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亿合约男友》
1. 全亚洲最可口的单身少爷?
言初觉得她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但话又说回来,她这辈子就没走过什么好运。
她九岁时在孤儿院被养父母接走,十七岁那年养父母车祸去世,所谓的姑妈仗着临时监护人的身份,把养父母留给她的钱全划拉走了。
言初可不是吃素的人,一个人拎着把菜刀,去姑妈家大闹了一场。
但她没爹没娘,没人惯着她。姑妈甩下一句“你要是不服气,就自己赚钱去”,门一锁,警一报,彻底不管她死活。
谁怕谁,那就靠自己呗!
言初从来不指望谁,反正靠谁都靠不住。
从拘留所出来之后,她一门心思读书,打工,顺手考了个大学。可手里没本金,连房租都要精打细算。她琢磨了一下,靠打工勉强能活,但要靠打工把自己养到毕业,难度不小。
于是言初决心找份正经工作,等攒够了钱,再去读书,等读完大学,她一定要活得比所有人都好。
很快,言初找到了一份像样的工作。
那是全帝都唯一的六星级酒店,工资可比打零工高太多了。
当时言初一推开门,HR正拿着电话,热络地和人聊着什么。可当HR看到言初时,心脏猛地一提,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了。
言初站在那,一双大眼睛漆黑明亮,皮肤白得透光,整个人漂亮的就像仙女下凡一样,天,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怎么运气这么好,碰上了这么一尊大佛?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说什么,HR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手忙脚乱地把电话挂断,眼神都亮了,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握住言初的手,直接签合同。
这么个大美人,让她去别家?开什么玩笑!
HR笑得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给言初倒了热茶,说什么都要让言初做VIP接待,非她不可的那种。
言初心里高兴得不行,觉得自己终于要转运了。
结果,到了今天下午,还没等言初去报道,HR又打来电话,语气明显不对:“言小姐,不好意思,我们这边有点变动,暂时不需要人了。”
言初握着手机,手已经在发抖了,但她仍忍着怒火,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
“不是都谈好了吗,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这个机会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对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怎么措辞,几秒后才开了口:“呃,言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我们酒店刚被陆氏集团收购了,最近集团在做业务调整,您的岗位……暂时不再招人了。”
言初皱眉:“陆氏集团?这是什么意思?”
“陆氏的集团高层,希望提升VIP客户对酒店的印象。”对方的声音听着有些尴尬,“所以您的岗位,会被智能接待系统取代。”
“我们会引进一批最先进的智能仿真机器人,外观偏向于更精致、更私密、更符合品牌调性的形象,也算是个宣传点,更是为了提升VIP客人的入住体验。”
言初没说话,握着手机的手更紧了些。
对方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不爽,补了一句:“这个决定是上头临时决定的,我这边也是刚接到通知……真的很抱歉,言小姐。”
手机那头传来嘟嘟的忙音。
言初站在公交车站旁,盯着手机屏幕,心里茫然了好一会儿。
她失业了,准确来说,还没正式上岗就被开了。理由竟是因为,资本家觉得机器人比人好……
愚蠢的资本家!
陆氏集团……光是想到这四个字,言初感觉自己肺都要气炸了。
她猛地点开网页,在搜索栏里飞快敲下“陆氏集团”,想看看所谓的陆氏集团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一搜不得了,页面上的信息铺天盖地涌了出来。
言初越看越觉得背后发凉。
陆氏集团,亚洲商业巨头,市值万亿,产业横跨科技、房地产、金融、零售、医药、能源、影视娱乐……各行各业,都能找到陆氏集团的影子。就连她前几天点的外卖平台,都是由陆氏控股的。
原来她每天消费的每一分钱,最后都进了陆氏集团的口袋里!
言初正准备退出这个让她不适的页面,结果手一滑,点进了一条万赞帖子。
【陆氏集团唯一公子,全亚洲最可口的单身少爷,陆洺执!】
帖子里,是一张高清偷拍照,拍摄于阿布扎比F1贵宾席,角度刁钻,却掩不住那人帅气的眉眼。
那人看着二十出头,长了张纯纯硬帅的脸,站在红毯中央,背景是流光溢彩的赛道和价值连城的跑车,身着一套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手拿香槟杯,领带上满钻的领带夹闪得几乎让人移不开眼,看着怎么都得有一米九。
明明只是偷拍,却像是时尚杂志的封面硬照。
下面的评论区已经炸了:
【救命啊啊啊!这人怎么随便一拍都能出神图啊】
【表白老公!老公球球看我一眼吧QAQ先看我一眼,再扇我一巴掌,最后再给我转两万块钱】
【好权威的脸,这两条大长腿比我命都长】
【这样的人都没谈过女朋友,一定是Gay!都别抢,他归我噜】
陆,洺,执。
言初盯着屏幕,太阳穴突突直跳。
有的人拼死拼活,连交电费都一拖再拖。这陆洺执含着金汤匙出生,出席个活动、摆个造型、喝杯香槟,就能被迷妹捧上天。可这种人的每一分钱、每一分好运,全都是压榨她们这些普通人的血汗堆出来的。
什么全亚洲最可口的单身少爷?我呸。
言初手指在屏幕上按了一秒,长按举报。
【举报原因:内容不适】
页面跳出“举报已提交”的提示,言初锁上手机,心里畅快了一点点,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言初座公交回家后,天已经彻底黑了。
她心里疲惫得不想说话,只想赶紧把陆氏集团带来的晦气冲掉,于是她直接进了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洗完澡,言初已将心情调整好了许多。她擦着头发,抓起吹风机,刚按下开关——
啪。
屋里瞬间黑了,吹风机停了。
停电了。
这老楼年头太久,电路老化,隔三差五就来这么一出。没办法,谁让房租便宜呢?
忍忍吧。
还好现在是三月份,说冷不冷的季节,不吹头发应该也不会感冒。言初把吹风机放下,扯了条毛巾裹住长发,转身走到床边,腿呈大字型坐下,拉开一罐啤酒,仰头就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
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窗外城市的灯光零零散散地落进来。言初靠在床边,盯着窗外,脑子里空白得厉害。
没钱,没工作,暂时不能靠上学逆天改命,连家里的灯,都指不定什么时候能亮。
她的天什么时候才能亮呢。
言初沉默着又喝了一口酒。
其实,言初不是个容易被困难打倒的人。她只是需要时间,把这些难受的情绪一点点消化掉。
而现在,就是她消化情绪的时刻。
她就是这样的人。不管是养父母的死,还是姑妈那场夺财闹剧,当时那些让她觉得绝望透顶的事情,现在回头看,不也都熬过来了么?
毕竟她还有本钱。一是好看,二是年轻。
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这天夜里,言初一个人连灌了四五罐啤酒,酒喝多了,胃里发酸,突然有点想吃东西。不过,一想到不吃饭就能省下一顿饭钱,她还是决定立刻睡觉。
言初往床上一倒,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她拿过来看了一眼,是某信的好友申请。头像是一张国外的海边夜景,名字叫“浔”。
言初觉得这个字有点熟悉,盯着屏幕看了两秒,随手打了个:“你谁?”
消息发出去,她懒得等对方回,刚想把手机扔到一边睡觉,突然手机又响了一声,这回是条短信——
【尊敬的用户,明日起,您将与No.1157号对象,开启财富交换计划,体验时间365天】
嚯,现在的骗子,连骗人都这么不走心,删了。
言初锁上手机,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言初头疼得要命。
廉价啤酒的后劲不容小觑,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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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像被人狠狠砸了一锤,她揉了揉太阳穴,伸手去摸手机。
手机一晚上没充电,自然是关机了。她叹了口气,爬起来插上充电线,等着电池慢慢回血,等了好一会儿,手机才亮了起来。
解锁后,各种消息接连弹出来,但全是APP的通知,广告、系统消息。言初刚准备随手划掉,却在瞥到一条银行推送时,手抖了一下。
【XX银行账户异常提醒:您的账户刚刚收到一笔大额资金,若非本人操作,请立即联系银行客服。】
言初心跳莫名有点快,赶紧点进去看。
这一看,她直接傻了。
【账户余额:1,187,400,129.00】
11……118亿?!
言初整个人僵在那,脑子嗡地一声空了。
她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盯着那串数字来回数了好几遍,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又或者是酒后幻觉。
不可能,不合理,她哪来的这么多钱?!
她飞快在银行APP里翻了几遍,试图找到解释,结果越看越觉得口干舌燥。
这笔钱是今天凌晨3:42分转进来的,备注是No.1157号财富交换计划,旁边还特意标注了个爱心。
黑钱!这一定是黑钱!
言初呼吸一滞,头皮发麻,手机攥得死紧,整个人开始在房间里直转圈。她这到底是发财了,还是摊上事了?
她脑子嗡嗡的,握着手机半天没回过神,最后鬼使神差地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试探着把电费付了。
付款页面跳出【支付成功】。
这钱,能用。
能用……
她喉咙发干,猛地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出租屋墙角的裂缝还在,门还掉着漆。
可她的账户里,多了118亿。
言初打开银行app,数了一遍,又一遍。
十位数,整整十位数。
那一大串数字晃得她头晕。
直到某一刻,一个念头突然闯进她的脑海——
她能上大学了。
她有钱上大学了!
可很快,言初又冒出一大串疑问。这钱怎么来的?谁转的?银行会不会发现?会不会突然收回去?
言初盯着手机,甚至连手指都僵着不敢划屏,生怕一不小心,这笔钱像幻觉一样消失。她的胃抽抽了一下,心里升起一种说不清的慌乱。
今天好像还有一场面试。要不要去?
仔细想想,这钱来得莫名其妙,万一她就此躺平,等哪天银行一笔收回,她连工作机会都没了。
算了,还是去吧。言初意识模模糊糊地跳着,去换了衣服,匆匆洗了把脸,拿着钥匙,出门。
她不知道,这118亿会不会凭空消失,但在一切还没搞清楚之前,她实在没底气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
言初下了楼,走到公交站等公交。去往面试的地方路程不短,下了公交车还要转地铁。而今天等车的人意外多,有人在低头刷短视频,有人打着电话讲八卦,偶尔还有几个学生背着书包,趴在栏杆上聊天。
只有言初站在人群里,浑身僵硬。她的脑子还是乱的,手揣在兜里,兜里揣着手机,手机里揣着118个亿。
然后,周围突然安静了。
那是种极不寻常的安静,是一种全场都屏住呼吸的安静,刚刚还在热热闹闹等公交的一群人,好像忽然被谁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在往言初的方向看。
言初被这诡异的氛围瞬间拽回现实,慢慢地,僵硬地,顺着众人的目光抬起头。
一辆车正停在她的面前。
一辆……一看就知道非常贵,看起来就不属于她的世界的车。
车身漆黑,低调里透着张扬,光是停在这里,就能凭空分割出两个世界——
一边是等着挤公交的人,一边是一枚轮胎都就买下这附近一栋居民楼的豪车。
车窗缓缓降下来。
身边有人猛地倒吸一口气,结结巴巴地喊出一句——
“陆……陆洺执?!”
“活见鬼了,这不是陆洺执吗?!”
2. 118个亿?!
这一声像是平地惊雷,人群骤然躁动起来,所有人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得了的事,猛地涌向那辆车。
“卧槽,真的是陆洺执啊!!”
“快录快录快录!”
手机的解锁声此起彼伏,拍照声、录像声、直播声全都揉成一团。
“大家快看,我见到活的陆洺执了!”
“我日,这不就是他那辆克罗心定制的库里南么?!这车也太帅了,瞧瞧这车标……”
言初心里全是那一百多个亿,根本没听清他们到底喊了什么。只听到了“录名字”三个字。
录名字?录什么名字?录谁的名字?
言初的思维暂时没能跟上现实,直到她的视线终于聚焦,这才看清了车里的人。
车里的人微微偏头,正好和她的视线撞在一起。
这一眼,将言初的世界彻底拉成了慢镜头。
这男人确实帅,浓眉大眼,长得十分有攻击性,锋利、贵气,有点痞,浑身上下透着股天生的桀骜儿,是那种就算男人看了也会心悦诚服的帅。
似乎是嫌自己还帅得不够张扬,男人还戴了一对亮得刺眼的钻石耳钉,一身剪裁完美的烟灰色大衣,袖口露出恰到好处的一截干净的衬衫边。
言初盯着他,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微妙起来。
什么录名字?这哪里是录名字……
这不就是陆洺执?
这不就是她昨天在某帖子上,气得点了举报的陆洺执?
陆洺执显然对那群拿手机乱拍的人忍无可忍。他盯着言初,低声开口:“你,上车。”
言初以为自己听错了:“上车?我?”
陆洺执冷冷地扫了一眼那群拍个不停的人,语气不轻不重地重复了一遍:
“对,就是你。言初是吧,上车。”
言初既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觉得自己能和陆洺执扯上关系,但不知怎么的,心里那点直觉又告诉她,她现在,应该坐上这辆车。
她看了眼陆洺执,很知趣地没往副驾走,而是绕到了后座,费力摸索了一番才拉开车门。上了后座,她摸着门把手,手忙脚乱用力往里一扯,啪地一声巨响,车门被她彻底结结实实的关上了。
车窗升起,将一切喧嚣隔绝在外。
车内顿时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安静。
言初有点尴尬地抬头。
透过后视镜,陆洺执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淡淡的,没说话。
……但看着明显不太高兴。
言初嘴角微抽,心里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干了件蠢事,但她又不太确定到底哪儿做错了。
最终,陆洺执移开视线,拿出了一副口罩戴上,压了压边角,在确保完全遮住了脸后,吐出一句:“系安全带。”
言初乖乖系上了。
就在她还没完全调整好坐姿的时候,油门被陆洺执一脚踩到底,全球一共两辆的定制库里南低沉地轰了一声,像头猛兽一样冲了出去。
言初根本没防备,惯性让她整个人猛地往前一倾,脑袋差点撞上前座。
她下意识侧头,看了陆洺执一眼。
这人故意的吧!
但陆洺执毫不在意,单手握着方向盘,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顺势而为。
街景在车窗外急速倒退,街道、红绿灯,全都变成一片流动的色块,可车内的气氛,并没有随着速度的提升而放松,反而更加沉闷了几分。
陆洺执的情绪看起来很不对劲。
这份诡异的愤怒气场,实在让言初坐得浑身不自在。
她抬头瞄了眼车顶的星星,又盯着后视镜里的陆洺执,开口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叫言初?”
“还有,你干嘛突然要我上车?”
陆洺执深吸了一口气,像在拼命克制着什么怒火。几秒后,他终于开口:
“3301号。”
言初一愣:“……什么?”
“你昨天晚上,应该收到了一条短信吧。3301号。”
言初瞪大眼睛,脑子里猛地浮现出昨晚那条被她当成诈骗信息的短信——
【尊敬的用户,明日起,您将与 No.1157 号对象,开启财富交换计划,体验时间 365 天。】
言初心脏突突跳了起来:“你就是 1157 号?!”
话音刚落,陆洺执手腕一拧,库里南猛然一个急转,轮胎贴着地面发出一声低沉的摩擦音,整辆车狠狠一甩,差点将她从座位上甩出去。
言初猝不及防,身体瞬间倾向一边,死死抓住安全带,这才没一头撞上车窗。
陆洺执声音冷得不带一点温度:“3301,我问你。”
“一个账户里只剩 129 块零5毛的女人,早上醒来突然多了一百多个亿——”
“这种感觉,很爽吧?”
言初彻底听明白了。
她账户里的钱……都是陆洺执的钱!而原本她账户里的129.5元,全都跑到了陆洺执的账户里!
财富交换计划……原来还真就是字面意思啊!
言初心里隐隐有些后怕。幸好她没一时糊涂,把这钱当成自己的乱花出去,否则到时候欠下的,可不是普通债务,而是说不清的天大麻烦。只是……这陆洺执语气干什么这么冲?
她左思右想,既然你不客气,那我也没必要惯着你,你有钱,这不代表我天生就要比你低一头。于是言初靠在座椅上,十分硬气地说道:
“陆公子,首先,你那118个亿是怎么来的,我不知道,它莫名其妙就进了我账户,这不是我偷的,更不是我抢来的。”
“所以,你不该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其次,就算是129块,也是我辛辛苦苦赚出来的。你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动,我现在就给你转回去,把你的账户给我。”
陆洺执似乎有点意外,透过后视镜扫了言初一眼。
来之前,他观察过这女人住的地方,那老楼的外墙都变色了,一个能在这种楼里住得习惯的人,按理说,面对天降的一百多个亿,怎么着也得起点贪念才是。
他甚至已经想好,对方要是死皮赖脸,他该怎么处理。
可这女人倒确实出乎他意料。一副本来也不打算多沾一点的架势,理直气壮,连半点迟疑都没有。
言初是吧,有点意思。
陆洺执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皮质方向盘:“这笔钱数额太大,你自己转不了。现在我带你去银行。”
车子已经拐上主路,直接驶向城中心。
十几分钟后,库里南缓缓驶入XX银行的地下车库。这里的车位从不对外公开,专门为顶级客户服务。
停进专属车位后,门口的黑衣安保已经迅速上前,利落地引导他们进入侧门通道。
言初跟着陆洺执进了电梯,电梯门一开,原本正在办理事务的银行员工们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
陆总身后竟然跟了个女人?他不是从来不允许女人近身的么……
短暂的愣怔后,原本大厅里的几个女性员工,已经按照规矩退得干干净净,除了客户,再也见不到一个女性工作人员。
言初还在纳闷这是怎么回事,一个穿着考究的男性客户经理已经笑眯眯迎上来,直接他们请进了VIP贵宾室。言初在里面坐下后,倒是坦然,直接把手机交上去,交给客户经理操作。
长长的数字在屏幕上闪烁,客户经理一顿敲敲打打,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但很快,屏幕上弹出一条鲜红的系统提示:
【交易失败】
客户经理冷汗都冒出来了,重新试了一次,失败。又换了一种方式,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陆洺执的眉头一点点拧起来。
在客户经理试了各种方法,甚至把金额拆开、走不同路径后,他们得出一个绝望的结论。
这笔钱压根转不回去。
准确地说,只要转账目标跟陆洺执有任何关系,不管是他本人、他的公司,甚至是他朋友的账户,系统都会驳回。
就像是……有人故意设了限制,不允许陆洺执拿回这笔钱。
言初提心吊胆地看了陆洺执一眼。眼神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你看见了吧,我多配合多讲道理啊,你可不能怪我,跟我没关系啊。
陆洺执的眼神都快能杀人了。
客户经理吓得不行:“陆……陆总……”
陆洺执腾地一声站起来,一把夺过言初的手机,怒气冲冲就往外走。
这一上午,两人去了七八家银行,试了所有能想到的方式,连境外账户、离岸资金调度都试过,只可惜,一次不行,两次不行,换银行不行,换账户更不行。
只要目标账户跟陆洺执沾一点边,哪怕是一分钱,都不行。
两人疲惫地回到车里。
言初累得靠在座椅上:“该试的也都试了,你也看见了,我根本就不想要你的钱。但我也不能坐在这儿,陪你耗上一整天,我一会还有场面试,能不能等我面试完了,再陪你研究这笔钱怎该怎么办?我只是个普通人,不像你,天生就不用为生计发愁。”
这番话一经落下,车里又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陆洺执坐在驾驶座,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手上青筋暴起:“面试?”
下一秒,他突然抬起双手,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
砰!
刺耳的鸣笛声瞬间响起,震得整辆车似乎都颤了一下,车内气压骤然降至冰点。
言初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心脏都差点停了一拍。
她猛地看向他,陆洺执也正转头看着她。
他盯着她,咬着字冷笑了一声:
“你账户里,正躺着一百多个亿,你不想着怎么从我这捞点好处,只想着为了一个月几千块的破工作奔波?你怎么想的?”
“你要真这么喜欢上班,可以,我们陆氏集团,最欢迎的就是你这种人。”
“但是,你现在、应该、搞清楚状况。这笔钱我急着用,很急。”
“不是明天,不是后天,是现在。你能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么。”
一听这话,言初心里那点仅剩的耐心,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一路配合,忍着没抱怨一句,结果到头来钱转不出去,陆洺执的火气倒是冲着她来了。
真是可惜了这好皮囊,偏偏藏着一副狗都嫌的臭脾气!
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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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直接笑了,气笑的:“大少爷,你冲我发火干什么?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配合,是这钱根本就转不了。你把气撒在我身上有用吗?你是不是应该讲点道理,就算想咬人,也不能只冲着我咬吧?”
陆洺执感觉自己都要气迷糊了。
敢这么对他说话的,除了他爸,和小时候他喜欢过的那位之外……言初,是第三个。她怎么敢的?!可他又做错了什么?一觉睡醒,账户里的钱全没了,取也取不出来,查也查不到原因,他又招谁惹谁了?
陆洺执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正想开口,突然车里响起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
言初下意识看过去,发现声音是从副驾驶的储物格里传来的。
整个上午她一直跟着陆洺执,这人的手机一直随手拿着,现在响起的手机,显然不是他常用的。
陆洺执也看向那只手机,明显犹豫了一下。
铃声持续响着,一遍遍回荡在封闭的空间里,把气氛衬得更僵硬了。
最终,陆洺执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把胸口那股压不住的火气咽下去,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喂,妈。”
言初一听到“妈”这个字,本能地竖起耳朵,刚好车内空间密闭,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清清楚楚,一个字都没漏掉。
那是一个温柔的中年女声,可声音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
“洺执,你这次真是闹得太过分了。你爸他都知道了,他已经查到你把手里的股票、基金全抛了,连那些放在境外信托里的资产都清空了,你竟然还在半年前,就买下了斐济的Castellan Isle……”
“你说,你偷偷买私人岛做什么?岛上的房子,连家具和画都空运过去了,洺执,你是打算从此一走了之是么?”
“结婚的事,妈妈可以帮你一起劝你爸,可就算你不同意这桩婚事,也不应该闹到这个地步……咱们是家人,什么事都可以商量,但你不能跟你爸对着干啊。你可别忘了,他不止是你爸,更是你的上司,你的金主。”
陆洺执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往脑门上冲,也顾不上言初还坐在后面:
“妈,我今年才二十一,陆正廷他着什么急?我不结婚,也不可能结婚。”
他顿了顿,又道:“你应该也能看出来,他这么做,根本就是在逼我低头。他就是觉得,这么多年,他管不了我,打算以婚姻为由头,联合其他人一起管着我——”
“他明知道我有厌女症,还非得逼我娶一个……我只要站在旁边,就会浑身起疹子,呼吸困难的女人。”
“这就是在给我挑链子,看究竟用哪根链子,能把我栓得最死。你现在就可以告诉他,不可能。”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然后,女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洺执,你的名字,已经被列在限制出境名单上了。你现在去私人机场试试吧,你连安检都过不去。”
“听妈妈一句话,在你爸彻底动怒之前,赶紧回家。再闹下去,他能让你再也走不出帝都。”
说完这句话,屏幕上的通话结束界面亮了一瞬,随后熄灭。
陆洺执整个人看着像座活火山。他没说话,也没什么动作,但言初坐在后面,能明显感觉到,整个车里都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怒气。
言初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在心里乐了。
难怪这陆洺执这么急着要钱,原来是急着跑路啊。看来,他也不是个没有烦恼的幸运少爷。
言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目光下意识落到他脸上那严严实实的口罩上。
一开始,她还以为,这人是怕被人认出来才戴口罩,原来不是因为明星架子大,而是因为有厌女症……
行吧,还真是富贵病,有钱人的病花样真多,没钱的人,却连生病的资格都没有。
言初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不过,看到陆大公子不高兴,她倒是挺高兴的。
她还赶着去面试,没工夫在这儿陪霸总体验人生低谷。言初顺势摸上车门把手,仔细研究了一下该怎么开门:
“看样子你麻烦不小啊,不如先把你的事儿解决了再说吧?”
“你别这么看着我啊,陆公子,你大可放心,我哪儿都不跑,就是去面个试,等面完了咱们再聊。反正,我看你怎么着都能找到我,拜拜了您。”
话音刚落,她直接推门下车,跑得比兔子还快。
停车场很大,言初好不容易从停车场溜出来,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街道上的新鲜空气,结果,一道熟悉的车影,又毫无征兆地停在了她面前。
黑色库里南的车窗缓慢降下。
她抬头,就看到陆洺执左手执着方向盘,幽怨地盯着她。
即便陆洺执戴着口罩,即便言初现在只能看清他一半的表情,但言初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男人现在是什么状态——
咬牙切齿,杀气腾腾。
言初条件反射地开始盘算,等会儿如果这人下车抓她,她是该跑,还是该一拳揍上去?
她试探着问:“……你怎么又来了?”
陆洺执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车没油了。”
“要去加油。”
“我,没,钱。”
3. #陆洺执 私会神秘女子
陆洺执没给言初半点反应的机会,直接下车,把她拎到后座,一脚踩下油门,库里南猛地冲了出去。
言初脑袋往后撞了一下,心里涌出一个绝望的念头。
这面试,估计是去不成了。
车停在加油站,油枪插进油箱,陆洺执面无表情地看着加油机,又看了眼言初,眼神沉得像要杀人。言初也没办法,默默掏出手机,给工作人员调出付款码。
一秒后,屏幕上弹出支付金额。
一千零三十五,元。
言初怀疑自己看错了,重新眨了眨眼,数额没变。
这还是中文吗?这还是车吗?这是吞金兽啊!
陆洺执显然没空理会言初的震惊。
他也是头一回来加油站,甚至连这车该加什么型号的油都不知道。加油、结账、停车、开车,这些活儿原本都归司机管,他只需要上车,下车,走人。
结果现在呢?
他爸能查到他在哪,也能收买任何一个身边人。他现在可不能冒这个风险,喊自己司机过来。钱不在他手上,司机不敢用,他只能像个废物一样坐在这,看着言初替他扫码付款。
还要忍受厌女症病发的风险……
陆洺执觉得这一天简直糟糕透了。
言初还沉浸在惊讶的情绪里:“你这车加个油怎么这么贵?这油费都顶我一个月房租了。”
陆洺执靠着椅背,整个人心塞得不想说话,挖苦道:“你住的那破地方,要是也能算房子,狗窝都能按平方卖了。”
言初嘴角扯了扯。
“陆、公、子。”
言初咬字极慢,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忍着火气往外掷:
“那里是我的家,是我拼尽全力,靠我自己的双手,租下的家。”
“你一生下来就站在金字塔顶端,从没体会过为了一顿饭发愁,为了交房租饿肚子的日子。我不像你,生下来就有靠山,路是铺好的,钱是现成的,你当然不懂我们这种普通人从零开始有多难。”
“你既然不懂,也没经历过,就别站在天上往下看,更没资格嘲笑我。”
她的声音不大,但气势逼人。
车里短暂地安静了一瞬,陆洺执再一次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这是陆洺执第一次认真打量她。
他本来还能再呛她几句,但此刻,看着言初那副寸步不让的样子,陆洺执突然觉得,算了。
这一整天,先是钱没了,接着是银行转不了账,现在还得靠她给自己的车加油……他够烦了,也真挺累了。
何况跟个女人吵架,实在没意义。
陆洺执揉了揉眉心,随手从车里摸出一副墨镜戴上,直接往座椅上一靠,摆明了眼不见心不烦,不打算理她。
言初也懒得再跟他废话,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只想看看她到底还赶不赶得上面试。
这一看不要紧,锁屏界面,连着弹出来好几条微博推送。
#陆洺执公交站私会神秘女子
言初手一抖,手指发凉地点开微博……她竟然上热搜了,还、一条、两条、三条……上了整整八条热搜!
