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反派BOSS逼成996》
3. 以毒攻毒
虞玖兮怔在原地,以前所有她寻死被救的场面都在这一瞬间冲进了脑海,显得眼前这个混蛋妖王,愈发特别了。
那些人向来是救完就跑,哪里有一直跟她说话还不在乎她死活的?
根本没有!
正当虞玖兮不停打量眼前之人时,青珩竟悄然施法,将她迷晕了。
虞玖兮突然昏死在水球内,整条鱼飘飘浮浮的,吓得小凤连忙给她输了些灵力过去。
青珩看着着急忙慌的小凤,淡然开口,“鸟儿难不成也喜欢养鱼?”
小凤不再搭理他,挥动着翅膀,飞离青珩身侧,再次变回了那只庞大的凤凰神鸟,驮着这一人一鱼,回了慕北山顶的瑶光宫中。
瑶光宫是这世间至暗之地,独自伫立于山顶,却不像魔宫那般沧桑诡谲,而是迎着霞光,让人眼前一亮。
宫内,飞檐斗拱流金错彩,檐角悬着的惊鸟铃随风轻叩,掀起层层鎏金涟漪,日光流转时,宫墙泛起泠泠霜色,暗香浮动间,隐约可瞧见上面的云纹浮雕。
不过,虞玖兮并不在这样的地方。
西北角的镇灵狱隐在蟠龙柱投下的阴影中,宫殿屋顶像极猛兽的背脊,隐约透出几缕炽烈的紫色光芒,宛如魔物在暗中游走。高耸入云的塔楼似石头巨人般拔地而起,直冲苍穹,极目远眺,只见一片幽深的黑暗蔓延。
虞玖兮自一摊黑池中醒来,她努力看清眼前的景象,却引得身上毒素挥发,呼吸愈发加重,每一寸肌肤仿佛都在被无形的针所刺痛。
“这什么破地方?”
她揉着头,依稀记得些青珩的话,可她身上这毒,当真无药可解?
“不行,不行……”
虞玖兮趁四周无人,施法化作人形,她险些踉跄在地,却异常坚定道,“我不能这么狼狈的去见阎王!”
夜色弥漫,虞玖兮的双手颤抖不止,她顺着蜿蜒小路,缓缓朝着未知的远处迈进,那双腿也仿佛被无数根细线勒紧,每一步都让她感到难以忍受的疼痛。
“啊!——”
突然之间,惨叫声从不远处传来,听上去像是力竭前最后的嘶吼。
说来惭愧,虞玖兮这条鲤鱼,不知何时染上了猫族恶习,偏偏对这种事情挪不了步,哪怕自身都难保。
也或许是因为……烂命一条,开心就好!
她尽力将脚步放轻,朝着声源之处前行。
“主上,我真的没有背叛你……真的没有……”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青珩声音冷冽,不带半分人情的调剂,那话更是听得虞玖兮毛骨悚然,“要么杀了我,得重生,要么血流干,入地狱!”
“咚——”
话音刚落,一块碎石突然掉落,砸在了青珩脑袋上,那力度,明显是施了法力的。
不等他反应,耳边便传来正版青珩无奈的声音,【够了,你说话好装。。】
阿瑾愣了一瞬,有些不满。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演都让我演了,怎么还插手干预?
阿瑾呼吸一沉,施法隔开青珩的声音,解开眼前人身上的束缚。那人被勒出血的手腕终于得以解放,虞玖兮也已到了最佳的观赏位置,既隐蔽又安全。
只是她的一举一动,都被青珩看在眼里而已。
转眼间,刑房内的二人打了起来。两道身影交错间,阿瑾一掌击中对方,那男人口吐鲜血,砸落在地,忽然大笑起来,“青珩,你觉得我怕死吗?”
见眼前人不语,他反倒笑得愈发猖狂,“我不怕死,我只怕你活得好。”
闻言,阿瑾唇角微勾,露出一抹讥诮的弧度,他眼中没有丝毫温度,反倒写满了不屑与鄙夷,更像是在看只摇尾乞怜的狗,而不是虞玖兮眼中还算气焰嚣张的狼。
【嗯,这倒是不错。】
青珩终于满意,却发现……
【不对,他怎么听不到我说话了?】
阿瑾似乎不想再与那人多费口舌,抬手将妖力汇集掌心。刑房内空气愈发紧张,虞玖兮看着地上那人腾空而起,很快深吸住一口气。
“砰!——”
顷刻间,他被打在了那面布满钢钉的墙面之上,数百根又细又长的钢钉穿透了他身体的每个角落。
心脏、四肢、脖颈、头颅……
此时,墙面已恐怖如斯。
在一旁观看的虞玖兮更是背后发凉,她盯着那根从腹部穿出的钢针,眼前逐渐模糊,身体也彻底僵硬,许久不敢吐出那吸进肺中的寒气。
鲜血顺着钢钉滴落在地,声音穿透了整个刑房。阿瑾学着青珩的样子,拾起地上的锦帕,一点点将自己手上的血擦净,眸间漆黑成团。
虞玖兮不敢再逗留,轻轻挪着步子原路离开。
魔头啊……
还没见阎王,这倒是见着活阎王了!
青珩看着虞玖兮有些踉跄的背影,已然忘了阿瑾擅自断开声音的事,对现在这一幕,更满意了。
虞玖兮不知道身后那位活阎王会去哪儿,她只知道,自己若再找不到对症的药,不久后的下场,不过是比那人体面些罢了。
几缕迷雾从瑶光宫中缓缓升起,虞玖兮谨慎躲开了按时巡逻的守卫,沿着小路而行,前方闪着光亮的宫殿逐渐映入眼帘。
宫殿巍然屹立,鳞次栉比的金色琉璃瓦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数十根白玉柱皆镌刻着流畅婉转的云纹和凤凰图案,在浊气缭绕间依旧闪烁着晶莹光芒。
昭阳殿的构造与方才的环境格格不入,而且越往前走,守卫便越多。虞玖兮只得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自己化作蝴蝶,深入虎穴。
进入昭阳殿后,一阵幽香扑面而来。
虞玖兮来不及欣赏什么,立刻化作人身,翻箱倒柜起来,她双手颤抖着,打开了一扇又一扇柜门,却什么新鲜物件也没发现。
她终是低声怒斥,“这大名鼎鼎的瑶光宫,连个能治伤的药材都没有?!”
辗转间,虞玖兮逐渐泄了气,她靠在书案边,费力撑住身子,呼吸逐渐加重。这具身躯显然已无法支撑她去别的地方寻找了。
“算了,好歹是死了个值钱的地方,不枉姑奶奶整日惦记银子。”
说罢,她顺势坐在书案前,双手紧紧握住扶手,“这难道就是那大魔头的宝座?还不错嘛……”
说着,她缓缓合上眼帘,等死。
可就当她不再挣扎时,身后那副巨画竟缓缓升起,旋钮处摩擦的声音也将虞玖兮的生机再次迎来。她回身时,满满当当的药瓶已展现在眼前,虞玖兮蓦然一怔,起身上前。
不是……这样都死不成?
虞玖兮心中震惊,不知应该是喜是忧,生机近在眼前,阎王紧随其后,遇上此等僵局,她虽想死,但活着……好像也行。
“醉鱼草?”
虞玖兮起身,仔细瞧着那些药瓶,打开嗅了下,顿时眉心紧蹙,有些嫌弃的放了回去,“嘶,这不得专克我?”
“蛇涎果、银叶丹、赤血还魂香、千日醉、生骨食魂花……”
“他爹的,这是解药还是毒药啊!”
虞玖兮渐渐花了眼,却哪瓶也不敢贸然服用,她此刻毒素入骨,浑身燥热难耐,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
“主上,你回来了。”
殿外传来守卫的声音,虞玖兮顿时慌了神,她迅速拿起距离指尖最近的那瓶药,视死如归般将心一横,“寒血凝露……不管了,是生是死就是你了!”
慌乱间,她已将整瓶药服下。
一秒、两秒、三秒……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又掐了下手臂,痛觉依旧在,但明显轻了很多。
没死?太神奇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福薄命大?
“将他的尸首处理好,你应当知道该怎么办。”青珩望着昭阳殿,对瑾屹吩咐道。
“阿瑾明白。”
青珩脚步一顿,看向阿瑾,轻笑道,“我看你是挺明白的,不是不喜欢抄书吗,那就不抄,我送你的那本书,刻下来,三日后送到我殿中。”
“刻……刻刻刻……刻下来?!”
?谁在咳嗽……
殿外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虞玖兮来不及庆幸,她迅速将东西归于原位,打扫好自己留下的痕迹,化作蝴蝶从窗户处离开。
虞玖兮寻着来时路,回了那滩黑池附近。
这地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她却不敢贸然离去,毕竟那数百根钢钉不是吃素的,她再不怕死,也不想变成被钉在钢板上的鱼。
“硬要带我回来,却不救我,到底安的什么心……”虞玖兮靠在石柱后方,终是身心俱疲,合上了双眼。
微风拂过,发丝轻扫睫毛,掀起一阵迷雾,虞玖兮的思绪也随之回到“往昔”……
虞玖兮如往常那般回到家中,瞿夫人正站在窗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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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花草,她放下手中篮子,笑着朝眼前人走去。
“母亲?”
“兮儿,你回来了。”
虞玖兮的手落在瞿夫人肩上,想要拥她入怀,可……迎来的却不是温暖拥抱,而是致命一击。
刹那间,身体传来剧痛,她怔愣原地,瞳孔骤缩,缓缓低下头时,只能看到自己腹部淌着血,溅落在两人的衣袍之上。
“母亲,你……”
“兮儿,你总是想着复仇,但你可知道,母亲最大的仇人是谁?”
她笑的几近癫狂,紧握刀把的手渐渐染了女儿的血,“你父亲欺我、弃我、害我,桩桩件件,罪无可恕!可奈何……他死的早,只给我留下了你这个孝顺女儿。”
“我的仇人,就是你啊。”
说罢,那利刃已全部没入虞玖兮体内,钻心蚀骨的痛自体内蔓延开来,她再也撑不住身子,瘫倒在地,贴着冰冷的地面,感受着人心的温度。
合上双眼间,虞玖兮的梦境已被蚕食殆尽,不知是梦里的痛闯进了现实,还是现实的痛唤醒了滞留梦中的她。
本在好转的身体又出了新状况,虞玖兮摸着自己冰冷的肌肤,不知如何是好,她虚弱到无法维持人身,只得回到那滩黑水之中。
“好你个魔头……怪不得机关那么好找,这破药名比毒药还毒,生怕别人找不到吧!”
虞玖兮忍着痛,在池中看着黑夜落幕,白昼升起,迷雾退散间,她险些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昨日努力忘掉,却引她入噩梦的景象再次出现,那位千疮百孔的兄弟竟被架在了路边,任人欣赏?!
很快,察觉到那处“风景”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大多震惊不已,甚至有些惊慌失措,只有少数面不改色,神情淡然。
青珩的手下很快赶到,将众人安抚下来,“各位随我来,大家不必多想,忠心主上者,自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这言外之意,任谁都能听懂几分,面前众人无一敢有异言,唯独虞玖兮,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本无瓜葛,又何来背叛一说?
不过现在倒是多了一笔恩怨,虞玖兮暗下决心,反正生死就在这几日,她定要将这昭阳殿闯个明白!
瑶光宫中暗流涌动,昭阳殿内却静的能听到呼吸声,青珩正拿着空荡荡的药瓶重新配药。
“人都到齐了?”他清冷的嗓音将这寂静打破。
“都到齐了。”
阿瑾面色凝重,上前两步,将手中物件递与青珩,他压低声音,解释道,“主上,这是……那边送来的密信。”
青珩手上动作一滞,将药瓶放回原处。
他接过那封信,看着那信纸、字迹、内容,指尖像燎了火一般,疼到微微发颤。
阿瑾愁容满面,却默不作声。
青珩嗤笑一声,眸色愈发阴冷,他将信置于蜡烛上方,任由火焰顺着信纸攀附,最后灼烧到自己。
引火烧身,究竟是被逼无奈,还是心甘情愿,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青珩坐回书案前,将机关恢复原位。
此刻,众人皆在正殿等候,阿瑾也在听候吩咐,他却迟迟不肯起身。
“主上,正殿那儿……”
“那儿怎么了?”
说着,他将压在书中的纸张打开,阿瑾抬眼看去,竟是封血书,字迹模糊,却尽力工整,刺得人眼睛发酸。
与此同时,正殿内的众人许久未等到青珩的身影,已是议声迭起。一些小辈就着那具尸身展开讨论,长老们则聚在一处闲聊起来。
虞玖兮躲在石柱后,暗自松了口气,她本想入夜后再去昭阳殿闯闯,谁料此刻的焦点都聚在了正殿之内,正是她的大好时机。
虞玖兮摸着自己冰凉的额头,当机立断,抄小路绕开守卫,再次潜入了昭阳殿内。
殿内一片寂静,虞玖兮警惕心很强,她确认并无埋伏后才按下昨日发现的机关,谨慎走到那些药瓶面前。
“什么药能克寒血凝露呢……”
说着,她看中了上面写着“活血”二字的红色瓷瓶,随即小心拿起。虞玖兮还未打开瓶塞,就闻见一阵幽香,火速顺着她的呼吸进入体内,“这味道……”
转眼间,虞玖兮已是气血翻涌,燥热难耐,她摸着自己滚烫的脖颈,终于反应了过来。
□□??
“卑鄙!”
4.放线钓鱼
虞玖兮向来不吃哑巴亏,她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将那些可能有用的药瓶收入囊中,随后心有不甘的逃出昭阳殿。
“好你个活阎王,你最好盼着这些是解药,否则我定毒死你!”
“毒死的?”
正殿内,众人讨论的愈发激烈。有人发现那尸身嘴唇略微发紫,可能是中毒之相,无数目光很快聚在了程医师身上。
程医师很快慌了神,连忙摇头,“各位少安毋躁,主上并未吩咐我去验尸……”
也是,怎么死的重要吗?
狼族长老听着那些无用的猜测,逐渐按耐不住,抱怨道,“到底是哪只猴惹了主上,非要杀只鸡来耽误我们功夫!”
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阿瑾看着台下那些期待的神情,淡然开口。
“主上今日乏了,诸位,可以请回了。”
此话一出,正殿鸦雀无声,面面相觑间,心里都炸了锅,众人敢怒不敢言,毕竟,谁当出头鸟,谁便化成灰。
他们这个主上,什么事都做的出。
正殿内被迫沉寂,后山昔日平静的湖水却掀起一番巨浪,虞玖兮来不及化作真身,直接一头跃入湖中。
她身上的衣物险些被这个昏了头的自己撕扯开来,虞玖兮一遍遍捧起水给自己的面部降温,整个人活像落汤鸡,狼狈至极。
“竟敢暗算我?姑奶奶还不走了,定让你这魔头见了真阎王!”
青珩站在树后,看到这荒唐一幕,听到这大放厥词之音,不禁轻笑出声,暗自应下。
“嗯,我等着。”
虞玖兮的复仇计划被彻底打乱,她回到那滩黑池后竟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到了青珩书案前的瓷缸内。
她周身的水极为清澈,似是点了什么灵药,在一点点将毒素抽离她的体内。
虞玖兮游出荷叶遮挡的地方,抬眼间,正对上青珩视线。他那双眉眼生的极好,昨日的戾气也已消散,让人不自觉的想多看几眼。
民间都传那妖界之王是个面目狰狞,凶神恶煞,让人看一眼就会战栗不止的模样。以至于虞玖兮看到赤雪神兽时都未完全相信自己的猜测,直到进了瑶光宫才彻底确认。
“主上。”
阿瑾匆忙赶至,虞玖兮闻声看去,“您吩咐的事情都已处理妥当。”
“嗯,明日我会出趟远门。”
青珩忽然顿了顿,视线悄悄落在那池中锦鲤身上,“我不在的期间,你将这屋子看好,莫叫人闯了进来。”
“好,您何时出发?”
“辰时。”
“这么早?”
阿瑾有些诧异,他知道青珩要去做什么,却未料到他会选择白日出发,毕竟这种事,还是要避一避人,谨慎些好。
早?明明是太迟了……
青珩垂下眼眸,指尖有规律的敲落在书案上,呼吸却乱了几分,“她们若也觉得早,便好了。”
阿瑾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后退离殿内。
大魔头要走了?
