻,这沈景行是真狠,且毒。 当然,听了很解气。 “卫国公府如今在办丧事,听说卫国公府的二公子死了。”下人禀报。 司徒珩微微蹙眉,林墨洲死了? “查了吗?”司徒珩问。 下人垂首:“主子,咱们并不曾关注过卫国公府。” “派人去查。”司徒珩说。 一个时辰后,下人回禀,林墨洲临死前鞭挞了林舒清院子里的奴仆,吐血而亡。 如今卫国公府操持丧事的人是林舒清。 林墨轩没死,但似乎不太正常,具体什么情况探查不出来,只看到几个家奴抬着他往后花园去了,可是暖房里并没发现踪迹。 司徒珩让下人退出去,心里头这口气憋住了,如今哪里还有机会让自己为沈清欢报仇?如今卫国公府哪里还有他出手的余地? 找了一些珍贵的草药,连夜出京来找沈景行。 “回来了?”沈景行正在看书。 明知道他比谁都着急,可司徒珩看他竟如此宁静,这养气功夫不一般,多少人大事临头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三叔,林墨洲知道真相,承受不住吐血而亡了。”司徒珩说。 沈景行低头继续看书:“嗯,有福之人。” 司徒珩:…… 山里,夜凉如水。 司徒珩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昏睡的沈清欢动了一下,他立刻睁开眼睛来到床边,见沈清欢没有醒来的意思,缓缓地吸了口气。 都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可他觉得不对,自己现在就想要对沈清欢掏心掏肺那般,并且因为接触多了,知道的多了,这种感觉不断加深,没来由可也甘之如饴。 三日,漫长的煎熬,可又觉得时间太快,沈景行在配药,可每次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让沈清欢服用。 司徒珩心急如焚,眼看着沈清欢睡眠时间越来越短,每次醒来眼神都不对,甚至就算睡着的时候,皮肤也是不正常的粉色,若继续下去,他害怕有危险。 “三叔,若有这毒药,我试药。”司徒珩把心一横。 沈景行撩起眼皮儿看了眼司徒珩:“不用。” 司徒珩还想要坚持。 “阿灼不会同意,我也不会为了沈家人,乱伤无辜。”沈景行说。 又熬了一日一夜,沈清欢清醒过来的时候,身体止不住打颤,连续喝了三碗粥也不能入睡,强忍痛苦的她整个人都被汗水打湿了。 沈景行只能用银针,并且不再离开沈清欢身边,时刻给诊脉,若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犹豫,会让司徒珩出手。 沈清欢睡着了,偏头的时候嘴角一滴血珠滚落。 沈景行深吸一口气,他知道阿灼倔强,必定咬坏了舌头。 “若明日还不能有解药,回去操持大婚。”沈景行看司徒珩:“但你要记住,沈家女可以和离,不能下堂,不管你们是否做了夫妻,阿灼不想和你白头到老,任何时候我都给她做主,而你,要知道该放手的时候,得放手。” 司徒珩恭敬的垂首:“三叔,我会好好对待阿灼。” 沈景行抬起手止住了司徒珩的话:“无需海誓山盟,若海誓山盟能做数,天底下哪里有负心汉?薄情人?且行且看。” “你欺负安王也这么不讲情面。”少女从外面进来,笑着说。 虽是笑着,可少女靴子上是厚厚的灰尘,裙摆也脏兮兮的,可见是多么的风尘仆仆。 沈景行见到少女,立刻快步过来:“灵儿,你可算来了。” 钟灵? 司徒珩对这个名字略有耳闻,药王谷谷主的掌上明珠,并且是晚来得女,其人十分厉害,江湖地位不低,概因老谷主怕他百年之后女儿过得不好,所以药王谷动用一切手段让钟灵成为江湖上人人都要敬重的后来人。 钟灵摆手:“别客套了,阿灼呢?” 