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物》
去除烦恼
第二天一大早,阳光才刚刚透过淡薄的云层,轻柔地洒向大地,池鸢就被手机铃声突兀地从睡梦中唤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伸手在枕边摸索着手机,看清屏幕上显示的是池宜的来电,瞬间清醒了几分。
刚一接通电话,就听到池宜略显激动的声音传了过来:“池鸢,你哪来的钱?”
池鸢还没完全回过神,满是疑惑地反问:“什么钱?”
池宜那边顿了一下,似乎在平复情绪,接着说道:“就是付给基金会的钱,已经到账了。”
池宜的话让池鸢彻底清醒,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的陆辰,心中涌起一阵惊涛骇浪,是他?
池宜的声音又从听筒里传来:“你和傅渊的事,就当我没说过。”
池鸢还没来得及回应,池宜又问:“对了,你妈妈说你没回家,你现在到底在哪呢?”
池鸢此时满心都是陆辰帮她姐垫钱这件事,根本无心解释,敷衍地回了句:“公司团建。”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池鸢起身走出房间,一眼就看到陆辰正坐在餐桌前悠然自得地吃着早饭。他的盘子里放着一块肉,那肉看起来颜色粉嫩,显然还没完全熟透,一大早就吃这样的高蛋白食物,池鸢不禁微微皱眉。
池鸢走到陆辰面前,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询问:“陆先生,为什么帮我姐垫钱?”
陆辰抬眸看了她一眼,神色淡然,钱对他来说确实不过是账簿上随意写几笔的事,于是轻描淡写地回了句:“无妨。”
池鸢却不这么认为,这笔钱数额巨大,对她来说太过贵重,她态度坚决地说道:“我要还给你的。”
陆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味,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要怎么还?”
池鸢犹豫了一下,想起里亚送的那个宝贝,赶忙从口袋里掏了出来,原来是一个小巧精致的挂件。陆辰看着这个挂件,嘴角微微上扬,评价道:“有点意思。”
池鸢一听,又有些舍不得了,当即缩回手,说道:“不行,再考虑考虑吧。”说完,也不顾陆辰的反应,转身直接跑出了别墅。
别墅位于郊外,周围十分偏僻。池鸢慌不择路地跑进了一片茂密的森林,一开始她还觉得能很快找到出去的路,可越往里走,树木越发密集,四周都是遮天蔽日的枝叶,仿佛没有尽头。她跑得气喘吁吁,体力渐渐不支。
池鸢总感觉身后有隐隐约约的动静,每一次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让她的心猛地一紧。她终于忍不住回头,大声喊道:“陆辰,是你吗?”
没有人回应,只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紧紧握着那个挂件,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慌乱中,她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柔软的草地里,头部重重地磕在地上,一阵剧痛袭来,随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等池鸢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陆辰家里的床上。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她刚想坐起身,门就被轻轻推开。陆辰走了进来,他看着池鸢,目光中带着几分不解,问道:“跑什么?”
池鸢咬了咬下唇,坦诚地说:“我就是有不好的预感,无功不受禄,你给我这么多钱,我实在还不起。”
“这不是你要担心的事,我说好了会帮你。”陆辰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就像一颗定心丸,让池鸢慌乱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他说话时的眼神认真而专注,仿佛在向她承诺一个坚不可摧的未来。
然而,这份心安并没有持续太久。池鸢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个未解的难题,疑心顿起,她抬眸紧紧盯着陆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帮我问巫术大妈要解药呢?”
陆辰听到这话,也猛地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自己身上的症状确实一直都没得到缓解,原本几乎忘却的不适此刻又清晰地涌上心头。
陆辰沉思片刻,觉得不能再拖延下去,当机立断道:“不如今日再去找她吧。”池鸢虽心有疑虑,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选择相信他。
陆辰带着池鸢在蜿蜒曲折的道路上一路前行,最终来到一处略显陈旧的房舍前。池鸢看着眼前的房子,只觉无比眼熟,心中一惊,这不就是楚云朵的家吗?她满脸疑惑,忍不住问道:“带我来这做什么?”
陆辰神色平静,目光在房舍上停留片刻后,缓缓开口:“我察觉到你与这户人家似乎有着某种关联,说不定在这儿能找到一些线索。”他的语气沉稳,条理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让池鸢虽满心疑虑,却也不由自主地选择相信。
池鸢听后,虽仍有些忐忑,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猜测与不安,但在陆辰的带领下,她还是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惶恐,一步一步朝着房舍走去。
她的掌心微微沁出冷汗,心中暗自祈祷着能在这里解开所有谜团,找到那救命的解药,结束这漫长又煎熬的困境。
两人走进房舍,径直上了楼。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始料未及——楚云朵不见了。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她的踪迹。陆辰和池鸢急忙四处寻找,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呼喊声在寂静的屋子里回荡,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一番找寻无果后,池鸢突然想起天台,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预感。她匆忙跑向天台,陆辰紧跟其后。当他们推开通往天台的门,眼前的一幕让池鸢震惊得呆立当场。
只见楚云朵躺在天台上,身形显得格外突兀。池鸢看着躺在地上的楚云朵,一想到今日在学校那帮人对她的辱骂,那些刺耳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涩与同情。
陆辰倒是显得颇为开心,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看向躺在地上的楚云朵,开口问道:“楚云朵,那群人怎么骂你了?”