还是早上?
虞玖兮闻言大喜,几番折腾下来,她身上这伤也算好得差不多了,那个“祸乱”人间的小魔女终于能出山了!
她默默研究着下一步复仇计划,随后游出荷叶遮挡的地方,暗中打量起了青珩,他不知何时换了身白衣,坐在书案前安静写字。
屋内飘荡着淡淡竹香,沁人心脾。
“好看吗?”
许是虞玖兮的目光太过炙热,青珩忽然放下毛笔,眉梢微挑,带着一丝傲然之意,“看进眼里拔不出来,我可不负责任。”
这……
这话说的竟有几分道理??
但凡换个人,虞玖兮连正眼都不会瞧一眼,可此时她却微微怔住,有些出了神。
青珩那双凤目狭长而深邃,眼尾微微上扬,含着一抹轻笑,看上去冷峻不羁,却又莫名的妖魅勾人。
虞玖兮匆忙游到荷叶下,躲开他的视线。
不知为何,虞玖兮浑身有些燥热,一池冷水都压不住的燥热,她的理智在警告她,这男人不能靠近,但全身上下除了理智,好像都在劝说她,靠近试试又何妨?
下药了,一定是又下药了……
侵占脑海的想法持续了将近一夜,次日清晨,细雨绵绵,几只飞鸟匆匆掠过,虞玖兮半梦半醒间,青珩已然离去。
临走前,他又找来阿瑾,交代了不少事,可阿瑾的注意力却只在青珩身上,并未在他的话语间。
青珩面覆黑巾,换了身墨色云锦长袍,腰束凤纹腰封,身长玉立,长发半束,以鎏金凤翎冠固定,几缕发丝散落身前,随风飘扬间,恣意潇洒。
阿瑾仿佛看到了故事中那个洒脱不羁的少年,若没有那场至亲陷害的枷锁,没有那被万人唾弃的伤痕,没有这妖族重担的加持,他应该会一直如此吧……
昭阳殿内,虞玖兮见四下无人,迅速施法化作人形,来回游走翻找,“故意把我调来这里,这阎王居心何在?”
虞玖兮嘴里念叨着,手上的动作却不停,轻轻翻着书案上的东西。当那字里行间清晰展现在她眼前时,虞玖兮猛然意识到什么,迅速停了动作。
“不对……这也太像细作了。”
她用力拍了下自己那不老实的手,往后退了两步,“也怪不得人家怀疑你,到底哪儿那么大好奇心啊!”
说罢,虞玖兮悄悄溜到窗边,观察着屋外动向。
据她了解,瑶光宫的侍卫每三个时辰便会换一次岗,可今日……怎么走完一波人,便再无人前来看守了?
虞玖兮思来想去,越发明确了自己的想法。
“他若怀疑我是细作,想放长线钓大鱼,我岂不是能将计就计,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没错,与其蹑手蹑脚,不如坦坦荡荡!
虞玖兮本就不是什么细作,自然对监视毫不在意,只要别拦着她复仇,怎么都好说。
殿门由内而外打开,转瞬间,虞玖兮便察觉到了房梁上的兄弟,她到底有些僵住,额间迅速出了细汗。
两人僵持片刻,虞玖兮心一横,还是选择踏出昭阳殿,再探探他的底线。她寻着小路朝山下走去,身后的兄弟跟得很紧,却并未出手将她拿下,绑回瑶光宫。
“哎哟!”
虞玖兮左脚一扭,顺势坐到了地上,她刻意装作吃痛的模样,伸手揉着脚踝。
什么情况,这么弱不禁风?
身后的兄弟顿时心中一紧,不知道该不该伪装一下,上前将她扶起。犹豫不决间,虞玖兮本就无事的脚踝险些被她揉青了。
“什么情况,这都不趁火打劫?”
她有些诧异,却又很快想通,自己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小范围活动着腿脚。
嘶……倒也合理,小鱼不老实可以,但不能轻易噶掉,让这根钓大鱼的线断了。
不过,真是找错人了啊!
虞玖兮望了望天边,默默加快脚步。
午时将至,乌云聚拢,向南方蔓延,渐渐笼罩了这世上更为幽暗的角落……
魔族近日刚平息多年内乱,又恰逢军中第一统领晏澈野的生辰,可谓喜事不断,士气大增,如今魔宫上下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生辰宴,一片欢腾之气。
“晏统领,该去用膳了。”
说完,侍女站在殿外等候,却并未得到回应,她看了眼四周,随后推门而入。屋内花香随风扬起,萦绕在她身侧。这香气,虽与她那水灵灵的脸蛋相称,但着实让她有些难以承受。
“阿嚏!——”
她顿时心头一紧,因为这动静,并不是她出的,而是……架台上那东张西望的鹦鹉?
侍女再定睛看去,朱红古屋内,青枝绿叶后,竟有一身影若隐若现,似乎就是那耳朵不太好的晏澈野。
“晏统领?该去用膳了。”
侍女再次叮嘱,那人终肯现身。
男人九尺身躯矗立花丛附近,手持琉璃玉壶,却不失英武威仪,一身肌肉坚实有力,面庞威严,双眸有神,黑发如瀑垂肩,铠甲披挂,金光闪烁,步履间威风凛凛,却也拂带着些许花香。
他抬眸瞧了眼侍女,不语,又瞧了眼架台上的鹦鹉,依旧不语。
“急什么!出去!”
鹦鹉似是得到什么指令,突然嘶声力竭道。
侍女浑身一颤,额间布着细汗,俯身行礼后匆匆走出殿内,将门牢牢关好。
她步履匆匆,却并未去哪儿复命,而是独自走进无人角落,将额间汗水擦去,双臂环抱,靠在墙边,彻底换了副神情。
“什么东西?”
侍女声调上扬,嫌弃道,“知道的以为爱养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哑巴。”
“少禹……少禹!”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再次心头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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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这次是真的。
“我在这儿,怎么了?”
少禹大步走出角落,面上的厌恶之色一扫而空,眸中含笑,走到那位前来寻她的姑娘面前。
徐木槿面露难色,握住她的手,难为情道,“少禹……我家母从昨晚便开始高烧不退,我想回去给她送些吃食,你可否帮我照看一下膳房那边?我大概一个时辰后就回来。”
说话间,少禹的神情让她有些琢磨不透,但木槿最后还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
“好,放心交给我便好。”
少禹扬着笑容,她心里当然想拒绝,可她没有理由拒绝,更不能拒绝,欣然答应才是现下最好的解决方式。
木槿感激不尽,安心走后,少禹趁四下无人,又回了那个角落,她思虑片刻,用手指缠住一根发丝,用力拔掉。
那发丝很快变成蝎尾毒针,再轻轻挥动,一位与她一般无二的女子便出现在了面前。分身之法乃蝎族特有,只不过……少禹还未练到最高境界。
“去吧,行事机灵些。”
“是。”
她吩咐完,与分身相继离开隐蔽角落,一位去乐于助人,一位……去暗处接头。
魔宫深处,少禹看着时辰,步履匆匆,避开了所有巡逻护卫,来到锁魂桥畔,一处常年浊气弥漫的寂静之地。
少禹小心张望起来,却始终不见人影,她忽然转念一想,朝地面看去。
“主上……”
她低声唤着,走到一只刺猬身边,刺猬不应,反而迅速走远了些,看来不是。
少禹又将视线转移别处,落在了一条毛毛虫身上,“主上……主上是你吗?”
她虽喊着,却不怎么低头,生怕这寂静清幽之地也会有人。远处看去,她倒更像是个无措徘徊的惆怅之人。
怎么半点儿妖气也没有?
少禹面上的难色越发真实了,她朝锁魂桥另一侧走去,眼睛蓦然睁大,“这……总不能是这只□□吧?”
不会吧,这也太丑了!
她难以置信的上前,再次试探道,“主上……主上?青珩!”
“喵!”
身后传来一声怒吼,少禹顿时倒抽一口凉气,火速转身,迎着一副笑脸,对着那神情冷漠,迈着优雅步伐朝她走来的小黑猫。
这究竟是什么个运气!
千百年来,只放肆这么一回,就被这猫主子逮了个正着。少禹装作无事发生,将小黑猫抱起,圈在怀中,却连它的头都不敢碰。
“主上。”
她呵呵笑着,“您是不是来迟了,害我等了好些功夫。”
说罢,不知哪来一道灵力,正正击中少禹额头,她吃痛捂住脑袋,方看到那乌云后若隐若现的太阳,终于反应过来是自己看错时辰,来早了些。
“再这般糊里糊涂,你哥那边,就没人替你瞒了。”
“欸?”
少禹抱着猫在桥边游走,嘴里嘟囔道,“怎么好像有狗在叫唤?”
说完,额头又是重重一击。
怀中黑猫抬头看向少禹,看着她从捂住额头要发火,到忍气吞声,只敢笑呵呵调侃道,“主上,一点儿幽默感都没有可不行啊。”
话未说完,她的手已护在额头前。怀中黑猫眼睛微眯,垂下头,青珩的声音再度响起,“地图画的可准?”
“当然,那必须是相当的准!”
“东西在宫外那棵古树下,地图晚上送去,最快几日能办好?”
“近日宫中热闹,人员走动较多,最快七日吧,稳妥些。”
“五日。”青珩干脆道。
少禹面露难色,忍住那颗想用力揉猫脑袋的心,咬牙应下,“好,五日内少禹必当完成任务!”
小黑猫闻言从她怀中跳出,转身朝远处走去,青珩的声音却再响起,声线也柔了几分,“注意安全,你们都是。”
少禹眉心渐展,嗤笑了声,小步跟在那面冷心热的小猫身后,瞧着那高高竖起,晃来晃去的尾巴,忽然想到什么要事,将他喊停了步子。
“不对,不对不对,主上,您变个别的物种能行吗?什么蝴蝶、青虫,哪怕是蚯蚓□□都行,就别是这猫……”
青珩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这、这猫吧……”
少禹努力组织措辞,解释道,“我听闻,里面那些姑娘,最害怕的便是猫了。”
5.恐怖菜单
瑶光宫外,细雨初收,山风吹拂,空气中萦绕着淡淡花香,虞玖兮默默顿足,轻袍飘荡间,她凝望着远方薄雾笼罩的村舍,还有那热闹街市,最终被叫卖声吸引了注意。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鲜出炉的人肉包子,一口可涨百年妖力……”
人肉包子?!
她藏于队伍之中,小心与身后满脸络腮胡的大哥打探起来,“大哥,他家卖的真是人肉包子?”
“当然不是。”
大哥爽朗一笑,耐心与她解释,“杀人可是要被送去幽冥狱的,他不过是给这包子起了个‘人肉’的名字,讨关注罢了。”
“还能这样起名字,这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吗?”虞玖兮心中不解,看着这长长的队伍,越看越不解。
“姑娘。”
那人拍了拍虞玖兮的手臂,将声音压低,“人肉固然吸引妖,但大哥还是要劝你一句,莫要以妖的身份去行伤天害理之事,否则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啊?”
说啥呢大兄弟……
明明说的都是一类语言,怎么拼在一起,虞玖兮就如何也理解不了了呢?
她细细琢磨着那番话,很快便排到了跟前,店家笑着晃了晃手,将她的注意力寻回。
“姑娘,你要几个包子?”
“四……五个吧。”
虞玖兮看着店家手里的“货币”,有模有样的摸了摸袖口,却实在变不出这东西,她有些难为情的看向身后那位大哥。
大哥很快明了她的意思,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灵石交付店家,“行了,不就这五个包子吗?全当大哥请你了。”
此话一出,虞玖兮心中又惊又喜,感激涕零的朝他行了礼,“谢大哥慷慨解囊!”
她将发间银钗摘下,放到大哥手上,“这钗子您拿着,若是哪天去了山下,也能尝尝人间的大肉包子!”
说罢,虞玖兮已抽身离开。
她朝着山下走去,时不时吃几口“人肉”包子果腹,虽未感到妖力有所增进,但这味道,的确让那饿了一整天的胃很是满意。
虞玖兮下山这一路,四周充满烟火气,与传闻中妖兽横行,浊气笼罩,毫无生机之色的恐怖妖山大相径庭。
这里的妖兽外形与人无异,也都有着自己的住所,自己经营的行当,或许,赚的钱也是干净的。她虽未完全理解大哥那番话的含义,却能感受到这慕北山的特别之处。
她这只小妖常年住在人界,听着人界说书先生的讲述,人界老者的侃侃而谈,竟忘了这世上的一切事物,都需要自己用心去看,去体会……
虞玖兮穿过林间,走出薄雾时,烈阳灼目,已是正午时分。
“铛、铛、铛……铛铛铛铛——”
魔宫内,鼓乐声依旧,然而有一处角落,幽暗无光,与世隔绝,从未有过悠扬之乐,只有每日正午时分准时响起的敲锣声,刺耳难耐。
此地位于九幽狱最深处,四周封闭,石墙苔藓满布,铁链冷若寒冰,腐朽气息弥漫,诡异氛围充斥其间。
手提铜锣之人,面容苍老扭曲,沟壑纵横,皮肤苍白如灰,双眼漆黑无光,让人不寒而栗,声音却极致温柔,洋洋盈耳。
“姑娘们,今日难得只有三位需要用餐,当真可喜可贺。”赵婆婆放下铜锣,从桌上拿起签筒,继续笑着开口。
“你们也知道,婆婆我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今日这菜单有所不同,三位可抽签选取,选到什么,全凭运气。”
赵婆婆和蔼的笑着。
面对一群“行尸走肉”,和蔼的笑着。
那三位姑娘,身着破烂华服,目光呆滞,自觉从人群中走出,脚链摩擦地面,刺耳的声音撞向墙壁,回荡不止。
她们站成一排,垂眸看着地面,等待赵婆婆发话。身后的人大多披着麻衣,神情各异,有些视线紧随她们,有些就盯着一处角落,像是早已失了魂魄。
“好姑娘们,今日全凭运气,祝你们好运。”
赵婆婆摸了摸她们的脸,随后摇动签筒,将筒内竹签彻底打乱,供她们选择。
中间那位姑娘,名为白凝,未等身侧两人伸手,她就迅速抽了一根竹签,看清字后,默默用手遮去上面刻的内容。
白凝视线紧盯身侧两人的手,更准确来说,是在紧盯那竹签上的内容,生怕错过什么,也怕没有错过。
右侧竹签上明晃晃的四个字让白凝心头一颤,也让身旁的姑娘心如死灰。
“赵婆婆!”白凝忽然高声喊道。
声音如清泉冲破寒冰,惊起众人心神,将这冰冷之地打破,“您身后有只蜈蚣,小心。”
说完,赵婆婆转身,白凝竟趁右侧姑娘不注意,把她手中的竹签抽走,将自己的塞了过去。
抽走的是“雨打梨花”。
塞进的是“松枝挂月”。
右侧姑娘僵在原地,她想将自己的竹签抢回,却奈何赵婆婆已踩死蜈蚣,转回了身,若她此刻闹事,定谁都逃不过那“雨打梨花”。
“来,我看看今日都需准备哪道菜。”
赵婆婆走上前,一一翻看她们抽中的竹签,最后拉过白凝的手,温柔细语道,“方才,多谢提醒,但婆婆不是那假公济私之人,做不得手脚。”
说着说着,赵婆婆忽觉手指濡湿,她低头看去,竟是白凝臂上的伤口崩开,妖血慢慢流到了她的手上。
赵婆婆脸色骤变,使尽浑身解数将白凝推到了人群当中,随后怒声骂道,“这腌臜贱婢,你是故意的?!”
白凝身侧的姑娘们将她稳稳接住,护在身后,赵婆婆则随机拽过一位身着华服的姑娘,用那绸缎死劲将手上的污迹擦去。
“平日里给你们些脸面,真以为自己要攀上枝头当凤凰了?真觉得那些贵人瞧得上你们这些破鞋?还有这恶心的妖血,也就只有人族的蝼蚁会当做宝贝,若再让它沾染我分毫,我定扒了你们的皮!”
任谁听了都会火冒三丈的话,这些姑娘却早就习以为常,冷漠的看着她发疯。
赵婆婆骂完,再次将身侧人推开,大喊一声唤来狱卒,“来人!把她们全部押去刑房!”
