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谋变》
1. 第 1 章
新年刚过,天气回暖,街上还的年味只留了个影,去年是个灾年,百姓都不好过,闲逛的人少之又少,人人都在为了口吃食想尽办法。
街道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酒馆里,一群男人借着酒劲议论着朝堂:“我看这郑家的江山算是走到头了。”
“我看不一定,那个五皇子少年英雄,说不定真能整顿了这乌烟瘴气的江山。”其中一个夹着菜一口一口往嘴里塞,“不是还有始皇帝建的那个揽川阁,总会有人出来的……”
那人咂着舌头,将酒杯敲在桌面上:“这你就不懂了,他既然是皇子背靠的母家必然又是一方势力,他若当了皇帝你说他是要由着母家独霸朝堂,还是背信弃义一同将他们连根拔起呢?到时候无论怎么样都是一场混战,就算有揽川阁管我们这种平头百姓,可他们到时候能保全自身吗?”
就馆内的小隔间里,一男一女分别坐在桌子两边秘密交谈着。
陆少文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阁主,这是北疆那边的密信,北戎人是因内乱暂时撤兵,怕是会卷土重来。”
周琞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撞桌面:“嗯,正好咱们也能缓口气,京城的动向摸清了吗?”
“还没。”陆少文叹了口气,“京城世家盘根错节犹如一个大蚌,实在找不到下手的地方,你心中有打算吗?”
“没有。”周琞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管他呢,先混进去再说。”
陆少文语调骤然拔高,“这怎么行?古人都说谋定而后动,你这么稀里糊涂的卷进去算什么?更何况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周文竹,我跟你说话呢!你这不就是肉包子打狗吗?”
“嗯嗯嗯……”周琞闭着眼胡乱点头,找准机会打断陆少文的话:“我要的药你搞来了吗?”
“烦我还要叫我来……”陆少文憋着气从怀里掏出包好的药粉:“五皇子在你那怎么样?”
“很好啊。”周琞打开药包闻了一下点点头,“这世上还有我周神医治不好的人?”
陆少文翻了个白眼不想再和她多说一句话。
周琞正了正神色:“他真的好了不少,以后的药里也不能放迷药了,你让你的人离我屋子远点,免得被发现,没什么重要的事就不要来找我,你看着办。”
陆少文点了头,又问道:“这次真的要出世入朝堂吗?揽川阁可有百年没漏过面了。”
“嗯。”周琞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现在外面民不聊生,易子而食之事屡见不鲜,我们一直在民间游荡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揽川阁乃是始皇帝在开过年间为扶持他的江湖人设立的组织,除了掌门人自己,没人知道揽川阁有多少势力多少眼线,能在每一次国家危难时力挽狂连。
陆少文跟着周琞走过不少地方,灾荒年间树皮黄土只要能下肚,百姓什么都敢吃,别说长着肉的人了,就算风调雨顺活着的人也只是勉强过活,各地世家林立,派系相争,没有多少人是真的在为百姓着想。
周琞:“哦,还有。”
陆少文连忙竖起耳朵,听他们阁主还有什么嘱咐的。
周琞将手往他面前一伸:“我没钱了。”
陆少文:“……”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每天正经话就三句。
磋磨完陆少文,周琞拎着一堆东西赶着黄昏,回了自己山坡上的小屋。
一开门就见裴翊披着衣服半靠在床头,零星的夕阳洒在他的脸上,衬着他的脸颊轮廓异常深邃。
周琞砸吧着嘴进门,心道:“真是养眼啊……”
裴翊见到周琞眼睛一亮:“你回来了!”
“嗯。”周琞将身上的大包小包放下,又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糕点递给裴翊,“这是给你解馋的,你先吃一点,我去熬药。”
裴翊捧着手里的糕点语气郑重:“周姑娘此恩情,我裴某没齿难忘。”
周琞笑了一下,转身去煎药。
等一碗药下了肚,裴翊躺在床上等了半天没有睡意:“是换药了吗?”
“是。”周琞一边解着自己的衣服,一边说道,“这几天你多出门晒晒太阳,但也不要活动……”
“等等!”裴翊惊叫一声,踉跄地缩在床角,一只手颤抖地指着刚刚褪去外衣,坐在他床边的周琞,“你你你……你什么意思?”
周琞一愣,看着目光躲闪耳垂通红的裴翊,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忍不住出声逗弄:“我要睡觉啊公子,这几天,日!日!都是如此。”
“什么!”裴翊一抬眼,刚扫到周琞的衣角立马又缩了回去,“成何体统!孤男寡女在一张床上,这……这不合礼法!”
“什么礼法?”周琞低着头去抓裴翊的视线,“救命之恩你不应该以身相许吗?”
裴翊瞪大双眼:“啊?我?”
周琞满脸认真:“对啊,这都同床共枕这么多天了,你不想负责吗?”
裴翊慌慌张张地摇头:“我不是!”
“哦……”周琞拉长音调,“那好,今日就算是订婚了!”
裴翊头都要摇成拨浪鼓了:“不行。”
周琞:“为什么?”
裴翊眨着眼急促地呼吸了几下,脱口而出:“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对!我们……我们还不知道彼此名讳,这……”
“这有什么难?”周琞抢先说道,“我叫周文竹,你啊,你在你家排行老几?”
裴翊被问地懵了一下,老老实实回答道:“额……老五。”
“好,裴五郎!”周琞勾着唇角盯着裴翊亮晶晶的双眼,“现在……我们是不是能订婚了?”
“不行!”裴翊眼睛像兔子一样瞪地圆溜溜的,用尽全力憋出一句话:“这要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周姑娘不过问一下父母吗?”
周琞一愣,慢慢坐回原位,低着头神情落寞道:“我没有父母,自是没有人替我操办这些的,我只能靠自己。”
裴翊彻底慌了神,想拍拍她的后背,又觉得不太好,伸手轻轻地勾了一下她的手指:“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样莫名其妙地住在一起,对你对我的名声都不太好,而且……而且,旁边好像还有一间房吧,你开门的时候我听到了……”
周琞:“旁边的是柴房,你想让我住柴房?”
裴翊还没说话,周琞先装起了可怜:“我从小病弱,他们说我活不过二十五岁,我不甘心所以学了医术,可,唉……”
周琞抓起裴翊的手,目光真诚道:“你真的要我去睡柴房吗?”
这回裴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目光复杂地看着周琞,床头的烛灯烧到了地,房间里微弱的灯光忽然消失,周琞眼前一黑,摸索着将裴翊放倒。
周琞:“快睡吧,身上还有伤呢。”
裴翊顺从地躺下,等到旁边人的呼吸声渐渐均匀,他才敢睁眼描摹周琞的五官,周琞长的一双桃花眼,眼里常含三分笑意,看谁都带着几分情,精致小巧的五官,似玉雕琢出来的。
裴翊手指轻轻拂开周琞脸上的碎发,小声唤道:“娘子……”
裴翊看着周琞熟睡的面庞,心里像被塞了一块饴糖,四肢百骸都轻飘飘的,呼出吸进的空气都带着甜味。
第二天一早,裴翊收拾好自己,拄着拐出了门,看见一群小孩围着周琞叽叽喳喳地闹着。
一个小女孩先看到了裴翊,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不见,拽着周琞的衣袖躲在她身后。
周琞一抬头对上裴翊视线笑了一下,顺手安抚着躲在她身后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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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没事的二丫……”
裴翊点了点手里的拐杖:“多谢周姑娘。”
“不用。”周琞从怀里摸出一把糖挨个分给这群小孩,“那边有个躺椅,你歇一歇,我去弄饭吃。”
裴翊立在原地没有动:“我帮你吧,正好活动一下。”
“姐姐!”二丫从门口跑来插进了二人中间,拉着周琞的衣袖,给她塞了一封信道,“门口有人叫我给你的。”
周琞打开信封,上面大大咧咧地摆着两个字——看病。
周琞嘴角抽搐了一下,给裴翊留了几个铜板,让他出去自己吃饭,顺便溜达溜达晒晒太阳,她自己则是背着药箱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一路走到镇上,周琞大老远就看到一个年岁不大的姑娘穿着单衣跪在一群人牙子的边上,自己立了一个小摊。
周琞看了半天,叹了口气还是没忍住上前搭话:“今年多大?”
那姑娘听到声音颤抖了一下,抬头看清周琞后,一咬牙冲着周琞磕了几个头:“我今年十三,贵人买了我吧,我什么都能干。”
周琞抬手拖住那姑娘砸在地上的额头:“你要卖身?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那姑娘眼眶通红,泪水爬满了整张脸:“我父母前几年病死了,家中只留下我们兄妹三,年初我哥哥说要出门卖苦力,可如今都没回来,怕是……,家中还有一幼弟已经饿晕了一夜,我……我很干净的,而且就要一两银子,贵人买了我吧……”
周琞心下一软,将这姑娘扶了起来,从身上摸出几个银锭子放在那姑娘手中:“你将自己卖出去也只是解一时之急,今日我不买你,你还是良民,莫要坐吃山空。”
“活菩萨。”周琞一个没看住,那姑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实诚地给周琞磕了一个响头。
“这丫头俊啊,多少钱?”一道油腻的声音凭空插进来,挡在周琞的前面,看着跪在地上眼眶通红的姑娘。
来人穿着得体,肥头大耳,眼睛细小,活像一只野猪凭空站了起来。
那姑娘愣了一下,将手中的银子塞进怀里,抹了一把眼泪:“贵人去瞧瞧别人吧,我……”
“我非要你不可!”赵金一把拽起那姑娘,“你知道我是谁吗?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周琞飘然上前,在赵金的手腕上轻轻一捏一敲,赵金顿时麻了半个身子,不受控地松了手。
周琞笑着冲他行了一礼,动作流畅潇洒,一双含笑的桃花眼注视着赵金,赵金涌上的怒火瞬间灭了干净。
“这姑娘年纪尚小,说话做事冲撞了公子,公子莫怪。”周琞偷偷地冲那个姑娘招手,那姑娘心领神会,抓住机会跑了出去。
赵金目光贪婪,像癞蛤蟆身上的粘液一般缠在周琞身上:“你放跑了我今夜的消遣,是不是应该陪我一个?”
周琞心里还在想着怎么糊弄过去,忽然,一阵厉风刮过,赵金心口一阵剧痛,转眼人已经飞出去半尺远。
裴翊将拐杖亲压在赵金的咽喉,眼里满是杀意:“滚。”
赵金连滚带爬跑远,嘴里骂骂咧咧道:“你完了,你惹到我,小心我爹要你的脑袋!”
“怎么能这么冲动!”周琞连忙上前,检查裴翊身上的伤口,“和此般小人打交道,要么一击毙命,要么虚与委蛇,你怎么……”
周琞一抬头,撞进裴翊亮晶晶的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愣了半天,干巴巴地开口:“怎么跟上来了?唉……跟上了就跟上来吧。”
周琞带着裴翊走进一大户人家,小厮将裴翊安顿好后,带着周琞走进了内院。
周琞:“怎么了?”
小厮向着周琞行礼道:“阁主,大皇子的人来了,从昨夜待到了今天,非要见您。”
2. 第 2 章
大皇子郑晏?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
周琞眉头慢慢拧紧,自从她接手揽川阁一来,一直都是行踪不定的,更何况此次在这里停留是临时起意,除非……
周琞戒备地瞟了一眼身旁的小厮,随后正色道:“你去忙不用跟着我了,我自己去。”
小厮点头离开,周琞一路沉思走到内院正厅,深吸了口气扬起笑脸走了进去,大方行礼道:“诸君安好,在下来迟了。”
屋里的人纷纷站起身来行礼,一顿寒暄过后,周琞缓步走向主位,坐下喝了口茶:“此次前来,是为何事?”
下面人的目光慢慢移在一个白胡子老头身上。
白胡子老头冲着周琞微微点头道:“肃王命我们这些幕僚,传揽川阁阁主回京。”
陆少文坐在周琞旁侧,皱眉道:“传?”
白胡子老头目光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殿下点了这么多人来,已经是给足了你们面子。”
周琞递给陆少文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开口道:“我们一介草民,习惯在江湖四处流浪,没有去天子脚下讨生活的念头,诸位请回。”
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拂了脸面,那群幕僚本就孤傲的心再也压不住了,一个中年人猛地站起来:“自知是一介草民,殿下召你回京便是无上荣耀,你还一而再再三的推辞,少做那婊子做派,欲拒还迎,就不怕玩脱了手?”
陆少文怒目而视,腰间的匕首出了一寸,周琞轻敲了一下桌子示意陆少文要冷静,目光轻飘飘地落在那幕僚身上:“拒绝是真,并非欲拒还迎,这位……”
周琞顿了一下,嗤笑一声嘲讽道:“大人,这般了解这‘婊子做派’,难道就是使的这手段当的幕僚?难怪看谁都是这样……”
“周琞!”幕僚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咬牙道,“你个黄毛丫头,真当殿下是抬举你吗?!”
“嗯嗯,不抬举,是看不起我,行了吧?”周琞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随后喊道:“来人,送客。”
声音落下,站在门口的小厮咚的一声跪下,一动不动。
白胡子老头放下手中茶杯:“我们此次前来,是要和阁主谈出个结果的。”
周琞冷笑一声,谈出结果就是逼着她用揽川阁阁主的身份入京,站在大皇子肃王那一派了,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就连眼线都已经埋下了,难怪她落脚的地方这么快就进了郑晏的耳朵里。
白胡子老头:“说起来,我们殿下和阁主还是一个师父,只不过殿下回京时,阁主怕是还没拜师,如今不正是续缘的好机会吗?”
周琞嘴角勾起,眼中寒光乍现,打了个响指后,五六个腰挂长刀的人从侧门走进来,冲着周琞俯首:“阁主。”
周琞下巴点了一下门口的小厮:“拖出去砍了,以儆效尤,剩下的赶出去,不愿意走的,打断腿扔出去。”
一声令下,堂里顿时乱成一片,周琞没再管身后的声音,带着陆少文转身走了出去。
周琞:“去查查还有多少叛徒,记住,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陆少文一惊,周琞可从来没有下过这种命令,他一把拉住周琞:“是不是有些过了?”
“过了?”周琞回头,语重心长道,“我也不想,可内里不定,如何能抵御外敌?接下来的,可是一场硬仗啊,分毫差错不能有。”
陆少文慢慢松开周琞的手,随后俯首道:“领命。”
“哦,对了。”周琞摸了摸自己扁了的钱袋子,“没钱了,给我钱。”
“什么!”陆少文语气拔高,“昨天不是刚给过你吗?你吃银子啊!”
周琞:“不是,我送人了。”
“送……”陆少文差点一口气噎过去,“你是有金山还是银山?我昨天给了你那么多钱,你都送人了?周琞,你听我说话了吗?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周琞关着耳朵带着裴翊一路逃回了小屋,顺便还审讯了一下不听医嘱跟出来的裴翊。
裴翊出于心虚,接下来这大半个月,无论周琞干什么裴翊都顺着她,哪怕是周琞让他光着膀子躺在床上检查身体。
“你怕什么?”周琞这个没心肝的一点都不体谅裴翊的窘迫,反而火上浇油道,“你重伤晕死时,我什么看过?”
裴翊脑子嗡嗡作响,整个人红的不像样,快把自己给蒸熟了,就算这样他也一动不敢动,小声嗡嗡道:“好了吗?”
“好了好了。”周琞话音刚出口,裴翊立马弹起来将被子裹在自己身上,像个被恶霸欺负了的小媳妇。
周琞头一次通了人性,意识到裴翊的窘迫,刻意背过身去净手,思绪却飞了出去。
现在裴翊身上的伤好的七七八八了,按理说不应该是尽快想办法联系他的下属回京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用,难不成是她藏的太深了,那群人找不到吗?
裴翊一边穿衣服,一边小声抱怨了一句:“登徒子……”
周琞听到裴翊的抱怨嗤笑一声,忽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裴翊穿好衣服,踉跄着下了床:“这么晚,是谁?”
门外应声传来了一个女孩急切的哭声:“姐姐,姐姐,你去看看我娘吧!”
周琞披上外衣,将二丫哄进了门,二丫拽着周琞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我娘她吐血了,别人都说她要死了!”
“谁说的?”周琞蹲下身子,耐心的抹掉二丫脸上的泪水,“别听他们胡说,我是大夫,我说能治好就能治好。”
周琞安慰好二丫,背上自己的药箱,准备出门,忽然衣袖被人扯了一下。
裴翊穿好衣服站在周琞身后:“这么晚了,我陪你一起吧。”
“不用。”周琞笑道,“二丫一个小姑娘都敢在半夜跑,我这么大一个人怕什么?”
裴翊慢慢松开周琞衣角,艰难地勾起嘴角:“好吧……我去了,大概也是添麻烦……”
看着裴翊可怜巴巴的样子,周琞心下一软:“走吧,我说不让你去,你大概又要偷偷摸摸跟着了,一起走吧。”
裴翊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再没假象:“走!”
“爹!爹!”二丫跑着进了一个小院,“我找来一个特别厉害的医师!”
二丫父亲粗糙黝黑的皮肤也没盖住通红的眼眶:“二丫别闹了,去多陪陪你娘吧。”
二丫父亲哄好二丫后,转身看向周琞:“你回去吧,她娘活不长了,我也没有钱给你诊费了。”
周琞也不生气,她上前一步道:“让我去看看吧,我不要诊费。”
二丫父亲依旧不为所动摇着头道:“快走吧,那么多郎中看过了,都说不行,你一个小丫头……唉,别浪费药草了。”
周琞:“都到这一步了,多一个人看又有什么关系?试一试总没有坏处。”
二丫父亲顿了一下,回头看向这个大言不惭的姑娘,一身旧长袍袖口衣领皆有磨损,可依旧盖不住非凡的气质,加上俊俏的模样平和的眼神,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他心底的念头动摇了一二。
二丫父亲叹了一口气:“来吧。”
周琞松了口气,看向裴翊。
裴翊靠在墙边:“我在这等你回家。”
周琞笑了一下,提步走了进去,一番问诊后,安抚好病弱的二丫母亲,带着二丫父亲走到外间。
周琞没在废话,语气坚定道:“能治。”
“真的?”二丫父亲急忙凑到身边,语气颤抖道,“真的能治,你没骗我?”
周琞点头:“嗯,就是要吃些苦头。”
“不怕吃苦,不怕吃苦。”干枯黝黑的男人眼里瞬间蓄满泪水,想要握着周琞的手感谢,又克制地退了回去,“要多少钱,多少都行,我去卖鸡卖鸭,我去借,多少都行。”
“都说了不要钱。”周琞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在门外的二丫,“就当我是为了二丫吧。”
“活菩萨,活菩萨啊……”二丫父亲哽咽着下跪,被周琞一把拽住。
周琞连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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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不住受不住,我先说点难听的,二丫她娘要是自己挺不过来,受不住我的药,我可就没办法了。”
二丫父亲连忙点头:“知道。”
周琞:“那你先出去,我和二丫她娘说两句,顺便施针。”
二丫父亲出门抱着二丫摸了半天眼泪。
裴翊看着报头哭泣的父子两,脸上的表情慢慢柔软起来。
“将军。”一个穿着普通的“农人”忽然走到裴翊旁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裴翊眼神瞬间变的冷冽:“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农人”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副将派了一支小队散在这里的村镇里。”
裴翊没有看他,仰头叹了口气。
“农人”道:“副将说,找到您问一句,什么时候回京?”
“你们这副将都能管在我头上了?真不愧是京城出来的人啊,胆子真肥……”裴翊似有若无的威胁了一句,随后道,“你们那位手眼通天的副将抓到害我的人了吗?”
“农人”低着头一句话不敢说。
裴翊冷笑一声:“哦,那就是没找到了?那这么早催我走,是想让我回京呢?还是送死呢?”
裴翊的眼神像两把钢刀一样毫不留情地扎在“农人”身上,那“农人”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牙齿不住地打架,怎么都控制不了。
裴翊将他拉起来:“别被人看到,告诉你的副将,去查。”
夜深回到小院,周琞一门心思地扑在药材上,都没有怎么去逗裴翊。
裴翊犹豫半天先一步打破平静:“周姑娘,好治吗?”
周琞摇摇头:“她得这病的时间不算短,想要下猛药治好她,又不会被药给冲猛了,唉……”
裴翊:“你去过其他地方吗?”
周琞摇摇头,裴翊这是看出什么了,在试探她?
裴翊笑地一双眼睛弯弯的:“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玩一圈,怎么样?”
周琞停下手头的动作回头看他,今天不是有人来找他了吗?他不准备回京吗?这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周琞的疑惑太明显,裴翊先一步解答道:“你年纪尚小,便有重疾在身,不想去看看我国的大好河山?”
周琞听了更加疑惑。
裴翊:“我身上还是有些钱的,在……”
裴翊下意识在身上摸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摸到。
周琞会错了意,以为他是在要自己贴身带着的东西,毕竟五皇子的私印不能乱丢,随口说道:“哦,你的衣服当时上面全是血迹,让我团成一团扔柴房了,你去看看衣服了有东西没,没有就应该是拖你回来的路上丢了。”
之后几天周琞没有关注裴翊的异常,全心全意的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二丫母亲身上。
日子过的飞快,二丫母亲的病情也越来越好,闲时还给周琞绣了一只荷包。
周琞在村子里的名声越来越好,家里穷看不起病的,周琞便免去费用,揣着自己的针包上门给他们看病。
裴翊的腿脚越来越利索,时常跑出去,周琞的眼线都没抓到他去干了什么。
周琞也懒得去探究他,大致猜测他是要回京了,周琞也在心里慢慢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可能苍天对懒人有独特的惩罚方式吧,周琞只不过懒了这么一下,裴翊就给她搞了个大动作。
周琞看着桌子上铺着一堆银子,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这兄弟是真的打算和她过日子啊!
“这么样?”裴翊翘着尾巴昂着头,一副快来夸我的语气,“我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分好几天,去了不同的当铺全部当掉了。”
周琞捂着凉了半截的胸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裴翊:“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周琞摇摇头:“没有,高兴的有点过头了。”
砰的一声巨响,打破了屋内周琞不太想要的温馨画面。
一群衙役带着拘捕令冲了进来:“周文竹是谁!”
3. 第 3 章
周琞站出来:“怎么了?”
衙役:“李家娘子死了,你知道吗?”
“李家娘子?”李家娘子是二丫的母亲,周琞下午走的时候脉象还很平稳,周琞问道,“怎么死的?”
衙役冷笑一声,阴森森地说道:“当然是被你行医不当,害死的。”
不等周琞反应,衙役一声令下将周琞和裴翊打包送进了牢里。
周琞坐在墙角,一点点地回想着二丫母亲的病情,怎么想都是在一步步回转,怎么会忽然死了呢?
“兄台!”裴翊将自己私藏在怀里的银子塞给一个狱卒,“能透个底吗?为什么要抓我们?”
那狱卒掂了掂手中的重量:“你们得罪了李家公子李金,人家点了名要你们的脑袋,好自为之吧。”
等狱卒走远,裴翊凑在周琞旁边:“你看,李家娘子没事,人家就是记我那一脚的愁,不必忧心,至于咱们……我肯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周琞点点头,确实有这种可能,她每次下针下药都是考虑再三才下的决断,不可能一副药就把人吃死了,顶多吐一下,晕一下……
二丫那丫头肯定又被吓坏了,周琞想着出去后,给买点糕点哄一下……
裴翊的手肘不停地在戳周琞,周琞无奈回头:“怎么了?”
裴翊有意想逗周琞开心,苦着脸道:“银子也被搜走了,这回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周琞猛然瞪大眼睛,心道:“他的私印不会也被搜走了吧?或者被他当了?”
裴翊叹气道:“我以后大概要靠你养了,你会养我的吧?”
周琞:“……”
裴翊半天没等到周琞的回答,语气立马严肃起来:“你会的吧?”
周琞:“……”
裴翊:“!!!”
裴翊:“负心汉!”
周琞:“哈哈哈哈哈……”
第二天,县令提审周琞,不知是怕有变数还是证据不全,想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定了罪,一上公堂,县令便拿出一份认罪书让周琞画押。
周琞看了一眼这莫名其妙的认罪书厉声道:“我不认!”
县令:“你现在认了顶多判你流放,你若还不认可就是死罪了。”
裴翊拿着周琞丢下的认罪书看了一遍:“你是怎么认定李家娘子死了的?”
“放肆!”一旁的衙役大声呵斥道,“休得对县令无礼!”
县令摆摆手,语气温和道:“知道你要问,带上来。”
周琞本以为上公堂的是被屈打成招的李家人,没想到是一具抬上来的尸体。
周琞看到尸体整个心都被吊了起来,等看清人脸,一颗心猛地坠落谷底,遍体生寒。
周琞年幼时便跟着师父在江湖上乱窜,自以为世道凶险,人心不古什么都见识过了,可总有那么一两件事,一两个人让周琞不寒而栗,再重新见识到人性本恶。
周琞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李家娘子是你杀的?”
县令笑眯眯道:“欸,这不是你用药不当害死的吗?”
周琞忍不住冷笑一声,咬着牙道:“狗官……”
周琞话音落下,公堂顿时杂声四起,裴翊一把将跪着的周琞拉起来护在身后,跟着周琞骂了一句:“狗官,你枉为人!”
县令面不改色,依旧笑眯眯的:“打!”
周琞摸着藏在袖子里的针,不等她动手,身后就传来了砸门声:“督标中军副将,来找人!”
县令眉头一皱,一个京官怎么跑到他们这种穷乡僻壤了?
大门的响声越来越大,县令脑门上起了一层冷汗,一咬牙道:“去开门!”
衙役飞快地跑到院子里打开大门,门口站了零星几个人,领头那人走进来亮了一下临牌,眼神就在裴翊和周琞身上不停地转。
县令连忙走下来,讨好道:“大人,您找谁,我们一定帮您。”
副将手没有理他,直直走到裴翊面前:“裴将军。”
县令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裴,裴,裴……裴将军。”
不止县令,周琞也一惊,转头看向裴翊,心下顿时一片茫然,他是护国将军裴翊?那五皇子呢?
“哈哈哈……”县令干笑几声,“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这都是这个毒妇干的,怎么会与您有关系呢?”
裴翊眼神死死地钉在县令身上,他不敢回头去看周琞。
副将:“这位姑娘?”
裴翊:“她只是救了我一命罢了,日后自会报答,这位大人也请看在我都面子上就此作罢吧,毕竟……”
副官扫了一眼周琞,没再追问:“将军,回京的日子已经耽搁了近三月了。”
裴翊点点头:“嗯,即可回京。”
裴翊借着转身看了一眼周琞,心底一片凄苦,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带周琞回京,又怕周琞从此记恨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迈开了步子。
一行人利索地出了衙门,等人走干净了,门口的衙役十分机灵的关了门。
县令碰了一头的灰,无力维持自己的形象:“你快滚,以后别来这里。”
周琞笑了一下:“我说过咱们的事完了吗?”
县令一顿,嗤笑一声讽刺道:“你不会真以为裴将军会娶你个村妇吧?”
周琞没有搭腔,转身就要去掀二丫母亲身上的白布,旁边的衙役下意识组织,周琞顺着他伸手的力道巧妙的拽了一把,一个闪身将银针扎在衙役的后颈处。
那衙役瞬间倒地,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
县令一愣,没想到这还是个硬茬,眼底的狠厉瞬间浮了上来:“把她腿打断,扔出去!”
一群衙役应声而动,周琞侧身躲过挥来的木棍,游鱼似的滑在那人身后,不等那人回头,已经瘫软在地。
一炷香的时间,公堂上站着的,只剩下县令和周琞,周琞目光冷冽地扫了县令一眼,杀意直冲脑门。
县令像是被毒蛇盯上,瞬间出了一层冷汗,腿一软差点跪下。
“主簿呢?李昭!”县令被吓破了胆,吼出的声音像是从胸膛挤了出来,尖锐,刺耳,难听……
李昭从公堂侧门缓步走出,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周琞。
县令连滚带爬地躲在李昭身后,慌张地拽着李昭的袖子:“她疯了!快杀了她!”
李昭点了点头,趁着县令张口大叫,顺势将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
瞬间,县令浑身发软,提不起一丝力气,就连说话都难以出声。
李昭搬起瘫软的县令,将他放到椅子上,直直走向周琞,行礼道:“阁主。”
县令艰难地倒吸了口冷气,顿时遍体生寒,这人是哪来的阁主?
周琞点头应下:“没有被人发现吧?”
李昭一五一十的汇报道:“我没有和他们直接接触,只是借着百姓的口,将裴将军的位置暴露出去的。”
“办的好。”周琞绕开一地的人,再次走到二丫母亲的尸体前,一把将白布掀开,这次没有人阻拦,一道狰狞的血窟窿赫然长在她的胸口,毫无保留地撞进周琞的眼里。
他们把人杀了,都不肯给她换一件新衣糊弄一下。
周琞心底一片荒凉,面上依旧一本正经:“二丫和她爹怎么样?”
李昭胸口一堵,压在心底的话就这样卡在了舌尖,怎么都吐不出来,只能无助地摇摇头。
周琞还有什么不懂:“尸首找到了吗?”
李昭摇头:“还没有,但我大概知道在什么地方。”
“好。”周琞目光依旧落在二丫母亲的胸口处,那个血窟窿像是长在她身上了似的,痛感褪去只剩下一个透着风的窟窿,浑身的温度都随风散去,“你去据点支钱,以我的名义,给他们一家找个好点的地方葬了吧。”
李昭看着周琞将白布再次盖好,抓住机会提醒道:“阁主,您先从侧门走吧,等这事处理好了,陆公子会去找您的。”
周琞点头,转身去走侧门,走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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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忽然一只手拽住了周琞衣摆,县令大着舌头求饶道:“阁主,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放过我这一回,我也是人在屋檐下……”
周琞慢慢地抽走自己的衣摆,冰凉的手慢慢划过县令的脖颈,感受着跳动地脉搏:“做梦呢?”
李昭十分有眼力的给县令又塞了一个药丸。
周琞:“他做过什么都问清楚了,别弄死了。”
撂下话来,周琞从侧门一路避着人回到了揽川阁镇上的宅子,等到月亮挂起门口才传来的响动。
听着响动还不小,砰的一声房门被砸开,陆少文像个被水腌蔫的水萝卜一样,立在周琞面前,二人异口同声道:“他怎么会是裴翊!”
“不该我问你吗?”
陆少文咬牙切齿道:“人是你捡回来的。”
周琞冷笑一声:“他的身份是你去查的。”
二人火药味十足的对视了半天,同时泄下气来,陆少文倒了杯凉水灌进嘴里:“接下来怎么办?”