一张高清偷拍照映入眼帘。
陆洺执戴着口罩,坐在车里,而她正在弯腰拉车门。
……这画面,怎么看,都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氛。
评论区已经炸了,除了大批陆洺执梦女大哭塌房了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声音:
【这女的到底是谁啊,从哪冒出来的?这么好看竟然不是网红?】
【太子爷居然敢踏足我等人民群众的领土??】
【别搞,陆洺执看到这小区大门,可能比我们还震惊】
【已经有人P表情包了,太子爷在老破小门口怀疑人生.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顶了】
更离谱的是,某个营销号甚至发了她小区的全景图,特地红色圈重点标注了言初家楼栋号,楼层数。
言初看得头皮发麻,冷汗都快下来了。
她心跳加速地继续翻帖子,这才发现,已经有人冲到她小区楼下打卡去了。不仅如此,还有人开了直播,标题就是“带家人们直击豪门神秘女友的居住环境”。还有狗仔发帖说“已查到房东,正在联系了解更多内幕。”
她猛地转头,死死盯着陆洺执,咬牙切齿。
“送我回家!”
陆洺执头都没抬:“回什么家?”
言初把手机怼他眼前:“都是因为你,我家地址都被扒出来了!”
陆洺执看着屏幕,眉头一皱,伸出一根指头推开她的手机:“你家楼下现在全是人,你现在回去是想做什么?你是想被当成动物围观打卡么?还是说,你早有打算,接上这一波流量做网红?”
他继续不耐烦道:“我家里现在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正盯着我。你要作死别拉上我,我可没兴趣跟你一起上热搜。”
车里气压低得像暴风雨前夕。
两个人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
陆洺执这话听着就欠揍,那副嫌弃的嘴脸……活像她回家就是要趁机蹭流量,趁热度捞钱似的。
但现在这个状况,面试八成也泡汤了,毕竟,她现在就是个行走的舆论炸弹。
言初忍着怒火:“那你说该怎么办?”
陆洺执低头瞥了眼时间。
这一整天,从睁眼开始就鸡飞狗跳,钱一分都没拿回来,账户里只剩一百多块钱,还莫名其妙惹上个暴躁女。折腾一天,屁事没干成,连饭都没来得及吃。
他只觉得又饿又累,一点耐心都不剩下。他现在,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和言初待在一起,不想再被狗仔捕风捉影,不想再被当成谈资。
那么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冷静一下,找个安静的地方,把肚子填了,将所有事情处理干净。再不跑路,可真的跑不掉了。
陆洺执把方向盘一转:“去我家。”
陆洺执的家,位于帝都最私密的别墅区。能住在这的都是顶级权贵,任何一个名字丢出去,都能让新闻刷屏。
他才刚载着言初开进停车场,便发现自己车位那里站了一堆人。
司机、保镖、管家,还有两个他爸的心腹,全副武装,恨不得把他直接从车里抬出去。
老爷子这摆明了就是在堵他。
陆洺执一个猛打方向盘,掉头就走,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差点把轮胎印刻在地上。
他从来没有这么烦躁过!
陆洺执一手稳住方向盘,另一手拨了个电话:“霍骄,给我找个空房子。”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懒洋洋的,明显刚结束酒局:“行啊,我家后面还真有个没人住的小房子,家具全新,买了一次都没住过,你要是不嫌弃,就当替我暖房了。哎不过陆少啊,你那个热搜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一见女的身上就长疹子吗?怎么,改性了?我放大了那个照片,你小子品味不错啊,这女的一看就没整过——”
陆洺执懒得废话,直接打断霍骄的话:“地、址。”
车开了十分钟,停在目的地门口,言初下车一看,整个人都傻了。
他朋友,管门口有喷泉池的别墅……叫小房子?!
言初跟着陆洺执,一前一后走进去,只见家具、摆设、装修,每一样都写着“我超贵”,空气里全是着钱的味道,言初甚至有点不敢往里走。
反观陆洺执,对这一切完全无动于衷,像是来了个再普通不过的地方,直接摘下墨镜随手一甩,整个人十分自然往沙发上一瘫,长长呼出一口气。
言初看了他一眼,这人脾气虽烂得让人上火,但架不住长得确实好,那大长腿,那手,顶流明星都没他好看,手指上还戴着两枚亮闪闪的男戒,讲究的不行,难怪有那么多女粉。
可谁能想到,这亮闪闪的花孔雀,账户里只有129块钱呢?
陆洺执整个人陷在沙发里,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
“……办不了?”
“那你告诉我怎么办?”
“行了,废话少说。”
那声音,带着忍耐到极限的火气。
言初正想着是不是要找个地方坐下,就听见陆洺执挂了电话,头也不抬地问:“你看什么呢?会不会做饭?”
言初回神:“会。”
“霍骄找人送了菜,你随便做点,做什么都行。”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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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随意,像是习惯了命令别人。
言初嘴角抽了抽:“陆公子,你这是在使唤我吗?”
陆洺执终于抬起头,看着她:“我不喜欢欠人情,账户里的钱,你拿走一万,给我做顿饭,够不?”
一万块钱,就为了让她做顿饭?
看言初犹豫,陆洺执以为她嫌少,就又淡淡补了句:“五万。”
言初沉默三秒,心里在“钱是王八蛋”和“管他呢反正能赚钱”里来回权衡,最终骂了句“神经病”,转身去了厨房。
客厅终于安静下来。
陆洺执修长的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操作,一顿折腾,换了好几个方法,可钱就像死在了言初的账户里,动都动不了。
他烦透了,把手机猛地一扔,后仰靠在沙发里,伸手捏了捏鼻梁。
陆洺执很不喜欢“无能为力”这四个字,但现在,这事儿卡在这儿,急也没用。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指腹一顿,视线落在自己右手虎口那一点红痣上。
他今天和言初呆了一整天。
她离他那么近,跟他说话时呼吸都洒在他皮肤上,他甚至亲手把她扔进后座……
没有红疹,没有皮肤发痒,也没有呼吸困难。
陆洺执的眼神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这不对劲。
他盯着虎口的红痣,心底某种久违的不安在悄然冒头。
就在这时,他大衣兜里的另一部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陆正廷”。
他爸的名字映入眼帘。
陆洺执不知道该不该接,在犹豫中,铃声固执地响着,一遍、两遍,像是陆氏集团董事长的耐心正在一点点流失。
他瞥了一眼屏幕,右眼微跳,随即摁下接听键,语气不冷不热:“喂。”
电话刚贴到耳边,陆正廷低沉的声音就从那头传来:
“陆洺执,你交女朋友了。”
陆洺执立刻明白,老爷子这是看到热搜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也实在没有心力去解释,便沉默着没说话。
陆正廷可不打算给他沉默的机会:“我原本以为,你把名下资产处理干净,买了个小岛,是为了去岛上躲婚。”
“现在看来,你是为了和女朋友私奔?”
陆洺执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儿子,你不会真以为,她跟你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你吧?我查过了,这女孩孤儿院出身,没背景,没家世,大学都没上,前几天,还面试了咱们集团旗下的酒店前台,连面试都没过。”
“这样的人,你还打算带她远走高飞?你真天真。”
陆洺执靠着沙发,半阖着眼,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让他脑子乱糟糟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烦他爸已经不止一天两天了。自从小时候那件事发生之后,但凡是陆正廷说东,他就一定要往西走。他爸要他成为什么样的人,他就偏不当。
这会儿倒好。他爸居然以为,他是为了个女人才闹这一出?
今天一整天,他已经被各种破事折腾到极限,这一刻,陆洺执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觉得自己血气上涌,一切都破罐子破摔了,他只知道,他陆洺执,今天就是要给陆正廷一个不痛快:
“你说的可太对了,我就是要跟她私奔。”
“我清算名下全部资产套现了一百亿,就是因为我看上她了!我要把钱都给她!”
“我还准备带她去我岛上度蜜月呢,顺便再生三个孩子,一个姓陆,一个姓言,还有一个双姓,行了吧!”
“陆正廷,你满意了吗?”
说完这一通,陆洺执爽完了,也做好了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
无非就是那老一套。不孝、不知天高地厚、脑子被人迷了,最后再甩上一句,你真不配姓陆。
可这次,手机里安静了足足十秒。
然后,陆正廷用一种平静到过分的语气,说:
“好,既然你这么喜欢她,那就带她回家,正式见一面吧。”
“但你记住,如果真要生孩子,陆家的孩子,只能姓陆!”
陆洺执感觉自己的天塌了。
4. 又上热搜了
趁言初做饭的功夫,陆洺执心如死灰般盯着头顶的吊灯,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终于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理出了点头绪。
首先,他的一百亿,被被某种他无法理解的神秘力量,转移到了言初账户,期限为365天。
换句话说,一年后,他的钱大概率能自动回到他手里。坏消息是,他短期内根本拿不回钱;好消息是,言初没趁机讹他。
其次,他虽然患有厌女症,但他这病……好像意外地对言初免疫。
最后,他原本只是为了气陆正廷,没想到陆正廷竟然当了真,不但没跟他吵,还让他把言初,以女朋友的身份带回家。
这都是什么事啊!
陆洺执伸手抓了抓头发,今天真是他这辈子最兵荒马乱的一天。
很快,言初就将几道家常菜摆上桌了。
菜色鲜亮,油光恰到好处,热腾腾的米饭香气弥漫,比他家厨师做的更有烟火气。哪怕是陆洺执这种不怎么吃家常菜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几道菜绝对好吃。
言初拿着两双筷子,往碗上一搁,全程面无表情地盯着陆洺执看。
陆洺执故意咳嗽了一声,冷着脸,收起内心对言初厨艺的惊讶。
为测试他的厌女症,到底是否真的对言初免疫,陆洺执鬼使神差地在言初身旁拉开了张椅子,毫不犹豫地坐下去,坐在她身侧,等待身体给出答案。
言初是真饿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连口正经饭都没吃,从出门就被这个疯子带着乱跑,憋了一肚子气不说,还饿得要命。
眼下做好了饭菜,言初也不装斯文,更懒得理陆洺执,夹起筷子就猛吃。
陆洺执一边夹菜,一边用余光偷摸打量言初。
这女人长得确实不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漂亮,而是那种很特别的好看,五官还透着点说不上来的大气。要说这女人是从孤儿院出来的,没念过大学,乍一看谁信?
但陆洺执总觉得言初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如果那个人长大了,会不会就是她这副模样?
陆洺执手里的筷子一顿,只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赶紧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按下去,专心对付眼前的饭菜。
俩人一天没吃饭,很快就把桌上的菜一扫而空。
言初擦了擦嘴,瞥了陆洺执一眼,站起身收拾碗筷。毕竟拿了人家五万块,总得干点活,不然这饭她吃得心虚。
她端着碗走进厨房。
陆洺执看了眼她的背影,又端详着自己干干净净、没起一个疹子的白净手背,心里那点疑惑愈发明显。
他怎么能不对她过敏呢?
陆洺执皱起眉,抬步跟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在水池边忙活的言初,迫切地想在她身上找到一个答案。
言初洗碗的速度很快,动作干脆利落,可洗到一半,言初忽然感觉到,背后正有道灼人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她看。
她猛地回头,跟陆洺执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陆洺执倚在门框上,双手插兜,眼神奇怪得很。
言初手里的碗差点没拿住。
“……陆公子。”言初稳住呼吸,面对这张帅脸,压下心里不该有的悸动,“你盯着我干活做什么?你现在,不应该想着怎么把你的钱转走吗?”
这态度可太让陆洺执来气了。他是多少人眼中的香饽饽,她却眼不斜视,一门心思琢磨怎么把他撵走,连正眼都不给他一个。真行。
陆洺执没好气地说道:“我现在找不到办法。”
听到这话,言初直接把碗往水里一放,水花溅得她满手都是。
“那怎么办?你那118个亿,现在全在我账上,跟个烫手山芋似的,你倒是想办法啊。你是还想再上一次热搜,再一次扰乱我的生活吗?”
陆洺执也是真的服气:“3301号,我现在钱全在你这,浑身上下现在只剩一百多块钱,长这么大我都没见过这么少的钱!最该生气的人,是我,你明白么?你有什么资格在这跟我吵?要生气,也得是我生气!”
3301号……
言初皱起眉头,连手上的泡沫都顾不上擦,直接走过去,抬手戳了戳陆洺执的胸口,警告意味十分明显:
“我告诉你,我真的,非常,不喜欢你。”
“不瞒你说,昨天,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好工作,就因为你家高层脑子一拍板的愚蠢决定,害得我连入职的机会都丢了。”
“把你那少爷脾气收一收,我不是你佣人,不是你粉丝,不是你下属,更不欠你任何东西。所以,我没义务受你的臭脾气。赶紧找到办法,把你的臭钱拿走,咱们从此,就可以再也不用见面,再也不用打扰我的正常生活!”
她指尖的泡沫,在他的Chanel高定大衣上,留下了好几道及其扎眼的水渍。
陆洺执感觉他的天又一次塌了。
他看了看她戳着自己胸口的手,又看了看言初:“你——”
言初冷冷一抬眼,直接无视了他,从他身边绕过去,顺手从桌上抽了张纸,边擦手边走向大门口,脸色阴沉得像是刚给人上完坟。
下一秒,“咣”地一下,大门被言初狠狠甩上,震得脚下一抖。
她走了。
她就这么走了!
陆洺执站在原地,下颌绷得死紧,扯下身上的高定大衣,狠狠摔进了垃圾桶。
这么多年了,没人敢这么甩他脸。更没人敢在他面前,嚣张得这么理所当然!
他不爽,非常不爽,很好,真他妈有意思。既然棋逢对手,那就得见见真章,看看是谁先认输。
反正,他陆洺执,可从来没做过输的那一方!
……
……
言初一出门,就立刻叫了辆车。
平时她死活舍不得花这个钱,能坐公交绝不坐地铁,能走路绝不打车,可今天不一样,她赚了五万块,虽然那是陆洺执的臭钱,但那是钱,再臭也是钱。
运气不错,刚下单就有车,连等都不用等。她不敢回家,一想到热搜、偷拍、路人围观……言初就头皮发麻。
她也想过,今天也算是天降横财,不如住酒店算了。只是一想到酒店一定很贵,她的五万块还要撑很久,言初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一分钱都不想欠资本家的。
言初钻进车里,简单搜索后,报了个最近的旅馆地址。
出租车平稳地驶了出去,和陆洺执那种横冲直撞、恨不得把油门踩穿的开法完全不同。
言初靠着车窗,闭上眼,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以前忙着打工,没时间交没朋友,现在更没有朋友家可去,只能先找个地方冷静一下,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吧。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一处旅馆门口。招牌上的灯管坏了一半,门口的玻璃上贴着手写的房价表,一晚上才几十块钱,胜在便宜。
言初付了车钱,拎着包进去,开了间房。一推门,房间不大,墙纸有点发黄,地毯上还残留着不知道哪位前住客留下的烟灰。
不过,至少能落脚,总比现在回家,被一群围观的人堵在楼下强。
她脱了衣服,直奔浴室,只想永远洗掉这一身的晦气。
等洗完这个漫长的澡,也差不多晚上八点了。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吹风机,只能拿浴巾把长发擦个半干,在做完这一切后,她整个人重重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了一会儿,尽量不去想今天发生的荒唐事,但思绪还是止不住地往那边飘。
她没忍住,拿起手机,打开了微博。
下一秒,她差点气得原地去世。
热搜第一:#陆洺执言初
热搜第二:#言初 孤儿
她以前在网上发过的照片,跟陆洺执那张臭脸并排被人P在一起,被营销号当成八百年难得一见的惊世大瓜。
很明显,她被扒了,彻底被扒干净了。
孤儿院、租住的老破小、昨天的面试经历,全都被翻出来,现在还有不少人在她家楼下直播,甚至有营销号煞有介事地分析她的穿着,试图推测她的月收入。
是啊,全亚洲最出名的少爷,开着克罗心定制的劳斯莱斯,在老破小楼下的公交车站旁,接一个没爹没娘的穷姑娘上车……能有什么新闻,比这件事情更有话题度呢?
言初紧紧攥着手机,这辈子都没这么想杀人过。
这一刻,她的愤怒压过了一切。
她真的好奇了,这陆洺执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能让全网都把他当成大明星供着,自己却因为他,背负一身腥?
言初眼神阴冷地退出微博,点开搜索,打下了三个字。
陆洺执。
百科页面蹦出来,金光闪闪的名门公子,过往生平一股脑儿堆在上头。
——陆洺执,陆氏集团董事长陆正廷独子,自英国伊顿公学毕业后,曾就读于斯坦福大学经济学系,20岁时因个人规划退学。现年21岁,白羊座,身高190cm,生日4月19日。
言初盯着这行字,脸上表情一点点冷下去。
4月19。
嗯?生日竟然是419?
……这人看着冠冕堂皇,实际从名字到生日,从里到外,就不是个正经东西!
这时,有陌生号码来电。
言初犹豫了一下,担心是白天找她面试的HR,还是滑了接听键。
刚把手机放到耳边,对面就传来一道阴冷的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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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钓上了金龟婿,你一定很高兴吧。”
“他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你只是一个住老破小的孤儿,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怎么有脸贴上去的。别以为你仗着有张脸,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他需要更能配得上他的女人——”
言初本来就烦,直接打断:“我什么身份跟你有关系么,你又是什么身份。我配不上他,难道你就能配得上他了?”
说完,言初直接把电话挂了。
这人真有意思,也就看着她没背景,才敢这么上来踩一脚。若真是个门当户对的,估计早就在网上送祝福,说姐姐好美,磕生磕死了。
很快,骚扰电话一拨接着一拨,像疯了一样。她刚开始还没忍住接了两个,结果一听,全是陆洺执的女粉,语气可比陆洺执亲妈横多了。
刚开始言初还想着骂回去,可想想又觉得何必呢,直接无差别拒接。就这,还能炸出新号码轮番轰炸。
言初直接把手机调成静音,甩到一边,心头的火噌一下蹿起来。
她本来就不是个贪财的人,但面对一百多个亿,她刚开始看到那串余额的时候,确实高兴过。
可这才一天,言初就快要疯了。要是早知道会有这么多麻烦,她宁愿这一百多亿从来没出现过!
她又不是没手没脚,平时日子也能照样过,谁要靠这天降横“财”活着?
言初脑子嗡嗡作响,闻着房间里时不时飘来的霉味儿和二手烟味儿,只感觉自己像被人狠狠敲了一闷棍。
她强迫自己冷静,冷静,认真地分析了一遍利弊。
既然全网都知道她和陆洺执扯上了关系,那她能不能试着,把这个意外变成好事?她的确没想过要靠男人,但如果既然已经被拖进来了,不如让这场风波变得对自己有利。
要不,利用这波热度直播带货?
但这个念头只维持了三秒,就被她自己掐灭了——鬼才想和陆洺执沾上关系!
言初反复劝自己,可越想越觉得窒息。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嗓子干得发疼,头也因为情绪起伏胀胀的,一闭眼,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最终,意识被无尽的疲惫吞没,她迷迷糊糊地昏了过去。
刚睡着,她就隐约听见有人敲门。可管他是谁,爱谁谁,她现在只想离现实远一点。
言初整个人往被子里一缩。
她是被嗓子疼醒的。
嗓子又干又痒,像生吞了一把碎玻璃。浑身酸得厉害,肌肉就像被人狠狠掰了个遍,言初艰难地翻了个身,摸索着抓起手机,屏幕亮起的一瞬间,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未接来电 99+
她没耐心去看,瞥了一眼时间,凌晨五点。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言初头晕得厉害,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刚睡着那会,好像听到有人敲门?
她强撑着坐起来,结果一动腿,整个人往旁边一歪,差点直接摔下去。她连忙扶着床头站起来,腿发软得不像自己的,走的每一步都在飘。
言初只能扶着墙,一步步挪过去,手握上门把手时,迟疑了一下。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非开这个门。但心里,有个声音正在叫嚣:
开门,开门。你现在必须要去开这个门。
咯吱一声,门开了条缝。
言初愣在原地。
凌晨五点的走廊静悄悄的,寒气从走廊漫进来,卷着旅馆廉价的消毒水和二手烟味,顺着门缝一股脑儿吹了进来。
陆洺执正坐在门对面的地上,垂着头,靠着墙,安静地睡着了。
一米九的大少爷,两条长腿伸在旅馆窄窄的走廊里,身上没穿大衣,只有一件薄薄的白色衬衫,头垂在一侧,睡得很沉,看起来狼狈极了。
言初看着他,一时竟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怎么会在这?他到底在这待了多久?难道就这样睡了一夜?
走廊没有暖气,大半夜的,多冷啊。
言初正想叫他,可刚弯下腰,陆洺执忽然睁开了眼。
陆洺执语气黏黏糊糊,听起来似乎还没睡醒:“3301,我找你有急事,给你打电话也不接,又敲了你一夜的门,你怎么现在才肯开门啊?”
言初心里好像有根弦断了。
她大脑当机了一秒,所有的不适感像是被这一句话引爆了似的,天旋地转,她眼前一黑,没稳住,向前倾去。
迷迷糊糊间,她应该是被人接住了,好意外,他身上的味道好香,心跳声也好快。言初身上没有劲,浑身软着,只能把头埋在他颈窝里,像只意外找到栖息地的流浪猫。
言初感觉自己被陆洺执拦腰抱了起来。
5. 咱们谈恋爱吧
言初已经烧迷糊了,意识时而在时而不在,偶尔能听见陆洺执骂骂咧咧,像是抱着她在跑。
等再睁开眼,满天的星光洒下来,晃得她眼睛发晕。她缓了两秒才意识到,这不是星星,这是劳斯莱斯的星空顶。
她在陆洺执车里。
言初艰难侧过头,发现自己被安全带牢牢绑在副驾,整个人被开到最大的暖风吹着。
陆洺执正沉着脸开车,眼神死死盯着前方,连口罩都没戴,看起来很是着急。
言初晕晕乎乎地想,这人如果能一直这么闭嘴不说话,还真是挺养眼的……
他要是个哑巴就好了。
谁能给他毒哑啊。
言初在心里短暂感慨了一下,意识彻底断掉,昏了过去。
她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床单光滑,摸起来可比她最贵的衣服舒服多了。
她慢慢适应着房间里的光线,刚一动胳膊,就察觉到不对劲。
手背上有个针眼,旁边床头柜上还摆着几盒拆开的药,玻璃瓶的矿泉水,温度计,全套护理用品。
言初撑着身子坐起来,低头一看,彻底僵住。
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T恤,明显是男款,宽松得领口滑下来半边肩膀,袖口堪堪遮住手肘,面料细腻得过分,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言初瞬间清醒了,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谁,谁给她换的衣服?!
就在这时,房间门开了。
陆洺执懒懒地倚在门框上,幽怨地盯着言初,整个人像是憋了一肚子气:“你醒了?”
言初声音带着沙哑:“……是你给我换的衣服?”
陆洺执冷笑一声:“你想多了,我对女人过敏,碰你还不如让我去死,我叫家庭医生给你换的,女,医,生,你大可放心。”
言初掀开被子坐起身,脑子里闪过昨晚昏迷前的画面,车内的星空顶,男人沉默开车的侧脸,她被暖风包裹的恍惚感……再看看现在这人,果然,安静的时候还像个人,一开口就让人恨不得捂上他的嘴。
她没力气跟他呛,疲惫开口:“我是不是发烧了?”
“对。你发烧了,41度。”
“说真的,我真搞不懂你,3301号。放完狠话转头就跑,你说你跑了就算了,你又不是没有钱,为什么偏要去住那种老鼠洞?害得我在那破地方敲了一晚上门,你怎么想的啊?我现在浑身上下都臭死了,那味道洗都洗不掉。”
言初本来烧得脑袋昏沉,陆洺执噼里啪啦这么一通数落,更觉得胸口发闷,刚想回嘴,眼前忽然一黑,险些栽倒下去。
陆洺执见她脸色不对,随即别开视线,别扭道:“行了,给你订了饭,吃饭吧。”
言初用手撑着头:“等会吃吧,我现在没有力气……”
陆洺执眯起眼,指尖掐着手臂,忍耐,忍耐,再忍耐。
他深呼吸,转身就走。
言初看他走了心里特别高兴,正想着这下耳根子终于能清净点,结果不到四分钟,门被人踢开,陆洺执拎着个外卖盒进来,脸色黑到不行。
陆洺执把手上的外卖往床头一放:“现在就吃。”
言初慢吞吞地瞥了一眼,海鲜粥,包装还带着热气。
陆洺执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快,点,喝。”
喝不死你。他想。
言初烧了一晚上,刚刚退了点烧,胃里难受得不行,先倒了杯水润嗓子,这才拿起勺子准备喝。
刚把勺子送到嘴边,言初顿了一下,左思右想,出于人道主义,还是问了句:“你吃过饭了吗?”
陆洺执道:“你别管我。这可是我用身上全部的129块钱给你买的。我拿所有家当给你换了这一碗粥,你必须得喝完。要是你现在烧死在我家,我可连给你烧纸的钱都凑不出来。”
原来这里是陆洺执的家?
不是有一群人在他家楼下堵他么?他不是不敢回家吗?
言初脑子晕晕沉沉,也没力气细想,只是觉得这人火气莫名其妙,凭什么说话这么难听?她憋了一肚子可以怼回去的话,但实在是没力气,虚弱地顶了他一句:“1157号,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啊?”
陆洺执眉头不耐地皱着。
昨天这女人一头栽过去,他抱着她折腾了一路才送回来,对他这个厌女症患者来说,这简直就是致死量级别的女人接触!得亏他身上没起疹子、也没呼吸困难,不然他真是连杀她的心都有了!
陆洺执收回思绪,懒得跟她理论,直接拿起外卖勺子,冷着脸,粗鲁地一勺一勺吧粥怼进言初嘴里:“闭嘴,张嘴,快点喝。”
言初被迫吞下好几口,差点没呛死。
陆洺执看都不看她,手上喂粥的动作不停:“把饭吃了,吃完药,睡一觉,等你退烧了,人清醒了,我有正事要跟你谈。”
言初差点被他这一顿乱塞呛死,生无可恋地咳了两声。
她是真不想跟陆洺执较劲了,烧得浑身乏力,脑子都烧成了浆糊,她一把推开他:“行了,我自己喝,我自己喝!”
