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做个好人,真的![无限]》
1. 双杀
从昏迷中苏醒时,祁霁最先感受到的是后脑隐隐的钝痛。
她睁开眼,模糊的视线勉强聚上焦,映入眼帘的是自己沾满血的手臂。血迹已经干涸,结成一层薄薄的红褐色薄膜。手一动,一把带血的匕首从左手掉落,手臂上干结的血液碎裂开来,像干裂的红土地。
这是哪里?
她皱了皱眉,所有突如其来的未知和不可控都让她感到烦躁。
上一秒,祁霁还在参加孤儿院的集体成年礼,院长妈妈正笑眯眯地递给她一块蛋糕;下一秒,她一睁眼就来到了这莫名其妙的地方。
祁霁手有些抖,颤颤巍巍地撑着地板坐直了身子,一抬起头,就看见了正前方落地镜里的自己。
杏仁眼,弯月眉,眼神很无辜,模样很纯良,看上去毫无攻击性——如果忽略脸上一大片喷溅状血迹的话。
在离她不到半米的地方,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生悄无声息地躺倒在血泊里。
受伤的女生面色苍白,一道狰狞的伤口从左耳下方开口,划过咽喉,延伸到右侧锁骨的下方,形成一个明显的开放性喉外伤,深可见骨。
她胸前的工牌被血染透,证件照上笑容爽朗的面孔被血迹糊住了上半张脸,徒留一张咧开的嘴。
工牌上写着——
【姓名:祁霁
所属队伍:先遣团第三小队
异能:冰冻】
怎么回事?这是平行世界里的另一个自己?
突然,这个“祁霁”的身体如同一条在案板上蹦跶的鱼一样抽动了一下。
面前这个“祁霁”缓缓地站起身,眼神空洞的灰白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被切开的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气音。
……几个意思,穿越到釜山行里了么?
祁霁脸上的肌肉紧绷起来她,一边戒备地盯着面前的“祁霁”,一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防身。
“祁霁”手里凭空凝结出一把半米长的冰斧,步伐僵直且笨拙,一瘸一拐地向祁霁靠近,嘴里不断地重复道:
“清除……”
“清除……清除……”
“清除……清除清除清除清除清除……”
就在丧尸“祁霁”高举起冰斧的那一刻,祁霁毫不犹豫,先发制人,锋利的匕首直插对方心脏。
原本就奄奄一息的丧尸“祁霁”身体一震,呕出一大口黑血,摇摇晃晃地摔倒在地,胸腔没了起伏。
丧尸“祁霁”彻底没了呼吸,与此同时,一个奇怪的电子音在祁霁脑中炸响。
【叮——】
【恭喜绑定“好人系统”!】
【存好心,说好话,行好事,做好人!】
【做好事可积累好人值,用于兑换商城卡片】
祁霁被血溅了一身,握着匕首的手有些发麻,肾上腺素飙升,心跳如擂鼓。
下一刻,眼前弹出了一个悬浮面板。
【姓名:祁霁
年龄:18岁
好人值:0(商城链接)
异能:索取(使用方式:可向目标对象索取某一种东西,若对方没有拒绝,则索取成功。)】
这游戏面板似的玩意儿减少了几分杀人的实感,祁霁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
她点开商城链接,有各式各样的卡片:强化卡、物资卡、清心卡、时停卡……
其中一张卡片吸引力她的注意——穿越卡,仅售100好人值。
也就是说,只要攒齐100好人值,就可以兑换回家的直通票了。
只是……她看向倒在地上的尸体,这个世界看起来危险重重,想活着攒齐好人值回家,首要任务是先活着。
刚刚那个丧尸“祁霁”凭空变出冰斧的异能看着就挺不错的。
既然异能【索取】的达成条件是对方不拒绝,那对着无法开口说话的尸体应该也可以使用。
祁霁蹲下身子,对着她惨不忍睹的脸问:“我可以拿走你的异能吗?”
尸体当然不会出声拒绝。
下一秒,祁霁眼前出现了一个弹窗。
【恭喜获得异能:冰冻(使用方式:意念操控,可凭空制造寒冰,使用范围为半径五米内,冰的化冻速度可控,但无法冻住生命体。)】
祁霁心念一动,手里就出现了一把冰刃。她饶有兴趣地盯着手里的冰刃,翻来覆去地查看。
“嘀——”
是丧尸“祁霁”尸体上戴着的智能终端手环响了。
祁霁毫不客气地把尸体上的智能终端手环解了下来。尸体的肌肉关节已经出现僵硬的情况,抬起尸体的手臂像是抬起一块冰冷发硬的半凝固状水泥。
智能手环的腕带薄如蝉翼,佩戴上去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表盘比硬币还小了一圈,薄厚程度倒是相当。
抬起手腕,表盘上展开一个巴掌大的立体投影界面。
还挺先进。
【10月9日
18:00PM
事项提醒:今晚10点领导上门入职谈话。】
一般来说,哪家好领导晚上十点去员工家里进行入职谈话?
她瞥了眼地上的尸体和血迹。
好吧,一般来说,员工家里也不会出现案发现场。
先收拾收拾吧。
祁霁观察起四周的情况。
显而易见的,这是一间独居公寓,而且很新,看得出原主刚搬进来,地上还放着收拾到一半的搬家箱。
衣柜里的衣服倒是已经收拾妥当,挂着清一色的黑色运动服,还有几件先遣团的制服。
丧尸“祁霁”流着尸水的伤口已经飘出轻微的臭味,但这味道在血液浓重的腥臭下不值一提。
大扫除开始——
首要任务是藏尸灭迹。她使用异能【冰冻】,将尸体连同凶器冰封起来,并控制化冰速度无限趋近于零,得到一个不会化冻的冰棺,用毛毯将整个冰棺卷起来,塞到床底下。
随后,她从搬家行李中找出一条毛巾,开始收拾一地的血和碎肉,花了十多分钟,将一片狼藉的地板擦得锃光瓦亮。
收拾妥当后,她在房间里唰唰喷了将近半瓶空气清新剂。
收拾完杀人现场,她进入浴室,开始收拾自己。
她打开花洒,喷出来的冷水冰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很快,水温上升,温暖的水流和悦耳的淅淅声安抚了她紧绷的神经,血水在浅灰色的大理石地砖上散开、变淡,蜿蜒着从地漏流走。
清理完身上的血迹,她换上新的黑色运动服,将及肩的黑发用发圈扎起,看上去就像一个无辜的普通高中生。
她擦去镜子上的水雾,朝着镜子深吸一口气,勾起嘴角,扬起一个笑容。
这个笑脸温和又礼貌,笑意从嘴角浮上眉眼,显得人畜无害。
还不错。
干净的房间。
清新的空气。
和蔼可亲的自己。
她对镜中的自己点点头,以示肯定。
她对这个世界的适应速度之快,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
时间还早,在领导上门前,她还有空好好安置新房间。
地上还杂乱地堆着几个搬家箱,也不知这个能空手变出冰刃的世界,搬家方式怎么还这么原始。她把床铺好,又把洗漱用品、厨房用具等生活用品摆到它们该在的位置上。
整理完,她抱着叠好的纸箱,出了门。楼道内的白炽灯亮得晃眼,走廊尽头是电梯间,电梯门对面的白墙上贴着大大的标语——
【一切为了人类!】
【为了一切人类!】
【为了人类一切!】
电梯里的按键标注了楼层与对应的功能性说明。
垃圾房在一楼。
“祁霁”所住房间位于17楼,她按下一楼的楼层按钮,举止泰然地把废弃的箱子丢进一楼垃圾房的可回收垃圾桶里,一路上用余光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里并没有安装任何监控摄像头。
不过想想也是,多的是异能可以直接毁坏监控,运用隐身、变形等异能也能轻易逃过摄像头的捕捉。监控摄像头在这个存在异能的世界实在是有些鸡肋。
回到房间,还未到约定的十点钟。
***
10点21分,领导姗姗来迟。
这很正常,领导一般都喜欢迟到。
祁霁开了门,领导鬼鬼祟祟地猫着腰溜了进来。
祁霁关了门,领导又提起胸膛,扮出一副堂堂正正的样子。
领导不高,长得既不威严也毫无亲切感,脸上唯一突出的地方只有颧骨,戴着一副看上去造价不菲的金丝眼镜,镜片很厚,显得一双小吊梢眼更加鬼迷日眼,腰间的枪套里严丝合缝地卡着一把手枪。
“祁霁,恭喜你加入先遣团。”领导握住她的手,热切地说。
祁霁礼貌地点头:“谢谢领导。”
“我看了你考核时的录像和资料,我觉得你非常优秀!你的知识储备、能力运用,还有你的形象……”领导意味深长地顿了一秒,接着说,“都非常好。我觉得你可以拥有更好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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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他握住祁霁的手,充满暗示性地在祁霁手上摩挲。
像是有鼻涕虫在手上爬。
祁霁忍住恶心,装出一副眼神闪烁的样子,低声说:“我很感激,我……”
领导打断了祁霁未说完的话,故作深沉地说:“我看了你的档案,你的姐姐前段时间出了事故,至今靠医院的人工膜肺续命。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我可以把你调到第一小队。你可以拥有更高水平的待遇,你的家属也可以得到更高水平的医疗。
与之相对的,我需要收取一些报酬。但如果你不配合,可能连自己的工作都保不住,那怎么支付你姐姐的医疗费?”
他挑了挑稀疏的眉毛,一脸不自知的滑稽,“你懂我的意思吗?”
祁霁低头垂目,刘海投下阴影,面色晦暗。她声音很轻:“我懂了。”
领导上下打量着祁霁,看了一会儿,他放下心来,微笑,首肯,对祁霁的懂事表示满意。
他不设防地转身往床铺方向走去,边走边说:“我提一些小小的要求啊。我希望待会你能扮演我的女儿,表现出反抗的样子,我喜欢声音嗲一些的,明白……”
他话音还未落地,祁霁右手变出一把锋利的冰刃,刀势如龙,从他颈侧插入,依次贯穿颈动脉血管和气管;与此同时,她左手紧握一根凛冽的冰锥,从背后刺入,精准地从他左边第三和第四根肋骨之前穿出,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在刹那间失去意识,面朝下倒了下去。
祁霁如他所愿地“表现出反抗的样子”,她面无表情,对着尸体答话:“明白,不知道这个‘反抗’你满不满意?”
刚刚大扫除完的祁霁深知收拾杀人现场的麻烦之处。
这一回她有所准备,在领导断气的一瞬间,祁霁迅速将他的尸体冻住,速度之快,连血液都来不及喷溅出来。
这样收拾起来就方便多了,毛毯一裹,往床底一踹,直接完事。
她一向知道自己情感淡薄,第一次杀死丧尸“祁霁”时心里还五味杂陈,此时第二次出手,竟已心如止水。
这么看来,得庆幸她原先生活的世界和平安定。若是活在乱世,她说不定是一个天生的杀人魔。
她一回生,二回熟,直接索取了领导的异能,眼前再次弹出弹窗。
【恭喜获得异能:杀意感知(使用方法:自动识别出半径10米范围内对自己产生杀意的对象。)】
难怪他敢大半夜的单枪匹马闯到一位新入职员工房内,又在打量完祁霁后莫名其妙地放下戒备,毕竟【杀意感知】可以在对方杀心刚起、还未付诸行动之时就先下手为强。
祁霁将领导的身子翻了过来,他脸上的表情十分错愕,死不瞑目。
直到死,他都不明白自己的【杀意感知】为什么没有奏效。
杀意产生于恐惧、愤怒或者仇恨,而他并不足以让祁霁产生上述情绪。祁霁只觉得自己倒霉踩到了脏东西,不过是把垃圾一脚踢开罢了,没人会对垃圾产生杀意。
更何况,这领导进门时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她合理推测,领导这番出于色心的“上门谈话”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告知他人。
送上来的人头没有不收的道理。
系统提示音再度响起。
【惩治猥亵犯,获得好人值0.1点。】
祁霁:……
0.1点?
这么少的吗?
这什么垃圾系统?
那100点好人值得攒到猴年马月?
祁霁嘟囔道:“能不能申诉?这报酬也太低了。”
系统:【服务器繁忙,请稍候再试】
祁霁:……垃圾玩意儿!
从清醒到现在,祁霁干了整整一晚上的体力活,喜提0.1点好人值。
她多多少少有些疲惫,亟需一场舒适的睡眠。她和衣而睡,躺上柔软的床,表情放松,仿佛世间的一切纷扰——包括床底下的两具冰棺——都与她无关。
***
第二天,祁霁是被门铃声吵醒的。
“清洁工,打扫卫生。”
门外的人说明了来意。
门外的男人打扮得很有辨识度,穿着一身中式立领黑色衬衣,冰丝面料,刺绣暗纹,双手戴着纯白手套,右手提着一个不小的黑色铁盒。
“程墨。程序的程,墨水的墨。”他自报家门,挥挥左手打招呼,笑得和颜悦色。
下一秒,祁霁听见他问:“你把尸体藏哪儿了?”
2. 那位大人
祁霁的肌肉和神经同时绷紧了,像一只高度警戒的猫。她的左手背在身后,一把冰刃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手里。
她暂时没有动手,因为异能【杀意感知】识别出对方并没有杀意。
程墨见她一脸戒备,眨巴眨巴眼,解释道:“是上面的‘那位大人’安排我来帮你回收祁霁的尸体。”
“那位大人”?
是谁?
原主的死是有人安排的?
她长得和原主一模一样,程墨也并不惊讶,就像是……一早知道她会取代原主。
听程墨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有人安排祁霁去杀掉原主,那么她的穿越也是在“那位大人”的计划之中吗?
可是,她除了绑定一个“好人系统”,根本没有收到其他命令的记忆。难道她失忆了?
她脑子里一堆疑问,但不管怎样,如果对方真的是来帮忙收尸,那正好解决了自己的一个麻烦。
就算对方另有所图,面对一个只有储物空间异能的敌人,祁霁随时来得及杀人灭口。
大不了床底下再挤一挤,也不是放不下三具尸体。
想到这里,她侧开身子,对程墨说:“尸体在床底下。”
程墨走上前,在床边趴下,废了好大力气才把冰棺扒拉出来。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低头看着地上的两具冰棺,吹了声口哨:“嚯,低温保鲜,您倒是个讲究人。不过,旁边这位冻得邦邦硬的硬汉是……?”
祁霁言简意赅地敷衍:“意外。”
程墨却也没再询问,判案并不在他的工作范围里。
他只是个收尸人,又不是名侦探。他负责回收尸体,对于其他的,他并不在意。
更何况,“那位大人”的手下里多得是行事乖张的人物,相比起来,在完成任务时意外多杀了一个人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铁盒,铁盒内黑漆漆一片,深不见底,像一个迷你深渊。
他一边吃力地把冰棺往铁盒里塞,一边嘟嘟囔囔地说:“好吧好吧,收拾一个也是干,收拾两个也是干。就当买一送一了。”
那个铁盒的大小与外卖箱相当,但塞进去两个冰棺后,铁盒内依旧是深不见底的黑色,就像两个冰棺凭空消失了一样。
看起来像是一个储物异能,这倒是很方便,不说别的,如果祁霁拥有储物异能的话,至少下次搬家再也不需要用箱子了,还挺环保的。
收拾完现场,程墨关上铁盒的盖子,对祁霁说:“我会负责把尸体处理掉,不用担心后续。”
临走前,程墨和祁霁加了通讯好友。
“加个好友,以后有活儿可以找我。我给你友情价。”程墨是这么说的。
程墨的通讯账号里显示,他的职位是先遣团直属清洁工,属于没有编制的临时工,负责清扫保洁和垃圾处理。
很明显,尸体处理并不包含在他明面上的工作内容中——除非他把尸体当做了湿垃圾。
看来清洁工的身份只是伪装,这里的局势似乎有些复杂。
当务之急是先以原身“祁霁”的身份活下去。为此,她需要恶补这个世界的所有知识,也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的“祁霁”。
目前最好的信息获取来源就是手上的智能终端手环。她轻触表盘,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光幕出现了。
终端里的通讯录名单按姓名首字母排列,所有通讯账号名字都是实名,头像是统一的白底证件照。
为了防止认不出原身“祁霁”的熟人,她必须像录入信息一样把名字和对应的长相载入大脑这个数据库中。
她记忆力很好,几乎达到了过目不忘的程度,对文字与图像的记忆都很迅速,默背的速度非常之快。
看到一半,她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昨天那个高颧骨、吊梢眼的领导。
领导的名字是李建德,信息栏里备注着他的职位——先遣团人事部主任。
通讯录里还有她现在名义上的姐姐,名叫祁睿,也就是昨晚领导口中那个“前段时间出了事,在医院里用仪器吊命”的姐姐。
祁睿长得和祁霁并不是很像——细弯眉、月牙眼,单单眉眼就多了几分知性,柔顺的黑发梳起一个低马尾,温顺地垂在胸前,是一个很清冷的长相。
通讯账号信息备注栏里显示,祁睿是新内城大学生命科学学院里的一位研究员。
姐妹俩的聊天记录很多,几乎都是分享琐事和嘘寒问暖。
“祁霁”在聊天记录里看上去很正常,与昨晚她疯癫的丧尸模样截然不同。
最后的一条消息是上周日晚,“祁霁”发给祁睿的——“姐姐,我下周就入职了,哪天晚上你不用加班的话我请你吃饭去![亲亲][亲亲]”
祁睿再也没有回复,她或许就是在那个晚上出了事故。
看得出,这个世界的“祁霁”姐妹俩感情很好。在原来的世界里,祁霁没有家人,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这种家人间的羁绊让她觉得很新奇。
背完通讯录,祁霁翻查起别的信息。终端内几乎包罗了所有与原主有关的生活记录:每月账单、购物记录、入职体检……
这些资料显示,祁霁与姐姐祁睿在十个月前被拉进了新内城,原本就是科研人员的祁睿通过了笔试和两轮面试进入新内城大学生命科学学院,而拥有异能的祁霁则经过几个月的培训入职了先遣团。
还没看完所有资料,智能终端手环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来自新内城大学生科院林茂昌教授。
这位教授是她姐姐祁睿所属实验室的导师。
【祁睿的妹妹祁霁:
你好。
得知祁睿住院的消息,我们实验室全体人员悲痛万分。
可祁睿不知何时才能出院,实验室内工位又实在短缺,只好麻烦你尽快来一趟新内城大学主城校区生科院417实验室,将她工位上的个人物品收走。
如有事不能前来,三天后我们会把其个人物品当做废品处理掉。】
***
新内城大学主城校区占地面积很大,生命科学学院在它的东南角,是一栋七层楼高的实验楼。
根据资料记载,六十年前,如今也被称为建城1年,五百万人一觉睡醒,发现自己身处于这座与世隔绝的城市,城市的边缘是无法破坏、也无法飞跃的高墙。
城市里会随机出现崩坏区域,误入崩坏区域的人们往往凶多吉少。不仅如此,崩坏区域还会一点一点地蚕食安全区域,不断扩张领地。建城1年至建城12年间,平均每年死于崩坏区域的人数约有二十七万人。
每年的一月一日,又会有一批新的人进入城市,补齐五百万人的缺口。
建城13年,先遣团成立。先遣团由异能者组成,主动进入崩坏区域,对其进行修复。此后,每年死于崩坏区域的人数骤减,死亡人数最多的一年也没有超过七万人。
在城市出现初期,新内城大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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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体建筑就已经存在了,包括食堂、寝室楼、体育馆、教学楼和各专业学院楼等,基础设施齐全。在生命科学学院里,甚至已经备好了各类研究器材。
一开始,这片建筑群不过是大家流浪的居所。后来,人们选出新内城领导组织,成立官方政府,领导统筹这座城市,由此产生了秩序。
这片大学建筑群被命名为新内城大学,从零开始组织招聘、招生,正式成为一所提供教学和研究条件的教育机关。
值得一提的是,新内城里的其他建筑,包括祁霁所住的职工公寓,也都是当时就已经存在的。整个城市就像是一个开发商跑路的精装房,只等着被选中的五百万人拎包入住。
在收到林茂昌教授信息的当天下午,祁霁就出发前往了新内城大学主城校区的生命科学学院。
她姐姐祁睿工作的实验室是生科院417实验室。实验室大门紧闭,门上贴着一张写着“推销勿入”的A4纸,纸张边缘有些泛黄,看上去有点年份了。
祁霁敲了敲门。门内传出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敲什么敲?没看见推销勿入吗?”