周琞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那个县令怎么样了?”
“阁主!”一个小厮冒冒失失地闯进来,“阁主,不好了,咱们的府邸让人围住了!”
周琞猛地站起来:“什么?!”
“周阁主可安好?”一道清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周琞抬眼之间一个身穿靛蓝色长袍,手持折扇的男子走了进来,“在下郑晏。”
周琞起身行礼:“民女见过殿下,殿下千岁。”
郑晏装模做样地扶起周琞:“免礼,此次前来是请阁主回京的,那个不知死活的县令,孤已经替你处理了,还有那几个出言不逊的幕僚,孤也已经责罚过了,阁主还有什么牵挂吗?”
周琞面上平和,心里已经将郑晏这个装模做样的姿态骂了遍:“没有。”
郑晏笑了一下:“那么,周阁主,请吧。”
周琞这边被肃王强行邀进了京,裴翊那边也平安回了京城。
裴翊本以为皇帝急招他进宫是因为边境稳定下来,又忌惮他重兵在手,准备卸磨杀驴,进京以后才发现是皇帝疾病缠身,招他回来震慑世家的。
裴翊会错了意,五皇子也会错了意,还将自己的私印交给他,万一皇帝或者别的什么人痛下杀手,他就能用五皇子的私印当信物,去找五皇子的幕僚救他一命。
“阿翊!”谢梓明一路跑到茶楼二层,坐下灌了几口茶水,“你真把李家的婚事推了?”
“嗯。”裴翊端坐在桌边,手里摩梭这一根木簪子,这是周琞常带着的,让他私心偷了回来,“别说这些,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还没消息呢。”谢梓明贼心不死,凑上前继续问道,“你真的在外面找了个娘子?”
裴翊目光瞬间变的柔和:“嗯。”
谢梓明没想到他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应下了,嘟囔道:“那你也不能娶个乡野民妇做正妻啊,别说你让人笑话,她当了将军夫人也是要受人磋磨的……”
“我知道。”裴翊将木簪子揣进怀里,“我不打算让她在京城,等此事了了,新帝用我,我便带着她去边境,她会点医术,还能当个军医,新帝不用我,我便辞官挂印随她四处走走。”
谢梓明听的目瞪口呆:“你来真的?你将她迎进门做个贵妾不好吗?我听说李家那姑娘是个性情好的,不会容不下她的。”
“不好,也不要再提李家,她家我招惹不起。”裴翊话音落地,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叹了口气问道,“你认不认识什么名医?”
谢梓明没心没肺,根本没听出裴翊刻意的缓和,只顺着他的话说道:“我还真知道一个,但我不认识,叫周琞,称得上当世圣手。”
裴翊点点头:“我家娘子有重疾在身,想办法找到她,请来治病。”
谢梓明一惊:“可那人是揽川阁阁主,一直避着世家走,怕是不会应了你的请求。”
裴翊冷哼一声,眼中暗芒闪过:“你只管找,落在我手里,就由不得她想不想了。”
4. 第 4 章
郑晏同周琞一左一右坐在马车两边,郑晏给周琞填好茶水:“说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兄的。”
周琞端着笑脸道:“民女只是一介草民,怎么敢和皇亲国戚扯上关系?”
郑晏依旧笑得春风和煦,丝毫没有介意周琞的嘲讽:“当初我年幼被人欺辱时,是师父出面将我带走悉心照料,如今师父不在世了,你作为他的关门弟子于情于理,我应当照料一二。”
周琞嘴角抽搐一下,罗遥什么样她最清楚,他当师父的时候能把她押给店小二当餐费,还谈什么“悉心照料”,骗鬼呢?
周琞不想聊她师父给她留下的前尘旧事,干脆换了个话题道:“我的副手呢?”
郑晏依旧风度翩翩:“你说那位陆少侠?你放心,他后面那辆马车,和我的幕僚们在一起,毕竟他武功高强,万一带着你跑了,我也追不上。”
周琞拿茶水的手一顿,忽然抬头看向郑晏。
那群幕僚是这人派出来试探她的,试探她对揽川阁的掌控,试探她到底有没有用……
周琞咬着牙干了一杯茶水,砰的一声将杯子砸在马车内的小台子上。
郑晏像个假人一样,丝毫被周琞发出的大动静打扰:“是茶水不合口吗?”
“这茶叶是有点老了,喝着有点扎口……”周琞意有所指地看着郑晏。
郑晏勾唇一笑,拿起折扇敲了敲马车的窗户边:“我记得这次出门是不是带了些君山银针,去找来。”
郑晏看着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周琞,心底满是赞赏,他只不过是失言一句,就被抓到了漏洞,心思实在机敏。
反观周琞这边,心里将郑晏的祖宗全部问候了个遍,还大逆不道地骂在了自己师父头上。
在路上晃悠了半个月,终于到了京城,郑晏一路没人周琞露脸,入京后又将她严丝合缝地按在了自己的府邸上,做足了金屋藏娇的架势。
除了肃王府上的人知道他请回来个祖宗,京城中其他世家没有一个人知道周琞已经入了京。
包括裴翊。
“找到了吗?”裴翊匆匆从屋里出来,脸上浮现出少有的明媚,在看到谢梓明一个人站在院里的时候,顿时散了个干净,“你把她安顿在哪了?”
谢梓明鞋底都快在地上搓烂了,都依旧张不开嘴,只好冲着裴翊笑了一下。
裴翊顿感不妙:“你把人弄丢了?!”
谢梓明看着裴翊脸上越来越重的黑气,上前连忙解释道:“没丢没丢!就是……根本没找到,你说的那个小院里没人,东西都已经落灰了……”
“不可能……”裴翊又念了一遍那小院的地址,看着谢梓明点头了,心底的凉意才慢慢渗了出来,“她生我的气了?还是……她出事了?”
谢梓明真是想不透,那个叫周文竹的给裴翊灌了什么迷魂汤,能让他推了李家的亲事,那可是李家啊!当朝皇后的母家,那姑娘就是去做皇子妃也绰绰有余,天上掉下这么大一块馅饼,裴翊居然一点不心动。
裴翊懒得和京中的世家纠缠,也不想给皇后和李家卖命,他只想找到自己的娘子,与她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裴翊:“你去打听了吗?我当时说让你多打听当地县令的事,你打听了吗?”
谢梓明虽说有些看不上周琞,但裴翊交待的事,他还是不敢敷衍:“当地的县令换了人,听说肃王亲自出面收拾的他,啧啧啧……也不知道得罪谁了,呃……对,还有周姑娘,我去问了很多人,他都说自从县令换了人,就再也没见到过她。”
“还有……”谢梓明犹豫了一下,还是着实说道,“肃王从那县令手里挖出好几具藏匿的尸体,你说……”
裴翊:“不会,他不敢……你再去找,还有那个什么圣手?你找到了吗?”
谢梓明苦着一张脸:“不是我不找,是我真找不到啊,周琞行踪成谜,而且还不在一个地方久住,这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将军。”管家走进内院,“裴家人又来了……”
裴翊点了点头,转身向谢梓明说道:“周琞不着急这几天找到,可以慢慢找,至于她继续打听,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哎!”谢梓明冲着裴翊喊道,“你不好奇肃王去那穷乡僻壤干什么吗?”
裴翊撂下一句与我无关,转身去了前厅。
裴家家主坐在主位,看着裴翊向他一步步走来,感慨道:“真是长大了,平常人等都请不动你了。”
裴翊行礼道:“裴大人安好。”
裴和硕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裴翊,裴翊懒得和他装,径直坐下叫了杯茶水喝了起来。
“放肆!”裴和硕指节在桌子上一敲,“你就是这么面对长辈的?”
“长辈?”裴翊嗤笑一声,“我记得我十六岁那年就已经被裴家除名了,我记错了?现在我比你官高一阶,容你坐在哪里,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裴和硕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勉强端起了长辈的尊严:“当初只是气话,再说你父母还在我裴家祖坟里住着呢,你怎么就不算我裴家的人了?”
若不是他们捏着裴翊父母的尸骨不肯还,裴翊早就与他们恩断义绝,哪还有现在这种事。
裴和硕耍了一次威风,心里总算是平衡了一点:“李家那姑娘伯父替你看过了,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女子,你现如今已有二十三,别人家孩子都有了,你常年在边关接触不到什么女子,伯父做主……”
“伯父。”裴翊咬着牙叫了一声裴和硕,“李家清贵,我高攀不起,况且我已有家室,是拜过高堂和天地的,伯父这般逼我,难道要陷我于不义?”
裴和硕眉头一拧,裴翊抢先开口道:“李家那边我会亲自上面请罪,伯父也请回吧。”
将人送走后,裴翊嘱咐管家,以后再有裴家的人来,就说他有事不在家。
裴和硕上了马车,脸色一下子挎了下去:“没有裴家的助力,他能有这护国将军的位置吗?现在到给我拿起乔了。”
裴和硕闭着眼靠在马车上,李家这么好的亲事,绝不能搅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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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晏将周琞带回来后,直接让她住进了自己的院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将院子围住,彻底隔开了周琞和陆少文。
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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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眼里,这种软禁就变了味道。
苏念巧捏着手帕望着主院愣神,喜儿在一边愤愤不平,替自己家的主子生气道:“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贱蹄子,只一次就将殿下的魂勾走了,这次殿下出门都没给小姐带东西,回来也没见过小姐,真是……”
苏念巧默默垂下眼眸,一下一下地扯着手里的帕子。
“小姐……”喜儿看出了她家的不安,细声安慰道,“她只不过是一介村妇,殿下不可能让她当正妃的,顶多是个贵妾,正妃的位置还是小姐的。”
苏念巧眸光闪动:“真的吗?可殿下为什么这几年一点求亲的意思都没有……”
“因为小姐太小了,殿下这是疼惜您。”喜儿一咬牙,“实在不行,咱们先发制人,先去会一会那个贱蹄子,给她个下马威,让她以后老实点。”
周琞这边好不容易等到郑晏出门,想着该怎么给外面传个信的时候,苏念巧找上了门来。
周琞看着眼前这个小巧精致的姑娘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行礼道:“姑娘是?”
喜儿轻蔑地扫了周琞一眼:“我家小姐的名号是你配知道的?”
周琞点了点头,明白了,这是来找茬的。
苏念巧强撑着自己的气势道:“你是新入府的,我此次前来是为了给你个下……呃……给你教些规矩!”
周琞一乐,这几天她被关在这院子里,除了郑晏没人敢和她说话,正巧来了个解闷的:“什么规矩?”
苏念巧一愣,她还真没准备什么规矩,只是头脑一热想给周琞一个下马威就来了,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周琞憋笑憋的难受,借着喝茶水的空挡笑了一会儿,才转头面对这个绞尽脑汁为难人的小姑娘。
苏念巧见她喝茶,灵光一闪:“你给我泡壶茶来,不要下人插手,你亲自来。”
“是,小姐。”周琞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卡壳,不过一会儿,茶水就已经送到了苏念巧的手上。
周琞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姑娘:“然后呢?”
“还有……然后?”苏念巧呆呆地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又卡住了,她头一次知道原来为难人也这么难。
周琞见她实在可爱,也有可能是这几日要憋疯了,想找人说说话,先一步开口道:“我进府当日就想拜访小姐的,但你也看到了,殿下他把我关起来了,不能踏出院门一步。”
说着还抬手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周琞此人除了一副上好的皮囊,装怂也是一把好手:“民女只是会点医术,皮囊好看了些,就被殿下绑进京中,自此与家人朋友分离,实在是……”
苏念巧放下茶水,脑子里乱成一片:“啊……殿……殿下不是这样的人啊……”
“说什么呢?”郑晏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府,似笑非笑地盯着周琞。
苏念巧见到来人连忙起身行礼:“殿……”
郑晏抬手道:“私下场合。”
苏念巧顿时明白了郑晏的意思,站直身子,小声唤道:“叔父。”
周琞眼神顿时变的古怪起来,将“禽兽”二字死死地粘在了郑晏的脑门上。
5. 第 5 章
郑晏脸皮再厚也受不住周琞这么盯着,他打开折扇挡住半张脸轻咳了一声,向苏念巧介绍道:“这是我的师妹,也是揽川阁的阁主,周琞”
“揽川阁!”苏念巧惊呼一声,回头看向坐在桌边的秀丽女子,想到她刚刚做的事,腾的一下红了脸,打过招呼后,慌慌忙忙地跑走了。
周琞眉毛轻挑,这就把她的身份暴了出来,是准备换手段对付她了?
郑晏坐到周琞对面,语调亲切道:“那姑娘叫苏念巧,是孤……是我幼时伴读的遗腹子,这些年京城动荡,我便一直将她护在府中,结果养的过于单纯,我就更不敢放手了。”
周琞给郑晏添好茶水道:“确实过于天真,所以你打算将她这辈子都绑在你身边吗?怎么做?成亲?你的正妃之位肯定要用于拉拢势力,所以你打算让她做侧妃?”
周琞咂了咂舌头:“那姑娘还叫你叔父,啧啧啧……你们这些高门显贵私下还真是各有各的龌龊……”
郑晏这几日被冷嘲热讽惯了,反而从周琞的话语中听出几分对苏念巧的关心,他轻笑一声:“没有,我只拿她当晚辈看。”
周琞隐晦地翻了个白眼,只拿苏念巧当晚辈,那她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是怎么认定自己会嫁给郑晏的?明明是郑晏自己起了念头,被府中下人们捕捉到了,明里暗里潜移默化给苏念巧的。
郑晏:“我先代那丫头给你赔个不是,你若是这几日有空,多教教她,哪怕是讲讲外面的所见所闻也好,她自小在这府中长大,什么都没见过,你说什么她都会觉得新鲜的。”
周琞没有说话,眼神在院子周围扫了一圈:“不软禁我了?”
“哪有的事?”郑晏面不改色地胡扯道,“这是下人们传错了话闹的误会,过几日我还要请周圣手进宫给我父皇看看身体。”
周琞笑道:“既然误会,我也便不追究了,可我一姑娘家住在殿下的院子里,名声不太好听吧?”
“也是也是……”郑晏点头笑道,转身叫来人,“将周姑娘的东西送到小姐院子里。”
周琞冷哼一声,这不就是换了个地方被人看着吗?
入夜,周琞坐在屋子里摆弄着刚送到的糕点。
忽然窗户发出一阵轻响,一个姑娘如鬼魅一般地闪到了周琞面前。
周琞头也不抬,将手中的糕点推给一身夜行衣的姑娘:“给你留的。”
“多谢阁主。”鸣风坐在周琞旁边,拿起糕点吃了一口,眼睛一亮,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将就桌上的糕点全部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吃完后,鸣风瞪着眼睛,一副意犹未尽的小模样,看的周琞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能再吃了,会积食的。”
“哦。”鸣风乖顺地点点头,“陆少文已经出去了,他没事。”
“嗯,猜到了。”周琞给鸣风倒了杯热水放在她面前,“有一年多不见了,站起来让我看看长高了没。”
鸣风听话地站起身来,转了一圈。
鸣风年纪小,和肃王府上的苏念巧是一个年纪,可二人的行事作风却是天差地别,若苏念巧是被人精细养大的娇花,鸣风便是长在草原旷野随风舞动的野草。
周琞满意地点点头:“长高了,武功也变强了,你把自己养的不错。”
鸣风面无表情地点头,耳廓却悄悄红了:“阁主,属下这次来,是有正事要说。”
周琞知道这孩子不喜欢被别人小瞧,立马收敛了表情,示意她可以说了。
鸣风:“这几日有人伪造了阁主令,召集揽川阁众人进京,被我全部拦下了。”
周琞:“你怎么知道是伪造的?”
鸣风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骄傲:“当初阁主被肃王软禁时,我就一直守在府外,看到那封密令上不是你的字迹,就猜这不是出自你的手,虽然……他是用了揽川阁常用的加密手段,他是怎么知道的?他不会也是我们的人吧?”
“不是,别乱猜。”周琞差点呛到,她师父再不着调也不会拉一个皇子给她打下手,“还有吗?”
鸣风摇摇头:“这几天的没有了,阁主,你说肃王这是要干什么?”
“大概是想杀了我取而代之。”周琞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先将我隐匿身份藏在府中,用他所知道的东西试探揽川阁的下属,若是给了回应,说明我这个阁主也没那么重要,若是没有回应,现在就是他的下策了。”
听到暗藏的杀意后,鸣风也没任何多余的情绪,继续问道:“杀了你,为什么是他的上策?现在咱们准备怎么办?”
“他不愿意相信我,毕竟人心易变,我死了权力就实打实地攥在了他手里,当然是上策了,可惜了,揽川阁认的是我这个人。”周琞教导似的,将其中关窍一点一点将给鸣风,“下策便是公开我的身份,让其他世家知道我和他关系亲密,日后无论我怎样,我都会被视为肃王的人……唉,上了贼船了……”
鸣风眉头微微蹙起:“那怎么办?”
周琞长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总不会弄死我的,京城中各世家底细你知道多少?”
鸣风:“京城中有四大家,李氏就是皇后母家,现在世家中地位最高的,之后便是卫家和范家,这两家沆瀣一气,什么脏事烂事都一起做,本来这之中还有裴家的,但自从裴家死了长公子,那两家就不带着裴家一起了,如今除了裴翊,裴家没有一个后辈能挑大梁……”
周琞听到裴翊的名字一愣,随后很快掩饰过去,刚要嘱咐鸣风去查查裴翊,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周……呃,阁主,睡下了吗?”苏念巧自己一个人拎着灯敲响了周琞的房门。
周琞眼神向上看了一眼,鸣风立马心领神会,轻盈地落在了房梁上。
周琞打开门:“苏小姐,这么晚,怎么一个人来了,你的侍女呢?”
苏念巧恭恭敬敬地向周琞行礼道:“我是来为白天的事道歉的。”
“不必不必。”周琞转身将她引进屋内,“想吃……”
周琞话说一半,看到桌上的糕点一个都没了,生生将到嘴的话拐了个弯:“喝茶吗?”
苏念巧现在一听到“茶”这个字,耳朵就开始发烫,连忙摇头道:“不了,我这次来是真心道歉的,不应该因为我的猜忌,就去平白无故的害别人,对不住……”
周琞笑着摆手,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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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郑晏这个黑心汤圆,还真养出这个一个实心的白馒头来。
周琞:“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还有就是……”苏念巧吭哧半天,声音才从细小地从牙缝里挤出来,“我能拜您为师吗?听说揽川阁阁主周琞,被称为当世圣手……”
苏念巧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整个人都要缩在地缝里了。
周琞听她絮絮叨叨地背了一大串江湖传言,问道:“是郑晏让你来的?”
苏念巧一顿,慢慢地点了头。
周琞咬牙切齿,这老狐狸谁都利用,真是心黑手毒!
苏念巧不知哪根经忽然搭对了,福至心灵地抢先说了一句:“但……这是我自己愿意的,我长这么大什么都不会,也就刺绣能拿得出手,我想学点别的什么,让我离开叔父也能活的手段。”
周琞不知道这是不是郑晏又在给她下套了,但看着苏念巧清澈的眼睛,她还是心软了,事到如今总归不会弄死她的。
周琞点了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苏念巧脸色绽开一个笑容:“我早上要念书,下午有时间,什么时候都行!”
周琞拍了拍苏念巧的头,夜深了,快去睡吧。
这边苏念巧刚出门,鸣风就从房梁上飘了下来,用手指扫了扫鼻尖:“香香的……”
周琞回头:“你去查查裴翊,别和陆少文说,让他知道了肯定又要啰嗦,我倒是离的远,但你就逃不过了,知道了吗?”
鸣风想到陆少文的啰嗦,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坚定地点了头。
接下来几日,周琞住在肃王府上的消息成了各家都知道的秘密,谁都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去问周琞本人的意思。
谢梓明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裴翊眼前走来走去。
裴翊坐在茶楼二层,看着下面人来人往,心中的不安渐渐放大,距他回京已经有一月有余,但还是没有周文竹的消息。
“我说,裴将军!你不急吗?”谢梓明止住了脚,却止不住嘴,“周琞去了郑晏府上了,人人都在猜揽川阁的意思,你就没一点打算?”
“有什么好打算的?”裴翊下意识地去摸那根木簪,“京城中人人自危是怕站错了队伍,将来新帝登基容不下他们,我又不打算参合这事,我只听皇帝的,他说谁是储君,我就保谁。”
谢梓明:“可现在不是没有储君吗?”
“所以,现在我只听皇帝的。”裴翊抬头,“周琞既已入京,你能想办法见到周琞吗?”
谢梓明无奈叹了口气,现在京中人人都在为自己争取利益,只有裴翊!满心满眼都是他那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娘子!
谢梓明无力道:“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裴翊垂下眼眸,那天晚上的场景带着周琞带着的中药味,再次浮现了上来:“她说她身患重病活不过二十五……”
裴翊余光中忽然滑出一个眼熟的身影,他整个人一怔,猛地站了起来。
谢梓明被吓了一跳,也跟着站起来望向窗外:“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我好像看到周文竹了!”裴翊浑身紧绷,一咬牙干脆从二楼翻了下去。
6. 第 6 章
周琞沿着街道走了几步,忽然一个小厮上前:“周姑娘,殿下请您上车。”
周琞看了看不远处的马车,跟着小厮上了车,郑晏身着官服挺立地坐在马车上,等着周琞:“父皇要孤出来迎接周阁主。”
哪有迎人跑到街上去迎的?
周琞懒得拆穿他,郑晏反而不依不饶起来:“孤上朝时嘱咐过给你备两马车,周姑娘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是下人怠慢你了吗?”
周琞笑道:“没有,殿下调教出来的人,哪有不好的?我只是想出来转着买些零碎,带回去给巧儿玩。”
到了皇帝寝宫,两排白胡子老头,夹道相迎,周琞被这阵仗吓了一跳,险些把自己绊个狗吃屎。
郑晏笑容得体,替这群人解释道:“他们都是太医院的太医,听闻周姑娘前来行医,特地来偷师的。”
周琞面上分毫不变,心底暗暗道:“偷师有偷的这么光明正大的吗?”
太医领着周琞拜见了皇帝,一番诊断后,太医捧着周琞开好的药方细细读了三遍,皇帝出声问道:“怎么样?”
太医点头称赞:“这用药实在是妙啊,周姑娘真乃奇才。”
皇帝笑了几声,将一众人太医打发走,只留下了周琞:“朕记得,罗遥的银针使的是最好的,你呢?”
周琞站在一旁恭敬道:“是,师父他老人家把该教的教给我了,但我资质愚钝,还没有学透彻,实在有些拿不出手。”
“切莫妄自菲薄。”皇帝慢慢起身走到书案前坐下,“朕见过罗遥,当年他给朕诊过脉,还替朕养过一段时间的皇子,就是肃王……”
皇帝语气一顿,目光放在周琞身上:“罗遥当时是以医师的身份进的京,你呢?”
周琞心脏重重一跳,皇上果然要质问她了,毕竟揽川阁在皇家眼里,和报丧的乌鸦没什么区别,十分不招人待见。
周琞调整好呼吸道:“这不是民女能做了主的,陛下还是要问肃王是什么意思。”
皇帝咚的一声将桌子拍的震天响:“你是让朕去怀疑朕的儿子?”
四周的侍女太监跪倒了一片。
“陛下恕罪。”周琞也跟着伏在地面上。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周琞:“朕要听你的真心话,你要知道欺君是死罪。”
周琞闭了一下眼,文死谏,武死战,在其位,谋其职,这世上能有几个平头百姓能和皇帝说上话,既然她周琞走到了这一步,就不怕豁出去。
周琞:“陛下,是我自愿入京,就算没有肃王殿下,我也会入京,现如今世家林立,贪官横行,老天赏脸百姓还能勉强吃饱饭,若遇到前几年的灾荒、地动,朝廷虽即使拨款救助,可经过层层盘剥,落在实处便什么都没有了,老百姓就只能啃黄土和树皮,就算有清官想为老百姓做些实事,可他们有几人没受过世家的恩惠?跟不用说本就世家出生的公子了,都是身不由己之人。”
一大段话说完,皇帝的整个寝宫除了周琞的回音,什么都没有,皇帝长长叹了口气,目光任然落在周琞的背上,好久都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了,揽川阁还是揽川阁……
周琞吞了口唾沫润了润喉,脑袋一直冲下已经开始发晕:“民女自知人微言轻,可若能让陛下知道外面百姓过的什么日子,能让百姓的日子过得不那么艰难,哪怕只有十年,民女也算死得其所。”
皇帝轻笑一声,都这个时候了,这丫头还不忘给自己说两句好话,真是……
“起来吧。”皇帝收敛了神情,“朕何时说过要你的命了?”
周琞低着头,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皇帝又问道:“你对立储之事怎么看?”
周琞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这立储之事就连朝臣都不敢多嘴,这皇帝实在逗她玩吗?
周琞:“民女只为百姓,无意参与此事。”
皇帝:“站起来,老跪着做什么?”
周琞咬着牙站起来,她也不想跪啊,可皇帝这话一句比一句吓人,她能不跪吗?
等到周琞站稳了,皇帝又问道:“你既无意立储之事,怎么一直住在肃王府?这风言风语都已经飘到朕的耳朵里了。”
这皇帝就是故意的!
周琞没再跪下,她站的挺直:“这并非民女自愿,此事还望陛下助我。”
出了皇帝寝宫门,周琞一抬眼便看到郑晏和一群太医站在一起,有那群白胡子老头做衬托,显得郑晏更佳俊朗。
可惜了,是个黑心肝的,长得也没裴翊俊俏。
太医们看到周琞出来,一拥而上地将周琞围起来:“不知周姑娘能不能给皇上多续几年的寿命?”
周琞顶着满头的问号,这些人是拿她当什么了?阎王爷还是南天门的神仙?还续命……
可能是周琞的表情太外露了,为首的太医尴尬一笑,顺势转移的话题:“周姑娘年纪轻轻救能有这么好的医术,可见令师也是悉心教导过的。”
周琞摇摇头,一本正经道:“不,纯粹是因为我天赋异禀。”
太医:“……”
郑晏实在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打断对话:“时候不早了,我先带着周姑娘出宫,父皇的身体还要依仗诸位多费心。”
和众太医寒暄了几句,周琞便跟着郑晏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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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梓明跟着裴翊从二楼跳下来:“找到了吗?”
裴翊摇头。
谢梓明看着来往的人:“你确定是她?”
“是她。”裴翊十分肯定,“我绝不会看错,是她,她这是……来京城找我了?”
裴翊低头轻笑一声:“她还是放不下我,我当日走的那么决绝,她竟没有生气,也是她不是那样的人……”
谢梓明无力道:“裴将军,你跟我说句实话,跟着你,真的能混出来吗?”
裴翊慢慢收敛的笑意,恢复到他平常那副样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朝中人心动荡,都想为自己择个明主,但那不是为人臣子应该做的,陛下急招我回京,为的就是稳定民心,必要时,也能杀几个乱臣贼子以儆效尤,我回来就是做定海神针的。”
现下,宫中传出皇帝身体不太好,除了替裴翊守边关的五皇子不在京城,其他皇子为了夺嫡,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可皇帝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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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表态,不立储,所有人只能根据皇帝每日的一举一动,猜测谁会入主东宫,朝中派系相争,像裴翊这种中立的反而是少数。
谢梓明还是不死心,裴翊作为军方代表,不用上赶着巴结谁,只要有一点偏向就行,到时候会有人上赶着替他办事,事成之后,史书也不会因为这些莫须有的事情添上一笔,裴翊还是那个年少成名的护国将军。
谢梓明:“将军,这夺嫡之争到了最后,拼的还是兵力……”
裴翊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谢梓明:“你若还废话,就滚回北疆去。”
谢梓明见裴翊这是铁了心的不想参合,嬉皮笑脸地追了上去:“将军,我替你找周姑娘啊,她这都来了京城了,这不更好找了吗?”
第二天,裴翊没有等来谢梓明的消息,反而等来了她和李家四小姐定亲的流言。
裴翊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这是谁搞的鬼。
裴和硕没有来,只派人给裴翊带了句话。
流言既出,裴翊若还想退亲,毁的就是李家四小姐的清誉,且李家不会放任一个毁他们名声的人,好好活在这世上。
李家知道这事后,只给裴和硕摆了几次黑脸,便没再管了,看样子是默许了。
谢梓明风风火火地从谢家跑来,一路闯进了裴翊的书房:“阿翊!你……你怎么还写开字了,不着急吗?”
“着急。”裴翊没有抬头,摁住被风挂起来的纸,“还在想对策。”
谢梓明赶走了一旁的小厮,替他磨起了墨:“我倒是有个办法,就可能会得罪李家,还有你那叔父……”
裴翊放下手中的笔:“不用在意裴和硕,李家……你先说,我看看能将李家得罪成什么样子?”
谢梓明将自己憋了半天的馊主意吐了出来:“你不愿意和李四小姐成婚,可李四小姐也不一定是非你不可呀,你去和李四小姐串通一下,问问她是否有心仪的郎君,你在去和皇上买个惨,替李四小姐和她心仪的郎君求一道圣旨,裴和硕总不能抗旨吧。”
“至于李家……”裴翊顿了一下道,“陛下下旨后,我再去赔礼道歉,给足他们面子,无论怎样,明面上他们都不会再闹了。”
谢梓明邀功似地应和道:“是吧是吧……这是个好主意吧!”
裴翊转头看向谢梓明:“听着还不错,就是……我怎么能见到一个未出阁的小姐?”
“这还不好说?”谢梓明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家女眷多,约李家四小姐出来赏个花还是做的到的!”
夜深,周琞好不容易将缠着她讲故事的苏念巧送走,坐下还没喝完一杯茶,鸣风又从窗户上翻了进来。
周琞见到鸣风眉头轻轻蹙起:“怎么了?”
“阁主不是让我偷偷去查裴翊吗?”鸣风本是领完任务回到答复的,被周琞这么一问,歪着头疑惑道,“阁主忘了?”
周琞松了口气,这种小事,周琞本以为鸣风会给她传个字条,没想到还这么兴师动众地跑了一趟。
“没忘。”周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鸣风:“陆哥让我同你说,裴翊要和李家四小姐成亲了。”
周琞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去。
7. 第 7 章
周琞咳了半天才喘匀了气息:“陆少文知道了?不是说好瞒着他吗?”
鸣风低头道:“没瞒住,我派的人没混进将军府,就回来报信,结果被陆哥撞见了……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周琞拿着帕子擦了擦嘴:“什么?”