说着,言初自顾自端起外卖盒,也不管烫不烫,直接将那一大碗粥咕噜咕噜灌下去,喝完抽张纸巾抹了把嘴,整个人被子一盖,脑袋一偏,摆明了不想再看见他。
陆洺执看了眼缩在被子里的言初,阴着脸收拾掉外卖盒,把言初要吃的退烧药没好气地找出来,摔在床上,随手提着吃完的外卖盒出了房间。
门重重被合上了。
言初松了口气,把脸埋在蓬松的枕头里。
怎么说呢,前两天她还因为陆氏集团而丢了工作,结果现在,她却躺在资本家儿子的家里,还在人家的床上吃饭。
人生还真是……
她没多想,吃了药,整个人被高烧折腾到虚脱,迷迷糊糊又睡过去,等她再睁眼,身上全是汗,倒是舒服了不少。
她在房间里的浴室里简单冲个澡,还好这回终于找到吹风机了。吹干头发,她穿着陆洺执的T恤,缓了一会儿,才走出了房间。
这房子大得让她怀疑人生,每走几步,便能看见墙上挂着各式超大尺寸油画,言初皱着眉,一路走一路看,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什么当代私人美术馆,直到走了好久,终于看到了客厅。
玻璃落地窗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外头是别墅的庭院,夜色浓得化不开,远处是修剪整齐的高大绿植,还有个长条形的私人泳池,清澈的池水下隐隐映着灯光。
陆洺执躺在一把Eames Lounge躺椅上,穿着纯白色家居服,闭目养神。茶几上放着一个平板,屏幕还亮着,一旁放了瓶只喝了几口的气泡水。
……确实还挺赏心悦目的。
言初盯着陆洺执:“你不是说有正事要找我谈么?是什么事?”
陆洺执睁开眼,目光落在她身上,很突然的来了一句:“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3301号,咱们谈恋爱吧。”
啊?
言初懵了。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谈恋爱。”陆洺执重复了一遍,“我,和你。”
言初知道自己今天病得不轻,脑子还迷糊着,但好歹没聋,可这话听着……确实挺像发高烧时会产生的幻觉。
她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陆公子,咱俩好像还没熟到这个地步吧?”
陆洺执盯着她,似乎连解释都懒得解释,索性往后靠了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这两天,我碰到了点麻烦。”
“和你谈恋爱,刚好能解决掉这个麻烦。”
言初无法理解这人的逻辑:“你不是有厌女症吗?”
“嗯,是有。”
“虽然不愿承认,但不知道为什么,遇到你,这病就好像没那么严重,我也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所以,你恰好是最合适的人选。”
言初怔了几秒,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像是在努力理解这番话的荒谬之处。
这时,陆洺执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过来。
言初没动,确切地说,她这会儿不大敢动。
陆洺执瞥她一眼:“怕什么?你很快就要有钱了。”
言初一听,心里莫名升起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走了过去。
陆洺执把放在茶几上的平板递到她面前,屏幕亮着,上面已经拟好了一份协约恋爱的合约文件。
言初惊讶地拿起来,瞪大了眼睛。
甲方:陆洺执(以下简称“甲方”)
乙方:言初(以下简称“乙方”)
1.甲方当前因家庭问题,需维持一段稳定的恋爱关系,暂时应对家族施加的婚姻压力。
2.乙方因特殊情况,当前持有甲方名下大量资金,双方需维持合作关系,以确保财产管理与安全。
3.双方均不得主动向外界透露恋爱关系,不得以任何形式在社交媒体、采访、公众场合等主动公开双方关系。
4.甲方在合同签订后,将支付乙方 5000万元,作为合作费用。
下面还列了好多条,言初认真看下来,陆洺执给她拟定的任务很简单,必要场合她得陪他出席家族活动,但私下里不能干涉他的私生活,更不可以对他有肢体接触。
该拿的钱她可以拿,但只限于合同里写明的5000万,其他属于陆洺执的财产,她碰都不能碰。合同为期一年,一年后,等那所谓的财富交换计划结束,他俩就桥归桥,路归路。
言初锁上屏幕,抬头看向陆洺执:“你这是要跟我商量?还是通知我一声?”
“我知道你不会拒绝。”
“因为我知道你缺钱,很缺钱。”
陆洺执语气不像平时那么带刺:“五千万,够帮你摆脱过去了吧?要是没问题,我就打印出来,咱们签字。钱给你花,替我挡个婚约,很合理吧?”
言初心头微微一震。
她不是不喜欢钱,也不是没想过如果有一天能一夜暴富,她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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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她真的很想堂堂正正地回去,站在曾经瞧不起她的姑妈面前,让她看看,你快看啊,当时做了多么错误的决定啊。她更想读大学,最好读个喜欢的专业,而不是为了赚钱……
但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被陆洺执拿捏的感觉。
更何况,眼前的陆洺执,完全不是她之前见过的那个跋扈、嚣张、恣意妄为的大少爷。
这人突然收敛起所有棱角,露出了他的另外一面,冷静、冷血,把一切算得明明白白,完全没有把她当作一个平等的个体来看待。这份合约里,她不像一个人,而是一个被精确计算过的最优选,是他对抗家庭的筹码,是他既定计划里的一环。
言初抬手,把平板扔给他,认真想了想后开口:“其实,从前天,我账户里莫名其妙出现了118亿到现在,我想了很多,也总结出了一件事。”
“我只是个普通人,一下子拥有了超过我认知之外的财富,对我来说这不是福,是灾。”
“就像我现在这样。我家在哪儿,我过去的经历,连我的手机号,现在全被扒在网上了。昨天你说你打不通我电话,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你的粉丝从昨晚到现在,轮班倒地给我打电话,骂我配不上你。”
“我们两个,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有麻烦是你的事,我不想被你硬扯进去。”
言初这一番话,语气又平静有诚恳,她是真的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后,才做出的回答,而不是在赌气。
可陆洺执听完,却眯了眯眼。她这是什么意思?嫌少?
仔细想想,好像是有点少了。毕竟要让言初配合给他家里演一年戏,还得随叫随到,五千万确实有点寒酸。一个亿吧,就当是花点钱,再送他妈妈一幅莫奈了。
他刚要开口,准备把数额翻倍,结果言初已经先他一步开口:
“你这个合约,我不能签。”
陆洺执是真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盯着言初那堂堂正正的脸,看了三四秒,不甘心地开口,语气难得放软了一点:
“五千万可能太少了,这样吧,你从账户里拿走一个亿,随便花,陪我演一年戏,行么?”
言初摇头,眼神坚定,拒绝得毫不犹豫。
陆洺执内心万马奔腾。
他陆洺执活了二十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多少人光是为了跟他说句话,都得上赶着给他朋友送钱。现在,他诚心诚意,端着一个亿砸到言初跟前,结果对方眼皮都不抬?
开个价和人谈恋爱,还能被拒绝?还是两次?!
这女人怎么比陆正廷还难搞?!
陆洺执再一次盯着言初,直到他终于发现,她不是在逞强,也不是故意拿腔作势,更不是在赌气。
她是真的打心底里不想答应。
这可比起跟他吵一架、甩脸子、耍脾气更麻烦。如果是赌气,过一晚上兴许能改主意。可她说话的神情太平静了,连犹豫都没有,更没打算给他任何转圜的余地。
陆洺执忍着脾气:“这可是能改变你人生的一个亿,你好好想想,明天再给我答案。”
言初看着他,平静道:“不用想,我已经想好了。我相信,就算没有你这一个亿,我也有能力,过好我原本的人生。”
陆洺执咬紧后槽牙,牙根咯吱作响,心头烦躁得快要炸开。
交涉失败,他俩也实在没什么可再多说的,言初也还是有些发晕,便先回去再躺一会。
见言初走了,陆洺执整个人瘫进躺椅里,指尖无意识地在太阳穴敲着,敲得自己脑仁疼。
真倒霉,真他妈倒霉,倒霉透了!
陆正廷那边,已经认定言初就是他女朋友,让他赶紧带言初回家,也先一步做了退让,把安排来抓他回家的保镖全撤了。连他妈那边都发了消息过来,让他挑个日子把人带回去,像是生怕他把人弄丢了。
好好好,这下言初不同意,怎么办?
现在他手头没有钱,也出不了境,他倒是不怕陆正廷,但他想给他妈一个定心丸。要不找个长得像的女人糊弄回去?不过这样岂不是显得他太听陆正廷话了?
何况他这厌女症,别说长得像的了,只要不是言初,他就一定会过敏,严重的话又得被送进医院抢救。
言初这女人,拒绝他,忤逆他,让他在破旅馆的走廊里睡了一夜,明明该好好训她一顿,结果她发烧烧得不省人事,他屁都没法骂一句,还得把人抱回家好生照顾着。
自从认识她开始,他一直被她拿捏得死死的,想发作都没处发作,活像个傻子!他怎么那么贱啊!
这言初,绝对是老天派来整他的!
陆洺执愁得不行,心里憋了一团火。
不行。这事绝不能这么算了。
他一定要让言初答应这件事。这已经不止是找个女人演戏的问题了,这是他的尊严问题!他陆洺执还能搞不定一个女人?
笑话。
她不同意?不行?他一定要让她心甘情愿地和他谈恋爱才行!
6. 你干什么?
言初回到屋里,面无表情地吞了颗药,又拧开床头的水灌了几口,最后才慢吞吞地躺进被子里,把自己裹严实。
……这事儿,她心动吗?
当然心动。
拿着陆洺执的钱,换一年无风险的陪伴生活,换资源,换便利,换未来能走得更顺的路,她怎么可能不心动?
但她清楚,如果真的天天跟陆洺执待在一起,她迟早会变得贪心的。
她的能力,还配不上这份贪念。
要不起的东西,碰都不该碰。
言初闭着眼睛,在脑子里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头还疼得厉害,睡也睡不着,索性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打开手机,她有些意外,电是满的,显然是陆洺执帮她充了电。
这人倒是意外的细心!
她划开屏幕,刚解锁,来电页面瞬间跳出来,正有人给她打骚扰电话。言初眉头一皱,干脆把手机调成勿扰模式,点开某信。
铺天盖地的人在找她。
各种不熟的、不认识的、甚至以前打工时的同事,纷纷来问她跟陆洺执的事。
言初一个都不想回。
就在这时,她突然注意到好友申请栏里,前几天加她的那个“浔”,回信了。
她还记得,当时自己问了句“你谁?”,就把这个事忘了,直到现在,对方终于在好友申请页面回了她:
——我是钟浔,言初,你还记得我吗?
这行字安静地躺在屏幕上。
言初心里陡然一跳。
钟浔?!
她记得钟浔。她怎么可能不记得钟浔?
小时候,孤儿院的孩子多,老师少,女孩们扎堆,男孩们分帮,她一个人,女孩子都孤立她。
但钟浔对她特别好,像个大哥哥一样,带她去领新的绘本,给她偷偷塞从老师那里得来的糖。在言初的记忆里,钟浔是她在那段日子里,唯一的光。
钟浔比她大三岁,长得好看,个子高,性格又温和,总是安安静静地笑着。
言初小时候没遇见过什么好人,但那时她就已经认定,钟浔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孩。谁要是以后能跟钟浔在一起,每天都会笑醒吧。
但很快,钟浔就被人领养走了。他运气好,养父母是有钱人,要带他去国外念书。钟浔有点舍不得,走的时候,还特意找了言初,对她说,“要照顾好自己,以后无论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的。”
从此,她和钟浔,再没联系过。
言初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很久。
她忽然觉得,这一切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没那么让她头疼了。
点了通过后,她盯着“你们已成为好友”的对话框看了几秒,然后点进对方头像,翻看朋友圈和相册。
多年未见,钟浔已经彻底褪去少年人的稚气,短发干净利落,略带点自然卷,可最惹眼的还是他的眼睛,又亮又柔,盯久了,甚至让人产生被他用大眼睛亲了一遍的错觉。
言初正等着钟浔回消息,结果屏幕一亮,直接弹出钟浔的视频通话请求。
她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手忙脚乱地理了理头发,调整好角度,这才按下接通。
下一秒,屏幕里出现一张温柔得有点犯规的帅脸,比他朋友圈里那些照片还要好看几分,钟浔穿着驼色的风衣,声音低低的,像是怕吓着她一样:
“言初,我找了你好久。之前有个朋友碰巧给你面试过,我托他给我你的联系方式,这才加上了你。”
言初有些反应不过来:“啊?哦……你这些年……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还行。”钟浔轻笑了一下,“之前一直在摩洛哥,帮家里打理生意,现在一切差不多都能告一段落,我打算回国了。”
言初眼睛一亮:“那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一定要见一面。”
钟浔道:“那是自然。小时候的交情,可比什么都珍贵,对吧?”
言初正点头呢,下一秒,就听见钟浔突然说:“不过,如果我来见你,你男朋友会介意吗?”
言初的笑容猛地一僵。
男朋友?他哪来的男朋友?
啊……
完了,她和陆洺执的热搜闹得满城风雨,钟浔十有八九是误会了。
言初顿时一口气堵得慌,心里对陆洺执的怨念又深了一层。
与此同时,隔着三个房间,两条长廊,陆洺执正拿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无可奈何地给霍骄打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陆洺执便直截了当开口:“喂,霍骄啊,我之前没追过女人,你说女人都喜欢什么?”
霍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咳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不是,你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么?怎么,还要再追一个?行啊陆少,你这变化可够快的,我心,甚慰,期待咱俩一起泡马子的那一天。”
陆洺执脸一黑:“你能不能别废话?”
霍骄笑得不行:“好好好,你问女人喜欢什么?这还用问?当然是喜欢钱啊!砸钱,给她砸钱!”
陆洺执心想,那刺儿头连一个亿都不稀罕,语气更是沉了些:“行不通。”
霍骄啧了一声,似乎觉得这事儿有点意思:“如果钱不行,那就看脸啊。陆少,你这身份,这脸,这身高,追谁不行啊?搁圈里,女明星见了你都得倒贴,你愁什么?”
……好像言初也不看脸啊。
陆洺执无奈摇头:“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霍骄震惊到不行:“真的假的?钱和脸都不行?这得是个什么人啊!”
说着,霍骄难得认真起来:“行吧,那我就正经分析一下,兄弟,我接触的女人分这么几类——”
霍骄慢悠悠地竖起一根手指:“第一种,门当户对,家里安排的,结婚对象。”
“第二种,给个小几千万养着的小情人,这种人很懂事,不闹,也很懂怎么讨人喜欢,事儿不多。”
“最后一种,两个包,几句情话,就觉得自己和你谈恋爱了,这种最麻烦。你说吧,你想追的这尊大佛,她是哪一种?我帮你想想该怎么追。”
陆洺执沉默两秒,觉得实在后悔和这傻逼浪费时间,但也还是气的不行,骂了一句:“她是你妈!”
陆洺执骂完人,直接挂断,把手机甩到一旁沙发里。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刚才霍骄那些话听得他莫名烦躁。言初能跟霍骄嘴里的那些人比吗?他陆洺执选中的人能一样吗?霍骄说话是真越来越不过脑子了!
陆洺执在大厅里急得转了两圈,突然想起刚才言初好像说过,言初的手机号被人发在网上了,好多人都在打电话骂她。
她可能连手机都不敢开机……
行吧,她的手机号已经暴露了,不管愿不愿意,换个新的总归安全点。
陆洺执皱了皱眉,起身上了四楼。那里有个专门存放他杂物的私人空间,三面墙都是玻璃展示柜,下面放着一大箱新手机。
这些手机,都是他平时在节日里拿来奖励员工的,他随手拿了一个,又翻出一张没激活的电话卡,捏在指尖想了想,还是扯开包装,把卡装进去,开机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手机号存了进去,名字备注:
【天塌了也必须接我电话的你陆总】
陆洺执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插兜下了楼,迈步往言初房间走。
一边走,他心里忍不住琢磨,这女人怎么就这么难搞呢?不答应合约恋爱也就算了,自己连一个亿都砸不动她,是所有女人都这样,还是只有言初才这样?他真快要被她气出毛病了。
陆洺执拿着手机推开门,本来想着给言初点好脸色,顺便把手机丢给她,结果刚迈进去,就傻眼了。
房间里,言初正靠在床头,手里举着手机打视频,屏幕里,一个男人正看着她笑。言初语气又轻又软,眉眼间甚至带了点不自觉的温柔。
陆洺执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然后,他就听到了她说的话——
“就是啊,我和陆洺执根本就不是一对儿,都是网上的人捕风捉影。”
“我怎么可能找他当男朋友呢?你是不知道,他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实际上脾气臭得要命。那张嘴,一开口就能把人噎死。我真是想不明白,他在网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女粉?那些人眼睛一定是瞎了。”
“你放心,我言初就是死,尸体烧成灰,都不可能和陆洺执在一起。毕竟……我俩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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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
视频那头,陌生男人的笑声温柔而克制:“这陆洺执这么夸张?”
言初正要回话,话到嘴边,身后突然冷不丁地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对,我陆洺执,就是这么夸张。”
言初脑子一懵,猛地回头,就看见陆洺执站在门口,肩膀抵着门框,脸色难看到不行。
她心里莫名有点慌,眼见着陆洺执迈开长腿,径直走了过来,毫不犹豫地在言初身侧坐下,甚至伸出一只胳膊搂住她的肩,故意把她整个人往怀里按了按,箍得极紧,言初想动都动不了。
屏幕那头的钟浔一愣,片刻后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起陆洺执。
陆洺执邪笑着对钟浔开口:“看到了么,我就是陆洺执。”
“她在我家,和我在一起,她是我的人。你最好离她远点。”
下一秒,他直接伸出一根指头,果断按下挂断键。
——嘟。
视频被强行掐断。
言初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猛地推开他:“你干什么?”
陆洺执脸色比她还臭:“你干什么?”
两人怒目相对。
言初觉得吧,虽然在背地里说陆洺执坏话确实不太地道,可她说的哪句是错的?哪句不是事实?他脾气臭、嘴巴毒、不配有女粉,哪一点冤枉了他?
于是言初道:“陆公子,你不止厌女,还厌男么?这是我很重要的人,你干什么挂我电话,还跟他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啊?”
很、重、要、的、人?
这话成功把陆洺执气死了。听听,听听,这都叫什么话啊?都这么重要了,你是不是打算和这人谈恋爱啊?
陆洺执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手里给言初准备的手机晃了晃,努力让自己维持最后一丝耐心:
“3301,我对你还算不错吧?我的钱都在你这,你成天和我对着干,我还对你客客气气的。”
“你高烧烧得跟快死了一样,我忍着过敏的风险,半夜抱你回来,给你特地调了女医生,给你打针,给你换了我最舒服的一件T恤,花了我账上所有的钱给你买粥,从昨晚,到现在,你倒是舒服了,我一口饭都没有吃。你醒了,我又想着你手机号被人挂到网上,怕你再被骚扰,刚才还去给你拿了个新手机。”
他越说,脸色越黑:“结果你跟你这位‘特别的人’,是怎么说我的?”
“我脾气臭,我嘴毒,别人喜欢我是眼瞎,你这辈子,都可不能跟我这种傻逼在一起,是吧?”
陆洺执点了点头,冷笑了一声:“3301,你,真,行。”
言初这人吧,脾气都是在孤儿院里练出来的。她最懂的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有人犯她,她从不吃哑巴亏。别人欺负她,她能立刻怼回去,绝不让自己受一点委屈。
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所以,尽管陆洺执刚才那番话,火气大得像要把她活吞了,言初还是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惊讶道:“啊?……你从昨晚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过?”
陆洺执原本憋着一肚子火,做好了和她正面对线的准备,结果被这么一问,刚到嘴边的狠话顿时哽住,眼神有些怔忡。
言初看明白了。
他是真的一口饭都没吃。
言初叹了口气,也不想吵了,撑着床沿站起来:“你家冰箱里有菜吗?正好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我给你做点饭吧。”
陆洺执眼神躲闪,嘴硬道:“谁用你做饭啊?”
言初斜了他一眼,直接起身,拢了拢衣服,一边往外走一边甩下一句:“行吧,陆大公子,我现在就去看看,你家的冰箱到底是不是空的。就当报答你这一大串恩情了。”
陆洺执本能地想说,吃个屁啊吃,气都气饱了,用不着,别管我,赶紧走,但话到嘴边突然顿住。
言初昨天给他做的那顿饭还在脑子里绕着,那点烟火气,就像是有人在他一成不变的黑白色生活里,点上了一盏暖黄色的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她做饭的味道特顺口,比他家那些厨师做的都好吃。
他其实挺想吃的,但又觉得自己不该承认。
他一定是太饿了。陆洺执想。
7. 陆少攻略言初计划开始
不到半小时,言初就将饭菜端上了桌。
都是家常菜,可色香味俱全。西红柿炒蛋炒得松软、青菜清爽不油腻,排骨炖得烂糊糊的,一夹就脱骨。还有碗汤,热腾腾冒着气,香味一股一股钻进陆洺执鼻子里。
他平时都是雇名厨长期在家做饭,可那些菜闻起来,还真没这热气腾腾的香。
陆洺执看了言初一眼,她已经坐在长桌对面,托着腮帮子,正眼巴巴盯着他看。
他不知怎么回事,忽然觉得脸有点烫。他轻咳一声,夹了一块排骨进嘴。
然后就没停下来。
是真的好吃。
言初瞧见他默默吃起来,也没多说话。她本来还挺烦他,想着赶紧吃完回屋歇着,但转念一想,这两天,这位大少爷也是够狼狈的了。人也没真亏着她,给她换了手机,还守了一夜。
她才不想欠他什么。
陆洺执低头吃了两口,才想起问:“你做饭还挺像样的,跟谁学的?”
言初没看他:“没学过。”
她停顿了下:“其实以前我也不会做饭,后来我养父母出车祸走了,留给我的钱,全被我姑妈卷了,她还把我赶了出去,为了省钱,我就照着网上的教程,学着自己做饭。开始做得不好吃,后来慢慢就做出来了。”
陆洺执动筷的手顿了一下:“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姑妈,把你养父母留下的钱都卷走了?”
言初嗯了一声:“我爸妈那会儿走得突然,我还差几个月才成年,临时监护人就落到我姑妈头上。她就钻了个空子,把我爸妈留给我出国读大学的钱转走了。”
“最开始,姑妈说,她拿钱给我交生活费和学费。可我高中成绩好,我有奖学金,不需要交学费。我后来才知道,那钱早被她转到她儿子名下买房了。当时我报警了,但她手上有授权书,还有我养父签过的一份不太规范的委托书,警察说证据不够,最后不了了之。”
言初语气还是淡淡的,没有太多起伏,像是已经认定翻篇了。
可坐在她对面的陆洺执,眼神却沉了下去。
言初看在眼里,慢慢说道:“这就是我的生活。我每天琢磨的,都是打工,赚钱,活下去。我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坐在这种房子里,跟你这种高高在上的少爷说话……但,手机的事,我还是谢谢你。说实话,我挺意外的。”
她是真心的。
这大概是言初跟陆洺执认识以来,第一次没有吵架、没有互相怼、没有冷嘲热讽的对话。
陆洺执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她给他做了饭,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甚至跟他说了谢谢。
他可太不习惯了。
陆洺执咳嗽一声,随口问了句:“3301,如果有一天,你不用为生活发愁,也没那么大生存压力,你最想做什么?”
言初认真想了几秒,说:“我想读大学。找个喜欢的专业,好好念完它。”
陆洺执心口突地一下像被人撞了一拳。
他那句“那我帮你啊”差点冲口而出,可到了嘴边,硬生生被他咽下去了。
自己才刚被言初拒绝,死得那叫一个体面全无,现在蹦出来说“我帮你”,这不是又在犯贱吗?
陆洺执喝了口汤,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你吃完赶紧睡一觉,别又发烧了。明天我想回趟老宅,去之前,我打算给我妈买点衣服回去。”
对面的言初抬起了头:“陆公子,你这是在跟我报备么?”
陆洺执的脸刷一下热了,两根浓眉拧到一起:“你别忘了,3301号。”
“我现在,”
“没,钱。”
看他这副模样,言初有些无奈,也有点想笑。
俩人吃完饭,各回各屋,言初一向起得早,掀被子起身的时候看了眼时间,七点出头,是她平时起床的时间。
她身上还是陆洺执那件白T,大得跟裙子似的,衣服上全是金钱的香味儿。
言初洗漱后推开门,从屋子里走出去,走到厨房的时候,她就看到陆洺执在那捣鼓咖啡机,头发乱糟糟,脸看着还挺帅的。
她默默看了会,没出声。
陆洺执没注意到她来,还在那摁着什么按键,拿着滤网和咖啡豆对着说明书比划。那咖啡机滴了两滴又停了,他低低骂了声,翻过说明书,又重来一遍。
平时这些活儿都是管家干的,只是前两天他为了跑路,把家里干活的都辞了,现在倒好,一时间竟连个咖啡都没人煮。
言初没憋住,说:“我以前在咖啡店打过工,我来吧。
陆洺执整个人明显一愣,假装镇定地抬起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把说明书合上:“哦,我不用你来。”
他一边说着,悄悄回头瞄了一眼。
那件白T恤,穿在言初身上松松垮垮的,衣角刚好盖住大腿根。清早阳光打进来,她披着黑色的长发往那一站,说不出来的好看。
陆洺执表面没反应,心里却有点没由来的躁。
可尽管如此,他的嘴却一点都没落下风:“喂,我一会要带你出门给我妈买东西,你打算就穿这个出门?”
言初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好脾气,眼看着就要压不住了:“陆公子,我所有能穿的衣服都在我家,我现在回不去,你说我能穿什么?”
陆洺执看了她一眼,像是终于意识到这事,顿了两秒,张口就来:“那行吧,跟我来,我给你搭两件衣服。”
说完就转身上楼,步子带风,看起来还挺认真。
言初半信半疑地跟着他往二楼走。
整栋别墅一楼全是客房、客厅和会客区域,二楼才是陆洺执的生活空间。衣帽间单拎出来就是三间主卧的大小,定制柜子灯一亮,里面光手表就排了整整两大面墙。百达翡丽、江诗丹顿、理查德米勒,款式可比表行全多了。
言初看得心惊肉跳,这就是资本家的生活么?
她眨眼,又眨眼,这要是有小偷翻进来,随便偷点什么走,立马能买栋别墅。不是发家,是飞升!
陆洺执像在挑货似的走进一排排衣柜里,竟然……还真认真在给她搭配。
陆洺执这人因为有厌女症,别人谈恋爱、约会、泡女人的时候,他都在花钱,尤其喜欢在自己身上花钱。
所以,他在外给人的印象除了有钱,还有一点,会穿。不过他很烦那些没事老学他穿搭的明星,比如他前天穿去接言初、扔霍骄家垃圾桶的那件高定Chanel,在上了热搜后,已经被某顶流穿去走红毯了。
陆洺执认真挑了几件尺寸稍小的衣服,心想着跟他出门,得体是最起码的,惊艳才是基本分,然后便扔给言初:“穿这个吧,都送你了。”
言初接过沉甸甸的衣服,一看到上面的牌子,吓了一跳,全是大牌,她在梦里都不敢多看的那种。
……这得多少钱一件啊。
她正怀疑人生,陆洺执已经转身进浴室洗澡去了。
言初站那儿半天,像手里捧着定时炸弹一样,等她换好衣服,站在全身镜前的时候,有点懵。
这人真的是……挺懂的。
极瘦带闪钻的黑色Saint Laurent西装套在她身上,里面是巴黎世家的白色衬衣,将她衬得又清冷又酷。言初盯着镜子看了好一会,内心一阵一阵发虚。
哪怕她不想说,也得承认一句,他给她搭的这套,很帅,很好看,好看到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有资格站在资本家身边了。
这才是让言初不安的地方。
陆洺执除了那张臭嘴,确实很完美,完美到不留神就会轻易对他动心,完美到就像是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底下的主角。
可她连买一张入场券的资格都没有。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能贪心,不能多想。她不能。
言初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多多回忆前几天被辞退的那份工作,扒了她地址的营销号,打电话骂她的陆洺执梦女……她摇摇头,赶紧把情绪全甩脑后,转身下了楼,在大厅里坐着等陆洺执出来。
陆洺执洗完澡,立刻挑了身衣服,站在镜子前抓头发,眼里全是对自己的欣赏。
纯白卫衣,Rick Owen的裤子,两克拉的钻石耳钉超亮。那条graff的整钻切割十字架项链,平时嫌浮夸,现在刚刚好。他往后一靠,可以可以,全身上下,找不到败笔,今天你言初还不和我谈恋爱,就是你眼瞎。
陆洺执带着满腔自信,香喷喷的下楼,就连步子都是带节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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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言初正坐在沙发上翻手机,听到动静,下意识抬头。
俩人目光一撞,谁都没先移开。
空气一静,他们同时咽了口口水。
俩人都赶紧特傲娇地别过头。
陆洺执完全可以带言初开门口那台库里南出门,但他现在一门心思和言初杠上了。于是他拐了个弯,带言初去了地下停车场。
偌大的车库一排排全是他的车,保时捷、法拉利、宾利,G8004x4……言初没说话,但那一闪而过的惊讶眼神,陆洺执看得清清楚楚。
他没停,走了很久才走到最里面,停在一辆磨砂黑的大牛旁边,给言初开了副驾的车门。
言初眼神从他脸上扫到车上,再扫回他脸上。
这人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跟孔雀开屏了一样?