祁霁答话:“我是祁睿的妹妹。”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门里站着一个皱着眉的男生,身穿白色实验服,戴着一次性蓝色医用实验口罩。
他皱着眉,没好气地说:“祁睿工位在学习室,进门左手第一张桌子。找不着就问别人,我急着要去鼠房呢。”说完指了指学习室的门,就火急火燎地走开了。
学习室是实验室里的一个子房间,门敞着,安安静静的。
进了门,祁霁发现,与其说学习室很安静,不如说它其实是很压抑。零星几个人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面无表情地翻看着眼前屏幕上的文献,连祁霁这个陌生人的进入都没让他们的视线发生偏移。
姐姐祁睿的工位很好认,进门左手第一张桌子,上面还摆着姐妹俩的合照。照片里,祁睿搂着妹妹,两个人的笑脸亲密地贴在一起。
祁霁不知道祁睿的个人物品里哪些重要,哪些可以丢弃,索性把所有东西统统带走。好在祁睿的物品也不多,勉勉强强装满了一个书包。
正要离开时,有两个人在学习室门口吵了起来。
祁霁认出其中一个人是祁睿实验室的导师林茂昌——她上午刚刚看过他通讯账号上的证件照头像。另一个人是一个年轻女生,扎着高马尾,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
林茂昌一脸不耐烦:“和你说了多少次了,非直系亲属不能休丧假!你实验进度这么慢,不想着废寝忘食地赶上,还琢磨着要休假,哪有这样的学生?”
高马尾女生拦住他,泪眼婆娑:“老师,真的求求你,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加紧补上实验。”
她试图唤起导师的同情心:“我和我表姐从小一起长大。她是先遣团的队员,前天执行任务的时候去世了,我真的很想送她最后一程。”
可惜林茂昌明显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他板着脸:“这没得商量!我给你开了特例,明天小刘也要请假,后天小李也要请假,那怎么办?你去参加葬礼,她就能活过来不成?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看几篇文献。”
就在这时,楼道里的灯光倏然闪了闪,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下一秒,灯光骤灭,眼前一片漆黑!视觉系统还没来得及提高对暗光环境的敏感度,祁霁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感觉到天旋地转,仿佛失重一般,连站立都无法维持。
她失去了意识。
3. 进击的巨鼠(1)
醒来时,祁霁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奇奇怪怪的房间。天花板是一整面铁栅栏,地面上铺满了木屑和纸棉,周围是四面透明亚克力墙壁。
祁霁脑海里响起叮的一声,是系统的声音。
【恭喜触发支线任务:修复崩坏区域,拯救同胞。预计获得好人值5点。】
她走到透明墙壁边,朝外看去,房间之外是一个更大的房间——这看上去是一个大得可怕的实验室,像是误入了大人国一般,里面所有物品都被等比例放大,就连桌上的一个瓶子都比人还高。
他们的透明房间——或许该说是透明盒子更为妥当——被放置在黑色的实验台上。盒子的侧面贴着一张标签,那标签比祁霁的床还大,透过标签背面可以看到反着的“417”字样。
在他们旁边,并排摆放着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透明盒子,里面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盒身同样也贴着标签,但从祁霁的角度看不见标签上的数字。
巨大实验室靠墙的地方有一个高高的铁架子,架子上井然有序地摆放着一排排透明盒子,每个盒子中都关着不少人,看上去像奇特的透明居民楼。
祁霁试图打开智能终端手环,无果。终端似乎是没有信号,毫无反应。
房间内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醒了过来,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祁霁很快认出他们是417实验室的师生们。
看来,是同一间实验室的人被关到同一个透明盒子中。
或许是因为出事时祁霁正巧在417实验室里,她也被识别成417实验室的一员,和他们关在了一起。
导师林茂昌脸色煞白,止不住地念叨着:“真晦气!太倒霉了!我们肯定是被崩坏区域吞进来了!”
高马尾女生不久前还在哀求批假,此时眼里还噙着泪,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壮着胆子,起身观察了一圈,说:“我们被关在鼠笼里面,或许……”
没等她说完,林茂昌气急败坏地冲她大吼:“这还用你说?傻子才看不出来这是鼠笼!”
祁霁:……
从没见过实验室专用鼠笼、把它当作透明盒子的祁霁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高马尾女生小声嘟囔:“我是想说,或许这个崩坏区域的反常识事件是我们和小鼠立场互换了,只要修正这个反常识事件,我们就能出去。”她相依为命的表姐生前是先遣团的队员,因此她对崩坏区域的了解比一般普通人更深入。
之前给祁霁开门的那个总是一脸不耐烦的男生——祁霁听别人称呼他为“小刘”或者“刘伟师兄”——他没好气地说:“修正什么修正?我们连异能都没有,进了崩坏区域什么也干不了,与其乱跑还不如在这里乖乖等待救援。等先遣团检测到这里有个崩坏区域,马上就会派异能者来救我们。”
其他人也随声附和起来,毕竟这里一切事物都是plus版,从实验台这一头跑到那一头都要废不少功夫,出了鼠笼还不知外面有什么危险,不如啥也不做、坐等救援。
就在他们争论的时候,祁霁躲在角落里,默不作声地用自己的【冰冻】异能来测试房间情况。
这个异能的使用范围是半径五米以内,她尽可能地朝最远的地方制造冰渣。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发现此时一颗小小的冰渣轻轻地掉落在接近房门的地方。从祁霁的角度来看,那个冰渣和她之间几乎隔着一条百米跑道的长度。
看来是他们变小了,而不是房间变大了。半径五米的异能使用范围并没有因为她缩小了而减少,这倒是个好消息。
突然,拧动门把手的声音响起,门开了。大家不约而同地噤声,警惕地看向大门方向。
一黑一白两只巨型鼷鼠走了进来,它们直立行走,身穿白色实验服,手戴绿色橡胶手套,蓝色的一次性医用口罩被尖嘴高高顶起,长长的鼠须从口罩两侧支棱出来。
它们走到实验台前,黑鼠指着417鼠笼,对着白鼠说:“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白鼠回复道:“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吱罢,白鼠俯下身子,隔着鼠笼的透明板观察他们几人。它尖实的面部突然靠近,尖牙和胡须近在咫尺,带来了极强的视觉冲击。
林茂昌几人惊呼出声。白鼠似乎不在意这尖叫声,或许是习以为常了。
观察完毕,白鼠直起身子,打开手腕上的智能终端光幕,另一只手打着字,似乎是在记录什么。
大家惊魂未定,两只巨鼠又看向417隔壁的鼠笼。
这一次,黑鼠打开了鼠笼盖,把手伸向了笼内。
隔壁鼠笼内响起带着哭腔的刺耳尖叫,那两个人四处逃窜,可是鼠笼里没有任何遮挡物,实在无处可躲,最后只能聚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黑鼠捏住男生的后颈,把他提了起来。
男生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挥舞着手脚努力挣扎,可惜无济于事。
黑鼠把男生拎在手中,朝白鼠“吱吱吱”了一通,白鼠闻言拿起了一根弯头镊子。
黑鼠用手攥住男生耳后两侧的皮肤,向后压迫提拉,以阻碍头部静脉回流。没过几秒,男生的脸部涨得通红,充血的眼球以一种诡异的样子向外凸出,大半个眼球几乎从眼眶脱出,瞳孔散大。男生的挣扎越来越微弱。
“眼球取血……”高马尾女生喃喃道,“它们要进行眼球取血……”
这是一个取样的常规操作,她在实验课上第一次对小鼠进行眼球取血时还觉得害怕,当天连晚饭都吃不下,但后来实验做多了,也就逐渐习惯了。
此时,人鼠角色互换,她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被揉成一团,胃部剧烈地痉挛,恶心得想吐。
果不其然,下一秒,白鼠将手里的弯头镊子对准男生的眼珠,从眼底方向插入,轻轻一夹,将眼珠摘了下来。男生因剧痛而全身激烈地抖动起来,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哀鸣,很快没了声息,手脚自然下垂,像一个被吊在城门上示众的俘虏。
鲜血从他的眼眶中汩汩涌出,流进白鼠提前准备好的塑料离心管中。
失去了意识的男生被面朝下平放到一个白色垫板上。黑鼠用拇指和食指捏着他的后脑勺,固定住他的脑袋,另一只手拉住他的双腿,猛地向后上方一拉。只听喀喇一声,颈椎脱位,脊髓与脑髓断离,男生脖颈处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肤相连。
他彻底没了生息。
在极度恐惧之下,喉咙是发不出声音的。鼠笼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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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颤抖着,无声地目睹同胞的死亡。
黑鼠将他翻转成正面朝上的躺姿,将他的上衣撕开,用酒精棉球擦拭干净他的腹部,左手用镊子夹起他腹部的皮肤,右手拿起一把平口剪刀,沿着腹中线剪开,将他开膛破肚。
紧接着,黑鼠剪开他的腹膜,用镊子依次将不同的器官夹起来,放到装有透明缓冲液的试管中。
男生的内脏被掏空,空荡荡的腹腔敞开着。他的尸体被黑鼠拎起来,随手扔到台面上的一个回收桶中。
整个过程中,白鼠都在一旁认真地记录。
处理完第一个人,黑鼠用酒精棉球简单地擦拭了手套上的血迹,伸手将同个鼠笼中剩下的那一个女生抓了起来。
黑鼠对第二个人的处理与刚刚如出一辙——眼球取血、脱颈处死、解剖收样。被抓住的女生哀嚎、尖叫、挣扎,然后很快没了声音。
眼睁睁看着同类惨死,带来的冲击不仅仅是视觉上的,更多的是心理上的。
明明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当祁霁看到这些莫名其妙进入崩坏区域的人莫名其妙地被杀死,她只觉得五脏六腑好似有一把火在烧。
她感到了愤怒。
说来奇怪,昨天她才刚刚杀死过人,并且冷静地藏尸灭迹,没有一丝的内疚和不安。这说明,她既没有对生命的崇敬之心,也没有对死亡的畏惧之意。
但此刻,她无比的愤怒。这股愤怒来势汹汹,更像是潜意识里的反应。
她内心涌起将巨鼠们碎尸万段的冲动,但她的理性告诉她,在这种情况下轻易以身犯险不过是白白送死。
她深呼吸,迫使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这时,黑鼠和白鼠结束了实验操作,它们拿出酒精棉球,仔仔细细地擦拭台面,随后,将收集好血液、器官的试管放在托盘中,暂时离开了。
一旁的林茂昌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只能频频干呕,呕吐物和泛黄的苦水摊了一地,让本就不算干净的鼠笼雪上加霜。
因为过于害怕,他两手神经质地扯着衣角,发僵的舌头让他连说话都不利索:“必须要逃……下一个……下一个肯定轮到我们了,等到救援来了我……我们估计都死透了!”
与放在架子上的鼠笼不同,他们的笼子被提前拿出来,摆在了实验台上。而同样被摆在实验台的另一个笼子里,那两个人的尸体如今已经躺在回收桶里了。
下一个很可能就轮到他们了。
巨鼠随时可能会回来。断头台的铡刀高高吊起,谁也不知道哪一刻就人头落地了。
祁霁还惦记着做好人好事,完成支线任务。
她正想把自己构想好的逃生方案告知他们,还没开口,终于捋直了舌头的林茂昌突然冲着她扬了扬下巴,“哎,你!祁睿的妹妹对吧?”
他发号施令道:“你快点想办法救我们出去。我记得祁睿说过你是先遣团的,没错吧?我和你们人事部主任熟得很,李建德,你认识不?我好哥们,让你升职就是我一句话的事。”
祁霁:……
先遣团人事部主任李建德?
真巧,不仅认识,还算得上是掏心掏肺的关系——昨晚刚刚用冰刃把他捅了个对穿。
4. 进击的巨鼠(2) 无害化处理
林茂昌吹嘘了一通自己和先遣团人事部主任是多么铁的好兄弟,见祁霁既不惊讶也不谄媚,一点儿反应都没给,他不乐意了。
他嚷嚷道:“你不回话是几个意思?贪生怕死?不愿意救人民群众?我们纳税就是养你们来保护我们的!小心我告你渎职!”
祁霁莫名其妙地看向他。科研压力这么大的吗?怎么这么暴躁?
高马尾女生听不下去了,愤恨地瞪着他,大声吼道:“她也是意外被卷进来的,又不是出任务,没有责任要带我们出去。你凭什么对人家呼来喝去的?”
林茂昌只感觉自己被人当众驳了面子,气得面红耳赤,大骂:“沈思佳!你看你这样有一点尊重老师的样子吗?真是没教养的东西!大吼大叫,发什么神经?”
眼看导师收不住脾气,气氛变得焦灼起来,之前对祁霁满脸不耐烦的那个男生刘伟,这时来拉起了偏架。
“哎,林老师也是担心大家的安危,一时着急嘛。沈思佳你也真是的,别瞎捣乱了。”
他转头看向祁霁,这会儿是一脸客客气气的样子了,“这位同学,不知道你的异能是什么,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大家逃出去呀?”
祁霁对他的惺惺作态有些厌烦,但还是如实说:“我的异能是【冰冻】,我可以用异能搭个冰梯,大家一起爬出去。”
她接着分析道:“现在人鼠立场对调,我认为,要修正这个反常识事件,就必须把所有人从鼠笼里解救出来,把老鼠们关进笼子里。所以,我们应该……”
林茂昌打断她的话:“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时间紧,先让我们逃出笼子再说。之后找个地方等救援就行。”
全场就一个异能者,怎么可能修正崩坏空间?林茂昌只觉得祁霁在浪费时间,现在这个情况下,时间就是生命。
被训了一通,祁霁竟然一点儿也不生气。她听话地点点头,右手轻轻一挥,两条冰梯分列笼子内外两侧,从下往上凝结起来,直抵鼠笼的铁栅栏盖子,构成一条倒V形状的逃生通道。
她看似无意地瞥了一眼角落里那位崴了脚的女生,笑得和蔼可亲、眉眼弯弯,温声细语地提议道:“要不让受伤的女生先走吧,她行动不便,先走的话可以多些时间逃跑。”
简直是一个善良正直的大好人。
不过,刘伟闻言立马表示不同意:“我觉得,应该让林老师先走,不管是什么情况,我们都要讲究一个尊师重道。”
他转过头,一脸真诚地对着林茂昌说:“老师,您先走,我们断后!新内城要是少了您这样的专家,可是莫大的损失!”
冰梯已经搭好,逃生之路就在前方,刘伟自然觉得逃出鼠笼不过是时间问题,之后再找个地方苟起来,安安静静地等着先遣团来修正崩坏区域就好了,现在正是拍拍导师马屁的机会。
没想到,林茂昌竟得了便宜还卖乖,故作出一脸正义凛然的样子:“我先走,作为老师,我得来帮大家开路。”
他一边说着,一边连滚带爬地爬上冰梯,生怕慢了一秒,被别人抢先。
刘伟紧随其后。没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已经爬到最高处,用手撑起鼠笼盖子,露出可供人通过的空隙,狼狈地钻了出去。
他们头也不回,顺着实验台旁堆放的垫料袋子爬了下去,很快抵达了地面。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爬上冰梯。高马尾女生沈思佳扶起崴脚的女生,向冰梯步履蹒跚地走去,却被祁霁伸手拦住了。
是黑鼠回来了!