鸣风:“他让你以周幽王为鉴。”
周琞听的一头雾水:“我就是查查裴翊,和周幽王有什么关系?”
鸣风抿了抿唇,想起陆少文的威胁,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他猜到你会这么说,还让我带了句话——莫要色欲熏心。”
周琞被这话噎了个死去活来,气不过出声道:“你也给我带句话。”
“不要。”鸣风抢先打断道,“他也猜到你会让我传话,早早就嘱咐过了,说你带回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让我别费这功夫,也不要听,免得带坏了我。”
鸣风说地字正腔圆,周琞气了个半死:“那你这次来还有什么事?”
鸣风摇头:“没了。”
周琞活活被气笑了,合着这一趟就是为了专程气她的?
鸣风偏偏还一脸无知,等着周琞气顺了,还十分好学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意思?暗语吗?”
周琞被憋的差点撅过去,可看着鸣风一脸的乖顺,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无力地拜拜手:“快走吧,别问了,算我求你了。”
鸣风哦了一声,顶着一头雾水翻出肃王府,准备回去问问陆少文。
周琞怕茶水喝多了晚上不好入睡,特意要的肃王府的花茶,可她现在也没那个闲工夫品了。
陆少文说的对,他要比自己看的清。
现在京城中暗流涌动,周琞自己也明白,她只是借了揽川阁的光才有了插手的能力,这换了谁都可以,她只是一介凡夫俗子,没有不死之身,她注定要站在世家的对立面,万一阴沟里翻船,死了……何必耽误了裴翊呢?
这别人的立场暂且看不清,裴翊中立的打算几乎贴在了自己脑门上,可周琞不打算中立,她骗了皇帝,若不选出一个贤能的储君,百姓如何能安居乐业。
她和裴翊很难在一个立场上。
周琞长叹了口气,罢了……
有缘无份,以后就当不认识吧。
第二天,等郑晏下朝后,带着周琞还有十名侍卫,去了山味坊,走的轰轰烈烈,恨不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周琞知道那十个侍卫大概率是看她的,强撑着脸皮,跟着郑晏去了。
好在周琞脸皮够厚,没有辜负这一桌的美食,尽情地吃了个痛快。
郑晏依旧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任周琞怎么折腾都没有挎一下脸色:“周姑娘,我父皇圣体是否康健?”
周琞拿筷子的手一顿,眼睛微眯:“私自问皇帝身子,这算是谋反啊,肃王殿下。”
“这只是我身为人子的一下孝心罢了,何必曲解呢?”郑晏笑了一下,“何况,父皇既然让你号了脉,自然是不怕孤知道的。”
周琞跟着笑了一下,真是不要脸,还真拿她当自己人了?
周琞正色道:“康健说不上,病弱也说不上,这些年积劳成疾,年纪又见长,有些病痛不足为奇,只要好生调养,便不会太糟。”
郑晏点点头:“苏念巧说她最近跟你学了很多东西,等过孤休沐之日,办个拜师宴可好。”
周琞点头道:“当然好了。”
不等郑晏的算盘敲响,一份圣旨便敲锣打鼓地送到肃王府。
圣旨内容简单,就是封周琞为国师,一个不痛不痒的职位,一般都是给道士和尚用的。
最主要的是,给肃王送了一堆有的没的,嘉奖他奉皇帝密令,于千里外请回了周琞,给皇帝看护身子。
这一封圣旨下来,算是洗清了两人的关系,郑晏只是奉命请周琞回京,二人没有私交不深。
周琞在郑晏杀人的目光中笑的开怀:“这几日就多谢肃王的款待了,你说好巧不巧,揽川阁在京中还有一套宅子,就不叨扰了。”
郑晏扯出一抹微笑:“大小是个封号,该摆宴庆祝一下,孤怎么都占着一个师兄的名号,你还是念巧的师父,这事该劳累孤一下,怎样?”
周琞自知人不能逼的太紧,笑着应下,大摇大摆地回了陆少文现买的一个二进的宅子。
这事不出半天就传遍了京中各个角落,虽有揽川阁的助力,但也确实是各家想知道的情报。
各家皆松了口气,等着宴会上去见识见识揽川阁的阁主。
裴翊和谢梓明也不例外,趁着晚饭,闲聊起来。
谢梓明忽然一个激灵:“阿翊,肃王给周琞办的那个宴会你去吗?”
裴翊脑子转了个弯,便猜到谢梓明这事要说什么:“你要将李家小姐请到宴会上?”
“是啊!”谢梓明一拍手,“到时候无论时看热闹的人,还是去试探的人都多,鱼龙混杂的,你去见李家四小姐的掩护也多,这不是好机会吗?而且你不是想请周琞看病吗?”
“好。”裴翊放下筷子,“说道看病,人你找到了吗?”
谢梓明讪讪一笑:“咱们军中的人,在京城走动不太方便,我都是用你家和我家的护院找人的,有点慢,你别着急,而且……”
谢梓明话说一半犯了难,裴翊道:“有什么说。”
“那我说了。”谢梓明板着脸正经道,“你说咱们找她不容易,她找咱们还不容易吗?你这么大一个将军府摆在这里,她就算看不到,问人也该找到了吧,你说……会不会是你定亲的消息传的太广,被她听到伤了心,走了……”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裴翊知道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裴翊:“等明天,我去和守城官兵说说,让给他们注意一下,若看到相似的女子出城,来将军府通报一声。”
谢梓明被吓了一跳:“你你你你……你亲自去说,你不怕吓死他们?”
裴翊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我亲自去他们才会重视,我不在乎丢这点人。”
几日过去,郑晏还真的亲自选了一处庭院,给周琞办了一场宴会。
京城中来的人也不在少数,皇帝还给周琞送了一些礼品。
鸣风像个木头人一样,立在庭院门口,看着来往的宾客。
陆少文跟着周琞往来在各个宾客之间。
裴翊在宴席上没坐多久就被谢梓明带到了一个隔间。
谢梓明冲着裴翊眨了眨眼,小声道:“李家四小姐就在你面,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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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快一点,我替你守门。”
裴翊点点头,推门进去,只见屏风里影影绰绰有个人影,轻轻行礼道:“见过将军。”
裴翊回礼:“四小姐。”
李家四小姐年纪虽说只有十七,说话作风已然有了风度:“将军此次唤我来,我猜有要事相商,不必寒暄直接说吧。”
裴翊松了口气,直接问道:“我想问问四小姐对此桩婚事有什么看法?是否愿意。”
“自是不愿的。”李家四小姐轻笑一声,“可不愿又如何?我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这都依仗家族的供养,等到家族用我的时候,我总不能临阵脱逃吧?”
裴翊皱着眉没有说话。
李家四小姐继续道:“你也是世家出来的,世家子女的难处你自是懂的,为何还是如此天真?”
裴翊自然懂,世家中没几人像他这么离经叛道,不受牵制,敢和族中众人闹翻了脸。
裴翊:“如此便多叨扰了。”
“裴将军,我知道你,也钦佩你活得自由,可我的兄弟姐妹还要有亲事和活路,我不能不管他们,你……”李四小姐话音一顿,半天才接上自己的话,“若是有一天,你真的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我不怪你……”
裴翊向她行了大礼:“多谢小姐,但我不会赌上无辜之人的性命。”
等裴翊一出门,谢梓明立马凑上来道:“怎么样?”
裴翊摇摇头:“她有她的重任,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裴翊为了避人耳目,去小花园里绕了一圈才去了大厅,一进去,便撞见一群人围着周琞走了过来。
裴翊本想折回去避开这些人,可没想到,一抬眼一张思慕已久的面容猛然撞进了心里。
这一愣,便被人抓住送到了周琞面前:“周阁主,这是我们的大将军,裴翊,快来认识认识。”
周琞光是听到裴翊这两个字就吓了一跳,鼓足了劲回头看向裴翊时,心尖还是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裴翊看着周琞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太多话憋在心口,挤在喉头,到了舌根也只是吐出来一句:“周姑娘……”
再听到这个称呼恍如隔世,周琞定了定神,扬起笑脸:“裴将军,久仰大名,第一次见真是英姿飒爽!”
话说道这里,裴翊还有什么不懂的,这个宴会对周琞来说,是她的脸面,他自己怎么会去打“周姑娘”的脸呢?
裴翊扯起笑容:“周阁主,江湖传言果真不虚。”
二人像是第一次见面一般,寒暄过以后,便各自分开。
裴翊的眼睛不受控地黏在周琞身上,看着她穿梭在各种大人物之间丝毫不怯场,笑了一声。
他之前怎么会觉得这个一个人,是一个普通的医师呢?周琞明明除了身份,其他什么都没做伪装,自己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谢梓明也跟着和周琞寒暄了几句,可他的脸色却笑的难看,他听到裴翊喊了一声周姑娘。
谢梓明颤颤巍巍地问道:“将军……你说的周姑娘,不会就是她吧?”
裴翊点了点头。
谢梓明倒吸了一口凉气:“啊?”
裴翊目光黑沉:“我既然找到她了,就不会再让她离开我,除非我死。”
8. 第 8 章
到了晚上,宴会结束,周琞和陆少文坐在一处,吃着点心。
陆少文不解道:“你说肃王是什么意思?我以为他会在今日宴会上做手脚,却没想到他非但没动手脚,还将宴会办的圆满。”
周琞摇摇头:“不知道……呃,可能是不想和咱们闹僵?”
陆少文不赞成道:“就算和咱们闹僵了又如何?人家何等清贵,皇帝亲子,皇后养大,名义上的嫡长子,就算将咱们得罪死了,咱们又能如何?”
周琞点头。
皇帝成年的皇子不多,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还有刚刚及冠的五皇子。
大皇子和二皇子是皇帝未登基时就有的孩子,可二皇子早夭,留下的大皇子给皇后抚养,来安抚皇后的丧子之痛。
皇后仁慈,悉心教导郑晏长大,即使后面有了亲子——五皇子,皇后也没有怠慢过肃王一点。
还在郑晏及冠后的一年,在皇帝那里替郑晏讨了个好差事,助郑晏正式封王。
陆少文咽了一块点心:“我实在想不通,像肃王现在的位置,他有必要去拉拢咱们吗?这看样子,皇后想扶持他的意向比较大吧,就算他当不了皇帝,让五皇子当了皇帝,感觉也不会亏待他吧?”
周琞:“事出反常必有妖,在去查探查探。”
陆少文伸手要拿最后一块点心,周琞抢先一步将点心塞进嘴里:“嗯,真不错。”
陆少文翻了个白眼,收回自己的手,无奈道:“你都多大了?”
周琞一本正经:“与你同年,记住了,下次不要再问了。”
陆少文:“……”
周琞嚼着点心,哼着曲子,回到自己屋里。
还没坐下,周琞就听到了敲门声,门口隐约有个高大的身影,看着十分陌生,总不会是刺客吧?
刺客怎么会敲门?
周琞尽量用平常的语气喊了一句:“谁啊?”
门口的人影不说,依旧敲着门。
周琞从枕边拿起自己防身的匕首,挪在门口,一开门,见裴翊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眼神慢慢地落在周琞手中的匕首上
周琞一愣,将匕首卡在腰间:“你怎么来了?”
裴翊眼神扫过她劲瘦的腰肢,指了指匕首:“小心伤到。”
周琞干巴地笑了一声,又将匕首拔了出来。
裴翊:“我能进去吗?”
“呃……能。”周琞让开路,将裴翊迎进来。
二人坐在桌边,周琞看着裴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裴翊压住内心的汹涌,眼睛一直盯着周琞,这几日他做梦都想要再见周琞一面,幻想过无数场景,都没有料到居然是这样见面的。
周琞有些摸不着头脑,之前不都是说了第一次见面吗?这又找上门来是什么意思?
二人各怀心事,房间就这样静了许久,裴翊率先打破沉默:“你之前都是在骗我吗?”
周琞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当他这是来找她算账的,于是糊弄道:“万不得已,裴将军莫怪。”
“裴将军?”裴翊冷笑一声,“这就要与我划清界限了?”
周琞一噎,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抿了一口。
裴翊:“所以你当时所有的话,就是骗我的,没有一点真情……还将我耍的团团转……”
周琞看着裴翊倔强幽怨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一个薄幸郎。
周琞与他讲道理:“当日你对我也是隐瞒了身份的,况且你如今也有了亲事,再怎么样也算得上是两清了吧?”
“两清?”裴翊颤抖着低吼道,“怎么能算两清呢?!”
怎么不算?周琞一回头,看到裴翊眼里涌出的泪水,这话被卡在喉间怎么都说不出来。
裴翊眼泪一颗颗地砸在桌子上:“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无论派出去多少人,都说找不到你……那日我在京城中无意间看到你,我以为是你来找我了,我高兴了好久,甚至在将军府给你腾出个院子,想着日后好……”
裴翊说着哽咽起来,周琞慌成一团,连忙拿出帕子要给他擦眼泪,裴翊撇过头去没有看她。
裴翊吸了一大口气,压下涌上的情绪:“况且,我定亲是被人陷害,你是真的不想认我了!对!你就是不想要我,才找的借口!”
周琞拿着手帕将裴翊的眼泪一点点擦干净:“我没有……”
裴翊等着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你就有!”
周琞:“真的没有。”
裴翊抢过周琞的帕子,两三下擦干了眼泪:“那好,你解释吧。”
“啊?”周琞一下子卡了词,她那个灵巧的舌头,顿时僵成了一条,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说她不想当周幽王吧?
裴翊看了她一眼,自嘲地笑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对每一个捡回来救活的人都这养,只不过,我是那个最不懂事的,明知你不想理会,还要硬缠上来的。”
说着,裴翊将手里的帕子往胸口一塞,转身就要走。
裴翊走了几步,见周琞没说话,也没拦他,瞬间回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周琞:“你真的捡过很多人?都是这么对他们的?让他们以身相许?”
“我没有。”周琞见裴翊自己停下了脚步,忍不住地想笑,“你先坐下说话。”
裴翊折回去,又坐在了凳子上。
周琞刚刚被裴翊的眼泪吓的脑子都不灵光了,经过他这么一闹这才算是看出来了,裴翊这是来与她讨名分来了。
周琞叫人送了壶热水,自己往壶里扔了几朵茉莉花,借机理了理自己的思绪。
倘若裴翊是来算账的,这还好说,许些承诺,替他打探一些消息,以后便是利益朋友。
可偏偏裴翊这是带着真心来的,不说这真心是多是少,都不太好理清。
周琞叹了口气,思索半响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裴将军,我没有骗过你,周文竹是我年幼时的名字,但……”
听到转折,裴翊脸色一白,周琞安抚似地拍拍了他的肩膀:“但如今京城风云涌动,你我不在同一立场,我不想拖累你,也不想万一哪天出了什么意外,将你独留于世……”
“不会……”裴翊抢先打断,被周琞再次摁下。
周琞:“所以,趁着现在纠葛不深,就此断了,也不算坏事,日后还是朋友,那些荒唐事,就此过去吧。”
裴翊低头沉思片刻:“我懂了,你还是不放心,我会让你放心的,你且等着。”
话音落下,不等周琞有所反应,裴翊先一步离开。
周琞没拦住他,转头摊在床上:“这都什么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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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一亮,周琞便带着鸣风去街上乱逛,免得陆少文知道裴翊昨晚来她,又抓住她唠叨个没完。
鸣风还是孩子性格,看着街上的泥人糖画,眼睛亮晶晶的。
周琞指了指:“你想要?”
鸣风摇摇头:“那都是小孩子玩意儿,我不要。”
周琞勾起嘴角哄道:“那你给我买一些,还有王府那个丫头。”
“哦。”鸣风接过周琞的钱袋,“你想要什么样子的。”
“嗯……”周琞看着小摊子上的东西,“买个……老虎吧。”
听到老虎,鸣风眼睛微微睁大,耳根悄悄地变红,她的属相才是老虎,阁主早猜到她想要,这是给她自己买的。
看着鸣风同手同脚地走向小摊子,周琞摇摇头感叹道:“还是孩子样……”
“周姑娘?”
周琞一回头,看到一书生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阮公子。”
阮良才笑了一下,快步走了过来:“周姑娘怎么在这里?”
周琞笑道:“江湖人士哪有固定归所,阮公子怎么在这里?”
阮良才:“这几日春闱刚刚结束,我在等放榜。”
“原来如此。”周琞砸了一下手心,“那提前祝阮公子高中,不如……我请公子用膳?”
阮良才连忙摇头:“不必不必,就不劳周姑娘破费了。”
“这怎么能叫破费呢?我还要等阮公子以后当了官,多照料我一二呢。”周琞不赞同道,“况且我还带了一张嘴,怎么都不算是破费。”
阮良才顺着周琞指着的地方一看:“鸣风姑娘也在?”
周琞看着鸣风拿了两手的糖画笑道:“是啊。”
阮良才被周琞的笑容一晃,心脏闷声跳了几下,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只好点头同意。
在周琞没注意的地方,谢梓明藏在一边,看到周琞和一书生走进了酒楼,一溜烟地跑进了将军府。
“将军,将军!”谢梓明一进门便坐到了裴翊身边,“你猜我看到谁了?”
裴翊拿着筷子,头也不抬:“谁?”
谢梓明:“周琞!”
裴翊夹菜的手一顿。
他昨天在周琞那边“夸大其词”地哭了一场,卖了半天的可怜,到了现在还没缓过劲来,周琞都已经跑出去玩了?
谢梓明有意吊着裴翊,回头喊道:“给我也添一碗饭来。”
裴翊无所谓道:“我昨日都与她说清楚了。”
“这么快?”谢梓明看他的眼里满是震惊,那可是揽川阁的阁主啊!这以后要是成了一家人,打探消息不就方便多了。
谢梓明:“那她不来将军府吗?这是要避嫌?”
裴翊摇摇头:“还没定情,但我知道她心软了。”
谢梓明一愣:“哥……你是不是发癔症了?”
裴翊不屑地撇了他一眼:“你不懂,她若是不心软,昨日她就将我打出去了!”
谢梓明还是不信:“谁能将你打出去?”
裴翊耐心地与他掰扯道:“她是神医,随便给我下点毒,我还能怎样?”
谢梓明从来没觉得裴翊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决定敲醒他:“那你知道,她今日与一男子,亲亲密密地去酒楼吃饭去了吗?”
9. 第 9 章
裴翊表情瞬间空白,随后放下手中的筷子,也顺手将谢梓明手中的筷子一起夺下:“别吃了!”
谢梓明不满道:“又不是我跟你抢人,干嘛不让我吃饭?”
裴翊将他一把拽起:“他们去哪的酒楼了?”
谢梓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准备去抢人了是吗?走走走……”
二人疾驰到酒楼门口,裴翊停下脚步,在门口打探着里面的人。
谢梓明的嘴一路都没有停下来,他第一次做这种事兴奋的要命,叽叽喳喳地在裴翊耳边吵上没完:“咱们进去就将那小子拎起来!让他知道他得罪了谁,看他还敢不敢再往周姑娘身边凑了!要不再叫点人,把家将带上,吓唬……”
“将军?”谢梓明见裴翊站在门口半天没动,门口的小二又看着裴翊穿着得体,不敢上前赶人,只好对着裴翊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
裴翊摇摇头,不能直接进去赶人,这不是拂了周琞的面子吗?以后还怎么见她?还能见的到她吗?
裴翊深吸了口气,对谢梓明说道:“进去以后不要乱说话。”
说着,他便调出从容的步调,在小二惶恐的眼神中踏进了店门:“来吃饭。”
小二高兴,谢梓明震惊。
小二欢快地带着他们走了进去,谢梓明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们将军,不是才吃过吗?
裴翊眼神扫过店里众人,迅速在人群中锁定周琞,抢着小二的步伐走在前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周琞桌前路过。
裴翊:“周姑娘?”
周琞抬头:“你怎么在这儿?”
裴翊露出一个笑容:“我来吃饭,你也在吃饭吗?好巧啊,能坐一起吗?”
谢梓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想了各种激烈的场面,甚至想着要不要叫个马车过来,让裴翊将人抢走后,能快速回府。
但万万没想到,裴翊竟然以一个说得上窝囊的姿势,进了场。
周琞站起来,看了一眼阮良才,又看向裴翊,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心虚的感觉。
阮良才跟着周琞站了起来:“这位是?”
“呃……他是……”周琞不知道能不能将裴翊的身份爆出来,一时间有些卡壳。
鸣风也跟着站了起来,看着卡壳的周琞,有些莫名其妙。
谢梓明看了一眼阮良才,将视线集中在周琞身上:“我能说我们的关系吗?”
周琞:“???”
他在干什么?
鸣风:“???”
他在说什么?
谢梓明:“???”
这谁?
裴翊苦涩一笑:“不能说便算了,我不愿你为难。”
周琞忍无可忍,在他手肘的麻筋上一敲。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鸣风眼神扫过这群莫名其妙的大人,“他是裴翊。”
“裴翊?”阮良才肃然起敬,“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裴将军?失敬失敬……”
氛围终于正常,周琞松了口气,介绍道:“这是我在江湖上认识的朋友,此次进京赶考,碰巧遇到。”
裴翊捂着自己的手臂,下巴点了一下谢梓明:“这是他们家扔给我,让我操练的世家晚辈。”
小二的声音从一群人中挤出来:“这几位客官既然认识……”
周琞看着裴翊亮晶晶的眼睛,无奈叹了口气:“坐一起吧,别折腾了。”
阮良才和普通百姓一样,对裴翊有着盲目地崇拜与信任,他之前只在传言中听到过裴翊,第一次见真人难免有些兴奋:“周姑娘居然与裴将军是朋友,真是……”
裴翊经历的昨晚的事,最听不得朋友二字,乍然听到,脸色明显一僵。
周琞坐在裴翊旁边没有看到,只是干笑几声,点头应和。
阮良才却将裴翊的脸色看的清清楚楚,跟着周琞干笑几声后,刻意转了个话题:“哦!我之前听说裴将军订婚了,是京城世家中的李小姐,恭喜恭喜……”
裴翊:“……”
阮良才可能是运气不太好,随意的几个马屁,都排在了马脸上。
被打了脸的裴翊眼神狠辣地盯着阮良才,阮良才不知道怎么了,只能干笑。
谢梓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抢着岔开了话题:“我听说这里最有名的就是窑鸡,周姑娘不在京城不知道,我看着好像没有,咱们再要一份吧!”
周琞大概猜到,裴翊这是专程出来堵自己的,她懒得参合,只好一个劲的给鸣风夹菜。
除了什么都没看懂的鸣风,这顿饭吃的所有人都战战兢兢。
周琞无比心累,好不容易将所有人都送走,带着鸣风避着陆少文的院子偷跑了回去。
周琞不知道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孽,家里要躲着男人,出了门还要躲着男人。
她这几日除了进宫给皇帝调理身体,便是将鸣风和苏念巧一同塞到自己院子里讲学问。
裴翊自从那天以后再没见到周琞,只好先想办法将亲事解决了。
裴翊站在御书房门口,等着传唤,心里不停地盘算着该怎么开口。
进了御书房,皇帝看着这位年轻的大臣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为何而来。”
裴翊跪在地上:“陛下,李家与我结亲只不过是看上了我的军权,我不愿参与世家纷争。”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裴翊。
裴翊父亲当年重罪入狱,在牢中自杀谢罪,母亲得知后在家中自缢,裴翊年幼不明白当时发什么了什么,浑浑噩噩地跟着裴氏族长,去了裴家正枝嫡系。
可裴翊是罪臣之子,不可入朝为官,在裴家眼里也就没了利用价值。
裴翊在裴家也就是勉强混口饭吃,直到他意外认识了五皇子。
当时裴家嫡长公子是五皇子的陪读,按道理说,裴翊不可能结交到裴家嫡长公子,更不可能认识五皇子。
可五皇子就是在迷路时,凑巧遇到了正在练武的裴翊,五皇子看的着迷,便与裴翊搭话,一来一去二人不说熟络,但也能说的上话。
在一次流匪大规模作乱时,五皇子不知对皇帝说了什么,便将裴翊送进了军营。
裴翊终于有了摆脱裴家的机会,虽说是去军营当个小兵,他也愿意。
于是十五岁的裴翊抱着一把普通的钢刀,在裴家族长面前磕了最后一个头,转身去了军营。
皇帝当时对裴翊并不抱任何希望,只是抱着死了不可惜,活着能为自己所用的想法,给了裴翊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恩典。
但裴翊不但活了下来,还成了北戎人畏惧的杀神将军。
皇帝也忌惮过,想着裴翊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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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心有仇恨,几番敲打后,得到裴翊一句:“陛下与我有恩,我清楚,我更清楚我在这世上无牵无挂,若是恨毒了某人,提着钢刀与他同归于尽,不是做不出来。”
皇帝放了一半的心,直到裴翊常年驻守边关,离京城远远的,才将另一半心放下。
裴翊笔直地跪在地下:“陛下,我只孝忠您一人,不想被世家牵累。”
皇帝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裴翊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疯,这几年只要他不想,几乎没有人能牵制住他,这算得上是他第一次跪在皇帝面前求些什么。
看样子,是这狼崽子在世上有了牵绊,既然有了牵绊,便什么都好说了。
皇帝:“你先起来。”
裴翊依言站起来,背脊挺直:“陛下当年有意提拔我,不就是因为我不受世家控制,今日将我送给李家,陛下便少了一把随时能出鞘的钢刀。”
皇帝无奈道:“我何时说过要将你送给李家?再者说,你又不是物件,怎能由得我送不送。”
裴翊将该说的都说尽了,实在没什么能说的了,绕来绕去就那几句话,他干脆一言不发的像个柱子一样,倔强地立在当地。
皇帝叹了口气:“你想与李家退婚,我知道,可这不是一下就能解决的事,我总不能不顾李家,不顾那姑娘的名节,随意退婚吧?”
“陛下的难处我懂。”裴翊说完,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杵在原地一动不懂,用肢体语言告诉皇帝——今日没有解决办法,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一个小太监从裴翊身边走过,站在皇帝面前:“陛下,皇后娘娘带来糕点来。”
皇帝头疼的厉害,一挥手:“让她进来,这事还真跟她有点关系。”
皇后进门看到裴翊,愣了一下,快步走到皇帝旁边。
裴翊:“皇后娘娘……”
“不必不必……”皇后连忙打断,“你是老五的至交,算的上一家人,不必多礼。”
皇帝冷笑一声:“他现在的礼数本就不多,再不多礼,以后就没有了。”
皇后拿出糕点摆在皇帝面前:“陛下,您不是喜欢这孩子吗?今日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皇帝喝了口茶水,“他要退婚,无缘由地要退婚!你说这让朕怎么开口!”
“我当是什么大事呢。”皇后转头看向裴翊,“李家那丫头算我侄女,你是有什么看不上的吗?”
裴翊摇头:“没有看不上,是我配不上。”
“我猜猜,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皇后轻笑一声,转头又去安慰皇帝,“人家有了心仪之人,陛下何苦要棒打鸳鸯呢?”
皇帝敲了敲桌面:“他全心都为自己考虑,可想过你那侄女?”
皇后也一下犯了难,思索片刻道:“那就这么说——说李家四小姐原本是要许配给老五的,老五托他的至交裴将军,帮他给李家下聘,怎么样?这几天的事,就算是误传了。”
皇帝没有说话,半响后,才点了点头。
裴翊连忙下跪:“多谢陛下!陛下圣明!”
裴翊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走出宫,一抬头见到在原地乱转的谢梓明,裴翊皱眉道:“我不是让你去盯着阮良才吗?”
谢梓明几步上前,面色凝重道:“阮良才死了。”
10. 第 10 章
裴翊惊道:“死了?怎么会?”
谢梓明面色凝重:“看似是昨夜死的,按道理是顺天府和礼部的人负责,可到现在还没有动静,我们要插手吗?”
“先不。”裴翊思索道,“你先派人暗中看管,我去找周姑娘。”
“不是,等等……”谢梓明叫住要走的裴翊,“周姑娘医术是高明,可她也救不活死人啊。”
裴翊皱眉,这人是拿他当傻子了?
裴翊:“阮良才是周姑娘旧交,我去给她报个信。”
说着,裴翊风风火火地跑去了自己的马车,谢梓明留着原地,看着异常活泼的裴将军,无奈摇头:“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周琞还在因为裴翊的事,和陆少文对峙。
陆少文把桌子拍的砰砰响:“裴翊跟咱不是一路的!你知道他有多凶残吗?只要落在他手里,什么话都能给你挤出来,而且战场上的人天生就带着煞气,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就算纠缠郑晏,也比他强啊!”
周琞被他说的没了脾气,干脆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我就纠缠上了,怎么着!”
陆少文又一次被她的厚脸皮惊到了:“周文竹!你!你简直无可救药!”
“阁主。”跑来传话的小厮,见两人吵的火热,在门口犹豫道,“那个……裴将军在门口,说又要事求见,见吗?”
周琞摊在椅子上,阴阳怪气道:“这我能说了算吗?问你敬重的陆大侠,看看他敢不敢把护国将军赶出去,反正我是不敢。”
陆少文瞪了她一眼,忍气吞声道:“请进来。”
小厮点头跑了出去。
周琞冷笑:“呵!”
陆少文懒得和她说话,侧着身坐在她旁边。
裴将进门,抬眼便看到背对着的两人,他查过周琞,自然知道陆少文,因为两人的关系,还酸了好长时间。
裴翊挪到周琞身边:“我这次来,是有事要说。”
“坐下说。”周琞招手给裴翊要了杯热茶,“怎么了?”
裴翊坐下:“阮良才死了。”
周琞大惊,胸口像有重石落地一般,咚的一声后,只留闷痛。
“什么?”陆少文猛地起身,随后发懵“阮良才是谁?”
周琞脑袋有点懵:“是我认识的一书生。”
陆少文回头,眼尖地发现周琞脸色有点苍白:“阿竹,你怎么?”
周琞拍了拍陆少文伸来的手:“没事。”
看着这二人熟捻的样子,裴翊心里一阵阵地发闷,像是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上气,这样有火发不出的感觉,差点将他憋死。
阿竹,阿竹,阿竹……
叫那么亲切干什么?
裴翊站起来,凑在周琞面前蹲下:“阿琞,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周琞低头看着裴翊亮晶晶地双眼,怎么看怎么像一只没断奶的小狗,差点把手放在他头上揉一把。
周琞理智回归,客气又疏离地问道:“裴将军此次前来只为了告知我此事?”
裴翊点头
周琞质问道:“可据我所知,阮良才是考生,此事应交于顺天府,将军与我说有什么用,况且此时朝堂上还未传开,你怎么就知道了?”