楚云朵原本满心的委屈与愤懑,听到陆辰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猛地起身,用力拍了拍屁股上沾着的灰尘,没好气地说道:“管你什么事。”她心里正烦着,难得能有这么一个独处的空间,没想到又被陆辰这家伙给搅和了。
她下意识地抹了抹眼角残留的泪痕,强装镇定地站起身来,可还没等她迈出步子,就又撞见了上次和陆辰在一起的女人——池鸢。
楚云朵看到池鸢的瞬间,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更让她恼火的是,池鸢竟还挡住了她的去路,这让她心里的厌烦又添了几分,暗自想着:真是讨厌极了。
池鸢看着楚云朵脸上明显的不悦神情,心里顿时明白自己的出现似乎惹得她不愉快了。但她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友善,轻声说道:“楚姑娘,你为什么不开心呢,你告诉我我帮你。”
楚云朵上下打量着池鸢,眼神中满是不屑,看着这个在她眼中平平无奇的女人,冷冷地反问道:“你能帮我什么?”那语气充满了怀疑与轻蔑,仿佛认定池鸢根本不可能帮到自己分毫。
陆辰见楚云朵那不屑又尖锐的态度,生怕池鸢会被呛到,立刻跨步挡在池鸢面前,微微侧头,给了池鸢一个安心的眼神,而后目光重新落到楚云朵身上,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开口说道:“好了,不就是学校那点破事,我来替你摆平。”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透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气势,仿佛在他面前,任何问题都不过是小事一桩。一边说着,一边还轻轻摆了摆手,像是要把楚云朵的烦恼都挥散掉。
遇
夜幕笼罩着校园,陆辰、池鸢和楚云朵三人匆匆赶到学校。陆辰刚踏入校门,目光便如鹰隼般精准地锁定了那个曾伤害楚云朵的男人。这都得益于他那远超常人的灵识,在茫茫人海中也能一眼将其认出。
此前,楚云朵和几个女生在学校后面被这伙人拦住。慌乱之中,楚云朵凭借着一股拼命的劲儿逃了出来,可她的几个同学就没那么幸运了。只听那带头的男人,脸上挂着贪婪又猥琐的笑,恶狠狠地说道:“这些丫头长得都挺标致,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陆辰察觉到情况不妙,立刻赶到事发地。刚一靠近,他身上强大的气势便如汹涌的潮水般弥漫开来,周遭的高楼都在这气势的压迫下,仿佛在微微颤抖。只见他神色冷峻,口中念念有词,单手迅速结印。
刹那间,原本躲在暗处的几个男人顿时无所遁形,清晰地出现在众人眼前。与此同时,他们所在的KTV包间里灯光骤然熄灭,陷入一片黑暗。趁着这混乱的时机,房间里被困的女孩们纷纷尖叫着,拼了命地跑了出去。
“怎么回事?”两个男人还没来得及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陆辰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他心中暗自思量,正好试试这几日新学的符文威力如何。
于是,陆辰镇定自若地随手在空中画了几笔,符文瞬间闪烁起神秘的光芒,紧接着一道强烈的电击朝着那两个男人劈去。只听“啊”的两声惨叫,他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电得晕了过去,头发丝都因为电流的作用根根直立。
陆辰一直秉持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原则,而奇妙的是,每当他行侠仗义之后,便会有现金自动到账。不过,陆辰心里清楚,不能取人性命,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执法人员来处理吧。
就在陆辰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发现池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神色有些异样。池鸢皱着眉头,目光紧锁着那两个晕倒在地的黑衣人,缓缓说道:“我觉得这两个人很熟悉……他们就是伤害我的人。”
陆辰闻言,再次定睛打量,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怒火,没想到这两个家伙如此作恶多端,还老是被自己撞见,这次绝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陆辰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眼前这群神色各异的人,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你们老大出事以后,看起来并没有让你们安分下来啊。”他微微眯起眼睛,那目光像是能洞悉一切。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其中一人警惕地反问道,脸上写满了疑惑与戒备,身体也不自觉地紧绷起来,似乎随时准备应对未知的危险。
陆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不慌不忙地吐出三个字:“我算的。”那语气笃定得让人捉摸不透。
“别听他在这儿胡说八道!”另一个人突然跳出来,情绪激动地喊道,“他和池鸢是一伙的,肯定知道不少内情,说不定就是来套我们话的!”此人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手臂,神色慌张,仿佛陆辰的话戳中了他们最害怕的痛点。
这一次,池鸢和陆辰反应迅速,趁着众人还在争论不休,转身就跑。他们脚步匆匆,身形敏捷,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没再让那些心怀不轨的刑人瞧见。
在回去的路上,四周静谧得有些诡异,只有他们急促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回响。就在这时,里亚毫无征兆地现身了。他身形一闪,就出现在两人面前,仿佛是从空气中突然凝结而成。
里亚之所以现身,是因为他得知池鸢打算把自己送她的护身符转让出去。这护身符对他而言意义非凡,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出现。