它粉红色的后爪上带着厚实的趾垫,走起路来几乎悄无声息。林茂昌和刘伟猝不及防,与它正面撞上。
刘伟这时可没工夫考虑“尊师重道”了。他撇下导师,连尖叫都来不及,转过身仓皇而逃。
林茂昌惊恐之下,反应慢了一步,腿脚也没年轻人灵便,一时间落了刘伟一大截。
黑鼠像一座大山,在白炽灯的刺眼灯光下映出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他俩跑得双腿发软都没跑出这个庞大的阴影。
看见他俩,黑鼠歪着头,疑惑地“吱”了一声,随即弯下腰,伸出戴着手套的爪子,一把将落后的林茂昌擒住。
林茂昌被它捏在手里,吓得浑身触电似的挣扎起来,灰色裤子裆部洇出一团水迹——他失禁了。
黑鼠嫌弃似的甩了甩他,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面巾纸,铺在实验台上,按住林茂昌的脑袋,让他面朝下地趴在纸面上。这张面巾纸对林茂昌来说,大得像一张床单。
黑鼠另一只爪子捏住林茂昌的双腿,轻轻一扯,熟练地完成了脱颈处死,随即将林茂昌的尸体随手丢到回收桶里。
面巾纸变成了他的裹尸布。
另一边,刘伟已经躲到了实验台下,那里堆放着不少纸箱和杂物,倒是不错的隐匿场所。
黑鼠从门后拿出一把大扫帚,蹲下身子,一只爪子搬出实验台下的纸箱和杂物,另一只爪子抄起扫帚往桌下探。
刘伟在扫帚的驱赶下四处逃窜、屁滚尿流。
没过多久,只听扑通一声,似乎是他摔了一跤。紧接着,他惨叫起来,声音嘶哑地喊着:“救命!救命!”
黑鼠开心地“吱吱”叫了两声,伸爪从角落拖出来一张粘鼠板。
刘伟四肢着地,被牢牢地粘在粘鼠板上。他使劲想要抬起手脚,却动弹不得,只能在高强度的胶水上徒劳地挣扎。
黑鼠把他用粘鼠板一裹,丢进回收桶里。刘伟磕到了脑袋,顿时头晕目眩、眼冒金星,眼睛好不容易再聚上焦,却发现自己正与死去的林茂昌面面相对。
林茂昌颈椎断裂,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着,他舌头耷拉着,甚至没有闭上眼,眼结膜和面部皮肤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点状出血,舌头微伸,像厉鬼,也像僵尸。
刘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黑鼠用扫帚往回收桶里使劲戳了戳,刘伟的身子瞬间断成藕断丝连的两截。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沈思佳睁大了眼睛看向祁霁。
祁霁无辜地眨眨眼:“这不能怪我吧。是他们自己说要为我们开路的。”
正爬着冰梯的人们悉数退了回来,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祁霁摸摸下巴,分析道:“这么看来,在笼子外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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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的话立马就会被处理掉。”
“这是对逃逸实验对象的无害化处理。”沈思佳解释说,“我们平日里做实验的时候也得这样。如果小鼠逃出笼子,我们不清楚它有没有误食东西或者接触病原体,为了实验的安全和结果的准确,会立马对逃逸小鼠进行无害化处理。”
实验台上的回收桶容量不大,此时已经快装满了。
黑鼠拿出一个黄色医疗垃圾袋,把回收桶内的尸体倒进去,束紧袋口,扔到一个黄色的大垃圾桶里。
然后,它走到417鼠笼前,打开了鼠笼的盖子,伸出手。
伴随着沈思佳的一声惊呼,祁霁的后颈突然被捏住——黑鼠把她提溜了起来。
在被捏住后颈的那一刻,祁霁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异能【杀意感知】并没有识别出黑鼠对她有杀意,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黑鼠是研究员,而他们则是实验对象,研究员会对实验对象产生杀意么?不过是一项日常的研究工作罢了。
她不能依靠【杀意感知】判断黑鼠是不是打算杀了她。
至于如何逃脱,祁霁完全有能力用冰刃将黑鼠的爪子砍断。但是,黑鼠抬爪拎起她的高度,对她来说相当于三四层楼的高度。若是在此时砍断黑鼠的爪子,她会从高空坠落,就算不摔死,也一定会受伤,影响之后的逃生行动。
按照之前的经验,黑鼠会把人拿到实验台的垫板上,再开始后续的操作。祁霁下了决定,只要黑鼠把她放到垫板上,她就立马出手,砍断黑鼠爪子,并趁机逃跑。
但是,黑鼠只是轻轻地将她转移到了另一个鼠笼里,动作甚至算得上温柔。
这个鼠笼底部均匀地铺着全新的垫料,铁栅栏般的鼠笼盖子上卡着一个管口朝下的吸水壶,凹槽处还放着不少小面包。
没过一会儿,沈思佳也被拎了过来。
沈思佳惊魂未定,怔怔地说:“这……这是在换垫料和饲料?”
“说不定是因为之前笼子里的垫料被你们导师吐脏了。”祁霁拿起一个小面包,嚼嚼嚼,一边说,“原来你们导师也不是一无是处。多亏他,现在我们有小面包吃了。”
她递给沈思佳一个小面包,笑眯眯地说:“唔,还挺好吃的,你要不要来一个?补充补充能量。”
沈思佳谢过祁霁的好意,但她现在还犯着恶心,胃部一阵一阵地抽痛,实在是没有胃口。
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盘腿而坐、一手一个小面包吃得津津有味的祁霁,像是个美食博主在餐厅进行大胃王比赛直播,而不是被关在鼠笼里,面临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
沈思佳感慨:“不愧是先遣团的,经验丰富就是不一样。”
祁霁摆摆手:“我刚入职,一次任务都没参加过。”
沈思佳改口:“不愧是先遣团的,天赋异禀就是不一样。”
祁霁:……
不愧是研究生,脑子转的就是快。
黑鼠很快把所有人转移完毕,把装有新垫料和饲料的笼子放回到架子上,又离开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暂时安全了。
5. 进击的巨鼠(3)
吃完七个小面包,祁霁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开始琢磨起正事。
她今天临时抱佛脚恶补了不少知识,包括原主的先遣团入职培训资料。
时至今日,先遣团对崩坏区域的侦查、封锁与修正都已经形成了一套反应迅速且行之有效的完整流程。
在崩坏区域出现的一分钟之内,覆盖整个新内城的检测系统就会锁定其范围。
半小时之内,先遣团会派出就近的队员完成现场封锁任务,同时立马组织作战会议。
三小时之内,专门行动小组成立,进入崩坏区域进行修正。
而且,在崩坏区域里,时间流速和外界是不一样的。运气差的话,时间流速可能会比外界快很多。
也就是说,万一这里和外界的时间流速是一百比一,那可能最多得在崩坏区域里等上三百个小时,也就是十来天才能等来救援。
谁也不知道巨鼠时隔多久做一次实验,说不定它过一会儿又要来杀人收样了。出于本能,祁霁不想再看见同类被巨鼠虐杀了。
要想办法尽快修正崩坏区域。
修正崩坏区域的方法一般有两个:一,暴力拆除;二,修正崩坏区域里的反常识事件。
暴力拆除是下策中的下策,因为暴力拆除会导致崩坏区域崩塌,区域内的所有人将会和崩坏区域同归于尽。
而想要修正生科院里的这个崩坏区域,应该就是要让人和鼠颠倒的立场恢复正常。也就是说,把大老鼠全部关进笼子里,把被关起来的人解救出来,让双方立场互换。
理清这些思路几乎花不了多少时间,祁霁拍拍裤腿上沾着的木屑垫料,像一个田径运动员进行赛前热身一样活动起了筋骨。
热身完毕,她扫视了一圈笼子里的所有人,开口说:“我不想在这干等着浪费时间,我打算出去,把那些大老鼠都关起来,有人要和我一起吗?”
这话说得实在有些不自量力,甚至可以称得上异想天开——只有一个异能者,就算再加上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怎么挑战那些随手就能把人类撕碎的巨鼠?
更何况,他们这些人常年待在实验室里,跑个八百米一千米都能要了他们的命,巨鼠抓他们岂不是一抓一个准。
但他们现在没力气、也没心思吐槽,只是窝在角落里,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低垂着头,避开与祁霁的眼神接触。
现在铁架上的笼子那么多,几乎整个生科院的人都在这里,巨鼠下一次杀人也不一定选到自己。但是,一旦出了笼子被巨鼠抓住,那马上就会被处死。他们宁愿待在这里苦苦等待救援,也不想出去冒风险。
这也可以理解,道不同不相为谋,祁霁也就是问问,不然自己一言不发地突然离开,显得怪尴尬的。她无所谓地转身,搭起冰梯,打算一个人出去。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发颤却又坚定的声音:“我也去!”
沈思佳鼓起了十万分的勇气,才说出了口。她表姐牺牲在崩坏区域里,她看着巨鼠杀人,总会想着姐姐死前是否也是被崩坏区域里的怪物这样折磨。她不想坐以待毙,她要抗争!
而且……就算自己死了也没关系,在新内城里,她已经没有别的家人了,死了不过就是去另一个世界和姐姐团聚罢了!这没什么可怕的!
沈思佳心潮澎湃!
沈思佳感到涌动的热血在沸腾!
沈思佳内心的振奋胜过了恐惧!
沈思佳听到祁霁问:“哦?那你说说你有什么特长或者优势?”
?
???
这突如其来的面试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祁霁看着她呆愣的样子,理所当然地说:“我总不能带着个拖后腿的出去吧。”
沈思佳回过神,急忙说道:“我有道具【疾行靴】,跑步速度可以达到20公里每小时!”
成功修复崩坏区域后,有很小的概率会获得道具。沈思佳的表姐是先遣团队员,沈思佳的道具八成就是她送的。
祁霁点点头,再次变出冰梯,示意沈思佳跟上。
爬到鼠笼边缘,祁霁变出了一条直达地面的滑梯。
沈思佳回想起,之前导师和刘伟窜逃的时候,明明可以在鼠笼外造出秒速抵达地面的滑梯,祁霁却建了难爬费时的冰梯,害得他们与巨鼠迎面撞上——她果真是故意让他俩被巨鼠抓住的。
俩人嗖一下滑到地面,正好实验室的门没关,沈思佳刚想出门,被祁霁一把拉到门后。
祁霁把食指竖在嘴前,示意沈思佳噤声。
明明自己什么声音都没听到,但沈思佳还是乖乖闭嘴,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大约十几秒过后,沈思佳从门框与门板之间的缝隙看到,楼道里走过一只身穿白色实验服的白鼠,它脚步声极轻,只有离得很近时才能隐隐听到。
等了一会儿,估摸着白鼠走远了,沈思佳才低声说:“这你怎么听到的?”
祁霁指指自己的耳朵:“天赋异禀,听力很好。”
难怪当时能让林茂昌他们正好与黑鼠遇上。
沈思佳已经不自觉地在等祁霁发号施令了:“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
祁霁言简意赅:“侦查地形。”
侦查地形这个任务,自然交给了拥有道具【疾行靴】的沈思佳。
冷色调的白炽光亮得晃眼,天花板和墙壁灰白而斑驳。整个楼道里,除了大红色的烟雾报警器,再也找不到其他鲜艳的颜色了,看上去清寂又压抑。
明明没有风吹过,沈思佳身上却不由得泛起丝丝寒意。
她小心翼翼地在楼道里贴着墙疾行穿梭,路过不同房间时就探头观察一眼房间内的情况,或许是因为体型小、速度又快,一路上都没有被发现。
生命科学学院的主体建筑是一栋五层楼高的“凹”字型楼。“凹”字两侧分布着呢各个实验室、学习室和办公室,“凹”字底部则是一条短短的连廊,将两侧相连,装有电梯和消防通道。
逛了一圈,沈思佳发现,崩坏区域内的生科院依然保持原有的构造布局。唯一不同的是,电梯和消防门都贴上了封条,看样子是将人和鼠的活动范围都限制在了这一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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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好消息。不然,以她俩现在这拳头大的小身板,估计爬一级楼梯都费劲。
沈思佳粗略地数了一下,这一层楼大概有十多只小鼠。她很难给一个确切的数字,毕竟,在她看来,除了毛色和体型,这些巨大的小鼠都长一个样,极大可能漏数或者是多数。
勘察完毕,她脚踩【疾行靴】,以20公里每小时的最快时速一路冲刺,企图用最短的时间赶到和祁霁事先约好的集合点。
远远的,她就看见祁霁从一个纸箱后面探出头,似乎在朝她做什么手势。离近了些,她看清祁霁左手手心朝下,右手手掌竖直,指尖抵住左手手心——这是一个暂停的手势!
大事不好!
她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房间里突然蹿出一只巨鼠!
巨鼠身穿西装,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双肩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它离沈思佳就一步的距离,几乎一抬脚就可以把她踩扁。
沈思佳只感觉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停住了。她看着眼前的巨鼠,它对沈思佳来说就像一座巍峨的高山,威压扑面而来。
但那巨鼠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甚至有些嫌恶地远离了她,迈开腿离开了。
沈思佳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作响,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出了一后背的冷汗,着急忙慌地往祁霁的方向跑。
祁霁恨铁不成钢:“我都给你打手势了,你怎么还傻傻地跑过来?”
沈思佳欲哭无泪:“我近视加散光,平时又不喜欢戴眼镜,完全看不清楚你到底在比划什么啊。”
“我还以为你死定了呢。”祁霁拍拍沈思佳的后背,贴心地帮她顺顺气,“不过,为什么那个老鼠不抓你啊?”
沈思佳略一思忖,说:“或许是因为它不是科研人员……或者说是科研鼠员。它不是穿着西装、背着双肩包嘛,我估计是只销售鼠。销售就只管推销,不可能会帮研究员抓逃逸的实验对象。”
这倒是很符合实际的设定。
祁霁分析:“也就是说,这些老鼠的行为模式都是按照人类设计的。实验人员干什么,实验鼠就干什么;销售人员干什么,销售鼠就干什么。”
沈思佳还惊魂未定,心里一阵后怕,万一刚刚从房间里出来的是一只实验鼠,那她现在估计已经断着脖子躺在回收桶里了。
她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看向一脸淡定地分析情况的祁霁,莫名地心安了不少。
冷静下来,她把她勘察到的地形、巨鼠数量等信息都一一如实说了。
闻言,祁霁很快下了决定,打算采用把巨鼠们逐个击破的方式,这是最稳妥的方案。
巨鼠除了长相,其余都与人类无异——有智慧、能交流。如果在楼道这类显眼的地方,制作冰笼把巨鼠关起来,很难避免被其他鼠看到,届时一定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祁霁提议道:“我们先去找找各个房间里有没有落单的老鼠。”
沈思佳熟悉生科院,她想了想,说:“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很可能会有落单的实验鼠!”
6. 进击的巨鼠(4)
沈思佳口中那个“很可能会有落单实验鼠的一个地方”指的是对门的一个房间。
她指着那个房间,解释说:“那是细胞房,这个细胞房里只有一个超净台——你可以理解成做实验专用的一个无菌台子。因为台子只有一个,所以每次只会有一个人进去做实验。”
她们两个人踮着脚偷偷摸摸溜到对门门口。祁霁用【冰冻】异能变出一根冰制锁链,锁链近尾端的地方镶嵌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球。
从她们的视角来看,房门就像一面高高的城墙,不锈钢门把手装在几乎好几层楼高的位置,以她们的力气肯定没办法徒手将锁链抛上去。
但也不是无计可施。道具【疾行靴】的速度高达二十公里每小时,它所产生的冲击力相当于一辆行驶中的电动车。
祁霁指了指圆球,又指了指门把手,言简意赅地发布指令:“踢上去。”
沈思佳点点头,憋足了劲,穿着【疾行靴】的脚使劲一踢,一脚把圆球踹上了天。
冰制锁链从门把手上穿过,由于惯性,圆球在门把手上旋转了几圈,锁链缠在一起,形成一个还算牢固的结。祁霁和沈思佳一齐拉动冰制锁链,使劲将门把手往下掰,“咔哒”一声,门开了。
恍惚间,祁霁感觉自己像在玩某种RPG游戏,扮演探险者一类的角色,进行闯关任务。
进了门,眼前又是另一道门。这是个只有不到两平米的小房间,两门相对,墙壁上挂着几件蓝色的带帽实验服,一个台柜就占了小房间将近三分之一的面积。
沈思佳解释道:“这个房间叫缓冲间,得在这里先换上专门的细胞服,做好消毒杀菌才能进去里面的细胞房。”
如法炮制,祁霁打开了第二扇门。
细胞间里,有一只巨鼠正坐在超净台前全神贯注地做实验。蓝色无菌实验服的帽子被它的两只耳朵撑起两个小鼓包,看上去居然还挺萌。
超净台里的通风设备呼呼作响,因此它完全没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祁霁一向不讲武德,溜到它的身后,趁机偷袭。
只见一个巨大的冰笼凭空凝结而成,“哐”的一声落地,猛地将巨鼠罩在笼内。
巨鼠一惊,蓦地回头,与祁霁大眼瞪小眼,三秒后,笼子内的巨鼠捂着脸爆发出哀转久绝的尖叫。
祁霁被大呼小叫的巨鼠吓了一跳,吐槽道:“它怎么看起来这么害怕我们?”
沈思佳表示理解和同情:“换位思考,如果是我看到细胞房里出现了小鼠,我也会吓成这个鬼样子的。”
笼子内的巨鼠在尖叫中逐渐缩小,巨大的蓝色无菌实验服掉落在地上,一只和祁霁她们体型差不多大的小白鼠从实验服底下探出了头,吱吱地叫着。
看来这个方法是对的,只要把巨鼠关进笼子里,它们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成功解决掉一只,但祁霁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她刚想帅气转身,突然脚一软,半跪在地,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呼吸急促,胸腔快速地上下起伏。
“我的天,你怎么了!?”
眼见大腿忽然倒地,沈思佳急了:霁子,霁子!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啊!