沈景行让开,钟灵来到床边只看了一眼,忍不住骂人:“缠丝有两个方子,世人所至的缠丝是假的,真正的缠丝无药可解。” “那如何是好?”沈景行难得露出焦急之色。 钟灵扫了眼司徒珩:“你这不是都给阿灼准备好了解药吗?” 司徒珩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沈景行低声:“阿灼,好像看不上他。” 钟灵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让他们退出去,她要给沈清欢解毒。 沈清欢苏醒过来的时候,见面前女子神色凝重,但面若桃花,但她不认得。 “告诉你三叔,进来。”钟灵说。 沈清欢一下想到了钟灵,但不敢确定,周身再无异样,心里有了猜测,起身往外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回头:“钟小姐,大恩不言谢。” “不算恩,我要逼着你三叔娶我。”钟灵露出灿若桃花的笑意,摆了摆手:“去,这是成全我。” 沈清欢出门。 门外守着的司徒珩和沈景行见门开了,走出来的是沈清欢,不等沈清欢说话,沈景行已阔步往屋子里去,并且吩咐:“你们下山回京!” 第32章 你想要怎么过这一生啊? 下山的路,司徒珩紧紧地跟在沈清欢的身边,虽一句话也不说,可眼光始终都在沈清欢的身上。 沈清欢这几日清醒的时候并不多,但每次清醒过来的时候都会下一次决心,她愿意以身入局,为沈家破开死局,不管她多么的厌恶司徒珩,可这个人跟她纠缠越来越深是事实。 如今,她劫后余生,但心里一点儿也不轻松,三叔若能解毒,不会让钟灵用这种闻所未闻的方式解毒,钟灵若是能解毒,也不会让那毒入体。 “司徒珩。” “我在。”司徒珩立刻上前一步,跟沈清欢并肩而行。 沈清欢停下脚步:“钟灵是江湖中人,若三叔求娶也跟寻常提亲一样吗?” 司徒珩沉默片刻:“江湖儿女更洒脱,但婚嫁礼仪古来有之,按照京城的规矩提亲终归是没错的。” “也对。”沈清欢迈步往前走:“我想要为三叔准备聘礼。” 司徒珩立刻说:“我来操持。” 沈清欢偏头看他那认真的样子,狐疑的问:“你对我们家的事很上心啊。” “爱屋及乌。”司徒珩脱口而出后,脸色泛红。 沈清欢假装没有听懂,话锋一转:“林舒清如今可好?” 相比于林墨轩是衣冠禽兽,沈清欢更震惊于林舒清的遭遇,她没什么好忍耐的,有仇不报非君子。 司徒珩低声:“林墨洲死了,心脉崩裂活活气死的,林舒清如今是三叔手里的棋子,具体如何安排我还不知道,三叔回去会跟你说的。” “我躲不掉你了,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能被盯上呢?”沈清欢轻叹。 司徒珩点了点头:“是啊,所以我一定要更用心的保护你,不能总让你被我连累。” 原本,沈清欢还在为三叔和钟灵难过,虽然是有情人,可因为救自己,不走寻常路,这件事若真被提起,对钟灵的名誉终究不好。 可司徒珩这话,还是把她给惹笑了:“是啊,那个霍静纭必定也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了,她在宫里,那就不会只对付我,还会对付沈家,真是多事之秋。” “阿灼。”司徒珩出声。 沈清欢回头看着他。 司徒珩抬起手摸了摸鼻子:“沈四小姐,总有人一拍即合,你所担心的事,三叔在解决,我相信沈太傅也在想办法,你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别太操心。” “嗯,王爷说得在理。”沈清欢加快了脚步。 