二人一上车,兰博基尼就窜了出去,像是飙着气开的。
他们去了国金中心顶楼,私人导购早就在等了,一看到陆洺执眼睛直放光,赶紧把他们迎进了VIP室。
一进屋,一排排的女装、鞋子、包、珠宝,跟走进哪个明星造型间似的。连摆件都透着贵,空气里都是香的。
“陆总,都是您预约的品牌和最新款,我全给您拿来了,您慢慢挑呀。”男导购笑得热络极了。
陆洺执挑了个沙发坐下,胳膊一搭,看了眼言初:“3301,你挑吧。”
言初一头雾水:“不是说给阿姨买礼物吗?让我挑什么?”
陆洺执翘着腿:“我不懂女人喜欢什么,你帮我挑吧,挑你喜欢的。”
言初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尤其是导购拿出来的那些衣服,每一件都瘦得要死,贵妇的身材管理也太严苛了吧。
不过算了,反正都来了,也别太矫情了。
言初认真挑了起来,全场奢侈品琳琅满目,她却一门心思想着陆洺执妈妈会喜欢什么,按照内心里的中年贵妇喜好,拿了条丝巾,又挑了个包,整个过程如履薄冰。
陆洺执在旁边看着,表情从淡定到忍耐,再到嫌弃,最后终于啧了一声:“……行了,3301,你别挑了。”
他走过去,抬手一指,口气懒洋洋的:“这件衬衫,拿着。还有这个皮衣,西装外套,白的那件也要,嗯,再配那双靴子。”
“我记得Chanel那边有条链子也不错,你拿过来我看看。”
导购像听到皇帝圣旨一样飞快动作,嘴里还念着“好的好的陆总您眼光真好”。
言初内心疑惑不已,陆洺执妈妈……这么潮的吗?
陆洺执一件件地挑,从上到下,一共挑了十几套,就连包都让导购拿了两排。都是言初刚才觉得最好看的那些。根本不用她说,他全挑上了。他挑完了,一屁股坐沙发上,大长腿一翘。
导购心领神会,赶紧去算账。五分钟后,账单就捧了过来,站在他跟前。
陆洺执没动,看了言初一眼,和导购说:“让她结。我的钱,都在她那。”
导购惊讶得快把嘴张成了O型,一脸见证真爱现场的表情:“哇!陆总,真想不到,您和您女朋友感情也太好了哇!”
话音刚落,导购又凑近半步,压低声音八卦:“所以……热搜上的那个,是……真的啦?”
陆洺执眉头立刻拧在一起,眼神明显写着:你一个拿钱干活的,废话怎么那么多。
导购瞬间识趣闭嘴,堆笑后退两步,把二维码怯生生地递到言初面前。言初已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只能机械性地拿出手机一刷,支付界面一跳出来,瞳孔都震了一下。
这数字也太吓人了!
那边导购已经麻利地去打包了。
陆洺执站起来,走到言初面前,两手一插兜,嘴角那点得意几乎没藏着掖着。
“3301。”
他慢悠悠低头叫他:“我挑的这些,你喜欢吗?”
言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喜不喜欢也不重要啊,这不是给阿姨挑的么?”
陆洺执笑了:“我妈要这些干什么?这尺寸她又穿不进去。”
“这些,都是给你选的。你回不了家,总要有点能穿的衣服吧?”
那一刻,言初一直努力死扛的心,一下子就塌了个角。
8.亲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言初也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刻,她确实对陆洺执动心了一点点。
陆洺执站在那儿,那语气,那眼神,像是真的把她当回事了,让她有那么一秒,心跳失了节奏。
可也仅仅是一秒。
言初脑子很快清醒过来,内心警铃大作。
她怎么能对陆洺执有这种感觉呢?
她知道这种被撩到的滋味意味着什么,那是从云端摔到地底的前奏,是她这种普通人万劫不复的开始。
仔细想想,陆洺执之前对她态度那么差,恨不得一张嘴就把她噎死。他对她的那些好,不过是出于礼貌,或者说是他从小被良好家教训练出来的反应。换个人晕倒在他面前,他大概也会顺手带回去。
而现在,他突然好言好语、买衣服送包,也可能只是他换了手段而已。
让她签下那份合约的手段而已。
她抬起头,看着陆洺执,眼底笑意克制又疏离:“我很感谢你的好意。”
“但是,我觉得这些东西……我不能要。”
陆洺执脸上本来还挂着点笑,听到这话,笑意一下子褪了下去,眼神也跟着冷了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言初坦然道:“我现在回不了家,是没错,但这也只是暂时而已。要不你挑一套,把剩下的退了吧?说实话,你这样让我挺不安的。”
导购立刻察觉出气氛不对,拿着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购物袋,眼观鼻鼻观心,悄摸摸地退去了。
陆洺执原地愣了一会:“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我好心给你买衣服,你就这么跟我说话?退什么退啊,我陆洺执从来就没退过东西。”
言初实在不想吵架:“我……我主要是不想欠你什么。”
陆洺执冷笑:“你欠我还少了?你欠我一百多个亿!”
言初也有点急了:“你讲点道理啊,你这笔钱又不是我偷来的,是它自己莫名其妙跑到我账户里的。你要我配合你加油我也配合了,你说要买东西我也陪着挑了,我有哪一点耍过赖?我也没说我要拿走你这钱,更没说要偷。”
陆洺执都被气迷糊了。
他本来还想一会言初去楼下看看表,再挑几件高珠,现在想想,买个屁。送个屁。买了她又不要。
言初一句“我不想欠你”,直接让他想了整整一晚上追她的路子,全白费了。他他妈疯了才一大早起来捯饬半天,打扮得人模狗样来给她买衣服,结果呢?
言初一点都不领情,跟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似的。他真是疯了才想追她。
气!死!他!了!
陆洺执盯着言初:“我不管你怎么想的,反正我东西都买了,我不退。”
“我陆洺执丢不起这人。”
言初深吸了一口气。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到底是不是说得太绝。是不是不近人情了,是不是让陆洺执下不来台了。但最终,她只是摇了摇头。
她实在不想被这些昂贵的东西裹着,裹到最后,连自己站在哪都看不清。她必须把边界划清楚,必须在这个人靠得更近之前,先踩住刹车。
至于陆洺执会怎么想,会不会不爽,会不会觉得她不识好歹……
算了吧。
反正等他拿到属于他的钱,他们就又会回到各自的轨道上,变成毫无交集的陌生人。如果以后真没什么交集了,那他现在怎么想的,又有什么所谓呢?
想到这里,言初站起身,准备直接去找导购把衣服退了。
可非常突然的,一只手猛地伸了过来,直接拽住了她的手腕。
言初整个人被按在了身后的墙上。
咚的一声,陆洺执两只手撑在她身侧,直接把言初困在了里面。
言初吓了一跳,刚想后退,却退无可退。他比她高太多,靠得又近,整个人像一堵墙,挡在她面前。
其实在做出这个动作后,陆洺执自己也愣了。自从他有了厌女症之后,他从没敢离哪个女人这么近过。更别说,是这种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近。
他低头看她。
她一米六五,他一米九。她仰着脸,有点警惕地瞪他一眼。
“你要去哪?”陆洺执的喉结滚了滚。
“去退衣服。”言初回得很干脆。
“我买的,你也敢退?你是真不愿意收,还是怕收了,就得默认你是我女朋友了?”
言初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胸口上,试图推开他:“你这是干什么?你这又是什么话?陆公子,咱们两个,能不能保持一点距离?”
她眼神直视他,没躲没闪。
陆洺执被她这句话生生逼得牙根发痒。
距离?
去他妈的距离。
这世界上多少女人求着和他负距离,千方百计往他身上靠,哪有一个像言初这样,动不动就提醒他“距离距离”的。
那一刻,陆洺执突然很想给言初点颜色看看。
同时他脑子另一头也在响。那点没处安放的好奇心,像一只猫,蹲在心口不动声色地伸爪子挠他。
没错,他抱过她,把她从车里一路抱进家;他跟她坐过一桌,坐得近得能碰到她袖子;她病得不省人事时,他亲手给她拔过针头,可他从来没出现过任何过敏反应。
那要是再更近一点呢?如果……他现在低头吻她,他会过敏吗?
陆洺执压根不信这世上真有什么例外。
但如果有。
那他就想确认,这个例外,是不是她。
可言初根本不知道陆洺执此刻那么多的内心戏。
她一心琢磨着该怎么推开他,手刚抵上他胸口,陆洺执却俯下了身。
言初瞪大眼睛,猛地想推开他,可他速度更快,反手扣住了她的手,将她的双手举过头顶,牢牢按在墙上。
然后,陆洺执吻了上去。
一开始只是落在唇上的一点,不深、不重,但却隐约带着点强硬。
是灼热的,也是危险的。
言初心跳一下子漏了一拍,本能地挣了挣,可力气太小,陆洺执身上那股子清冷又好闻的味道,带着男性独有的气息,裹挟萦绕着她,让她退无可退。
她脸一下子就烧起来了。
这个人到底在干什么?!
可最要命的是,言初心跳得乱七八糟,明明脑子在说拒绝,可身体却没那么坚决。
陆洺执立刻就察觉到了,这浅浅的一吻,在他确认自己没有出现任何过敏症状后,终于变得一点一点放肆起来。
言初原本死死咬着牙不肯让步,可他却用舌尖撬开她的唇,慢慢深入,每一次滑动都像带着电,舔得言初头皮发麻。
也许是他呼吸太热,也许是他亲得太认真,也许……她真的没那么讨厌他。
她终于没坚持住,唇角一松,泄了一口气。
“……唔……”
他听见她喘了一声,低低的,不自觉的。
陆洺执心底有什么声音正在炸开,喧哗又得意。
他果然不是她讨厌的类型。
而且她……好像,还挺享受。
但很快,陆洺执意识到了什么,脑子也跟着炸了。
他居然真的没有过敏!
这个认知,让他所有的情绪都找到了宣泄口,不爽、不甘、执拗、好奇、还有那股心痒痒的感觉,全都化在这个吻里。他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可就是停不下来,越吻越觉得不够,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吞下去。
言初嘴里那一丝甜美的味道,在陆洺执的舌尖蔓延开来,这感觉令他窒息,令他欲罢不能。他突然像疯了一样,一只手猛地揽过她的腰,汹涌地吻着她,像要确认那不是错觉。
她是个例外。
她竟真是他的例外!
空气里只剩下炙热的喘息。两个人贴得极近,几乎不剩任何缝隙。言初胸口撞着他硬邦邦的胸膛,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腿也软了半截,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了,只能被他吻得头晕眼花,出于本能地回应着他。
她不知道和他吻了多久,只知道她的心跳声快得不像自己的,像鼓点在耳边敲。一声,两声,逐渐敲碎她的心防。
直到两人都快缺氧,陆洺执才稍稍松开一点。
言初一愣,慢慢低头,这才发现陆洺执一只手圈在她的腰上。
陆洺执看起来像是想说点什么,但一句话都没组织出来,只好极不自然地把手抽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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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俩人就这么看着彼此,谁也没说话。
下一秒。
他俩的脸同时刷地一下就红了。
四周突然陷入某种极度尴尬的沉默。
仿佛刚才那个差点亲出火星子的不是陆洺执,刚才那个差点回应得上头的也不是言初。
言初感觉自己的脸烫得能煮熟个鸡蛋,心砰砰砰砰地跳。坏了坏了,她被亲了,她被资本家的好大儿亲了,她还该死的回应了,身体比理智更快一步地回应了!
而现在,等理智追上来了,言初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冒冷汗。她怎么能这样?
那可是陆洺执啊。
她原本好歹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跟这位爷不是一个世界的。可她刚才干嘛了?
言初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不然下一秒她就真要栽进陆洺执那个深坑里了。
于是她猛地推开他,大声说:“陆洺执你疯了?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允许你这么干的?”
一巴掌挥过去,陆洺执没躲,生生挨了,脸往旁边偏了一下。
陆洺执舔了舔唇边,眼神晦暗不明。
他被打了。从小到大,第二次。
但他一点也不生气。
反而有点……清醒。甚至还挺高兴。
“3301,刚才的一切,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你,就是最适合和我谈恋爱的那个人。”
“你有刺、有脾气、有底线,我看得清清楚楚。你不巴结我,不讨好我,甚至连我花出去的钱你都敢毫不犹豫退回来,这很有意思,换作任何一个人,求都求不来你现在站的位置。”
“很好,我生活里就缺你这种人。你就是我最适合、最合拍,最不听话也最让我想要收服的人。”
“除了钱,我愿意给你资源、给你身份、给你撑腰,代价就是,把这出戏演到底,留着力气演,咬着牙演,把你那副硬气脸在我这演满一年,直到我拿回我的钱。”
“你不想演?可以,你当然可以不答应。只不过我告诉你,3301号,你既然招惹上了我,就别想着全身而退,你就是得陪我走到底。我买的衣服不会退,我拟的合约不能毁,你不接这个活,我就能让你在哪儿都活不下去。”
“从现在开始,这一百一十八亿的利息,我要你一分不差给我演回来。你是我选中的,3301,我陆洺执,非你不可。”
陆洺执这番话,说得理所当然又霸道。
言初觉得,若换做其他人,或许会被他的架势和财力砸晕了头,觉得被捧在手心是运气,是恩赐,是一种受宠若惊的幸运。但她不是。
她听得出他语气里没有半分征询,全是决定。她不是不懂陆洺执的性格,也不是不明白他没恶意,可她心里就是很不舒服。
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问过她的意见。
他没想过她要不要,只认定她必须得要。
这种不平等,不是物质层面的,是骨子里带的,对陆洺执这种人来说,很多事根本不需要平等,只需要一句话就够了。言初看得清楚,也明白这人这毛病改不了,不是不肯,是根本学不会,因为他没见过,更无法去理解。
想到这儿,言初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潜意识里就不肯这样从了。这人永远只会站在高台上说“我给你”,却从不会弯腰问一句“你想要吗?”
反正这不是她想要的。
言初笑了。
“陆公子,你是不是从小到大,没怎么被人拒绝过?”
她语气没那么锋利,却每一个字都带着刺。
“所以你以为,你一句非我不可,我就该立刻感动得点头说好?
“你厉害,你有钱,你从小什么都有。可我没有,我也不稀罕你施舍我。可你是不是觉得因为你站得够高,所以身边的人都得绕着你转,你说什么都合理,你要什么都天经地义?”
“你知道吗,我不是你按个钮就能开机的玩偶,我是人,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我的未来,不是你花钱就能买断的。怎么,刚才你说……我如果不同意,你就能让我在哪儿都能活不下去?”
“说到底,从头到尾,你真正尊重过我么?我是言初,不是你嘴里的3301号!”
9.谁还要录,手举稳点
那天之后,他们整整两天都没联系。言初骂完陆洺执,便气冲冲地走了。
她才不想管大少爷身上有没有钱,穷死他,饿死他才好,让他看看没钱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期间,言初找了个小旅馆住了两天,等在微博上刷到自己家楼下的人少了点,这才敢动回家的心思。
不能一直躲着,这样也太浪费房租了。
于是,她回家了。
结果言初一进楼就傻了眼。
楼道里人满为患,小主播,狗仔,还有些没脑子的粉丝都在那儿守着。
言初一看这阵势,心说不好,赶紧拿手挡着脸,一边推推搡搡地从人群里挤出来一条缝,好不容易勉强走到门口,摸出钥匙,准备开门。
围着她的人不依不饶,问得言初有点头大:“你和陆洺执的热搜是真的吗?”
“真的和哥哥在一起了吗?呜呜呜。”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不是从来都不谈女朋友吗?他怎么能不是Gay呢!”
那些人还拿着手机在直播,镜头一对准,言初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到显微镜下,什么都暴露得一清二楚。
言初简直要炸毛了,烦死了,烦死了!她是人,又不是动物园里的动物,这什么日子啊,没完没了!
她摸出钥匙,快速开了门,狠狠甩上那扇门。
门一关上,终于安静了些许。言初站在门后,深吸了一口气,才觉得自己好像暂时从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解脱了。
言初才刚松口气,结果,外面突然想起一阵嗡嗡声。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直接朝窗外看去——
一架无人机正飞了起来,还带着录像机,正对着她的窗子!
言初赶紧拉上窗帘,手都在发抖,觉得整个人都快炸了。她恨不得立刻把那帮人赶走,怎么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
陆洺执陆洺执,都怪这该死的陆洺执!
她靠在墙上,脑袋越来越疼。该怎么办啊?永远都有人围着她,永远也不会放过她,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房子隔音差得要命,墙跟纸糊的一样,让言初能时不时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家人们,看见了吗,刚才那位就是言初!陆洺执的绯闻女友哦!”
“不用送礼物,点点小心心就行,咱今天专场吃瓜带货哈!”
言初听着都想笑,笑完又觉得生气。
外面那些人根本不管她是谁,也不在乎她到底是不是陆洺执的女朋友。他们只要她出镜、出声、出事。越乱越好,她最好现在就冲出门来一出痛哭直播,这样就能立刻登顶热搜第一。
这些带货的、直播的,人家不管真假,蹭的就是这点热度,赚的就是这波钱,不带一点心理负担。跟陆洺执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知道蹭他热度卖货了,那她一个正主,还天天拧着劲儿矜持个什么劲?
她那点所谓的坚持,真的有用吗?除了让自己更狼狈一点,到底有什么意义?
言初把头发抓得乱糟糟的。
她走的时候,没拿陆洺执送她的手机,她自己的手机放在不远的地上,黑着屏,像是一颗定时炸弹。她不敢碰它,甚至不敢看它一眼。她知道,只要她一解锁,就可能看到她在楼道里那副慌张样子,各种闪光灯一闪一闪地打在她眼睛上。
言初背靠着床,手环着膝盖,下巴抵着腿,把整个人缩得小小的。
其实她心里挺绝望的。
她闭着眼,就这么坐着,不说话,也不动,无可奈何地听着外面那些带货主播,拿她名字当行走的流量包。
忽然,她察觉到了。
外面的声音好像……安静了一瞬。
那种嘈杂还在,但明显变了。不是带货的节奏,是采访,是对话,有人被围住了。像是镜头同时对准了某个人。
言初一下子竖起耳朵。
她听到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说话还带点“镜头感”,句句都有意地往她这边扯:
“她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越来越熟悉。
言初瞬间浑身僵住了。
是她姑妈。
是那个贪了她读大学的钱,还装模作样给养父母办葬礼的姑妈!
一道门之外,言初姑妈站在镜头前,一身素色衣服,脸上还贴了点粉,直播画面已经被推送到多个账号,她的脸在几十万人眼前,笑得体面又大度。
“言初啊,她那养父母走得早,那个时候她还没成年,真的太可怜了。要不是我管她,她早就不知道在哪儿流落街头了。”
“我把她接回家,吃住啊,那都是跟我们家孩子一样的,甚至有时候我家儿子还得让着她呢。她学习好,我们都支持她,该给的一样没落。”
“但这孩子脾气太倔,太冲,你要顺着她一切都好,你要说一句她不爱听的,那就不行了。我这当姑妈的,有时候也挺委屈的。后来她自己说要搬出去,说她成年了,烦我,要独立,我劝了也没用。说实话,我是真心疼她。不是亲生的,我也当闺女一样带着。”
“但我想告诉她,你哪怕飞得再高,也是我带大的。这辈子这个关系,是撇不开的。”
“我这人嘴笨,说话不好听,但我真是看着她长大的,你们说她现在多争气啊?大家有什么问题,都来问我吧!”
直播间弹幕刷得飞快:
【啊这姑妈太不容易了……】
【她怎么能这样对自己姑妈啊……不愧是没爹没娘养的】
【姐姐别怪她了,她年轻,不懂事】
【呜呜呜你就是她的妈妈啊……】
言初在屋里听着,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那声音隔着门缝钻进来,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刀比一刀利,一刀比一刀准,专门挑着她心口最嫩的那点肉剜。
她脑子里已经空了,只想开门冲到镜头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张嘴脸撕碎。
她想吼出来,想告诉所有人:这个女人一直都在撒谎。
从头到尾,她一句实话都没说!
可她的心里也有一个声音。你现在出去,真的有用吗?谁在乎真实情况啊?
大家只在乎热搜,只在乎瓜够不够大。他们不是来看今日说法的,他们是来看你崩溃的,是等你出丑的,是等着看乐子的。你越挣扎,越像个跳梁小丑。你不过是今天被推出来的玩偶,哭也好,闹也好,都只会被剪成十秒视频,被断章取义地循环播放而已。
谁在乎啊?谁管你啊?
言初咬紧了牙,忍着,忍着。
可这就在这时候,好巧不巧,言初偏偏听见门外姑妈又说了一句:
“其实我早看出来她不是那种安分的孩子,太聪明了,也太有心计了。”
“你说她现在能搭上亚洲首富儿子,真不是意外。她从小就有这个劲儿,知道该往哪儿使力。”
这话真是太难听了。
言初脑子嗡地一下。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直冲到门口,拧开门,将门拉开了。
楼道里一片沸腾。手机镜头齐刷刷转过来,几乎同时对准言初那张漂亮的脸。
她姑妈愣了一下,笑都还挂在脸上:“言……言初啊,你来啦。”
言初冷笑一声,直接打断——
“你挺能演啊,你不当演员,可真是屈才了。”
全场几十只手机举着,连忙怼在她脸前,兴奋到不行。
言初往外走了两步,站在她姑妈面前,声音一字一顿,清清楚楚:
“从我养父母去世那天开始,我吃什么、穿什么、住哪儿,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你管过我一天吗?”
“你在这里对着镜头说你养我?怎么,你怎么不说我因为你一分钱没有、只能去睡公园、发着高烧的时候、你人在哪儿?”
她姑妈张了张嘴,还赶紧想说什么,言初冷冷打断:
“好啊,你说你把我当闺女,你摸着良心告诉我,我养父母的头七,你人又在哪儿?”
现场死寂,只有手机还在拍,还有人窃窃私语。
但很快,有人将手机举得更高了,镜头几乎怼到言初脸上:“哎,打人不打脸,撕人不撕亲戚,能不能说点有用的,你和陆洺执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吵完了?快说说,睡没睡过陆洺执?他的活儿怎么样?哪种类型的?我直播间家人们都等着听呢!”
“哎,别说,真有点好奇他床上怎么样!”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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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认识的陆洺执啊,住在这种地方都能搭上他,你是不是偷偷报名媛班啦!”
言初站在那里,抬头,视线扫过一排又一排的手机镜头。
她其实腿有点发软,更后悔一时冲动出来了。但她知道,此时此刻,一丁点儿的退让都是耻辱,是示弱,是认输。这些手机镜头离她很近,太近了,几乎能看到自己反射在镜头里的脸。几十双眼睛、几十个摄像头、无数个嘴巴,等着将她生吞活剥。
每一只镜头后面,都有人在看她笑话,一个个嘴巴张着,像是在笑,在问,在讽刺。有些声音她还能听见,有些已经开始听不清了,人声像水底泡泡,一串一串往外冒。她甚至分不清谁在说什么,只知道那些话都不是给她听的,只是冲着一个叫“言初”的符号去的。
言初忽然有点气得喘不上气,感觉自己快要吐了。
她不是没崩溃过,可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真心实意地希望,自己能从这个地方、从这个场景、从这副身体里消失掉。哪怕只有一秒,哪怕只是凭空蒸发。
如果现在有人冲上来,不管是谁,把她拽走,甚至是拉出去打一顿,她可能都会谢天谢地地跟着走。至少能逃,哪怕是被踹着离开的。
这绝对是她人生的至暗时刻,没有之一。
可她连下一步要迈哪儿都不知道。
怎么办?能怎么办?
就在言初感觉自己快要绷不住的时候,所有镜头忽然齐齐一转,像被什么东西吸了过去。
下一秒,言初听见人群轻微骚动,夹杂着抽气声、低声惊呼,甚至有人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言初下意识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
她竟然看见了陆洺执。
陆洺执逆着光走来,戴着口罩和墨镜,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稳稳挡在言初面前。
他太高了,像一道人墙,将所有针对言初的手机、镜头,瞬间隔开了。
“卧槽!陆洺执真来了!”
“真是他!妈的,死手机,赶紧拍啊!”
陆洺执扫了一圈面前的镜头,俯瞰着那位瞪大眼睛,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姑妈:
“你就是那位,把言初读大学的钱卷走的姑妈?”
“我听过你的故事,蛮精彩的。”
“能把人逼到这一步,还能踩着她蹭热度,做人能做到你这程度,挺不容易,也挺不是个人的。”
那姑妈脸色一白,还张着嘴想辩。
可陆洺执根本没看她,视线懒懒地扫向四周,那些举着手机拍摄的镜头、直播杆、跟拍的网红,全在那一眼下僵住了动作。
他继续淡淡道:“这几天你们围在言初家楼下,造谣传谣,还真是辛苦了。这事儿我本来不打算回应,但既然我来了,那我就一次性说个清楚。谁还要录,别抖了,手举稳点。”
“言初,是我很欣赏的人,对我来讲,她很重要。”
陆洺执说得平静,好像完全不在意他此时此刻说出的每一个字,会被多少个人截图放大:
“但是很可惜,我们两人之间,并没有那些你们感兴趣的细节,更不需要你们来替我们拼凑什么下流故事。”
“言初是个怎样的人,不需要靠和我有什么,来证明。”
“你们要拍,拍我。骂,也骂我。别欺软怕硬,更不许拿我跟她的事,去消耗她。她有她的生活。”
他偏头,扫了一眼那些举着手机拍摄的、笑得最响的那几个人:“这些天任何偷拍、造谣、传播不实信息的,我已经让我的律师团队,实时截取了现场视频、和录音。”
“劝你们在收到律师函之前,主动下架相关内容。言初是个努力生活的人,你们不应该这么毁她。以后,谁再敢剪她的脸、拿她的声音、写她的名字博热度,打电话骂她,侵犯她的隐私……”
“一个、都别想跑。”
说完,陆洺执视线终于落回言初身上,眼里没怒气,也没温柔,只有一句话:“回屋。”
两人一前一后进言初家,大门“咔哒”一声锁上,把外头的闹剧彻底挡了。
外头的迷妹眼睛都快哭瞎了。
完了!塌房了啊!