裴翊吃惊道:“你怀疑我?”
周琞只是看他,没有说话。
陆少文与周琞这么多年的默契还是在的,立马接过话茬扮起了红脸:“阁主没有这个意思,裴将军你先起来,喝点茶,需要什么茶点吗?”
陆少文拽了裴翊一把,没拽动。
裴翊扒在周琞腿上,单膝跪在地下:“我是吃他的醋,但我也没有丧心病狂到要杀了他吧?”
陆少文继续上前去拽裴翊:“阁主她没有这个意思,你先起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裴翊死死地扒着周琞不放手:“我什么都不知,他一出事我就来找你了,你居然还用这一套对付我!”
裴翊力气大,周琞被他用力扒着,腿都要没知觉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放手。”
“我不!”裴翊耍赖道:“你就是怀疑我!”
周琞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敲,裴整手臂顿时一麻,卸了力,周琞在他肩膀处一踹:“我不该怀疑你吗?你不是还变相通缉过我一次吗?一千两金,我都不知道我这么值钱。”
周琞没有用力踹他,裴翊顺着她的力道往后一仰,夸张地跌坐在地上:“你……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陆少文吓了一大跳,虽说他不想让周琞和裴翊走的太近,但周琞这也太夸张了吧!那可是裴翊啊!北戎人人畏惧了杀神,谁敢这么给他摆脸色啊?
陆少文捡起自己仅存的理智,连忙上去解围:“将……”
裴翊:“周琞!”
陆少文见裴翊脸色一变,他心底立马生出了无数条逃出京的方案,却见裴翊眼里冒出了泪水……泪水!?
裴翊眼里满含泪水,却又倔强的不让它掉出来:“周琞,你没有心,那日在床上,你亲口对我说你命不久矣,我能怎么办?我又不会医,我就只能重金寻医,不然我又没病,找医师干什么!”
陆少文看的目瞪口呆,打死他都想不到,这两人的相处模式是这样的。
周琞看向陆少文:“你先出去办正事。”
陆少文点头出去。
周琞伸着脖子见陆少文走远了,立马窜到裴翊身边:“快起来。”
裴翊顺着周琞的拽他的力道起来,嘴里念念叨叨:“你就是没有心,我来与你说消息,你还踹我一脚,疼死了!那几人在小院时,你就不是这样的,现在厌弃我了,不珍惜了……”
“好了。”周琞给他拍拍身上的灰,“我错了,再说我也没用力啊。”
裴翊哽咽道:“你还说!你踹我一脚,比别人捅我十刀都疼。”
周琞装作吃惊道:“嚯!这么厉害,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么厉害的神功,以后出门光是踹别人,就能当上江湖第一了。”
裴翊不满道:“你就会哄我,满口胡言。”
周琞:“怎么会呢?”
裴翊想着之前为把周琞抓回来,许诺“只要人活着就行,残不残无所谓”。
现在后知后觉涌起一阵后怕,幸好人没事。
裴翊面上不显,依旧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怎么不会,你骗我说你命不久矣,我真的信了,我找了太医院的大夫,他们都说没见过此种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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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找了许许多多江湖上又名的神医,也都说治不了,你都要吓死了,最后没有办法才把宝全压在了你身上,结果你还这么对我。”
周琞转身准备给他添杯茶,被裴翊一把拽住:“你嫌我说的多了吗?我不说了,你别走……”
“我没有。”周琞指了指桌边的茶壶,“怕你把自己说渴了”
裴翊应了一声继续说道:“你还和你那个陆什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想套我的话,你见他看我的眼神了吗?满是提防,就像我是什么豺狼虎豹一般。”
周琞将茶水放在他手上:“陆少文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算得上我的手足至亲,你凶名在外,他担心我,不是对你有恶意。”
裴翊品和周琞倒给他的茶:“我也没有说他不好的意思,你莫要因此难做,与他离了心。”
跑去据点的陆少文,猛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走了进去。
店家见到陆少文,扬起笑脸迎上去:“客官,要看看布还是成衣?”
陆少文摆手:“我上次在这里定的几套成衣做好了吗?一套白的,一套绿的,还有一套粉的。”
店家点头:“好了好了,客官进里屋验验货。”
陆少文踏进里屋,店家连忙关上门:“陆副手,您怎么亲自来了?”
陆少文也不废话:“京城死了个考生,叫阮良才,你去查查他,还有看看有没有人多管闲事,去处理这具尸体,若是有瞒报的苗头,要立刻做出反应,把这事捅出去。”
店家皱眉:“有必要这么大动作吗?”
陆少文点头:“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我过激,所以你先查阮良才有没有与人交恶,会不会是仇杀,若不是,就怕……”
店家追问道:“就怕什么?”
“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我不敢乱说。”陆少文摇头,“可周琞此人……你别看她好像和谁都能聊几句,天下遍地是她朋友,可能让她上心的朋友却少,也说明阮良才这人人品不错,我不觉得是仇杀,但……被人嫉妒也有可能,你先去查。”
店家:“是。”
陆少文从没见过阮良才,理所当然的冷漠,想:“他死的可真是时候。”
店家这边收到消息,果然不出陆少文所料。
驿站的人发现自己客房里死了人,立马去报了官,然后便不了了之。
揽川阁发现异样,立刻将此事桶了出去,有了揽川阁的添油加醋,这事瞬间在民间传开,官府本想压住。
可在处理尸体事,被裴翊的人挡了一下,事情败露,被肃王郑晏抓住机会透给了皇帝。
皇帝震怒,将处理此事的官员一并扣押,并力排众议,将此事交给了肃王办理。
此事到这里已经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京中各家开始蠢蠢欲动。
隔岸观火的,落进下石的,还有准备断臂求生的,各自都忙得不可开交。
就连毫无瓜葛的裴翊,都被淹没在各种人情往来中,忙的不可开交。
周琞在这时反而闲了下来,除了听一听,外面的火烧到了谁家,就是拉着鸣风和苏念巧在自己后院里胡说八道。
要不就是跟看不下去的陆少文斗斗嘴,日子还真算是过的有滋有味。
11. 第 11 章
裴翊好不容易从自己府中逃出来,偷偷往周琞院子里跑。
裴翊捏准了周琞吃软怜弱,每次过去只要装个可怜,她便什么话都说不来了。
走到门口,忽然撞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郑晏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裴翊眉尾轻挑:“裴将军怎么在这里?”
裴翊神色收敛,恭敬行礼道:“微臣见过肃王殿下,殿下千岁。”
郑晏拜拜手:“不必多礼,将军这是?”
裴翊:“找周阁主有些私事。”
“哦?”郑晏早听苏念巧说,裴翊几乎天天往周琞那里跑,也没什么正事,只是坐着听周琞讲一些江湖上的琐事。
裴翊不想和这个笑面虎纠缠,行礼告辞:“微臣还有要事,先行告退。”
“等等。”郑晏叫住要走的裴翊,“孤去找师妹……就是周阁主,不如同行一段路?”
二人拉扯了半天,还是一同进了周琞的院子。
周琞不知讲了什么,苏念巧抱着一本医书感叹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
“非也非也。”周琞摇摇头,“这以色事人,首先要有色,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就像陆少文肯定就不行,倒贴钱也没人要他,所以这也算资本,是吧,鸣风。”
鸣风郑重地点头。
郑晏听的眼皮直跳,看着裴翊也一副受教的样子,他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打断院子里的对话,走了进去。
苏念巧看到来人连忙站起来:“殿下!”
郑晏拜拜手,十分自然地找了个凳子坐下:“你们继续。”
对着郑晏,周琞实在不太好误人子弟,只好收敛了气势:“殿下这几日一直在忙,好不容易抽空前来,不只是为了接苏念巧吧?”
“确实有事告知。”郑晏说着,眼神却放在了裴翊身上,“不知……此地方便吗?”
裴翊往周琞身后一缩,眼神里明晃晃地再说——你也要赶我走吗?
可裴翊口中说出的话却是:“没关系,殿下嫌我碍眼,我避一避也是应该的。”
郑晏认识裴翊十多年了,第一次见他这副小妾做派,一时还有点不适应,没有找到合适的话反击回去。
周琞在一片寂静中开口道:“不必了,事无不可对人言,殿下请讲。”
郑晏找到自己的声音,道:“师妹知晓孤在彻查春闱考生中毒一案吧。”
周琞点头。
郑晏笑道:“孤查了许久,发现此人性情和善,没有与人交恶,京中也没有他熟识之人,唯一一个与他算的上亲密的,就是你啊,孤的好师妹。”
鸣风快步挡在二人中间,抽出腰间的软刀横在胸前。
裴翊皱眉道:“殿下谨言慎行。”
郑晏将手一摊:“孤不是来拿人的。”
苏念巧看着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知那里来的胆子,插在众人中间:“师父,鸣风,能听殿下说几句吗?”
周琞压下鸣风举刀的手,又将苏念巧拉了回来,拍拍她的头:“师兄肯定没有恶意,否则怎么会孤身一身来我这里呢?”
郑晏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折扇,刷地一声打开:“师妹果然与孤心灵相通,孤……我只是一介柔弱书生,除了会射箭,多一点武都不会,怎么跑来这里寻死呢?”
周琞跟着笑了几声,心里骂道:“放屁,我今天敢跟你动手,明天就会被通缉,疯了吗?”
裴翊可没有那么多好脸色给郑晏看:“殿下不必套近乎,有什么便说什么,免得大家都累。”
郑晏点头:“也好,我知晓此事确实与师妹无关,但有人硬要将此事扣在你身上,我有什么办法?但你我好歹有个师兄妹的名分在,见你有难,我也于心不忍,便同你通个气。”
周琞道:“师兄这是有怀疑的人选了?”
郑晏眯起眼睛:“京城四大世家中的范家,卖官鬻爵科举舞弊,他们将没有背景,但文章写的不错的考生杀了,再让世家子弟顶上,此事便算完了,至于那个倒霉的考生……”
“考生进京,一路坎坷,路上随便一点变故都会要了他们的命。”周琞无意识地敲着手指,“考生遇难,算是常事,不会有人在意的,至于他们的亲人朋友,就算知道了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郑晏点头:“师妹真是聪明。”
周琞:“现在事情败露,没有走正常流程,皇上直接将此事派给了你,他们慌了,所以想把我扔出去顶锅,做个替罪羊……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现在苦于手上没有他们致命的证据,且我的人手都在他们视线范围内。”郑晏愁苦了半天,话锋一转道,“范家的祖上在淮南,我想让你的人,去查查。”
“不行!”裴翊盯着郑晏道,“你的人都在他们监视中,你怎么敢肯定周琞的人,不在他们的监视中呢?况且她才是范家破局的关键,范家不可能不做提防,你这不是要把她往风口浪尖上推吗?”
郑晏无辜道:“那你说,此事该如何破局?让周琞去走一趟刑部吗?”
周琞一把拉住裴翊,冲他摇摇头,随后道:“可以,但你要先帮我做个诱饵。”
将郑晏送走后,周琞将陆少文叫了回来,听完周琞说清楚来龙去脉后,陆少文围着周琞转了好几圈:“这太危险了,就算有肃王帮你挡着,不会进刑部大牢,可狗急跳墙说不定会暗杀,下毒,你一死就什么都好说了,这……”
裴翊难得在周琞面前冷了脸:“你放心去,我日日守着她,必定不会让她出事。”
谁日日守着?陆少文一句话憋在胸口,想说说不出来。
“没事,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周琞无所谓道,“虽说我武功不高,可我轻功好跑的快,至于毒……呵,这天下还有能毒到我的毒药,你放心去!”
陆少文:“……”
更不放心了……
陆少文将周琞拽起来,小声嘱咐道:“你这几日让鸣风与你睡在一处,吃食茶水,都要看过才能吃,离了眼睛便要再看一遍,不要偷懒,还有……”
周琞也跟着陆少文压低声音道:“还有什么?”
陆少文看了一眼裴翊:“你让裴翊离你远点儿,也不用太远,让他帮你守守院子什么的……”
周琞:“……”
周琞:“你让守国门的将军,给我守院子?”
陆少文拍了她一下:“你别打岔,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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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我们现在在人家的地盘上,俗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再厉害……”
“好了!”周琞打断了陆嬷嬷没完没了的的唠叨,“该我嘱咐你了,今夜未时,肃王的人会出城,他们负责引开范家大部分的眼线,鸣风也会出城,她也会引开一部分的眼线,等他们都走了,你再走,走的慢些没关系……”
见陆少文皱起了眉头,周琞抢先一步说道:“我在京中人手多,与他们周旋拖时间不算难事,但你只有一人,慢一些别留痕迹,不要让范家发现了。”
陆少文还是不赞成地看着周琞。
周琞没了办法,摁着他的脑袋点了头:“不行也要行,我会惜命的。”
裴翊见陆少文拉着周琞小声说话,没怎么在意,毕竟这是大事,他们二人有什么想相互安顿的,他也理解,可说着说着,怎么都还动起手来了。
裴翊忍耐。
裴翊实在忍不住了,重重咳了一声,踏着步子走了过去。
裴翊:“阿琞,你给我在你院中安排一个住处吧,最好离你近一点。”
陆少文还是不习惯,有这么一个男人天天想狗见了骨头一样,围着周琞转:“你要近一点干什么?”
裴翊无辜道:“离的远了,阿琞出了事我都听不到……”
陆少文咬牙切齿地凑在周琞耳边:“离他远点!”
周琞似有若无地点头,随后从身上摸出几个瓶子:“这些药你带着,白色那瓶是毒药,慎用……”
陆少文将那一堆瓶瓶罐罐放好,不放心地嘱咐道:“完事小心,保命为上。”
周琞点头:“知道,别啰嗦,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陆少文不满道:“我想?就你让我操心最多!”
入夜,三批人兵分三路,成功让陆少文偷怕出了城,范家眼线将昨夜的异常报给族中。
范斯敲着桌子:“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怎么看?”
范昆承点头,思索片刻又道:“也有可能是发现了咱们在盯着,原路赶了回来。”
范斯:“都有可能,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城内城外都要查……”
“好,我这就让他们去查。”范昆承思索片刻,“还有那个周琞,要让她顶锅不容易啊。”
范斯冷哼一声:“那你说找谁?裴翊吗?他你若能动的了,早就让他死在回京的路上了。”
范昆承笑着缓和道:“兄长莫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咱们可以再找一个好下手的,万一杀不了周琞,我们还能有个退路。”
“退路?哪里来的退路。”范斯目光冷硬,“如今范家一代不如一代,眼看着就要走裴家的老路了,裴家还出了个裴翊,虽说不合,但他也姓裴,给指了李家的小姐,他不照样要娶吗?咱们下一代还有什么?”
范斯叹了口气:“这一步虽险,但也保了范家这二十年的荣华富贵,我不后悔,等小辈有了能成器的,我们也就不用走这歪门邪路了。”
范昆承还是对揽川阁有点犯怵:“可周琞也不是什么好拿捏的,这……”
范斯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这是怕了,冷笑了一声:“这你不用管,她的事,我来解决,你做好你该做的。”
12. 第 12 章
天一亮,周琞照常入宫,皇帝的身体在周琞的照料下越来越康健,朝臣也因此没有再催着皇帝立太子。
周琞施针走后,皇帝坐在在养心殿内,他的探子站在下面,将最近的事情一件一件叙述道:“肃王手里的案子,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周琞,可肃王非但没有动作,还将此事一手压了下来。”
皇帝闭眼,嘴里慢慢念着:“周琞……”
探子问道:“陛下,我们要插手吗?”
“不必。”皇帝将自己手边的茶水,往前推了一下,福宝立刻便茶水拿下去,换了一杯,皇帝抿了一口茶水,“看着就好,还有裴翊为什么非要退婚,查到了吗?”
探子点头道:“因为周琞,二人不知因何相识,裴将军这几日一旦有空,便要去周琞的院子里坐一坐。”
“又是周琞……”皇帝皱眉叹了口气,“你先下去吧,肃王手里的那个案子,盯紧些。”
皇帝看着桌上一摞摞的奏折,没缘由地问了一句:“你怎么看?”
福报连忙凑上,斟酌着话语,小心翼翼地吹捧道:“这周琞再怎么说也是我朝国师,她以后怎么样,还不是陛下一句话的事。”
“不,国师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空名,她是揽川阁的阁主,揽川阁历代不受皇家控制。”皇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福宝解释着什么,“她是京城中二十年来的新势力,也就是一个新的变数……”
福宝伺候皇帝多年,隐约在皇帝口中听出一丝对周琞的看重,连忙应和道:“陛下不用人看顾着周姑娘吗?这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皇帝冷哼一声:“她若是在这京城中连命都保不住,那她还有什么大用。”
福宝连忙称是。
周琞刚出了皇宫的大门,鸣风立马围在了她身边。
周琞看着好笑,拍拍她的头道:“没事,这还没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呢,他们的重头还不在我这里。”
鸣风依旧固执地站在周琞旁边:“不行,陆哥说了,让我寸步不离地跟在你身边。”
“行,跟着。”周琞在周围望了一圈,“裴将军呢?”
鸣风伏在周琞耳边小声说:“他……他回将军府拉了大半的侍卫去咱们院里,但咱院子太小了,住不下那么多人,他因该是回去想办法了。”
周琞听了半天,疑惑道:“这是什么机密吗?需要这么小声说。”
鸣风冲她羞涩一笑,拉着她上了马车,走出去好远才,鸣风才需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我刚刚想说的不是这个。”
周琞挑眉。
鸣风:“刚刚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怕被别人听到。”
“那你现在说。”周琞看着鸣风,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大,都学会掩人耳目了。
鸣风忽略过周琞欣慰的眼神,拿出十足的派头说道:“裴翊是去练兵了。”
周琞一惊,摆手压住鸣风将要说的话:“这话可不能乱说。”
鸣风眼神坚定:“阁主,我以性命起誓,接下来的话绝无半点虚言。”
周琞:“莫要夸大,也莫要放小,此事事关重大要实事求是。”
鸣风点头:“陆副手走时,还让我多多注意裴将军,今日阁主入了皇宫,我便跟着裴将军出了城,跟着他走了好久,去了一处十分隐蔽的营地,我没敢靠近,见他进去后,便立马走了。”
周琞抱胸,手指1敲着自己的手臂,陆少文让鸣风看着裴翊,大概是怕裴翊纠缠自己,可对着一个半大孩子又不敢多说,只好似有若无地提点了一下,可这话偏让这个实心眼的孩子当了真,误打误撞地查出这么一件要命的事。
如果周琞没记错,当时裴翊入京,皇帝只召了他一人,这也导致他半路遇袭,让周琞遇到救了他一命。
可现在那群兵是怎么回事?
裴翊这是要干什么?谋反吗?
这事若让皇帝知晓,必是死罪。
可周琞该找谁刺探呢?
裴翊吗?她可不敢拿这不过几月的情谊去赌自己命。
若是找皇帝,让他察觉出什么来,皇帝大概也不会去信周琞,到时候,她自己真的要去给裴翊陪葬了……
周琞叹了口气摊在座椅上:“有时候,我觉得活得没心没肺挺好的。”
鸣风歪头疑惑道:“怎么了?”
周琞看着她,猛地坐起来:“此事,不要告诉第三个人,包括陆少文。”
鸣风犹豫着没有点头。
周琞砸了一下舌头,捏着这小姑娘单薄的肩膀:“我知道他将你带大,你和他的情谊不一般,可此事关乎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再者说,你让那老妈子知道,他以后就不用睡觉了,够让他愁好几个月的了。”
说着,她们的马车便到了一处花团锦簇的地方。
鸣风被周琞念了半天,一下马车还有点懵:“这是?”
周琞跟着下来:“带你出来玩,你来京城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好好出来转过吧。”
鸣风看着这里来往的男男女女,有些犹豫:“可这里人多眼杂……”
周琞摁着她的头,转向前面开的灿烂,一团粉,一团白挤在一处的桃花杏花:“都说了还没到鱼死网破的时候,再说哪有那么倒霉,一出门就有别人盯着我看,我又不是什么香饽饽。”
严冬过去,一场春风将京城边上吹的姹紫嫣红,温厚的阳光配着清凉的微风,京城好久没有过这般好的天气,周琞的心神也跟着在桃枝中跳跃的麻雀,放松了不少。
周琞看着看着,忽然问道:“要不要打下来一只烤了。”
鸣风眼睛一亮,有看着来来往往,穿着得体的人犹豫了一下:“不太雅观吧?”
周琞眼睛一转,小声说道:“咱们去个人少的地方烤。”
“快去,别磨磨蹭蹭地学陆少文那副样子。”周琞拍走了鸣风,看着花丛间来来往往的胖鸟,想着以自己的功力能不能偷偷抓一只。
忽然,一道剑光,猛地从周琞身后飞来。
周琞下意识一避,长剑擦着她的脖子飞到她身前,脖子上顿时出现一道裂口,鲜血顺着衣襟流了进去。
周围立马乱了起来,吵嚷声哭喊声混成一团,人群杂乱奔逃,还有几个撞到了周琞身上。
刺客见一击不中,趁机提剑又刺了过去,周琞被人群围着,逃窜的地方有限,她又怕伤道旁人,于是使了个巧劲,左手指尖在剑身上一弹,逼着剑从她身旁擦过,右手衣袖中弹出一把匕首,砍向刺客手腕。
刺客侧身一转躲过匕首,刚要回头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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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软剑从侧方袭来。
刺客下意识提剑去挡,软剑借此机会,瞬间缠住长剑剑身,鸣风手臂一震,刺客长剑落地,见自己没了机会,刺客转身混进人群,跑了个无影无踪。
鸣风将自己的软剑收好,立马去看周琞脖子上的伤,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懊悔。
周琞可能是今年犯了太岁,事事不顺就算了,各种麻烦事像是被她吸引一样,逮着机会就往她身上贴。
周琞摸了一把鸣风头,反过来安慰她道:“没事,这么点小伤口几天就好的疤也没有了。”
鸣风现在一点都不信周琞说的话了,刚刚还说没到鱼死网破的地步,现在就遇到了这事。
陆少文之前老在鸣风面前说周琞不着调,每天出去乱晃惹事,活泼的过头。
鸣风从小听着周琞的传奇故事长大,自然是不信的,觉得陆少文太夸张,现在倒是出奇的理解了陆少文的感受。
鸣风嘟囔道:“你胡说,这伤口还在流血……”
“呦,怎么眼睛还红了?”周琞伸手搓了搓了鸣风的脸蛋,“真没事,我这么厉害的大夫都说,你还怕什么?”
鸣风偏头避开周琞的手:“车上有止血的药膏我去拿,你别动。”
“不用不用,你回来。”周琞拉住要走的鸣风,从自己怀里掏出几个瓶子,“跑江湖在身上带习惯了,这是我自己配的,肯定比外面买的好用。”
鸣风接过带着周琞体温的瓶子,转身又要走:“我去净手。”
周琞感觉鸣风是有点被吓到了,拽着鸣风道:“走吧,去马车那边,再让你折腾这么一圈,伤口都要好了。”
鸣风低着头,一路跟着周琞上了马车,车夫吓了一跳,也不敢再在这里多停留,立马赶着车往回走。
处理好伤口后,鸣风的眼眶还是一片通红,周琞的伤口不算浅,对方就是奔着一击毙命来的。
鸣风小声道歉:“对不住,我下次不会再贪玩了。”
周琞哭笑不得,若鸣风长着尾巴,大概早就拖在地上了:“你这小脑瓜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你何时怨过你,还是说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小心眼的人?”
鸣风摇头:“可我都这么大一个人了,什么用都没有,阁主十五的时候,就已经能治理疫病,救了一村子的人,因此有了名望,成了远近闻名的神医……”
周琞看着眼前还青涩的小姑娘,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今天的桃花好看吗?”
鸣风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周琞又问道:“那你说牡丹好看吗?”
鸣风点头。
周琞:“梅花呢?”
鸣风点头。
周琞笑了一下:“那你总不能在桃花的季节,说梅花不好看吧?”
鸣风一愣。
周琞捏了一把她脸颊上还未褪去的嫩肉:“人也一样,每个人的花期不一样,你不能拿别人的成果去苛求自己,还有,没有人能走其他人的老路,你不能跟着我的脚步走,你要有你自己的路,所以说,不要太紧绷,顺其自然就好。”
周琞这边遇袭的消息还没传开,郑晏这边什么都不知道,还在一门心思地拖着整个案件的进度。
到了傍晚,郑晏回府时被范昆承堵了个正着。
13. 第 13 章
郑晏的马车骤然停下,车夫隔着帘子小声说道:“王爷,是范大人的人在拦车。”
郑晏眉头紧皱,范家科举舞弊的事没几个人知道,现在明面上能查到的东西都指向周琞,范家总不至于心虚,跑到郑晏这里演一场此地无银吧?
郑晏抓起折扇摆在胸前:“快请。”
车夫撩开车帘,范斯站到门外行礼:“肃王爷。”
郑晏笑着摆手:“范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范斯也没客气,进门坐下:“在下有要是相商,可否……”
范斯说着,眼神瞟向马车外。
郑晏心领神会,用扇子敲了敲车窗,下令道:“叫你们,再过来。”
等人走远了,郑晏用桌上的小茶壶给范斯添了一杯茶:“范大人此次刻意等孤,是有什么要事?”
范斯恭敬地接过那杯茶,喝了一口道:“是为了王爷现在负责的案子。”
郑晏这几天明面上将手上的人指挥地团团装,到处搜寻线索,暗地里又在压着这案子的进度,怕真的将周琞钉死在这案子上,每天自己和自己干的热火朝天。
郑晏挑眉:“范大人是有什么重要证据呈上吗?”
范斯笑道:“让王爷失望了,我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可以给王爷指一条路,说不定能让这案子结的快一些。”
郑晏神色收敛,扇子刷地一声打开,放在胸前:“孤竟不知,范大人还有这种闲心。”
范斯面上依旧平静:“在下只是想为王爷分忧。”
“哦,是吗?”郑晏眯着眼盯着范斯,他记得这几天自己没有什么大动作,生怕打草惊蛇。
不过,最大的异动在皇帝那里,将这事无缘无故的交给了肃王,想让范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和闹鬼也没什么区别了。
范斯端坐在一旁,任由郑晏打量:“殿下不妨先听听,我这条路,不只是指这件案子。”
郑晏扯出一抹笑:“范大人请说。”
范斯:“皇上的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大不如前,虽有周琞为他照看身体,可也不算是长久之际……现如今储君未立,殿下没有什么想法吗?”
郑晏面色一沉:“你可知这话传出去,便是重罪。”
“在下熟读律法……”范斯无所谓道,“现如今人人都在为之后打算,这些话,私下还是要摊平了说的。”
郑晏沉着一张脸,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范斯不在意郑晏的态度,依旧为他分析着局势:“殿下如今占着嫡长子的身份,若还有我范家助力……”
郑晏眼神冷漠:“范家?”
范斯似笑非笑地说道:“殿下总不会还在指望着皇后和李家吧?皇后在五皇子出生之前,可能还有真心,可现在呢?”
郑晏一愣,开始重新审视着眼前的人。
皇后第一胎难产,之后李家找人给她诊治,说她再难有孕,所以才将郑晏抱在自己府中养大,可自从罗遥打理好了皇后的身体,有了五皇子后,郑晏便成她手中的一枚棋子。
郑晏年幼时还不懂,皇后待他亲厚,如同亲子一般,可慢慢长大了,郑晏才发现,皇后只不过是拿他给五皇子铺路。
将他捧高了,其他世家皇子便会以郑晏为敌,五皇子站着郑晏身后,在怎么样都会安全一点。
范斯话音落下,看着郑晏陷入沉思,又添了一把火道:“我知道殿下是想拉拢揽川阁,可我看周琞的样子,好像并不想与殿下同乘一船……”
郑晏面无表情道:“范大人请回。”
范斯依旧坐在马车上纹丝不动:“二皇子早夭,三皇子背后是卫家,四皇子醉心书画无意争权,五皇子背后是李家,而李家最近与裴家结了亲,大皇子……您当真不急?”
郑晏像是被他说中的心事,面色凝重,出口压制道:“我看范家现在也算是命悬一线,如今怎么敢在孤面前谈条件?”
范斯心中大动,肃王果然是知道了什么。
范斯面上依旧不动神色:“只要肃王爷把这事顺着范家的意思,推到周琞身上,那么范家还是范家……”
郑晏沉思片刻,随后脱力般地摆手道:“此事孤已知晓,多谢范大人提点……”
见郑晏松了口,范斯便行礼告退。
郑晏摁着眉心进了府,刚坐稳喝了口热茶,便听说周琞在京城边上遇刺的消息。
郑晏盯着手中的茶杯看了好久,旁边站着的人腿都要麻了,郑晏才慢慢悠悠地下令道:“明天让苏小姐在府上待着,莫要去周阁主那里了。”
旁边的人小心翼翼地问道:“若苏小姐问起来?”
郑晏:“你就将此事告知她,说周阁主那里不太安全,让她这几日在家里好好坐着。”
周琞遇刺的消息传的飞快,不过半天的时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听了一耳朵。
而周琞,正抱着一碗粥,和鸣风面对面的戳着咸菜。
周琞:“不至于吧……我又不是怎么了,饮食不用控制……”
院子里的人,跟着鸣风一起应激,恨不得将周琞绑在床上好好修养几天再放开。
鸣风低着头不想去面对周琞。
可周琞依旧不依不饶道:“那不说重油重盐吃食,连清淡一点的肉都没有吗?”
鸣风抓着筷子的手一顿,抬起好奇的眼睛:“肉……该怎么清淡?”
周琞一听,便猜到这都是谁安排的晚饭了,她一本正经地说道:“清淡是指少盐少油少糖,不是白粥配咸菜,一点肉都没有,鸡肉,鱼肉也可以啊。”
鸣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在周琞准备夹咸菜时,飞快将咸菜推到了一遍:“这个,多盐……”
周琞:“……”
这小兔崽子!
“阿琞!”裴翊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灰头土脸地跑到了周琞面前,“你没事吧!伤到哪里了?用不用我去请太医?”