赵婆婆火冒三丈,面目狰狞,上前抓住白凝衣领,用力将她从人群中扯出,冷嘲道,“你运气这般好,不跟我走都可惜了。”
白凝盯着赵婆婆,忽然大笑起来,扬声道,“那就劳您费心了,我倒也看看这雨打梨花,究竟有什么本事!”
那个将她挚友折磨致死的刑罚,究竟有何能耐……
午时三刻,魔宫内再无沉寂之地。
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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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虞玖兮也已加快脚步回到江临城中。
街上的告示处贴满了她上一张脸的通缉令,虞玖兮满意的勾起唇角,朝着宋家府邸走去,嘴里默默念叨着。
“兄长灰飞烟灭,作为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你倒是费了心了。”
虞玖兮不愿再与这家人多做计较,她悄悄潜入宋家府邸,将那一身血债、道貌岸然的弟弟逼至井边,一脚踹了下去,“你这畜生,当真是配得上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啊?
这就杀了?
一路跟随虞玖兮而来的兄弟傻了眼,但那什么宋家兄弟与他前来跟踪的意图毫无关系,他着实不好插手,以免打草惊“鱼”。
半月前,虞玖兮便开始暗中观察她这个仇家,亲眼看着宋家哥哥吃喝嫖赌,任由自己赎回家的小妾将明媒正娶的妻子杀害。
宋家弟弟便是那小妾的帮凶,他面上像个正人君子,背地里却干着倒卖妇女、逼良为娼的行当,手上血债累累,罪行昭昭……
虞玖兮看清一切后,设计将小妾与宋家弟弟私通的事情捅破,趁乱杀了那□□,化作她的模样,去找宋家哥哥报了他与自己的仇。
虞玖兮与宋家弟弟本无仇怨,可她偏偏见不得恶人长命,富贵亨通!能给他个痛快,已经是虞玖兮的仁慈了。
而这份仁慈,的确不是谁都有的。
“把猫带来!”
魔宫深处的刑房内,白凝被按在铁台上,锁住四肢,不得动弹,赵婆婆等待狱卒寻猫期间,手握长鞭,狠狠挥向眼前之人。
那长鞭由数根皮条编制,百根钢针交错穿插,落在皮肤上,痛苦难耐,却很难落下什么疤痕,是专门为这些姑娘而制的。
白凝咬着牙,硬是一声不吭,哪怕皮开肉绽,大汗淋漓,直刺心底。
“小瞧你了,你是与那些小蹄子不太一样。”
“笑话!”
白凝双眼猩红,身上满是血痕,“我们兔族女子,就算疼死,也绝不吭一声,你以为都像你这贪生怕死的杂种吗?妖不妖,人不人,魔不魔……”
这话彻底将赵婆婆激怒,不再理会她是哪个魔将看上的妖女,再度扬鞭朝白凝挥去,更是将自身法力倾注其中,势要将她活活打死。
“啊!”
白凝虽一声未吭,可这刑房内,有几人能忍到她这般地步,那些被剥光衣服,悬吊起来鞭打的女子,又何必强忍?
“赵管事,猫带来了。”
狱卒的声音自门外响起,赵婆婆很快停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压住喘息命令道,“快,放进去,今日折磨不死她,明日就换成你!”
原来,所谓“雨打梨花”,便是将饿猫塞进受刑者的裤管,随后用力鞭打,使猫感到恐惧,拼命挣扎,抓挠、撕咬受刑之人。这被施了术法的猫,体型更大,獠牙两寸有余,这魔宫内,因此刑罚被活活疼死的不尽其数。
“赵管事。”
狱卒再次开了口,“猫又不见了。”
赵婆婆诧异,握紧手中长鞭,转身走到狱卒面前,扬起长鞭,欲打向他的腿部。
“赵管事。”
狱卒突然又开了口,将她喊停,并抬眸看向赵婆婆,神情耐人寻味,“有人找你。”
“谁!”
“阎王。”
6.这天塌了
九幽狱……九幽狱,九重炼狱堕幽魂。
无望泥潭,无尽深渊,无力挣扎,无限沉沦,被困于此的所有人,都清楚自己的下场,哪怕真有那么一天,有那样一束光照了进来……
刑房内,不等赵婆婆反应,少禹已将狱卒外表撕碎,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她轻触腰间,肩侧长辫随即延伸至小腿,蝎尾也自身后显现,毒针颤动,散着血腥之气。
赵婆婆吓倒在地,忙不迭地后退。白凝缓缓睁眼,视线却已被睫毛处的汗水模糊,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
“住手,莫留了把柄。”
青珩的声音响起,听上去沉重却也冷静,顷刻间,刑房内所有魔族中人皆被定在原地,所有束缚那些姑娘的刑具也尽数化作灰烬。
至此,终于,白凝与众姑娘方才惊醒,是有人闯入此地,来救她们了。
白凝用小臂擦了擦眼睛,面前的少禹眉心紧蹙,怒火缠身,转身质问青珩,“住手?难不成就这样饶了那群畜生?!”
青珩不曾回答,只是垂下眼眸,施法给那些姑娘换上新的衣袍,少禹看到这幕,终是“压下怒气”,狠狠踹了那婆子一脚,前去搀扶白凝。
白凝却未起身,反而重重跪在了他们面前,她浑身渗着血,腕处更是磨到皮开肉绽,腕骨裸露。
“谢姑娘、公子救命之恩!”
白凝声音颤抖,面色惨白,已是虚弱不堪,“但求你们快些离开,这里危机四伏,莫为我们这些孤魂野鬼丢了性命。”
“说什么呢?”
少禹当做没听见,俯身去扶白凝,身后却响起了更多人的声音,说的都是同一句话,声音凄厉,但格外坚定。
“求姑娘、公子离开,莫为我等丢了性命。”
“在此之前,有人来救过你们?”
少禹无可奈何间,青珩开了口,她忽觉自己那颗心安了不少,边等边给白凝输灵力疗伤。
还能行动的姑娘纷纷从刑房走出,去搀扶那些伤重的人,她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人愿意回复青珩,“是,之前有过。”
“什么下场?”
“死无全尸……”
闻言,青珩扯唇一笑,森然杀气直达眼底,手腕翻转间,刑房随之颤了又颤,所有魔族中人更是爆体而亡,血溅三尺,落了个死无全尸。
随着魂魄消散,青珩胸口处传来剧痛。
“公子!”
少禹大惊,迅速走到青珩身侧,慌乱间她险些说漏嘴,好在理智压过了冲动,“这……这种事以后我来办,您莫要脏了手。”
众人震惊时,青珩面不改色,从怀中取出药瓶,交于说话的那位姑娘,“一人一颗随我走,从今往后,我保诸位,平安顺遂。”
青珩语气镇静,少禹见状,只得装作无事发生,与他配合,“你们放心啊,我家公子厉害的很,魔族这些杂碎,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公子……”
一女子跛脚走出人群,欲跪在青珩面前,被少禹急忙拦下,她浑身伤痕无数,忍着泪与青珩解释,“公子,这里不只有我们,还有很多人的父母,若我们逃了,他们定会被处死。”
话音刚落,青珩耳朵微微动了下,门外随即传来狱卒大喊的声音,“这门怎么打不开了?来人!”
“你!过……”
狱卒话未说完,顿觉腹部剧痛,缓缓低下头时,那剑刃已穿过身体,被鲜血染红,再来不及说出半个字。
“小爷是你能喊的?找死。”
少年利落拔出长剑,一脚踹开刑房大门,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少禹抬头看去,蓦然一笑,起身去迎他,“你小子可以啊,竟比我们还快些。”
江舟得意一笑,上前与青珩行礼,“主……”
“公子!公子……”
少禹见他要说漏嘴,连忙开口纠正,不过姑娘们此刻哪儿还有心思顾这些,江舟身后的一行人缓缓现身,那些瘦骨嶙峋的身影,正是她们父母。
“爹?娘!”
乌云渐散,云霁初开,魔宫外,青珩带着少禹和众人来到僻静之处。姑娘们与父母重逢,脸上虽布满泪痕,却也扬着笑容。少禹亦是眉眼带笑,唯独青珩,始终沉默,似乎并不开心。
“少禹。”
青珩将她单独叫到一旁,吩咐道,“带着他们往南走,不远处有人接应。”
“他们应该都没有家了,会被送去哪儿?”
“璃乐城。”
青珩转身看向那群姑娘,心中五味杂陈,“璃乐城铺子多,商机广,她们可以自己选选,换个生活,或许能早些淡忘这些记忆。”
“的确,在那边咱们也踏实些,省得有人来找后账了。”少禹双臂环抱胸前,思考着哪些铺子适合她们,未曾想青珩竟转身要走。
“主上!”她低声唤他,“你这是要去哪儿?”
“魔宫。”
少禹诧异,将他拦住,“回去作甚?江舟那边能应付的,何况还有我,我分身还在那边呢。”
青珩未接她的话,而是抬手指了指远处湛蓝的天空,正色道,“少禹,你觉得今日这天如何?”
少禹不解,凭着感觉如实回道,“乌云尽散,雨过天晴,在我看来,是好兆头。”
“可我觉得,这天明明是塌了。”
忽然之间,惊雷响彻九天,青珩神色骤变,眼底满是肃杀之气,刺骨的冷意直抵心脏,看得少禹不寒而栗,默默后退半步。
“身上的伤,我能治好,心里的伤,恐怕用一辈子的时间也治不好。”
青珩自嘲的笑了笑,“我身为这万妖之王,很多人恨我入骨,我可以不在乎,但总有些人视我为天,而今日,若我是她们,我都觉着这天塌了。”
少禹微微怔住,心中思绪万千。
从前的妖界,与如今的魔界哪里有什么分别,那些无辜百姓的苦难,正来自于他们的君主,那些无依无靠的姑娘,也曾是妖族上位者的玩物,谁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少禹会,她哥哥也会,但他们力不从心。
直到青珩出现,她才明白,这世上真有人生来就是背负使命的,生来就是要救万民于水火,扶大厦之将倾的君王。
“少禹,知道我当时为何让你住手吗?”
“不是因为会留下痕迹,暴露自己?”
“不是。”
青珩回答的干脆,少禹眉心微蹙,有些想不通,“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
“不解气!”
——
“啊啊啊啊啊!!!”
虞玖兮伴着宋家仆人的惊呼声离去,此时天色尚早,仇人已死,正是她寻找“重新开始”之地的大好时机。
但那跟踪她的兄弟依旧穷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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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舍,尽职尽责,虞玖兮偏偏也对寻死这件事颇有讲究,不愿草草了结。
在她的计划中,所寻之地需风景秀丽,人烟稀少;寻死方式需快捷利落,不留痛苦;寻死之时需身侧无人,绝不平白添乱。
她在霁月河畔试了不下十次,那显然不是个好地方,次次都会发生意外,顺利中断。
虞玖兮走在街上,思索着该如何甩掉身后那位兄弟。她转过街角,瞧见一众听书之人,顿时心生一计,在街边找了个地方休憩,边喝茶边听说书先生讲故事。
“传闻,那妖界之王,名曰珩,其威名震慑八方,乃是六界极为凶恶之存在,可谁能想到,他竟生了一副好皮囊!引得无数美人前赴后继……”
“诶?没想到这人界的说书先生还不错啊。”紧盯虞玖兮的兄弟在暗处听的相当满意。
可,这怎么与虞玖兮听到的版本不一样?
“胡说八道!”
恍惚间,闻虞玖兮一声“怒斥”,大街小巷鸦雀无声,众人目光皆落在她周身,虞玖兮步履从容,穿过人群,登上高台,夺得说书先生之位,手持折扇,轻轻摇晃起来,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哪儿有什么好皮囊!那不过是他美化自己的手段罢了,竟还真有人信?”
说完,扇子“吧嗒”一合,惹得台下众人起疑。
“你谁啊,这般有底气,难不成见过那妖王?”
“那是自然,不过,我是谁不重要。”虞玖兮长叹一声,摇着折扇,娓娓道来。
“我啊,曾不幸见过那魔头一次,他的长相,可以说是,惊天地泣鬼神,罗刹见了都摇头,堪称,奇丑无比!远处看,胃中便已是翻江倒海。近处看,更是恨自己无能,无法狠下心来自戳双目。那心情,当真是永久不得平复……”
大胆!大……大胆!!!
小小妖女,竟敢当街丑化主上?!
跟踪她的兄弟勃然大怒,气得脸红脖子粗,连忙就要施法教训她,却在最后一刻停了手。
不行,不能祸乱人间,不能祸乱人间……
虞玖兮余光处瞥到了他的存在,未料到这兄弟竟如此能忍,这样一来,她只能使些非常手段了。
虞玖兮看了眼四周,轻咳一声,缓缓道,“今日就到此吧,预知魔头更多丑事,且听下回分解!”
话音刚落,狂风四起,黄沙漫天,人群慌乱逃窜,不远处的兄弟忽觉眼睛刺痛,再睁眼看清时,虞玖兮已不知去向。
“狡猾小妖!”
那兄弟急得额头直冒汗,却连虞玖兮的一丝踪迹也寻不到,“这能去哪儿啊……”
——
“主上,那你回去是要?”
魔宫外,少禹压低音量,她敢问都有些不敢听了,但青珩依旧干脆回道,“今日是晏统领的生辰宴,我回去,定然是要送上一份大礼。”
“还大礼?!”
少禹错愕,急忙劝道,“可您平时不是说,行事要沉稳,不能冲动,要学会忍……”
少禹话未说完,青珩便将她打断,“你可曾见我对你哥说这样的话?”
“啊?”
“‘忍’,乃是心上悬着刃,如今这刃让我那颗心不舒服了,自然无需再忍。”青珩忽然嗤笑起来,看向少禹,认真问了她一个问题。
“更何况,忍什么,它魔族能奈我何?”
7.你的细作,来帮你了
前来寻少禹的人名叫徐木槿,与少禹同为这魔宫的侍女,但她们不同的是,少禹在这里无牵无挂,而徐木槿则是个有家,被人依靠的人。
少禹听到熟悉的声音,很快开口回应。
“我在这儿,怎么了?”
她大步走出角落,面上的厌恶之色一扫而空,眸中含笑,走到那徐木槿面前。
徐木槿面露难色,握住她的手,难为情道,“少禹……我母亲从昨晚便开始高烧不退,我想回去给她送些吃食,你可否帮我照看一下膳房那边?我大概一个时辰就会回来。”
说话间,少禹的神情让人有些琢磨不透,但木槿最后还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
“好,放心交给我吧。”
少禹扬着笑容应下,她心里当然想拒绝,可她没有理由拒绝,更不能拒绝,欣然答应才是现下最好的解决方式。
木槿感激不尽,安心离去。
少禹望了眼周围,确认四下无人后,快步回到方才的角落。她思虑片刻,随后用指尖缠住一根发丝,用力扯断。
那发丝在空中微微一颤,竟化作了一根蝎尾毒针,针尖闪烁着幽蓝光芒,藏着致命的毒素。
少禹手腕轻抖,毒针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指她的掌心。她轻轻一握,毒针随即没入身体,与她的妖力相融合。
妖力流转间,形成一道淡淡的光晕。
很快,一位与她一般无二的女子便出现在了面前,连发丝的纹理都分毫不差。
“去吧,行事机灵些。”
“是。”
她吩咐完,便与分身相继离开隐蔽角落,一位去乐于助人,一位……去暗处接头。
魔宫深处,少禹看着时辰,步履匆匆,避开了所有巡逻护卫,来到锁魂桥畔,一处常年浊气弥漫的寂静之地,桥下流淌着幽绿河水,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少禹小心张望起来,却始终不见接头之人。
她忽然转念一想,朝地面看去。
“主上……”
她低声唤着,走到一只刺猬身边,用脚尖踢了踢它的背。结果,刺猬不应,反而迅速走远了些,看来不是。
少禹又将视线转移别处,落在了一条毛毛虫身上,低声喊着,“主上……主上是你吗?”
她虽喊着,却不怎么低头,生怕这寂静清幽之地也会有人。毕竟,若是被人发现她如此鬼鬼祟祟,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远处看去,她现在更像是个无措徘徊的惆怅之人,显得有些可怜。
“怎么半点儿妖气也没有?”
少禹面上的难色越发真实了,她朝锁魂桥另一侧走去,眼睛蓦然睁大,“这……总不能是这只□□吧?”
不会吧,这也太丑了!
她难以置信的上前,再次试探道,“主上……哥哥?青珩!!”
“喵!”