从头到尾没一句承认嫂子,可句句都是嫂子!陆大公子你别太爱啊!
10.以后来我家住吧
言初整个人都是懵的。
陆洺执刚才说……她是他很重要的人?
不过,在某种意义上,嗯,的确,是挺重要的。
说实话,让她陷入这些麻烦的,正是陆洺执,但偏偏,能把她从这些麻烦里拯救出来的,还是陆洺执。
她站在门口,看着陆洺执把风衣、口罩、手表、墨镜一股脑甩在一旁,摊开腿,坐在她的床上,完全看不出平日的桀骜。
言初觉得现在应该说点什么,便走了过去。
这一过去,她更是懵了。
陆洺执眉头紧蹙,脸色苍白,看起来特别不对劲。
她的眼睛下意识地扫过他的脖子,猛地瞳孔一缩。他的脖子、脸、手臂,隐约都有些红肿,长出了很多红色的小疹子,就连呼吸也比平时快了不少。
言初心里猛地紧了一下:“陆洺执,你、你怎么了?”
陆洺执喘了几口气,呼吸明显不顺畅:“刚才外面女人太多,我的病,发作了。”
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言初看着他脸色越来越苍白,慌了:“我带你去医院!”
陆洺执制止了她:“不用。”
说着,他快速从口袋里拿出几粒药片,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强撑着。
这是言初头一回意识到,陆洺执的厌女症到底有多严重。
她赶紧转身,去给陆洺执倒了杯水,递给陆洺执。他接过杯子,大口喝了下去。
言初看到陆洺执那副样子,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说实话,虽然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公子哥,但看到他为了帮自己解围,搞得自己这样,他心里也不好受。
屋里特别安静,言初看着他,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份寂静,最后开口:“你这个病,是先天的吗?”
陆洺执低下头,盯着自己右手虎口上那枚红痣,没说话。
他看上去真的不太舒服,耳侧都在往外冒汗,言初实在担心,便又凑近了些:“你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在我床上躺一会儿吧。”
陆洺执冷笑了一声:“我从不睡低于二十万的床。”
“等外面人少点了,我就回去。”
这要是放在平时,言初肯定早就喷他了,可她看着他那副特难受的样子,还是忍住了没说话。她只是拉了把椅子坐下,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干瞪眼。
“你这两天怎么过的?”她看着他,“你身上不是没钱了吗?”
陆洺执听完都无语了,她还好意思问?他堂堂陆洺执,竟然还得找霍骄接济,霍骄那个死样,一听他没钱了,脸都憋得笑红了,一边转账,满脸都是“爷您终于也有今天”。
但他并不想交代实话:“对,我这整整两天,没吃饭、没喝水、没跟谁说过一句人话、全拜你言初所赐、我要是死了,这事儿你起码得负一半责任。”
言初倒是没生气。她有些意外。
从刚才提她解围到现在,他居然一次都没叫过她3301号。
这不对劲。这很不陆洺执。
难道她之前说的话……他听进去了?
既然陆洺执说不去医院,要在她家缓一会儿,言初也没什么能做的,只能坐在椅子上,一直盯着他。她其实也不清楚自己在看什么,就是眼神忍不住往他脸上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刚才替她挡了一切,此刻陆洺执坐在这儿不说话的样子,看起来竟然没那么讨厌了,甚至有点……顺眼。
正发愣呢,陆洺执突然抬眼:“你为什么不肯收我送你的东西?”
言初回神,有点懵:“什么东西?”
陆洺执从兜里摸出个手机,黑色的,没拆膜,对着言初晃了晃:“这个。之前给你准备的,你不收。”
言初看着那手机,没说话。她的确没想收。
陆洺执脸色还很差,说话却依旧强硬:“我就想问问,你是不是有病?你就这么喜欢拒绝我?一丁点好意你都不接?”
言初听了这话,不由得把脸撇开了,他才有病,是真有病,还很虚弱,她才懒得搭理他这副又病又拽的德行。
结果那手机直接被他甩了过来,言初只能伸手接住了。
陆洺执道:“你原来那个号应该早被打爆了。以后用这个。”
他顿了顿,又说:“现在下个某信,加我。”
言初本想怼一句“我凭什么听你的”,但一抬眼,看他那副脸色煞白的样子,话卡在喉咙没说出口,只能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低头开机。
手机开机后,言初低头下好了某信,她抬眼瞄了陆洺执一眼,刚想问一句,陆洺执却直接起身,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他弯下腰,整个人靠得离言初很近,几乎贴在她侧脸呼吸,近到她能清楚闻到他身上的香味和药味。
言初身子僵着,警觉得不行。
陆洺执直接把她手里的手机拿过去,直起腰,几秒钟后,“滴”一声,加好友通过:“以后有事直接找我,别再不接电话玩消失。”
言初抬头瞄了一眼。
他的头像,是系统默认的灰头像,也没有朋友圈,某信名叫Lmz0419。
……谁会拿某信号当名字啊。神经病。
加了某信之后,陆洺执还握着她手机没还,低着头在那儿打字。
言初问:“你干嘛呢?”
陆洺执没理她,拇指飞快在屏幕上滑了两下。脖子上红疹子还在,但那副欠揍的劲儿已经回来了。
几秒后,陆洺执把手机甩到言初手里。言初一看,陆洺执不止给他某信加了备注名,还开了个置顶:
【天塌了也必须优先回复的你陆总】
言初嘴角一抽,陆洺执已经回床上继续坐着了,整个人松懈不少,眉头也没刚才那样皱着了。
她看着他那张帅脸,想了想,默默低头,手指哒哒几下,把那备注删了,换了个新备注:
【傻逼】
陆洺执皱着眉四下扫了一圈,从斑驳墙皮看到折叠桌,最后落在窗帘后那块泛黄的挂钩,冷不丁吐出一句:“你就住这地方?”
陆洺执话说得不大声,语气却很真诚地嫌弃:“这种地儿能住人?我每一个保姆间都比你这大三四倍。”
言初把手机一锁:“对对对,你是谁啊,你是陆洺执,大少爷,咱不是一阶层的,我怎么能跟您比呢?我这贫民窟小卒子,连您头发丝都够不着。”
陆洺执脸色一顿,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说话好像伤到她了。其实他没别的意思,就是看这地儿太小太破,配不上她。
他沉默了一会,没再杠,只淡淡说了句:“你以后来我家住吧。”
言初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陆洺执看着她,重复了一遍:“你,住,我,家。”
言初被这人整得有点无语了:“首先,我这房子租着呢,我不住的话,是要付违约金的。其次,我住你家,那咱俩这又算什么?”
陆洺执心里盘算得飞快,他就是要让她住他家,就是要让她天天看到他,天天看他这张脸,他就不信她不动心,迟早她会在那份恋爱合约上签字。
他抬起头来:“违约金的钱,我给你付。”
言初盯了他两秒:“你有钱了?”
陆洺执当然不可能说他这两天找霍骄借了钱。
万一让言初知道他手里有钱了,他以后还怎么拿没钱当借口缠着她?他这套赖人计划不就垮了吗?
所以他只抬了下眼:“大姐,你卡里现在有一百一十八个亿,你随便拿去花啊。”
言初认真道:“不可以。我一分钱都不想欠你的。”
陆洺执气得直接就抓头发了:“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倔呢?你卡里有钱你就花,我同意了,你随便花,这违约金就当我送你的,行不行?我给你。我给你!”
“不行,你给不等于我该收。我不拿,是因为我不想欠你情。”
陆洺执头发都快被自己抓乱了,他跟言初认识到现在,也算摸清楚了,言初这人要脸、又倔得要命,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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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不认输,所以他也懒得再废话,他直接起身朝言初走过去,弯腰,一把将言初的手机夺走。
言初立刻警觉:“你干嘛?”
她站起来就要抢手机,可陆洺执压根没搭理她,把手机举得老高,一米九的个头,言初根本够不着。
他指尖飞快一滑,找到了她和房东的对话框。
“陆洺执你看我聊天记录干什么!”
“诶,你别吵,我快找到了。”
陆洺执仰着头往上翻,终于看到房租的转账记录和合同备注,再扫一眼违约金,确认数额无误后,没吭声,给房东编辑了几句退租的话后,直接点了转账。
他说都没说一声,直接拿着手机,对着言初愤怒的脸扫了一下。
“嘀”一声,支付完成。
整个支付流程非常丝滑,行如流水。
他随手把手机往她怀里一扔,双手抱胸,站在她面前,斜着头看她:“行了,现在你得住我家了。你没地方住了。”
言初原地炸毛:“陆!洺!执!”
陆洺执得意到不行:“哎,这么着急喊你未来老公名字干嘛。”
言初气得眼睛都发黑,连呼吸都不顺了。刚才陆洺执替她解围的那点好感,现在全部清零,甚至还倒扣!
她刚想跳起来无能狂怒,结果陆洺执动作更快,伸出两条大长胳膊,直接把她往椅子上一按。
陆洺执双手抵着她,没来由的来了句:“你会开车吗?”
言初瞪他:“不会。你问这个干什么?”
陆洺执“嗯”了一声,想着在钞能力面前,不会开车也不算什么大事:“以后你在我家住下之后,我会给你配个司机。我家里那些车,你喜欢哪辆开哪辆,车钥匙放哪我都会告诉你。”
他顿了顿,目光落向言初家门口:
“你刚才也看到了,门口那堆人,拍照的、直播的、带货的,个个跟狼似的,你现在走哪都不安全,更何况你家这破门,三岁小孩都能撬开。我今天虽然用律师函堵了他们,但肯定也挡不住他们的嘴和腿,你信不信,明天照样有人蹲你楼下。”
“你想过没有?你外一出门,被谁偷袭一下,你受伤是小事,我找不到你,我没有钱花,那是大事。”
言初听到这句话,阴阳怪气抬头看他一眼:“……陆大公子,您还真是想得面面俱到。”
但陆洺执压根没听出来她的阴阳。还觉得她在夸他,语气都高兴得轻了几分:“你也别觉得住我家不好意思。这样,咱俩按月算房租,我给你打欠条。”
“你以后要是想找工作,我来安排。我不管你去哪、干什么,你自己挑,我掏关系。等你哪天上完大学、开始工作了,有钱了,你想什么时候还我,就什么时候还。”
言初本来是要回怼的,可当她听到“上大学”几个字后,她的眼底倏地亮了一瞬。但很快,她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眼里那点光瞬间熄了,仿佛所有期待都一瞬间被她自己灭了。
她眼里那点变化没逃过陆洺执的眼睛。
他全看见了。
陆洺执没说话,但心里笑了一声。这死言初,碰上老子算你命好,你就等着偷着乐吧。
她那点事,他早安排上了。大学是吧,准让你读,还得读最好那种。早晚他得让言初知道,碰上他,是她这辈子最不亏的一件事。
他低头看她,双手按在她肩上:“我都安排成这样了,车你有了,工作也给你定好了,我都这么有诚意了,行了,一会儿跟我回家,回咱家。”
言初愣了得有好几秒。
她心里原本有个声音一直在说:他是大少爷,是全亚洲最出名的陆公子,可她又是什么?什么都不是。她一路死撑着走到今天,自己打工赚钱,自己生活……这些经历,全都在告诉她,万万不能对任何人报有期待。
可“回咱家”这三个字,一下就击中了她最软的那处骨头。
就像是一把钥匙,咔嗒一声,把那扇她花了二十年才拼死关上的门,轻轻推开了。
11.悸动
言初在陆洺执家住了两天。
他这回倒是挺守规矩的,也没再乱来,给她安排了一个房间,比她上次生病时住的那个要大不少,窗户正对着游泳池,安静,亮堂,地毯踩起来都是软的。
当然,陆洺执也没打算让她白住。
第一天住进去,他就丢下一句话,每天的一日三餐,她来做。
言初当时听到这要求,反倒松了口气。
能干点活,能用自己的价值换点什么回来,她心里反而踏实。起码不会觉得自己白吃白喝,像寄生虫一样被他拎回家。
但这只是第一个条件。
陆洺执另外还提了一条:在这段时间里,不许她出去找工作。
言初当时就火了。她只觉得这人真是疯了。她靠自己挣钱有什么问题?养父母死后,她可看够了人间冷暖,更没打算再依赖谁。
可陆洺执说话那架势,就像是早就为她安排好了什么事情一样,跟她说:
“我希望你用这段时间,好好想清楚你到底喜欢什么,在未来想做点什么。等想好了,再找工作,不迟。”
喜欢什么?想做什么?
言初不觉得自己配想这些。她只想赚钱,存够钱,争取读一次大学,毕业后努力工作养活自己,就这。
想别的太奢侈,她从来不敢多想。
直到他俩一起住了四天之后,午饭时,陆洺执边喝汤边开口,说得云淡风轻:“明天我得去一趟Future Lifestyle Forum,哦,就是国际消费科技大会。我之前负责过的人工智能那条线,是这次是主办方之一,既然全网都知道我人现在还在国内,我避不开,得出个面,讲两句。”
言初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又报备呢?”
陆洺执抬眼看她:“我是想让你和我一起去。”
“我也不懂这些,陪你去不是给你丢人么?”言初疑惑。
陆洺执一点没觉得她的反应奇怪,倒像早就预料到了:“我是想让你看看,你这点聪明劲儿,到底能不能用在更有意义的地方。你不是说,不知道自己以后想干什么吗?跟我去多见见人,听听人怎么聊产业怎么聊钱,说不定你能找到你感兴趣的方向,对你以后有帮助。总想着攒钱可不行,钱可都是赚出来的,不是攒出来的。”
言初看着难得正经的陆洺执,心里有些动摇。
第二天一早,陆洺执穿了一身纯黑高定西装,耳骨上还别了枚一克拉的蓝钻耳钉,头发抓得精致,往后撩了点,
他一边走,一边调了调袖扣,根本没看到言初,径直走到门口换鞋。
陆洺执个子本来就高,腿又长,这会儿一站在门口,阳光落下来,整个人就像开了滤镜一样,晃得言初一时间都愣了神。
这时,陆洺执也注意到了站在身后的言初,看到她的瞬间,他的眼神也被黏住了。
言初身上的衣服,是他昨天搭好了,特地给她拿过去的。可明明这身是他挑的,可她真穿出来,怎么还有点……
让他移不开眼呢?
这女人,有点招人烦,可他现在好像偏偏又不大讨厌了。
陆洺执赶紧别过头咳了声,生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输了。
两人一路沉默,上了辆黑色埃尔法,等候已久的保镖和司机也跟着上了车,半个小时后,商务车稳稳驶进会场外的专属通道。
会场外无数记者站岗,里面是媒体、领导,投资人、品牌创始人、供应链代表、上下游合作方,还有大几百个研究院出来的技术背景听众,大家在茶歇区聊天、扫码、互换名片。
言初从未见过这种场合。
每个人都十分热情,像是早就认识了很久一样,互相热络,场面话说得一套一套。
她站在边上,一眼就看到陆洺执被各种人围上去打招呼。一口一个“陆总”“陆总真期待您一会儿的演讲”,他全程点头寒暄,不多说废话,也没表现出不耐,不过似乎是安排好的,全场几乎没看到女性,让言初显得特别乍眼。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言初很难相信陆洺执这种跋扈大少爷,真能在这种地方稳得住场。
不多时,主持人请陆洺执上台。
他穿过台下,手里没拿讲稿,只从工作人员那儿接过一支小巧的麦克风。
然后登台,站定,微侧头,点头致意。
“I’m Lu Mingzhi, representing the Future Lifestyle.”
聚光灯打在他身上,整个会场静了下来。
“Before anyone asks, yes, the female absence is intentional. I’ve got a medically diagnosed condition that triggers an immune response when I’m in close contact with females……”
他的英文极好,一口英音发音纯正,全程没念稿,思路清晰、从容得像太过习惯于这种场合,后面甚至不乏几个轻笑点,惹得底下大批老外点头频频。
“接下来,我再简单说几句。”
十多分钟的英文讲完,他丝滑切换回中文。
“……我们并不是在贩卖科技,而是在试图重新定义未来与生活的边界——”
灯光照下来,他整个人站在舞台中央,冷静、疏离、全场都在看他。
言初坐在台下。她不说话,手心却出了汗。
她没办法去否认,这一刻的陆洺执,真的很耀眼。
那种自信的状态,没人教得来,也演不出。他站在那里就是理所当然,不会有任何人想去质疑。
这才是他原本的世界。
这或许才是真正的他。
言初说不上来是敬佩还是别的情绪,只知道自己有点想躲他,又不愿把目光移开。有那么几秒,言初甚至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她耳朵是嗡的。
说实话,她以前从没认真想过未来。
以前她拼命打工,省钱,只为熬着一口气去读大学,只因为她觉得那是唯一能做的事。可她从来没认真想过,自己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直到现在。
直到她看到陆洺执站在台上,流利的英音一句接一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台下没有人敢插嘴,所有人都认真在听……
言初突然发现,她不甘心。
她突然不想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
原来她不只是想读大学。她是想拥有可以挑学校、挑方向、挑人生的资格,想在一堆人面前,用一口标准到没人挑得出毛病的英语,把一件复杂的事讲清楚,让人听完点头,从容,准确,自信,不需要讨好谁,也不怕谁听不懂。
言初从来没生出过这种奢望,可这一刻她知道,她想。
她真的、真的想,想站在她也能发光发热的地方,面对她想要的人生。
会后冷餐酒会在主会场旁边的小厅。
来自不同国家的人脸上带笑,不卑不亢地寒暄、递酒,陆洺执混在那一堆西装革履的人中,手握水晶杯,说话不紧不慢。他大多数时候都不看言初,哪怕她跟在他身边不远,可谁都看得出来,他眼角余光几乎没离开过她。
直到散场前最后一个来敬酒的走开,他才敢转头,光明正大看向言初。
陆洺执总觉得言初哪儿变了。
那双清亮的大眼睛里,多了一点别的东西,看起来比平时更亮了。
陆洺执一时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就是觉得高兴。
像是他带她来这一趟,没白来。
二人回到家后,陆洺执就把领带扯下来,往沙发上一甩,整个人摊进沙发里,仰头闭了会儿眼。
灯光柔下来了,手机也调成静音,他慢吞吞地把西装外套脱了,随手丢到旁边,又解了两颗扣子,又挠了挠头发。
他就这么睡了一会,等再醒来,社交带来的疲惫这才一点点浮上来。
“这帮人真能巴结人,”他低声骂了一句,嗓子发哑,“真不喜欢这种场合。”
没人应他。
他蹙了下眉,往后头瞄了眼,喊:“言初?”
诶,3301人呢?
他坐起来,转头四处找了一圈,才发现厨房区域亮着灯。
走过去一看,言初换了家居服,扎了个丸子头,背对着他站着,围裙系得很紧,灶台上的锅冒着一点点热气,餐具已经摆好,桌上已经放了一荤一素,还有一碗汤,旁边还摆了两罐他爱喝的气泡水。
她背影不高,却稳稳当当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
陆洺执远远站着,没动。
他盯着她的背影,第一次没想着说话,也没想着故意撩她,心里却涌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
陆洺执其实不是个轻易被人打动的人。可这一刻,他真想让她天天待在这儿。天天做饭给他吃。
……哪怕就这么一直过下去,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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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嗯?这想法是从哪冒出来的?
陆洺执连忙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很快,桌上就出现了四菜一汤。
俩人对着客厅那张长得不讲理的大餐桌吃饭,坐得不远也不近。
陆洺执美滋滋夹了片青菜,刚吃一口,言初就出声了:“你不是之前说,让我想想喜欢什么,想做什么吗?”
他动作一顿,抬眼看她一眼。太好了,他就等这句呢。
她只要一张口,他就能顺着往下问,问她想学什么、想去哪,想读什么学校。他巴不得她说得越细越好,省得他还得拐着弯去套。这铁石心肠高兴了,合约恋爱的事情不就稳了吗?
陆洺执咽下嘴里的青菜,装得满不在乎:“嗯,那你想好了?”
她点点头。
“我想学英语。”言初语气不快,但字字清楚,“也想看看更大的世界,试着变得……比现在更厉害一点。我今天突然想明白了,老想着活下去没什么用,我想试试能不能活得更有价值。”
陆洺执没说话,但嘴角忍不住动了一下,心底已经在想下一步了。
他盯着她看了一秒,把筷子一放,慢悠悠开口:“怎么突然想学英语了?是不是看我今天的演讲太帅,被感动了?”
言初有点认真:“嗯,我真觉得你今天挺帅的。”
陆洺执心咚咚跳,这还是言初头一回夸他。
等他回过神,嘴角已经压不住了,他偏过头,心里小声嘀咕,妈的,老子迟早迷死你。
本来还以为她这辈子就认死理打工攒钱了,没想到真给他说动了。那也行,他想,真想学英语也可以,大不了……等一年以后钱回到手里,再把言初人打包丢到国外去,眼不见,心不烦,省得天天看见她那张心情好了就说好听话、心情不好能呛死人的臭脸。
“其实你也不用太谢我,”他装作无意地开口,“你之前不是说过,想读大学嘛。我一直记着呢,谁让我记性好。”
“我查过你高考成绩了,能上的学校其实挺多的。要是你想走国内这条路,现在再准备一年,认真复读一下,重新高考也不是不行。不过既然你想学英语……我觉得出国读大学更好。”
言初抬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
她不傻,听得出他是认真说的,可那句话一出口,像是忽然把一个她从来不敢想的世界,明晃晃摆到了她眼前。
“出国……读大学?”
陆洺执看着她那副惊讶又期待的样子,心里简直美得要死,但脸上一点都看不出。
“对啊,”他语气淡淡的,但就是压不住那点得意,“我查过你英语单科成绩,底子还行。但你要真想出国,那可得重新学雅思、托福那套了。和应试教育不一样,发音逻辑全得重新打。”
“不过现在正好啊。咱俩不是绑定了吗?一年时间,你拿着我那一百多个亿,有钱、有时间,学学英语,不过分吧?出国的话,也不是一时半会儿,我给你想想什么学校比较合适。”
“你就告诉我,你想学什么专业?”
言初愣了一下。
她原本真没想好。但脑子里忽然跳出了他在台上讲英语的那个画面,还有她之前翻陆洺执百科时,看到的那一行字。
斯坦福经济学系。
言初眼神飘忽,语调怯生生的:“经济……”
陆洺执没多想,“哦”了一声,真往心里去了,开始掰着手指头帮她盘算:“那得早点准备了,雅思最好要7分起步,不然就算出了国你也听不懂教授讲什么,推荐信的话我这有的是人,可以给你多找几个厉害人物,让你的申请材料看着金光闪闪,诶对啊,其实我给你写推荐信也行——”
“陆洺执。”他的话骤然被言初打断。
言初正抬头看着他,眼睛是红的:
“你的合约,我答应了。”
陆洺执一下子没缓过神来,嘴唇张着,脑袋却是空的:“……啊?”
言初继续说:“但我不要你那一个亿。我不想要那些钱。”
“能帮我付留学的学费,就够了。”
“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要。”
陆洺执的笑凝在嘴角。
她答应了。
她答应了!这不就是他一直想听的吗?他忙了这么久,天天围着她打转,不让她住那破得要死的小屋,把人拖来自己家,给她打扮得比谁都好看,他想要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一句“我答应了”?
可他妈的,为什么真听到了,他怎么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12.陪我喝点酒
言初看着陆洺执把打印好的内容推到她面前。
她扫了一眼,除了原来承诺给她的金额,被改成了,陆洺执全额负责她出国留学的全部费用,包括办理相关留学手续、择校、签证安排这些事宜之外,其他的条款一个字也没改。
言初盯着其中的一条:“乙方不得对甲方有任何肢体接触”,顿时有点无语。
她当时看到的时候就想说……陆洺执这人,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还怕她非礼他不成?
言初指着这项条款看向陆洺执:“我之前就想问了,你这一条,是不是有点多余了?”
陆洺执脸色格外阴沉:“我拟过的合同,从不需要改,也没人会想让我改。”
言初敏锐察觉陆洺执这状态有点不对劲。自从她答应了和他“谈恋爱”,这人整个人就怪怪的,跟个斗鸡一样,随时准备冲过来开战似的。
不过她也从不惯着他:“你这合同明显就不公平,凭什么只限制我不能碰你。你是不是忘了上次,那天强吻我的人是谁来着?”
“我觉得,陆公子,你可以不改,但你总得加上一条吧?我不碰你,那你也别碰我。这一年,咱俩谁也别碰谁。听起来很合理吧?”
陆洺执听到这儿,“啪”地一下双手拍在桌子上,眼底的火腾地蹿了起来:“不行。不合理。”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陆洺执其实没打算靠着这条款给言初挖坑。
他只是觉得,他陆洺执是谁?什么时候对一个人这么费过心?为了她,自己连底线都快不要了,可她居然还在这儿挑三拣四、讨价还价!还敢跟他讲公平!
更重要的是,他意识到,自从言初答应签合同之后,他原本应该开心的。
可现在,他不止没有开心,现在还特别不开心!更烦躁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开心!这种莫名其妙的火气就这么窜了上来,完全控制不住,干脆直接冲着言初发了出来:
“我陆洺执这一辈子就没对谁低过头,也从来不会赖着谁。你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别说这一年了,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也绝不会再碰你一根头发丝儿。”
“我陆洺执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我要是再碰你一下,我他妈就不是人!”
言初疑惑地看着他。
至于吗这人。吃炸药了?
她一时有些怔忪,盯着眼前明显气急败坏的陆洺执,一张嘴半天没找着能气死他的词。这家伙的架势,简直像她刚才逼他上了断头台似的。
言初低头看了看合同,又抬头看了眼陆洺执,再看合同,再看他。
算了。
不和傻逼计较。不能和傻逼论长短。
言初在心里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签字笔,低头在合同尾页上规规矩矩地签了字。
陆洺执倒很是意外。他没想到言初居然真的不跟他杠了,心里窜起来的火变得不上不下,还莫名其妙地有些……失落。
这女人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合同一式三份,他和言初各拿一份,剩下那份他随手塞进信封里,准备明天让签了保密协议的律师过来拿走存档。
打印机吭哧吭哧地吐出纸张,陆洺执胸口还堵得慌,乱糟糟的情绪一个劲儿的涌出来。突然间,他脑海里就浮现起之前跟言初视频那大眼睛臭小子的模样。
他在合同旁边空白处点了点笔尖,突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在协议里再加上一条,除了他陆洺执之外,任何雄性生物,都不准靠近言初三步之内?
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合适。
算了吧,陆洺执,你争个什么劲啊?
你堂堂陆洺执,长得帅又会穿,天天活生生地杵在她眼皮底下,她还能看得上别人?开什么玩笑。
他不信人能有那么差的眼光。毕竟她又不瞎。
陆洺执哼了一声,眉头舒展开些,觉得刚才的烦躁瞬间散了不少。
很快,陆洺执将刚打好的合同一甩,扔给言初:“从现在起,未来一年之内,你就是我陆洺执在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了,记住你身份。”
言初捏着合同翻看了两眼,点了点头。
看着她这乖顺的模样,陆洺执心里瞬间舒坦了不少。这段日子,他为了让她签个字,不知道耗死了多少脑细胞,现在总算扬眉吐气,他必须要把之前丢掉的面子,一寸寸捡回来才行。
陆洺执双手插进裤兜,低头看着言初:“既然合作关系都定了,那从现在开始,私下里,你得叫我陆总,懂了吗?”