司徒珩抬了抬手,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是,赶紧追上来:“我的意思是还有我,我也能做点儿事。” 沈清欢看着前面的路:“我身为沈家人都不能太操心,怎么能让王爷一个外人操心呢。” “那你把我变成自己人啊。”司徒珩横跨一步挡在沈清欢前面。 沈清欢没想到司徒珩会来这么一下,直接撞到了他的怀里,急忙推开,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司徒珩伸出手把人扶助:“我说的是真心话。” “也许有一天会吧。”沈清欢看着郑嬷嬷带着家丁从山脚下上来,这才发现自己身边的人都不在,看司徒珩。 司徒珩摇头:“当时情况危急,我没注意,应该三叔有安排。” 等郑嬷嬷带着家丁到了近前,沈清欢坐进软轿里,抬着下山速度极快,司徒珩送到山脚下,看沈清欢坐进马车里才转身离开。 回去的马车里,沈清欢拿定主意,回去就跟母亲禀明情况,如今祖母卧病在床,家里能做主的只有母亲,三叔的婚事不单要办,还要大操大办,不能亏待了钟姑娘。 沈府。 沈夫人见到女儿全须全尾回来,红着眼眶拉着沈清欢的手到身边,问:“阿灼,你三叔呢?” “母亲。”沈清欢退了伺候的仆从,从头至尾把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沈夫人几次哽咽,到最后落泪止不住:“阿灼啊,蒙这位钟姑娘大恩了,母亲这就去禀了你祖母,必定要风光迎娶。” “母亲,我也是这意思。”沈清欢说:“我跟母亲同去,祖母那边必定也惦记阿灼,阿灼让家里人担心了。” 沈夫人带着沈清欢来看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上次闹腾一遭,身体将养了数日略有起色,此时正坐在佛堂里诵经。 孙嬷嬷轻声禀报:“老夫人,夫人和四小姐过来了。” “嗯,叫进来了吧。”沈老夫人捻动佛珠的动作停下来,坐在蒲团上没起身。 沈夫人和沈清欢进来先给佛祖磕头,再给沈老夫人请安。 沈老夫人看着沈清欢:“阿灼,瘦了。” 这几日,说脱了一层皮也不夸张,何止瘦了。 沈清欢坐在沈老夫人身边:“祖母,阿灼还连累了三叔和钟姑娘。” “钟灵啊。”沈老夫人勾起唇角笑了:“那姑娘是个厉害的,你三叔这辈子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的,婚事也该张罗起来了,尽快吧。” 说到这里,沈老夫人看儿媳:“丽华去操持,不逾矩就行。” 沈夫人知道婆母什么都在心里,点头:“是,儿媳领命。” “你去忙,让阿灼在这里陪我一会儿。”沈老夫人说。 沈夫人告退。 沈清欢扶着祖母起身,佛堂后门出去便是个小花园,这会儿园子里百花盛开,正是繁茂的时候,沈老夫人慢悠悠的走着。 “祖母,您也觉得我该嫁给司徒珩吗?”沈清欢问。 沈老夫人拍了拍沈清欢的手:“阿灼若不愿意就不嫁,什么叫该不该?若你愿意,就不会被林家有机可乘,如今强迫你嫁给司徒珩,于你来说公平吗?” 公平? 沈清欢知道祖母误会了,自己哪里是因为不喜欢司徒珩,想要找个心仪的人啊,被囚禁三年历历在目,临死的屈辱犹如梦魇,沈家的下场,这所有一切压的她喘不过来气,跟没有面对司徒一族的任何一个人,一条狗都不行。 “祖母,司徒珩有意拉拢沈家和三叔。”沈清欢说。 沈老夫人抬头看着远处的景儿:“阿灼,人在生死面前,会本能的选择生而惧死,沈家破局不需要用你作为代价,司徒珩想要达成所愿,也不该把心思动在你身上,若迎娶你是为了和沈家有更紧密的关系,那祖母可不愿意。” 