身后传来一声怒吼,少禹顿时倒抽一口凉气,火速转身,迎着一副笑脸,对着那神情冷漠,迈着优雅步伐朝她走来的小黑猫。
这究竟是什么个运气!
千百年来,只放肆这么一回,就被这猫主子逮了个正着。少禹装作无事发生,将小黑猫抱起,圈在怀中,却连它的头都不敢碰。
“主上。”
她呵呵笑着,“您是不是来迟了,害我等了好些功夫。”
说罢,不知哪来一道灵力,正正击中少禹额头,她吃痛捂住脑袋,方看到那乌云后若隐若现的太阳,终于反应过来是自己看错时辰,来早了些。
“再这般糊里糊涂,我就把你送回南祁山,让你陪阿策去练兵。”
少禹为了躲着她另一个异父异母的亲哥哥,主动请缨来这魔宫探查,没想到青珩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惹人恼火。
“欸?”
少禹抱着猫在桥边游走,嘴里嘟囔道,“怎么好像有狗在叫唤?”
说完,额头又是重重一击。
怀中黑猫抬头看向少禹,看着她从捂住额头要发火,到忍气吞声,笑呵呵调侃道,“主上,一点儿幽默感都没有可不行啊……”
“地图给我。”
黑猫伸出爪子,扒在少禹手臂处,少禹很快反应过来,施法将事先备好的东西交给了它。
只见怀中黑猫眼睛微眯,垂下头,青珩的声音再度响起,“这图画的可准?”
“当然,相当准!”
自从少禹请缨来这魔宫探查,她整日就两件事做:一是待在膳房偷吃,二是到处遛弯儿消食,遛到整个魔宫的地形都被她了如指掌。
青珩又问道,“东西在宫外那棵古树下,最快几日能办好?”
“近日宫中热闹,人员走动较多,最快七日吧,稳妥些。”
“五日。”青珩干脆道。
少禹面露难色,忍住那颗想用力揉猫脑袋的心,咬牙应下,“好,五日内,少禹必当完成任务!”
小黑猫闻言,从她怀中跳出,转身朝远处走去,青珩的声音再次响起,声线竟柔了几分,“注意安全,你们都是。”
少禹眉心渐展,嗤笑了声,小步跟在那面冷心热的小猫身后,瞧着那高高竖起,晃来晃去的尾巴,忽然想到什么要事,将他喊停了步子。
“不对,不对,主上,你变个别的样子吧,什么蝴蝶、青虫,哪怕是蚯蚓□□都行,就别是这猫……”
青珩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这、这猫吧……”
少禹稍作思索,斟酌言辞道,“我听闻,地牢里那些姑娘,最害怕的便是猫了。”
青珩之所以来此,是因为他前段日子收到了一封血书,从那天他才得知,这魔族竟派人暗中掳掠了妖族女子。
据近日探查得知,这些女子被关在魔宫深处的九幽狱内。其中相貌出众的女子,上午遭受酷刑,下午集中疗伤,晚上被送往魔将的寝殿。相貌平平的女子则会受到更为肆无忌惮的刑罚,被慢慢折磨致死,她们死前的每一天,都将成为那些用刑者的消遣……
少禹详细说着那些刑罚,她每说一字,青珩眼中的杀意便更重一分,那双瞳孔亮如血珀,恰似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凶兽,眼底深处汹涌澎湃,令人不寒而栗。
少禹见他一言不发,转身朝九幽狱而去,不禁心头一颤,急忙跟上。
——
与此同时,虞玖兮已加快脚步回了江临城。
她本想按照名单继续行动,结果还是被身后跟踪他的兄弟碍了手脚,万一她寻仇之时,被青珩误会什么,可就不好了。
纠结之时,吊坠传来一句话,【你来这江临城也没用,不要想着躲开青珩,他现在就是你的首要任务,专心他一人即可。】
看到这句话,虞玖兮瞬间恼了,“你怎么一天天那么多话?我专心青珩一人,其他人你去勾引?你去让他们什么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虞玖兮每天都有一个念头——
不干了!不干了不干了不干了!!!
可惜,那吊坠不仅会招惹她,还很会拿捏她,【虞玖兮,任务不完成,你是无法回家的。】
……家?
虞玖兮不知道家是什么,可在她脑海里,那个地方的确很令她向往,像是骨子里带的牵绊,比任何事物都要吸引她,好像回到家里,就再也不会有任何忧愁和烦恼了。
与吊坠僵持的期间,虞玖兮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样,驻足原地。
跟踪她的兄弟越发困惑,青珩交代下来的任务是监视虞玖兮,确保她不是奸细。
结果虞玖兮来了这江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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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一路沿街而行,不与任何人交流,也没有明确目的地,就这样走走停停……
虞玖兮思虑过后,下了决心,对吊坠说道,【暂时休战,我要先把这个尾巴甩掉!】
说完,她又走了许久。
终于,在转过街角时,虞玖兮看到了机会。街角聚着一众听书之人,她心生一计,在附近找了个地方休憩,边喝茶边听说书先生讲故事。
“传闻,那万妖之王,名曰珩,其名威震八方,乃是六界极为凶恶之存在,可谁能想到,这样的人竟生了一副好皮囊!引得无数美人前赴后继……”
“诶?”
紧盯虞玖兮的兄弟在暗处听的相当满意,“没想到这人界的说书先生还不错啊。”
可,有人不满意。
“胡说八道!”
恍惚间,只听虞玖兮一声“怒斥”,大街小巷鸦雀无声,众人目光皆落在她周身。
虞玖兮步履从容,穿过人群,登上高台,夺得说书先生之位,手持折扇,轻轻摇晃起来,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哪儿有什么好皮囊,那不过是他美化自己的手段罢了,竟还真有人信?”
说完,扇子“吧嗒”一合,惹得台下众人起疑。
“你谁啊,这般有底气,难不成见过那妖王?”
“那是自然,不过,我是谁不重要。”
虞玖兮长叹一声,摇着折扇,娓娓道来,“我啊,曾不幸见过那魔头一次,他的长相,可以说是,惊天地泣鬼神,罗刹见了都摇头,堪称,奇丑无比!远处看,胃中便已是翻江倒海。近处看,更是恨自己无能,无法狠下心来自戳双目。那心情,当真是永久不得平复……”
大胆!大……大胆!!!
小小妖女,竟敢当街丑化主上?!
跟踪她的兄弟勃然大怒,气得脸红脖子粗,连忙就要施法教训她,却在最后一刻停了手。
不行,不能冲动……
虞玖兮的余光瞥到了他的存在,可她没想到这兄弟竟如此能忍,这样一来,她只能使些非常手段了。
虞玖兮看了眼四周,轻咳一声,缓缓道,“今日就说到这里吧,预知魔头更多丑事,且听下回分解!”
话音刚落,狂风四起,黄沙漫天。
那些人反应过来后,慌乱逃窜,不远处的兄弟忽觉眼睛刺痛,再睁眼看清时,虞玖兮已不知去向。
?
“狡猾小妖!”
那兄弟急得额头直冒汗,却连虞玖兮的一丝踪迹也寻不到,“竟然跑了,她会去哪儿啊……”
城郊处,虞玖兮气喘吁吁,停在了一棵树边。
吊坠惊喜道,【甩掉了,甩掉了!】
“当然,就他还想看住本姑娘?”
【你现在打算去哪儿?】
“不知道啊。”
虞玖兮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吊坠愣了一瞬,【不知道你甩了他作甚?青珩若是知道了,定要将你当成奸细追杀。】
“他现在没空理我。”
虞玖兮看见了那封血书,大概猜到了青珩的去向,“没想到魔族那帮畜生竟然本性不改,还在四处捉妖,难怪青珩会虐杀那个妖物,八成是个叛徒,与魔族有勾连。”
虞玖兮脑海里一切记忆的开始,就是被抓去魔宫的路上。
那时的她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幸得神明相救,被赐予一身神力,有了如今这足以让她肆意妄为的本事。
未曾想,两年过去,她竟还能碰到这样的事。
虞玖兮抚了抚下颌,小声嘀咕道,“贸然去救那些姑娘,兴许会给青珩添乱,但我若是暗中观察,见机行事,应该能帮上忙。”
吊坠不安,【你真的有把握?】
“我自有分寸。”
8.他背着我有人了?
“铛、铛、铛……铛铛铛铛——”
午时三刻,魔宫内鼓乐声依旧,然而有一处角落,幽暗无光,与世隔绝,从未有过悠扬之乐,只有每日准时响起的敲锣声,刺耳难耐。
九幽狱最深处,四周封闭,石墙苔藓满布,铁链冷若寒冰,腐朽气息弥漫,诡异氛围充斥其间。
手提铜锣的赵婆婆,面容苍老扭曲,沟壑纵横,皮肤苍白如灰,双眼漆黑无光,让人不寒而栗,声音却极致温柔,洋洋盈耳。
“姑娘们,该用餐了。”
赵婆婆放下铜锣,从桌上拿起签筒,继续笑着开口,“难得只有两位需要用餐,快过来抽签吧。”
那两位便是昨日犯了事,惹魔将不快的姑娘。
赵婆婆和蔼的笑着。
面对一群“行尸走肉”,和蔼的笑着。
那两位姑娘,身着破烂华服,目光呆滞,自觉从人群中走出,脚链摩擦地面,刺耳的声音撞向墙壁,回荡不止。
她们站成一排,垂眸看着地面,等待赵婆婆发话。身后的人大多披着麻衣,神情各异,有些视线紧随她们,有些就盯着一处角落,像是早已失了魂魄。
“好姑娘们,今日全凭运气,祝你们好运。”
赵婆婆摸了摸她们的脸,随后摇动签筒,将筒内竹签彻底打乱,供她们选择。
左边那位姑娘,名为白凝,未等身侧的人伸手,她就抽了一根竹签,看清字后,故作惊恐之状,指着赵婆婆身后喊道,“婆婆!您身后有只蜈蚣,小心!”
赵婆婆转身之时,白凝迅速调换了自己与身侧那位姑娘的竹签。
她抽走的竹签名为“雨打梨花”,塞到那姑娘手中的竹签名为“松枝挂月”。
右侧姑娘僵在原地,她想将自己的竹签抢回,可赵婆婆已经踩死蜈蚣,转回了身。
“来,我看看今日都要准备哪道菜。”
赵婆婆微微一笑,上前翻看她们抽中的竹签,最后拉过白凝的手,温柔细语道,“方才多谢提醒,但婆婆不是那假公济私之人,做不得手脚。”
说着说着,赵婆婆忽觉手指濡湿,她低头看去,竟是白凝臂上的伤口崩开,妖血慢慢流到了她的手上。
赵婆婆脸色骤变,使尽浑身解数将白凝推到了人群当中,随后怒声骂道,“这腌臜贱婢,你故意的?!”
白凝身侧的姑娘们将她稳稳接住,护在身后,赵婆婆则随机拽过一位身着华服的姑娘,用那绸缎死劲将手上的污迹擦去。
“平日里给你们些脸面,真以为自己要攀上枝头当凤凰了?真觉得那些贵人瞧得上你们这些破鞋?还有这恶心的妖血,也就只有人族的蝼蚁会当做宝贝,若再让它沾染我分毫,我定扒了你们的皮!”
任谁听了都会火冒三丈的话,这些姑娘却早就习以为常,冷漠的看着她发疯。
赵婆婆骂完,再次将身侧人推开,大喊一声唤来狱卒,“来人!把她们全部押去刑房!”
赵婆婆火冒三丈,面目狰狞,上前抓住白凝衣领,用力将她从人群中扯出,冷嘲道,“你运气这般好,不跟我走都可惜了。”
说罢,赵婆婆将白凝单独拖进一间牢房。
“来人,把猫带来!”
她吩咐着手下狱卒,随后亲手将白凝按在铁台上,锁住四肢,不得动弹。
赵婆婆等待狱卒寻猫期间,手握长鞭,狠狠挥向眼前之人。那长鞭由数根皮条编制,百根钢针交错穿插,落在皮肤上,痛苦难耐,却很难落下什么疤痕,是专门为这些姑娘而制的。
白凝咬着牙,硬是一声不吭,哪怕皮开肉绽,大汗淋漓,直刺心底。
“小瞧你了,你是与那些小蹄子不太一样。”
“废什么话!”
白凝双眼猩红,身上满是血痕,“我们一样,都不是你这种贪生怕死的杂种!妖不妖,人不人,魔不魔……”
这话彻底将赵婆婆激怒,不再理会她是哪个魔将看上的妖女,再度扬鞭朝白凝挥去,更是将自身法力倾注其中,势要将她活活打死。
“赵管事,猫带来了。”
狱卒的声音自门外响起,赵婆婆很快停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压住喘息命令道,“快,放进去,今日折磨不死她,明日就换成你!”
原来,所谓“雨打梨花”,便是将饿猫塞进受刑者的裤管,随后用力鞭打,使猫感到恐惧,拼命挣扎,抓挠、撕咬受刑之人。这被施了术法的猫,体型更大,獠牙两寸有余,这魔宫内,因此刑罚被活活疼死的不尽其数。
“赵管事。”
狱卒再次开了口,“猫又不见了。”
赵婆婆诧异,握紧手中长鞭,转身走到狱卒面前,扬起长鞭,欲打向他的腿部。
“赵管事。”
狱卒突然又开了口,将她喊停,并抬眸看向赵婆婆,神情耐人寻味,“有人找你。”
“谁!”
“阎王。”
——
此时,虞玖兮已经赶到了通往魔宫的必经之处,璃乐城附近。
“活阎王在哪儿呢?”
虞玖兮看着周围发懵,吊坠很快提示,【青珩所在的位置没有变,你离他越来越近了,但还有一段距离。】
“歇会儿吧,累了。”
说着,虞玖兮往悬崖边一坐,轻轻晃着腿。吊坠疑惑,【你怎么又歇着了,万一你去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怎么办?】
“我猜他不会走。”
【那要是猜错了呢?】
吊坠又开始刨根问底儿,虞玖兮呼吸一沉,不再理会它,安静坐在悬崖之巅,眺望万里。
她身后云烟翻滚,气象万千。眼前花海延绵,小镇如画,红墙绿瓦点缀其中,宛若仙境。随着夕阳缓落,晚霞如绯红绸缎般铺展于天际,余晖照映下,山峦若隐若现,美不胜收。
“这地方真不错,适合永居……”
呢喃间,红裙摇曳,发丝拂过虞玖兮额前,她的眉如青山水墨,眼似皓月辰星,流转间却毫无留恋之意,仿佛随时都可以从这里一跃而下。
坠落,坠落,再坠落。
吊坠看出了她的异常,急忙传来一句话,【虞玖兮,你别想寻死,我会救你。】
此话一出,虞玖兮呼吸一滞。
她猛的将颈间吊坠拽断,毫不犹豫的扔下了山崖,“小吊坠儿,你真是多虑了,本姑娘是在给你挑葬身之处呢!”
吊坠大惊,【虞玖兮,你疯了?!】
——
同样震惊的人,还有九幽狱里的赵婆婆。
刑房内,少禹将狱卒外表撕碎,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她轻触腰间,肩侧长辫随即延伸至小腿,蝎尾也自身后显现,毒针颤动,散着血腥之气。
赵婆婆吓倒在地,忙不迭地后退。
白凝缓缓睁眼,视线却已被睫毛处的汗水模糊,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
“住手,莫留了把柄。”
青珩的声音响起,听上去沉重却也冷静,顷刻间,刑房内所有魔族中人皆被定在原地,所有束缚那些姑娘的刑具也尽数化作灰烬。
至此,终于,白凝与众姑娘方才惊醒,是有人闯入此地,来救她们了。
白凝用小臂擦了擦眼睛,面前的少禹眉心紧蹙,怒火缠身,转身质问青珩,“住手?难不成就这样饶了那群畜生?!”
青珩不曾回答,只是垂下眼眸,施法给那些姑娘换上新的衣袍,少禹看到这幕,终是“压下怒气”,狠狠踹了那婆子一脚,前去搀扶白凝。
白凝却未起身,反而重重跪在了他们面前,她浑身渗着血,腕处更是磨到皮开肉绽,腕骨裸露。
“谢姑娘、公子救命之恩!”
白凝声音颤抖,脸色惨白,已是虚弱不堪,“但求你们快些离开,这里危机四伏,莫为我们这些孤魂野鬼丢了性命。”
“说什么呢?”