言初嘴角抽了抽,一签合同,果然原形毕露了吧。傻逼。
她抬起头,故意拖长声音,字字咬得阴阳怪气:“好的,陆,总——”
尾音上扬得刺耳,陆洺执一听眉毛就皱了起来。
言初继续装作无辜道:“那么陆总,要是没别的事,那我就回房间,睡、觉、了。”
“陆总”二字,藏满了赤裸裸的挑衅和嘲讽。
陆洺执顿时脸黑了一半。
言初站起身就要走。
可陆洺执却突然叫住她:“睡什么觉啊,你先别回去睡觉……陪我喝点酒。”
言初一愣:“什么?喝酒?”
在言初记忆里,从认识陆洺执到现在,还真没见过陆洺执主动喝酒。这人今天到底哪根筋搭错了?
陆洺执有些烦躁地揉了揉额角:“白天冷餐酒会的时候多少喝了点,喝得我现在不上不下的,你会喝酒么?陪我喝点啊,就当是咱们庆祝合约生效的第一天。”
言初眯着眼看他:“陆、总,你问我这话的时候,有给过我拒绝的余地吗?”
陆洺执十分坦然:“没人能拒绝我。”
言初当即转头就要往外走。
陆洺执赶紧站直了身子:“哎,你别走呀,你不是我女朋友吗,哪有自己老公不舒服,拍拍屁股直接睡觉去的女人啊?”
言初慢悠悠抱起胳膊,斜着眼看他:“等等,我没记错的话,刚刚是谁强调说,我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这转头怎么又成男女朋友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刚才两人剑拔弩张的场景,顿时更摸不清楚,这人心里到底在转什么弯儿了。这一晚上,他情绪跌宕得跟坐过山车似的,来回几趟都不肯消停。
言初索性继续道:“咱们俩的协议,签得明明白白,既然是合作,那你也别老拿男女朋友来压我,你总不能强迫我,让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吧?”
陆洺执听完,气得眼睛发晕,眼皮往上一抬,盯着自己花了近千万,从奥地利空运过来的Lobmeyr手工水晶吊灯,这一看更是晕了,只能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压着火:
“我今天碰到了一些……让我想不明白的事。你脑子灵光,陪我喝点酒,聊聊天,帮我捋捋清楚。”
言初原本是不想理他的,但陆洺执突然开口夸她脑子灵光,倒把言初整懵了。
陆洺执这种眼高于顶的人,从她认识他到现在,除了嘴毒之外,什么时候正儿八经夸过她?
更何况,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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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确实喜欢没事喝点小酒。以前最难熬的日子里,没朋友、没钱,什么都靠自己扛着的时候,她也常常借酒消愁。
可她也清楚,自己酒品不算太好,要是真喝多了容易管不住自己,说不定又做出什么她自己都后悔的事来。
一时间,言初有点犹豫了。
这份犹豫自然逃不过陆洺执的眼睛。他索性走到大厅酒柜前,挑挑拣拣了起来。
其实陆洺执的别墅专门有一整层地下酒窖,各种名贵藏酒数不胜数,可他现在就是懒得下去,只能在这柜子里将就着翻了翻,最后随手抽出一瓶1990年的罗曼尼康帝,也不多看,对着言初一晃:
“行了,你就陪我喝点酒,聊聊天吧,别磨蹭了。”
言初心里泛起一丝动摇。
今晚可能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不再为生存发愁而去喝酒……
她再一想,陆洺执这人,为了让她陪他喝点,都夸她脑子灵光了……
行吧,他最近表现也不错,今天就陪他喝一回吧。
两人没有坐回餐桌,陆洺执拿起酒瓶,顺手又拽过两个高脚杯,往沙发上一摊,将灯光随手调暗了几度。
两人一左一右地坐着,中间隔着一点若即若离的距离。落地窗外泳池狭长,池底幽蓝的灯光映着水波,细碎的水波映在他们脸上,影影绰绰的,安静得让言初有些恍惚。
言初抿了口酒,侧过头看他:“你到底有什么事想不明白?”
陆洺执啧了一声。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事要是不灌自己多喝几口,他压根没脸讲出来。他抬起红酒杯晃了晃,朝言初轻轻一碰,仰头就把酒干了。
言初默默瞥了他一眼,心里嘀咕,这人可真怪,拉着她说要喝酒聊天,结果自己一个劲儿地闷头喝酒,半句话也没见说出来。这像话吗?
她不服气地轻哼了一声,仰头也干了一大口红酒,她可不想在喝酒这事上落了下风,毕竟,她还是对自己的酒量,还是有点小信心的。既然他不说话,她更是懒得主动开口。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对饮。
杯里酒空了,陆洺执便主动给她倒满,倒完又给自己添上。他们一言不发,却又好像在暗暗较劲,这一来二去,大半瓶酒就下去了。
不知不觉间,陆洺执脸上浮起一层微醺的红。
言初瞧见他的脸色,不禁暗自得意,这家伙平时看着一副大爷样,酒量也不过如此。她刚想开口损他两句,陆洺执忽然抬眼,沉沉地盯住她。
那双向来锐利、骄矜的眼睛,此刻却带言初平日里从没见过的迷茫和烦躁。
“我其实挺纳闷的,”陆洺执嗓音带着点酒后的沙哑,“你答应我签合同那会儿,我本来应该挺开心的。毕竟我费了那么多心思,总算得到我想要的了。可结果呢?你答应了之后,我一点儿都没觉得高兴,反倒是烦得要死。”
他顿了一下,带着点不自知的醉意:“我怎么想都觉得,我有点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了。我想要的……好像是什么别的东西,可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可真是烦透了,烦得想砸东西,可我又说不出怎么就能那么烦。”
言初不知道陆洺执的烦躁从何而来,可他那眼神太灼人了,像要一寸寸把她剥开似的,让她心里一阵一阵发麻。
下一秒,他盯着她,一字一句:“3301,你脑子不是挺灵的吗,那你帮我想想,我到底在不爽什么?我到底是怎么了?你说啊,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啊?”
言初的心从来都没跳得那么快过。
13.想要她
陆洺执这番话,言初感觉自己好像听懂了,但又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听懂了。
她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她不傻。陆洺执的话,她觉得能给出一个看似正确的答案,可是,她不敢。
言初不想面对,不想回应,她现在只想喝到断片,失忆,最好能一觉醒来,把陆洺执那一大串儿疑问,彻底从脑子里删了。
不行,她必须、现在就要喝醉,她必须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喝到失忆!
言初索性低头拿起那瓶还剩半瓶的红酒,一声不吭地往陆洺执杯里倒了一大杯,动作太猛,酒液都沿着瓶口溢出来了。然后又给自己倒满,朝陆洺执举起红酒杯:陆公子,咱俩把这杯喝了。”
陆洺执皱起眉:“啊?”
她压根不等他反应,直接一口灌下去,只为噎死那番话背后的答案。
陆洺执眼神阴了两秒,可也不想在酒上输了她,也没再说什么。抬手,喝尽杯中酒。
言初喝完那一满杯,细细感受身体被酒精侵袭的程度,嗯,不行不行,远远没达到她想要的程度。还是清醒,还是能记陆洺执这索命鬼刚才问了什么。
不行,还没醉,还得喝。
她抓起瓶子,毫不犹豫地把剩下那点底倒干净了,又咣咣倒了两个满杯:“陆公子,为了庆祝咱们顺利签约第一天,再干一杯。”
陆洺执看她那架势,眉头拧起来:“不是你发什么疯啊?我问你话呢,你别逃避行不行?你赶紧帮我分析分析,我是真不明白,我就想知道——”
言初吓都吓死了,赶紧打断:“你把你这杯喝完,我就帮你好好分析一下。”
话音一落,她已经咕嘟咕嘟干完了自己的那杯。
陆洺执幽怨地盯着她,无奈仰头把这杯酒也喝了。
言初用手指着空瓶子,抬眼看他:“陆公子,酒没了。咱们再喝一瓶吧。”
陆洺执正靠着沙发背发呆,听见这话猛地又“啊?”了一声,转头一看,言初那眼神,坚定得跟要入党似的,眼底写就写着一句话。
我现在,求醉。
陆洺执真被她这股子决心整不会了,抬手揉了下脸:“行行行,喝不死你。我现在就去拿。行吧,祖宗!”
他站起身,嘴上骂骂咧咧地去了趟酒柜,又翻回来,啪一声,拿了瓶一模一样的酒放桌上:“来,多喝点,反正这酒便宜,就这样大口大口喝也行,但我告诉你啊,你不许浪费,能喝就给我喝完它!”
正合我意,我现在只想喝到失忆。言初想。
平常人喝红酒都浅斟慢酌,他俩这哪是喝酒,纯属较劲。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让谁,倒酒都不眨眼,满杯倒、仰头灌。很快,第二瓶酒就见了底,陆洺执便去拿了第三瓶,第四瓶……一杯接一杯,到最后,整整四瓶1990年的罗曼尼康帝,就这么见了底。
到后面,陆洺执拿来第五瓶后,整个人软在沙发上,眼神已经开始飘,盯着对面落地窗外那片波光粼粼的泳池,眨巴眨巴眼,总觉得水面像长出了光环。
言初也坐不太直了,眼里头顶那大吊灯好像在转,光影一晃一晃的,跟做梦似的。
陆洺执整个人都快跟沙发粘一块去了:“祖宗,我就是想问你个问题,让你帮我想想答案……你为什么要把我往死里灌啊?咱俩有仇吗?”
言初听到这个人还没放弃问她,手一抖,连忙又倒满一杯,抓起杯子就又是一口闷。
咣当一声,酒杯落在桌上。
这杯酒下肚,言初耳边嗡嗡的,像有人拿棉花团死死捂着她的鼓膜,周围的一切都远了,只剩酒劲顶在脑门上。
她知道自己终于开始醉了。
太好了,轻松了,轻松了……
终于可以不用把自尊像盔甲一样穿身上,可以随便说点废话,可以不聪明,可以不硬撑……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之前每次喝多,就会干些特别丢人的事。
但没办法,陆洺执抛出来的问题答案实在是太可怕了,她宁可喝死,喝到失忆,也不能给他这份答案。
言初回头,安安静静地盯着陆洺执。
陆洺执被她看得有点发毛:“你看我干什么?”
她没回答,继续看他,眼神慢慢变了,从恍惚到清醒,从清醒到失神,最后突然开口:“陆洺执。”
他坐正了点:“嗯。”
“你为什么非要招惹我?”她问。
“我什么时候招惹你了?”
言初摇摇头:“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跟你签那个合同吗?”
陆洺执没敢出声,却偷偷往她那边靠了点,心跳已经不太对劲了。他预感言初接下来要说的话,会一下把他砸得很疼,或者很软。
言初盯着他:“其实,你拟的那份合同,我最开始吧,是死也没打算答应你的。”
“我就是觉得,你和我,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跟你在一起,就像是踩在一块碎冰上,只要是滑了一步,就会掉下去。所以我真的特别怕,怕但凡离你近点,我就会看不清楚,忘了自己原本是什么人,怕我哪天突然发现,我的世界已经变成你那一套了,然后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可你知道吗?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你跟我说,你记得我想上大学这事,你还早就去查了我能上什么学校,我那一瞬间,真的……很意外,也很惊喜。”
“没有人在乎过。”
“我养父母死了以后,没有人问过我,你想做什么、你喜欢什么、你想去哪儿、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就没有人在乎过我。我一直觉得吧,我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努力、活着、哪怕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可是你不声不响地、特别认真地,帮我做了这件事。我知道你可能没当回事,就是为了打动我,让我和你签这份合同,但我真的……”
言初用尽全力,把最后那几个字说出来:
“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这些事情。”
“就我这人吧,谁对我好一点,我就会想还点儿什么。所以这合同,你就当是我给你报恩了。你前面对我那些事,对我上心的那些举动,无论是出于什么,我都记着。你等我以后上完大学,那些上学的钱,等我赚了钱后,我会一分不落的还给你的。这一点,我也会记着。”
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祟,那一刻,陆洺执突然觉得,言初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她虽然喝醉了,但她这番话是认真的。他听得出来。
除了小时候的那位之外,他身边的人,要么是供着他的,要么是怕他的,要么像霍骄那种,家里跟陆家有生意来往,从小走得近,可再怎么近,他都会选择保持一层距离。
没人像言初这样,把心剖开来递到他面前,只是为了感谢他做了一件……他动机完全不纯的事。
她说“感谢”两个字的时候,陆洺执甚至都开始嫉妒了。嫉妒所有她曾经感激过的人。
因为这种真心,他没有过。
陆洺执猛地想起来,刚签完协议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大仇得报,只想着赶紧给言初个下马威,让他那颗憋屈已久的心,舒坦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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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为酒精的缘故,他现在觉得自己当时特别不是人。特别他妈的不是人。
言初仍坐在那,脸上红扑扑的,像是被酒洗过一遍,连呼吸都带着点甜味。
陆洺执看着这样的她,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嗓子发干。
他想赶紧说点什么,摆脱这种感觉:“那你刚才说我招惹你,你后不后悔被我招惹啊?你现在你觉得,我招惹你,到底招惹得对不对啊?”
陆洺执没想过她会有多大反应。本来就是句玩笑话,带点试探的那种,结果他问出口那一秒,心就吊起来了。
因为言初整个人像是被点着了。
就像是酒劲顶上来了,又像是忍了很久的委屈一下子冒了出来,言初猛然抬头,眼睛通红:“你、你,你你还好意思说?”
“我现在被扒的不剩一点隐私,全国人上下都知道我是孤儿,知道我没爹没妈,知道我什么都没有,知道我小时候在孤儿院吃救济饭,大家都骂我,说我贪你钱,说我黏着你不放,说我根本配不上你,我根本不想上热搜,我根本就不想靠你出名,可是全世界都在盯着我,谁在意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酒精上头,言初都快给自己说哭了,声音也软了下来:
“我都快……被你招惹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你还敢问我,招惹得对不对?”
然后她眼泪就掉下来了。
陆洺执愣在那,像是整个人被拉着摔进了水里,心脏猛地往下沉,嗓子都像是被堵住了,脑子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眼前就只剩下言初正在哭的那张脸。
他没思考,完全是本能地抬起手,指尖停在她眼角,想替她拭去那滴泪。
这一触,言初像是过了电。他指尖轻触的地方,酥酥麻麻的,一圈圈荡漾开来。
她盯着他,感觉自己不认识他了。
只因此刻言初眼里的陆洺执,在他那张邪气的脸上,正映着昏黄的灯光,和窗外水波一闪一闪的倒影。脸红红的,衣领扣子开了一颗,袖口也没扣。
很新鲜,很英俊,很温柔,还很……
感性。
言初知道自己现在喝多了,神志已经开始旋转了,思维乱成一团,可她也特别清楚一个念头——
她不想让他把替自己擦眼泪的手拿开。
于是,言初一点一点地,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盖在他的手上方。
陆洺执瞳孔一点点放大。这一瞬间,陆洺执的世界里,只剩下言初这只温热的手。
这只从不讨好,不温柔,还打过他一巴掌的手。
陆洺执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现在忽然特别想要她。
极度的想要她。
他觉得这股冲动,是源自于酒精。大概吧。
“言初。”
“你之前,不是不满意那条‘乙方不得对甲方有任何肢体接触’的条款吗?”
“今晚,这项条款……”
“作废吧。”
听到这句话,言初抬起头,眼里水汽氤氲。她的脑子还来不及反应,可她的身体,却比理智更先一步心领神会。
在那一瞬。
言初一把揪住陆洺执的领口,狠狠将他拽了过来。
他们覆上了彼此的唇。
池水波光粼粼,他们拥着彼此激烈深吻,那是猝不及防的,疯狂的,出于本能的。
唇齿相撞间,那带着水声的吻又黏又响,空气里全是罗曼尼康帝与荷尔蒙的味道。
14.你,你喜欢我?
这哪里是吻啊,分明就是两个干涸已久,却又不巧狭路相逢的野兽。
沙发一角的靠枕,早就被挤落在地上,无人问津。
陆洺执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女人这么亲近过。可现在,脑子里满满的,除了言初,就是言初。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是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所有想法都模糊了,但只有一个念头,一直清晰。
想要她、他想要她!
上次他们在国金顶楼的那个吻,是角力,是试探,是你退一步我近一步,可这次不是。
完全不是。
言初只感觉陆洺执恨不得把她整个人都拆开,再揉碎进他身体里,牙齿蹭过舌尖的时候,她甚至害怕他会一口会咬下去。
她心脏跳得太快,头发全贴在太阳穴上,像是被汗水粘住了,整个人都是他身上好闻的高级香水味,嘴里是,手上是,连冒出来的汗里都是他的味道。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
这个念头一出,言初像是被锤子狠狠砸了一锤。
她猛然睁开眼睛,抓住陆洺执后脑的头发,往后一拽。
陆洺执猝不及防,脸就在她眼前,呼吸还没收住,眼睛也还没从那场吻里退出来,喘着气停在她上方:“干嘛呀?”
言初唇还红着,声音带着一点喝醉之后的钝感:
“不,不行,我们不能这样,回屋吧,我,我困了。”
陆洺执气个半死,他头一次对人有这种冲动,言初这是在干什么?玩他呢?他才懒得管,一把搂住言初的腰,低头就要再用吻堵住她的嘴。
言初感受到了,陆洺执已经擦枪走火了,他整个人都烧着呢。
她再看看他那张脸……离得那么近,白天他耳骨上的那颗蓝钻耳钉还没摘,现在在灯下闪着光,衬得他整个人都勾人到不行,说实话她现在真的很想和他……
不行!
刚才酒精一直拴着她的身体走,把她的脑子丢在了后头,现在她那脑子,终于花了点时间慢悠悠追上来了。
带着仅剩的一丝清醒,言初顿时意识到了一件特别可怕的事情。
她抵抗不了陆洺执。这是生理上的。是实打实的本能。
她早该意识到的!从那天陆洺执强吻她,她下意识回吻的时候,她心里就该有数了!
只要这人在她身上撕开个小口子,只要他再靠近一步,她就会陷进去。可是,她太知道陆洺执是什么身份,她也更也知道自己是谁。
她必须要和陆洺执拉开距离。
不然她真的会很轻易的喜欢上他。这太危险了!
言初内心警铃大作,一下子从沙发上弹射出去,脚还没踩稳,腿都软了半截。
“我、我……我喝多了,我要回房睡觉了……陆、陆总,晚安。”
言初转身就走,结果手还没撤出来,就被陆洺执一把拽住。
陆洺执忍着身下的酸涨,语气发低,带着火气:“我让你走了吗?”
言初被他这么一拽,整只手都在烧,大脑卡顿三秒,舌头已经先冲出去:“我再待一会儿……我就真要喜欢上你了,我得走了。”
说完她脸“轰”地一下红了,她她她刚才说了什么?非要陪他喝这酒做什么啊?偏要逞能、偏要喝,现在好了,舌头都不听脑子使唤了,真完了,以后再面对他,肯定要矮他一头了。
而陆洺执的第一反应是开心。但很快,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说怕喜欢上我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赶紧把话说清楚,我不配被你喜欢吗?你怕什么?你,你喜欢我?”
每一个字都连珠炮一样,一颗颗砸在言初身上。不知道是因为陆洺执语速太快,还是因为言初现在CPU已经过载,她一句话都接不上,只觉得耳边嗡嗡响,眼前有点发灰。
言初懵懂地看着他:“我……”
她说不出口。
此刻的陆洺执脖颈都泛着红,一层汗贴在上面,顺着薄薄的胸肌往下滑。那原本整齐往后捋着的头发,也散乱地垂了两绺下来。言初只觉得,是个人都挡不住现在的陆洺执。
她认为,在酒精的加持下,此时,此刻,她确实,是有点喜欢他的。
陆洺执看着言初迟迟不接话,眼神一变,一把将她拉回沙发上,低头看着她,声音都发哑:
“把话说清楚。”
“你喜欢我吗?”
喜欢又怎么样,这个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呢?
言初不明白,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只是个没爹没娘的普通人,就算是喜欢他,又有什么用呢?她有资格吗?难道能有什么结果吗?
他那种出身,那种家庭背景,她的喜欢真的有用吗?
言初越想越烦躁,所有的情绪,伴着酒精顶上来的恶心,一点点压到她嗓子口,最后,全化成一股马上就要涌上来的呕意。
唔……
她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手已经下意识地捂住嘴,神情特别慌乱。
陆洺执也看懂了,脸色变了:“你要吐?你是不是要吐?!”
言初点头点得飞快。
“赶紧去卫生间!现在就去!快点快点,我有洁癖你不许吐我沙发上!”
用不着陆洺执说,言初已然捂着嘴冲出去,奔向她记忆里最近的卫生间,门一推开,马桶盖一掀,“哗”一下就吐了。
言初吐得眼冒金星,脑门一阵一阵发黑,整个胃里都空了之后,她站不起来,整个人都靠在马桶边上喘,就觉得太难受了,身上黏、胃里空、脑子里全是陆洺执。
衬衫歪斜的陆洺执,一双大手在她身上流连的陆洺执,吮着她舌尖的陆洺执……
不行,她得把脑子里的陆洺执冲掉。
她站起来,用最后的意识脱下身上的衣服,腿几乎在打飘,手扒着门沿才走到淋浴那边,哆哆嗦嗦开了水。
暖呼呼的水一冲下来,直往头皮淋。言初抱着腿,整个人坐在浴池里,长长地出了口气,头靠在墙上,眼睛慢慢闭上,声音远了,意识也飘走了,身体一点点放空了。
陆洺执觉得自己干等了言初半辈子。
这人不会死里面了吧?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去找言初,一个屋一个屋挨个找,直到听见一个房间里有水声,他猛地推开门。
眼前那一幕直接把他定住了。
言初没穿衣服,整个人缩在地上,水还在哗啦啦往下冲,就这么睡着了。
陆洺执脸色都变了:“操!”
他服了!他真的服了!他先前怕佣人嘴不严实,把家里做事的佣人都差走了。现在好了,言初这样他也不能不管啊,气死他了,气死他了!
陆洺执直喘粗气,别着头走过去,一句都不敢说,眼也不敢瞟,转手先把水关了,又一把拿了浴袍给言初披上,把结系得死死的。
“3301……你是真行。”
他瞟了眼言初湿漉漉的头发,心想她之前还发过烧,肯定是体质不好,头发要是这么湿下去一晚上,怕不是明天直接进医院。
一咬牙,他干脆把她横着抱过去,放到浴室另一边的沙发上。
言初身体还热着,靠在沙发上喘得轻,整个人完全昏死。
陆洺执拿起吹风机,啪一声开到最大档,暖风哄地一声吹出来。他认命一样,一手把她头发拨开,一手卡着风嘴对着她头顶狂吹,嘴里骂骂咧咧:
“我真他妈欠你点什么了是吧?”
“说好是协议恋爱,怎么现在我好像跟你佣人似的?不行,你以后赚钱了必须赔我点劳务费!”
他嘴上一刻没停,手却是一点没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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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把她头发吹干了,连脖子后面那点细发都拨着吹了遍。
吹完他累得蹲了一会儿,盯着言初睡着后还皱着的眉,叹了口气,站起来。
他是真懒得再回楼上去了,脑袋还晕着,干脆直接抱着言初进了她的房间,给她扔床上了。
这房间是当时他特地选的,刚好能透过落地窗看到外头的泳池。他那会的想法很简单,等她住进来,他一去游泳,白天阳光一照、水一闪,肌肉线条一显,兴许她就心动了,就肯签字了。
毕竟那时候他一心想着,sè诱也行,手段无所谓,先让人签了协议再说。毕竟那已经不只是协议,那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问题。
现在倒好。
陆洺执看着昏死的言初,气得头晕眼花……万一她半夜吐了怎么办?没人照看怎么办?要是死在他家怎么办?
妈的,真不放心啊。
他骂了一句,转身把门关上,走到床的另一头,自己往床上一靠。
其实,忙了这么久,他也累了。
但他哪里睡得着。
陆洺执翻了个身,侧头去看床那边。言初睡相意外地安静,手攥着枕角,头发散着,轻轻呼吸着,可明明睡着觉,也是一副准备随时炸毛的提防模样。
她不说话的时候,真挺可爱的。
可是……
她真的很像那个人。
究竟是哪一处像,陆洺执也说不上来,但就是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不该像的。
那人都死了十一年了。
陆洺执立刻摇头,闭上眼,又睁开,喉咙里堵着一股火。这下好了,言初都给他撩出火了,结果她先熄火了。他现在睡也睡不着,心也静不下来,热,烦,憋得不行。
想骂人。
陆洺执眼皮一跳,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名字是霍骄。
对,他肯定没睡,就骂他。
他一翻身抓过手机,盯着屏幕看了两秒,直接点开通话记录。
电话刚响一声就被接起来了。
那边挺吵的,像是在商K,霍骄看到是陆洺执来电话,开心坏了:“呦,大少爷,你怎么这个时间找我啊?想出来喝酒吗?哎呀,但我这女的不少,你要真想喝,我就——”
陆洺执没耐心听他废话:“谁要找你喝酒了,我刚喝完。”
霍骄笑:“诶,今天陆少脾气挺冲啊,怎么了?谁惹你了?行行行,你等着,我换个安静的地儿。”
他那边的吵闹声渐渐退下去,听着像是走远了。
“你记得3301吧?”陆洺执开口。
“记得啊。”霍骄声音拖得长长的,“你老婆。”
“呸。”
“我今天本来是有点烦心事,想让3301陪我喝两杯,再聊两句,让她帮我分析分析,我到底为什么烦。”
“结果她倒好,我问题才刚问完,她表情就变了,一杯接一杯,拿红酒当啤酒喝,不止灌自己,也灌我,就好像和我有仇一样,唉,怎么都不回答我的问题。我真不懂她怎么想的。”
霍骄那边还挺认真:“你问她什么了?”
陆洺执想了想,觉得霍骄虽然浪了点,但这人嘴严,关键时候靠得住,便把合约恋爱的事挑着重点说了,润了个边角,说得不深,但也是说了实情。
说完,陆洺执继续道:“按理说,她可算签了那个协议,这事搞定了,我赢了她,我该松口气了,应该高兴,应该庆祝才是。”
“结果我一点都不高兴,还烦躁得很。你说我怎么能这么烦?我这又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边安静了两秒。
霍骄咯咯直笑:“我说你啊,从小到大没正八经谈过恋爱,没碰过女人,不怪你不懂。”
“这不是烦躁。”
“这叫喜欢,哥们儿。”
15.颜值夫妇?!
陆洺执眼睛一点一点瞪大了:“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喜欢3301?你怎么判断出来的?”
霍骄道:“你啊你,你要是不喜欢都有鬼了。你现在这个鬼样子,就是不甘心。明明是说好了只是协议,你这分明就是不想按协议走了,你想跟她玩真的,就这么简单——”
陆洺执赶紧打断:“不,可,能。”
霍骄了解他这死鸭子嘴硬的德性,只是笑了一下,接着说:“行,你不承认没事。”
“那你说说,你那3301,为什么你刚跟她聊完,她脸色立马就变了?你不是说,她一听完,就立刻转身开始喝酒,逃避你的问题么?”