祁霁喘了几口气,缓了过来,摇摇头,说:“没事,只是太耗体力了。”
就在昨晚,她轻轻松松地连着做了两个近两米长的冰棺,可以说是毫不费力,以至于她根本没意识到使用异能是会消耗体力的。
但是,现在她缩小得还不到十厘米高,制作一个接近两米高的冰笼,这高度几乎比她身高还高了二十倍,对她小小的身体负荷太大了,感觉就像跑了个半程马拉松一样。
这么看来,如果继续采取逐个击破的策略,再做上十几个冰笼,很大可能巨鼠还没被抓完,祁霁就先被累死了。
原本最稳妥的方案此时变得太有挑战性了,必须改变策略。
“没力气一只一只地抓了,得想个办法,把它们一网打尽。”祁霁说,“我的异能使用范围是五米,我最大可以制作一个以我为圆心,半径五米的圆形笼子,面积近八十平方米。”
她接着说:“别说十几只巨鼠,就是要关起来一百只巨鼠都绰绰有余了。只要能把它们都集中在一起,就让它们全军覆没。”
沈思佳左手托着下巴,抬头望天思考。
视线里天花板上的烟雾报警器红得惹眼,沈思佳灵光一闪:“火灾!”
她分析道:“我们今天看到的小鼠的所有行为模式,都和实验室里的人一模一样。如果出现火灾的话,烟雾报警器会发出警报,按照消防演练的流程,所有人……不,是所有鼠都得从消防通道往楼下跑。但是,消防通道被封住了。”
祁霁马上明了,顺着她的话说:“消防通道被封住了,出不去,所以它们大概率都会聚集在消防通道前面!”
这样就能把所有巨鼠一网打尽。
说干就干,当纵火犯!
两人溜进一间空无一鼠的实验室。搭制冰梯,爬上实验台,经过一番搜寻,找到了一个装有酒精棉球的玻璃广口瓶和一个打火机。
玻璃广口瓶比祁霁还高上一个头,她和沈思佳合力把广口瓶推倒,拔出磨砂玻璃瓶塞,用一根冰制的拐杖把瓶内的酒精棉球勾了出来。
单是一颗酒精棉球就比祁霁的头还大,浓浓的酒精味扑面而来,挥发在空气中的酒精不可避免地被机体吸入。
祁霁沉思:“吸入酒精后,你如果以时速二十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前进,算不算酒驾?”
沈思佳:“……你是不是有点醉了?”
没想到她的酒量如此之差,眼见祁霁的脸颊已经开始泛红,沈思佳赶忙让她远离酒精棉球,去通风处休息醒酒。
沈思佳从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对现在的她而言,一张纸巾就像一张单人床床单一样大,因此连移动纸巾都费了她不少功夫。她把酒精棉球、纸巾依次相连摆开,形成一道纵火线,一直延伸到一摞书籍和笔记处。
随后,沈思佳抱起打火机,立起来的打火机高度几乎到了她的肩头,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才终于把打火机的点火器按下去。
火焰“唰”的一声高高燃起,舞动的火苗看上去比她的头还大,差点儿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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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头发。
她把酒精棉球点燃,随即转头就跑,跑到正在通风处休息的祁霁身边,一起欣赏纵火的犯罪现场。与她们巴掌大的体型相比,眼前的火势竟有火烧赤壁的气势。
书籍和笔记很快就被点燃,电脑受热发出爆裂声,火势继续蔓延。
“我知道这很莫名其妙。”沈思佳喃喃自语,“但我居然有一丝愧疚。我感觉我要害它们延毕了。”
她说话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带着一丝感同身受的怅然:“如果有谁把我的实验数据给烧了,我指定要和他拼命。”
滚滚的浓烟迅速扩散,很快被烟雾报警器识别,响亮而又急促的警报声在安静的实验楼里回荡。
门外闪过几只巨鼠的身影,它们弓着腰,捂着嘴,正急匆匆地往消防通道的方向跑。
浓烟上飘,地面的空气还算清新,这对站在地上、身高不足十厘米的两人反而没什么影响。
经过休息,祁霁的脸色也缓和了些,两人跟在逃跑的巨鼠后面,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前进。
不过,现在的谨慎看上去似乎有些多余,巨鼠们听到火灾警报,都急着逃生,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在消防通道的前面,一群巨鼠急得团团转,摩肩接踵地挤作一团。
贴了封条的消防安全防火门如同被封印了一般,无论巨鼠们如何生拉硬拽,都纹丝不动。
突然,一只个子稍矮的黑色巨鼠轰然倒地——它看上去像是哮喘发作了,五官因为痛苦皱成一团,呼吸气短,不时地咳嗽,伴有嘶哑的哮鸣声。
它身边一只白色巨鼠连忙扶起它,让它坐起身,靠在自己身上,保持半卧位,表情焦急但动作轻柔地摩挲着它的后背,替它顺气。另一只白鼠从倒地黑鼠的口袋里翻出一瓶喷雾,让黑鼠含住喷嘴,企图缓解它的痛苦。
看着眼前的场景,沈思佳只觉得毛骨悚然,还泛起一些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此时,它们看起来太像人了,活生生的、有感情的、有同理心的人。
明明巨鼠们在杀人时毫不留情,那血腥的场景深深地印刻在沈思佳脑海里,挥之不去,但是此时,它们在因为同胞受伤而担心焦虑。
它们太像人类自己了。
沈思佳想起得知自己表姐死讯的那一个晚上,她感觉天旋地转,心脏痛得像被铁锤一下、又一下地猛击。她哭了整整一夜,哭到喉咙嘶哑,全身颤抖。
就在同一天的白天,她刚刚对一整笼的实验组小鼠进行了收样——她熟练地将五只小鼠脱颈处死、解剖取样,小鼠在她的手下惨叫挣扎,但她熟视无睹,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希望这一批实验数据好看一些,好让她在下次组会汇报上不至于开天窗。
她对死亡痛彻心扉,同时,她对死亡也不屑一顾。
她看过实验手册上的实验动物伦理,她牢记要“负责任地”使用动物并且尽量减轻它们的痛苦,她在实验动物纪念碑前真心地感谢它们为人类发展做出的牺牲。
但是,在这一刻,她深深地意识到,人类是一种多么高高在上、残忍而又可怕的生物。
7. 进击的巨鼠(5)
就在沈思佳分心的时候,祁霁一个滑铲,帅气地冲到了鼠群面前。
离她最近的巨鼠发现了她,惊呼一声,抬起脚想把她踩住。
祁霁迅速半蹲,双手撑地,迅速在前方凝结起一个以她为圆心、半径五米的半圆形冰笼,只听轰隆一声,冰笼落地,将所有巨鼠牢牢地关在笼子里。
巨鼠们瞬间爆发出骇人的悲鸣!
它们全身震颤,伸出爪子痛苦地捂住脑袋,一个接一个七歪八斜地倒在地上。庞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逐渐变成正常小鼠的样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制作如此巨大的冰笼消耗了祁霁太多力气,她脱力地跪坐在地,四肢颤抖,满头大汗,脸色发白。但她的表情却异常兴奋,双眼放光,露出狡黠的笑意,那是属于胜利者的神态。
祁霁朝沈思佳挑眉,得意洋洋:“我厉不厉害?”
沈思佳还沉浸在之前的思绪里,头脑很乱,一时竟没顾得上体会劫后余生的快乐。
祁霁:“你怎么看上去不是很高兴?”
沈思佳沉默了一会儿,她不知道该怎么准确描述自己此时的所思所感。
祁霁歪歪脑袋:“你不会吓傻了吧?”
沈思佳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上前把祁霁搀扶起来。
祁霁的体力恢复得出乎意料的快,此时已经可以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了,她斗志昂扬地说:“走吧!我们去把鼠笼里的人全救出来!”
5点好人值马上就要收入囊中了!
祁霁撑着沈思佳这根人形拐杖,步履蹒跚却又急不可耐地赶到了鼠房,再次使用异能,在各个鼠笼内外搭上了逃脱的冰梯和滑滑梯——这让祁霁本就透支的身体更加疲惫。
一开始,鼠笼内的人还谨慎地不敢出来,再三确认外面安全之后,才陆陆续续地爬上梯子,从滑梯滑下。
全员逃出后,所有人的身体渐渐恢复成正常的大小,他们冲出房间,电梯和消防通道的封条也已经消失,大家欢呼雀跃着从消防通道一拥而下。
系统的声音在祁霁脑海中响起。
【恭喜完成支线任务!获得好人值5点。】
体力已经耗尽,她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
同一时刻,新内城大学主城校区生命科学学院大门外,生科院崩坏区域行动专组正在进行入场前最后的动员。
检测人员在一旁用仪器实时监测崩坏区域的情况,经检测,这是一个C级崩坏区域。
崩坏区域的危险程度一共分为五级。A、B两级崩坏区域出现频率较低,但危险程度极高,只能由先遣团第一、二、三小队的精英队员进行修正。而C、D、E级的崩坏区域危险程度逐级递减,交由先遣团普通小队负责。
此次生科院崩坏区域行动专组隶属于先遣团第六小队,从排名上就可以看出,他们已经是普通小队中实力较强的队伍了。
专组组长不敢有丝毫懈怠,严肃训话道:“这个崩坏区域的危险程度并不低,而且目前已知有超过五十名无异能群众被困在里面,营救难度很高。大家做好心理准备,排好队,依次有序进入!”
每个崩坏区域对能进入其中的无异能者人数没有限制,但对异能者人数是有限制的。
目前,记录在案的崩坏区域中,异能者人数限制最低是3人,最高是7人。
除此之外,崩坏区域还有一个指标,就是完整度。修复成功,则完整度归零。
这些数据都可以通过特殊的检测仪器探测出来,这些检测仪器是在新内城出现之时就已存在了的。目前尚未研究清楚这些检测仪器的工作原理。
专组组长转头和检测人员确认现场的情况:“再报告一次等级、限制异能者人数和完整度。”
“是!”检测人员大声汇报,“此次崩坏区域的等级为C+,接近B级水平,限制异能者人数为5人,完整度为……”
说到一半,他突然卡壳了——仪器显示屏上,原本在稳定范围内小幅度波动的完整度数据突然发生了跳崖式的降低!
“完、完整度正在极速下降!”检测员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先遣团专组还没进入,崩坏区域就隐隐显示出瓦解之势。
他一遍又一遍地刷新检测仪器,最后不可思议地说:“组长,完整度归零了……崩坏区域好像……好像已经被修正了……”
生科院里传出杂乱的脚步声,狼狈逃生的人们终于重见天日,劫后余生的欢呼此起彼伏。
先遣团专组成员们面面相觑。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专组组长拉住一个人,询问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刚好就是417实验室里崴了脚的那个女生,在见证了导师和同门惨死后,竟幸运地逃出生天,这大起大落的经历使她情绪过于激动了,以至于有些语无伦次:“一个异能者!一个异能者救了我们!还有沈思佳!那个异能者能变出冰来,她带着沈思佳出了笼子,我不敢一起去,我、我害怕……她们太厉害了,没多久就把我们救出来了,我还以为死定了……”
专组组长不敢相信,重复道:“一个异能者?”
女生抹着眼泪,点点头:“是的!我不知道她叫什么。我只知道她是祁睿的妹妹。”
也就是说,这个接近B级的崩坏区域,被一个异能者单枪匹马修复了?
询问了具体信息后,专组组长打开智能终端手环,在先遣团内部名单里查找到了符合描述条件的人——祁霁,10月7日入职,隶属第三小队,冰系异能,今天是她入职的第四天,还没出过外勤,没有参加过任何崩坏区域修正任务。
妥妥的天赋型选手。
他当机立断,打开智能终端手环,把该事件和相关人员上报给自己所属的第六小队的队长。
一分钟后,第六小队队长查出这位异能者隶属第三小队,马上将报告一字不差地打包转发给三队队长岑晴,并附言:“你家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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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会议室里,岑晴看完资料,脱口而出一声“哦豁”。
副团长楚弛屈起食指敲了敲桌子,警告道:“岑晴,开会期间不要玩终端。”
他说回正题:“这个A级崩坏区域非常棘手,位于岩山区的新内城博物馆。”
“第一批二队的五名队员已经确认死亡了,他们甚至没来得及传递出任何消息。第二批进入的是三队,今天已经是他们进入的第六天了,说实话,生还的可能性不大。”
“两天前,三队的队员方昕通过天雁传出了信息。”
进入崩坏区域后,终端信号会受到屏蔽,队员进入失联状态,外界的人也无法得知崩坏区域内的情况,这导致每一次新的进入都仿佛摸着石头过河。
后来,新内城大学研究院将危害性不高的E级崩坏区域作为试验基地,研究出了天雁软件,植入队员的终端,必要时在崩坏区域内可以向外界发送消息,相当于一个bug。
然而,由于崩坏区域自己存在修正bug的功能,天雁使用一次后就会被崩坏区域销毁,仅有一次使用机会;并且对字数也有限制,不能超过15个字节。
因此队员们发送的消息一般只包含三个信息:
一,存活人数。
二,修正崩坏区域关键中的关键,一般是最需要的异能,为下一批人修正崩坏区域提供提示。
三,他们在崩坏区域内已经度过的时间,这可以方便崩坏区域外的人计算该崩坏区域的时间流速。
这次三队的队员方顾通过天雁传出来的信息是——
【2雕塑14d6h】
信息显示,截止至发信时,派出的五名三队队员仅剩两位存活,他们已经在崩坏区域内度过了14天6个小时,而现实中距离他们进入崩坏区域仅仅过了4天1个小时,可以算出,这个崩坏区域内的时间流速约是现实世界的3.5倍。
至于“雕塑”,技术人员分析:“制作雕塑的话可能是需要石化或者是泥塑之类的异能。第八小队、第十四小队、第十七小队、第三十五小队里都有队员有相关的异能,虽说让普通小队的队员进入B级崩坏区域不符合规定,但现在毕竟是特殊情况……。”
楚弛否决了:“绝对不行,让普通队员进A级崩坏区域就相当于让他们去送死。”
“而且很可能是白白送死。”
楚弛:“我已经派人去黑市找一找有没有雕塑相关的道具。如果有,那是最好的,如果没有,就只能把这个崩坏空间先封锁起来。”
“可封锁也不是长久之计。”技术人员调出资料,“这个崩坏区域扩张速度极快,刚出现时面积只有一个展览室这么大,到今天已经吞噬了整个博物馆了。再放任它发展下去,不出两个月,半个岩山区都没了。”
讨论焦灼起来。
岑晴低头看了眼终端上祁霁的资料,又看了眼楚弛,弱弱举手,“那啥……冰雕行么?”
8. 苏醒
【在怪物的眼中,你也是一个怪物。】
是谁?
【不要害怕他们。】
是谁在说话?
【我亲爱的孩子,大胆地往前走吧——】
……
祁霁感觉自己似乎是沉在湖底,眼前是满满一片沉郁的暗绿色,能见度极低。粘稠的水从四面八方挤压、禁锢着身体,她动弹不得。
不知是谁在她耳边喃喃低语,一道亮光闪过,如利刃般划开眼前厚重的暗色,白色光斑一点一点将暗色吞噬,直到祁霁整个视野都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她醒了过来,眯着眼睛适应光线,眼前是白得晃眼的天花板。
祁霁有些恍惚,仿佛之前的一切——什么穿越、什么杀人、什么崩坏区域——都不过只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梦。
但一大股刺鼻的消毒水味蛮不讲理地涌入鼻腔,将她拉回了现实。
这是一间病房。
祁霁缓缓坐起身,她手背上插着留置针,输液瓶里透明液体只余下不到一半,一滴接着一滴地流进滴壶里。窗外半黄半绿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墙上的内嵌式电子挂钟显示时间为10月11日17:24。
“病人已苏醒。病人已苏醒。”床边突然响起电子音,祁霁差点以为是那个好人系统在说话。
她扭头看去,一个白色机器滑着轮子凑到床边。它长得和酒店外卖机器人差不多,面板上的简笔画面孔在笑嘻嘻地挤眉弄眼,机械臂上固定着一个自动饮水机,正一边播放着《真善美的小世界》,一边咕嘟咕嘟地倒水,像一台移动洒水车。
正打着瞌睡的沈思佳被这动静吵醒,睁眼便和祁霁四目相对,她激动地起身:“你终于醒了!你睡了将近一天了。”
祁霁刚想说话,发现自己的嗓子发干,发不出声,呛得咳了几声。
沈思佳连忙把机器人倒好的水递给她,说:“医生说你就是异能使用过度,休息休息就好了。你先缓缓,我喊小白拿一支营养剂给你吃,营养剂好消化。”
那个机器人暂停了音乐,一本正经地说:“收到,拿取营养剂一支。”说完就原地转体一百八十度,丝滑地平移了出去。
祁霁应了声“谢谢”,坐起身,接过水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水喝着。
沈思佳看上去情绪非常稳定,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刚刚经历了表姐去世、又被卷入崩坏区域的倒霉蛋子。
祁霁认真观察了几秒,实在分辨不出沈思佳究竟是真的云淡风轻,还是在强颜欢笑。出于人道主义,祁霁开口关心道:“你呢?还好吗?”
“好得不能再好了。”沈思佳笑着说,“只能说是因祸得福,原本我想请假去参加我姐姐的葬礼,林茂昌那家伙死活不同意,现在我不仅能参加我姐姐的葬礼,过几天还能参加他的葬礼。”
祁霁:……还挺幽默。
沈思佳顿了顿,又说:“当然,这都要感谢你。”
可以说她是在感谢祁霁将她救出崩坏区域,也可以说她是在感谢祁霁害死了林茂昌,或者兼而有之。
祁霁坦然地接受了道谢,摆摆手:“举手之劳。”
“啊,差点儿忘了。”沈思佳在包里翻来翻去,最后摸出一个小玩意,塞到祁霁手里,说:“这个送你,它的材质好像还挺贵的。”
这是一个钥匙扣,模样像一枚复古铜币,一面刻着先遣团的logo,一面刻着一个女人的肖像,但祁霁并不认识她。
沈思佳解释道:“上面印着的是我姐姐,算是葬礼上的伴手礼吧,先遣团给牺牲队员统一定制的,给亲戚朋友留作纪念,但我姐就我一个亲戚,朋友也不多,剩了好几个没送出去呢。”
祁霁客气道:“谢谢,等以后我死了也送你一个。”
沈思佳被她一本正经的胡诌莫名其地戳到笑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红着眼眶说:“要是我姐活着,你们肯定能成为朋友,她也总喜欢胡说八道。”
她明明在笑,不知为何却看起来有些可怜。
祁霁实在不擅长安慰人,她斟酌了片刻,“节哀”两字还没从嘴里蹦出来,沈思佳已经整理好表情,开口说:“不用安慰我啦。每天死在崩坏区域里的人那么多,更何况我姐还是先遣团的,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哭几场发泄发泄够了。日子还要继续呢。”
机器人小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您的营养剂已送达,请取餐。”
得到回应后,小白推门而入,机械臂上攥着一支营养剂,包装看上去像某旺碎冰冰。
祁霁接过来尝了一口,说实话,还挺好喝的,喝着像常温的某旺碎冰冰,还是可乐味。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可乐,几天没喝还怪想的。
沈思佳突然开口,打断了她飘飞的思绪:“对了,岑晴队长让你醒了之后给她发个消息。”
岑晴队长?