少禹当做没听见,俯身去扶白凝,身后却响起了更多人的声音,说的都是同一句话,声音凄厉,但格外坚定。
“求姑娘、公子离开,莫为我等丢了性命。”
“在此之前,有人来救过你们?”
少禹无可奈何间,青珩开了口,她忽觉自己那颗心安了不少,边等边给白凝输灵力疗伤。
还能行动的姑娘纷纷从刑房走出,去搀扶那些伤重的人,她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人愿意回复青珩,“是,之前有过。”
“什么下场?”
“死无全尸……”
闻言,青珩扯唇一笑,森然杀气直达眼底,手腕翻转间,刑房随之颤了又颤,所有魔族中人更是爆体而亡,血溅三尺,落了个死无全尸。
随着魂魄消散,青珩胸口处传来剧痛。
“公子!”
少禹大惊,迅速走到青珩身侧,慌乱间她险些说漏嘴,好在理智压过了冲动,“这……这种事以后我来办,您莫要脏了手。”
众人震惊时,青珩面不改色,从怀中取出瓷瓶,交于说话的那位姑娘,“把药服下,随我走,从今往后,我保诸位平安顺遂。”
青珩语气镇静,少禹见状,只得装作无事发生,与他配合,“你们放心啊,我家公子厉害的很,魔族这些杂碎,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公子……”
一女子跛脚走出人群,欲跪在青珩面前,被少禹急忙拦下,她浑身伤痕无数,忍着泪与青珩解释,“公子,这里不只有我们,还有很多人的父母,若我们逃了,他们定会被处死。”
话音刚落,青珩耳朵微微动了下,门外随即传来狱卒大喊的声音,“这门怎么打不开了?来人!”
“你!过……”
狱卒话未说完,顿觉腹部剧痛,缓缓低下头时,那剑刃已穿过身体,被鲜血染红,再来不及说出半个字。
“小爷是你能喊的?找死。”
少年利落拔出长剑,一脚踹开刑房大门,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少禹抬头看去,蓦然一笑,起身去迎他,“你小子可以啊,竟比我们还快些。”
江舟得意一笑,上前与青珩行礼,“主……”
“公子!公子……”
少禹见他要说漏嘴,连忙开口纠正,不过姑娘们此刻哪儿还有心思顾这些,江舟身后的一行人缓缓现身,那些瘦骨嶙峋的身影,正是她们父母。
“爹?娘!”
乌云渐散,云霁初开。
魔宫外,青珩带着少禹和众人来到僻静之处。姑娘们与父母重逢,脸上虽布满泪痕,却也扬着笑容。少禹亦是眉眼带笑,唯独青珩,始终沉默,似乎并不开心。
“少禹。”
青珩将她单独叫到一旁,吩咐道,“带着他们往南走,不远处有人接应。”
“他们应该都没有家了,会被送去哪儿?”
“璃乐城。”
青珩转身看向那群姑娘,心中五味杂陈,“璃乐城铺子多,商机广,她们可以自己选择,换个生活,或许能早些淡忘这些记忆。”
“的确,在那边咱们也踏实些,省得有人来找后账了。”少禹双臂环抱胸前,思考着哪些铺子适合她们,未曾想青珩竟转身要走。
“主上!”她低声唤他,“你这是要去哪儿?”
“魔宫。”
少禹诧异,将他拦住,“回去作甚?江舟那边能应付的,何况还有我,我分身还在那边呢。”
青珩未接她的话,而是抬手指了指远处湛蓝的天空,正色道,“少禹,你觉得今日这天如何?”
少禹不解,凭着感觉如实回道,“乌云尽散,雨过天晴,在我看来,是好兆头。”
“可我觉得,这天明明是塌了。”
忽然之间,惊雷响彻九天,青珩神色骤变,眼底满是肃杀之气,刺骨的冷意直抵心脏,看得少禹不寒而栗,默默后退半步。
“身上的伤,我能治好,心里的伤,恐怕用一辈子的时间也治不好。”
青珩自嘲的笑了笑,“我身为这万妖之王,很多人恨我入骨,我可以不在乎,但总有些人视我为天,而今日,若我是她们,我都觉着这天塌了。”
少禹微微怔住,心中思绪万千。
从前的妖界,与如今的魔界哪里有什么分别,那些无辜百姓的苦难,正来自于他们的君主,那些无依无靠的姑娘,也曾是妖族上位者的玩物,谁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少禹会,她哥哥游策也会,但他们力不从心。
直到青珩出现,她才明白,这世上真有人生来就是背负使命的,生来就是要救万民于水火,扶大厦之将倾的君王。
“少禹,知道我当时为何让你住手吗?”
“不是因为会留下痕迹,暴露自己?”
“不是。”
青珩回答的干脆,少禹眉心微蹙,有些想不通,“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不解气。”
“……那你回去是要?”
少禹压低音量,她敢问都有些不敢听了,但青珩依旧干脆回道,“今日是晏统领的生辰宴,我回去,定然是要送上一份大礼。”
“还大礼?!”
少禹错愕,急忙劝道,“可您平时不是说,行事要沉稳,不能冲动,要学会忍……”
少禹话未说完,青珩便将她打断,“你可曾见我对你哥说这样的话?”
“啊?”
“‘忍’,乃是心上悬着刃,如今这刃让我那颗心不舒服了,自然无需再忍。”青珩忽然嗤笑起来,看向少禹,认真问了她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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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忍什么,它魔族能奈我何?”
说罢,青珩已消失在少禹眼前,她楞立原地,思索良久才反应过来,什么忍不忍的,那些话不过是为她量身定制,专门说与她听的!
“好啊好啊……”
少禹怒挥袖袍,终是气极反笑,“好你个青珩,要不我哥非跟你混,果然都是一样欠打!”
说完,天降鸟屎,正正砸中少禹额头。
“啊!”
——
那些姑娘被送去璃乐城时,虞玖兮正好跟吊坠吵完一架。
她知道那吊坠扔不掉,毁不灭,所以扔的极为果断。反正她无论做什么,那小东西都会阴魂不散的跟在她身边,督促她复仇、勾引……
虞玖兮站在悬崖边闭目养神,流连忘返。
突然,她听到了一声呼唤,声音低沉,像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你也寻死啊?”
声音刚落,虞玖兮忽觉手腕温热,身子无意识前倾,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那询问的声音温柔悦耳,真真切切,分明是从她身侧传来的!
“也好,我们做个伴。”
“欸?”
虞玖兮猛地睁开眼,“欸!!!”
悬崖边,虞玖兮竟被人握住手腕往前拉拽。慌乱间,她连忙后退,却耐不住脚底一个踉跄,险些让她跌落山崖。
拽她的人却在此刻将她稳稳扶住,有些抱歉的开口,“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也要寻死。”
虞玖兮心神未定,深呼一口气,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人,她穿着一身干净衣袍,头发却极为凌乱,唇色惨白,双眼无神,的确比虞玖兮更像寻死之人……
“我不是寻死,我……我就是来看看风景。”
虞玖兮胡乱解释着,她才发觉那悬崖高的骇人,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你也先别跳,咱们换个地方聊聊,可以吗?”
那女子依旧站在悬崖边,听到她这番话后,唇角微勾,泪水砸落,“没事,你忙吧,我跳了。”
话音刚落,人已跃下山崖,消失在了虞玖兮眼前。
“欸?!!”
那女子跳得这般干脆,着实让虞玖兮有些措手不及,她疾步跃下悬崖,片刻不敢耽误,施法将正在坠落的人揽入怀中,飞身而上。
那女子忽觉腰间被箍紧,她差点以为那是初入地府需举行的什么仪式,直到她睁开双眼,才惊到失了声。
虞玖兮眉目凛然,手臂力量也大的吓人,任她如何也挣脱不了,“你你你……你做什么!”
虞玖兮不应话,她望向四周,甚至不敢再将那人放在悬崖边,直接飞身将其带去了远处的树林间。
落地后,不等那女子挣脱,虞玖兮立刻松手,解释道,“姑娘别误会,我只是有事想问你,待我问完,你随意。”
女子紧紧皱着眉,“你想问什么?”
“你……是从魔宫逃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
虞玖兮一猜即中,因为这姑娘的状态,太令她熟悉了,“可是一个身材高大,样貌俊朗的公子救了你?”
女子越发诧异,“你认识他?”
“认识啊,他是我的……秘密情人。”
虞玖兮言之凿凿,就连吊坠都信了,【什么?他什么时候成你的秘密情人了?你们背着我干什么了?】
那女子闻言,竟朝虞玖兮鞠了一躬。
“姑娘,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姑娘见谅,您与公子的恩情,迟遇今生无以为报……”
说着,虞玖兮抬手将她扶起,“他既已将你救出,你为何还要寻死?”
迟遇迟疑片刻,与她解释起来。
原来,她是为了重病的女儿抓药,才不幸遇上那群畜生的,迟遇靠着一丝念想活到今日,本来一切苦难都要结束了,刚被抓来的白凝父亲却告诉她,自己的女儿早在一个月前就不治身亡了……
迟遇不知道,从今往后支撑她活下去的还有什么,难道是这一身如何也治不好的伤?还是那早已魂飞魄散的躯体?
虞玖兮眉心紧蹙,那些模糊的回忆逐渐涌上心头,“他们具体抓了多少人?”
“与我一起的有十几个。”
迟遇声音哽咽,强行将泪水忍下,“被抓去的妖女都活不过两个月,从前抓过多少,我也不得而知。”
“迟遇。”
虞玖兮将双手搭在迟遇肩膀上,神情格外认真,“别急着寻死了,我们的恩,你现在就能报。”
虞玖兮本就在寻找魔宫的位置,也想知道那里面是何情况,青珩都做了什么,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遇到了迟遇。
几番询问下来,她心中疑惑解了多半。
不过……
“他身边那女子是何人?他背着我有人了?”
虞玖兮说的话醋意满满,语气却像是什么都未发生,迟遇忽然嗅到了一丝奇怪的味道,言辞愈发谨慎,“嫂嫂,你说的是那毒蝎姐姐吗?”
迟遇简单形容了一下她的样貌:眉目如画,肤若凝脂,云鬓高挽,像极了闺阁里的小姐,却在露出蝎尾毒针时锋芒毕露,令人不寒而栗。
听着这些描述,虞玖兮很快想起了那传闻中令青珩心心念念的大家闺秀,不过,她不是失踪了吗?
失踪……
这两个字倒是跟魔宫这地方很搭。
虞玖兮看着渐暗的天色,果断做了决定,“迟遇,我送你与那些姑娘汇合吧,你这样逃出来,她们定在寻你。”
迟遇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好。”
迟遇带着虞玖兮往她来时的地方寻去,虞玖兮听力极好,在很远的地方就听到了那些人的呼喊,她却没有跟迟遇一同前去。
“迟遇,她们就在前面,你自己过去吧。”
虞玖兮仔细嘱咐道,“记住,别说我救过你,我的行踪暂时不宜暴露。”
“好,我记住了。”
迟遇挥手与她告别,虞玖兮见其走远后,迅速在暗中跟上,林子那边的人发现迟遇归来,迅速上前将她拥进了怀里。
寒暄之时,虞玖兮原本四处张望的目光,落在了少禹身上,她眉心微蹙,盯着少禹看了很久,似是有些疑惑。
吊坠不解,【你把她看穿了,也变不成她。】
“她是不是用分身了?”
虞玖兮终于说出心中所惑,随即用指尖扫过眉眼,施法探查。很快,她唇角微勾,有些得意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吊坠依旧不解,【用分身又如何?】
“你说她另一个分身现在在哪儿,会不会……在青珩身边?”
吊坠心慌,【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去见我的秘密情人啊。”
9.你竟然想弑君?
魔宫内,巡逻侍卫终于发现九幽狱内异常,他们冲进刑房后,瞧见那浸血的断首零落一地,不由骇得目瞪口呆。
恐怖的不是这些死无全尸的躯体,恐怖的是他们这群贪酒之人,闯出如此大祸,即将面临的刑罚……
“快、快……快去禀报晏统领!”
校尉一声令下,侍卫们皆心神俱震,慌忙抽回魂魄,朝着九幽狱外狂奔,却在半路被江舟一声喝令所拦下。
“站住!你们都不想活了?”
江舟上前两步,去迎方才下命令的校尉,附耳低语,与他仔细解释,“钱兄,莫冲动了,今日是晏统领生辰,若让这种小事扫了尊上和将军的兴,咱怕是九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钱卜错愕,“死这么多人,能算小事?”
“嗐……”
江舟揽着他的肩,轻轻拍了几下,“这种事从前又不是没发生过?就是那些妖女的亲族来救人罢了。”
他指了指地上的尸首,理所当然道,“今日也算他们倒霉,命不好,至于那些妖女,再抓不就是了,何必害了自己?”
钱卜有些动摇,斟酌后开口,“那……那就等宴会结束时禀报,省得这大喜之日触了霉头,脑袋不保。”
“欸!”
江舟得逞大笑,“钱兄上道,上道!”
一番话罢,他望着钱卜进入刑房收拾残局,唇边笑意骤然敛去,眼底尽是厌恶。
在这群人眼中,地上死得根本不是人命,是他们岌岌可危的官职,孰轻孰重该如何判断,只需江舟稍作点拨即可。
——
璃乐城附近,少禹正准备带着那些姑娘离开,去找前来接应的玄羽卫,突然,她颈后的蝎尾纹路亮了一瞬,温热的暖流很快袭遍全身。
她迅速回身看去,却在下一秒失去意识。
再回过神时,虞玖兮已透过她这具身体,进入了另一个分身之中。
虞玖兮用的法术乃是禁术,鲜少有人得知,是从她的狐族朋友那里学来的。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第一次用这术法,竟会如此成功。
可……
“我这是到了哪里?”
疑惑间,虞玖兮看着周围忙碌的身影,还有自己此刻的穿着打扮,终于猜到了一些,“这是魔宫里的膳房?”
她小声嘀咕着,突然有一侍女走到她面前,微微皱着眉头,“少禹,你愣着干什么呢?快干活啊!”
“啊……是!”
虞玖兮点头应下,转身去找活干。
不等她拿起那碗筷,方才那侍女又走了过来,“欸,木槿呢?你平时跟她走得那么近,可知道她去哪儿了?”
“我……”
虞玖兮眼珠微转,忽然灵机一动,点头应道,“我大概知道她在哪儿,我现在就去寻她。”
未避免露馅,多生事端,虞玖兮找借口离开了膳房。她朝着一条僻静小路走去,在识海里呼唤吊坠,【青珩呢,他现在离我远吗?】
吊坠迅速探查,随后应道,【他在你的东南方向,离你不算远。】
闻言,虞玖兮的心跳竟莫名加速了,毕竟她现在用着少禹的身体,该如何面对青珩呢……
“哐当——”
犹豫之际,重物坠地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虞玖兮脚步一滞,随即听到男子怒吼,“大胆奴婢!竟敢冲撞辛将军?!”
辛将军……
虞玖兮顿了顿,努力搜寻脑海里的记忆。
当初她被魔族之人绑架,好像就是要送给什么辛将军。虞玖兮脸色微变,随即化作一只毒蝎,去一探究竟。
“是奴婢无礼,冲撞了将军,求将军恕罪!”
“欸,你吼什么?”
辛向慈制止了身边护卫,目光温和,看向面前的姑娘,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殿里的宫女?”
“奴婢木槿,在膳房做事。”
虞玖兮听着那些话,穿过草丛,看清面前那些人时,蝎尾立即高高竖起,呈攻击状态。得罪辛向慈的宫女竟是木槿,她怎会在此?
“回禀将军。”
木槿跪在破碎的药罐旁,满头大汗,浑身战栗,“家母重病,急需用药医治,这才慌手慌脚冲撞了将军,求将军责罚。”
“来,起来慢慢说。”
辛向慈眉眼带笑,亲自俯身将她扶起,和声道,“你母亲现下如何,可找大夫瞧过?”
木槿始终不敢抬头,毕恭毕敬的回道,“劳将军关心,家母患有旧疾,如今高热不退,卧病在床,大夫说急需用药,便派我来取。”
“原来如此。”
辛向慈施法将碎落的药罐复原,托在手中,缓缓开口,“意思是,你母亲还有救?”