沈清欢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她就算重生归来,也没有祖母这份心境和眼界,有些事,她真的太嫩了。 “阿灼,遵从你的心意,你想要怎么过这一生啊?”沈老夫人问。 第33章 撕烂了她们主仆的嘴! 这不是祖母第一次问了。 这一次沈清欢沉默了片刻,抬眸:“祖母,我想要嫁给司徒珩。” 沈老夫人平静的点了点头,长叹一声抬手顺着沈清欢的发丝,她说:“你这孩子执念太深。” “祖母,我是沈家女儿,大是大非面前不能任性,也不会任性,司徒珩对我颇有心意,不管是为了得到沈家的支持,还是真有情分,总好过个陌生人。”沈清欢勾起唇角:“况且,太后支持,这比什么都更重要。” 沈老夫人看着沈清欢的小脸:“这几日发生了太多的事,阿灼改变心意是在祖母的意料之中的,可这也恰恰让祖母心疼,不忍你嫁给司徒珩了,要乱啊。” “乱也不是一家乱,沈家只要人心齐,泰山都可移,祖母,我虽然可以嫁给司徒珩,但这事儿得司徒珩自己求娶,他若敢求,我便嫁。”沈清欢靠在沈老夫人的怀里:“谁也不能把一辈子都看明白,摸着石头过河,好的不好的,若不经历了总归是看不透的。” 沈老夫人没有再说什么。 沈景行是第二天回京的,身边带着钟灵。 身为药王谷谷主的掌上明珠,钟灵人如其名,自带着一股子唯有山野间成长才会有的灵气,也唯有在江湖上行走才会有的洒脱。 沈家一家人设宴招待钟灵,沈老夫人让钟灵坐在身边。 席间,沈清欢几次抬头看钟灵,她都笑眯眯的和沈老夫人、沈夫人说话,泰然自若,也有自然而然的亲近。 沈夫人和沈老夫人在饭后陪着钟灵说话,沈清欢知道要说婚事的事,她出门去看二姐。 上次闹腾一场,沈清韵的脸伤得不轻,邹氏存了心思要毁了沈清韵,所以下手就没留情。 步秋的院子里,沈清韵脸上还包着纱布,只露出了口鼻和眼睛,见到沈清欢急不可待的拉住她的手:“四妹,你可好?” “好。”沈清欢握着沈清韵的手坐在榻上:“二姐的脸如何了?” 沈清韵柔声:“无妨,好也罢,不好也罢,不过是个皮囊。” 这话不过是宽慰人心的,沈清欢柔声:“一定会好起来的,三叔要大婚了。” “哪家的姑娘?”沈清韵眼里带了喜色。 沈清欢说起了钟灵。 “真是好福气,我想见见未来的三婶。”沈清韵轻声说:“二叔和三叔都得了良配,不知道父亲回来看到如今家中情况,又会如何呢。” 沈清欢知道沈清韵想要知道大房最后的归宿,轻声说:“二姐,这要看大伯怎么选,若选他们,离开沈家就是结果了,若选沈家,那唯有休妻。” “父亲可能会舍不得清舟。”沈清韵说。 言外之意,若沈清舟留在沈家,大伯会休妻。 “祖父会有定夺的,不过二姐也看到了,沈清舟并非有担当的人,身为沈家男子,看着沈家遭殃只想着跟她们一走了之,如此人品不堪大用。”沈清欢说。 沈清韵缓缓点头:“本也是个没心的人。” 步秋回来的时候满脸喜色,一进门就说:“二小姐真真是上苍眷顾,今日山里采药竟让我遇到了至少二十年以上的雷公根。” “步师父,二姐的脸能完好如初吗?”沈清欢起身过来问。 步秋笑了:“四小姐放心吧,三爷前些日子给的药膏就极好,如今有了雷公根,可以研磨成粉配上珍珠粉滋养时日,必定不会留疤的。” 沈清欢总算放下心来。 回到听风苑,沈清欢才看到疏影。 “这?”沈清欢看林嬷嬷。 林嬷嬷说:“疏影被送回来的时候就昏迷着,这些天一直都没醒,步秋说是中毒了,每日给行针祛毒,但一直都没有起色。” 红缨一直都在伺候着疏影,抹着眼泪:“要知道小姐进山危险,我说什么也要去的,至少比疏影更能抵挡一阵子。” 沈清欢坐在床边,越发笃定自己之前是想岔了,别说自己了,就是自己身边的仆从都在这个漩涡里,一不留神就可能伤及性命,跟这个比起来,司徒珩的所作所为是上一世的事,这一世自己什么都知道,不至于会重蹈覆辙,沈家在,司徒珩的野心在,想要改变这一切,两者缺一不可,所以,自己抗拒他作甚? 