“你不开窍,人家却懂。她听出来你喜欢她了,她不敢回应你而已。”
陆洺执忽然不敢再听下去了。
他直接挂了电话,把手机屏幕倒扣在床上。
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那是刚刚抱过言初,搂过言初的腰,给言初系过浴袍衣带,摸过言初的发丝,一缕一缕给言初发丝吹干的手。
陆洺执盯着手心,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起疹子啊。起啊。快点起啊!哪怕只红一点,痒一点都行!
只要身体出现一点厌女症的排斥反应,他就能说服自己,留着言初在身边是个错误,这女的不能靠近,从此就能理直气壮地不再理3301。
可陆洺执看了又看。
他这一双手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言初睡醒的时候,太阳已经斜着照进来了。
客房的窗帘拉了一半,光从缝里斜过来,落在空落落的床尾,她一个人躺在大床上,显得床格外空旷。
她盯着天花板,大概愣了十几秒。
言初记得,昨晚陆洺执好像是有话要跟她说,可到底说了什么,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两个人喝了很多,她自己也醉得不轻。但头意外地不疼,只是晕。
她低头一看,自己身上还穿着浴袍。
这,这什么时候换的?她完全不记得了。
仔细想想,昨晚喝了不少,陆洺执应该也不好受,起来给他做早饭吧,要不也不好白白住人家里。
言初换好家居服出了卧室。
陆洺执家的厨房区域她早就熟门熟路了,每天早上,都会有人将空运过来的新鲜食材放在冷藏室。她去挑了几样,做了个热乎乎的醒酒汤,还拌了几份带辣味的小菜。在她记忆里,喝完大酒第二天一般都会味觉失灵,正好做点味道足的菜,这样陆洺执会比较好入口。
陆洺执今天下楼得比平时晚,头发乱糟糟,眼圈黑得发青,像一晚没睡。
他看见她那一刻,步子顿了一下。
她也愣了下,然后咧了下嘴角:“醒啦?”
陆洺执心想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他阴着脸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眼睛扫了一圈桌上的菜。
言初看他脸色不太好,便舀了碗汤放他面前:“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有点不太对劲啊。”
陆洺执满脸写着“你还有脸问”。
他没理她,低头舀了一口汤喝了下去,看着很是不耐烦。
言初心里莫名发虚。
直觉告诉她,昨晚可能发生了点什么,但她确实一点也不记得了。就像脑子里有一块地方被剪掉了。
言初没忍住,问:“昨天是发生了什么吗?”
陆洺执喝汤的手一顿。他把汤勺慢慢放下,盯着碗沿看了几秒。
然后,他抬起头。
眼神安静,但透着股阴郁。
“你忘了,是么?”他说。
言初心里像被谁提了一把,下意识问:“我是不是,忘,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陆洺执脸色阴沉不已。
言初赶紧努力在脑子里翻昨晚的碎片。可惜她什么都记不清,唯一有印象的,就是他耳骨上那颗耀眼的蓝钻耳钉。
完了完了。
她以前喝完酒,就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甚至做过出门去大街乱逛,抱着陌生人痛哭这种离谱事情,这次八成也是失控了。
言初小心翼翼开口:“那个,我这人酒品吧,不是特别好。我昨晚好像断片了,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嗯,不太舒服,或者让你误会的事,你别太放在心上。那个不是真正的我……”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脸色,心里开始一点点凉下来。虽然陆洺执全程一句话没说,但言初看得出来,他是真生气了。
换做平时,言初根本不会惯着他。陆洺执要是无理取闹,她回回都能顶回去。但不知怎么的,今天她心虚得很。
她总觉得,昨晚她好像做了错事。
不过言初转念一想,反正她该说的也说了,该解释的也解释了。于是她低头喝汤,假装没看见他那个铁青的脸色。
可当言初把汤匙举到嘴边的时候——
“啪——”
陆洺执将面前的瓷碗一把打飞,碗砸在地上,汤水四溅,瓷片碎了一地,叮叮当当地响。
言初一下子抬头,脸色也变了。
“陆洺执你干什么?”
“你发什么神经,摔东西给谁看呢?”
陆洺执将拳头握得发白,直勾勾地盯着言初:“可以啊,3301,昨天晚上你贴我贴得有多近你忘了?现在一句你断片了,你就全都不想认了?”
“你说昨晚的你,不是真正的你,是吧。所以,昨晚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对我做的那些事,都不是真心的,是吧?”
言初被吼得一懵:“我昨天说什么了?你要是这么在意,你就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啊!”
陆洺执气得都笑不出来了:“我告诉你干嘛?就让你像现在这样、心安理得地、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多好啊?你不是不记得了吗?那我就当你是昨晚被鬼上身了,无所谓了,谁在乎啊!”
这话一落下,四周特别安静,瓷碗碎片还在地上晃,晃着晃着就不动了。
言初懵了一会,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你刚刚说……我昨天贴你贴得很近?我昨天不会是对你——”
话还没说完,陆洺执抬手打断了她。
陆洺执吸了口气,把刚才所有的怒火都压回胸腔里:“既然你不记得了,那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不重要。”
“3301,我昨天呢,也想了一晚上。”
“咱们两个,既然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合作关系,那么,我和你之间,还是把边界划清楚比较好。”
陆洺执指向身后和美术馆一样的挑高大厅:“以后,每天早上七点到十点,我会在这里健身,处理邮件,中午在一楼西书房开线上会,晚上八点后回二楼休息。书房、泳池、家庭影院,八点以后你再用。我也不需要你再做任何一顿饭了,记住,从今天开始,家里任何地方,只要我在,你不许出现,我不想看见你,一点都不想。”
他说这些的时候,整个人冷得像是在给员工开会,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让言初觉得他很陌生。
但言初仍听的很认真,想了一会才开口,声音里带点他意想不到的诚恳:“好,我知道了。”
陆洺执有些惊讶地斜了她一眼。
言初继续道:“其实我觉得你这样做挺对的。我之前也有类似的想法。你现在先说出来了,反倒是省了我一番纠结。”
“毕竟我觉得,咱们两个吧,确实应该保持些距离。离得太近,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她表情没什么波动,但说出来的话句句像钉子,砸在陆洺执心口,噔噔直响。
言初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你刚才不是说,你七点要健身、要处理邮件吗?那我一会就出门,就不在这儿碍你眼了。有需要花钱的地方,你给我发消息。”
说完她低头把面前那碗汤捧起来,一口一口喝干净,把空碗落在桌上:“陆公子,这就当是咱们最后一次一起吃饭了。”
说完,言初就起身回屋了。
门一关上,咔哒一声,言初整个人就瘫在了门后,脸上的平静瞬间坍塌得干干净净——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她昨晚到底干了什么?!
他们不会……不会真发生什么了吧?可她从没做过那种事,如果真和他做了,她不可能不记得啊!
可如果真的什么都没发生,那陆洺执这是又发哪门子疯啊?
不过也是,陆洺执可能本来就没打算演多长时间的关心体贴,这个人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她乖乖签协议罢了。现在既然连合同都搞定了,他变脸也顺理成章。
言初咬着牙想,行啊,这人变脸变得也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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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的。这就是男人么?
她飞快穿了身衣服,戴着口罩和帽子出了门,只知道再不出去,她就要窒息了。
言初一个人走在帝都繁华的大街上。
这里是帝都,是个容得下所有梦想的地方,这里太大,大到能给每个人一个家,但也正是因为帝都太大,很多人穷极一生,都无法在这里拥有一个真正的家。
而她,不过是这座城市无数过客中的一个罢了。
走了十多分钟,言初路过了一家电影院。外墙挂着的电影海报引起了她的注意。英国电影,爱情片,原声英语,她看着这张海报,忽然觉得,不如看看吧。
就当是学英语了。
言初站在自动售票机前,手指轻轻点了几下,银行卡扣费,出票。直到票从机器里吐出来,五十六块的字样赫然跳进眼里,她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怔了一下。
好贵啊。
以前的她,可从来不敢这样花钱。以往五十块够她撑三天的饭钱,现在一张电影票就没了。
言初心里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自在。大概是跟陆洺执待得太久了吧,身上的很多界限都在慢慢变钝,对花钱的感知也变浅了……
该死的陆洺执。
不行,得把票退了,不能这么浪费钱。言初转身走到前台,跟服务人员沟通了一下,结果当然是退不了,说是系统限制、优惠票、规则写得清清楚楚。
票不能退,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二十多分钟,言初去影院候场区坐下,顺手掏出手机,刷了会微博,这才发现热搜上挂着四个大字。
#颜值夫妇
一点进去就是她和陆洺执。
言初满头问号。
这热度还真不低,超话都建好了,粉丝还在那底下每天打卡。
言初整个人都麻了,顺着往下翻了几页,才弄明白所谓“颜值”二字,除了因为他俩颜值被粉丝感慨惊为天人、丧尽天良、势均力敌之外,还取自她名字里的“言”,和陆洺执的“执”。
超话里帖子每秒钟都有新帖子弹出来,图文混剪,什么都有,还有人P了他俩的表情包。言初颤抖着手,点开一个转发超二十万的cp向混剪。
——是那天陆洺执在她家门口,替她挡下闪光灯,舌战群儒的场景。
短短一分钟,滤镜加得像MV,陆洺执那句“对我来讲,她很重要”,已经被下面评论区刷爆了。
【正主都发糖了,我宣布,颜值夫妇锁死,祝99】
【初姐真的好漂亮,陆洺执你小子确实有品】
【财阀爱上平民,这种古早味土狗偶像剧配置,竟然真的有啊……】
还有个高赞账号,ID就叫“颜值夫妇今天官宣了吗”,每天一条微博,内容一成不变,只有两个字,没有。
言初揉了揉眼睛,一度怀疑是自己酒还没醒,出现了幻觉。
官宣?官宣个头啊!
前脚她还因为网上骂声想找地缝钻进去,后脚就有人建了专属超话、剪了混剪视频,不是,怎么陆洺执一发话,这些人就变脸比翻书还快了!都是闲的吗?这个爱男的世界!
在言初的愤怒中,电影开始了。
电影前十分钟,言初一句台词都没听进去,脑子里全是超话里的“颜狗盛宴”,“霸气护妻”。直到电影情节缓慢推开,她才勉强跟上剧情。
这电影,讲的是一对陌生人,初见、试探、靠近,相爱。
很老套的剧情,但拍得很细腻。言初看着电影屏幕,一对男女坐在沙发上,旁边倒着一瓶红酒。两人显然都喝多了,本来只是肩靠着肩的沉默,结果不知道谁先动的,两个人越贴越近,最后男主整个人压了上去,二人相拥,纠缠着热吻在一起。
言初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这一幕,她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
看着这段电影情节,言初逐渐瞪大眼睛,不知不觉间,昨晚那些被她遗忘的、模糊的、不愿面对的东西,一点点、一滴滴全都冒了出来——
昨天晚上,一模一样的姿势,几乎一样的沙发,她拽着陆洺执的衣领和他相拥在一起,陆洺执按着她的后颈,吻了她,在她的耳边低低喘息,还质问她是不是喜欢他……
言初脑袋里“轰”地一声。
她想起来了!她全都想起来了!
16.见父母
电影散场,言初坐在影院外的候场区,整个人都是懵的。
幸好她戴了帽子和口罩,没有人能看到她红到冒烟的脸。
完蛋了,她又和资本家的好大儿亲了,而且这次,是她主动的。更要命的是,她想起来了,当时陆洺执明显想上她……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难怪陆洺执会生气。
就凭他那狗脾气,他骂她“脱裤子不认人”也太客气了。
言初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过了很久很久,理智才慢慢浮上来。既然想起来了,这事儿也逃不掉了,还是回去找陆洺执谈谈吧。
陆洺执说得也没错,他们确实应该保持距离了。合作就是合作,他现在是老板,是她现在的甲方。以后不能再擦枪走火了。再也不能。
言初正想着,手机震了一下。
某信跳出来一条新消息,是陆洺执。
【傻逼:电影都结束了,赶紧从里面出来】
言初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了。
他怎么知道她在看电影的?
还没等言初回过去,第二条就跟着弹出来。
【傻逼:快点,现在就出来,我在外面等好久了】
言初脑子和浆糊一样,人像断线风筝,整个人空荡荡地飘出了电影院。
那辆克罗心定制的库里南正停在门外,这辆车太过出名,四周已经围着了好多人,纷纷举起手机,冲着车窗狂拍。
言初看到陆洺执的车,脸瞬间又烧起来,帽子压低,猫着腰钻进副驾。车门“砰”地一声关上,紧跟着,车一个油门冲出去,把围拍的人甩得干干净净。
车内安静得吓人。
言初看着开车的陆洺执,嗓子发紧:“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不是不想见我吗?”
陆洺执幽幽道:“接你上班。”
上班?上什么班?
言初整个人短路一秒,随即反应过来:“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跟踪我?”
陆洺执轻蔑地冷哼一声。
这些年他养的尽调团队可不是吃白饭的。更何况,这家影院属于他名下的商业地产,她拿着他的钱,走进他场子里看电影,想找她还能不容易么?
陆洺执盯着前方,只单手转了方向盘:“我没那么无聊。但只要我想,很多东西,都会成为我的眼睛。”
“要不然,你以为,当我发现我118个亿跑到你账户的时候,我是怎么能刚好出现在你面前的?”
一股冷意从言初脊背窜上来。她原以为他只是偶尔耀眼、偶尔刻薄的资本家儿子。原来,他不是耀眼,是遥远。遥远得像个庞然巨物,而她只是意外掉进他地盘里的小蚂蚁。
她侧头看了他一眼,脑子里跳出来的,全最晚两人拥吻的画面。言初觉得得把昨天的事说清楚,一肚子话堵在喉咙里,正要说,陆洺执忽然开口:
“今天是我爸生日。”
“得回老宅吃顿饭。你跟我回去。”
言初立刻问:“那我是不是得买点什么礼物啊?
她其实不确定到底该不该说这句话,但这种场合空手去见家长,哪怕只是演戏,她也怕演砸了。
陆洺执朝后座瞄了一眼。
言初也跟着朝后面看去,堆满了数不清的礼品袋和酒,一些袋子上连礼卡都写好了,落款是她的名字,字迹很是锋利。
他淡声:“从地下室拿的。”
言初点了点头,手心有点出汗。她犹豫了下,又开口:“哦,对了,其实,我,我想起来了。”
“嗯?”
“昨晚我们喝完酒……做的事,我刚才想起来了。”
话刚落,库里南一个急转弯,轮胎划过地面发出刺耳声响。
言初身子被甩得一震,侧头看他。
陆洺执忽然淡淡道:“不重要了。”
言初怔住。
不重要……了?难道他觉得这件事……重要过吗?
陆洺执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又说:“3301,记住你的身份。”
“你最该在乎的,是怎么在我爸妈面前演好你的戏,而不是纠结于你我之间都做过什么事情。毕竟,这种事情,以后,也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不知道为什么,言初听着那句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盯着前方,语气淡下来:“那既然我要去见你爸妈,有没有什么事情,是你需要提前交代我的?”
陆洺执原本想说没有,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陆正廷要是问你什么,你就实话实说。不需要演,也不需要撒谎。”
“比如?”
陆洺执本来不太想继续说,毕竟感觉不太好,可既然她问了,那他也不打算藏着:
“比如你孤儿院出身,比如你没上过大学。实话说就行,按你真实情况说就行。其他的,我来处理。”
言初没说话。
她倒也没觉得陆洺执的话伤人,毕竟都是事实。她只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她也没多想。
车越往前开,道路越安静。
很快到了地方。
言初抬头看了一眼,眼睛都瞪大了。
那是一栋特别高的楼,言初目测怎么都得有四五十层,周围没邻居、没招牌,整座楼像是城市核心区挖出来的禁区,连外墙都是灰玻转角,楼顶还有直升机停机坪。
这这这,陆洺执口中的“老宅”,竟然是一整栋大楼?!
他妈的,该死的资本家。
车停进专属地库,电梯一开,陆洺执抬腿进去,她跟上,全程没有一次对视,没有任何交流。
电梯上升,气压让人耳膜发涨。言初想说些什么打破尴尬:“你不是给你爸买了礼物吗?怎么不拿?”
陆洺执十分冷漠:“有管家会拿给他。”
言初盯着他那张又冷又臭的脸看了两秒,心里叹了口气。他八成是还在生气。不过,算了,这样其实挺好。
比起那个偶尔殷勤、偶尔体贴的陆洺执,现在的陆洺执才更让她安心。
这样最好。
不用担心她会喜欢上他,不用担心自己哪天自不量力。
电梯门一开,空气就像换了层皮,每吸一口气都像吸进了金子,言初甚至怀疑自己踏入了某国皇室的宫殿。
没多久,两人就见到了陆洺执的父母。
这一看言初才知道,原来陆洺执长得像他妈,气场像他爸。
陆正廷年轻时肯定惊艳过,骨相立得住,年纪上来之后,整个人更像是一堵墙,巨大、无从越过,言初光是和他对视,都觉得压力好大。
陆太太则让言初移不开眼。她太漂亮了,带着从骨子里生出来的贵相。看到陆太太,言初一瞬间就明白陆洺执那张脸是从何而来了。不过比起陆太太脸上的温柔,陆洺执的五官生得更锋利,也看着更痞气。
简单寒暄后,言初才知道,原来陆太太是葡萄牙裔。家里早年做地产,是澳门那边有名的老牌家族,标准的豪门联姻。
很快,言初又发现了一件事。
陆洺执,好像特别讨厌陆正廷。
从进门到现在,两人几乎一句话没搭,连眼神都没交汇过。
而陆正廷看着也差不多,每看陆洺执一眼都像是用尽了耐心,就像是对一个人彻底不抱希望、但碍于血缘,又不能真的切割的无力。
他们去了陆家私宴厅。
言初坐在陆洺执旁边,对面是陆正廷和陆太太。陆正廷没说话,没表情,只看她一眼,她就觉得整个人都被看穿了
她才坐下,整个人就绷了起来。光是看到陆正廷,她心里就发毛。
言初其实从不觉得自己出身差。
孤儿院出来又怎么样?她照样能把生活过明白,能靠自己走到现在,她不觉得低人一等。但现在,坐在这里,只要一想到陆正廷可能开口问她“你家做什么的”、“父母是哪儿的”、“学历背景怎么样”,她就莫名觉得说不出口。
言初有点烦这种感觉,可又控制不了。
等管家上菜的时候,陆正廷果然开口了。但他说的第一句话,并不是让言初紧张的那些问题:
“言初是吧。你是在哪里认识我儿子的?”
言初手心紧了紧,脑子飞快运转,她总不能说,是因为你儿子那一百多个亿突然跑到我银行卡里,你儿子找上门来了吧?
她还没来得及组织词,陆洺执已经替她开了口:“言初来咱酒店应聘的时候,我见过她。挺漂亮的,留了个联系方式。”
言初松了口气,还行,这版本不尴尬,也说得过去。
但陆正廷接得很快:“哦,那是谁追的谁?”
“这问题重要么?”陆洺执眼神凉得要命。
餐桌气压瞬间低了好几度。
两人剑拔弩张,像谁多说一句都会翻桌。
陆正廷低头拿了餐巾擦了下指节:“儿子,你撒谎的习惯,跟你小时候一样,从来都没变过。”
陆洺执冷笑一声:“陆正廷,今天是你50岁生日,我来,是为了我妈,不是来给你祝寿的。我不想让我妈下不来台,咱们赶紧把这顿饭吃完,行么?”
陆太太出声打了圆场:“你们父子俩,难得坐一起吃顿饭,人家言初还在旁边坐着呢。”
陆正廷看了他一眼,又慢慢地看了言初一眼,语气很淡:“挺好,不愧是我儿子。”
言初听着他俩的对话,只觉得浑身哪都不对劲。她不知道这家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对父子,在一起就像仇人相见似的?
一道道菜肴被佣人整齐摆上桌,全程大家低头吃饭,没有人说一句话。
每过一分钟,言初都觉得像过了一小时,坐如针毡,味同嚼蜡。
不知过了多久,这顿饭终于吃完了。连最后的甜品碟子都被管家收走,桌面被擦得干干净净。
言初松了口气,这回终于能走了吧?
可陆正廷忽然对着言初开口:“我儿子和我说,你连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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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没上过。”
“如果你真想和他走得长远,我建议你,先把书念完。这是最基本的。”
言初指尖发凉,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羞辱,还是提醒。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这时候,陆洺执却冲言初摇了摇头,又眯起眼睛看向陆正廷:“有意思。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言初没上过大学?这不是你自己查出来的吗?”
言初心里一惊,难怪陆洺执让她一切实话实说,原来自己那点过去早就被扒了个干净。
陆太太低声斥了句:“洺执,不可以这么和你爸说话。”
陆洺执却好像没听见一样,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慢悠悠继续道:“陆正廷,你不用在这里演戏,更不用替言初操心。她没读大学,是因为那会儿她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得花时间。但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她有我了。”
“不出意外的话,明年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在国外读大学了,她脑子很聪明,人又踏实努力,以后无论是读研,读博,只要她想,能一定能被录取。她不需要你替她规划,也不需要你的评价。”
“她更不需要对任何人交代任何事,除了我。”
“陆正廷,你听懂了么?”
言初望着替她据理力争的陆洺执,心里生出一点暖意。
今天陆洺执一直对她冷冷淡淡,眼神避让,话也不多,看起来像是压根儿不想理她。可就在刚才,面对陆正廷,他却一句句为她出头。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竟觉得,这顿饭也没那么难熬了。
这顿饭以不欢而散收场,陆洺执也没打算多呆,打算直接带着言初离开。
刚走到门口,陆太太忽然叫住了她:“言初,等一下,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陆洺执回头看了眼他妈,没反对,像是默认了。他跟陆太太关系似乎一向不错,从小到大都还挺亲。于是他就随她去了,没阻拦。
陆太太带言初去了东侧一间茶室。茶具一应俱全,女佣动作利落地把茶泡上,把茶倒进茶盏里,推到陆太太和言初面前,然后躬身退下。
言初把茶杯捧在掌心里,轻轻抿了一口,茶汤入口,有一点涩,又回甘。
屋里静了一会儿,陆太太才开口:“今天的事,你别太在意。其实,洺执小时候,和他爸爸关系很好。他们以前,并不是现在这样。”
这倒是言初没想到的:“那后来,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陆太太轻轻点头:“不瞒你说,洺执小时候,有过一个很喜欢的女孩子。”
“大约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吧,那姑娘是个挺聪明、也挺有主意的孩子,她家以前跟我们家有点生意上的来往。后来那女孩家里出了事,洺执就觉得,是正廷故意在背后动了手脚。”
“从那之后,他跟正廷的关系就彻底闹僵了。正廷不管说什么、让他做什么,他都要反着来。”
“这么多年来,他从没带女孩回过家,你还是头一个,所以看到你出现,我还挺高兴的。这孩子身边也没什么亲近的人,孤僻了这么多年,脾气也不好,就劳烦你,多陪陪他吧。”
言初听到这倒是觉得更有意思了。
陆洺执不是有厌女症么?竟然还有过初恋?他竟然还有过情伤?想到陆洺执这段过往,言初竟然有点想笑。
不过她也不好意思直接问,便顺着陆太太的话演了演:“不麻烦,不麻烦。他高兴我也高兴。您说他做什么事都要反着来,他都做了些什么?”
陆太太无奈地笑了一声:“洺执那时候气性大着呢,整天跟正廷对着干,一天到晚只知道惹祸,浑得不行,后来正廷实在受不了了,一句话不说,把他直接扔英国去了。”
“说白了,就是不想再管他了,只给了他一笔钱,住哪儿、上什么学校,都让他自己去处理。我们都以为他那脾气,到那边肯定会自暴自弃,谁知道当他得知他爸放弃他后,反而静下来了,不止被伊顿录取,最后还拿到了斯坦福的offer。”
“我们当时都没想到,正廷更是意外,也很高兴,也对洺执态度缓和了些。可洺执觉得,正廷要是因为这事开心,那这事他就不干了。”
“大学才刚上,他就没声没响地退了学,家里谁都没告诉,直接订票回来了,只为了和正廷对着干,这孩子……”
言初听得目瞪口呆。
别人叛逆是吸烟、打架、夜不归宿,陆洺执是学习、考名校、回国冷脸看全家。真行。这事儿也只有陆洺执才能干得出来。
不过这件事,言初还是有点难以共情:“但他至于吗?就因为那女孩家里出了事,他就跟陆叔叔耗了半辈子?”
陆太太神色忽然变了:“不止是出事这么简单。”
“当时没过多久,那女孩家里被人点了把火。邻居看到的时候,整栋房子都红了,人已经出不来了。”
“他们一家,全都被烧死了,包括洺执喜欢的那个女孩子。”
言初的笑容凝在嘴角。
17.钟浔回来了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黑了,车内一片沉默。窗外的路灯一段一段向后推着,言初坐在副驾驶,脑子里全是陆太太说的那些话。
言初本来只是好奇,只是想知道陆洺执到底为什么和父亲闹得这么僵。
她没想到会听见这种事。
陆洺执依旧像白天那样,全程不发一语,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神情冷淡到近乎漠然。
言初忍了几分钟,终究没忍住:“你就不好奇,你妈妈和我说了什么吗?”
“你想说什么,就说。”陆洺执说。
“阿姨说,你小时候,喜欢过一个女孩子。”
言初还没说完,库里南忽然猛地一顿。这是一段小路,没开多快,但刹车踩得极狠,惯性把她往前甩了一下。
车停了,陆洺执单手握着方向盘,转头看她:“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他没皱眉,没有愤怒,也没有任何让她熟悉的、带情绪的防备。
那一瞬间,言初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很陌生。
她看着他的脸,心里某一瞬间确实想后悔,想不说了,想避开这话题,可她又实在想安慰他两句:
“你喜欢的人,已经不在了。你这样不是在惩罚别人,是在惩罚你自己。”
陆洺执眼神冷了下来:
“3301,你越界了。”
言初心里一紧。
她还没回话,就听见他继续说:
“我下午的时候和你说过,记住你的身份。你现在,之所以能坐在这里,是因为我们签过协议。你和我,是合作关系,你完成你的任务,我提供你需要的资源。”
“除此之外,你没资格踏进我生活半步。”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更是没资格说,也不该说。”
“这不是你能碰的事。”
“听懂了吗。”
车里安静到只能听见引擎的低鸣,言初没吭声。手指攥紧又松开,指尖有点发凉。
车继续往前开,夜色压低,两边的路灯全被甩在后视镜里。
言初不知道那十几分钟是怎么过去的,只觉得沉默比争吵还难受。
回到别墅的时候,屋里亮着灯,家里已经来了佣人。陆洺执把车一锁,拿起车钥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上了楼,没回头,也没说一句话。
言初站在玄关,看着他走远,又望着空空荡荡的客厅。
干净的地板,茶几一尘不染,完全看不出昨天的痕迹,干净得让人发慌。
她心里确实难受。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难受什么。
或许是因为陆洺执有厌女症吧,这才给了她一种错觉,让她以为,她在他世界里,是靠得最近的那一个。她的存在,对陆洺执而言,多少是有点特别的。
结果不是。
这看似跋扈的大少爷,竟然是个深情的。甚至能为对方和自己亲爸闹翻,能一声不吭辍学回国。
可真是这件事让她心里不舒服吗?言初也不确定,也有可能……是陆洺执今天对她的态度,实在太陌生了。
她默默换了鞋,回屋,把门关上,靠着门站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做,心跳却沉重不已。
窗外,是那片波光粼粼的泳池。
昨天晚上,他们两个还隔着落地窗,对着泳池拥吻。明明那么暧昧,可今天,她却成了一个局外人。
言初盯着泳池看了很久,很久。
果然,靠近陆洺执,就是一个错误。
接下来的一个月,言初每天照常起床,洗漱、吃饭。
陆洺执也在。她知道。只是她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却连一面都没再撞上过。
时不时,门口会多一双他换下来的鞋子,车库里那台库里南,隔几天也会换个角度停着。
谁也不打扰谁。
谁也不会主动出现。
他们之间只剩下极为简单的联系,比如,陆洺执偶尔要用钱的时候,就给她发消息。没有一句废话,只有账号、金额和一句“转”。
言初每次转账时,手指都会一顿。
最少也是六位数的金额,这种数字,曾经她连想都不敢想。现在却变成她账户里日常流动的数字。
言初也低落过,但也就低落了那么几天。
她重新整理了自己的学习计划,买了几本英语教材,找免费的学习博主,每天早上背单词,中午跟读,晚上做题。是啊,她要上大学,她要学英语,她要趁这段“还来得及”的时间,拼命往前走。
然后,和陆洺执永远说再见。
言初从不怕吃苦,但她没想到,自己在英语这块会吃这么多瘪。
单词死活记不住,听力每做一篇就想摔耳机,口语连读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觉得羞耻。
日子就这么过着,没人打破沉默,没人主动说话。直到一天下午,手机突然亮了一下。
是钟浔!