“是……”
“那真是太好了。”
辛向慈笑意更盛,木槿却心急如焚,不敢再耽误,她试探着抬手去取药罐,却被辛向慈有意躲开了。
这姓辛的废什么话呢!看不出来人着急吗?
虞玖兮心中怒气蔓延,惹得毒素汇集,尾针颤动,却不料下一秒辛向慈竟施法将药罐摧毁,“轰隆”一声,药材化作一缕青烟,木槿的希望也随之炸碎。
“将军?!”
木槿抬头之际,眸中满是惊诧,辛向慈依旧笑容满面,与她轻声解释,“不必担心,这药材救不了你母亲,你随我走,我即刻派人前去医治。”
“将军!”
木槿扑通跪下,恳求道,“家母重病在床,我怎能不在,还请将军……”
话未说完,辛向慈便示意手下人将她带离。
木槿被人架走,辛向慈和身边护卫却驻足原地,虞玖兮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心中怒火已蔓延全身。
“去,去救救她母亲。”辛向慈对护卫吩咐道。
“真去啊将军?”
护卫诧异,辛向慈眉心微蹙,对他的反应很是不满,随后耐心教导起来,“当然,这人啊,应怀慈悲之心,忠孝之情,广施仁爱,兼济天下……”
魔族将军竟在此传授仁义之道?
虞玖兮听得脑袋疼,欲转身去救木槿,却在没走远时,听到了另她头皮发麻的后半句话。
“她母亲此刻正重病缠身,痛不欲生,我们身为魔族将领,难道不该尊重孝道,去帮帮她,让她免去痛苦,重获新生吗?”
免去痛苦、重获新生……
护卫很快听懂了这番话,领命后便没了踪影。
虞玖兮也恍然大悟,若不是她脑海里对辛向慈有些印象,方才真要信了他那什么“重获新生”的屁话。
“好你个畜生!”
虞玖兮寻着方才那护卫的踪迹跟了上去,再不敢耽误片刻。
她穿过几处荒凉之地,最后到了魔宫偏僻处。那里数百间破败的木屋聚在一起,虞玖兮身处其间,竟眼花缭乱,失了方向,那护卫也没再发出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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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响。
虞玖兮眉心微蹙,正准备进入一间木屋探查时,不远处的屋子里竟传来了规律的声响。
“咚、咚、咚……”
敲击声传入虞玖兮耳中,她迅速赶去,声音却突然停了下来。那屋子里一片昏暗,静得恐怖。她躲开堆放的杂物,小心迈着步子朝二楼走去。
纱帘被掀开的瞬间,虞玖兮喉间突然哽住血腥气。摇曳烛火映出满地血泊,木屋二层,地上竟躺着一具尸体!看模样,正是辛向慈身边的护卫。
忽然,细微声响自身后传来,虞玖兮瞳孔骤缩,迅速转身,袖口处的暗器随即射向了身后之人。
袖中银刃破空声未落,腕骨已被冰凉指节扣住。青珩玄色衣袖翻卷间,三枚淬了毒的柳叶镖正正钉入他身后梁柱。
虞玖兮踉跄半步撞上雕花屏风,抬眼正对上青珩眸中凝结的寒霜,“作甚?”
青珩低笑一声,屋内烛火瞬时被点亮,鎏金烛台映得他眼尾那颗朱砂痣猩红欲滴,“方才还大言不惭,此刻便要弑君了?”
【青珩?!】
那张脸冷不丁的撞入人眼帘,还真叫人呼吸不畅。虞玖兮眉心一颤,瞬间慌了神,磕磕巴巴的回道,“啊……君……主上,你怎么在这儿?”
虞玖兮本就心虚,青珩竟还向前两步,走到了与她近在咫尺的地方,作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惹得虞玖兮心跳骤然加速。
虞玖兮急忙后退半步,弯起僵硬的嘴角,笑着岔开话题,“主上,还好你来了,不然木槿的母亲就遇害了。”
“躲什么?”
青珩再次逼近,在她的注视下,抬手取下了她发缝处的落叶,将其碾成粉末。虞玖兮见状,终于是松了口气,悄悄抹去手心的汗。
可正当她踏实下来时,青珩又冷不丁开了口,“你今日好像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哪里不对劲?】
虞玖兮再次僵住,神情越发不自然,“没有啊,我挺正常的啊,倒是主上你,今日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
“你寻到此处,是因为我的提醒?”
“是,方才听到了敲击声。”
说着说着,虞玖兮转移了视线,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自顾自的朝里屋走去,走到了木槿母亲身旁。
“主上,木槿她娘你可医治了?”
“治了,并无大碍。”
“那木槿那边如何是好?”
“自有安排,我来解决。”
怎么什么都安排好了?虞玖兮的话全部被青珩堵死,“那……那……”
青珩眉梢轻挑,察觉出了她的小心思,微微歪头,将话题拉回正轨,“那说说你大言不惭还想弑君该如何定罪吧。”
“啊?”
弑君确有此事,可那大言不惭是什么?
虞玖兮怎么猜也猜不出来,只想飞速逃离此处,“主上别打趣我了,你接下来什么打算,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把吩咐你的事做好就行。”
虞玖兮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知道自己应该点头,说一些令他安心的话,“好,放心,我一定办好。”
说罢,虞玖兮摆了摆手,朝楼梯处走去,“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事,主上你忙吧,有缘再见,有缘再见……”
虞玖兮抬腿就走,不料身后那人又喊了停。
“站住。”
“你身上的妖气,怎么有些陌生?”
10.我们将军,看上你了
又来?!
他怎么那么多问题!!
虞玖兮心死,等着被揭穿,结果青珩只是走到她身边,抬手隐去了她身上的妖气,“沾染了这魔界的浊气,不去直接隐去。”
虞玖兮无言以对,趁青珩不再发问,迅速逃离此处,回了膳房附近。
“这姑娘身上真的有任务啊。”
她回忆着和青珩的对话,忽然很怕自己耽误了他们的事,便施法离开少禹的身体,躲进了附近的草丛之中。
吊坠看不懂她在做什么,【这才多一会儿,你怎么又出来了?】
“我目的达到了啊。”
虞玖兮理所当然道,“直接来了这魔宫,还见了我的小情人儿,还要怎样,难不成一直赖在人家身上,等到把人家的事都耽误了再走?”
吊坠无语,嘲讽道,【还小情人儿,你没看他对这姑娘多温柔吗?他这样的人,心里若是有了人,又怎么会看见你?】
闻言,虞玖兮一惊。
“那感情好啊!”
她忽然笑了起来,越想越开心,“按你的话,那我是不是不用折磨他了,反正他也不可能爱上我,我直接挑个好日子把他杀了,不就算完成任务了?”
【虞玖兮!】
“干什么!”
【你偏要整日与我斗嘴吗?】
“你偏要整日给我出难题吗?我已经很努力在完成你给我的任务了,你一会儿这不行,一会儿那不对,你到底要我怎样!”
虞玖兮越说越硬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你与我说那些不就是为了让我上心吗?可他们若真是两情相悦,我上心就有用了?”
【你不会去破坏他们的感情吗?】
虞玖兮两眼一黑,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对驴弹琴,“我有那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碾碎你,把你碾个粉碎,我就谁的感情都不用去破坏了!”
从前,虞玖兮对付的人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以他们的为人,就算没有虞玖兮,他们的家庭也不会幸福,甚至很多人的妻子还经常遭受打骂,巴不得自己的夫君死在外面,再也别回来。
而如今,青珩这个人的罪行在吊坠里一片空白,还和他的心上人一起来这魔宫冒险,救出了那些姑娘。
祸害这种关系,简直要遭天打雷劈!
吊坠知道自己说不过她,被迫冷静了片刻,将态度缓和下来,【不吵了,你现在打算去哪儿,做什么?】
“来都来了,今日定要尽兴再走。”
——
天色渐暗,徐家内,青珩将地上尸体隐去,走至床边查看木槿母亲的病情。他伸手搭脉,徐母用过药后明显好转不少,但终究治标不治本,还需静养一段时日。
青珩手腕翻转,纸笔随即显现,他迎着微弱烛火写好药方,仔细压在了徐母枕下。
天色昏暗,屋内烛火摇曳,映在青珩面庞,他微微蹙眉,两道剑眉斜飞入鬓,垂落的睫羽微微颤动。
“辛大善人,你我的账,该清一清了。”
眼底点点烛光终化作满天星火,缓缓下落,将魔宫深处照亮……
溪满楼此时花团锦簇,群鸟环绕,回廊间,大宴上,摆满了珍馐美馔,香气四溢,任谁也要垂涎三尺。
婉转古乐响起,琴瑟箫笛交织出悠扬旋律,似碧波般荡漾席间,魔族贵宾们随着乐声入座,酒杯频频碰撞,欢声笑语更是不绝于耳。
“今日这魔宫当真特别啊!”
“可不是!”
众人纷纷笑道,“说来真是奇怪,这晏澈野看着也算彪悍魁梧,还是魔族最高统领,竟不好女色,不喜珠宝,唯独钟爱这鲜花群鸟,游鱼蜂蝶……”
话未说完,晏澈野已出现在溪满楼上,他一身墨蓝战袍,腰间别着刀斧,胸脯横阔,英姿勃发,步履生风。
果然,果然是跟这场景,格格不入!
“诶?”
席间空了一个重要位置,众人环顾四周,疑惑道,“辛将军呢?与晏统领再不对付,这场合不来也不合适吧?”
“不会吧,我就知道辛将军不喜欢这花鸟鱼虫,前段日子还碾死了晏统领的蝴蝶……”
众人“惦记”的辛向慈,此刻正在自己殿中端详美人,他拿着蜡烛,将其靠近木槿脸颊,温柔道,“放心,你母亲,我已经派人医治好了。”
木槿被绑到不得动弹,她拼命侧过脸,想远离那手持烛火的畜生,逐渐逼近崩溃。
“将军。”
护卫赶来殿中催促,“生辰宴快开始了。”
辛向慈眼底闪过一丝怨气,起身指了指桌上的锦盒,“前日弄死他一只蝴蝶,险些要与我打到天亮,那副矫情劲儿真叫人恶心,今日便还他百只,派人送去吧。”
“将军……您不亲自去吗?”
“去,当然去。”
辛向慈哼笑一声,指向衣桁,侍女随即上前为他换上新的衣袍,“兄弟今日过生辰,我怎有缺席的道理?”
说罢,他挥挥衣袖,朝门外走去。
踏出殿门没有半步,辛向慈忽觉腹部绞痛,难以忍受,甚至弯下了腰,“等等……等等,先把东西送去,我稍后就到。”
“将军,您没有大碍吧?”
辛向慈摆了摆手,疼到说不出话,直向那五谷轮回之所奔去,护卫见状,只得将东西交与旁人,留下照看。
与此同时,宴会已经开始。
溪满楼前,诸位魔君纷纷走到场地中央,献出自己精心置备的贺礼,此等场面,有一人自然更不能缺席。
魔族显贵端坐于回廊间,晏澈野与亲眷入座溪满楼二层,魔尊因身体不适无法亲临,青珩和那条不老实的鱼……则是不请自来。
青珩施法隐去身形,凌空而起,踏上楼檐,大摇大摆停在了最高处,俯瞰席间众人。
身后圆月缓缓升起,飞鸟排排停落在他身侧,青珩盘膝而坐,左手托腮,后手随意垂落膝前,姿态闲适,不失霸气,像极了仗剑天下的游侠,静静等待着时机。
虞玖兮则扮成侍女,混在队伍之中。
吊坠忽然大喊,【青珩也在这儿!】
虞玖兮眉心微蹙,随即看了眼四周,根本没发现熟悉的身影,【他的隐身术我都识不破,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吊坠局促,【这你别管。】
虞玖兮语塞,悄悄留意着周围所有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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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位魔将手持画卷,走到了场地中央,笑容谄媚,“晏兄!我知晓你喜欢花鸟,便去人界寻了幅名画。”
说着,那人将手中画卷徐徐展开,“此乃‘海棠玉兰山鸟图’!我是个粗人,不懂欣赏,只知它价值不菲,一卷难求,望晏兄喜欢。”
晏澈野还未开口,就又上来一位魔君,将方才那位挤走,“你这不行,看我的看我的。”
青珩眉梢微挑,他根本没在看什么礼物,反倒瞧中了晏澈野桌上那壶酒。
响指一打,手掌微微上浮,转眼间那壶佳酿便到了青珩手中。替代它的倒也不是次品,毕竟今日生辰,总要给些拿得出手的……
酒液入喉之际,青珩瞧见了那个东张西望的小侍女,他动作一顿,定睛看去,随后了然一笑。
“哪儿冒出来的鱼。”
话音刚落,席间众人尽数抬起头,看向了青珩的方向。
青珩身后,万丈苍穹,夜色沉静。赤雪神兽展翅翱翔,一身烈焰划过天际,仿佛从悬月中穿行而过,出现在众人眼前。
“凤凰?”
“凤凰!不会吧,谁人这般手笔,送凤凰?!”
听着众人的惊呼声,青珩垂眸举起酒杯,浅酌慢饮,却也留意着那些剑拔弩张的蠢笨莽夫。
“呸!瞧这模样,怕是那妖王的坐骑!”
虞玖兮眼睛一亮,【这不是我心心念念的坐骑吗?青珩怎么把它派来了,果然有猫腻。】
坐在主位的晏澈野神情自若,微微勾起唇角,挥手将那些已然出鞘的剑按了回去,缓缓开口,“无妨,看看是何来意,再拔剑也不迟。”
说着,场地中央的人皆自觉退场。
凤凰见状,疾速俯冲,从青珩上方略过,落在了场地中央,有些人面露凶相,惹得凤凰不快。它仰着头,一改在青珩面前的乖顺模样,神情间满是轻蔑,挥挥翅膀,狂风四起,面前随即显现出一个宝匣。
众人试图抬手遮挡那阵狂风,却还是吃了一嘴灰,“这是作甚?前来送礼的?”
“像是……但这凤凰什么做派?”
“你这见识浅的呦,这可是赤雪神兽,上古神兽!与咱们那四方凶兽一样,哪里会轻易低头,别说晏澈野,就是尊上来了,它也这副模样。”
此话一出,许多人默默噤了声。
贺礼送至,凤凰振翅,直入苍穹,消失在浓云之间,一路朝瑶光宫而去。青珩的酒杯停在唇边,忽然低声笑道,“今日倒是争气,回去便将这鱼炖了给你当宵夜。”
“阿嚏!——”
虞玖兮忽然打了个喷嚏,周围人都瞥了她一眼,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心中怒斥,【刚刚谁骂我?!】
不料,就是这个瞬间,身侧那个五大三粗的魔将盯上了她。毕竟虞玖兮这张脸,做什么都容易成功。
那魔将与身侧侍从递了个眼色。
侍从很快了然,走向了虞玖兮。
虞玖兮正要看凤凰送来的东西,忽然被人挡了视线,她有些不耐烦的对上那人视线,僵硬一笑,“您好,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啊……你好,我们家将军,看上你了。”
11.他的圈套
(上一章结尾修了一点儿~)
不等虞玖兮被那魔将拉入怀中,一声凤凰鸣叫划破天际,令这席间的一切,戛然而止。
接着,无数人抬头,看向了青珩的方向。
青珩身后,万丈苍穹,夜色沉静。赤雪神兽展翅翱翔,一身烈焰划过天际,仿佛从悬月中穿行而过,出现在众人眼前。
“凤凰?”
“凤凰!不会吧,谁人这般手笔,送凤凰?!”
听着众人的惊呼声,青珩垂眸举起酒杯,浅酌慢饮,却也留意着那些剑拔弩张的蠢笨莽夫。
“呸!瞧这模样,怕是那妖王的坐骑!”
虞玖兮眼睛一亮,看向那缓缓松了手,面色略显惊恐的魔将,暗自窃喜,【大魔头啊大魔头,你果然上钩了。】
坐在主位的晏澈野神情自若,微微勾起唇角,挥手将那些已然出鞘的剑按了回去,缓缓开口,“无妨,看看是何来意,再拔剑也不迟。”
说着,场地中央的人皆自觉退场。
凤凰见状,疾速俯冲,从青珩上方略过,落在了场地中央,有些人面露凶相,惹得凤凰不快。它仰着头,一改在青珩面前的乖顺模样,神情间满是轻蔑,挥挥翅膀,狂风四起,面前随即显现出一个宝匣。
众人试图抬手遮挡那阵狂风,却还是吃了一嘴灰,“这是作甚?前来送礼的?”