祁霁刚醒没多久,脑子还晕晕乎乎的,在脑海里检索了一圈,才想起这是第三小队队长,她之前背原主通讯录的时候看到过。
“感谢有你,让我拿到了岑晴队长的签名。”沈思佳美滋滋地从包里掏出一张巴掌大的纸,纸上“岑晴”两个字写得龙飞凤舞,名字右下角还画了一个爱心桃。
她把签名展示给祁霁看,“岑晴队长的亲笔签名!黑市上至少卖两千城币呢!当然,我肯定不会卖掉,我要把它装裱起来放在我的床头柜上,当传家宝。”
听上去,这位队长像是个大明星,粉丝还不少,沈思佳也是其中一个。
这个世界原来的“祁霁”是五天前入职先遣团的,祁霁也不知道她之前见没见过这位队长,说多错多,所以她只是敷衍道:“恭喜。”
“……你好淡定。”沈思佳感叹着,把签名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不过也是你本来就是第三小队的,可以天天见到岑晴队长,真好啊。”
她一脸的羡慕:“而且,岑晴队长好像很看重你。昨天你住院后,她专程来了一趟,还嘱咐我记得喊你醒后给她发消息……你怎么还不发消息给她呀?不要忘记了哦!”
“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发。”
祁霁打开终端的通讯录,给岑晴队长发了条消息:“已醒,无大碍,感谢队长关心。”
对于这位队长,祁霁可以说是毫不了解,知道的只有通讯录里的照片和职位备注。
她试图不着痕迹地向沈思佳套话,以获取更多有关第三小队队长的消息:“你看上去很喜欢岑晴队长。”
沈思佳小鸡啄米似地点头:“那当然啦!我三年前就加了她的粉丝后援团,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也拉你进去!她又强又帅,对人也超级和善,不仅如此,她……”
她一夸起岑晴便停不下来,但有用的信息却没多少。
祁霁只好换个方式,拿出了万金油套话短句:“这样的吗?但我之前还听到有人说岑晴队长很‘那个’……”
果然,沈思佳勃然大怒:“那些都是谣言!是在恶意抹黑她!也不看看岑晴队长上任后崩坏区域修正率增加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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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拍桌子,“因为嫉妒她就整天拿着放大镜找她的错处,真是无语。坚强要被说无情,正常休息要被说玩忽职守。还说什么她是新内城领导干部的女儿,是靠关系当上队长的,笑死人了,以她的能力还要靠关系么?”
嚯,听起来这位队长的背景蛮硬的。
沈思佳的怒火还没发泄完,祁霁的移动手环终端响起了叮的一声提示音。
是岑晴回消息了:“好滴好滴,那我现在去找你,大概十一点到哦~还有个采访,到时配合一下。[比心][亲亲]”
完蛋,怎么感觉这个队长和原来那个“祁霁”很熟的样子,自己取而代之的事情不会被发现吧?
得知岑晴要来,沈思佳十分激动,然后头也不回地一溜烟跑路了。
按她的说法,昨天得到岑晴的亲笔签名已是天赐的好运,但连着两天与岑晴见面就有私联的嫌疑了,此举亵渎了她对偶像的爱和崇拜,不利于形成偶像与粉丝之间的良好关系。
还没到下午六点,病房门唰的一声开了。
一位高挑的女性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身穿黑色先遣团制服,留着一头帅气的狼尾鲻鱼发型,长相很英气。
她一进门,就张开双臂,给了祁霁一个大大的拥抱,热情得很:“宝宝你太给我们三队长脸了!太厉害了!太棒了!我敢说你肯定是这一批新人里最有前途的一个!碾压一队二队所有新人!”
祁霁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一时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
更何况,看样子这位队长和原来的“祁霁”关系还很亲近,说多错多。
事实上,这个担心是多余的。
岑晴放开祁霁,后撤了一步,爽朗一笑,对祁霁伸出手:“初次见面。正式介绍一下,第三小队队长岑晴。”
原来根本就不认识,人家只是自来熟。
祁霁礼貌地握了手:“你好,我是祁霁。”
岑晴点点头,随手拖了把椅子过来,大咧咧地坐下了,“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我看过你的资料。”
她补充解释了一句:“别紧张,不是专门调查你。你入职之后,先遣团内网系统会自动把你的资料发给我——正规流程,便于直系上下级更好地了解和沟通,就和你入职后内网系统会自动把我的联系方式加进你的终端通讯录一样。”
岑晴眼睛发亮:“你的各项培训考核成绩都太优秀了!实不相瞒,我们第三小队最近遭受重创,一下子损失五名大将,还好有你加入了。”
祁霁突然明白,沈思佳所说的黑粉骂岑晴无情是什么意思了——岑晴看上去一点儿也不为战友的死悲痛,只是可惜自己少了五名可以派上用场的队员。
岑晴话锋一转:“正常来说,你第一次进入崩坏区域后,可以享有5天的带薪假期,并且需要去心理门诊部门进行精神疏导。”
“但现在事态紧急,有一个崩坏区域非常棘手,需要你的异能。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下午两点来主城区先遣团总部大楼1301会议室参加作战会议,可以么?”
话音刚落,祁霁脑海里响起叮的一声,又是那个好人系统。
【恭喜触发支线任务:修复崩坏区域,拯救同胞。预计获得好人值10点。】
祁霁眼睛亮了。
仅仅修复两个崩坏区域就能得到15点好人值,收集100点说不定用不了多少时间。
不过……这次的奖励比之前翻了一倍,看来这个崩坏区域的修正难度高了不少。
9. 采访
修复崩坏空间就有好人值可以拿,有好人值拿就离回家更近了一步,祁霁当然不会拒绝:“没问题,我一定准时到。”
“OKOK,工作态度很积极嘛。”岑晴满意地颔首,“这次任务的资料我现在就发给你,开会前你记得找时间全部一字不差地背下来。明天下午开完作战会议,我们就直接进崩坏区域里了。”
祁霁一向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自信,当即乖巧应下。
岑晴在自己的智能终端手环上点了几下,只听“嘀”的一声,祁霁的手环震了一下,她接收到了任务资料,文件名是【10.12山海经展览馆B】,前两者很明显是任务日期和地点,后者应该就是任务等级。
祁霁刚想点开文件看一眼,就听见岑晴说:“对了,还有个采访需要你配合一下。很快的,结束后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岑晴站起身,用智能终端手环发送了语音:“让报社的人进来吧。”
门外等候的记者扛着长枪短炮进了病房,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打扰了,岑队长,祁霁女士,感谢你们接受采访!”
她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马甲,上面印着“日升传媒”的logo。
采访开始。
记者提问:“祁霁女士,您独自一人修正C级崩坏区域,请问当时的情况是怎样的?”
岑晴抢答:“这个不方便透露。”
记者又问:“那请问祁霁女士,您在面对危险时心里是怎么想……”
岑晴打断:“这也不方便透露。”
记者锲而不舍:“这次经历让祁霁女士有什么收获?”
岑晴答非所问:“没错,我们员工关怀确实很不错。”
记者负隅顽抗:“这次意外是否会造成精神创伤?”
岑晴胡言乱语:“哈哈,有我陪伴她就不会孤单。”
……
还挺押韵……队长你也想成为rapstar吗?
记者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又不敢得罪岑晴,最后终于放弃,一心只想早点收工回家,叹气道:“岑队长,采访也采差不多了,我最后拍几张照片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次岑晴倒是很配合,“不过,记得不要拍到我们小队员的脸,也不要暴露她的名字。现在自由军团越来越猖狂了,如果被自由军团盯上就麻烦了。”
自由军团?
这又是什么?
祁霁并没有在原主的智能终端里查阅到这个组织的名字,她不动声色地记下来,打算之后再查一查。
岑晴摆了个成功人士的pose,“但我不怕麻烦,给我拍几个特写好了。”
拍完,岑晴意满离,临走前还不忘对记者发号施令:“记得写完整篇采访后发给我审核哦。”
这次采访果然很快就结束。
祁霁人生中第一次被采访,全程发言字数为零,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在岑晴背后默默摆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
岑晴走后,祁霁打开智能终端,搜索“自由军团”。
最顶上的第一条搜索结果是一则新闻,标题是“安全督查局突袭激进组织自由军团,抓捕成员17名”,日期是9月16日,也就是上个月的事情。
她继续往下刷,大多能搜到的都是这类消息。总而言之,这自由军团似乎是一个恐怖组织,安全督查局一直在抓,一直抓不完。
那应该不会和她牵扯上什么关系吧,她只是先遣团的一个小员工,又不是安全督查局的。
经过医生复诊,祁霁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她马上就为自己办理好了出院手续。
她这算是工伤,先遣团报销了100%的医药费,还额外给了八百元补助。
在离开医院之前,祁霁从智能终端手环里查找到了原主姐姐祁睿住院的病房号,打算去探望一下昏迷中的祁睿。
祁霁来到护士台填写探访信息,值班的护士姐姐看见祁霁,很熟稔地打了招呼:“来看你姐姐啦?你昨天怎么没来呀?”
护士姐姐将登记册翻到祁睿的那一页,上面登记了祁霁的探望次数和时间。自从祁睿出事,祁霁原身几乎天天都来看望她——包括前天,也就是祁霁原身被杀的那一天,原身上午一如既往地去医院看望昏迷的姐姐,并不知道自己当天晚上就会命丧黄泉的命运。
看得出,“祁霁”原身真的很爱她的姐姐。
祁霁一贯善于伪装自己,她眉头微蹙,露出疲惫的神态,语气很无奈:“昨天去学院帮姐姐收拾东西,结果倒了大霉,不小心被卷入崩坏区域里,昏迷了一天,刚刚才醒。”
果然,护士立马心疼起她:“真可怜哦,你们姐俩最近真的倒霉事太多了。你也别太担心你姐姐了,要记得照顾好自己。快去看看你姐姐吧。”
这是祁霁苏醒后,第一次亲眼见到祁睿。
管套被插在她颈部和腹股沟的血管中,鲜红的血液从她体内被泵出,来到人工肺膜,在这里添加氧气,除去二氧化碳,并经过加温处理后,再流回她的体内。流淌着鲜血的管道像外置的血管,又像将祁睿绑住的锁链。
听说,祁睿是上周日晚上出事的,她在回家的路上无缘无故地心脏骤停,幸好被路过的好心人发现,送到医院抢救后勉强脱力生命危险,但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
除却苍白的脸色,祁睿并不像一个病人,她长发柔顺地被压在脑后,表情看上去很祥和,就仿佛她只不过是沉浸在一个美梦中。
祁霁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她的内心毫无波澜,于她而言,祁睿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她来看望祁睿,除了扮演一个心系姐姐的好妹妹之外,还有其他的目的。
现在祁睿处于昏迷状态,无法出声拒绝,若是能用【索取】拿走她的记忆,就可以从祁睿的视角了解原主“祁霁”,说不定还能找出原主“祁霁”的死因和祁睿出事的缘由。
确认护士姐姐走远,祁霁压低声音,对着祁睿问道:“我可以拿走你的记忆吗?”
祁睿当然没法回话,可恭喜祁霁成功获得记忆的电子合成音并没有如期响起。
过了好一会儿,好人系统的提示音才姗姗而来。
【叮——】
【索取对象无响应,请稍候再试。】
这么看来,想要成功使用【索取】异能,要么需要对方同意,要么就需要保证对方永远无法拒绝。
若是对方只是因为没听清或是在睡梦中没有回答,那就会被好人系统判定为暂时无响应。
祁霁叹了口气,盘算着再待个半小时,有头有尾地扮演好姐妹情深的戏码。
她百无聊赖地打开好人系统的面板,好人值余额已经更新了。
【姓名:祁霁
年龄:18岁
好人值:5.1(商城链接)
异能:索取】
异能栏里还是只有一项【索取】,祁霁后来得到的【冰冻】和【杀意感知】都没有显示,这么看来,异能栏只会记录自己的初始技能。
祁霁开始胡思乱想,要是她之后通过【索取】得到了几百个新异能,岂不是还得做个加密Excel分类表格……
***
走出医院时,天色已经很暗了。
祁霁背着双肩包,里面装满了祁睿先前放在实验室里的东西,沉甸甸的。
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些东西。
她抬头望天,夜幕低垂,半颗星星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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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片天空如同罩着一张不透光的黑色丝绒布,压抑得可怕。
这里的街道看上去和她先前的世界差距不大,没有飞来飞去的磁悬浮车辆,也没有觉醒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叫嚣着要统治世界。
唯一不同的就是这儿的广告招牌没有实体,而是立体投影,由一个个小小的黑色发射器发出,五彩斑斓、密密麻麻地悬浮在街道两旁,像中了病毒后不断弹出彩色小广告弹窗的电脑桌面。
祁霁在一个招聘广告里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画面中,岑晴笑得张扬,顶着一头叛逆的狼尾鲻鱼发型,摆了一个和今天下午采访拍照时如出一辙的成功人士pose,旁边是一行红色的大字——
【先遣团欢迎您的加入!】
下面还有三行大大的标语——
【一切为了人类!】
【为了一切人类!】
【为了人类一切!】
没写薪资,没写福利,没写工作时间,只谈情怀,妥妥的黑心公司。
祁霁一路看下去,其他广告看上去就正常得多,有服饰、家居、餐饮、教育等等,甚至还有电影上映的宣传海报和演唱会的售票通知。
在这个与世隔绝、存在崩坏区域的城市,这一切正常得无比异常。
这个城市太割裂了,崩坏区域里人命如草菅,崩坏区域外自由又自在。
身后突然突然响起“哐——”的一声巨响,祁霁转身看去,一个蒙着脸的男人一脚踢翻了先遣团招聘广告的发射器,发射器砸向街边店铺的门柱,在地上滚了两圈,立体投影横在人行道上。
岑晴的笑脸被台阶分割成两半,立体投影闪了闪,最后熄灭了。
那男人从兜里掏出一个新的发射器,放在先前的位置上,“滴”的一声,亮起新的广告。
看起来对先遣团恨意十足呀,难道是岑晴今天下午提过的那个“自由军团”?
等到那男人鬼鬼祟祟地走远了,祁霁折返回去,看见新的广告中央写着八个大字——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旁边还有个logo,是只头戴树叶的简笔画猴子,下面写着——
【达尔文联盟】
没听说过。
出于好奇,她搜索了一下“达尔文联盟”,弹出来的信息也大多是一些新闻,比如最新的一条——“9月23日,安全督查局大规模突击搜查拘捕16名达尔文联盟成员。”
祁霁:……
这安全督查局还挺忙。
不过,这关她什么事?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先遣团员工,等她攒完100点好人值,她就可以美滋滋地回快乐老家了。
等她走后,别说新内城乱成一锅粥,就是新内城原地爆炸,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不管了,抓紧时间回家看一下智能终端。
她回到公寓,打开和岑晴的对话框,最新消息就是岑晴发来的资料她打开文件,一本《山海经》科普书弹了出来,还是白话全译彩图版本,总共有六百多页。
这就是任务资料?
她跳着翻看了几页,这确实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的科普书,附录的表格里还标注了所有奇花异草和奇珍异兽的特征、用途和危害。
祁霁:……
岑晴说的“背下来”是指在明天开会前把这六百多页都背下来?
下个崩坏区域是《山海经》知识答题闯关小游戏不成?
有这么安排工作的吗?
全天下的学校有哪个老师会在考试前一天才把课本发下去的?