周琞无奈地压住了围着她乱转的裴翊:“冷静,我没事。”
周琞借机将手中的白粥往桌子上一扔,转头看向满眼担心的裴翊:“我真没事,那人应该没想杀我。”
“才不是!”鸣风一听到这话,将筷子往桌上一扔,“那人是冲着脖子出的剑,要不是躲的及时……”
裴翊半蹲着,慢慢抬起周琞的下巴,手指轻轻扫过脖子上的白布,眼里满是懊悔:“从今日起,我定会日日跟着你。”
“不用。”周琞任由裴翊打量着伤口,“那人真的只是吓唬我。”
“你怎么知道?”裴翊脸上写满的不赞成,他牵起周琞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我真的吓死了……”
周琞手心处传来裴翊心脏剧烈跳动的砰砰声,她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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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也想是被带动了一般,跟着乱跳起来。
周琞长叹了口气,压制住胸口中的异常,语气严肃而冰冷地说道:“我若是想杀一个人,必定会在兵器上涂满剧毒,只要沾到便是致命一击。”
鸣风跟着说道:“可你是神医,怎么会被毒死?”
周琞:“那我也只是普通人,中了毒,神智会不清,想自救不是那么简单的。”
裴翊皱着眉对上周琞眼睛:“我若想杀人,会利索一点,一刀砍了那人的头,若想让那人受尽折磨,便会将那人的肉一片一片的剐下,煮熟了再塞进他嘴里,直到他死了……这只是杀人方法不同,不能说那人对你没有杀心。”
周琞拍了拍裴翊的头:“你不用吓唬我,他若是死士一定要我的命,今天就不会顾及其他人的性命,大开大合的不顾一切,就算我不死,也会受重伤,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裴翊:“你是说,他留手了?可为什么?”
周琞站起来,裴翊也跟着周琞站起来,走到一边。
周琞:“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是谁的人。”
裴翊亦步亦趋地跟在周琞身后:“不知道就算了,先别想了,这事我去探探。”
夜深后,裴翊找借口住在了周琞屋外的小塌上。
趁着裴翊去换洗,鸣风立马钻进了周琞屋里:“阁主,裴翊真的赖着不走了?你不赶他?”
周琞轻咳一声,总不能说,她晚上没吃饱,被裴翊一只烤鸭给收买了吧?
周琞神秘莫测地含糊道:“我只有打算,你有什么急事要说?”
鸣风点头:“我饭后出去转了一圈,发现今日遇刺的事,已经在京城中传开了,感觉速度有点快,要不要查一查,万一是刺杀那人传开的呢?”
“是我。”周琞看着眼前愣住的小姑娘,为她耐心解释道,“我打算将这口黑锅扣在别人头上,随便谁家,只要让范家以为这是在借刀杀人便好,让他们从我身上分出一点精力,去查查京城中别的世家。”
周琞简单解释了一下,鸣风认真听过以后,依旧赖在周琞的床上不肯下去。
周琞看着屁股黏在她床上的鸣风,无奈又有点好笑地问道:“还有事吗?”
鸣风捏着周琞的被角,小声嘀咕道:“陆哥让我看着裴翊,我不放心……”
周琞笑道:“真的没事,快回去吧,多穿点,别着凉了。”
好不容易将鸣风打发走,裴翊慢慢走了进来,一点不避讳刚刚偷听的事,满脸无辜道:“我只是想护着阿琞,没想其他,我知道我始终是外人,比不得他们,我不强求什么的……”
周琞一抬头,看到裴翊难得地穿了一件长袍,乌黑浓密的长发散落在背后,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眸微微下垂,深邃的五官在烛火的照耀下,有一半隐入黑暗,若隐若现,嘴唇微微抿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周琞最受不了他这样,心里忍不住地发软:“他们没有这个意思。”
裴翊勉强一笑,坐在了脚踏上,半靠在周琞腿上。
这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小村庄里,裴翊心境就这么慢慢地平和了下来。
裴翊小声道:“你说些什么吧,随便什么都行。”
周琞目光慢慢放空:“你想听什么?”
裴翊思索道:“嗯……说说没遇到我之前的事。”
14. 第 14 章
周琞笑了一下,声音在空旷的房间的荡漾开:“好像没什么有意思的,就是跟着我师父天南海北的到处乱跑,我师父年纪大了后,他的身体受不住天天乱跑,便只剩我一人在江湖上乱闯……”
裴翊把头侧靠在周琞膝盖上蹭了几下:“你的师父是揽川阁前阁主,罗遥吗?”
周琞轻轻点了点头:“对,是个很不靠谱的人,我很小的时候,他丢了钱,没饭吃,便将我扔在土堆里滚一圈,然后放在城门口要饭吃。”
“啊?”裴翊有点想象不出来。
“怎么?”周琞低头看他,厚着脸皮说道,“我从小长的好看,那日在城门口要到了不少钱呢。”
看着周琞,裴翊不由自主地想象着周琞小时候,白嫩的脸上蹭满了灰,只露出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往来的人,忍不住笑了一声。
周琞勾起的唇角立马垮了下来:“笑什么?”
裴翊伸出手臂紧紧地抱着周琞的小腿:“想着若是让我看到,大概会把你偷走。”
“那不可能。”周琞捞起一把裴翊柔顺的头发,放在手里随意把玩着,“你别看我师父不靠谱,他对我真的是好,你从他手里偷人,肯定没希望。”
裴翊头皮时不时传来酥麻的拉扯感,他眯着眼感受着周琞的动作。
周琞说着说着,神色慢慢落寞了起来,忍不住继续说道:“我刚接手揽川阁的时候,天天在外面得瑟,救了好多人,也得罪了好多人,终于有一次阴沟里翻了船,被人下毒差点毙命,当时只有陆少文在我身边……”
“陆少文这人,医术、武术、暗器、易容……什么都会,但也只是会,学不精。”周琞慢慢地讲着,“然后我只能强打起精神,指挥着陆少文给我吊命,等着我师父前千里迢迢地来救我……当时我师父年纪大了,刚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一个我来,他就病倒了。”
裴翊抬头看她,用手背轻轻蹭了一下周琞的脸颊,无声地安慰着她。
“没什么,他当时是在睡梦中走的,没受什么罪……”周琞捏住裴翊的手扔到一边,“别老占我便宜。”
裴翊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蹭了一下:“那你占占我的便宜吧……”
周琞一愣,裴翊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周琞用力捏了一下裴翊的脸颊,将他的头抬起来,慢慢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吹了口气:“怎么占都行?”
周琞身上滚烫的体温,蒸腾着衣服上皂角和草药的味道参在一起,生出周琞身上独有的味道,直往裴翊的鼻子里钻。
裴翊被这香味烫出个大红脸,周琞说什么都没有听清胡乱地点着头。
周琞眉毛一挑,手指在他唇瓣上扫了一下,语气蛊惑道:“裴将军,想清楚了再说……”
裴翊快把自己烧着了,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猛地向后撤了一下,水光朦胧的双眼,含羞带怯地瞪了一眼周琞,有些埋怨道:“你就知道戏弄我!”
周琞看着裴翊胸膛处露出的皮肤都带着红色,忍不住大笑起来:“我说裴将军,你年纪都这么大了,家里人没有给你添几个通房吗?”
裴翊背对着她摇头:“没有,我爹娘死的早,没人替我招呼这事。”
周琞用脚踢了踢他:“你都这么大了,自己不注意一下?”
“我这七八年都在军营,连匹母马都难见到,别说人了……”裴翊转身捏住周琞的脚踝,“周阁主这是在打探我的内院吗?”
“没有。”周琞抽回自己的脚踝,正色道,“所以说,你可能不是喜欢我,只是没有见过多少人,误会了自己的心意。”
裴翊皱着眉站了起来,走到周琞面前,双手扶在床沿上,将周琞圈起来,目视着她的双眼:“周琞,我不是十几岁冲动的年纪,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也明白自己的心意,我在看你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你,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东西,只要见到你心就痒的厉害,狠不得一口一□□吃了你,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周琞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一双桃花眼里没有了往日的笑意,只剩下说不清道不明的踌躇。
裴翊将脸埋在周琞的颈窝,鼻尖轻轻擦过她的锁骨:“阿琞,我知道你有顾虑,我不催你也不逼你,你慢慢想不着急,我会等着你的,只要你别推开我,别不见我,行吗?”
裴翊头顶上有几个头发竖着,随着他的动作不停地扫过周琞的脸颊。
周琞将手放在了他的头顶,压住那几根毛,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应道:“嗯。”
过了几天,范斯那边没有收到郑晏准确的回信,反而收到了淮南老家那边的信。
信上说,淮南那边的人说,他害怕那些与他们暗中苟且的人,得了官位会反咬他们一口,于是将这些年卖官鬻爵的明细都记了下来,现在那笔账单和明细,在前几日被人偷了,问问范斯现在怎么办?
范斯看完信气的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将手里的茶杯砸了个粉碎。
范昆承颤抖着手咒骂道:“他就是在放屁,什么叫怕那些人,明明就是要捏着我们的把柄,现在事情败露了,才来找我们,这还有什么用!”
范斯挥手让下人将地上的碎屑全部扫干净,又让重新上了杯茶水:“你怎么看?”
范昆承骂了半天才解气,喝了口热茶冷静了一下道:“除了郑晏还能有谁?京城中那几个想落进下石的世家,他们会为了这事费这么大力气吗?”
“还有周琞。”范斯目光沉沉,“肃王的手未必能伸那么长,但周琞就不一样了,她手上有揽川阁,揽川阁的势力可是到处都有啊……”
范斯叹了口气:“是我们掉以轻心了,还被自己家里人摆了一道,真是……”
范昆承想了半天,还是没想通:“可周琞怎么能知道咱们要害她呢?她在朝中只是挂名,什么都接触不到,揽川阁总不能在朝廷中也有眼线吧?”
范斯摇摇头:“不是眼线,你猜肃王会不会拿这事给周琞卖个人情呢?或者是周琞被刺杀那事打草惊蛇了。”
范昆承一惊:“那怎么办?”
“肃王那边我们继续稳着,至于周琞……”范斯将桌上的那封信撕了个粉碎,“她应该还没拿到那要命的东西,否则你我兄弟俩也不用在这里商量对策了,我们要趁着这个时间,下点狠手了。”
之前范斯还是有些忌讳着揽川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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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和他们当面对上,所以想借着肃王的手将周琞解决了,现在看来是不得不做点什么了。
“还有一事。”范昆承说道,“之前借着范家名义刺杀周琞的人找到了,是裴家,他们还在对当年裴长公子的事存着疑虑,所以想借此报仇,将周琞的视线引在我们身上。”
范斯冷哼一声:“裴家那小子是死的莫名其妙,可这事与咱们有什么关系,我看裴家就是找借口,裴翊天天和周琞厮混在一处,不拿李家的婚事当回事,裴家便要借咱们除掉周琞,好让裴翊收心,真是一条疯狗……”
范昆承眼神晦暗不明:“这事交给我来处理,大哥你只管周琞的事便好。”
范斯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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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琞从皇宫出来,一抬头便见裴翊站在不远处等着她。
自从那天裴翊在周琞面前说一堆有的没的,裴翊便格外地粘着周琞,只要有空便往周琞那个小院跑,将军府都要被他撂荒了。
周琞看着裴翊冲她扬起个笑脸,快步走了过来,怎么看怎么像一只小狗摇着尾巴飞奔过来。
裴翊侧身替周琞挡住吹来的风:“今天怎么这么早?我刚来你便出来了。”
周琞抬头看着他飞扬的头发:“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好了,用到我的地方当然也越来越少。”
“走吧,马车在前面。”裴翊转身为周琞引路。
周琞越过裴翊的身体看向别处道:“鸣风呢?在马车上?”
“没有。”裴翊撩开马车的帘子,让周琞上了马车,自己也屁颠颠地跟着她坐在了旁边,“我给她指了一个线索,她去查那人刺杀你的人了。”
周琞盯着裴翊目不转睛,没走多久便将裴翊盯的红了脸。
裴翊实在是受不了了,抬手覆在了周琞脸上:“你别这么看着我……”
周琞将他的手拉下来:“你是故意的吧?”
裴翊没有正面回答,绕过这个话题随便扯道:“在京城,你的势力肯定没我的厉害,所以,这算是我帮你的,你要还!”
周琞手指划过裴翊的手背:“你想怎么还?”
“将军!”谢梓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上来,“那家酒楼我排上号了!”
裴翊脸色瞬间垮了下去,目光不善地盯着谢梓明。
谢梓明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瞬间明白自己这是多余了,干笑了几声:“还……吃吗?”
“吃啊。”周琞憋着笑,眼神在他们中间来回游走,“什么酒楼。”
谢梓明回头冲着周琞笑了一下,感激地介绍道:“这家酒楼在京城特别有名,有一桌特色菜,一天只有五……”
裴翊冲着谢梓明咳了一声,谢梓明这回学聪明了,闭紧嘴立马跑了出去。
留下裴翊一路介绍着这家酒楼,将周琞带了进去。
菜品果然是周琞没见过的,样样精致新鲜,可周琞闻着好像不太对。
周琞倒了一碗汤,细细闻了几下,果真是被人下了毒了。
周琞正准备出声提醒,谢梓明已经灌了一大口在在嘴里。
15. 第 15 章
周琞心下大惊,猛地上前在用力谢梓明背后拍了一把。
谢梓明噗一声,将嘴里的汤全喷了出去。
事发突然,裴翊一时间没搞懂发生了什么,只是顺着周琞走到了谢梓明身边。
周琞将他从凳子上拖起来:“快吐,汤里有毒!”
“什么?!”裴翊将碍事的凳子全部拍开,从另一边将谢梓明架起来。
谢梓明一张脸惨白:“我只咽了一点,不会死吧?”
“不知道。”周琞从腰间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塞到谢梓明嘴里,“这是清毒的。”
谢梓明被药丸噎的直翻白眼,好不容易吞下去,却感觉天旋地转,浑身无力:“怎么不管用啊?”
“裴翊,他快站不住了,你把他放地上。”周琞从衣袖处摸出几根细小的银针。
谢梓明嘴唇也开始慢慢变紫,神志不清地念念叨叨:“房梁要歪了……我不会死吧?我再也不贪吃了,周神医快救救我,我还没娶老婆呢……小妾也没有……”
“救你救你,保证你以后一胎八十个……”周琞满嘴胡扯地应和着谢梓明,手上的银针毫不含糊,几息之间封住了他的各大穴道。
裴翊手指搭在谢梓明的脉搏处,皱眉问道:“他没事吧?”
周琞搭着他的另一只手:“他没有喝下多少,应该问题不大,只要撑过今晚保准没事。”
裴翊暗暗松了口气,起身打开窗,喊道:“去叫谢家人来。”
谢家人来的很快,顺便脸哭带喊地将周琞也一同掳回了谢府。
周琞在谢府跟着忙了一晚,好在谢梓明身体健硕,按照周琞的说法,天亮了没多久,情况就稳定了下来。
周琞回到自己的小院,将裴翊留在了谢府。
鸣风一直守在门口等着周琞,周琞每次见她,都像见了一只认主的小动物一样,默默地跟着守着,不吵不闹。
周琞将依在门边的鸣风牵回屋里,坐下:“怎么在门口等着,这天气忽冷忽热……”
鸣风跟着周琞坐下,开口说道:“我还是没查到那天桃林里的人是谁,但绝不是京城人士,更像是江湖上的,阁主,你在江湖上得罪什么人了吗?”
“得罪了啊。”周琞用手掌撑着脸,无所谓道:“得罪的太多了,记不住有谁。”
鸣风:“……”
周琞笑了几声:“既是江湖上的人,那先不管他,现如今还是京中事要紧些。”
鸣风点头,踌躇了半天,还是问了一句:“这几日怎么都不见苏念巧来?”
“嗯?”周琞挑眉,这是好不容易有个同龄的小姑娘一起玩,几日不见想念了?
鸣风正色道:“是不是肃王那边出了什么事?且我看那郑晏算不得是好人。”
周琞叹了口气,这孩子……没一点孩子样……
鸣风不满周琞的叹气,挺起胸膛,又把最近知道的事情通报出来:“且我查到郑晏没有他看起来的那么风光,皇后拿他给五皇子挡刀,身后也没有什么可靠的势力……”
鸣风说着说着,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双眼猛地睁大:“他会不会想拿这事给范家卖个人情,逼迫范家与他同流合污!两面三刀的事,他也不是干不出来!”
“你是说,郑晏他一边吊着我们,一边吊着范家,之后看谁赢了,便拉拢谁?”周琞顺着鸣风的话说道。
鸣风:“嗯。”
“可这不是万全之策。”周琞手指敲着桌面,“郑晏手上有范家的把柄,范家是受他牵制,可揽川阁没有,等此事过后,我们大可以不认账,他能有什么办法?”
“不……不认账?”鸣风被周琞的流氓做法惊到了,头一次知道大人的世界是这么的不要脸。
周琞还冲她点了点头:“所以,他若是想要万全之策,完全可以趁我不备将我坑了,带回他们的地盘,然后再将我无声无息的弄死,这样就可以将范家完全捏在自己手中。”
鸣风头一次听到这么阴毒的办法,脑子还有些跟不上:“可……可我们揽川阁也不是白干的,怎么会让他们这么容易就……”
周琞:“确实不容易,但想打个出其不意还是简单的,毕竟阮良才刚出事的时候,你我谁都没想到会被泼这么一盆脏水。”
鸣风从小跟着陆少文长大,被严丝合缝地护着,眼里只有黑白善恶,很少见这么突破底线的事,自己坐在一旁慢慢消化着。
周琞丝毫没有对自己带坏小孩而决定羞耻,反而十分满意地点着头,她觉得人总是要长大的,过度保护反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扼杀。
周琞等到鸣风眼里慢慢恢复的光彩,又转身对这她说道:“还有肃王郑晏,若是真想让他给五皇子当替身靶子,就不会让我们查到这事,还会使劲捧着郑晏,让所有对皇位有意的皇子,都以郑晏为敌,最好能把郑晏都捧地迷了心智,让他和那群皇子使劲地斗,这样背后之人便坐山观虎斗……”
周琞讲完,看着若有所思的鸣风笑了一下,拍了拍她道:“好了,我还要去趟谢府,回来是取东西的。”
鸣风听到这话猛地蹦起来:“我也去!范家开始动手了,我必须待你你身边。”
周琞看着她欲言又止半天,最后还是松了口:“不过,要听话。”
鸣风坚定地应道:“嗯!”
谢府的人见到周琞,如同见到了财神爷一般,恨不得将她八抬大轿恭恭敬敬地迎回去供着。
周琞对谢梓明是有些愧疚在的,若不是被她牵连,谢梓明现如今恐怕是在外面撒欢,而不是被困在床榻上。
因此周琞对谢梓明格外上心,就连下人煎药,都要跑三四趟去看。
终于在第四天,谢梓明总算是恢复了精神,能时不时的和人顺顺当当的聊几句,不会说着说着就没了神智。
谢梓明躺在床上,周琞站在一旁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将谢梓明喳成了只刺猬。
谢梓明在鬼门关溜达了一圈回来,性情居然一点没变,没心没肺地向周琞推销着他的大将军——裴翊。
谢梓明:“当年那一战当真是凶险,但裴翊将军还是顶住了压力,带着二百多人,连夜从沙漠中穿行,偷袭敌军和我军大部队会合……你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吗?那一战真是险胜,若没了裴将军有了这出其不意的一招,又以身为战旗,穿过沙漠……”
谢梓明一句话,车轱辘似的来回嚼,听得周琞一个头三个大,恨不得一针把他扎哑了。
等到谢梓明终于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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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渴了,周琞接过话茬问道:“那你也上过战场喽?”
谢梓明点头。
周琞又问道:“那你在行军途中,或者你自己赶路时,在破庙里歇过脚吗?”
谢梓明再次点头。
周琞神色忽然变得慌张:“那你又过夜吗?”
谢梓明心口一紧,思索了半天,珍重地点了头:“怎么了?”
“你怎么能……”周琞眼睛猛然睁大,懊恼又无措地拍了一下床铺,“算了,你不知道比较好。”
周琞越是这么说,谢梓明心脏越是吊的高,就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你说……”
周琞为难地看着他:“怕你害怕。”
谢梓明焦急道:“我不会,我一大男人怕什么?”
周琞思索了片刻,叹了口气:“好吧,你自己要听的……你知道冤魂最爱在哪里吗?”
谢梓明:“在哪里?”
“就是那些野庙啊,尤其有一些个庙供奉的不是正神,那种庙更是邪的很,那些厉鬼冤魂就爱在哪里住着。”周琞越说声音越低,茫茫夜色里,只有床头的一盏灯幽幽地亮着。
谢梓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了,跳动的越发吃力,整个胸膛都是心脏挣扎的声音:“那……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周琞咂了一下舌头:“啧,厉鬼不多说,那些冤魂受天道所制,不能残害良家人,只能找一下穷凶极恶杀过人的人,你上个战场自然杀过人吧。”
谢梓明不由自主地结巴起来:“可可可……可我这算是保家卫国的士兵啊……”
“可冤魂怎么分的清。”周琞不赞成地瞅了他一眼,“算了,你没去看那些神像吧?”
谢梓明掉吸了一口凉气:“看了……”
“什么?”周琞神色立马变的紧张起来,“那些冤魂就爱附在神像上,若没人看它还好,若你看了它的眼睛,它会记着你,跟着你,直到……”
周琞的声音越压越底,离谢梓明也越来越近:“直到月圆之夜,它会回来找你,再次盯着你的眼睛……”
周琞大叫一声:“啊!”
谢梓明:“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梓明叫声惨烈,周琞在一旁笑的开怀。
等谢梓明缓过劲来,才发现自己被骗,他一声不吭,满脸恼怒地地盯着周琞。
周琞憋着笑,阴阳怪气地学着谢梓明说话:“我一大男人怕什么?”
谢梓明涨红了脸,更生气了,周琞的名声不小,他自然也是听说过的,但听说的都是什么悬壶救世,义薄云天,智勇双全……
可真的见到了,熟悉了,差别怎么能这么大呢?
周琞得了逞,心情异常舒畅,哼着小曲将谢梓明身上的针都下了。
刚准备走,谢梓明忽然回头叫了她一声,犹犹豫豫地问道:“你刚刚说的,都是假的吧?”
周琞脸色一沉:“不一定……”
“阁主!”周琞这边还准备逗逗谢梓明,鸣风忽然在门口急促地敲起了谢梓明的房间门。
鸣风很少这么慌张,周琞被吓了一跳,连忙去开门。
鸣风:“陆少文失去行踪了!”
16. 第 16 章
“什么?”周琞将鸣风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什么时候?”
鸣风:“从淮南出来就没了音讯。”
周琞咬了一下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里念了几十遍事缓则圆,脑子才堪堪动了起来。
鸣风已经彻底慌了神,拽着周琞眼里满是急切:“阁主,怎么办?”
周琞拍了拍他的手背:“这事还不能这么下定论,暂时还没有办法确定他是遇害失去了消息,还是他自己为了隐秘行踪,故意不去联系咱们的据点。”
鸣风点着头,可心里怎么都放心不下:“那我们什么都不干?”
“不,我们多派出一些人,在路上接应他一下。”周琞带着她离开了谢府。
为了不引人注目二人穿着小道,走去了京城的据点,将一切安排好后,周琞心里还是静不下来。
鸣风也依旧紧绷,一路上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周琞拍了拍鸣风的肩膀:“没事,陆少文能耐大着呢,命也大着呢。”
鸣风对着周琞艰难扯出一个笑容:“嗯,阁主不用担心我,今日夜色已深,我们快……”
“小心!”鸣风话说一半,忽然将周琞推开,一支泛着冷光的短箭擦着二人扎在了地上。
周琞一抬头,见二十几个黑衣人,每人架着一把钢刀,显得十分的……不专业。
鸣风一把将周琞护在身后。
周琞侧头看向那群黑衣人:“你们来刺杀,不知道要换一把特质的刀吗?最起码别让它这么闪吧?”
黑衣人看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刀,又看向给他们提建议的周琞,似乎没想到这女人死到临头了,还有这种闲心。
周琞见他们居然还会听她说话,赶忙吼了几句:“范家给了你们多少钱,我能给你们双倍!”
周琞说完,又嘀嘀咕咕地小声念叨了一句:“这话有用吗?”
“没有!”鸣风抽出软剑,瞬间和三个黑衣人缠斗起来,还顺嘴催促了一下,站在原地看热闹的周阁主,“你快跑!”
周琞笑了一下,侧身躲过一支短箭:“既然这话没用,那就换一个。”
周琞抬手打了一个响指:“一个不留。”
瞬间,周琞身后出现十几名带着各种奇形怪状武器的护卫,擦过周琞上前和那群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鸣风很快被顶了下来,围在周琞身边:“这……”
周琞:“我都知道范家要杀我了,怎么还会一个人出来乱逛,找死吗?”
鸣风提起来的心,重重地落回了肚子里,刚想回头和周琞说些什么,就见周琞身后有一黑衣人瞬间逼近。
手里的刀也是上了暗铜了,鬼魅似的飘在了周琞身后,提刀就要砍下去,鸣风眼疾手快,一把将周琞推了出去,自己的手来不及收回,迎面撞上了长刀。
一股剧痛瞬间席卷鸣风全身,左手炸裂般的疼痛使得鸣风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鸣风!”周琞跌坐在地上,看着鸣风的手臂被砍掉一半,整个骨头全部断裂,只留下一点皮肉还牵连在一起。
那人见一击不中,避免周琞的人纠缠上来,转身投入黑夜,活着的黑衣人也有序撤离。
“去追!我要那人的头!”周琞连滚带爬地跑到鸣风身边,举着断开一半的手臂,鲜血糊了她一手一身,周琞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迅速给鸣风止血。
鸣风整个人开始迷迷糊糊起来,靠在周琞身上,小声哼道:“阿姐,好疼……”
周琞鼻尖一酸,差点落下泪来,鸣风已经好久没有叫过她姐姐了。
周琞手上的动作不敢停,嘴里小声安抚着:“不怕,不怕,阿姐在呢,不会出事的……没事的啊……”
裴翊听到周琞遇刺已经晚了,等他赶到时,周琞和鸣风两人坐在一堆尸体旁,身上都沾满了血迹,说不出的凄惨。
裴翊连忙从马上下来,周琞抬头看了他一眼:“裴翊,去帮我找一架稳当些的马车。”
裴翊看着昏死过去的鸣风,没再多话,转身上马去找马车。
一炷香的时间,裴翊带来了一群人,和一辆十分精致的马车,内里铺满了软垫,走起来的动静小,出奇的平稳。
那群人见到这场景也没有表情,帮着周琞将鸣风抬到了马车上。
鸣风被惊动了,忽然眼睛睁开一条缝,周琞摸了摸她的脸颊:“没事没事,阿姐在……”
到了周琞的小院,将鸣风安顿好,周琞穿着一身带血的衣服走了出来:“我说几样东西,尽快找来……”
等着周琞说完,裴翊上前安慰道:“这些是我府上的家将,都是战场上下来的,他们做事你放心。”
周琞应道:“嗯。”
裴翊上前安抚周琞,下意识拽住了周琞的手臂,这才发现周琞整个人都在细细地颤抖,远没有她看上去那么平静:“阿琞……”
周琞拍开裴翊的手,冷静道:“现在有事的不是我,你不用担心我,你再帮我找个火盆,还有烈酒。”
裴翊上前将周琞拥入怀里,周琞身上冰冷的触感立马传到了裴翊身上,裴更加用力的将周琞禁锢住,时间瞬间拉长,裴翊飞在半空中的心,到这个时候才安稳地落在了实处:“不是你有事,是我……”
周琞被裴翊的心跳声震的发麻,不等她说话,裴翊先一步松开她:“我去给你找烈酒,很快回来。”
周琞闭着眼,长叹了口气,这都牵连了多少人了,不能再这样了。
这一夜过得无比混乱,周琞将众人指挥的团团转转,院子里的人都彻夜未眠。
天一亮,鸣风开始断断续续地发热,周琞不放心把鸣风放给别人照顾,她穿着那一声带血的衣服,滴水未进地又守了鸣风一天。
再次到了夜深,周琞猛地一站,大脑嗡的一声,眼前瞬间一黑,差点栽倒。
裴翊连忙起来拽着周琞:“阿琞,你不能不吃东西,在这样下去,你也的身体也会垮,鸣风这边还要靠你。”
周琞扶着他缓了一会儿:“我不是故意的,忙忘了,你现在帮我叫些吃的吧。”
周琞说了几句话,才发觉嘴里干的厉害,嗓子也在发痒:“还有热水,不要茶叶。”
半炷香的时间,裴翊便给她找来了热水和一碗肉粥。
周琞喝了好几杯热水,别裴翊截住了手:“别喝太多了,先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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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琞点了点头,坐在鸣风旁边开始往嘴里扒拉东西,她身上还穿着那一件带血的衣服,血迹已经干成了一片,不断地发出刺鼻的怪味。
裴翊看着双眼空洞地周琞,问道:“你要沐浴吗?”
周琞摇头,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狼狈的模样,笑道:“也好,免得鸣风醒来笑话我,那孩子拿我当神仙,总不能让她太……失望。”
裴翊头一次见到这么落寞地周琞,心里一阵阵地发酸:“你要不歇一歇,两个晚上没睡了。”
周琞将碗放到桌上:“不了,我不太放心。”
裴翊拦着周琞,看着她眼里布满红血丝,忍不住用手指扫了一下她的眼尾:“那几个给你打下手的人,都是我从太医院请来的太医,虽说医术不如你,但也不差,你给他们安顿好,不会有事的。”
周琞避开裴翊的视线,不说话,眼神却止不住地落到床上。
裴翊不肯放弃,换了方向继续劝道:“你再这样熬下去,难免不会出错,这对鸣风也不好,要是出了什么事,让他们来叫你,好吗?”
周琞越过裴翊走在床边,手指挑开鸣风额头上的碎发:“好……”
等周琞沐浴完躺在床上,她明显感觉自己身体已经处于很疲惫的状态了,可就是怎么都睡不着。
周琞:“裴翊,你睡了吗?”
裴翊依旧睡在外面的小塌上,出了这事,裴翊更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周琞,生怕出现什么差池。
裴翊:“没有,怎么了?你睡不着吗?”
“嗯。”周琞视线落在床幔上,脑子里像是塞满了蜜蜂,嗡嗡乱响。
裴翊起身,依旧坐在周琞床边的脚踏上:“鸣风的手……”
“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了。”周琞从床上坐起来,“以后能恢复成什么样子,我也不敢说。”
裴翊想着也觉得可惜:“她的天赋很好。”
“确实。”周琞,“她和陆少文是一个师父,但鸣风不算是正经拜过师的。”
师承很重要,不拜师一般不会有人愿意将自己的功夫教出去,裴翊想不透:“为什么?”