当晚,沈清欢求到了三叔这里。 沈景行和钟灵先去看了沈清韵,又来看疏影。 沈清欢看三叔和未来的三婶给疏影诊脉,两个人低声交谈后,钟灵行针,三叔开方子,开好了方子给林嬷嬷,让她去熬药。 心里头有些羡慕三叔和钟灵,这边是夫妻之间最好的样子吧,夫唱妇随,二人同心。 当晚,沈清欢守在疏影床边,快要天亮的时候,疏影苏醒过来,眼睛还没睁开就先流泪了。 “疏影。” 沈清欢轻唤。 疏影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小姐坐在自己床边,起身就在床上跪下了,泣不成声,泪如雨下:“小姐,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啊。” “别胡说,什么都没发生,我得救了。”沈清欢说。 疏影抬头看着沈清欢,不敢相信,因她在昏迷之前明明听到了小姐说有人害她,还不等她冲进去护主,就晕过去了,之前只是喝了林舒清身边丫环递过来的一盏茶。 沈清欢微微蹙眉:“怎么,你家小姐说话都不信了?” “不是,小姐,疏影不配跟在您身边,你打死疏影吧。”疏影哭着磕头。 沈清欢叹了口气:“我看出来了,你这是不盼着自家小姐好。” 疏影又是摆手,又是摇头。 “真的,司徒珩和三叔救了我。”沈清欢说。 旁边红缨眼泪汪汪的说:“疏影,小姐说的都是真的。” 疏影跪坐在床上,端详着沈清欢好一会儿,突然张开大嘴毫无顾忌的大哭起来。 林嬷嬷端着药膳进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叹气,走过来说道:“还有点儿规矩了吗?深更半夜如此哭嚎,你是要把府里的人都惊动?” 疏影瞬间憋回去了,憋得脸色涨红,缓了口气才咬牙切齿的说:“小姐,要报仇!一定要报仇!” 沈清欢递过去帕子:“擦擦脸,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养好身体才能去给我出口恶气呢。” “是,奴婢一定要亲自动手!”疏影接过来药膳粥,咕咚咕咚几口,一碗喝光了,擦了擦嘴:“小姐,天亮咱们就去!看奴婢不撕烂了她们主仆的嘴!” 第34章 儿子没保住,还搭上了个女儿 翌日。 沈清欢刚醒来,疏影就过来了:“小姐,奴婢为您报仇去。” “好啊。”沈清欢打了个哈欠:“那可说好了,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疏影非常郑重的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连累府上和您的。” “嗯,那你想打听打听卫国公府最近的动向,再打听打听林舒清的动向,总不至于直接冲进去,对不对?”沈清欢说。 疏影觉得小姐说的有道理,收拾妥出门去了。 郑嬷嬷过来伺候沈清欢起身:“小姐,如此宠着疏影,回头没规矩可是要被人说嘴的。” “奶娘放心吧,疏影只不过是憋屈,出去一趟散散心结就好了。”沈清欢让疏影去打听情况,目的就是让疏影自己知道卫国公府的报应有多快。 果然,沈清欢用过早饭在院子里遛弯儿消食的时候,疏影兴冲冲的回来了:“小姐,小姐,他们家在办丧事,林墨洲死了,坊间传言是被活活气死的,林墨轩被罚跪在门口已经一天一夜了。” 沈清欢点头:“然后呢?” “说是卫国公府里,当家做主的是林舒清。”疏影眼神乱飞,她还知道更炸裂的消息,可就算是当着小姐的面,也说不出啊。 