“像是……但这凤凰什么做派?”
“你这见识浅的呦,这可是赤雪神兽,上古神兽!与咱们那四方凶兽一样,哪里会轻易低头,别说晏澈野,就是尊上来了,它也这副模样。”
此话一出,许多人默默噤了声。
贺礼送至,凤凰振翅,直入苍穹,消失在浓云之间,一路朝瑶光宫而去。青珩的酒杯停在唇边,忽然低声笑道,“今日倒是争气,回去便将这鱼炖了给你当宵夜。”
凤凰送来的宝匣孤零零待在场地中央,根本无人上前查看,青珩眉心微蹙,静静看着。
“统领,这东西恐怕有诈啊。”
“是啊统领,那青珩阴险狡诈,万一做了手脚可如何是好?”
“阴险狡诈?”青珩扫了那人一眼,有些哭笑不得,“素不相识,你倒还真是……”
“了解我。”
晏澈野睇了说话者一眼,随即起身,腾空跃下,走到那物件面前。宝匣被锦缎包裹,金彩辉映,嵌镶珍珠、玛瑙,翡翠玉坠点缀其上,流光溢彩,格外耀眼。
“统领小心些……”
说话者已退避三舍,晏澈野无奈叹道,“他瞧不上那种手段,反倒是你们,一帮子怂货。”
说着,他已掀开宝匣。
顷刻间,霞光四射,瑰丽绝伦,近百只彩蝶轻舞飞扬,落在晏澈野臂膀处,手指尖,他唇角微扬,仔细瞧着那些蝴蝶,当真个个稀有,皆是六界极品。
“这……蝴蝶?”
“这算送到晏统领心坎儿上了吧?”
晏澈野身畔,蝶影翩跹,其色彩斑斓,翠羽飘飘,如梦似幻。别人送画,青珩送的却是景,他此刻,已然成了那画中人。
席间众人皆放下警惕,默默松了口气,但他们方才送的礼物,与之相较,瞬间显得寒酸了些。
虞玖兮呼吸一沉,正琢磨青珩想做什么时,身侧那魔将又将视线转向了她,“美人,别让这东西扰了我们的兴致。”
呕……
听着那话,虞玖兮险些吐了。
她不知道青珩现在的注意力在哪儿,只得自己解决,“将军,不妨与您说句实话,奴婢……奴婢其实是晏统领看上的人,您没瞧见他看您的时候,眼里都有杀气吗?”
虞玖兮胡说八道,语气却逼真的很。
她知道这魔将的眼神一直放在她和那礼盒上面,所以才敢扯这个谎。果然,那魔将脸色一绿,老实了。
不仅老实,还吩咐虞玖兮离他远些。
虞玖兮唇角微勾,回了角落之中。
此时,青珩三杯美酒入腹,面颊已渐泛红晕,“辛大善人,这礼物选的不错,只可惜,你要看不到了……”
晏澈野的神情明显畅快了许多,方才瞧见那“俗气”的锦盒还有些惆怅,生怕青珩送个不如意的,显得他二人的交情是那般浮于表面。
“报!”
魔卫高声呼喊,随即快步赶至。
他手中同样捧着个差不多大小的锦盒,呈到晏澈野面前,解释道,“统领,这是辛将军差人送来的生辰礼。”
“他人呢?”
“说是身体不适,稍后就到。”
晏澈野眉眼转冷,摆了摆手,示意魔卫将锦盒打开。众人皆不在意时,青珩反倒停下手中动作,仔细观察着场上局势。
锦盒开启,里面竟是一块玉……玉?!
晏澈野眉心一颤,因为那物件,着实太过眼熟。他快步上前,惹得那魔卫有些好奇,便抬眼瞧去,顷刻间,吓得快要抖成筛子,险些将锦盒打翻。
“什么东西吓成这样?”
“没瞧见啊。”
众人疑惑间,晏澈野将那块玉拿到手中,呈现在了众人眼前,顿时,席间躁动不堪,所有人大惊失色。
“魔印?兵符!!”
闻言,虞玖兮心中同样一惊,【什么,青珩偷了兵符?什么时候偷的,这东西都能偷到,有些本事啊……】
“兵符本来不就在晏澈野手里吗?什么意思,辛向慈这是在向他示威?”
“他偷了晏统领的魔印,还大摇大摆的送回来,这何止是羞辱,何止是私人恩怨,这是要造反啊!!”
虞玖兮深吸一口气,竟有种什么都知道的局促感,【遇上这个睚眦必报的主,看来辛大善人,要去地狱求佛了。】
听着周围话语,晏澈野脸色骤变,他握紧魔印,那锦盒随即炸开,木渣尽数碎落在地。青珩身侧的鸟儿受惊,四散而飞,他却只是笑了笑,继续看戏。
只不过那眉眼间的笑意,越发浓厚了些。
“统领,他若真是故意而为,那此事非同小可啊,当派人将辛向慈带来,问个明白!”
“没错,什么身体不适,恐怕都是借口。”
时辰差不多了,青珩指尖轻点酒杯,微微侧过头,辛向慈果然已在来的路上,身侧还带着一个护卫。
“将军,您可好些了?”
辛向慈忽然停下脚步,看向那护卫,用力锤了下肩膀,声音洪亮且粗犷,“你看本君像有事儿的吗?”
护卫不再说话,快步跟着辛向慈的步伐,他此刻当真是红光满面,神采飞扬,只不过,印堂处有些发青。
辛向慈平日里不喜这些花草蝴蝶,可今日,整座魔宫都因此少了些血腥味儿,倒算符合他这颗慈悲清雅的心。
他阔步走向溪满楼,穿过那扇门,瞧见晏澈野时,眸光顿现,不禁放声大笑起来,“晏兄,恕辛某迟来之罪,生辰快乐啊!”
话音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晏……晏兄?”
辛向慈有些愣住,他发觉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带了几分藏不住的怪异,就连晏澈野也是如此,他甚至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杀意。
青珩此刻倒是眉目含笑,他轻放酒杯,仰身躺卧在砖瓦之上,这动静很快被辛向慈察觉,可他早就自顾不暇。
晏澈野走到他面前,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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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手。
魔印泛着些银白之光,刺得辛向慈目痛。
“辛兄,看样子你已经没有大碍了。”
晏澈野低笑一声,神情极为瘆人,“你送我的生辰礼,我很喜欢。”
“这……你……”
辛向慈茫然失措,难以置信的笑了出来,“晏兄,这东西可不能随便送啊,你快些收好。”
说着,他推了推晏澈野的手,却反被他握住腕部,那力道之大,若换做旁人,怕是骨头都要碎了。
“辛将军。”
晏澈野抬高音量,言语中也明显带了几分怒气,“我晏澈野不会拐弯抹角,你将这魔印送我当生辰礼,究竟是何意思?”
“你说什么?”
辛向慈瞳孔陡然一颤,连忙追问,“什么魔印,这魔印与我有何干系?我送的明明是蝴蝶啊!”
这话说出来,更显蹊跷了,席间宾客的目光甚至都带了些鄙夷。只有虞玖兮眼睛发亮,看得开心,顺便偷了个果子放入口中。
【好看,爱看。】
辛向慈急忙解释,“这魔印就该待在你那里的啊,怎会变成我送你的生辰礼,这不荒唐吗!”
晏澈野看向手中魔印,嗤笑道,“你的意思,是我用这魔族兵权,栽赃陷害与你?”
晏澈野直言直语,吓得辛向慈慌了神,“晏兄你开什么玩笑,这东西本来就在你手里,我再送你一遍有何意义啊?”
辛向慈忽然想到什么,随即环顾四周,眉目凛然,“哪个混蛋敢陷害我!给我滚出来,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青珩闻言,抬手揉了揉耳朵,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
“聒噪。”
“辛将军别喊了,你说人陷害你,可他图什么啊?”魔尊的叔父终于看不下去,站出来主持“公道”,他位高权重,自无人敢再反驳。
“这东西不是我送的,我管他图什么,我送的分明是蝴蝶,前些日子弄死了你的蝴蝶……”
蝴蝶?
“辛兄。”
晏澈野将他的话打断,气极反笑,“我活了千余载,当真第一次见你这种厚颜无耻之徒!”
嘴上虽如此说,可在辛向慈百口莫辩之时,晏澈野还是好心给了他一次机会。他将凤凰送来的宝匣端到辛向慈面前,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辛兄,你可知这是何物?”
辛向慈犹豫后试探道,“这里面装的什么?”
顷刻间,席内议声迭起,唯独青珩,只是嗤笑一声,算是看透了这场面,“好一个推波助澜,今日这份大礼,倒真让晏兄你接住了。”
辛向慈已将解释的机会消耗殆尽,晏澈野不再理会他的辩驳,跃步回到溪满楼上,让众人噤了声。
“辛将军,今日这份大礼我接下了,不过……尊上那里能不能接下,就与我没什么干系了。”
辛向慈发觉自己怎么解释也无人相信,此刻简直怨气冲天,他强压着怒火,扬声道,“我辛某向来敢作敢当,尊上来了我也问心无愧!栽赃我的人小心些,若被我抓到,辛某必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青珩听到这话,险些笑开了怀,他此刻竟有些后悔,没有给辛大善人与他交战的机会。
若能亲手杀之……
或许更痛快!
辛向慈脸色阴沉,挥袖转身,迎面而来的却不是贴身护卫,而是宫内的巡逻侍卫,匆忙迈着步子,与他擦肩而过,带起一阵令他不舒服的疾风。
“报!”
侍卫神色慌张,急忙开口,“晏统领,九幽狱遭劫,所有妖都已被劫走,狱卒也死了大半,死状极为惨烈。”
“什么?!”
12.大开杀戒
辛向慈怔在原地,再没往前踏一步。
众人皆知,九幽狱内的妖是他暗中操作抓来的,也是他在派人看管,定期送往各位将军府上。
“贼人可逃了?”晏澈野起身发问。
“此事在午时发生,贼人已不知去向。”
“午时?”
晏澈野大惊,随即怒拍桌案,“午时遭劫,为何此刻才来禀报!”
侍卫吓得扑通跪下,“统领明查!九幽狱内一切事务都是辛将军在负责,若不是我们巡逻时发现异常,大家此刻恐怕都还被蒙在鼓里!”
辛向慈猛地转身,冲进去踹了那侍卫一脚,怒骂道,“你胡扯什么,我压根儿就没收到消息,何来蒙蔽一说?!”
“辛将军。”
晏澈野沉声开口,“你送我的生辰礼,还真是一件比一件让人意外啊。”
辛向慈落了个百口莫辩的局面,他揪着魔卫衣领吼道,“你休要推卸责任!这不是我授意的,我根本就不知晓此事!”
此事复杂难辨,但今日生辰宴乃是魔尊钦定,不仅是晏澈野一人的寿辰,更是整个魔族的庆功大宴,哪怕诸般波折不断,亦需顶住压力,免得影响军中士气。
“来人!”
晏澈野下令,席间宾客瞬间肃静下来,“琢光,去彻查九幽狱被劫一事,至于辛将军……请入地牢,宴席结束,我亲自去审!”
已然不是宴会了,但必须继续。
魔宫出现此等大事,晏澈野本该如坐针毡,可他不过也是面上惆怅,心里早就窃喜起来了。
他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但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幕后那人不是冲着他来的,反倒更像是在帮他。
唯一能威胁晏澈野的死敌如今落得众矢之的,他总看不惯的九幽狱也遭人洗劫,今日生辰宴,当真没有人比他更欢喜了。
辛向慈走到这步,再也不愿强忍,破口大骂起来,“晏澈野你这蠢货!兵权落入你手,魔族算是要走到头了!”
数名魔卫合力将辛向慈拖走,那骂声才渐渐远去,席间众人迅速缓过神来,安慰着晏澈野,让他不要动怒,切莫伤了身子。
青珩缓缓起身,再度端起酒杯,感慨道,“心态真不错,佩服。”
虞玖兮看到这一幕,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急忙找借口离开这是非之地,寻了一处无人的角落,换了身玄色衣袍,将自己的面容和身形隐去,潜入夜色之中。
因为,她觉得此事,不会那么简单……
溪满楼外,辛向慈被押走,此等“辰星”陨落、大快人心的场面,引得无数人围观。但他手下那群与他一同作孽的将士还不知晓此事,依旧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听说将军又带回来个美人儿啊。”
“我瞧见了!特别水灵,感觉那脸,稍微用点力气都能掐出水来。”
两人说话间,忽觉身上瘙痒难耐,随后便是一阵抓挠,挠到皮肤绽开,鲜血溢出,“这什么情况?身上怎么又疼又痒的……”
“你、你你……你的脸怎么烂了!”
说着,两人浑身燥热刺痛,仿佛有数万毒虫缓慢爬过,细细啃咬,他们眼前越发模糊,意识很快散去,四肢呈扭曲状,形态变得极为恐怖怪异。
好在,他们并不孤单。
放眼望去,辛向慈手下百名将士皆已身中剧毒,成了这世间稀有的“活死人”……
此时,溪满楼还一片祥和。
晏澈野举杯相邀,“感谢诸位今日前来为晏某庆祝生辰,晏某不善言辞,只得备上好酒好菜,聊表心意。”
说着,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畅快大笑,“诸位,无需多言,一切尽在酒中。”
“晏统领生辰快乐!”
众人举杯高喊,随即畅饮而下。
美酒入口,酒液柔润,如同云雾般缓缓流过喉咙,一股暖意顺着喉间传来,醉人的酣畅感浸满全身,方才那些闹剧也随之九霄云外了。
青珩抬起左手,轻吹口气,指尖随即幻化出一只小虫,朝着晏澈野的方向飞去。
“今日这酒,还真是不一样啊。”
晏澈野脸颊绯红,越喝越觉得上瘾,侍女倒酒时,小虫已趁机落入杯中,化作了无色无味的药水,融于酒液。
晏澈野与席间将领举杯痛饮,丝毫没有察觉出异常,很快,那股醉意愈发浓厚,惹得他有些头晕脑胀,昏昏欲睡。
当真是浮生若梦,一杯酒尽,万事皆化虚幻。按照青珩的话来说,便是太清醒了不好,该醉的时候,就莫要再“强撑”了。
溪满楼前快意人生。
地牢门外丧尸群集。
低沉的嘶吼声刺入耳膜,那些将士仿佛被什么所吸引着,全都朝地牢方向涌去,若有人前来阻挠,便是一阵啃咬厮杀,绝不留情。
辛向慈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顿时明白了什么,这一切,不过是为他精心设的局罢了。
“快,快去禀报统领!”
琢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迅速拔剑护在辛向慈身侧。
那些中毒的将士虽意识全无,身上的功法却还在,并不好对付,琢光派出去的手下也遭遇拦截,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这些将士目光空洞而凶狠,嘴角鲜血殷红,令人毛骨悚然,琢光飞身而起,奋力斩杀数名自己昔日的同僚,可……他们似乎都在朝着一人而去。
“别白费力气了!都是冲我来的。”
辛向慈扬声笑着,面容逐渐扭曲,他双拳紧握,炸开了腕处束缚他的铁链,随即冲向那群“活死人”,与之肉搏。
灯火下,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鲜血溅落花瓣之上,浊气瞬间弥漫开来,香气全无,刺耳的惨叫声与尸骸的摔落声交织在一处,地牢前满目疮痍。
虞玖兮听到奇怪声响后,匆忙赶至,正撞见这血肉横飞的一幕,她此刻终于看懂了青珩的计谋。
“乖乖,何止是辛向慈,他这是要让整个魔宫的人陪葬啊。”
说到这里,虞玖兮双眼圆睁,瞳孔发亮,竟觉得有些兴奋,“今日真是来对了,这大魔头的手段,合我意!”
她唇角微勾,转身返回。
溪满楼距离此处较远,现在依旧欢声笑语,酒香四溢,席间将领大快朵颐之时,还不忘美人在怀,更添趣意。
青珩笑容敛去,默默记着那些面孔。
“报!”
突然之间,琢光冲进众人视野,席内的一切戛然而止,他却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此刻,晏澈野已然醉倒。
青珩眸色一凛,周身气息骤然凝滞,他将杯中酒尽数饮下,抬手间换了身黑袍,戴上面具和斗笠,那斗笠以玄色为主,朱红镶边,金纹隐现,将他的面容牢牢隐去。
“别吞吞吐吐的,有屁快放!”