“教功夫是要有身体接触的,陆少文的师父是个十分标准的老古董,所以他从不收女弟子。”周琞笑了一下,“可陆少文偏偏给他捡回去一个,还是个奶娃娃,他师父便只能捏着鼻子将鸣风养大。”
周琞:“鸣风越长越大,天赋也慢慢地显现出来,他师父一边想着将她拉扯大了找个好人家,一边又可惜她这绝佳的天赋,就这样任由陆少文时不时地教着鸣风,可陆少文自己本就学艺不精,又怎么能教好鸣风呢?他师父看的痛心疾首,忍不住给鸣风扔了几本书。”
裴翊隔着床幔看着周琞的五官:“没有拜师吗?”
“不知道算不算。”周琞接着说道,“等陆少文师父想通,准备给鸣风办一场拜师礼时,却遭人暗算,死在了回去了路上。”
周琞不习惯这样压抑的氛围,苦笑着开了个玩笑:“等陆少文回来,大概会扒了我的皮的。”
裴翊想顺着周琞的意思笑一笑,可怎么都笑不出来,他明白周琞的心疼、无助与难过。
周琞:“都是我的错……”
17. 第 17 章
十天过去,鸣风的状态越来越好,谢梓明也能下床跟着裴翊到处乱晃。
范家又闹腾了几次,都被化作贴身侍卫的裴翊挡了下来。
范家甚至丧心病狂地在府中采买的蔬菜中下毒,好在周琞身边不止她一个会医术的,很快发觉,平安度过,无一人中招。
就此,双方彻底僵持,范家没有办法能动的了周琞,周琞也一时片刻拿不到那致命的证据,她拿范家也没有任何办法。
这天苏念巧从王府偷偷跑出来,到了周琞小院。
周琞看着丫鬟打扮的苏念巧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苏念巧一头钻进院子里,喘了几口气才道:“我听说鸣风出事了,想来看看。”
周琞看着苏念巧的打扮,大概明白了一二,肃王怕是把苏念巧软禁起来了。
苏念巧冲着周琞笑了一下:“师父能不告状吗?”
周琞点头:“但是,一会儿我派人送你回去,不许拒绝,不然我现在就让人叫肃王来。”
苏念巧连忙点头,环视了一下周围:“鸣风呢?”
周琞将苏念巧带到鸣风屋外:“她现在精神还不大好,你……”
“我明白。”苏念巧低头揉着袖子,“我不会过多打扰她的,我就想看看她,见她没事我也安心,再说……我也不能走太久,要在王爷知晓之前回去。”
“快进去吧。”周琞微微一笑。
这傻孩子,肃王能不知道她出来了吗?
家里人都要叛变了,郑晏还不知道的话,他这王爷也不用当了。
苏念巧单纯的一无所知,在周琞复杂的笑容中钻进了鸣风无力。
鸣风的手还是不能动,但有了一点直觉,苏念巧进去时,鸣风正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苏念巧看着鸣风惨败的小脸,还有手上厚厚的绷带,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鸣风手断了,可感官还在,人一进来,她便感知到了,一抬头看到苏念巧时,还愣了一下:“怎么哭了?”
苏念巧赶忙擦干眼泪,守在鸣风身边,一张口还是忍不住地哽咽:“你疼吗?”
鸣风摇摇头:“练武就是要疼的,我习惯了。”
苏念巧一张口,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这怎么能习惯呢?”
鸣风从枕头下面摸出一块手帕,递给苏念巧:“真没事……”
苏念巧拿过帕子擦干眼泪,转头跑去桌子旁,长叹了几口气,稳定好自己情绪,给鸣风倒了杯水:“你现在不能喝茶,将就着喝些温水吧。”
鸣风就着苏念巧的手喝了几口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苏念巧忽然停住了嘴,看着鸣风:“你有什么心事吗?总感觉你不开心,都不怎么说话了……”
鸣风眼神躲闪:“我本来也不爱说话……”
苏念巧趴在鸣风旁边,定定地看着她:“不是,你不爱说话,但我们每次说话你都能跟着听跟着应和的,你……”
鸣风仰躺在床上,目光涣散:“我手都废了,不开心也正常吧。”
苏念巧急切道:“我问师父了,她说你这手日后生活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鸣风:“那也只是这样了,我如果想要练武,怕是……”
苏念巧沉默了片刻,装傻充楞道:“原来,你对废人的标准这么高啊,那我岂不是一直都是?”
鸣风猛然回头看她:“你不是!”
意识到苏念巧在逗她时,鸣风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在看她了。
苏念巧被鸣风逗笑,随后道:“你知道我跟着师父,学的最有用的是什么吗?”
鸣风认真道:“医术?”
“不是。”苏念巧捏着鸣风的衣袖道,“是她对待这世间万物的看法,讲真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豁达、潇洒又坚韧。”
苏念巧顶着红彤彤的眼眶,强硬地将鸣风的脸掰向自己:“她之前说过,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们没办法改变,但是可以想办法让事情没那么糟,动起来总要比躺着等死好。”
鸣风看着她笑了一下,用没受伤的手背敷了一下,苏念巧红肿的眼眶。
苏念巧抓住她的手:“只要人活着,总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鸣风眼里蓄满泪水,撇过头去:“嗯。”
周琞靠着窗户站在屋外。
“你在干什么?”裴翊在院里绕了一圈才找到周琞,侧头看到窗户另一边又两人人影,“偷听?”
“嘘!”周琞捂着裴翊的嘴,带到了不远处,“知道时偷听说话声音还那么大?”
裴翊弯着腰踉跄地被周琞拖走,站稳后,眼里满是怨愤:“我也受伤了,你怎么不关心我?”
周琞无奈地看向裴翊:“你那伤……现在还在?”
“你什么意思?”裴翊瞪大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我当初救你,不出五日,你就要忘恩负义了?”
周琞撑起一抹假笑,靠近裴翊:“嗯,我就忘恩负义了,怎么样?”
裴翊悻悻地收敛神色,话绕了一圈又问道:“你刚刚在偷听什么?”
“谁在偷听?”苏念巧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二人身后,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要……听什么?”
“没什么。”周琞将裴翊一把推开,走向苏念巧,“走吧,我送你回王府。”
将苏念巧平安送回王府后,周琞绕道去酒楼,准备给鸣风带些解馋的小吃回去。
周琞刚踏进酒楼,就有一个小厮打扮的仆人跑了过来:“周阁主,我家大人请您过去。”
周琞眉头轻挑,自从她将皇帝的身体越养越好后,京城中便有各种大人请她看病,但那些个大人都是先送过拜帖后,才登门,从来没有这么没礼貌的。
周琞:“我在京城中认识的大人不少,这是那位大人啊?”
小厮低头道:“范大人。”
听到“范”字,周琞身后站着的人,眼神忽然凌厉起来。
周琞摆摆手:“我好像与范大人没什么瓜葛吧?范大人请我是为了什么?”
小厮依旧面无表情,恭恭敬敬道:“小人不知,但范大人就在楼上。”
周琞当着小厮的面对身后的人说道:“范大人既然有请,我不去不太好,你便在二楼门口等我吧。”
周琞跟着小厮到了二楼,跟着周琞的那人,从衣袖中掏出一包药粉塞到周琞手中,小声道:“这是迷药。”
周琞握好手里的东西,冲那人笑了一下,推门进去,屋内只有范昆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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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昆承见到周琞站起来,行礼道:“周国师。”
周琞回礼:“范大人。”
二人一顿虚情假意,坐下后,周琞先一步问道:“范大人家中是有人要看病?”
范昆承笑道:“周国师还真是医者仁心,可我这次不是因为这事,我是有一事不明,特意来问。”
周琞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间不敢搭话,也不敢乱碰什么,只是对着范昆承微笑。
范昆承见周琞一言不发,立马换了种方式:“我看周国师也是豪爽之人,我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周国师最近遭到多次刺杀是与我们范家有关吧。”
周琞装傻道:“是吗?我当是我在江湖中得罪的人太多,他门商量好一起来寻仇了。”
范昆承摇头叹气道:“此事,我们范家也是被坑害的,有没有江湖人我不知,但我知道有京城中人见不得你好,也见不得我好,以我范家的名义多次陷害,挑起争端。”
周琞干笑了几声,真是见到比她还能胡扯的人了。
范昆承:“我有一计,可使你我都获益……”
周琞强装起好奇,问道:“什么?”
范昆承:“你假死出京,设下圈套,将要杀你的人一网打尽。”
周琞称赞般地点点头,原来这老头出的是这主意,她假死出京,范家将脏水全部泼到她身上,这样她自己除了名声有毁,一点损失没有,范家还给盘活了。
周琞反问道:“可我好像没什么实质性的利益啊?”
“怎么会……”范昆承挺起腰板,“我范家以后就是你在京城中最大的据点,你想要什么消息都可以,总比你手下那些无权无势的人,要好用的多吧?”
周琞思索片刻,摇摇头:“我既假死出京,日后入京也怕是难了,要京城那么多消息干什么?”
范昆承见这都没有拿住周琞,转而威胁道:“可周国师愿意日日活在提心吊胆中吗?俗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周琞再次为难地摇头道:“道理不错,可我手下人还真不少,想帮我弄死这个‘贼’还是绰绰有余的。”
范昆承没想到这周琞这么难啃,笑了着应和了几下,话锋一转:“那裴翊呢?”
周琞脸色一顿,僵硬地扯起一抹笑容:“这与裴将军有什么关系?”
范昆承:“我见周国师对裴将军有情,可裴将军似乎不是一心一意吧。”
周琞:“范大人连这都知道?”
“当然。”范昆承再次换上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裴将军要娶李家小姐,周姑娘过去,大概只能是个贵妾,你甘心吗?”
周琞定定地看着范昆承不说话。
范昆承继续道:“可若是周姑娘愿意以我范家女的名义嫁过去,我范某有信心能让你与李家的小姐平起平坐,这个东西,你没有办法自己做到吧?”
周琞移开视线,她还真没有办法。
周琞装出一副苦恼的样子:“给我些日子考虑。”
“好,不过只有三天。”范昆承说罢,转身走了出去,还帮周琞买了几样这店里有名的小吃。
范昆承上了马车,心中感叹,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这美人也难过英雄关啊。
18. 第 18 章
周琞一路上都在盘算着,怎么能利用这事让范家消停几天。
到了现在这个局面,拖的时间越长,对周琞越有利。
周琞算着日子,陆少文如果没有出事,再过几日也快到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还要想想办法,让鸣风的手不要太僵硬,还有裴翊……
第二天,周琞从皇宫中出来,迎面撞上了赶来接她的裴翊。
裴翊从马上下来,笑的和朵大呲花一样,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周琞面前:“今日咱们走回去。”
“那你的马呢?”周琞看他笑成这样,也忍不住跟着勾起嘴角,“还在乐什么啊?”
“不用管它,会有人来的。”裴翊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你快尝尝,还是热的。”
周琞捏起一块点心,不只是热,还有点微微发烫,真不知道裴翊是怎么带来的。
裴翊见周琞吃的开心,他更高兴了,手舞足蹈地说道:“今日我从朝会上下来,就接到了圣旨,我等这道圣旨等了好久了,总算是下来了!”
周琞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你又去求了什么恩典?”
裴翊眼睛里满是笑意,亮晶晶忽闪着:“是退婚圣旨,陛下将李家四小姐许配给了五皇子!现在京城中人人都知道,再没人胡说了,甚至还有人说我……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周琞脸上的笑意还没挂上眉梢,就僵在了半路上:“五皇子赐婚的圣旨,怎么会传在宫外?”
裴翊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圣旨是我替他接的,当中还有我的一份——要我替他去求亲,若是不这样,我在其中便摘不出去,李家小姐名声也不会好听。”
周琞不是想不明白其中关窍,只是有些不敢相信,昨日刚将范家那老头忽悠了一顿,今日便被人掀了摊子。
真是流年不利,周琞想着要不要去找个寺庙拜一拜,看看她到底在口出狂言的时候,得罪了那位真神,这都多久了还不肯放过她。
裴翊:“你不高兴吗?”
周琞无力地拍拍他的肩膀:“不知道,应该是要高兴吧……”
范昆承听闻此事后,立马去找了范斯。
范斯倒是淡定的很:“急什么?”
范昆承在范斯眼前来回踱步:“周琞那里说不通,肃王还是墙头草,这,唉……”
范斯招手,示意范昆承坐下:“墙头草有什么不好?墙头草在关键时,说不定能有大用。”
范昆承勉强坐在座位上,盯着茶水直叹气。
“咱们本来也不打算收揽周琞不是吗?”范斯转着手上的扳指,“只是想让她放松警惕,至于她有没有达到预期,本就是不可控的,现如今,她大概是想拖延时间,那咱们就要快一步了……”
范昆承还是有些不安:“可那个偷走账单的人,咱们还没找到,只要他活着一日,咱们就一日不得安宁啊!”
范斯:“这有什么?他既然偷走了,大概是要回京城告御状,可咱们范家在京城也不是吃白饭的,让这么一个小喽喽进不了京,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
范昆承听到这里,才慢慢镇定下来:“可若是,他不回京呢?”
范斯轻蔑一笑:“他都不回京了,我们还怕什么?只不过日后要辛苦的一点,找找这东西的踪迹。”
范昆承:“那裴翊呢?周琞如今与裴翊打的火热,怕是……”
“这你不用管,我自有打算。”范斯看向范昆承,询问道:“裴家的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范昆承:“准备的差不多了。”
范斯点头:“那就好,我们要快一些了。”
当天下午,范昆承带着一箱文书,敲响了宫门。
太阳还未落山,一大批官兵围了周琞的院子,要来抓周琞。
“什么?”裴翊没搞清状况,先将周琞护在了身后,“抓她做什么?”
来通报的人慌慌张张地在原地哆嗦:“不知道,就是要周琞出去,现下怎么办?”
裴翊眉头蹙起:“知道来的是哪里的人吗?”
通报的人早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别人说什么,他答什么:“刑部。”
“刑部?”裴翊刚要出门,就被周琞一把摁住。
周琞面色凝重,死死拽着裴翊的手腕:“你不能出去,你再这里好好躲着。”
裴翊脸色难看的要命:“那你呢?”
周琞苦笑一声:“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不就是进去坐几天吗?我都快习惯了。”
裴翊一点都没有被周琞安慰到,眉头都快能夹死一只苍蝇了:“那可是刑部!”
二人刚说了没几句话,门外的人就已经没了耐心,咚咚地砸门。
“没时间了,我拖你帮我一件事。”周琞正色道,“托你城外的人去找陆少文,那王八蛋也不知道在外面闲逛什么,还不回来,你去找他,将他手中的东西分两份,一份直接给皇帝,一份给肃王。”
裴翊点头点到一半,忽然一愣,盯着周琞的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城外有人?你查我?”
周琞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翻船,当即被狠狠一噎,说不出话来。
裴翊闭着眼叹了口气:“算了,此事容后再议,刑部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护好自己。”
当夜,周琞便被带去了刑部大牢,被搜了身后,关在了一处净室中。
裴翊连夜出城,刚踏出城门,他便发现有人在跟着他。
裴翊在城外绕了好几圈,甩掉那人后,去了城外的营地,派出一小队去寻陆少文的踪迹。
他孤身一人又在城外绕了几圈,确定那人再次盯上了自己后,才回了城。
裴翊没有再去周琞的小院,而是回了自己的将军府。
进门还没坐稳椅子,就被裴和硕叫回了裴府。
裴翊本不想理会,可现如今他不能再惹事给自己添麻烦了,只好半夜又跑去了裴府。
裴和硕见到裴翊没有半分好脸色:“李家的婚事有什么不好,你非周琞那个野丫头吗?”
裴翊不知何时学会了周琞那一套,装傻装的炉火纯青:“李家?我何时与李家有过婚姻?与李家有婚约的不是五殿下吗?”
裴和硕看着他冷笑一声:“你爹娘当日拼了命也要护你一条性命,你如今就是如此报答的?”
裴翊双手死死捏成拳,指甲陷在肉里,眼里满是狠厉。
裴和硕恶狠狠道:“你知道周琞做了什么吗?你就与她整日厮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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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琞……
裴翊不知怎么,听到裴和硕口里说出她的名字时,顿时觉得无比恶心,恨不得将裴和硕的舌头拔掉。
裴翊强忍着恶心,心里不停地念着周琞的名字,劝诫着自己不能惹事,明日还要想办法去一趟刑部,看看周琞有没有事,她今日被抓连一件厚衣服都没带,牢中湿冷,她定是不好过的。
裴翊心平气和道:“她只要不是与别人成婚,做什么我都不会在意,也希望裴家莫要再管我的婚事。”
裴翊说的不卑不亢,没有半点挑逗的意思,他只想让此事快点揭过,此时就算让他原地磕三个响头他都愿意。
“做什么你都不在意?”裴和硕半点都没有被裴翊打动,反而气地砸了茶盏,“周琞一旬前遇刺,她将此事嫁祸给了裴家,你知道吗?”
裴翊一怔,抬头看他。
裴和硕:“连带着将范家的视线也放在了裴家,就在今日下午,范昆承带着一堆裴家受贿的证据摆在了皇帝面前!”
裴和硕走到裴翊面前,双眼死死盯着裴翊:“这都是因为有周琞在背后推波助澜。”
裴翊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是范家要将裴家斗倒了?还是周琞怎么了?
想着自己还有事要让裴翊去办,裴和硕收敛了自己的脾气,拍了拍裴翊的肩膀:“此事可轻可重,可大可小,你去皇帝面前求求情,想办法保住裴家。”
保住裴家?
裴翊忽然有些想笑,他年幼时裴家对他百般忽视,能自立门户是又趴在他身上吸血,现在又让他保住裴家,怎么保?
此事下来必有所惩戒,这是要拿他的官位去保,还是要拿他这些年用命换来的军功去保?
裴翊有些后悔了,对付这些人,撕破脸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忍辱负重根本没有半点用处。
裴翊冷笑一声,转身便走。
裴和硕也没有急,只是冷声道:“你可以不顾我们,那你父母的安眠之地呢?”
裴翊脚步一顿。
裴和硕道:“裴家倒台那一天,我下的最后一道指令,定是将你父母的尸骨挖出来,扔给野狗啃食。”
裴翊眼神如同两把钢刀,死死地钉在裴和硕身上。
裴和硕冲他轻蔑一笑:“我不逼你,给你选择。”
第二天下朝后,裴翊被皇帝单独留在了宫里。
郑晏则是带着一堆东西去牢里找了周琞。
周琞见到他并不吃惊,反而有心情说笑:“王爷给我安排的牢房真不错啊,甚至要比一些地方的驿站还好。”
“你倒是一点心都不多操了。”郑晏将他带着的东西一样样地放到周琞面前,“这是棉衣,这是一小瓶烈酒,还有一些吃食,都是念巧准备的。”
周琞掂了掂那件棉衣:“嚯,这么沉,我这便宜徒弟真没白收啊。”
郑晏面对着周琞席地而坐:“嗯,心都被你勾走了,说实话,我这心里还有些不太舒服。”
周琞撇撇嘴,将那一小壶烈酒推给郑晏:“这个拿走,我不怎么喝酒。”
郑晏从善如流的将酒拿走,随后问道:“这么淡定,是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遭?”
周琞眯着眼,冲郑晏意味深长地一笑:“你猜?”
19. 第 19 章
郑晏笑了一笑,丝毫没有给周琞面子:“我猜你这是玩脱了。”
周琞避开郑晏的视线,拿起那件棉衣裹在身上,为自己辩解了一句:“不算玩脱。”
郑晏环视了一圈大牢,“这还不算吗?”
“自是不算的。”周琞满脸笑意地看向郑晏,“这不是还有你呢,我的好师兄。”
郑晏被周琞的厚脸皮惊到了,嗤笑一声道:“若你有办法才不会将自己的性命放在我身上。”
周琞摇摇头:“若师兄没有插手,我此时应该会在城外,顶多吃些苦头罢了。”
郑晏正色道:“昨日事发突然,若不是我被一些琐事绊住了脚晚走了一会儿,你便会落在范家手中,入夜便是你的死期,哪还容你逃窜?”
“这不没落到那步田地吗?”周琞笑着将郑晏的话题拉了回来,“现如今也不算是走投无路。”
郑晏看着周琞,少有地沉了脸色:“你昨日走的急,我猜你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周琞:“什么?”
郑晏:“陆少文在城外,鸣风病在床上,你现在受困,你的在群龙无首,又受制与京城中,慌忙中,你猜你会将手中的事暂时托给裴翊。”
周琞神色慢慢正经,蹙眉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本是没有问题的,但……”郑晏眼神凌厉,“你动了裴家。”
“裴家?”周琞疑惑道,“这和裴家有什么关系?再说,我什么时候动过裴家了?”
“不是你?”郑晏惊道,“等等,我捋一下,半询前,你在桃林遭袭线索全部指向范家,之后便日日有人贴身照看你,范家神都没做自知被利用了,最后查到了裴家头上,认为他们是要借刀杀人,”
郑晏丝毫不避讳自己暗中偷窥着周琞,说道:“此间我查到了揽川阁的踪迹,以为是你将遇刺的消息砸到裴家头上,来分担范家的精力,让范家以为自己腹背受敌,在这两家拉扯之间,做好了一箭双雕的准备。”
“是我放出遇刺的消息不假,可我没有将这事直接按在裴家头上,我只将消息散了出去,想着让范家自己去查……”周琞说着说着,眼神忽然落在了郑晏身上,“你说,总不能是裴家自己跳出来顶的罪吧?”
郑晏眉毛挑起:“不厚道啊,师妹,我在这给你通风报信,你居然怀疑在了我的身上。”
周琞收回视线,调笑了一句:“怎么会呢?你可是我的好师兄。”
“我当是你为了给裴翊出口气,故意要让裴家摔个跟头,结果给自己挖了个大坑。”郑晏摇着扇子,“裴翊年幼时不受重视,不受重视的孩子,在这大家族中可是要受不少罪啊……”
“可就算这样,裴翊依旧被裴家绑着,要裴翊放弃裴家,你手里的筹码只有他的真心,可真心又值几斤几两呢?”郑晏看着周琞若有所思的样子,继续道,“若是我,我依旧会选择家族,至于你么……要将你这么一个平头百姓困住府中,终身不得外出,不算什么难事。”
周琞一本正经地向郑晏行礼道:“多谢师兄提醒,我定不会让自己的小命挂在裴翊一人手上,若此事过去,范家没有要了我都命,他们便死定了。”
郑晏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好了,我也不便多待,我猜这狱中有你的人吧,别把自己玩死了。”
郑晏前脚刚走,他带来的吃食,周琞还没尝一下,裴翊便跑了过来。
牢房让周琞整的像待客厅一样,偏偏个个都是狱卒惹不起的权贵,只能闭着眼装瞎。
周琞看向抱着一大堆东西过来的裴翊,低声感叹了一句:“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受欢迎……”
“你说什么呢?”裴翊坐在周琞对面,将自己带来的东西全部摆了出来,“这是我一大早托人……你的棉衣是哪儿来的?”
周琞拍了拍身上披着的棉衣:“肃王爷一早给我送来的。”
“肃王!”裴翊猛地站起来,炸了毛,“他过来又干什么,每次遇到他准没好事,简直是乌鸦成精!”
裴翊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自己带来的棉衣抱了出来:“不行,你穿我的!”
周琞无奈道:“你这随意辱骂皇室……”
“你会告状吗?”裴翊凑在周琞旁边,顶着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
“别给我装可怜。”周琞忍无可忍,伸手将凑近的脑袋推开,“就算我不会,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能让这么放肆。”
裴翊听到周琞的话,立马绽开个笑容:“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你快换下来,穿我的。”
周琞实在受不了裴翊的软磨硬泡,只好换上了裴翊带来的棉衣,这棉衣大的过分,往身上一披便能裹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裴翊看着周琞小小一只淹没在他的衣服里,胸腔里像被塞了一块又甜又烫的糕点,撑着他头皮都在发麻,止不住的舒畅、满足。
周琞将手边的衣服递给裴翊:“你将这件棉衣带回去收好,这应当是念巧的。”
裴翊脸上的笑容怎么都压不下去,现在周琞哪怕要他的命他都甘之如饴,别说是收好一件衣服了。
裴翊又叮铃咣啷地倒出来一堆有的没的:“这是驱虫的药粉,这是调味的这里的饭若是不好吃,就放一点,还有这是一些药膏……”
周琞看着他摆出许多细致的小东西,眼神慢慢地飘忽起来:“你来就是送这些东西的?”
裴翊迟疑地点点头:“……嗯。”
周琞压住他往外掏东西的手:“你不打算说点别的?”
裴翊拿东西的手僵了一下,一时间拿不准周琞这是什么意思,支支吾吾道:“有啊,呃……今日鸣风状态更好了,她还问……”
“裴翊。”周琞截口打断裴翊的胡言乱语,“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裴家。”
裴翊慢慢抬起头看向周琞。
周琞直直地盯着裴翊:“我说这事不是我做的,你信吗?”
裴翊坚定地点了一下头:“是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周琞笑了一下,叹息似的唤了一声:“裴翊啊……”
裴翊捏住周琞的手,用力握紧:“你不用害怕我不帮你,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出事的。”
周琞反握住裴翊的手:“那我希望你有什么难事也要同我说。”
裴翊抽回手,犹豫了片刻说道:“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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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想帮裴家,他们是死是活我一点都不想管,就算这事真的是你做的也无所谓。”
周琞听到裴翊话语中含着对裴家淡淡的厌恶,就大概懂了其中关窍,一针见血地问道:“你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中了?”
裴翊:“算是吧,我父母那他们手上。”
周琞不解,裴翊父母的事不算是什么隐秘的事,只要有心人随便一查,都能查到。
“我说的是我父母的尸骨。”裴翊苦笑道,“我长这么大都没有祭拜过他们。”
周琞斟酌着语句问道:“他们不让你进裴家的祖坟吗?”
“不是。”裴翊表情淡淡地说道,“是我父母不能进,他们是有罪之人不配进裴家祖坟,当年的裴家族长给他们买了一处坟地另行安葬,没人跟我说过在哪儿。”
裴翊:“我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我父母的样貌了,但我记得他们对我很好,我爹在京城中当着一个小官,连权势二字的边都碰不到,我们家也只是裴家的旁支,日子平平淡淡但踏实幸福。”
周琞静静地看着裴翊,裴翊这些话憋了好久,这么多年来,没人能碰的到他的内心,也没人想知道这些成芝麻烂谷子的事。
裴翊细细地想着:“我爹算不上有才能的人,我娘也不是京城中的风云人物,他们两人的婚事也就是家族中的利益置换,可他们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通了心意,我娘生过我之后坏了身子,再难有孕,家中为了开枝散叶让我爹纳妾,可我爹不愿纳妾,然后就挨了家法……我只记得这些。”
周琞忽然上前拍了一下裴翊的肩膀,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知道揽川阁最擅长什么?”
裴翊:“什么?”
周琞一笑:“打探消息。”
裴翊一怔,不太相信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琞:“你回去后去找鸣风,她会告诉你揽川阁的人怎么用,至于信物……你在我屋里床头暗格中找我的私印,揽川阁的信物不能给你,但我的私印还是顶一些用处的。”
裴翊听的满脸迷茫:“可我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
周琞摇摇头:“你找不到是因为裴家防着你,再说此等事,我揽川阁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裴翊盯着周琞看了许久没有说话。
当天下午,裴翊进宫面圣,皇帝看到裴翊没有丝毫意外。
裴翊行过礼后刚要说话,皇帝先抬手打断:“朕大概知晓你来此作甚,朕先说几件你不知道的事,你再考虑你要说什么。”
裴翊低头称是。
皇帝:“二十年前,裴家还是京城中势力最大的世家,可裴家依旧不满,勾结邪教敛财,还闹出了人命,彻查之下在你家府中抓到了邪教首领。”
裴翊不明白皇帝为什么扯起了多年前的旧案,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话,只好先低着头不啃声。
“但最近肃王查到了些别的东西。”皇帝端坐在书案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低头的裴翊,“当你父亲是被冤枉的,是裴家嫡系的人犯了事,将你父亲推出去顶了锅,裴家也不知给了你父亲什么许诺,他当日丝毫没有辩解,就这么认了下来。”
20. 第 20 章
裴翊猛然抬头,看到皇帝双眼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立马跪下请罪。
皇帝不介意地拜拜手:“朕知晓你对裴家还有情谊,也还顾念着当年帮过你的裴家长公子,但这么些年你也还了不少了,又被查出这么一桩旧事,之后如何,要考虑清楚。”
裴翊磕头:“微臣多谢陛下指点。”
裴翊心里翻起滔天巨浪,不止是当年之事的真相,还有皇帝是怎么知道裴家长公子帮过他一把的,这事就连当年的裴氏族长都不知道。
当年是裴家长公子向五皇子引荐了裴翊,裴翊才有后面在皇帝面前露面的机会,裴家长公子心智过人,此事也做的十分隐蔽,就连裴翊自己都是过了好几年,在裴家长公子去世后才反应过来。
裴翊:“微臣恳请陛下再给三天时间。”
皇帝叹了口气,轻轻点头:“好。”
裴翊这次来本想着就是在皇帝面前说几句好话,让裴家的事再搁置几天,没想到皇帝先有了这个想法。
从皇宫出来,裴翊直奔周琞的小院,找到周琞藏着的私印后,又找鸣风说清楚了原委。
鸣风脸色还是一片惨白,但眼中的神色恢复了不少,看向裴翊时眼神中暗含锐利:“阁主私印?”
裴翊点头:“嗯。”
揽川阁阁主不用阁主令,而是用私印,这一般都是给阁主亲信看的,意味着——阁主此时有难,诸位要谨慎行事。
鸣风将周琞的私印捏在手中,一时片刻想不透周琞的意思,周琞临走前没有向她说些什么,但听闻向裴翊托付了不少事,周琞的意思难道是要小心裴翊?
鸣风面上不动声色,顺着往下问道:“阁主要我们做什么?”