哪怕祁霁拥有过目不忘的天赋,把这本书一字一句地看完都得花上几个小时。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读书。
10. 试探
第二天,祁霁睡到临近中午,洗漱后便换上了先遣团的制服。
先遣团隶属新内城政府管理,属于政府部门。
今天算是祁霁第一天正式上班,笔挺的工作制服让她有了一点成为公务员的实感。
没想到穿越还直接解决就业了。
在前往先遣团总部大楼的班车上,她刷到了昨天的采访,新闻刊登在《新内城日报》上——
《先遣团第三小队队长岑晴女士看望慰问受伤员工,浓浓关怀显温情,殷殷关切暖人心》
“10月11日,先遣团第三小队队长岑晴女士来到新内城中心医院看望慰问受伤员工。
岑晴队长对伤员表达了关心和问候,详细询问其伤情和恢复情况,叮嘱她安心养伤,以积极的心态面对生活,不辜负组织的期望和关怀。
一直以来,先遣团始终坚持以人为本,想员工之所想,急员工之所急,让员工真切体会到这个大家庭的温暖。”
最后配上岑晴的照片——一个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没有一点儿关于祁霁修正新内城大学生科院崩坏区域的相关信息,简直变成了岑晴单人的宣传册。
祁霁大概明白岑晴的大明星人设是怎么营销出来的了。
***
先遣团总部大楼坐落于新内城市中心,与市政府大楼比邻而立。
这座气势磅礴的大楼共有33层,在建筑物普遍不高的新内城中显得很突兀。阳光照射在光洁如镜的单向玻璃幕墙上,使这座拔地而起的大楼熠熠生辉,像一把直插地面的巨剑。
一点五十三分,祁霁用工牌刷开门禁,坐电梯抵达13层,进入了1301会议室。
会议桌的主席位上坐着一位身穿先遣团制服的男子,棕色短发,肤色白净,五官清秀,长相斯文,笼统地说——他长得很精致漂亮。
在他的左手边,第三小队队长岑晴正懒洋洋地窝在皮质办公椅里刷智能终端,没个正形。
见祁霁来了,岑晴坐直身子,当起介绍人。
“这是祁霁,那个有冰冻异能的新人。”
“这位是楚弛,副团长,你应该也听说过。”
懂了,这位是直系领导的直系领导。
祁霁乖巧点头:“副团长好。”
楚弛饶有兴趣地盯着祁霁,开口说:“我看过关于你的报告,你的各项培训考核成绩都非常优秀。但能单枪匹马修复C级崩坏区域,还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祁霁解释:“不只是我一个人,沈思佳也出了不少力。啊,沈思佳是生科院里的一个研究生,当时也在崩坏区域里。”
楚弛:“我知道,之前做笔录的时候沈思佳已经把详细情况都讲了一遍,她会获得她应得的奖励金和表彰。学院会给她安排一个更好的导师。”
“不过,”楚弛停顿了一秒,和祁霁四目相对,这是一种向对方施压的谈话技巧,“我关心的是,按她和其他幸存者的描述,你在崩坏区域里非常冷静。”
他接着说:“正常来说,崩坏区域会对精神状态造成干扰,致人易怒、烦躁或是过度恐慌,甚至出现感知觉障碍或思维障碍,对初次进入的人影响最大。进入崩坏区域的次数多了,才能慢慢免疫干扰。”
最后,他斩钉截铁地下了判决:“你表现得根本不像是第一次进入崩坏区域。”
祁霁回想起在崩坏区域里的事情——
原本对着导师唯唯诺诺、苦苦哀求的沈思佳在崩坏区域里竟然敢对着导师大吼;
那个导师易怒得像个超雄,脾气几乎是一点就着,和狗腿子一起逃命时莽撞得像是没有脑子;
其他人也都显得过度害怕了,甚至连逃出鼠笼找个地方躲起来都不敢……
原来这都是崩坏区域对精神状态造成干扰的结果。
但为什么她一点儿也没有受到影响?
楚弛说:“崩坏区域的精神干扰在学术上被称为‘心崩’。为防止出现意外,先遣团规定新人第一次进入崩坏区域,必须有3个以上经验丰富的队员陪同,且其中应包括一位队长。
“心崩对异能者影响尤为严重,而且异能越强,影响越大。比如说,岑晴第一次进入崩坏区域的时候,就发生了思维障碍,以为自己是一只捷克狼犬,学了整整三个小时的狗叫。”
楚弛的目光锁定祁霁,像一只紧紧盯着猎物的蛇,“这些内容我都有在考核培训课程里讲过,你都不记得了吗?”
即使没有【杀意感知】异能,祁霁也能感受到对方毫不掩饰的杀意。
祁霁感觉到背后发麻。
她确实是把先遣团入职培训资料背得滚瓜浪熟。但是上培训课的是原主,不是她,对于只在课程上口头提及却没有记录在资料里的内容,她是完全不知道的。
粗线条的岑晴看上去就好像完全没感受到这个剑拔弩张的氛围,在一旁气鼓鼓地抗议:“楚弛!你讲我的黑历史干嘛!这样我怎么在我的队员面前立威呀!”
“而且,”她挠了挠头,接着说,“你什么时候在培训课上讲过心崩了?不是说提前知道了心崩会导致精神压力增加,放大精神干扰吗?”
楚弛收回了带着杀意的眼神,眯着眼笑道:“哦,那原来是我记错了。”
很难说他这究竟是试探,还是恐吓,或许兼而有之。
祁霁不动声色地在岑晴身边的位置坐下,装作没明白楚弛的试探:“难怪啊……当时在崩坏区域里,我就感觉大家情绪都不太对劲。至于我为什么没有发生心崩……”
她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坦坦荡荡地对上楚弛的视线,“这不是新内城大学研究院该研究的事情吗?我当然会全力配合研究。”
楚弛毫不示弱,回以一个笑容,他精致的长相确实具有迷惑性,笑容自带亲和力。
这时,会议室的门突然被砰的一声推开了,一个女生来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她身穿先遣团制服,两个耳朵上少说戴了六七个耳钉,及腰的直发染了湖蓝色的挑染,很是张扬。
她脸色阴沉,一进门,目光就恶狠狠地锁定在楚弛那张惺惺作态的笑脸上。
她用力拉开椅子,重重地坐下,猛地一拍桌子,吼道:“楚弛!我爸爸失踪的事情到底怎么办,你究竟能不能给个说法!”
在她身后,另一个面容清冷、短发齐肩的女生也走了进来,在李米娅身旁的座位坐下。不知为何,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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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有些憔悴。
岑晴翘着二郎腿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有闲心和祁霁说话:“喏,现在火冒三丈的那个小炮仗叫李米娅,另一个人叫方韵。她俩都是第三小队的,你亲同事,我亲下属。”
与李米娅火冒三丈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楚弛态度很平和:“我理解你的心情。”
听这个语气和停顿,祁霁百分之一百确定他接下来要说“但是”了。
果不其然,楚弛接着说:“但是,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寻找失踪人口不包含在先遣团的工作范畴里,你应该去找安全督察局。”
李米娅换了个坐姿,看上去很烦躁,“我爸爸失踪第二天一早我就报案了,每次去问都是说什么有线索了会联系我,这都第三天了,一点儿进展都没有。安全督察局就是一群废物!”
她眼眶通红:“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你也知道,我的异能只能测凶吉、算方位。我算出他9号晚上去了先遣团职工公寓,之后就再也算不出他的位置了。至于他的凶吉,我测了几十次都是死卦。”
楚弛挑眉道:“你们家不是在临江区吗?又不住职工公寓,他去哪里做什么?”
李米娅翻了个白眼:“那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我爸的上司,还要听他汇报工作计划。说不定他是去找队员面谈。”
楚弛:“私底下一对一的谈话根本不符合先遣团规定。而且,李主任一周前被举报后已经停职接受调查了,又怎么会去找员工进行面谈?”
祁霁在桌下悄悄捏紧了拳头。
嚯,原来他拿职位威胁她的时候早就被停职了,这老登!
可李米娅只觉得楚弛的质疑是个冒犯,她大声反驳道:“我爸爸才不会做那些事情,是被人诬陷的!举报人匿名空口说白话,有本事出来对质呀!”
看来,在李米娅眼中,李建德是一个好父亲。
如果她知道,她眼里的这位“好爸爸”在试图潜规则年轻员工时,命令对方扮演自己的女儿,她心里会有什么感受?
李米娅吼道:“我不管!我爸死得蹊跷,我要给他报仇。只要把当天晚上住在职工公寓的人召集起来,一个一个用方韵的异能来测谎,就一定能发现线索!”
楚弛慢条斯理地说:“拜托,最近崩坏区域那么多,谁有空停工来陪你找人啊?
“新内城里的失踪人口百分之九十都是误入崩坏区域回不来了。单单是职工公寓那附近,最近半个月内就出现五个崩坏区域,其中还包括一个C级的。
“李主任除了一把手枪,几乎不具备任何自保能力,误入崩坏区域丧命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呀。”
楚弛屈起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先遣团不能帮你调查,但也不会拦着你呀。你和方韵逮着一个问一个呗。比方说——”
祁霁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果然,他不紧不慢地接着说:“我记得,这位新人正好就是9号入住员工公寓的。是吧,祁霁?”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向祁霁:“你应该认识人事部主任李建德吧。冒昧地问一下,在10月9日的晚上,你有没有杀了他?”
祁霁:……
哥们,你确实有点冒昧了。
11. 审讯
如果说意外是生活的调味剂,那此时楚弛毫无预兆发出的质问,无疑是在试图将祁霁的生活做成一道死亡料理。
不知道被领导吓出心脏病算不算工伤。
楚弛一声令下,平平无奇的会议室瞬间变为杀气腾腾的审讯室。
这里没有镣铐和刑具,但却有一个人形测谎仪——具有异能【甄别】的方韵。
“是不是你杀了他?”
这真是个直白朴实不造作的好问题……
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
难不成要哈哈一笑,挠挠头对李米娅说“哈哈真是不好意思哇,一个不小心把你爹杀了”?
这和自己主动洗干净脖子,百米冲刺跑上断头台有什么区别?
当然是死也不承认了。
祁霁从来不把时间浪费在恐慌上,与其着急害怕,还不如先想办法稳住她们,在方韵宣判罪名之前,抓紧时间构思好逃跑路线。
她摆出无辜的神情,眉头微蹙,眼神中带着三分委屈、三分迷茫和四分不可置信,轻轻地摇了摇头,义正辞严地否认道:“我根本就没有见过李主任。”
她顿了顿,又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补充:“更别说什么杀死他了。”
与此同时,她用余光观察会议室的布局,通向楼外的窗户离她只有三步之遥,从那儿溜出去看起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先使用【冰冻】异能制造冰笼困住她们五个人,在她们逃脱之前,迅速用冰斧破窗,做个冰滑滑梯从窗户“哧溜”一声滑出去。
短短的时间内,便可轻轻松松地滑出先遣团总部大楼,随后滑向被通缉的亡命天涯生活。
方韵原本一直安安静静低头坐着,全程都没有吭声,彷佛对他们的谈话一点儿都不感兴趣,沉默得像一尊石像。
她听见祁霁的话,终于懒洋洋地掀起眼帘,将祁霁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番,最后移开视线,面无表情地说:“她没有说谎。”
人都已经躺在断头台上了,刽子手突然拍拍她的肩,说你趟这干哈,快起来吧赶紧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要么,方韵其实并没有能辨别真伪的异能。
可是,祁霁先前在原主的智能终端上了解到,先遣团前三小队是精英队伍,与普通小队有着天壤之别。
若是说方韵靠弄虚作假混入普通小队,那还有一定的可能。但要说她没有真本事却能浑水摸鱼进入第三小队,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要么……就只剩下一个答案——方韵在包庇祁霁。
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她和原来的“祁霁”之前就认识吗?
听见方韵的回答,楚弛将视线从祁霁的脸上移开,扭头对李米娅说:“好了好了,大家都已经陪你胡闹过了。等出完这次任务,我帮你和方韵申请双倍的带薪假期,你们自己想怎么调查就怎么调查,行不行?”
李米娅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方韵抢了话头。
方韵揉着眉心,疲惫地催促道:“快点开会吧。还有谁没到?杨小蓓吗?谁催一下她。”
方韵一发话,刚刚还张牙舞爪的李米娅瞬间熄了火,不情不愿地坐回了位置。李米娅点亮自己的智能终端手环,说:“那我现在给杨小蓓发消息……”
岑晴摇摇头,说:“不是杨小蓓,是……”
她话还没说完,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气喘吁吁的男生冲了进来,猛地朝大家90度鞠躬,大声道歉道:“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他起身时,祁霁看清了他的脸——皮肤白皙的娃娃脸,双眼红彤彤的,黑眼圈很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宠物兔子。
看见来者,李米娅“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急道:“怎么是阮昕?!杨小蓓呢?”
祁霁在原主智能终端的通讯录里看过这两个名字,这两个人都是先遣团第三小队的成员。在新人入职先遣团之后,先遣团内网系统会自动把同队成员的联系方式添加到通讯录中。
队长岑晴朝着李米娅耸耸肩,回答道:“蓓蓓带她妈妈旅游去了,现在还在休假中呢。”
李米娅抓了抓头发,抱怨道:“真搞不懂,新内城就这么屁大点地方,杨小蓓有什么好旅游的?”
看样子,她似乎不太想和阮昕一起出任务。
楚弛直接无视李米娅,对阮昕笑了笑,关心道:“听说你昨天刚出院,伤都养好了吧?”
他的笑容和方才逼问祁霁时的笑容没什么两样,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眼轮匝肌却一点儿都没用力,一眼就能看出是一个脸谱式的假笑,笑意浮于表面,不达眼底。
很明显,他的关心也不过是一个明知故问的客套话,毕竟阮昕人就好好地站在这儿,伤养没养好一目了然。
这情况就像一个维修工正吭哧吭哧地修着空调,他突然跑上去,笑容可掬地采访:“师傅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但阮昕却很受用,又九十度鞠了一躬,感动地说:“我的伤已经养好了,谢谢楚团长的关心!”
李米娅阴阳怪气地纠正:“不是楚团长,是楚副团长。我们的团长可只有一位,副团长应该也不想谋权篡位吧?”她边说边白了楚弛一眼,“副”字说得咬牙切齿。
祁霁是看出来了,李米娅是真的很讨厌楚弛。
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看热闹的岑晴莫名其妙地被逗笑了,笑得差点岔气,对楚弛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哪天你真打算竞选团长了,记得和我说,我一定给你投一票!”
楚弛似笑非笑地扫了岑晴一眼,岑晴立马止住笑声,比了个拉上嘴巴拉链的动作。
方韵阴沉着脸,拧眉道:“阮昕不是连续三期心理素质考核没通过,很快就要退到四队去吗?”
如果说刚刚方韵的憔悴程度是苦熬三个通宵的话,那她现在的表情就像是通宵三天后又花五小时跑完一场马拉松,然后还没休息又被告知马上要开始铁人三项了哦加油加油。
简而言之,就是一脸累得快要猝死的表情。
很明显,即将要和阮昕一起出任务这件事情,让方韵原本就已经很疲惫的神情雪上加霜。
楚弛微笑着回复道:“是快退了,但不是还没退吗?最近人手实在是不够用了,多个人总是多个力量吧。”语气像一个礼貌而没有感情的人工智能客服。
李米娅和方韵对阮昕的嫌弃已经溢于言表得有些冒犯了,但阮昕却似乎一点儿也感觉不到自己被讨厌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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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擦眼泪,动容地说:“我知道你们是在意我之前受重伤的事,才不想让我参加……我的伤都已经恢复好了,不用担心我的身体状况。”
他撸起袖子,露出雪白的细胳膊,比划出一个展示强壮的姿势,说:“只要组织需要我,我义不容辞!”
……也不知道是脑回路清奇,还是心大没眼色。
方韵的声音闷闷的:“不是身体状况的问题,是心理素质的问题,阮昕没通过心理素质考核,他参加任务就是不符合规定。要是他出事了怎么办?”
方韵的语气很严肃,但阮昕居然听得一脸感动:“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只要是为了保护队友,就算真的出事了我也不怕。”
“这次情况特殊,大家相互理解理解吧。”楚弛看向方韵,笑得让人如沐冬风,“真要说起来,作为方顾的妹妹,方韵也不应该参加这次任务。方顾极有可能已经遇难,出于对队员情绪的照顾,死者的直系亲属按规定是不允许进入同一个崩坏区域的。”
原来先前进去的队员里有方韵的哥哥,难怪方韵一脸的憔悴。
祁霁很难说清楚弛是在和善地打圆场,还是在恐吓方韵让她闭嘴,否则就不让她参加这次的任务。
在方韵看来,答案应该是后者。她冷冷地盯着楚弛,没有说话。
李米娅不乐意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吼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方韵不能控制好情绪吗?”
楚弛从容地微微一笑:“我当然知道她能控制好情绪,所以才同意她参加这次任务。”
说罢,他敛起笑容,正色道:“时间紧迫,先说正事吧。”
祁霁在心里嘀咕道,这人不笑的样子看起来比笑着的样子顺眼多了。
“按照流程,有新人参会的话得先有个介绍环节。”楚弛点击智能终端手环,表盘上悬浮起一个立体投影界面,上面是祁霁的个人档案,他将档案投影到身后的白墙上,接着说,“这位是刚加入三队的祁霁。她的异能是【冰冻】,制冰范围为五米。”
他轻点了一下表盘,其他人的档案也逐次弹了出来。
“岑晴,三队队长,异能是【燃烧】,火系异能,可以凭空生成火焰。”
“李米娅,【卜算】,可以推度吉凶,寻人寻物。”
“方韵,【甄别】,可以辨别事物的真伪。”
“阮昕,【伤害延迟】,可将自身受到的伤害分摊延迟。”
祁霁疑惑地小声喃喃道:“【伤害延迟】?”
听上去,这是个相当有用的异能,能在自己没有性命之忧的前提下当肉盾替队友挡住大部分伤害。
但为什么李米娅和方韵都不太想和阮昕一起出任务?
楚弛误以为她没听明白,解释道:“分摊延迟伤害的意思是,不管他受了多致命的伤,都可以分摊成诸如擦伤之类的微小伤害,并推迟到日后显现,所以可以等除了崩坏区域之后再找时间慢慢疗养。也就是说,除非阮昕体力耗尽无法使用异能,他几乎是不死之身。”
阮昕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说:“没错,所以发生危险的时候,我会好好护在大家前面的!”
祁霁听见李米娅小声地嘟囔:“……你别惹出危险就谢天谢地了。”
12. 作战会议
楚弛轻触智能终端手环,调出此次任务的资料,“嘀”的一声,白墙上投影出一座高大庄严的建筑。
他介绍道:“这是此次目标崩坏区域的地点,位于新内城城北岩山区的山海经展览馆,危险难度为B级,能容纳的异能者人数为五人。
“第一批进入该崩坏区域的是五名二队的队员。很遗憾,他们已经全军覆没,甚至没来得及向外界传递出任何消息。
“而第二批进入的是五名三队队员……目前我们已经知道,该崩坏区域内的时间流速大约是现实世界的3.5倍,这么算来,截止到现在,他们已经在崩坏区域内待了至少21天。”
楚弛看似不经意地瞄了方韵一眼,停顿了一秒,才接着说:“说实话,他们之中还有人生还的可能性并不大。”
闻言,方韵只是一言不发地坐着。
祁霁观察到,她眨眼的频率有所上升,呼吸也急促了一些,她交叠着放在会议桌上的双手用力紧握着,青筋暴起,微微颤抖。
从作战会议开始之后,方韵连半个眼神都没给祁霁,就好像对她来说,祁霁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新同事罢了。
但她为什么要帮一个无关紧要的新同事隐瞒杀人真相?