“回魔君。”
琢光神色慌张,“地牢附近大乱,百余将士神智不清,状如行尸,正在攻击辛将军,周遭侍卫就快要拦不住了。”
“你说什么?!”
——
少禹召回分身后,准备继续完成青珩布置的任务,却在路上撞见了那群行尸走肉,将她吓了一大跳,急忙给江舟传信。
弄清事情原委后,少禹大惊,“什么?!”
少禹面色骤变,给了江舟一拳,再次确认道,“这毒是你下的?主上让你下的?”
“是啊。”
江舟拍了拍胸脯,颇为得意道,“你都不知道吧,果然我才是主上的得力干将,他竟然都没告诉你欸。”
“他要做什么?”
江舟睇了她一眼,用看猪的眼神看向少禹,“那自然是大开杀戒啊!以后能不能别问这么蠢的问题?”
少禹那颗心顿时凉了半截,急得不知所措,“你才是蠢货,他不能在这儿大开杀戒啊!”
“什么意思?”
少禹将他拉入隐蔽之处,努力压着声音解释,“我也不清楚,但我偷听过他跟我哥聊天,反正就是不能杀这些魔族的人,否则那些伤害都会反噬到他身上。”
江舟眉心微蹙,“那主上自己知道吗?”
“废话,知道啊。”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江舟望向溪满楼的方向,眼里满是崇拜之光,“不愧是我江舟最欣赏的男人,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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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禹两眼发黑,拍向额头,“果然都是疯子。”
说着,地牢前已是血肉模糊,辛向慈忽觉胸口闷痛,随即便是经脉堵塞,法力消散,很快便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
四肢被牢牢桎梏,竭力扯碎。
脖颈被生生啃断,滚落在地。
“快看快看,那辛贼是不是死了?”
江舟眼前一亮,拉着少禹探头看去,此刻,辛向慈已被自己昔日的手下碎尸万段,吞入腹中,连骨头渣也未曾剩下。
“死了……死了!!”
*
“砰!——”
溪满楼前,青珩酒意微醺,踏步飞离房檐,袖袍飘动间,手中酒杯随意抛落,碎裂声响彻整座楼阁。周遭惊惶之际,他飘然而至,身披凛然杀气,威震乾坤。
众人大惊,“何人擅闯魔宫?!”
青珩仔细摘下扳指,放入怀中。
他并未理会说话之人,反而挥动长剑,指了指面前那些剑拔弩张的将士,“吉时已至,各位,一起上?”
与此同时,虞玖兮正好踏入溪满楼。
她看着那道身影,万分肯定,【大魔头!】
“大胆!”
魔君大怒,“速将这狂妄之徒拿下!”
说话间,一道剑芒横扫而出,破风声呼啸,青珩神色凝练,直奔下令者而去,狠狠掐住那人脖颈,笑声愈发阴戾,“让别人送死,自己反倒缩起来当王八,魔君好生聪明!”
“快……”
那魔君憋红了脸,拼命呼救,“快救我!”
很快,无数剑刃朝青珩袭来,他却只是淡然笑道,“救什么?我又不杀你。”话音落下,青珩忽然消失,留给那位魔君的,只有穿身而过的剑锋。
魔族中有骁勇善战,不愿当逃兵的将军,可青珩偏喜欢找那些努力逃命,还要拉上女子一起的逃兵。
剑锋径直刺去,那魔君顿时心头一紧。
“啊!”
果不其然,他将身侧姑娘猛的拽到身前当肉盾,自己安心低下了头。青珩的剑锋在女子眼前停下,他忽然将手中剑刃调转,扔给那女子。
“拿稳。”
说罢,他闪至男人身后,用力掐住其脖颈,直直朝那剑锋处逼去,还不忘在他耳侧低语,“别怕,该杀你的,另有其人。”
女子看着剑刃穿过那恶魔胸膛,双手瞬间发软,青珩忽觉自己这样有些不合适,可下一秒,那姑娘竟握住剑柄,用尽浑身力气将剑刃刺到了底部。
青珩眸光一凛,飞身踹向那群围攻之人,随即拔出长剑,落在女子身侧。
“畜生是我杀的,与你无关。”
女子还未说出半个“谢”字,就被轻轻一推,送到了溪满楼外,而此时,青珩竟杀到晏澈野方才的位置,淡然倒起了酒。
果然这自家酿的美酒才是最香的……
“借刀杀人算什么本事!”
面前一位魔将叫嚣起来,青珩却不曾抬眼,只是看准时机,微微偏头,躲过了那疾速而来的飞针。
“淬了毒?”
青珩问着,将杯中酒饮下,忽然大笑起来,“毒是好毒,就是味道差了些,叫人恶心。”
话音刚落,那叫嚣的魔将立即挥袖,射出数十只毒针。青珩抬眸,猛的一踩桌案,长木翻转间,为他挡下了所有暗器。
踏步而下时,他从腰间卸下一枚凌花珠抛向空中,溪满楼前瞬间绽放起了璀璨烟火,顿时花香四溢,萦绕在众人身侧。
毒,还得是味道好些,才最诱人!
地牢附近,少禹正感慨辛向慈报应不爽,就看到了那独特的烟花在空中绽放,“这下的什么毒?好漂亮啊!”
“许是……”
江舟偏过头,忽然顿住。
烟火绚丽,映照着少禹眉眼,她眸中含笑,却难掩微波流转,似是大仇得报后的舒缓,与往日对何事都不屑一顾的模样截然不同。
少禹突然拍了拍他的胳膊,朝反方向走去,江舟迅速回神,将她一把拉了回来,“你要去哪儿?”
“要疯一起疯,我也去杀几个痛快痛快!”
13.你的心声
“不是逢人苦誉君,亦狂亦侠亦温文。”
—— 龚自珍
“不可!”
江舟紧紧握住少禹手腕,“你去纯粹是给主上添乱,咱们还要在这儿待些日子,绝不能暴露身份。”
“凭什么?”
少禹撇嘴,直言道,“怎得,只许你们放火,不许我点灯?”
溪满楼前,中毒者皆浑身燥热,如同被烈日炙烤,疼痛如针刺般穿入骨髓,额头布满细密汗珠,面色苍白,痛苦难忍,意识却极为清醒。
很快,援兵赶至。
青珩酒意渐消,剑意却浓,他孤身站在回廊中央,面对数百精兵强将,只是抬手抹去方才溅落在自己喉结处的血液,看着那些被玷污的鲜花,目露鄙睨道。
“脏血……”
此时,怒气更胜,青珩再不顾忌分毫,灵活躲避攻击时,剑锋直指敌人要害。霎时,一声清啸如金铃般响彻云霄,剑气横空,化作一道银弧,划破夜空。
敌人倒地无数,他胸口处也随之传来剧痛。
那东西似乎在警告青珩不能如此,可惜,这身体是他自己的,该怎么用?
他说了才算!
疼痛在体内迅速蔓延,青珩却依旧紧握长剑,将其稳稳刺入敌人咽喉、心脏、四肢……
他此刻当真像个疯子,杀人不眨眼,而且身上越疼,他便杀得越狠!
怀中明明有能缓解的药,他却偏想折磨自己,想试试那些女子受的皮肉之苦会有多痛,需要多久才能好。
青珩生在自由之地,看不惯这女子卑微如蝼蚁的世态,更忍不了魔族牲畜一般的恶行。残害他族女子,视人命如草芥,乃是魔族上位者信奉的天理?
好,那就问问他手中的剑,究竟什么是天理!
“主上……杀疯了。”
少禹瞳孔微张,江舟眼中也映射出些许惊愕,“不是吧,这么一会儿,都杀到地牢了……”
青珩从暗夜中现身,踏过那些躺在血泊中的尸骸,他身上的酒香掺着血腥味儿,当真像个毁天灭地的妖神,凛然威仪,恐怖如斯。
魔族众将领皆已出动,迅速包围至青珩四周,合力设置阵法,试图将他困于其中。
氤氲黑雾在他们身侧翻腾,阵法很快引得天雷汇聚,滚滚风雷怒号袭来,裂空而下,轰然雷动,此处承受着近乎毁灭之怒。
从前,青珩最怕雷雨。
直到那百道天雷,日复一日,接连落在他身上后,天雷便成了他最趁手的武器,从此,这世间再无任何青珩畏惧之物。
因为,一切畏惧的,都将为他所用。
“天塌了,我来撑。”
“你们不配见天,就去见阎王吧。”
青珩脚踏雷霆,手持利刃,眼神如冷星闪烁,他仿佛是来自上古传说中不可侵犯的神灵,剑指苍穹,引过天雷,将漩涡化作虚无,阵法溃散,只留下一片狼藉,与他那凄厉的身影,矗立其中。
魔族众人尽数重伤倒地,青珩胸口处蔓延的疼痛再度倾力袭来,他终是涌出一口鲜血,单膝支撑在地。
青珩用手心抹去唇边鲜血,随即大笑起来,“还算疼,不愧是害我至此的东西,有些本事。”
说着,剑锋再度袭来。
青珩横扫剑气,踏步而起,他瞧着眼前之人,竟有些眼熟,似乎是那魔尊的贴身护卫,年纪不小,声音低沉嘶哑,眉眼间的狠戾似是生来就有的,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我不喜欢趁人之危。”
林雀安淡然道,“可今日,你着实欺人太甚。”
面前这位贴身护卫,功力竟不次于任何魔族将领,甚至是魔尊。电光火石间,青珩砍伤了他的双腿,自己却也被迫添了几道新伤,手臂处鲜血直流。
恋战乃是大忌,青珩果断离去。
不过……怎会就这样结束了呢?
辛向慈手下那群中毒的将士,意识越发清醒,身体上的痛处却并未得到丝毫减轻,他们只得四处逃窜,拼命寻找解毒之法。
至于如何才能解毒?
解药说了不算,青珩说的才算。
“若想寻求解毒之法,九幽狱前,速来。”
一张张银色字迹出现在众人眼前,将他们那丑陋的面庞照亮。顷刻间,魔宫地动山摇,所有中毒之人皆朝着九幽狱奔去。
无数双手朝天高举,青珩独立塔楼之巅,手上竟拎着一个“活死人”,他还在奋力挣扎,试图逃脱,可无论如何,也伤不到青珩分毫。
“九幽狱,九幽狱,九重炼狱堕幽魂……”
青珩口中默念,俯视着台下那群畜生,随即扬声大喊道,“解药在此,各位保重,自求多福!”
话音刚落,青珩手一松。
那人即刻坠落而下,砸于九幽狱门前,再无任何生还的可能。众人平复惊魂,上前查看时,青珩已消失不见。
什么是解药?
疑惑间,一将士崩溃大喊,指着那尸体下身,忍着恶心提示众人,“他、他他……他身下……你们看他身下!”
双腿之间,命根寸断,鲜血横流。
原来,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方是解药。
——
慕北山上,皓月高悬,银光如丝,映照山峦,微风拂过间,略带清凉,泛着淡淡幽香。虞玖兮叼着狗尾草,顺着溪流而上,终寻到一处落脚之地。
小溪潺潺流淌,波光粼粼,映着弯弯月牙,摇曳花影,还有那娇俏容颜。虞玖兮蹲在溪边,纤指轻拈,柔波随之荡漾。
“不错不错,好地方。”
说罢,她化作真身,跃入溪流,掀起一串涟漪。溪水荡漾,似琴弦拨动,发出清脆声响,虞玖兮游走其中,身姿飘逸,鳞甲熠熠生辉。
青珩离开魔宫后,身体愈发虚弱,胸口处的阵痛仿佛化作了数万条毒虫,侵蚀着他的血肉。他走在崎岖路上,步履蹒跚,摇摇欲坠,左臂的伤口深可见骨,口中更是血腥干涩,只得先就近寻找水源。
夜色深远,星光闪烁,山鸟惊起。
青珩忽然感知到一股熟悉妖气,他眉心微蹙,寻着气息来到溪流附近,方才停了脚步。
鬼啊!!
青珩这身打扮在暗夜中简直形如鬼魅,将在溪中休憩的虞玖兮吓得鱼尾颤栗,险些魂飞魄散。
虞玖兮迅速寻找遮蔽之物隐去身形,结果……那满身血迹的“鬼”竟直接略过她,缓步走进了一旁的山洞。
虞玖兮定睛看去,山洞寂静处忽现篝火光影,洞内蝙蝠随即盘旋而出,飞过虞玖兮头顶,消失在夜色当中。虞玖兮心念一动,施法幻化人形,她脚尖点地,步履轻盈,行至洞口附近,侧首望去。
那人坐在青石之上,轻轻褪去沾满血的黑袍。篝火映照下,青珩这一身伤痕展露无遗,衣衫更是泛着殷红,被鲜血浸透布料。
伤得这么重……
虞玖兮下意识想救,却又纠结起来,毕竟这“捡人”的戏码她早在两年前就写腻了,如今连那些不看戏的人都知道,出门在外不要随便捡人回家,多半都是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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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命鬼。
山洞内暖意融融,木柴迸溅,青珩方要解下衣袍,就察觉到了虞玖兮的视线,既如此……
就让那满是好奇心的鱼,再看得清楚些。
青珩原本急促的呼吸突然变得平稳,虞玖兮沉思之际,他竟身子一倾,昏倒在地。
“乖乖,别死我跟前儿啊。”
——
“我的天爷啊,这感觉还不如死了呢!”
魔宫深处,少禹和江舟藏于暗处,目睹了那惊世绝景,这场面着实令人叹为观止,少禹震惊之余满是嘲讽。
她压着音量大笑,“这……这魔族的人今后去人族皇宫都省手续了,再会点法术,哪个公公能争过它们啊!”
眼前的场面过于壮观,以至于江舟一直在想方设法让少禹转移视线,“你在这魔宫未免太散漫了些,快些回去,我也要给瑶光宫那边传信了。”
少禹不服气也不理解,忍不住指着自己的眼睛,低声喝道,“你知道将来得有多少人花重金求我这双眼睛吗?!”
说完,江舟已将她的眼睛捂住,往远处带去,“快走吧,办好主上交于你的事,什么场面看不到?”
“有道理啊。”
“欸?主上!”兴奋之余,两人终于想起来了青珩的安危,“主上现在怎么样了?”
——
山洞外,虞玖兮看见青珩昏倒在地,瞬间想通了很多,她与那戏本里的人怎能相提并论,她没家、没钱、没相好,甚至连命都可以没有,在乎这些作甚?
谁还能图她什么?
若真惹了她,还得多个誓死不休的仇人……
想着想着,虞玖兮已走到青珩身侧,“这怎么还戴个面具,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她一边念叨,一边将青珩拖拽至篝火附近,稳稳靠住石壁。
虞玖兮走到青珩面前,双手覆在他肩头,细细端详起来,她微微侧身,让篝火的光亮照在青珩身上,这……这嘴唇,这喉结,这手……
活阎王?!!
虞玖兮身子猛的一仰,跌倒在地。
她现在可以确定,这捡的绝不是白眼狼,这分明是捡了个阎王!虞玖兮眼神飘忽,望向洞口,心里反复琢磨着应对之策。
趁他昏迷,溜之大吉?
没错!
前日还说要杀了这大魔头,此刻不趁人之危已是她善良大义了,今日就当什么都没见过,接下来如何,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虞玖兮终是松开青珩,一步步离他远去。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雨点如同银针般倾泻而下,打在岩石上发出清脆声响,敲击着虞玖兮那颗空荡荡的心。
山洞内篝火明亮,将青珩的面庞一点点勾勒清晰。虞玖兮回眸间,他身上的血正巧滴落下来,砸在碎石之间。
“水……水……”
他话音模糊,没说两句,口中竟涌出鲜血。
虞玖兮攥紧的拳头终是松开,自言自语起来,“算了,前日那药虽然有问题,但论起来也是你救的我,本姑娘可不是白眼狼!”
她心一横,随即踏入泥泞之地为青珩取水。
此时雷云密布,细碎雨滴落在溪水面上,激起圈圈涟漪,仿佛辰星坠入银河,珍珠落于绸缎,遗失的心跳回荡在寂静夜晚……
青珩自知得逞,终是忍俊不禁,唇角微扬。
他睁开双眼,抹去藏于指尖的毒,静候虞玖兮归来。
不久后,脚步声渐起,青珩再次合上双眼。
“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