裴翊:“阿琞让你帮我查我父母的坟地。”
鸣风点点头,从身上摸出一张小块纸,一只手别别扭扭地叠了好久,才将纸叠成了窄窄的一条,捏着递给了在旁看热闹的裴翊:“写你要查的。”
裴翊接过纸条,提笔写完后,又递给鸣风。
鸣风等上面的墨迹干透后,展开字条,等了片刻竟然恢复如初,没有半点折过的痕迹,且写过的字只在一面显示,展开后比起字更像是纸上的花纹。
鸣风将纸条摆在书案上,让裴翊写了几句祈福的空话,又叫来了人,将纸条卷好塞到信鸽腿上。
裴翊面上装作无波无澜,心里却止不住地震惊。
鸣风从小见多了,再加上她的表情本来也没有多丰富,木着脸对裴翊客气道:“裴将军在京中等候便好。”
裴翊从周琞的院子中出来,没有坐轿子,也没有用骑马,一个人缓步走在路上,脑子里不停地回想着皇帝今天的话。
太阳慢慢地往下落,散发的余晖将天空割裂成两半,一边橘红一边深蓝,各自占据着一边。
裴翊随着余晖,慢慢晃悠到将军府,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敏锐地察觉到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夜色渐浓,周琞在牢里溜达了好几圈,终于将自己转晕了,转头看见裴翊送来的大厚袍子,忽然想到了被她利用了的裴翊,被裹了五六七八层老茧的良心,难得一见地被触动了一下。
周琞裹着厚衣服坐在草垛上,想着日后有机会,给裴翊道个歉。
不知是不是觉得亏欠裴翊,周琞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就连喘气都觉得不太顺畅。
夜深后,周琞一闭眼,梦里都是各种魑魅魍魉,转着圈地往周琞身上贴。
另一边的裴翊接到城外的来信,陆少文果真是被范家的人截到了城外,受伤后,不知跑在了什么地方。
裴翊接到消息,刚想着要亲自去城外找一圈,裴家的人先一步将裴翊堵在了将军府门口。
裴翊没了办法,只好托人将谢梓明从被窝里拖出来,代替他出城找人。
裴翊心里憋着一口气,怎么都顺不下来,既然范家的人截到了陆少文,无论找没找到人,范家那边都已经事惊动了。
到了这种你死我活的地步,范家拼死也要杀了周琞出去顶罪,也不知郑晏那边的人靠不靠谱。
裴翊一进大厅看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范斯。
周琞那边本就睡的不安稳,听到牢门口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时,下意思地坐了起来,一抬头意外和一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对上了视线。
周琞:“……”
周琞:“要不我装睡?”
见周琞醒来,黑衣人也不在遮掩,砰地一声砸开牢门,提着钢刀向周琞砍来。
周琞闪身躲过,两三步跑出牢门,一抬头撞上了一排的黑衣人。
在一群黑衣人的左右夹击之下,周琞躲的格外狼狈,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被逼到了大牢门口。
周琞在抬脚出去之前,理智瞬间回笼,她这么一跑和畏罪潜逃有什么区别,之后,范家想借用刑部的人全城通缉自己,简直易如反掌。
周琞身边也没有能保护她的人,就她这三脚猫的功夫,捏死七八个她都够。
周琞一咬牙,转身躲过身后人的袭击,牢里总比外面要安全一点。
周琞侧身躲过黑衣人递过来的长剑,手指再他手腕上使劲一捏,长剑瞬间脱手,周琞脚尖一勾,将长剑踢到自己手里,趁着黑衣人愣神的功夫,猛然将长剑扎入黑衣人的胸膛。
拔剑时,血浆喷洒了周琞一身,连带着另一间牢房里看热闹的人一并遭了殃。
那人被糊了一身的血,对上周琞冰冷的视线后,脖子一缩,敢怒不敢言,窝囊地躲在牢房另一个角落里装睡。
周琞在牢里的眼线,见到这种场景被吓了一跳,在周琞的示意下,先去敲了将军府的门,没人来应,转身又去敲了肃王府的门。
结果肃王府的人,开门说肃王不在王府。
那名眼线差点一口气抽过去,实在没了办法,只能去他们据点,拼着暴露的风险先将周琞的命保住。
裴翊那边已经和裴府的家将打成一团。
范斯不知什么时候和裴和硕勾结在了一起,双方打定主意要周琞的命。
范斯算好了一切,利用城外的证据支走肃王,又让裴和硕配合着困住裴翊,等周琞一死,快刀斩乱麻迅速将一切都推到周琞头上,让皇帝的视线从此事上移开。
至于肃王,他不过是跟着范昆承留下的证据走而已,想拖的时间长了不可能,但只用一晚上的时间,还是能拖住的。
裴翊找准机会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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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跑到裴府门口,一把将大门拍开。
范斯不知和裴和硕说了什么,裴和硕见裴翊要跑,急切地喊了一声:“今日你若走了,便于裴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裴翊整个人戾气横生,手上还有沾着几点血迹,眼球上爬满了红血丝,脸色异常冷漠,他咧嘴笑了一下,露出森白的牙齿:“好啊,不就是撕破脸吗?我盼这一日盼了好久……”
裴和硕一愣,咬牙掏出了杀手锏:“你想你的父母,你什么都不要了吗?”
“对!”裴翊咬牙切齿道,“什么爵位军功,什么父母宗亲,我什么都不要了!”
裴翊转身轻叹了一声:“我本就什么都没有……”
裴翊带着将军府全府的家将,将刑部的牢房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几圈,冲进去时,周琞抱着一把长剑坐在一堆尸体旁。
周琞抬头看他,叹气似的抱怨了一句:“再来晚点,这群人都要臭了。”
裴翊捧起周琞满是血污的脸颊,眼尖地看到眼尾处一道很深的伤口,看样子已经上过了药,止了血。
裴翊皱眉问道:“疼吗?”
“疼啊!可疼死我了……”周琞捂着自己的心口,夸张地说道,“我在江湖上跑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破相,没想到在京城这种用脑子生存的地方破了相!心痛死了!”
裴翊大致扫了一眼周琞,除了眼尾这个伤,身上在没有其他显眼的伤口,而且还活蹦乱跳的,紧张了一路的神经,终于能歇一歇了。
周琞弯了弯眼睛,捏住裴翊的双手时,忽然发现裴翊手上全是各种擦伤:“你这是,跟谁动手了?”
裴翊摇摇头,反手捧住周琞的手,低头在上面蹭了蹭:“没事,没什么事的……这世上人人都想害我,人人都想利用我,从没人真心待我,我早该习惯了的。”
周琞不知说些什么,捧起裴翊的脸颊揉搓了几下。
裴翊任由她揉搓,侧头在她手心落下一吻:“我真的很怀念那个村里的破房子,我这辈子从未睡过那么踏实的觉。”
周琞将他的头抬起来,摸了摸裴翊的头发:“呼噜呼噜毛吓不着,不用害怕,我尚且还是热的呢。”
裴翊盯着周琞看了半天,终于跟着周琞,弯了一下嘴角。
周琞:“行了,别坐在这死人堆里调情了,你也不嫌难闻,快想办法处理一下。”
裴翊:“嗯。”
这夜京城中,许多人一夜未眠。
肃王郑晏,跟着府上人的急报,连夜出了京城,跟着线索跑了半天,忽然反应过来,他这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再三思索后,一咬牙没有回京,干脆加大力度在京城外围搜寻了一夜。
天蒙蒙亮时,还真让他瞎猫碰着死耗子,抓住了和谢梓明在一起的陆少文。
郑晏草草地过了一遍陆少文手中的证据,一回京先将范家围了起来,又腾出手将东西全部送在了皇帝手上。
周琞终于能从牢里出来,回家换身得体的衣服了。
还没进门,迎面碰上了叫花子打扮的陆少文。
陆少文整个人黑了一圈,瘦了一圈,整个人憔悴的不成样子,像是刚从菜缸里掏出的腌黄瓜,蹉跎的不成样子。
21. 第 21 章
陆少文一见到鸣风这张毫无血色的小脸时,脸色一下子变的铁青,鸣风长这么大,从来没在他眼皮子底下受过这么重的伤。
可除了心疼,陆少文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拽着周琞质问她干什么吃的吧?
更何况,他们在入京之前就给自己挑好安眠之地了。
陆少文看着同样惨淡的周琞叹了口气,打起精神讲他怎么从范家那群人里套出的信息,又是怎么偷到账簿,路上避开了所有的人,好不容易到了京城门口,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绕不开门口的眼线。
还阴差阳错的连同裴翊派出来的人一同避开了,要不是他受伤时被裴翊的人搭救了一把,可能他现在还在城外耗着呢。
周琞听着没说话,这一次范家是倒台了,可她们这边受到的损失也不小,就连常驻京城的据点都因为救她差点暴露。
之后几天,郑晏怕再出什么意外,快刀斩乱麻地将范家所有人全部下狱,几番审讯后,还带出一连串大大小小的涉事官员。
皇帝大怒,将所有涉事官员全部从重定罪。
就此,一桩牵连甚广的科举舞弊案,落下了帷幕。
至于裴家,也被范家疯狗似的攀咬伤了根基,又因为和裴翊彻底闹掰,彻底成了一个徒有其表的空壳子。
郑晏将手头上的事情忙完后,专门登门去拜访了一下此一战的“功臣”陆少文。
陆少文被他夸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实在忍无可忍将周琞扔了出去。
周琞一见到郑晏,脸上立马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贵客啊。”
“贵客算不上”郑晏勾着唇角,笑眯眯地看向周琞,“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就是感谢师妹在百忙之中,还不忘给我使绊子。”
周琞快步走到郑晏面前,拎出个凳子坐下:“师兄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郑晏慢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本账簿:“你猜这是哪儿来的?”
周琞扫了一眼,给自己添了杯茶水,轻描淡写道:“陆少文拿回来的,刚刚听你夸他半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看上我的人了。”
郑晏撇嘴摇头:“这是我父皇给我的。”
周琞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干笑了几声:“这么巧?”
“巧吗?”郑晏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账簿,“不止这一本,我手上有的,我父皇手上都有,只要我想蓄意隐瞒什么,父皇那边一准知道,到时候怕是连我也要一起完蛋了。”
“话不能这么说。”周琞弯着一双桃花眼,眼尾处新添的伤口,又给她漂亮的面容上加了一抹艳丽,“经此一事,陛下是不是更加的信任你了?”
郑晏丝毫不为眼前的美色所动,冷笑了一声:“那我岂不是还要给师妹你送份大礼?”
周琞厚着脸皮一点头:“是啊。”
郑晏:“……”
郑晏被周琞这借坡下驴的劲给气笑了,他整个人往后一靠,脸上的笑意退了个干净:“讲真的,我真是不敢猜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不敢猜?”周琞眉毛一挑,“意思是你猜到了?”
郑晏刷地一声展开折扇,不紧不慢地摇着扇风:“你和范家完全没有必要闹到你死我活的境地,只要你顺着范家的意思办事,你不会出事,范家也不会有事。”
周琞:“若是顺着范家的意思,我这辈子大概都不能进京了,揽川阁也要换个阁主了。”
“不就是装死吗?总比真死要强吧?”郑晏的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周琞身上,“除非……是你铁了心要范家倒台。”
周琞刚要说话,郑晏先一步抢着话头说道:“我一开始是想不透,那是因为我忘了你的意思,就是揽川阁的意思,揽川阁是太始皇帝亲自打造的一柄利剑,只为国家百姓,不讲私情……”
“你根本不是为了自保。”郑晏双眸中寒光凛冽,“你就是要范家死,要世家倒台,舞弊案只是你的幌子。”
郑晏忽然一笑,将眼中的寒意蒸发了个干净:“讲真的,我都要怀疑,阮良才的死都是你用来设计范家的了。”
“那倒不是。”周琞摆手道,“我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周琞嘴角一勾:“但范家想着把这事推到我头上,倒是我引导的。”
当日阮良才一死,周琞立马做出反应,半天之内将此事查了个七七八八,只不过手段太脏不能直接递给皇帝,只好暗戳戳地将查到的东西捅在了皇帝眼线的眼皮子底下。
皇帝立马做出反应,只不过让周琞没想到的是,皇帝将这事交给了肃王。
周琞对肃王真是没一点好印象,生怕他就此机会将范家拉拢在他的名下,周琞刚想要将此事彻底发作变大,郑晏却找上门来……
郑晏听到这话总算是想通了前因后果,周琞将他们这伙人耍的团团转不说,明面还装出一副无辜连累的模样。
郑晏将牙齿咬的嘎吱响:“师妹还真是……好!计!谋!”
周琞在郑晏杀人的目光中,轻巧地扯出一个笑容:“过奖。”
将郑晏送走后,周琞摊在椅子上,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法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陆少文拿着一份密信从鸣风房里溜达出来,看到周琞后塞进她手里:“亦幻莲找你。”
“啊?”周琞从椅子上立起来,看了看手中的密信,“她在哪儿?”
陆少文脸色突变,满脸黑线地阴阳怪气道:“她还能在呢?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周琞:“啊……青楼?”
周琞对揽川阁里的各色妖怪都适应良好,在陆少文惊惧的眼神中换了一身男装,准备大摇大摆地进青楼找人。
周琞一出门走了两步,便见到骑马赶来的裴翊。
裴翊见到周琞,眼睛立马亮了起来:“阿琞!”
周琞看着他急匆匆的样子,问道:“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裴翊翻身下马,新奇地左右看着周琞的装扮:“准备跟你道谢。”
周琞被郑晏胡搅蛮缠了半天,现在听到道谢二字就牙酸,连忙摆手:“不用……”
裴翊:“怎么不用,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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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揽川阁,我父母的尸骨怕是找不回来了,我昨日将他们安葬好后,他们还给我托梦让我多谢你。”
裴翊纠了纠了周琞衣服的褶皱处:“你这副打扮,要去哪?”
“好看吗?”周琞冲着裴翊笑着眨眼,“要去怡红院。”
裴翊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压低声音质问道:“你去青楼干什么?你……你还这副打扮!”
周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在裴翊面前转了一圈:“不好看吗?”
裴翊满脸委屈地看着周琞,就是因为太好看了!
周琞穿着一身青色长袍,头顶一个银制的发冠将满头乌发束了起来,手上还风骚地捏着一把折扇,活脱脱的一个如玉公子。
裴翊:“我也去!”
周琞:“你去干什么?”
裴翊柱子一样挡在周琞面前:“你去干什么,我就去干什么!”
周琞思索了半天,无奈点头道:“行,但你不许后悔。”
裴翊:“我绝不会后悔!”
到了怡红院,裴翊死死地贴在周琞身上,周琞则是在一群姹紫嫣红中混的如鱼得水,两三句话就能将一群姑娘逗的喜笑颜开。
好在没过多久,周琞就被带到了一个安静的屋子。
屋里一个人都没有,裴翊总算是能松口气,靠在桌边面露苦色。
周琞脸上的笑意还没淡下去,站在裴翊身后调笑道:“这么多姑娘,你不开心?”
裴翊目光幽怨地看着周琞,开心个屁!那群人都是围着周琞在转,再说那群姑娘见了他,就像耗子见到猫一样,都躲的远远的。
“周阁主!”一个身穿大红色长裙容貌美艳的女人,顶着一头五颜六色的头饰,扭着腰摊在了周琞身上,“阁主真是越长越漂亮了,看的奴家真是心痒痒……”
裴翊看的目瞪口呆,想把那女人从周琞身上撕下来,又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周琞早习惯了亦幻莲这副做派,非常淡定地向裴翊介绍了起来:“这是我揽川阁中的人,你父母的尸骨便是她找到的。”
裴翊听到这话,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十分正经地寒暄道:“多谢姑娘相助。”
亦幻莲见到裴翊眼睛一亮,手指凭空在裴翊身上划过:“原来这赫赫有名的杀神,竟是这么一个俊俏公子,真是养眼。”
裴翊鼻子皱成一团,脸色再次古怪起来,亦幻莲的手指明明没有碰到他,但还是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周琞忍笑嘱咐道:“幻莲,我有事要问,能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吗?”
“这儿就方便。”亦幻莲冲着周琞眨了眨眼睛,贴在她耳边说道,“我先出去赶赶人,阁主等我。”
说着,亦幻莲还抬起周琞的手指亲了一下,在裴翊满脸黑线地注视下,扭着腰走了出去。
“都说了让你不要后悔。”周琞拍了一把裴翊,将他的灵魂拍回了躯体,“她就这样,没几个人能受得了她,半个揽川阁的人都被她调戏过,包括鸣风。”
裴翊:“啊?”
22. 第 22 章
周琞冲裴翊一点头:“当时鸣风才十四岁,被亦幻莲吓了一跳,拔剑就砍了上去。”
裴翊看着门口扭来扭曲的身影,压低声音问了一句:“然后呢?谁赢了?”
“鸣风赢了。”周琞有模有样地摇着扇子,学着京城中说书先生的样子道,“当时亦幻莲见鸣风年纪不大,小瞧了她,结果就被鸣风卸了武器,还被鸣风的软剑划了一道口子。”
裴翊追问道:“然后呢?她是不是再也没找过鸣风。”
“不是。”周琞摇摇头,“自此以后,亦幻莲对鸣风更感兴趣了。”
裴翊:“……”
亦幻莲推开门,走到周琞身边娇嗔道:“阁主怎么还背着奴家,说奴家的坏话呢?”
周琞:“哪敢?你这不是都能听的到吗?”
亦幻莲撇撇嘴,扭着身体坐在周琞面前的桌子上:“周阁主就知道打趣我。”
周琞将她从桌子上扶下来,挪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这次找我是为了什么?”
亦幻莲眼睛扫过裴翊,含羞带怯地说道:“当然是想问问阁主怎么谢我啊,我一边忙着找裴将军爹娘的尸骨,一边还要顶着毁容的风险去牢里救你,阁主不准备给我些甜头吗?”
周琞将折扇往手心里一砸,俯身看她:“你想要什么?”
亦幻莲扯着帕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我先要你对面那俊俏公子陪我一夜。”
“什么?!”裴翊拍桌而起,眼里快要喷火了,但依旧忍着看向周琞。
周琞眼神慢慢移向他,皱着眉思索。
裴翊急切地喊了一声:“周琞!”
周琞:“哈哈哈哈哈哈……”
“别逗他了。”周琞拍拍亦幻莲的肩膀,又转头向裴翊说道,“你要不在外面等我,免得她再逗你。”
裴翊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亦幻莲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几口道:“裴将军现在应该是去了隔壁酒馆,现在能说说卫家的事了吗?”
周琞从她手上抢过茶杯:“你要想避开他直说便好,干嘛要逗他?”
“嗯?”亦幻莲凑近道,“你不也逗了吗?”
“哦……”亦幻莲笑眯眯地说,“这就心疼了,阁主你这也太护短了吧?”
周琞拿着折扇在她头上敲了一下:“说正事。”
“正事有什么好说的。”亦幻莲攀在周琞的肩头,“别的不说,那裴翊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世上也不多见,阁主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周琞见她越说越不像话,抖了抖肩:“行了。”
“不行。”亦幻莲娇嗔道,“但说起来,我还是最喜欢你的样貌,我真是想不通,怎么会有人长成你这个样子?”
周琞嘴角一撇,猛地站起来就要往门外走。
“阁主!”亦幻莲一把拉住周琞:“我的好阁主,别生气么,来,咱们说正事。”
周琞顺着亦幻莲又坐了回去,眉毛一挑示意她说话。
亦幻莲被她这一下搞的心都在痒,她忍着心里的悸动,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在京城这么长时间,真是没有查出李家半点不是,朝中有没有结党不知道,但民间对李家没有太大的怨言,说实话,不太好弄。”
周琞点头:“卫家呢?”
“卫家?”亦幻莲笑了一下,“卫家就是贪财呗,但人家贪的合情合理,你想用这个抓他,不容易。”
周琞手指敲着桌面,嘴里默默念着:“贪……”
亦幻莲趁机捏住周琞的手:“阁主三思啊,卫家虽然贪,但是也怂啊,他们真的贪的特别小心。”
“我回去想想办法。”周琞笑着将另一只手覆在两人交叠的手上,“这里就靠你了,完事小心。”
说完,周琞便留着满脸春色的亦幻莲,她自己转身去找裴翊。
裴翊还在为刚刚的事情生气,见周琞来了也不理她,只是低头喝着闷酒。
周琞坐在裴翊对面,摇着手中的折扇,捏着嗓子道:“这位公子为何一个人在这里,跟小弟说说?”
裴翊抬眼撩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周琞从他手中摸走酒杯,笑眯眯地说道:“这么俊俏的公子,怎么会有人舍得让你生气呢?不如小弟请你吃顿饭,你挑地方。”
裴翊看着他委屈巴巴道:“你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可以直说,我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吗?”
“当然不是了,裴将军聪慧过人,怎么会不理解这种事呢?”周琞将他从凳子上拉起来,“好了,不气了,真的请你吃饭。”
“就会说好听的哄我……”裴翊跟着周琞走了出去,“你说真的?我选地方?”
周琞:“当然。”
然后她就被带到了将军府。
周琞:“……”
裴翊无辜地看着她:“你说过的,我挑地方。”
周琞嘴角抽搐了一下,欲言又止地看向裴翊。
裴翊乐呵呵地将周琞领回自己的地盘,亲自去厨房吩咐中午的饭菜。
周琞一口气顺下去,也就不太在意裴翊和她玩的这些小心思了。
不知裴翊和家中下人说了什么,府上的仆人见了周琞都毕恭毕敬的,搞的周琞都有些不太自在了。
周琞只好避着人,在裴翊府上溜达了一圈。
走着走着,忽然有个少年从周琞身后冒出来。
周琞前半个月被范家训练的十分敏感,尤其是身后冒出来的人,周琞袖中弹出一把匕首,直指那少年的咽喉。
那少年被吓了一跳,本能地躲开了周琞攻击,眼里满是伤心,小声叫了一句:“阁主……”
周琞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揽川阁插在将军府的眼线,这孩子年纪小性格莽撞,陆少文怕他藏不住没命,故意将这人塞到了裴翊府上练一练。
郭浩泽见周琞收起了匕首,又凑了上去,小声说道:“阁主,将军府没有异常,就是裴将军不常在府中,有时夜里也不会回来。”
当然不会,自从裴翊和周琞院里的人混熟后,裴翊便是不是借口留下借住。
周琞肯定了郭浩泽的认真,又笑着将他打发走了。
裴翊从厨房出来,一路走到后院的小花园才找到周琞。
对着周琞夸完自己府中厨子的手艺后,裴翊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阿琞,你和那个什么莲是怎么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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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的?”
周琞迟疑地看他:“她是揽川阁的,你没看出来?”
“看出来了。”裴翊,“但你肯定不认识揽川阁里所有的人吧?”
周琞思索了片刻:“所有说不上,但各个地方的领头人倒是见了七七八八。”
裴翊惊道:“她还是领头人?你是怎么看上她的?”
周琞摇头:“不是我看上她的,是她选的我。”
两人一边走,周琞一边说着往事。
周琞:“揽川阁的阁主是选出来的,我当时走访了好多人干了很多事,才让那群老狐狸肯定了我……但亦幻莲不一样,她只见了我一面便决定帮我。”
裴翊好像猜到了什么,但又不敢肯定,小心翼翼问了一句:“为什么?”
周琞指尖点在自己的鼻头上:“因为我长的好看。”
裴翊:“……”
裴翊:“吃饭吧。”
等周琞吃完饭,裴翊还带着周琞在自己府上转了好几圈,才将人送回了小院。
裴翊回府后找上了郭浩泽,郭浩泽低头站在裴翊面前一声不吭。
裴翊目光冷冽:“你是揽川阁的人?”
郭浩泽的手摸上了腰间的匕首,抬头盯着裴翊。
裴翊忽然语气平和道:“下次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郭浩泽下意识点头:“嗯。”
然后猛地抬头:“嗯?”
将郭浩泽打发走后,裴翊异常的开心。
郭浩泽这小鬼冒冒失失的,早就被裴翊府中的家将发现了,但一直不知道他是那方势力的,怕打草惊蛇,又怕将这个杀了来个更厉害的,便将他一直留着。
没想到是周琞揽川阁的人。
裴翊勾起嘴角,揽川阁中能人义士何其多,若想真的监视他,肯定会派个厉害的,怎么可能让这个毛头小子出来坏事。
而且这些天来,周琞带着他又是见人,又是传消息,裴翊真心觉得周琞是拿他当自己人了。
周琞那边忙的给卫家设坑,没心思去才裴翊那弯弯曲曲的小心思。
周琞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个金矿。
暗暗在京中传,说西边有个无主的金矿,但地势险峻很少有人能上去,就算上去了也难活着回来。
就这样,除了一些得不到消息的平头百姓,其他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在想办法找那金矿。
但确实如传言一般,去了的人要么了无音讯,要么根本找不到在哪儿。
周琞这一计引的好多人都去西边找金矿,但只有卫家无动于衷。
周琞看着各方的消息,想着该怎么给这事加把火,正读着医书的苏念巧忽然抬起头来:“哦,对了……师父,王爷让我给你带句话。”
周琞从卫家中拔出思绪,问道:“什么?”
苏念巧:“王爷说,说……他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周琞等了半天后文,歪头问道:“没了?”
苏念巧皱眉想了一遍:“没了。”
周琞怎么想都觉得这事不太对……
果然在夜深后,周琞忙了一天推开自己的房门,在漆黑的房间里看到了异常沉默的裴翊。
23. 第 23 章
裴翊听到周琞的脚步声,他缓缓地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周琞。
周琞顿感不妙,将这几天的事情从头到尾数了一遍,怎么都想不到哪里得罪了裴翊。
周琞硬着头皮坐在裴翊旁边:“怎么了?”
裴翊一反常态地挪远了一点,语气严肃地问道:“周琞,你是不是挺烦我的?我对你来说就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
周琞眉头皱起,反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想?”
裴翊垂着头不去看她:“郑晏今天告诉我,揽川阁阁主的私印是用来求救的……所以你是怕我杀了你?还是囚禁你?”
周琞一愣,没想到这都过去快一个月了,还能被郑晏翻出来。
周琞在心中狠狠地记了郑晏一笔,向裴翊解释说道:“我没有这么想,当时情况复杂,我又被范家摆了一道,自然是想提前做好准备。”
“可你为什么不同我说是实话呢?”裴翊委屈道,“我在城外养的精病都被你发现了,我也没说什么,我知道你不会害我,可你为什么这种事都同我说话,你与我说了,我肯定会原封不动地告诉鸣风的。”
周琞长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裴翊的头发,裴翊也没再躲开。
周琞:“你想听实话?”
裴翊抬头看她,将她的手塞到自己手心:“嗯,哪怕不尽如人意,我也要听。”
“好。”周琞认真道,“人人都说揽川阁势力大,可揽川阁说白了就是一个江湖门派,我想在京城站稳脚跟,做出大事哪有那么容易,我需得步步谨慎,提防这身边所有的人……而且你的名声真的不好听,外面人人都怕你,我也一样……”
裴翊的手猛然收紧,周琞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我若是孤身一人,必然是什么都不怕的,你若真想害我骗我,我大不了跑得远远的,此生不再入京城。”周琞,“可我不是,我身后有揽川阁,有黎明百姓……我不敢赌也不能赌,我既走上了这条路,就要担起重任,为百姓为家国拼出一条路来。”
周琞掏心掏肺说了这么多,裴翊心里早就不气了,可还是不舒服,像被扑灭的火苗,留下的浓烟也把裴翊呛的要命。
周琞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低头对上裴翊的双眼:“就算我今日同你说了这么多,可若是还有类似的事情,我还会瞒着你,你若是能接受也好,不能接受也好,但我会在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去找你,同你道歉,会一直缠着你求你原谅。”
裴翊心里一松,漏出个笑,他原来只是想知道,他在周琞心里有没有分量而已。
裴翊慢慢挪在周琞身边,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我才不会离开,我一走万一你又招来像那个什么莲一样的妖魔鬼怪怎么办?”
周琞轻笑一声:“你要是不走,我就更高兴了。”
裴翊终于忍不住,将周琞拦进怀里。
周琞轻轻地松了口气,心里暗道:“总算是哄好了……郑晏那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郑晏远在千里之外打了个喷嚏。
第二天,周琞照旧去皇宫给皇帝施针,结束后,皇帝出声叫住了周琞。
皇帝:“你觉得肃王怎么样?”
“肃王?”周琞垂首道,“臣不敢妄论皇子。”
皇帝披着衣袍端坐在榻上:“朕叫你说,无论说什么,都算你无罪。”
周琞嘴角一勾,报仇的好机会到了。
周琞:“臣觉得,肃王是不是有些太闲了?我感觉他平日里都快要比我这个挂名的国师闲了。”
皇帝笑了几声:“怎么能叫挂名的国师,你是朕亲封的国师,不算挂名。”
周琞一点头:“臣失言。”
“不用这么拘谨……”皇帝摆摆手,“朕想听你的心里话。”
周琞沉默片刻,认真道:“臣认为肃王有仁有义,谋算得当有真龙之子的气概。”
周琞还顺带着拍了皇帝的马屁,皇帝像是习惯了周琞的油嘴滑舌,对此没有一点反应,只是惊奇周琞对郑晏的赞誉居然这么高。
“哦?”皇帝,“范家那一案,你一边给朕递了份证据,一边又框着郑晏给朕递证据,朕当你是在害他呢。”
周琞摇摇头道:“臣是想让陛下知道,肃王对陛下没有二心。”
皇帝看着周琞似笑非笑,这明明就是周琞在做两手准备:“你个小狐狸,鬼的很……”
周琞一笑,冲着皇帝行礼道:“臣谢过陛下夸奖。”
皇帝忍不住跟着笑了几声:“你和罗遥还是相像……行了去吧,门外有给你备好的糕点,是你上次说过合口的。”
周琞行礼退了出去,拿上糕点后,回家分给了一群人。
苏念巧吃着糕点,看着鸣风和陆少文顶嘴,笑地迷住了眼睛。
周琞走过来,拍了拍苏念巧:“今日我同你一起回王府。”
苏念巧眼睛一亮:“好啊,师父今夜要留宿吗?那间屋子我还留着。”
“不了。”周琞拒绝的果断,“我现在和你那个叔父还在水火不容,我怕他半夜冲我下黑手。”
苏念巧:“啊?”
到了肃王府,周琞等到天黑还不见郑晏,刚准备要走,就被郑晏堵了个正好。
郑晏笑眯眯地将周琞请回了府中,添好茶水后,还叫人专门做了茶点。
周琞完全没有被这鸿门宴的气势吓到,拿起糕点吃了一口:“你这府上糕点做的不太行啊……”
郑晏点头:“下次换人给你做。”
周琞:“好。”
“你今日入宫说什么了?”郑晏抬手垫着下巴,看向周琞。
周琞耸耸肩:“什么都没说。”
郑晏脸上还是那副假的要死的笑容:“是吗?可我听父皇说,你嫌我太闲?”
周琞侧着身子学着郑晏的动作,问道:“你只听到我说了这一句?”
郑晏:“所以,真的还有别的?”
周琞:“我若真的说了你的什么事,你还能打探到消息?”