沈清欢看她这副模样,噗嗤笑了:“所以,报仇这事儿没有等,倒是你昏迷这么久,回头是要他们给赔偿的。” “奴婢不要赔偿。”疏影脸红了:“奴婢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沈清欢走到亭子里坐下:“也不用咽下去啊,山不转水转,早晚有遇到的时候,别着急。” “就是。”红缨接过去话茬儿:“当时小姐没有回府,三爷派人送你回来的时候就说了不准让你醒过来,现在知道为啥了吧?” “奴婢沉不住气,会坏事。”疏影是真真的长教训了,虽说是当下人,可沈府,特别是跟在小姐身边的下人,那个不是顺风顺水的,正因为少了历练,遇到事情都显得笨手笨脚的呢。 沈清欢让疏影好好歇两天,这两天沈府也没什么大事,至于卫国公的事不会就这么结束,但三叔在做,自己只管等结果就是了。 以为没事,可事情来的突然,皇上一道圣旨把沈家再次推到了风口浪尖。 沈清樾被册封金吾卫左将军,从三品,负责京城守卫。 消息一出,京城百姓议论纷纷,都说不能一门同文武,可金吾卫左将军是左尚书令的亲儿子,这难道不是一门同文武? 之前霍家求赐婚闹腾的满城风雨,很多人都猜测皇上厌弃沈家了,可事实上谁见到赐婚圣旨了?传言多不可信啊。 沈清欢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沉默了许久,能想到背后推动这件事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司徒珩。 原本大哥在雁门关历练,经过霍家求赐婚一事,大哥势必不能回雁门关了,她本打算让大哥往漠北去,漠北虽不像雁门关那么重要,可西凉踏入大夏国的地方恰恰是从漠北开始的,沈家可以舍弃文职,但兵权要握在手里,这是沈清欢早就想过的,只不过还没说罢了。 这一次,她和司徒珩竟不谋而合。 圣旨下来后,沈清樾需立刻入宫见驾,别说他提前没听到任何风声,就是身为左尚书令的沈景谦也没有听到一点儿消息。 父子二人入宫,御书房里面圣。 司徒珩正陪着靖安帝下棋,靖安帝要免沈景谦和沈清樾的礼,父子二人先一步跪倒,沈景谦叩首在地:“皇上,清越在雁门关也不过是个百夫长,哪里能担此重任,况且这不合规矩啊,请皇上收回成命。” 靖安帝放下棋子,转过身正襟危坐:“爱卿该不是在记恨朕曾想要赐婚沈、霍两家的事情吧?” “不敢,皇上英明,微臣一直都相信皇上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沈景谦没敢抬头,高声说。 靖安帝笑了:“还是景谦了解朕,之前查沈府,本也是做做样子罢了,可尽管如此,怕也是伤了恩师的心,朕心里过意不去啊。” “皇上,家父确实身体不妥当,但不是一朝一夕了,并且家父相信皇上会明察秋毫,沈家忠心天地可鉴。”沈景谦顿了一下:“正因如此,不能让世人说皇上偏宠沈家,清越年纪还小,难当大任。” 靖安帝端起茶盏:“阿灼是个好样的,朕很喜欢敢做敢当的姑娘,景谦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 沈景谦冷汗都下来了:“小女任性胡闹的厉害,从小也不怎么出门,短了见识。” “朕想要给阿灼指婚,景谦可同意啊?”靖安帝问。 沈景谦暗暗松了口气,他是怕皇上歪心思打在女儿身上,逼着自己效仿霍家把女儿送进宫里做筹码,既是指婚,霍家是绝无可能,大概率是司徒珩无疑了。 思及此,沈景谦回道:“能让皇上给做媒,是小女莫大的福分。” “好啦,起来说话吧。”靖安帝说着,看了眼旁边伺候的太监。 太监过来搀扶着沈景谦起身,又要搀扶沈清樾,沈清樾赶紧起来,不敢劳烦这位,哪怕是太监,皇上跟前的人得罪不起。 