楚弛继续补充道:“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个崩坏区域是在凌晨形成的,经核查,没有无异能者被困在里面。”
“虽然没有急需救援的无异能受困者,但我们还是需要尽快将这个崩坏区域修复。”楚弛接着说,“它的扩张速度极快,刚出现时不过只占据了一个房间,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整个展馆都已经被它吞噬了。再发展下去,过不了多久整个岩山区都会陷入危险。所以,我们需要尽快阻止它的扩张。这也是我召开这个作战会议的原因。”
楚弛轻触表盘,全新投影页面刷新,显示出一行字——【2雕塑14d6h】。
他瞄了方韵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解释说:“两天前,三队队员方顾利用天雁传递出了这个信息。”
天雁,祁霁在原主终端里的《先遣团入职手册》里看到过这个词。
天雁指的是一个特制的传递信息软件。
原本崩坏区域与外界是完全隔绝的,无法传递消息,但使用天雁软件,则可以向外界发送一条不超过十五个字节的消息。
在一个崩坏区域内,天雁能且只能使用一次。
而【2雕塑14d6h】这条信息所表示的意思是:截止至发信时间,他们仅剩两人存活,已经在崩坏区域内生存了约14天6小时,修复崩坏区域的关键是与雕塑有关的异能。
楚弛拿出一只激光笔,激光笔的红点悬停在“雕塑”二字上,这使得楚弛看上去像一个正在给同学们划重点的任课老师。
他分析道:“破局需要与雕塑有关的异能,崩坏区域又是在山海经展览馆产生的,所以我们猜测,修复这个崩坏区域的方法应该是与展品有关系。比方说,需要对展品进行修复,或者是制作赝品、以假代真,将展品偷走。”
他看向祁霁:“制作雕塑这个任务就交给新人的【冰冻】异能了。祁霁,你美术水平还行么?”
祁霁同学本来正听课听得入神,猝不及防被楚弛老师点名。
她羞赧道:“……不怎么行。”
从小到大,她就没做过一次所有美术作业,全是威逼利诱小伙伴帮忙做的。硬要说的话,她的美术水平属于是画火柴人都画不拎清的程度。
现在突然要她制作和展览馆展品同等水平的冰雕,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昨天要求她熬夜背诵全书,今天又要求她进行美术创作,她搁这儿来参加文学艺术素养培训班来了?
岑晴的笑声打破了僵局,她说:“问题不大问题不大,我们可是有位美院天才,你说是吧,鼎鼎大名的米娅艺术家?咱们米娅可了不得了,上个月刚开了画展,听说最近又开始捣鼓玩泥巴什么的。”
李米娅看上去就是个暴暴躁躁的性子,祁霁完全想象不出她静下心来画画的样子。
但再看看她耳骨上的六七个耳钉和及腰长发上的湖蓝色挑染,要说她是个艺术家倒也不奇怪。
李米娅有自己的艺术追求,纠正道:“不是玩泥巴,是泥塑啦!”
岑晴的语气宠溺又敷衍,哄小孩似地说:“好啦好啦,知道啦。反正到时祁霁只管冻出大体轮廓就行,细节就交给我们专业的米娅宝贝。”
“那行。”楚弛用食指叩了叩桌面,“对了,后勤部整理的《山海经》资料你们都背熟了吧?”
“好了。”
“背熟了。”
五人编制的任务小组里只有两张嘴回答。
是祁霁和方韵。
祁霁震惊地看向队长岑晴,你勒令我一晚上背下来整本书,自己却没有背?!
这是领导该有的样子吗!
楚弛脸上挂起一个咬牙切齿的假笑,恨铁不成钢道:“李米娅这两三天忙着找她爸爸,我还勉强能理解她没时间背书。阮昕和岑晴,你们俩怎么回事?”
阮昕态度很诚恳,一脸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昨天才出院,昨晚很努力地背诵了,就是没记下来多少……”
楚弛:“那祁霁也是昨天出院的,她怎么背得下来?”
他这语气真的像极了教导主任,阮昕羞愧地低下了头。
岑晴则理所当然地说:“那是因为方韵和祁霁在考核里速记得分都很高啊,我们又没她们那么好的记忆力,那一整本书怎么背得下来嘛?”
在楚弛的死亡视线里,岑晴越说越小声:“反正……反正有人背下来就好了呀,总不能她俩同时都死了吧……”
祁霁:……
大小姐,能不能麻烦你不要说这么晦气的话?
楚弛叹了口气:“这个崩坏区域非常棘手,你们已经是进入这个崩坏区域里的第三个任务小组了。更何况,天雁已经被使用过一次了,不管是求救还是发现新的破局线索,你们都没办法再往外传递消息了。”
“算了,现在所有人检查装备,准备出发。”他收起投影光幕,说了最后一句话,“你们万事小心。”
…………
这是祁霁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出任务。
与上次赤手空拳被卷入崩坏区域不同,这一次,后勤部给每个人配了不少物资:
一把太阳能激光枪,通过太阳能蓄能,在紫外线辐射水平高的大晴天里相当于有无限子弹;
一套轻型战备服,能够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保温防辐射;
一个空呼,也就是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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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式空气呼吸机面罩;
一个野战背包,装有五天份的营养剂、滤水器、纸笔、便携急救包、多功能军刀、强光手电筒、钢化纤维绳和野外应急保温毯,女性还配有以备不时之需的卫生棉条和月经碟。
东西不算多,但已经尽可能的齐全了。就像崩坏区域会限制异能者进入的人数一样,能带进崩坏区域的物品也很有限。
更衣室里,岑晴贴心地教祁霁如何穿上战备服。战备服不算很薄,是一套迷彩的帽衫和长裤,还配着黑色的手套和短靴,穿上身很轻,完全不会影响行动。
不管是帽衫长裤,还是手套短靴,上面都印着队员的名字。
“这样不管是被拦腰截断,还是断手断脚,都方便辨认尸体身份。”岑晴是这么解释的。
岑晴帮她系好腰带,将激光枪插进她腰带上的枪套,又顺手拍了拍祁霁的屁股,夸道:“宝宝,你穿这身真是太合适了!”
祁霁发现了,岑晴对人真是亲切得没有边界感。
岑晴拿来空呼面罩帮祁霁带上,“嗒”的一声,面罩边缘严丝合缝地磁吸到帽衫上。
李米娅和方韵早已熟练地换好战备服,一言不发地背着野战背包出去了。她们两人始终沉着脸,周身气压都很低,祁霁可以理解,毕竟一个爹失踪了,一个哥出事了。
还好她没爹也没哥。
…………
山海经展览馆位于新内城岩山区,整体的建筑外观上似乎是借鉴了汉朝的石阙,外墙上刻着诸如凤凰之类的神兽图腾,极具古典美感,很有历史韵味。
这是祁霁第一次从外部观察崩坏区域,说实话,其实什么异样也看不出来。
这看上去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展览馆,只不过周围围起了一圈警戒线。
检测人员在一旁用仪器实时监测崩坏区域的情况,向岑晴报告道:“此次崩坏区域的等级为B级,目前的完整度为90%。”
也就是说,之前进去的那两组队员一共只修复了10%。
岑晴挥挥手:“排好队吧宝宝们,我们进去咯!”兴高采烈得像是要带着她们一起去秋游。
直到现在,这个小队才终于体现出一些组织纪律性。所有人乖巧地背着包,有序排在岑晴身后。
岑晴走在最前,嘴里哼着走调的小曲,伸手推开了展览馆厚重的实木大门。
祁霁看见一团黑雾扑面而来,下一秒,自己仿佛被一个强力的漩涡吸了进去,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出现了。
苏醒过来时,祁霁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空气中飘来一股厚重的臭鸡蛋味,还夹杂着悠悠的血腥味。
带有强烈刺激性的气味会让人下意识地警觉起来。祁霁立马清醒起来,扭头朝臭味的源头看去。
面前是一张陌生男人的脸。
他面部肌肉松松垮垮,乍一看像一个肿胀变形的硅胶假人。脸上的静脉呈现出明显的暗褐色,如同一张交错蔓延的树枝状巨网,一直延伸到颈部,最后没入领口。
他的眼球诡异地向外突出,角膜混浊得看不清瞳孔,青黑色的嘴唇不自然地向外翻卷,口鼻流出的黑血已经干涸。
恶臭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是一具呈巨人观的尸体。
13. 山海经展览馆(1)
尸体腐败过程中会产生很多复杂的挥发性化合物,带有强烈的刺激性气味,远超人类嗅觉耐受的阈值。
人类对同类尸臭的恐惧是镌刻在基因里的。
在闻到尸臭的一瞬间,人类的大脑会自动将其识别为“非自然危险信号”,激活杏仁核,引发恐惧或厌恶情绪,迷走神经兴奋,引起恶心呕吐和呼吸困难等症状。
这有助于人类敏锐地发现同类的尸体,避开潜在的危险,不至于重蹈同类死亡的覆辙,还可以避免人类接触腐败尸体上的致病菌,减少群体内疾病传播的风险。
此时这具已经巨人观化的尸体就在祁霁离不过一臂距离,尸臭扑面而来。
但祁霁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她既不恐惧,也不恶心,只是单纯地觉得很臭。
这是一件很奇怪、也很危险的事情。
不怕火的人更容易被烧伤,不怕水的人更可能被溺死。
同理,对死亡没有敬畏之心的人最容易被死亡眷顾。
岑晴蹲在尸体边,正在用小刀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割开死者的上衣,看样子是打算进行尸表检查。
祁霁坐起身,看清了死者的全貌。
他身上穿着先遣团的战备服,制服在腹部的位置破开了一个口子,像是遭到了野兽撕咬。
整件上衣已被血浸透,皱皱巴巴地糊成一团,好在还能看清胸口处绣着的名字——“方顾”。
原来他就是方韵的哥哥。
岑晴听见祁霁坐起身的动静,停下手里的动作,扭过头,朝祁霁眉眼一弯,笑道:“你居然花了将近五分钟才醒!我现在相信你是没怎么进过崩坏区域的新人了!”
听她这话的意思,昏迷时间估计和进入崩坏区域的次数有关系。
还有……“现在相信”是什么意思?
先前楚弛试探祁霁的时候,岑晴看上去仿佛完全读不懂他俩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甚至还误打误撞地替祁霁解了围。
原来这不过是在装傻充愣,她其实也一直在怀疑祁霁的身份。
祁霁嘴角挤出一个笑:“我本来就是新人。”
她嘴上说得光明磊落,可心里却暗暗有了另外的想法。
她一无所知地穿越到这里,目前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只来自原主那一台小小的智能终端,就算演技再好也不可能真的毫无破绽。
楚弛和岑晴之前都从未见过这个世界的“祁霁”原身,却都能立马察觉出她身上存在不自然的地方,产生怀疑。
这个世界存在异能和崩坏区域,先遣团里的这些人不是在温室里安心长大的花朵,而是在丛林中厮杀搏命的野兽。
他们太敏锐,也太危险了。
原身进入新内城的时间并不短,虽然从她通讯录中并没有找到关系亲近、常常联系的朋友,但原主先前参加了考核和培训,一定有认识的同学。
若是她遇上了原身过去的熟人,那岂不是更危险?
如果被识破的话,她说不定会被当做用异能或道具夺舍原身的坏人,被关进监狱甚至判处死刑。
在攒齐好人值兑换穿越卡回家之前,她必须确保自己能够安安全全的。
看来,之后要再做别的打算了。
要不找个受伤的契机装失忆?
但不知道这儿医院的诊疗水平怎么样,万一被检查出并没有失忆,那简直就是不打自招了。
又或者,直接改名换姓脱离先遣团,避开可能遇见原主熟人的一切场合,自己一个人慢慢攒齐好人值。
但修复崩坏区域能获得不少好人值,如果离开先遣团,她自己碰运气找崩坏区域就困难了很多。
算了,等修复完目前这个崩坏区域再说吧。
祁霁站起身,环视了一圈,发现这里是一个五边形的展览厅。
五面墙壁由黑木纹大理石铺贴而成,连接着挑高至少十米的玻璃穹顶。
透过玻璃穹顶,可以看见深邃的天幕上繁星点点,整片星空美得像地理杂志的封面。
但这美得很虚假,因为新内城的夜空中是看不见星星的。
每面墙壁上都镶嵌着一扇巨大的对开黄铜门,每扇铜门上方都挂着一个牌匾,牌匾上分别写着“东”、“南”、“西”、“北”、“中”。
在每扇大门前方五六米处,都有一片区域被黑色幕布围了起来,乍一看就像是有五位身高两米八、肩宽双开门的黑衣人保镖站立在门前,气势十足地将她们五人围在中间。
崩坏区域里能容纳的异能者人数是有限的,她们五人都进入了这个崩坏区域,说明前一波进入的五名队员已经全部牺牲了。
阮昕跪在地板上嚎啕大哭,悲痛欲绝,撕心裂肺,在整间展览厅中久久回荡。
方韵也在哭,但她哭得几乎没有一点儿声音,像是溺了水。
她双手用力地按住心口,佝偻着背,死死地看着哥哥的尸体,大口大口地喘气。
祁霁意识到,明明看着方顾死相惨烈的脸会让方韵感到痛苦,但她却在强迫自己不移开视线,努力地看清哥哥的最后一面。
她的泪水从强行睁大的双眼里奔涌而出。
这让祁霁联想到昨天她从医院醒来时看见的那个输液瓶,里面的透明液体也是这样一滴接着一滴地流进滴壶里,荡起小小的涟漪,然后顺着输液软管流进她的静脉。
但方韵的泪水流不进祁霁内心的湖泊。
祁霁的心中没有泛起一丝涟漪——没有对手足分离的同情,也没有兔死狐悲的感伤。
她知道方韵在哭,在痛苦,在无助,但仅此而已,就像她知道狗开心了会摇尾巴,猫害怕了会炸毛一样。
祁霁能识别出某种神情动作所对应的情绪,但她无法共情。
她在孤儿院长大,和伙伴的离别是家常便饭,她还记得伙伴们流着泪与她告别的样子,但她一次都没有哭过。
院长妈妈曾说过她与众不同。
她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她是个异类。
而李米娅显然是能正常感知情绪的,她看着方韵泪如雨下,自己也湿了眼眶,轻轻把手搭在方韵的背上帮着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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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张了张嘴,应该是试图安慰,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岑晴继续用小刀一点一点割开尸体的上衣,她头也不抬,目不斜视地安慰道:“别难过了宝,不是早就知道他们凶多吉少了吗?我们抓紧时间修复好崩坏区域,早点安安全全地下班,好不好?”
她语气温和诚恳,但话里话外却带着事不关己的高高在上。
明明那五个牺牲的人也是她曾经出生入死的队友。
岑晴身上似乎带着一种与生俱来、又屹立不倒的开朗,这种开朗在这种沉重的氛围里显得很诡异。
祁霁倒是很能理解,她们来这儿是为了修复崩坏区域,又不是来给死去队友开追悼会的。
人死不能复生,与其将时间花在悲痛上,不如赶紧找找修复崩坏区域的线索。
可李米娅却被岑晴满不在乎的态度惹恼了。
她猛地扭过头,怒气冲冲地瞪向岑晴,语气很冲地开口道:“方顾哥最崇拜你了,你这个……”
但她伤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方韵打断了。
方韵伸手拉住李米娅,像主人扯住小狗的牵引绳一样制止了她。
她低声说:“队长说的对。”
说完,她在李米娅的搀扶下站直了身子,扯着袖口胡乱擦了擦泪,闭上眼睛深呼吸。
再睁眼时,她已经恢复了原来平静的脸色,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她冷静地说:“我没事了。专注任务吧。”只是嗓子还有些哑。
阮昕依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合十地为死去的队友们做祷告。
祁霁小声地问岑晴:“那啥……他还要哭多久?”
岑晴眨巴眨巴眼睛:“那我就不知道了。他今天还算好的了,估计是刚出院身子虚,平时嚎得更大声。”
祁霁:……
“别管他了。我们先干正事。”岑晴掀开被小刀割开的上衣,方顾血淋淋的腹部暴露在大家的视野之中。
他整个腹部不自然地鼓胀起来,上面布满赤褐色的腐败血管网。
腹部中央有一个约三寸长的撕裂状伤口,伤口边缘的皮肤呈不规则锯齿状,除了被血染上的暗红色外还隐隐泛着灰绿色,延伸、凝结成一大片腐败绿斑。
粘稠的黄液从创口渗处,聚成半干不干的流柱状痕迹。
透过创口,肠道清晰可见,肠壁已因自溶而呈半透明状,焦油似的泥状内容物从破口处溢出,散发出阵阵恶臭。
密密麻麻的蝇蛆在伤口和暴露在外的肠道上蠕动。
从尸体的状态和蛆虫的大小分析,方顾至少已经死了一周。
这个崩坏区域的时间流速大约是现实世界的3.5倍,这么算来,他估计是死在两天前,也就是他用天雁传达出消息的那一天。
或许,他是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情况下才发出那条信息的。
尸体的样子太过骇人,岑晴后知后觉地看向方韵,提议道:“啊,你要是看不下去的话,要不先回避一下?”