【浔:我回国了,就住在帝都南岸香颂。你方便的话,我们见个面?一起吃个饭?】
言初盯着钟浔的消息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发现自己嘴角居然在往上翘。
她是真的高兴。像是终于被人从深海里捞出来,长呼一口气。
言初立刻回道:
【言初初:好,太久没见了,真挺想见你的】
钟浔很快便定下了晚饭的时间和餐厅。言初本来是想趁吃完之前的那段时间,再多背几个单词。
脑子里总是跳出钟浔那张脸。
当时和他视频的时候,钟浔脸还是以前那张脸,可气质沉稳了不少,也更温柔了。
言初不知道再见面会是什么感觉。
但她确实很期待。
既然学不进去,言初干脆合上书,起身洗了个澡,开始找衣服。
妆是仔细画的,发尾吹卷了,衣柜里,全是陆洺执之前给她送来的稀有皮包,可言初并不打算拿,她可不想带着陆洺执送的东西去见钟浔。
她把手机、卡,口香糖全塞进外套兜里,包也不拎,就出门了。
门口的管家上来问:“需要司机送您过去吗?”
言初摇头:“不用,我自己去。”
四月份的帝都,不冷不热,街道边的槐花刚刚冒芽。她戴着口罩和墨镜,一路坐地铁再转公交,周围人来人往,有学生,有上班族,没人知道她的身份,也没人知道她的账户里正躺着上百亿的余额。
偶尔有人回头,甚至有人拿手机偷偷拍她。
言初不知道是不是被认出来了,她没在意,下了车。
风从背后吹过来,言初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久很久,没这么轻松地走在一条人来人往的路上了。
她想,今天晚上,一定会很开心吧。
很快言初就到了餐厅。那是一家很隐蔽的日料,藏在巷子深处,言初跟着服务员穿过铺满碎石的小径,来到一间包厢门口。
言初刚伸手去推门,心跳突然就快了一拍。
门打开的那一刻,空气里的温度都升高了。
钟浔已经到了,安安静静地坐在榻榻米那头,低头看菜单。
他听见动静抬了头,朝言初笑了一下,温温柔柔的。
那一瞬间,言初几乎有点失神。
镜头根本拍不出来钟浔真人的十分之一。
甚至连那次的视频通话,也没能拍出他那大帅哥的气场。这人不上相是真的,睫毛是真的长,那一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看狗都深情。和陆洺执那永远冷脸、看谁都像欠他钱的死样子比起来,简直不是一个物种。
钟浔穿着驼色风衣,笑了笑,轻轻喊她名字:“小言初。”
言初脸有点烫,低头把手机往包里一塞,小步走到他对面坐下:“好久不见了,钟浔哥。”
钟浔把菜单往她面前一推:“想吃什么你来点,我都行。”
言初拿起菜单随便翻了翻,感觉钟浔好像一直在看她,刚要说什么,就听见他接着补了一句:
“看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我也是。”言初冲他咧牙。
“以前你可一直叫我‘浔哥哥’的,现在突然这么见外,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言初被他这句“浔哥哥”念得脸上发麻,嘴角动了动,也笑:“都多大人了,还叫哥哥,不合适了,太别扭。”
“哪儿别扭了?”钟浔给她倒了杯茶,笑得很淡,手指撑在下巴底下,歪着头看她,打趣道,“我们小时候关系多好。难道,你是怕你男朋友听了不高兴吗?”
言初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钟浔说的是陆洺执,连忙干笑两声:“哈哈哈,我就是个普通人,他是大少爷,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别想歪了,我现在是住在他家没错,但说白了就是各过各的,因为他有点事情……需要我帮忙。”
钟浔的眼神黯淡了一瞬,没接话,只是低头抿了口茶。
半晌,他语气平淡道:“可他说,你是他的人。”
言初起茶杯挡着脸:“个屁。”
“陆洺执那脾气,我要真是他的人,现在坟头草都得一米高了。”
她说得轻松,本来是想调侃一下的,结果话刚落下,对面的钟浔神色就变了。
钟浔放下杯子:“小言初,这种话不能乱讲。像我们这种从孤儿院出来的,拿生死开玩笑,很不吉利。”
言初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温温和和的人,会在这种事上突然认真。但那一瞬间,她的心,确实像是被什么轻轻压了一下。
钟浔重新拿起茶壶,帮她续上了茶。手指靠近杯沿时擦过了她的指尖一点,她脸一热,躲开了。
她看着钟浔低头倒茶的样子,光打在钟浔侧脸上,看得言初有些出神。
……要是陆洺执能有钟浔一半温柔就好了。
很快菜陆陆续续上了,都是那种贵得要命的日料,摆盘都讲究得和工艺品一样。
言初夹了块刺身,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要不是和你来,我真舍不得来这种地方吃饭。”
钟浔低头笑了笑:“以后带你吃个遍,想吃什么,告诉我。你现在有我了。”
言初也笑,但没接话。
吃了几口,她还是忍不住开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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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想问来着,你从孤儿院被接走以后,过得怎么样啊?”
钟浔停了下筷子。
“我养父母常年住摩洛哥。他们对我挺好的,吃穿不愁。就是那种……你不需要特别争,也不会被特别宠。所有事都被排好了顺序,只要照着他们给的轨道走,便好。”
钟浔说得轻描淡写,像这些年真的顺风顺水没吃过什么苦。
言初听着点点头:“那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钟浔笑了一下,手指转着茶杯盖,垂着眼睫:“本来我是不打算回来的。”
“但后来,我突然意识到,我要是再不回来,你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言初手指一抖,汤勺敲在碗沿上,发出一声轻响。
她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脑子像是短路,什么都想不到,只觉得耳朵在发烫,后脖颈有点麻。
钟浔笑出声来:“逗你的。”
“其实是家里那边的生意分了一块出来,我暂时接手,要在帝都跑一段时间。”
言初松了口气:“钟、钟浔哥……你这玩笑可不能乱开呀,吓死我了。”
钟浔盯着她:“吓到你了?看来我的玩笑给你带来负担了。好吧,小言初,以后我再也不乱开玩笑了。”
言初默默抿了口茶,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刚想转移话题,结果钟浔低头拿了纸巾擦了擦手,又追上来一句:“但我还是有些奇怪,那你既然跟那陆洺执没关系,为什么要住在他家?”
言初差点被热茶呛到。
“呃……这事儿吧,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
她是真不知道怎么讲,总不能说那人撒泼耍赖把她往家里拽,拽完了还假装若无其事,说得好听一点是合作,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有病。
还在这组织词呢,钟浔突然掏出手机。
一亮屏,微博超话界面弹出来。
#颜值夫妇,四个大字顶在上头,P图、剪辑、嗑糖图全堆在下面。
钟浔温柔道:“虽然我不是很喜欢陆洺执,但说实话,你的这些照片、表情包……都挺好看的。”
“想找你的时候,我还会上微博搜你呢,我还保存了一些喜欢的表情包。”
言初整个人都僵了半秒,连带着耳朵都红了一片:“你、你搜我干嘛?你不是有我联系方式吗?想找我的话,你直接联系我不就行了?”
钟浔冲她笑了一下。
“你应该也记得,上次给你打电话,气氛还挺尴尬的。”
他眼神没躲,静静看着言初,却一下收敛起所有笑意:“说实话,我不知道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所以我不敢找你。”
言初心口莫名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她想抬头说点什么缓一下,结果钟浔又说:
“但现在你说你们没什么,我也就放心了。”
言初其实有点发懵。她突然觉得,钟浔好像不太一样了。
明明钟浔的话也很有分寸,笑也还像以前那样笑,可从他说“你要被抢走了”的时候,从他眼神落在她脸上不肯移走开始,言初就知道了。
她能感受到,钟浔对她的态度,和小时候的浔哥哥不太一样。她心里一阵一阵发虚,怕真的有一天,她一伸手,就再也抓不到小时候那个钟浔了。
“其实那天之后,我立刻就去搜了这个陆洺执,”钟浔突然开口,也不知是不是又在开玩笑,“人确实帅,身家也顶得住。小言初,你天天和他待一块儿,你就不怕,你哪天真的喜欢上他啊?”
言初没绷住,一口茶呛进气管,差点没喷桌上。她抬手捂着嘴,耳根红得吓人。
她怕啊,她当然怕。
她都怕死了。
言初拿了张纸巾抿嘴,也没打算遮掩了:“钟浔哥哥,你想听实话吗?其实,有时候他一靠近,我就紧张,手心出汗。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但我知道,这种感觉,或许已经离喜欢很近很近了。”
“不过呢,我也不是个拎不清的人。”
“我不敢喜欢他。不是不想,是不敢。我们两个之间,条件差太多了。如果我真的喜欢他——”
咣!
一声巨响,包厢门被人一把拉开。
陆洺执沉着脸站在门口,身穿一身高定西装,上面的黑色细钻在灯光下一闪一闪。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会怎么样?”
“继续啊。不是在这儿聊得挺好的么。把你想说的话说完啊。”
言初头皮发麻,反射性往后缩了一下:“你、你怎么来了?!”
钟浔也微微皱了下眉,显然没料陆洺执会突然出现。
陆洺执目光只落在言初脸上,眼神一寸一寸扫过去,像是确认她刚刚每个字、每个眼神、每个气息他都听见了。
然后他才终于肯正眼看向钟浔,句句带刺。
“言初,是我的人。”
“我不管你以前和她是什么关系,现在她在我家住,我就是她现在的金主、监护人、上级、房东、合作对象。你顶多是认识她几年,你又有什么资格,和我陆洺执抢老婆?”
18.万劫不复
老婆……
老婆?!
不是,陆洺执他疯了吗,在这说什么虎狼之词呢?谁是他老婆了?有天天把人扔家里无视当空气的老婆吗?
“陆公子,之前晾着我无视我的是你,提出要和我划清界限的也是你。你现在又在这……说什么话呢?您要是实在没事闲的,家里大,您赶紧回家转两圈去,别在这撒泼打滚。”言初气不打一处来,她实在是不明白、陆洺执到底想要做什么!
陆洺执瞪大眼睛。言初既然和他签了协议,那她就是他的人!协议上的老婆也是老婆!他说的哪里有问题?
钟浔坐得挺稳,语气礼貌:“不愧是被媒体评为全亚洲最会穿的陆公子,只是吃顿饭,都要穿得这么讲究,连我都有点压力了。”
“你也别误会,我只是想见见我妹妹。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快十年没见了,我也挺想她的。”
言初隐隐觉得钟浔这话不太对。
陆洺执眯起眼,看了钟浔一会:“妹妹?不好意思,我调查过你。你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就是孤儿院早年认识而已,什么哥哥,你自己信这套说辞吗。”
言初一拍桌子:“陆洺执,你又查我!”
“我跟你有合作。我不把你的底摸清楚,我怎么敢跟你签字。”
陆洺执说完,淡淡转头问她:“所以,这就是你口中那位,很重要的人?”
言初一口气蹿上来,脸憋得通红。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前阵子跟她在一个别墅里住了一个月,除了转账,连话都懒得说半句,现在倒好,被厉鬼上身了?
言初现在只想气死他:“对啊,这就是我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她故意强调了“最”字。
“小时候要不是有钟浔哥护着我,我在孤儿院能不能活到今天都不好说。”
钟……钟浔……哥?
陆洺执脸色“唰”地一下就冷了。
钟浔脸上笑得温柔,却一寸一寸地打量着陆洺执的反应:
“陆公子,你放心,我今天真不是来找茬的。既然你是她现在的男朋友,我这个当哥哥的,也理应请你吃顿饭,感谢你对她的照顾,坐吧。”
钟浔说得太自然了,语气没有丝毫咄咄逼人,像是真的客气,又像是没想给陆洺执留下任何拒绝的余地。
陆洺执脸色铁青,没吭声。
钟浔继续:“当然了,要是你介意的话,我也可以理解。一会吃完饭,我会送我妹妹回去。”
接着,钟浔低笑了一声:“毕竟你穿得这么正式,我这随便来的,确实有点配不上和你同桌吃饭。”
陆洺执看着钟浔那张脸,气不打一出来。
一开始,他真没把钟浔这人当回事。哪怕上次在视频里见过,他也都完全不在乎。但从他踏进这包间看到钟浔的那一秒,他心里那点警觉心就开始提起来了。
钟浔那脸太惊艳了,让他看到钟浔的瞬间,心里直接咯噔一下。
更何况,3301在钟浔身边露出的笑容,是轻松的,是松弛的,是从来没对他出现过的。
陆洺执一向觉得自己够清醒,也够有自信,这天底下就没人能让他陆洺执怕过。
但现在,陆洺执能感觉到,钟浔这个男的,对他构成了威胁。更讨厌的是,这男的每一句都话茶里茶气,他真是要烦死钟浔了!他倒想看看,这人能演到什么时候。
“你说得对。”陆洺执突然开口,声音冷得要命。
“既然是言初这么重要的人,你开口请我吃饭,我肯定是要赏个脸的。”
下一秒,陆洺执拉开椅子,坐到了言初旁边,坐得极近,椅子甚至没分开,故意将胳膊贴着她的肩。来吧,演,今天这戏,我奉陪到底。
他把手一抬,将服务员叫了过来。
男服务员一拉开门,看到一陆洺执和钟浔,又看到言初,眼睛都看直了。
陆洺执懒懒开口:“把你们店最贵的酒,全部拿上来。”
服务员一激灵,脑子飞快运转:“先生,我们店里最贵的是十四代龙泉,还有山崎50年,单瓶差不多要两百多万,全店现在只有三瓶……”
陆洺执眼皮都没抬:“白白给你们送业绩,不舍得拿?把有的全都拿来。不够就去调,我们喝不完就都存这儿,现在就去,希望你能好好珍惜,你这辈子唯一一次能飞升的机会。”
服务员整个人都是懵的,点了点头,飞快跑了。
言初不明白,陆洺执在这示什么威呢?更何况,上次他们喝多了之后,发生的那些事……她赶紧说道:“不是,我和钟浔哥好不容易见一面,吃个饭就行了,喝什么酒啊?你这样没必要吧?!”
她话刚说完,空气就冷了。
陆洺执扭头看她,没出声,眼神像是刀子,一寸一寸从她脸上剜过去。
那眼神的意思太明显了:
你再多说一个字试试?
钟浔倒是一脸云淡风轻,偏头看向陆洺执:“我还以为这顿饭,是来叙旧的。既然如此,今天晚上我请客,陆公子,喝得开心就好。”
言初目瞪口呆。不是,钟浔他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面对着这两个人,言初忽然觉得自己很像一只渺小的蚂蚁。
很快,酒就上来了。
服务员小心翼翼地抱来了六个大盒子,带着皮手套从里面拿出来一瓶酒,倒进每人面前的分酒壶里。那壶很是漂亮,冰感玻璃,透明得像冰雕,雾气刚落在上头,就让言初心口一颤。
正常喝法,是从这壶里慢慢斟到清酒盏里再喝。可陆洺执不打算这么喝。他直接伸手,把那只分酒壶当成酒杯,提了起来。
没有多余动作,陆铭执就那么一扬手,盯着钟浔,将满满一壶金钱酿成的酒干了下去。
钟浔坐在他对面,本来正客气地倒酒,看到这场面,嘴角勾了下,似笑非笑地说:“陆公子这喝法……挺豪气。”
说完,钟浔也直接把自己那只分酒壶拿起来,不痛不痒地同样对着壶嘴喝下去。
桌面上只有清脆的壶碰桌声,跟那一丝不动声色的火药味。
言初坐在中间,像被两颗地雷包围了。
陆洺执扫了眼言初:“3301,你不喝么?”
言初白了他一眼,她可不想输给陆洺执,等着回去被他嘲笑,她心里一梗,心想反正花的是陆洺执的臭钱,有什么不敢喝的,她直接抓起面前的琉璃酒壶,照着他们俩的动作倒满,一口仰头灌下去。
干完还砰一声把分酒壶砸桌上。
钟浔笑着低头斟酒:“陆公子,我想知道这个‘3301’,是怎么来的?”
陆洺执火气很冲:“这是我和我老婆间的秘密。问那么多干什么?”
言初彻底忍不了:“陆洺执,你今天一口一个老婆,你叫得不恶心吗?我什么时候成你老婆了?谁跟你有秘密了?”
“3301,我们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我也带你回家见过父母了。怎么,在你重要的哥哥面前,你害羞了?你又不想承认了?”
钟浔的脸,当场就拉了下来。
包厢里,空气瞬间变了味儿。
钟浔盯着酒壶,薄薄一层酒液在灯下泛着冷光,他将酒壶举起来,直接冲陆洺执轻轻一碰:
“陆公子,你有所不知,言初小时候过得很苦。孤儿院那时候,她太漂亮,女孩子都嫉妒她,拉着其他男孩一起孤立她。我也只能尽我所能,护着她在那种环境里,一起长大。”
“既然陆公子肯带我妹妹去见家人,这很好。但是,我希望你能对她态度放尊重一点。”
钟浔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抬眸直视陆洺执:“她叫言初,不叫3301。”
包厢陷入一瞬的安静。
言初盯着钟浔,心里那根弦被硬生生扯断了一丝。
而陆洺执,看着钟浔终于沉下来的神情,内心满足不已。这很好。他慢悠悠地抬起酒壶,朝钟浔轻轻一碰:
“你应该也有所不知。3301这名字在我这,可是全世界独一份的,只有言初才会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叫她。”
“她是3301,我是1157。”
“只有我们,才会这么叫对方。”
“所以啊,你这个当哥哥的,也没必要管得太宽了。”
那一刻,言初实在听不下去了:“陆洺执!你闹够了没有!”
陆洺执看着完全没生气,将壶中酒干了,凑近言初:“对了,老婆,一会儿吃完饭,你记得把账结了。毕竟,我所有的钱,可全部都放在你这儿呢。”
他说着又看了钟浔一眼:“我这人讲理,自己老婆自己养。让哥请客,那也太说不过去了,何况这顿饭,也确实不便宜。哥哥归哥哥,老婆归老婆,我这人可一向划分得清清楚楚。”
言初感受到了,陆洺执他就是故意的,就是想气死钟浔,活生生地把钟浔那点温柔、体面、克制,一寸寸地撕成碎片。
她心知这顿饭快要吃不下去了,她死死攥着手机,没再看任何人,直接往外走,准备出去结账。
钟浔一见她起身,立刻也要站起来跟出去。
刚挪了半步,陆洺执伸手拦住他:“别走啊,言初哥哥,点了这么多酒,得喝完才是。”
钟浔眼神一暗,缓缓低头,盯着眼前这个西装挺括、相貌堂堂、整个人都像吃了枪药的男人。
一秒,两秒。
钟浔忽然开口:“你喜欢她么。”
陆洺执几乎没过脑,抬眼,冲钟浔笑了一下。
“当然。”
“特别喜欢。”
……
……
言初结完账后,去洗手间待了很久。
不只是因为她差点没被结账的金额吓死,更是因为镜子里她那张脸红得不像话,她洗了三次手,却还是没法冲掉这场饭局带给她的窒息感。
陆洺执今天疯了,可她不是没察觉到,他每一刀劈出去,目标不是她,是钟浔。
言初深吸一口气,才推开门回去。
结果刚进包厢就愣住了。
桌上两百多万一瓶的酒,已经又空了两瓶,钟浔和陆洺执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坐在原位,脸上都带着点酒气染出来的红。可那眼神,却彼此咬得死死的。
陆洺执瞥了她一眼:“结完账了?”
言初点头,没说话。
陆洺执眼神半醉半亮,伸出一只手:“过来。”
言初气冲冲走过去:“你喝多了,该走了。”
陆洺执看向她,语调清醒得吓人:“那就跟我一起回家。”
言初真是又为难又烦躁,这好端端和钟浔的饭局,那么珍贵,那么久违,就这样被陆洺执搞砸了。只是……她也十分想把陆洺执这大炸药包赶紧带走。
就在这时,钟浔站起来,语气温柔:“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吧。”
陆洺执笑了,慢悠悠站起身,掸了掸衣角:“别人的司机,我用不惯,也不放心。司机这种东西,还是得用自己的。”
他一边穿外套一边朝钟浔看过去,嘴角依旧是礼貌的弧度:“第二次见你了,人不错。以后有机会可以一起吃饭。”
“不过下次,别再越过我私下见她。”
“我会知道。”
说完这句,陆洺执转身,抓住言初的手腕,连给言初和钟浔说再见的时间都没留下,就那么拉着她走了。
电梯下到负三层,库里南斜着停在车位里,像一头随时会暴走的黑色猛兽。
两人上车,一同上了后座,车门合上,车内瞬间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言初刚坐下,满脑子还是那场饭局的混乱,一低头就要发作。可抬眼一看,她愣了。前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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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空的。
没有司机。
“你没带司机来吗?咱俩都喝了这么多酒,”她皱眉,“那谁开车啊?”
陆洺执头仰靠在后座,迅速给衬衫扣子解开了一颗。
看起来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打算回答。
面无表情。沉默到底。
言初吸了口气:“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陆洺执依旧没动。
那股子漠然劲儿,把言初最后一点忍耐踩碎了。
“陆洺执!”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你到底想干嘛?说不见我的是你,说我越界的是你,说我们是合作关系的还是你,无视我的还是你。你这是在闹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番话,像是把整场饭局的压抑,都倾泻了个遍,连车里的空气都跟着一颤。
陆洺执终于看了言初一眼:
“你可以跟我闹,跟我吵,跟我翻脸。关起门来,怎么都行。”
“但在外人面前,不行。”
“你是我的人,你得站在我这边。”
言初气得笑出了声:“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了?你讲道理吗?”
陆洺执也笑了:“我卡里现在一百多个亿,全在你账上,你还说你不是我的人?你现在、就是在这个世界上、离我最近的那个人!”
言初一愣。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挺有那么回事的,但她怎么都觉得,这句话总有点别的脾气,就藏在每个字缝里。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开口:“我们是签了协议的。我们也说过,要保持距离,绝对不可以越彼此的界。你刚才那番话,我觉得你有点不讲理,也挺强词夺理的。我明明在跟我很重要的朋友吃饭——”
话没说完,陆洺执打断她:“你真觉得那小子比我重要,是吧。”
“我把你当回事儿,也用心待过你,你现在说我不如一个从天而降的人?所以你告诉我啊,你那哥,就是比我重要?是吗?”
言初语气反而冷下来:“陆洺执,我们签的是协议,不是结婚证。你之前对我的那些好,不就是为了让我在你那恋爱合同上签字么?要不然,签完协议之后,你变脸怎么会像翻书一样快?你凭什么冲我发火?就凭你那点装出来的上心?”
陆洺执呼吸重了。
他整个人靠着座椅,脸上带着酒醉后的红晕,眼睛却一点都不醉,全部都是积攒已久的怒火:
“你觉得,我躲着你,是因为我成功让你签了合同,你对我来说,没利用价值了,是么?”
言初质问道:“难道不是么?”
陆洺执轻轻地笑了。
“3301,”他头靠着椅背,往后看着她,“今天既然又喝了点酒,行,那我也说点真心话。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在这段时间,为什么不想看见你。”
“那天和你喝完酒,第二天,我记得很清楚,你,和我,说了一句话。”
他语气一点点变了:“你说,前一晚的你,并不是真正的你。”
“所以,这就代表着,那个抱着我,主动吻我的你、明明掉眼泪还死撑自己没动心的你、全部、都不是、真正的你。所以我陆洺执就是贱,是个人都可以玩儿我,是吧?”
车厢里安静得只剩下空调声。
言初大脑一瞬间像被灌满了冰水。
她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洺执正在看她,眼神一寸一寸地扫她脸,像在找她有没有一点愧疚,有没有哪怕一丝心虚。
他继续开口:“说起来,今天我过来之前,有句话你还没说完。”
“你说,你对我的感觉,离喜欢很近。”
“你也说,我们之间条件差太多了。然后呢?”
他一字一顿:“言初,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你就会怎么样?”
“你把话、给我说完啊。”
言初指甲死死扣进掌心。她用了很长时间平复自己心情,才让声音听起来像个正常人:
“以我现在的条件,跟很多正常人都有壁,更别提你了,你是亚洲首富独子,从小受顶级教育,你站的位置,是我这辈子都够不着的。这点儿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所以,我真没资格喜欢你。”
“你靠近我,可能是因为你的厌女症突然对我不起效了,觉得我挺稀奇,也有可能是因为别人都顺着你,我偏不顺,所以你图个新鲜……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每靠近我一次,就会在我身上烫出一个窟窿!”
言初抬起眼,眼神坚定:“你问要是我真的喜欢你,会怎么样?”
“我会下地狱。”
“我会万劫不复!”
这番话,像是言初把整颗心都掏了出来,摊开在陆洺执面前,说完话她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可陆洺执却像是一句都没听进去,眼神静得吓人,仿佛只抓住了某个点,慢慢转头,死死盯着她:“那你喜欢我么?”
言初实在不明白他在想什么:“……这重要么?”
“嗯。”陆洺执想了想先前霍骄的话,喉结动了一下:“很重要。”
言初沉默了。
她垂着眼,指尖紧紧攥着,过了好一会才像是鼓起了全部勇气那样,轻轻吐出一句话:“……可能,确实是有点喜欢。”
“但是啊——”
话刚落,言初就被陆洺执一下扯进怀里。陆洺执揽住她的腰,几乎是咬着吻了下去。
言初被吻得头脑发懵,耳朵嗡的一声,全身血液都倒流了,还没反应过来,陆洺执贴着她的唇,低声笑了一下。
他温热的呼吸铺在她脸上,带着甜甜的酒气,发哑的嗓音贴在她耳边,像一颗烧透的子弹贴着皮肤滑进来:“这句话,足够了。”
“言初……”
“就让我们、一起万劫不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