靖安帝说:“朕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人品才学是极好的,如今更能帮衬朕守着江山社稷,婚事自是要慎之又慎啊。” “皇上所言甚是,安王确实是好人才。”沈景谦心里安稳不少,赐婚司徒珩,沈家接着就是,当然不能说正中下怀,可比任何人都更合适,不管沈家如何,阿灼是安全的。 靖安帝点了点头:“那朕就做这个主了,不能委屈了阿灼,安王先去提亲,过程不能以后疏漏,太后也极力促成此事,要亲自为安王操持婚事呢。” “谢主隆恩。”司徒珩立刻跪下谢恩。 沈景谦眼角余光看了司徒珩,这一眼靖安帝太满意了,因为沈景谦在恶狠狠的瞪司徒珩。 护女心切,靖安帝相信沈家都是聪明人,司徒珩求娶绝非沈家愿意的,如此就好。 至于以后,暂时收拾不了沈家,只能徐徐图之了。 虽然沈景谦再三请辞,不想让沈清樾担此要职,可靖安帝心意已决,哪里会更改? 出宫回府,沈景谦看着儿子:“你啊,千万要尽心尽力做事,不能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心意。” “是,父亲。”沈清樾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他又不是个傻子。 父子二人刚到家,都没有一炷香的工夫,冰人登门为沈家嫡小姐说亲。 沈清欢得了消息,轻轻地叹了口气,罢了!这条路是必须走了,那就去露露面再说! 第35章 阿灼啊,长大喽 沈府,不止沈夫人,沈老夫人也在,冰人是京城勋贵中极有脸面的程婆子。 程婆子恭恭敬敬的给沈老夫人和沈夫人请安后,沈老夫人满脸笑意的请她落座。 “哎哟哟,这可真是抬举我了,老夫人一看就是富厚的人,托了您老的福,还让我得了这么一个露脸的差事。”程婆子说着,浅浅的坐下来:“要我说啊,这个是一个有心,一个有意,安王亲自登门请我来走这一遭,说是如此才显得庄重,求娶嘛,先求再娶。” 沈老夫人笑着点头:“是我们家孙女有福。” 这话是客气话,也是真心话,安王是天家人,一张赐婚圣旨的荣光就是抬举了,司徒珩能像民间求娶般登门先求,这本就是给足了沈家和沈清欢面子。 程婆子不能明说,只是笑道:“您老可眼明心亮的很,安王还让我送来了一份草拟的礼单。” 至于问名,合婚,都是过程,礼单是实实在在的诚意,沈老夫人看看沈夫人:“这可是有些着急了。” “是啊,儿媳也觉得有些急了。”沈夫人说。 程婆子立刻接过去话茬儿:“安王叮嘱过了,婚期不急,听沈家长辈做主。” 沈清欢到了二门外,便听到了这么一句。 孙嬷嬷进门通禀,沈老夫人笑道:“来的正好,阿灼的婚事自己拿主意,刚好安王送来了礼单。” 程婆子下意识的往门口看,看到沈清欢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啧啧两声,以前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都说沈家嫡出小姐才华出众,本以为容貌可能一般,如今看来真真是个漂亮的人物儿,怪不得安王如此厚待,男人嘛,不管身份高低贵贱,都想抱得美人归。 沈清欢进门先给祖母和母亲请安。 程婆子站起来,在沈清欢转身的工夫,赶紧给行礼:“给小姐请安。” “劳烦您奔波了,快坐吧。”沈清欢说罢,坐在了沈老夫人身边的绣墩上。 程婆子把礼单册子送到沈清欢面前:“小姐过过眼,安王吩咐一切都遵从小姐的心意,尽可说。” 沈清欢接过来册子递给了沈老夫人:“祖母,帮阿灼看看。” “好。”