真体贴,要是能早点说就更好了。
14. 山海经展览馆(2)
岑晴的体贴姗姗来迟,方韵的答复却脱口而出。
她摇了摇头,低声说:“我没事。”
祁霁看见她说话前皱着眉,用力地吞咽了一下。
显而易见的,方韵并非没事,她连抑制作呕感都那么艰难,只是在尽力地强撑。
祁霁倒是没什么感觉,但作为一个新人,第一次看见死状如此惨烈的尸体,她不应该“没什么感觉”。
她东施效颦地干呕了几声,可惜并没有成功地吐出来。
岑晴用小刀破开方顾的肠壁,从中掏出了一个黑色的物体,圆柱体,大约一厘米长,带着金属光泽。
她招呼祁霁凑近看,当场开展了实地授课指导:“这是黑胶囊,防水防火耐冲击,可以录下约一分钟的话,包括交代修复崩坏区域的已知情况,还有……交代遗言。”
祁霁没在先遣团入职培训资料里见过这所谓的“黑胶囊”,但她不知道培训课上的老师有没有口头讲过。按理说,这么重要的东西,她作为已经入职了的先遣团队员,应该知道才对。
可她实在是不确定原主究竟知不知道“黑胶囊”的存在,所以她不敢表露自己没听说过“黑胶囊”,更不敢装作认识它的样子,连点头都不点,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岑晴,等她继续往下说。
现在的祁霁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别人的每一句话她都觉得是在试探。
好在岑晴自己主动解释了:“这是入职培训上都没有的内容。按楚弛的说法,在入职培训上教授新队员如何留遗言有些太不人道了。”
“录音方法就是捏住它的中部。”岑晴用手指了指黑胶囊中部的位置,继续说,“听见‘嘀’的一声后就开始录音了,录完音之后建议将黑胶囊口服下去,这样子队友只要找到尸体就可以拿到黑胶囊,遗失的可能性就低了不少。”
她笑了笑:“你的医疗包里也放着一颗黑胶囊,希望你没有用上它的时候。”
“至于放音方法……”她用食指和拇指捏住黑胶囊的首尾端,“捏住这里,然后你会看见光圈亮起。”
话音刚落,黑胶囊中部亮起一圈红色的光带,随之出现的是微弱的电流声。
紧接着,一阵嘶哑的喘息声响起。
那声音就像在强行吹奏一支漏了气的风笛,又像是一个年久失修的收音机正在播放没信号的电台,他们只能依稀听到模糊的气音——
“……我们在……咳咳东山……瘟疫……小心……死了咳咳……不要相信……咳咳咳……让我的妹妹别……”
整个展览厅顿时沉默下来。
信息几乎没有,遗言也完全听不清。
联系上方顾喉部的割伤,他应该是被割喉后才拿起黑胶囊录音的,但声带已经受损,没办法正常说话。
岑晴拍了拍两下手,强行打断了沉重气氛的蔓延,她正色道:“这也没办法。大家别愣着了,先找找线索吧。”
每扇大门前方都有一片长方形的区域被黑色幕布围了起来,像是五个立在门前的巨大更衣室。
除了这五个区域,整个展览室一览无余。要找线索,只能去幕布内找。
岑晴带头,掀开了南门前的幕布,里面摆放着两个展台,展台底座是一块圆柱形的大理石,没有玻璃格挡,上方装着照明射灯。
两个展台肃穆地立在冷白色的光锥之下,左侧展台空空如也,右侧展台上是一只猪鼻鸡爪的小怪物。
小怪物个子不大,也就巴掌大小,胸口有一个贯穿伤,涌出的血液将它胸前的毛发浸成一缕一缕的,裹满了发黑的血痂。
展台上挂着一个说明牌,说明牌上标有图鉴,包括展品的名字“狸力”和一幅黑白线条图,图画里狸力正撅着屁股在挖洞。
另一个空荡荡的展台上也挂着说明牌,上面同样标着展品的名字“九尾狐”和一幅黑白线条图。
祁霁是队伍里唯二将《山海经》背得滚瓜烂熟的,她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分析道:“这两只异兽都是《山海经·南山经》里所记载的。看来这五个门是分别代表了东西南北中五片山系,而我们则需要进入不同的门里捉捕异兽。”
相当于来这儿玩宝*梦了。
再看向北门前的展台。
北门左侧展台上放着一匹白马的尸体,马头上长着一个犄角,看上去像一只独角兽,它已经被利器开膛破肚,五脏六腑乌泱泱淌了一地。
说明牌上显示它的名字是“矔疏”,黑白线条图上画着它威风凛凛奔驰的模样,马鬃迎风飘扬,气势如虹。
右侧展台上则是一只黑头白身的狗,背后带着两只翅膀,胸口处有一个子弹大小的贯穿伤,它应该是被激光枪穿心而死。
它被盘成一个熟睡的姿势,蜷缩成一团,脑袋半塞进翅膀下,乍一看还以为它睡得很安稳。
说明牌上标明了它的名字——“天狗”。
方韵突然拧眉道:“……奇怪,我们进来之前,检测人员明明说这个崩坏区域完整度有90%……”
她并没有把话说全,祁霁却立马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这说明之前的队员只修复了十分之一。每个门应该是两个展台,总共十个,但单是我们现在已经看见了三个异兽的尸体,按理说,现在崩坏区域完整度最高也应该只有70%。”
岑晴也明白了:“所以不只是收集异兽那么简单。”
祁霁低下头细细察看,发现天狗展台的说明牌上,原本应该是黑白线条图的图鉴变成了一张彩色照片,照片上天狗的动作姿势与此时的睡姿分毫不差。
她猜测道:“看样子,应该是要和图鉴摆成一样的姿势固定住才行。”
“难怪需要雕塑相关的异能。”岑晴说。
李米娅不愧是绘画天才,观察和定形能力都极强。在她的指挥下,众人辅助帮忙摆好?疏的动作,祁霁很快将矔疏按照黑白线条图上的姿势冻住了。
只见展台上方的射灯猛地一闪,说明牌上的黑白线条图变成了一张彩色照片。
推测的没错——这个崩坏区域的反常识事件是异兽雕塑展品得到生命逃出来展馆,所以,要想修复这个崩坏区域,就需要终结异兽的生命,让他们变回原来展品的样子,摆放回展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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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前的展台上什么也没有,说明牌上写着展品的名字,左边是火焰鸟“毕方”,右边是比翼鸟“蛮蛮”。
东门前右侧展台上空空荡荡,展品本该是异兽“蜚”。
左侧展台上则躺着一只怪模怪样的鱼。
一把匕首将那条怪鱼的鱼头钉在展台上,暗红的血液已经干结在台面上,像一汪血月下结冰的湖面。在被刺穿的鱼头下面,挤挤挨挨地长着十个鱼身,拥挤得摩“鳍”擦“尾”,散发出十倍的腥臭。
这条鱼名叫“茈鱼”,祁霁按图上它的摆尾姿势将它冻住,黑白线条图再次变成了彩色照片。
方韵哑着嗓子说:“刚刚的黑胶囊里,我哥有说到‘东山’和‘瘟疫’,《山海经》中记载了蜚‘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所以我推测,这个崩坏区域里面会百分百还原《山海经》里异兽的习性特征,他们应该是在抓捕蜚的过程中有人染上了瘟疫。”
黑胶囊播放时,她是听得最认真的那一个,生怕漏掉她哥遗言中的任何一句字。
她总结道:“所以,我们之后去抓捕蜚时要考虑好怎么才能不感染上瘟疫。”
“说的有道理。”岑晴摸了摸下巴,“但我们不是有空呼面罩吗?有过滤器的话,毒气病菌什么的也没法产生危害吧。”
方韵摇头道:“最好不要抱有侥幸心理。《山海经》里说了是‘见则天下大疫’,很可能只要它出现就能够使人染上瘟疫。”
祁霁提议:“既然这里会百分百还原《山海经》里异兽的习性特征,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找能抵御瘟疫的异兽去对抗它?比方说,《山海经·中山经》里就有记载一种名叫‘青耕’的鸟,它可以‘御疫’。”
大家都表示赞同。
最后的一扇门是中门。
岑晴身为队长,每次都走在最前面,这次也不例外。
但这一次,她掀开厚重的幕布后却猛然僵住了。
祁霁探头往里面望去,一个陌生的少年正躺在地上,他的腹部和额头都血淋淋的,手脚被钢化纤维绳牢牢反绑在一起,因此他不得不狼狈地反弓着身子,手腕和脚腕都被磨出了青紫的淤痕。
他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身先遣团的战备服,浑身脏兮兮的,被血液和汗滴打湿的碎发刘海下是一双带着些许孩子气的眼睛,嘴唇因失血而变得苍白。
祁霁眼力很好,看清了他战备服上印着的名字——“郑西舟”。
从岑晴的反应来看,她认识这个人。
那他估计就是上一批进入这个崩坏区域的五名三队队员之一。
听见她们掀开帘子走进来的声音,郑西舟抬起发亮的眼睛,眼中满是获救了的欣喜,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激动地挣扎起来:“你们来啦!快救救我!”
入职培训手册上写得一清二楚,崩坏区域里能容纳的异能者人数有一定限制。
这个崩坏区域只能容纳五个异能者,她们五个人都进入了这个崩坏区域,说明之前进入的所有队员已经全部牺牲了。
那么,这是怎么回事?
15. 山海经展览馆(3)
郑西舟手脚被缚,反弓着身子,挣扎得像一尾搁浅的虾。
他扯着嗓子大声催促道:“你们快帮我解开呀!快疼死我了都!”
他语气里带了些撒娇意味,那是对亲近的熟人说话时才会用到的语气。
可他的四位熟人都没有吭声,只是站在几米开外如临大敌地盯着他。
郑西舟停下了挣扎,委屈巴巴又略带疑惑地看着她们,很快,他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了……崩坏区域有异能者人数限制,所以你们在怀疑我的身份对不对?”
他苦笑道:“我的错我的错,都怪我太急了,没和你们解释清楚……我现在没了异能,所以不受异能者人数限制约束。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在北山遇上了饕餮,异能都被饕餮吃掉了,要不然我们死伤也不会这么……”
方韵冷冰冰地打断了他的话,一锤定音道:“他在说谎。他不是郑西舟。”
她有异能【甄别】,可以判断真伪。
闻言,郑西舟急得涨红了脸,吼道:“我没说谎!方韵,说谎的人是你!”
他咬牙切齿地说:“我知道你想害死我,因为我收了钱,在推荐你哥进三队的申请书上签了同意,所以……”
“你住嘴!”方韵的大吼打断了郑西舟的话,她喊得甚至破了音。
她赤红着眼,恶狠狠地盯着郑西舟,激动得有些颤抖。
方韵的这副样子反而增加了郑西舟所言的可信度。
不过,郑西舟那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郑西舟同意推荐方顾进三队,方韵反而想杀了他?
连和方韵关系最好的李米娅此时都一脸茫然,听起来,郑西舟应该是在说一个他和方韵两人心知肚明的秘密。
难道他真的是郑西舟本人?
既然方韵可以为了某些原因隐瞒祁霁撒谎的事实,那她当然也有可能为了某些原因诬陷没有说谎的郑西舟。
方韵很快冷静下来,她脸色阴沉,毫不犹豫地举起枪对准郑西舟,果断扣动扳机。
可在开枪的那一瞬间,她手臂却被阮昕猛地撞歪,子弹贴着郑西舟的身子擦了过去,击中大理石地面,发出尖锐的爆响,打出一个碎裂的弹坑,又迅速弹起射中了展台。
阮昕挡在郑西舟面前,张开双臂拦住方韵。
他眉头微蹙,面色凝重,看向方韵的眼神里满是怀疑:“方韵,我想多问他几个问题再下判断,我相信大家也都不想错杀任何一个好人。”
李米娅则看向方韵,急切地问道:“阿韵,郑西舟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想杀他?为什么?和你哥哥又有什么关系?”
方韵没有回答李米娅的问题,也没有放下枪,只是越过阮昕盯着躺在地上郑西舟,冷冷地问:“你是什么东西?九尾狐吗?”
郑西舟眼睛瞪得溜圆,大叫着反驳起来:“拜托!为了害死我,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我真服了你了!”
“阮昕,你让开。”方韵依旧稳稳地举着枪,斩钉截铁地说,“他在说谎,他不是郑西舟,他就是九尾狐。”
闻言,郑西舟伸着脖子对李米娅喊道:“李米娅,你的异能【卜算】不是算方位吗?你算一算郑西舟的位置啊,如果算出郑西舟确实在这里,那不就可以证明我就是郑西舟本人吗!”
如果他不是真正的郑西舟,他会这么理直气壮地主动求验吗?
李米娅闭上眼,三秒后,她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却是犹豫地瞥了方韵一眼,然后才吞吞吐吐地说:“我算出……郑西舟确实就在这个展览厅里,不过……测他的凶吉,显示的是大凶。”
“都说了我就是郑西舟啊!我都要被你们杀了,可不就是大凶吗!”郑西舟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岑晴,“队长救我啊队长!别人认不出我,你总认得出来吧!”
他慌慌张张地冲岑晴大喊:“队长!我十三岁就进了先遣团,所有的事情都是你手把手教的!你不可能认不出我啊!”
岑晴依旧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戒备地盯着郑西舟,但祁霁从她紧锁的眉头中看出了动摇。
郑西舟应该也看出来了,他趁热打铁,继续努力地自证身份:“队长,你之前不是和我说美食街开了家巨好吃的烧烤店吗?等从这个崩坏区域出去之后,我请大家一起去吃好不好?点二十串你最爱的烤油边,吃个够!还有李米娅喜欢的烤生蚝、阮昕爱吃的烤茄子……想点多少点多少!”
祁霁当然不知道岑晴她们的饮食喜好,但从她们越来越犹豫的神色中可以看出,郑西舟所说的都是对的。
方韵拧眉道:“你们别相信他,他在说谎。他只是在模仿郑西舟,他所说的一切,花点时间看看智能终端里的信息和聊天记录都能知道。”
看了一遍原主的智能终端就开始鸠占鹊巢的祁霁:……哈哈,这操作我熟。
郑西舟眼泪汪汪,苦苦哀求道:“求你们了,别杀我!我奶奶还在住院呢,我死了谁去照顾她……”
岑晴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郑西舟,认真地端详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被绑起来?”
她对郑西舟进行盘问,却反而说明她已经开始偏信郑西舟了——如果她相信方韵的话,早就一枪了解郑方舟了。
方韵也能明白这个道理,她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郑西舟想都没想,立马回答道:“我在西山的时候被凫徯咬伤了,自那之后,我有时候会失去意识,疯了似地攻击队友,所以方顾就先把我绑起来。谁知道他后来受了伤,失血过多死掉了,我就只能一直被绑在这里。”
凫徯在《山海经》中确实是一种预示战争的异鸟,因此,在这个崩坏区域里,凫徯很可能真的具有使人失控、诱发打斗的能力。
岑晴又问:“那你怎么保证你不会失控伤害我们?”
郑西舟回答说:“最近这几天我一直保持着清醒状态,我猜测凫徯的影响应该是有时限的,不会造成永远的影响。更何况……我有异能的时候都打不过队长,只要有你在,就算我失控了也根本伤害不了你们啊。”
岑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企图从他的脸上看出破绽,她继续问:“那你这几天怎么是不吃不喝活下来的?”
“我吃营养剂啊。其他人留下的、和我自己的营养剂加起来有将近十根,我用嘴咬开,省着一点一点吃的。”说完,郑西舟朝着展台背面努了努下巴示意。
她们探头一看,展台后侧确实留着不少营养剂的空包装管,开口处都被咬得破破烂烂的,和他所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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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能够对得上。
岑晴又问了几个诸如某个队友的喜好、特殊纪念日的日期之类的问题,郑西舟的回答都无懈可击。
阮昕看上去已经信了七八分,他忍不住说:“反正我们有五个人,就算他是假的,只要我们警惕一点,单凭他也伤不了我们。但万一他是真的,却死在我们手下,那……”
岑晴还在犹豫,郑西舟已经急得快哭了:“算我求求你们了……要不你们先帮我解开,让我手脚稍微活动一会儿再绑上也行,再这么绑下去我手脚都要坏死了!”
阮昕心软了,他提议道:“让我先去给他松绑吧,就算他真是假的,在我松绑的时候暴起伤人,我有【伤害延迟】也不怕。”
岑晴纠结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她抬手按住方韵拿枪的手,轻声命令道:“方韵,你先冷静,把枪放下。我和你保证,之后一旦我发现他有问题,我会立马把他杀了。”
方韵的异能不具有攻击性,体能更比不上岑晴,岑晴多的是办法阻止她杀死郑西舟,更别提阮昕还以身作盾地挡在郑西舟身前。
现在岑晴和阮昕都在防备着方韵,生怕她朝郑西舟开枪。
方韵无法越过她们两个人杀死郑西舟,她没有选择,只能不情不愿得放下枪。
李米娅扯住她的衣袖,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阿韵,郑西舟说你想杀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你怎么不理我!”
方韵看了她一眼,说:“等出去之后和你说。”
她回答得很敷衍应付,但李米娅立马就被安抚了,她偷偷伸手勾住方韵的小拇指,说:“那我们说好了哦……你有什么烦恼一定要和我说。”
谈话间,阮昕已经解开了郑西舟手脚上的钢化纤维绳。
郑西舟揉着手腕,活动活动了发麻的身子,缓了好一会儿,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祁霁的【杀意感知】识别出他毫无杀意,这么看来,他确实没有想要伤害她们的念头。
郑西舟劫后余生般地笑了起来,朝着岑晴和阮昕挤眉弄眼地甩了一个飞吻,说:“感恩!感谢!不枉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会相信我!”
说完,他又看向祁霁,问道:“还没来得及问呢,这位是……?”
祁霁自报姓名:“我叫祁霁,刚加入三队。”
“新人呀!你好你好……”他笑着朝祁霁伸出一只手,又后知后觉地想把手缩回去,“啊,差点儿忘了我的嫌疑还没完全洗清,你肯定不想和我有肢体接触……”
但他话还没说完,手已经被祁霁握住了。
祁霁浅浅一笑:“没事,我不介意。”
她和郑西舟友好地握了握手,郑西舟也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动作,场面相当其乐融融。
然后——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祁霁的右手就着握手的姿势,将郑西舟猛地往前一拉,左手则攥紧了一把凭空出现的锋利冰刃,全力刺进了郑西舟的胸膛。
几乎同时,以冰刃为起点,郑西舟的胸前瞬间结起了一层薄冰,速度快得连血液都没来得及喷溅出来。
郑西舟瞬间就没了生息,软绵绵地倒在了祁霁的怀里,他双目圆睁,眼里的惊恐因为死亡而被永远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