郑晏坐了回去:“我当你会在我父皇面前好好参我一笔。”
“怎么会呢?”周琞阴阳怪气道,“像我这么光明磊落的人,从来不在人背后搞小动作坑人。”
郑晏:“哦?那你还说我闲?”
“我若是句句好话,陛下能听的进去吗?”周琞有理有据地为自己辩驳道,“像陛下这种思虑过重的人,好坏参半的话他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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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上心,否则,会直接将我打入肃王党,我现在暂时不太想和你一条船……”
郑晏嗤笑一声:“那我还有感谢你?”
“当然!”周琞语气十分沉痛,“想我这种以德报怨的好人,真是不多了!”
郑晏随手将手中的折扇递给周琞:“给,算我的谢礼。”
周琞将折扇拍开:“谁要这种劳什子玩意儿。”
郑晏一顿,谨慎地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周琞双手抱胸:“你这么坑我,我当然想要点其他的。”
郑晏不可置信地冷笑了一声:“明明是你先坑的我!”
周琞义正言辞道:“我那是在帮你!”
郑晏:“有这么帮的吗?”
周琞:“那怎么才算帮?非要饭喂你嘴边才算帮?那你可真是够废物的。”
“行了行了……”郑晏抬手制止了这场莫名其妙的斗嘴,“你先说要我帮你什么,我看看能不能帮。”
周琞勾唇一笑,漂亮的桃花眼瞬间弯成一个月牙:“京城中有没有那种得罪过你,但你又觉得收拾他脏手的人?最好有些势力,但不要太有势力的。”
“你要做什么?”郑晏眼睛一扫,“还真有……”
周琞惊道:“嚯,你再京城中树敌不少啊,条件这么苛刻的你还有?”
郑晏:“周琞。”
周琞:“嗯?”
周琞眉毛一蹙,咂舌道:“啧,我在说认真的,除了我再想一个,品行差的小世家,最好贪财。”
郑晏摇着折扇的手一僵,神色立马变的正经起来:“你要干什么?西边的金矿是你传出来的?你要给卫家下套?”
周琞嬉皮笑脸道:“这么多问题,师兄要我先说哪个?”
郑晏神情严肃,一本正经地告诫道:“范家倒台是顺势而为,且范家自身也是大不如前,可卫家不是,你要这么堂而皇之的动手,与以卵击石无异。”
周琞淡然一笑:“道理我都懂,师兄不必多说。”
“况且……”周琞向上拱手道,“师兄若是想坐那个位置,卫家可是一块异常卓越的绊脚石啊……卫家有贵妃,还有皇子,师兄总不会是想等李家和卫家斗起来后,你渔翁得利吧?可李能等,你能等吗?”
过了许久,郑晏才松口道:“好,我帮你。”
二人交谈许久,等到月亮都挂在了当空,周琞才坐上了马车,准备回小院。
京城中大多人都已入睡,寂寥的夜里只零星亮着几个窗户,周琞伸手撩开车上的帘子,一股清爽的凉风吹散了马车内憋闷的空气。
周琞抬头望着一轮满月,后知后觉的发现,夏天快要到了。
一墙之内的卫府,一位幕僚抬头看了眼满月,就着月光慢慢走向主院,卫家财富将卫家撑的灯火通明,没有一点夜深的样子。
幕僚听到有人叫他,他快步走进主屋,行礼道:“卫大人,西边那座传的沸沸扬扬的金矿,我这几日找人打听了。”
卫高佺挺着肚子坐在主位,他把自己养的油光水滑,主位上那么大的椅子,也就是将将够盛他一个人。
卫高佺:“我对那个金矿是有兴趣,但我不想当那只出头鸟……”
24. 第 24 章
满城的绿色昭告着京城夏天马上要到,陆少文从成衣店给鸣风订了几件夏衣,出门遇到刚从宫里出来的周琞。
周琞站在门口,背靠大树,见陆少文出来,挥手喊道:“陆少文!这儿!”
陆少文两三步走过去:“今天怎么这么早?”
“嗯,陛下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以后会回来的越来越早。”周琞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低声问道,“怎么样?”
陆少文:“还算顺利。”
二人相视一笑,一路走回小院。
前几天,周琞想方设法将郑晏拉入伙,顺路将金矿的事捅给了一个小世家,等着那个世家去金矿先挖点东西回来再下手。
结果不等周琞动手去给卫家下饵,卫家自己先坐不住了。
回到院里,陆少文将大门砰地一声关紧,转身去问周琞:“你是怎么打算的?”
周琞双手交叉抱胸,边走边说道:“先让那个卫高佺先挖着,等到一定时间,再找人去告状,只要能撬开一个口子,剩下的便好查了。”
“只是。”周琞走到院中的石台旁坐下,“这几日,我倒是品出一点别的东西……”
陆少文跟着周琞坐在旁边:“什么?”
周琞:“肃王……”
周琞现在真是越来越看不懂郑晏,他若是想争储,上策应是去拉拢朝堂上的各大世家,会更直接有效,每日与她纠缠在一处算什么?
还有皇帝几次三番地在周琞面前提起郑晏,到底是在试探郑晏,还是在试探她?
且揽川阁往前数百年都是在暗处活动,上一次想周琞这么抛头露面的,还是始皇帝在世时,带着揽川阁一统天下。
可周琞这次抛头露面完全时被迫,且还被皇帝日日召进宫,这不是捏着脖子不让往暗处去吗?
还有周琞入京多日,除了郑晏,再没见过其他皇子,到底是因为她不够格见不到,还有京城中有人不想让她见到呢?
陆少文等来半天没等到下文,焦急地问道:“肃王怎么了?你是觉得他有问题吗?”
周琞到嘴的话绕着舌头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张口胡说道:“郑晏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你有病啊!”陆少文当即炸毛,忍无可忍道,“现在不好说,你就直接告诉我能说得了,绕这么一圈好玩啊?”
周琞沉思:“嗯……确实挺好玩。”
“王!八!蛋!”陆少文拍桌而起,气哼哼地出了周琞的院子。
周琞在他身后笑的前仰后合。
这话确实不能乱说,周琞这次猜到了皇帝头上,那位一句话可就能让这一院子里的人都去死,周琞摁住自己的嘴巴,心道:“难怪人人都想当皇帝,她也想……”
当天晚上,本来还在和周琞冷战的陆少文,一把将周琞的院门推的在墙上弹了两三下,大吼道:“周琞,出事了!”
“怎么了?”周琞慢慢悠悠地从屋里晃出来,“你小点声,鸣风睡了。”
陆少文压着声音,两三步冲到周琞面前:“赵昌今日快马加鞭送来一封信,信上说他儿子被绑了,要他拿矿契来换。”
“怎么会?”周琞被陆少文拉到了他的院子里。“我当时放出的消息明明是……”
陆少文:“我知道,可他们就是找到主家了!”
周琞长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呼了出去:“事已至此,我那一套便行不通了,要想想别的办法……我亲自去一趟,看看能不能将他儿子弄出来。”
陆少文眉头紧皱:“你亲自去?我去吧。”
“你去?你去干什么?找骂?”周琞将他拍开,“我去那赵昌顶多冷嘲热讽两句,你去他大概会把你大棒子打出去。”
看着陆少文那皱在一起的五官,周琞总算是说了句人话:“你不用担心我挨骂,真没事。”
陆少文砸了一下舌头,抬眼看她:“啧,你脸皮比城墙都厚,谁管你挨不挨骂?我是怕你一走被卫家觉察出什么。”
周琞被陆少文一噎,语气顿时也不好了起来:“就你聪明能想到,随便找个什么借口闭门不出不就好了,路途又不远,一旬之内保管能搞定。”
周琞思索半天又说道:“那你同我一起。”
“不行。”陆少文想也没想直接拒绝道,“你走我再走,太招摇了。”
“你不会动脑子想想办法吗?”周琞眼看着陆少文脏话憋不住了,话锋一转又说道,“我要闭门不出找什么借口比较常见不会引人注意,当然是称病,我说自己着了风大半月不出门可信吗?当然要往严重了说,所以我作为咱们这里的头儿,快要病死了,你这个下属天天出门溜达像样吗?”
陆少文:“可……你要我去做什么?”
周琞:“到时候我在明处去找赵昌,你偷偷先去探一探情况。”
陆少文还有有些犹豫不决:“但京城……”
周琞说道:“京城中有鸣风在就够了,何况还有亦幻莲,不会出事的。”
陆少文犹豫了半天,还是点了头。
第二日,周琞安排好一切后,称病闭门不出,当夜连夜去了京城边上的会城。
刚到城门口与陆少文分开后,周琞便见到了两个熟人——裴翊、郑晏。
周琞惊讶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裴翊蹭到周琞身边,黏黏糊糊地说道:“鸣风说你今日要来会城办事,我是专程出来保护你的。”
“他我不知道,来添乱吧。”裴翊没好气地瞅了郑晏一眼。
郑晏微笑着冲他点头。
周琞目光移向另一个人:“你呢?”
郑晏手里的折扇像是不会丢一样,从不脱手:“我知道你要干什么,想了一下,对我算是有利,所以来帮你。”
周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日还不情不愿地说着“我只旁观,不插手”,现在跑来干什么?看戏?
周琞嘴角勾起一抹假笑:“师兄一介文弱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能帮我什么?我们在旁边打架,你拎着笔做记录?”
郑晏脸上表情依旧雷打不动:“好歹是个王爷,借你狐假虎威。”
周琞冷笑了一声,又问道:“你们不会是光明正大地跑出来的吧?”
郑晏摇着扇子:“哪有那么蠢?当然是称病后,偷跑的”
周琞心里顿感不妙,转头问裴翊:“你呢?”
裴翊弱弱吐出两个字:“称病……”
周琞真是活活被气笑了。
见周琞这副表情,裴翊小心翼翼问道:“你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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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称病吧?”
周琞心如死灰地点头。
郑晏一副看笑话的样子:“哦?这可完蛋了,打草惊蛇了,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
能怎么办?
周琞怎么知道怎么办?
周琞:“随缘吧,京城中我留下不少人,应该还能周旋一二……”吧?
周琞带着两位活祖宗敲响了赵昌的门。
赵昌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户,当年发家全是因为背靠揽川阁,因此他也理算当然的入了揽川阁。
赵昌见到周琞,嘴边的胡子忍不住的颤动:“阁主啊……”
周琞见到他连忙行了一大礼:“此事是我思虑不周……”
“不必不必。”赵昌连忙扶起周琞,又转头问道,“这两位是?”
周琞想的借口还没说出来,郑晏先一步点头道:“在下肃亲王,郑晏。”
“肃……”赵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膝盖一软就要往下滑。
郑晏装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亲切地将赵昌扶好:“我此次来全是为了帮忙的,赵公莫要多礼。”
赵昌被憋出一脑门子的汗,他端起袖子擦了擦:“这……草民哪敢劳动殿下帮忙。”
“我与周琞合得来,又占着师兄妹的名分,我帮她合情合理,再者说,师父在世时,时常提起赵公,我很佩服赵公的为人……”郑晏那舌头成精似的,几句话将赵昌哄的晕晕乎乎地,跟着走了内院,连裴翊的名号都没问一句。
裴翊这次跟来,完全是为了周琞,其他人他连应付都懒得应付。
等众人都做好后,赵家夫人才被人扶着,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赵昌连忙搀起赵夫人:“夫人,你怎么出来了,不回屋躺着?”
赵夫人眼眶红肿,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浓浓的鼻音:“我不放心,老爷,就让我坐这里听听吧。”
赵昌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了头。
赵昌说一开始都是按照计划进行的。
卫家知道有人来矿中挖走不少金子后,直接带人将金矿抢走。
赵昌本想着拖几日再去京城找周琞,可不知卫高佺从哪里的了消息,知道这矿是赵昌的。
当日便派人来协商,说要用五十两银子买了赵昌的金矿。
赵昌装作为难,说要好好想一想,等人走后,他便将强买强卖一事也列入卫家罪行中,准备一早去京城告状。
可不等他出城,他先收到消息说他小儿子被卫高佺抓了。
赵昌彻底被捏住了七寸,乱了阵脚,慌乱中给周琞传了消息。
赵夫人听了几句就开始掉眼泪:“我们家幺儿才刚十岁,人懂事听话,书也念得好,他还说他以后要考功名,可……”
说着说着,赵夫人哽咽起来,她偏过头用手帕捂着脸不再说话。
周琞:“此事因我而起,我自当竭尽全力,陆少文已经入城探查消息去了,以他的本事,不出几日便能得到准信。”
赵昌握紧赵夫人的手,点了点头。
天一亮,周琞没等来陆少文的消息,等来的却是金矿坍塌,压死了不少老百姓的消息。
会城衙门门口聚集着一群人,身穿丧服跪趴在地上,向当地的父母官要说法。
25. 第 25 章
周琞远远站在树荫下看着,忽然一个小孩直起身子抬头看到了周琞,他没有过多理会只是将身上的垂下的衣服,塞到膝盖下,抬头见周琞还在看着他,那小孩忽然冲周琞笑了一下。
他母亲察觉到孩子的异样,抬手在那小孩背上拍了一巴掌,又将他摁倒在地上。
周琞看着久久不能回神,那孩子太小了,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跪得膝盖痛。
“别看了。”裴翊站在周琞身边,替她挡住了吹来的风,“看久了你又会难受,走吧,咱们找个茶楼坐坐,他们一会儿就出来了。”
周琞摇摇头,像是扎根一个立在原地一步都不肯走:“还是要看的,多看多听多感受,才能知道百姓的困境在哪儿,我不怕看久了难受,我只怕若是有那么一天,看到这种事不难受……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裴翊年幼时受尽冷落,十几岁就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说实话,他对这种事情感触不大,他觉得人终归是要死的,世上没有什么比这更公平的事,何必要为这注定发生的事伤神?
可周琞却不一样,她像是天生就能感知万物,知晓民生多艰,知晓众生苦楚,哪怕是路边快要枯死的小草,都能让周琞为它停留片刻。
裴翊极力隐藏着自己的冷漠,生怕周琞看破了他的画皮,厌恶他原本的模样。
周琞猝然抬头,对上了裴翊冷淡的目光,裴翊吓了一跳,连忙撇开头,欲盖弥彰地问道:“你渴吗?我去弄些水来。”
周琞从裴翊的慌乱中察觉出一点别的东西,下意识伸手捏住了裴翊的手腕:“你……”
裴翊像是被周琞点了穴一样动弹不得,告饶似地唤了一声:“阿琞……”
周琞收回手:“裴翊,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裴翊浑身一僵,苦笑道:“我当你会说我冷心冷血,毕竟我这位置,都是我杀人杀出来的。”
“若你我一样多情,你说不准早成了别人的刀下亡魂,再说你若冷心冷血,何至于让裴家困你这么长时间?”周琞,“不要自己将自己逼在绝路上。”
裴翊顾及着街上人多,只敢小心翼翼地将额头抵在周琞的肩膀上:“完了,我这辈子怕是要载你身上了。”
“我是不是打扰你俩了?”郑晏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旁边跟着面露苦色的赵昌。
周琞连忙走过去:“怎么样?”
赵昌:“我去给他们哭了一场,说我的金矿被占,儿子也被抓了,但他们还是想先扣住我,将此事先了结了,好在有王爷在,他们才肯先放过我。”
周琞不解道“你在此处有名有姓,他们怎么可能就这么冤枉了你?”
自从儿子丢了,赵昌眉头一直没有舒展过,面容一天比一天沧桑:“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听说,这次开采的人是京城中的大官,他们怕得罪,就只好将我推出去。”
郑晏摇着扇子,满脸的轻松自在:“后面就是我的事了,我不用做什么,亮个身份看戏便好。”
周琞真是见不得郑晏看热闹的样子,真想将他的扇子抢来掰断。
郑晏见周琞越愁,手中的折扇便摇的更快。
周琞顶着满头的愁绪,上了不远处的马车,将裴翊夹在她和郑晏中间:“不止是金矿和卫家,还有衙门外跪着的那些人……”
赵昌:“这个我会想办法的,先给他们一些银钱,让他们先回家,至于矿山下的尸骨,这个真是没办法……”
周琞点头,恭维道:“赵公真是心怀慈悲。”
赵昌苦笑着摇头:“阁主莫要取笑我,我愿意散些银钱,一则是我本就是揽川阁一员,为百姓应当应分,二则,我也想为我的儿子积德,望他平安无事。”
走了没多久,一行人到了赵家府邸,周琞一进自己的暂住的院子,便觉得不对劲。
周琞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刚准备出去找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周琞袖中立马弹出匕首,猛然向后一挥。
“是我!”陆少文仰头躲开,又向后窜了数步,“你没看到我的来信?”
周琞狠狠地松了口气:“没有,我刚回来。”
周琞话音刚落,赵昌急哄哄地从正院跑来:“周阁主,陆副手来信了,说……”
赵昌抬眼见到陆少文,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快步走来握住陆少文的手:“我儿子真的没事?”
陆少文点头:“没事,我还与他说了几句话,他说他吃的好,睡的也好,就是不让他乱跑动,他让我同你报个平安,让你安心。”
赵昌嘴唇颤抖,眼中含泪,死死地握着陆少文的手:“好,好……无事就好。”
周琞听着,察觉出不对来,但当着赵昌的面,什么都没说。
赵昌缓过劲来后,心中清明了不少,又问道:“幺儿是被谁抓走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陆少文看了眼周琞,见周琞的脸色并不好看,但当着赵昌的面什么都没说,这么多年的默契在,陆少文安慰着说道:“现在说不好人是被谁带走的,但……”
陆少文说了一半,周琞接着说道:“人应该用不了多久便能回来了。”
赵昌忍者眼泪,缓缓地点头:“好……我儿没事就好。”
陆少文又安慰了几句,将赵昌支走后,对周琞说道:“你也觉察出不对了是吗?这太巧了。”
“是,太巧了,赵昌儿子前脚被抓,后脚金矿便塌了,还有衙门门口的那群百姓,他们是怎么敢去衙门闹的?”周琞满脸的踌躇,“我感觉,这事要砸……”
到了晚上,周琞他们刚刚吃完饭,赵府的大门就被人敲响了,周琞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气,好话从来不灵,坏话只是冒个音都能灵验。
赵昌的儿子被全乎地送了回来,那小孩看着稳重,但也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见赵昌还能十分乖巧的行礼,但只看了一眼赵夫人,眼泪便再也止不住了。
赵昌叫人将自己的家眷全部带回主院,他一人接待着将他儿子带回的人,周琞一行人躲在屏风后听着他们的对话。
来人自称“王管家”,管的那个家,什么家一句不提。
赵昌叫人给上了一杯热茶:“多谢王管家将我家幺儿带回来。”
王管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老爷该谢的是我家主子,您的幺儿也是我家主子意外相救,还有您金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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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
赵昌听到“金矿”二字,便猜到他们这次来大概是要什么。
赵昌坦然说道:“是……我家幺儿也是因为金矿才遭此劫难……”
王管家:“此事也被我家主人查清,那金矿被京城孙家霸占,为逼你交出矿契用你的幼子相胁,还因过度开采导致坍塌害死了不少无辜百姓……”
赵昌听他将这事就这么简单的顺了下来,心里这才觉察出不对劲来,犹豫着问道:“那王管家此次前来,只是为了送送我家幼子吗?”
王管家坦然一笑:“是也不是,你家幼子年幼,让他一人独自走夜路,我家主子也不放心,再就是金矿……”
赵昌无奈摇头,说着其中的门道:“那矿说不上是什么好矿,不然也轮不在我都头上,还有就是,金矿不是我想采多少便能采多少的,还有官家和律法压着。”
王管家等着赵昌说完,点了点头道:“确实……所以这矿不如专卖给我家主子,价格由你定。”
“这?”赵昌说了半天,结果都是无用功,“可就算是卖给你……”
“这就不用您操心了。”王管家替赵昌分析道,“你看,你拿着这矿也换不了多少银子,如今又被人盯上,以后日子怕是不会安稳,还有这矿刚又出了事,怕又是一场麻烦。”
赵昌作为商人,听到这里早已动了心,可这不只是他的东西,还有揽川阁一份……
赵昌犹豫着望向屏风后的周琞。
周琞心中一片惨淡,被人有理有据地劝到了这一步,她若还不松口,那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这里有坑吗?
若是松了口,那这几天谋划的一切,便全部都打了水漂。
周琞一咬牙,远远地冲着赵昌点了头。
赵昌心下一惊,但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跟着点了头。
等到王管家笑着出了府,一行人才重新聚在了大厅。
裴翊跟着跑了这么多天,也差不多明白了周琞要做什么,他常在周琞面前挂着的无辜,早就褪了个干净,他跟来时说的要保护周琞,只不过是他随口找的幌子,心里并不觉得此行能有什么危险。
可到了这个时候,裴翊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恐惧,才明白周琞到底要搅动怎样的风云。
事情到了这一步,周琞打的算盘全部都落了了空。
郑晏看热闹的心态也彻底消散了个干净,他正经问道:“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周琞咬牙切齿道,“他既然让我开价,那我就先狠狠敲他一笔!”
赵昌一直都是在老老实实的赚钱,从来没有参与过这种阴谋诡计,他的心可没有周琞大,他现在完全不想跟他的阁主一起开玩笑:“阁主啊……现在就不要再想着钱了!”
周琞:“不想钱想什么?”
郑晏见她这样,便猜到她心中大概有数,追问道:“你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不打算同我们说吗?”
周琞眉头一挑,她真是没想到这才多长时间,郑晏竟已经将她这人猜的七七八八了。
周琞勾唇一笑:“不就是没有坑了吗?那就不坑他,咱们直接想办法害他。”
26. 第 26 章
郑晏没想到害人这事还能让周琞说的这么坦荡:“你打算怎么做?”
周琞耸了耸肩:“没想好。”
陆少文:“那你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我又不是神仙,前面谋划刚落空,后面又能立马变一个出来。”周琞理不直,但依旧气壮,“现下不是要商讨想办法吗?”
“可若是让卫家发现了就麻烦了。”裴翊忽然开口道,“咱们要先回京吗?”
周琞意外地看了裴翊一眼,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接受了这群人要干的事情,看样子似乎是想要入伙?
“不用。”郑晏嘴角微勾,“京城的中的事师妹不用担心,我既然来了,说明京城有人坐镇,不会出意外。”
周琞下意识点头,点到一半,忽然发觉不对,她之间将郑晏查了个底朝天,怎么没有发现他在京中有什么过硬的势力?
周琞:“不会是?”
郑晏点头:“是你想的那个人,可我说明了你我的情况,当初不知裴将军也要来,所以将他落了。”
裴翊冷笑一声道:“多谢殿下还惦记着我,不过没关系,我虽久不在京中,但也不至于这点小事都摆不平。”
陆少文见这群人越说越没影,忍不住道:“先说接下来怎么办?”
周琞:“你先联系咱们在卫家安插的眼线,让他想办法跟着混到金矿中,先探探具体情况,再想该给他安个什么罪名。”
郑晏目光复杂地看向周琞,问道:“你在卫家有眼线?”
周琞理所当然道:“自然,都说揽川阁无处不在,你当时说着玩的?”
郑晏忍不住自危,想着他府中会不会也有周琞的人。
周琞像是看透他的想法一般,意味不明地点点头。
郑晏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不少,问道:“你点什么头?”
“我点头都碍着你的眼了?”周琞无辜道,“我只不过是想起之前有人告诉过我,说卫家贪财有道不好收拾,我是做好了准备,可没想到这般不好收拾,不过几天的时间,卫家便将这金矿合情合理地收入囊中。”
郑晏脸上的表情还是难看,若是连他自己家都不在干净安全……
“不要多想”周琞笑眯眯地说道,“我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郑晏笑着没有说话,当天晚上,他连夜往京城府中递消息,让管家大查府中仆役。
不过两天的时间,郑晏府中便传来消息,说府中并无异样。
与此同时,陆少文也收到了揽川阁传来的消息,他带着密信敲开了周琞的门。
周琞正在给赵昌的幺儿看脉。
裴翊自从来了这个地方,便寸步不离地跟着周琞,陆少文都已经习惯了周琞身边有这么一个人。
陆少文缓步走到周琞旁边,晃了晃手中的密信,裴翊下意识接了过去。
等周琞写好药方后,裴翊才把密信递给了周琞。
信中说,卫高佺害怕中途出什么不可控意外,将自己手中能调动的人,全部都扔到了这里,想要快速将这矿挖空。
周琞:“他派了很多人过来?”
陆少文点头:“是,我还派人去那边看了一下,大约有百十来号人。”
“这么多?”周琞吃惊道,“那座山上岂不是都是人了?”
裴翊碰了碰周琞的肩膀:“有时候人多才好办事。”
陆少文眉头一皱:“可人多也说不准一定会乱。”
周琞赞同地点点头。
裴翊摇头道:“像他们这种临时凑起来的人,很容易乱,军队人多还不乱,是因为军中磨平了所有人的性格,又受过大量的训练,才能做到的可以做到令行禁止。”
周琞赞同地点头。
陆少文不满地咂了一下舌头:“啧,你墙头草啊?”
“没有,我真心觉得你们俩说得都挺有道理。”周琞双手抱胸,“卫高佺敢弄去那么多人,说明他是有能让那群人各司其职的方法的,但人多又杂,不像军中那么严肃,说明还是有漏洞让我们钻的,何况那里还有我们的人……”
周琞说到这里,陆少文就意识到周琞这是有办法了,连忙问道:“你想怎么做?”
周琞唇角一勾:“你觉得‘屯兵谋反’这个罪名,够让卫高佺掉脑袋吗?”
陆少文大惊,这何止卫高佺的脑袋,他九族的脑袋都怕是保不住了。
陆少文还是有些不安心:“这事是不是闹得有些大了?当中但凡有一点意外……再说这谋反该怎么告?总不能无铺无垫直接去陛下那里告状吧?”
周琞拍了拍陆少文的肩膀:“我知道你怕陛下疑心,还怕中途被卫家发现,其实这两件都不算事。”
裴翊忽然灵机一动:“你是说肃王?”
“对!”周琞,“他都不用去告状,直接去查抄卫府封锁金矿,先斩后奏最后带着证据摆在陛下面前,最好再让揽川阁伪装成百姓,配合郑晏……”
陆少文眉头依旧拧成一团:“总感觉不靠谱……心里不踏实。”
周琞冲他眨了眨眼:“那是因为你没做过坏事心虚,多做几次就好了。”
陆少文:“……”
周琞让陆少文去弄些兵器偷塞进金矿,她自己找了一把自己前几年收藏的匕首作为礼品,准备送给郑晏。
裴翊将这把匕首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你都没有给我送过什么东西,现如今居然要给别的男人送定情信物!”
“诶!”周琞连忙打断道,“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裴翊不满地嘀咕道:“明明就是,你我还不甚熟悉的时候,你便哄我说要定亲,之后又是各种花言巧语,从来没有如此认真地给我送过东西,到现在,我手里也只有上次你给我擦眼泪的帕子……”
周琞:“胡说,你不是还有我一根木簪子吗?”
裴翊眼睛倏然睁大:“你怎么知道?”
“你真的拿了?”周琞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的让她给诈出来了。
裴翊一颗心脏被周琞搞的不得安宁,当即恼羞成怒道:“你又骗我!”
“不是骗你。”周琞给裴翊顺了顺毛,“我那根簪子用了挺久的,忽然在入京之前找不到了,来来回回地念了好久,刚刚只是随口一问,不是故意诈唬你的,”
“我当日要走,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只是想留个念想……”裴翊低垂着眼眸可怜兮兮道,“是我给你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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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回去就将簪子还给你……”
裴翊眼含泪光地瞟了一眼周琞:“你是不是烦我了,厌恶我了?我不会再这么闹腾你了……”
周琞被裴翊闹一个头两个大,最后耐不住裴翊的撒娇示弱,叹了口气给他承诺道:“我没有,等此事过去,我定会好好送你一样物件,怎么样?”
裴翊脸上终于破开一个笑脸:“嗯,我也会好好备份厚礼。”
周琞:“???”怎么还扯上厚礼了?
周琞不敢乱猜,也不敢乱问,怕伤了裴翊那颗无比脆弱的小心脏。
被裴翊吃了半天飞醋的郑晏,看到这把匕首时,第一反应便是觉得周琞不怀好意。
郑晏刷地一声打开折扇,遮住自己半张脸:“这是何意?”
“自是有事相求。”周琞脸上堆满笑容,“这件事除了殿下,还真没有别人能做到。”
郑晏合上扇子,捏着扇子轻戳了一下匕首:“我还不至于用不起一把匕首。”
周琞拿起匕首,慢慢地拔出来,刀刃的寒光划过郑晏的眉眼,周琞道:“这可是吴大师的绝世之作,师兄不心动?”
郑晏脸上挂着淡淡地笑容,扇子一下又一下地砸着他的手心。
周琞道:“我知道光是这一把匕首太过廉价,可此事对师兄也是有益的,不是吗?”
郑晏抬起眼眸:“与我何关?”
“不知道,我上次同你说得什么……挡了你立储的路,纯属胡扯,那话我自己说得都心虚,你居然信了,还跑来专程盯着……”周琞道,“我总觉得你有别的预谋,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我大概猜到,我如今做的事,你也想做。”
郑晏高深莫测道:“算你猜对一半,要我做什么?”
周琞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先斩后奏,抄了卫家。”
“什么?”郑晏脸上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眼珠子差点被惊的掉下来,“你胆子也太大了!”
周琞安抚道:“师兄放心,我保证你拿到的证据都是热乎的,而且是你想要什么证据,我给你造什么证据。”
郑晏将手中的折扇摔地啪啪作响:“你这根本行不通!你当京城那群官员都是摆着吃的?”
“当然不是,京城中的各位大人都是国之栋梁,怎么会没有用处呢?”周琞将马屁拍地啪啪作响,“可这事经了您的手,什么样的大人糊弄不过去,何况……”
周琞朝天一拱手:“您的背后,不是还有那位吗?”
郑晏倒吸一口凉气,周琞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琞笑眯眯地盯着郑晏。
郑晏松口道:“让我考虑一二。”
“好。”周琞站起身来,“不过时间有限,两天之内师兄没有答复的话,我就要换别人了,别人可没你靠谱,这一下子搞砸了,说不定师兄这辈子便没有机会了。”
郑晏叹气道:“你还真是……”
“物尽其用,人尽其用……”周琞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多谢师兄点评夸奖。”
第二天一早,刚从朝会上下来的皇帝便收到了郑晏送来的密信。
皇帝将密信仔细读过一遍后,笑骂道:“这丫头,胆子肥的能下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