沈老夫人打开礼单,眉头微微挑了挑,程婆子没看过礼单,但最善察言观色,安王出手,自是不同凡响的。 沈老夫人看过,递给了沈夫人,沈夫人打开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还要知道不管是沈老夫人还是沈夫人都是出自太原王氏,太原王氏虽在庙堂不显声名,可在商贾行当若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就是银子多,坊间传言富可敌国。 能让这两个人都吃惊,程婆子觉得安王怕是除了命没放在这册子里,什么都交出来了。 沈夫人看沈老夫人,两个人微微点头后,把册子还给了沈清欢。 沈清欢也好奇,打开看到里面第一行字就惊到了,因第一行字明目张胆写着四个字——半壁江山。 “这册子我收下了。”沈清欢抬眸:“劳烦您回去跟安王说,明日登门的时候带个能合婚的人,一并择期。” 哎哟哟,程婆子觉得自己这算是开眼了。 之前闹得满城风雨,霍家从雁门关兴师动众回来求娶都碰了一鼻子灰,哪怕入宫求赐婚圣旨都没成,她来的路上心里直打鼓,就怕自己这一趟碰一鼻子灰,谁能想到这事儿容易得比喝凉水都痛快。 如此看来,霍家还真是可笑,想必这沈小姐早就和安王情投意合了,偏偏那霍家跟二愣子似的冲上来横插一脚,真真是丢人现眼。 事情办的顺利,她乐不得回去交差,辞了沈家人出门直奔安王府。 沈老夫人和沈夫人都盯着沈清欢。 沈清欢清了清嗓子:“这样的聘礼单子一旦被人看到,那就谁都别想活了,司徒珩这个人最是心眼儿多,用这个法子逼着我们也要接下来聘礼单子。” “对,阿灼说得对。”沈老夫人打心底高兴,这才是沈家姑娘该有的谋略和本事,里子和面子都滴水不露。 沈夫人也松了口气,又蹙起眉头:“可是,若这么厚重的礼,我们给阿灼陪嫁可该怎么陪呢?” “自是最好的!”沈老夫人淡淡的说:“咱们可不是破落户,他是身份贵重,可我们家阿灼多金。” 沈清欢噗嗤笑了:“祖母,您这不是就被司徒珩给算计了?” “哦?”沈老夫人笑望着沈清欢:“这话从何说起啊?” 沈清欢把聘礼单子打开,第一页撕下来:“不过是四个字,还想要掏空了祖母和母亲,这心机城府,要是惯着他,保不齐以后总想办法欺负阿灼呢。” 沈老夫人哈哈大笑。 沈清欢起身到灯前,取下灯罩,点了灯,把这张纸焚成灰烬还不放心,直接用帕子扫到了茶碗里,确定万无一失才盖上盖子过来坐在沈老夫人身边:“祖母,母亲,这门婚事本就没可能会拒掉,但阿灼心里任凭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都算在内,我心尖儿上放着的都是咱们家,是沈家的一切。” 沈老夫人的笑意收了起来,拉着沈清欢的手:“傻孩子,家里人何尝不把你当成心尖子疼着,如此安排你或许不喜,可日久见人心,到任何时候你都有退路的,放心吧。” “嗯。”沈清欢靠在沈老夫人的腿上:“所以,择期后,司徒珩会入宫请旨,这里子面子都给足了,婚期只怕也不会太晚。” 沈老夫人轻轻地拍着沈清欢的背:“那也无妨,不管是在沈家还是到了安王府,但凡你不愿意做的事,就不做!若有人敢逼着你,回来找祖母,祖母给你做主。” “母亲这话可让儿子听不得,什么都让您老来,我们这些人出门都抬不起头。”沈景行从外面进来,笑着说道:“护着阿灼的事,二哥、我和清越就足够了。” 沈清欢起身给沈景行请安,笑着说:“三叔,若你不着急操持婚事,我可要早一步出门子了,我不依。” “那你也要问问灵儿,到底要不要做你的三婶娘啊。”沈景行笑着捏了捏沈清欢的鼻子尖儿:“阿灼啊,长大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