“池鸢,做人可不能这样啊。”他微微皱着眉头,眼中满是不解与失落。
池鸢无奈地点点头,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无奈。“我是实在没办法了,你看看我现在这副样子,全都是因为他。碰巧他知道我姐缺钱,就打了一大笔钱过去,我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奈和愧疚。
里亚听后,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似乎藏着无尽的理解与包容。
“这几日你都去哪儿了?”池鸢缓了缓情绪,抬头问道。
“我去了岁岁的果园。”里亚不紧不慢地回答道,“现在那里的主人不在,我过去瞧了瞧,发现那可是一处不可多得的优质资产。”他一边说着,脑海中浮现出果园里硕果累累的景象。“我还去了你家的酒店,住了几晚。既然和你交往,自然得多了解你的一切。”他看着池鸢,眼神里满是温柔与深情。
两人正说着,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冰冷刺骨。突然,一道黑影从暗处疾射而出,一只锋利的手朝着池鸢划了过来。池鸢反应不及,动作慢了一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里亚迅速靠近池鸢,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
只听“嘶”的一声,里亚的后背被划了几道长长的口子。然而,诡异的是,伤口处并没有血液溢出。看到这一幕,池鸢愣住了,她这才意识到,里亚早已不是活人了。
那道黑影似乎是由虚无的物质构成,一击未中后,瞬间转身,如鬼魅一般迅速逃窜,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没事吧?”池鸢满脸担忧,急忙看向里亚,眼中满是关切。
“没事。”里亚神色平静,很快便恢复如常,甚至没有要追过去一探究竟的打算。在他看来,这暗处的袭击者来无影去无踪,贸然追去,可能会陷入更危险的境地,而且他也不想让池鸢陷入危险。
池鸢忍不住抱怨起来,她撅着嘴,满脸委屈:“最近真是倒霉透顶了,你瞧瞧我这脸,肿得跟猪头似的。”说着,还指了指自己微微肿胀的脸颊,眼中满是懊恼。
里亚轻声安慰道:“你还没见过那些真正可怜的人,这世上不幸的人多着呢。”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试图让池鸢放宽心。
“你说的是你自己吗?其实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池鸢说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她微微踮起脚尖,上前给了里亚一个轻柔的拥抱。在这混乱又危险的世界里,她忽然觉得里亚是自己为数不多的依靠。
里亚显然有些惊讶,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被女孩这样拥抱,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但很快,他便放松下来,轻轻拍了拍池鸢的后背。
就在两人沉浸于这微妙的氛围时,原本平静的夜空悄然发生了变化。不知何时,一轮诡异的红月缓缓爬上了天幕,那如血般的色泽,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阴森的纱衣。
池鸢抬头望向那轮红月,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将她拽向未知的深渊,她的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
里亚则靠在一旁粗壮的大树上,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仰头凝视着这不一样的夜空,嘴角微微上扬,轻声呢喃道:“你就是个小可怜。”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悠悠飘荡,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池鸢一时分不清他说的到底是自己,还是在指她。
“里亚,你怎么不回去上班?”池鸢压下心中的不安,转移话题问道。这几日,她闲下来的时候仔细研究了一下合同,发现要是请假的话可能得赔不少钱,不过要是能求求主管,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所以她想着里亚的工作是不是也有类似的情况。
现实
夜色浓稠如墨,万籁俱寂,只有偶尔的虫鸣声打破这份静谧。里亚耳朵微微一动,捕捉到那细微的动静,神色一凛,转过头看向池鸢,目光中满是关切与郑重,最后又嘱咐了一声:“我带你去森林。”那声音低沉而有力,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池鸢心中虽满是疑惑,但看着里亚坚定的神情,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快步跟了上去。月光如水,洒在两人前行的道路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待来到森林,里亚熟练地穿梭在树木之间,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不一会儿,他在一棵栗子树前停下,动作敏捷地爬上树,用力一剥,一颗饱满的栗子便到了他手中。
他从树上跳下来,将栗子递到池鸢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给你。”
池鸢接过栗子,满心好奇:“可惜不能直接吃,要回去炒了才可以呢。”
里亚像是变戏法一般,又拿出了好多栗子,放在池鸢手里,说道:“我给你准备了好多。”
池鸢看着手中的栗子,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找到这个的?”
里亚神色认真,语气笃定:“这是解药,回去吃了就好了。”
两人在森林中一边慢慢往回走,一边随意地聊着天。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他们的身影在光斑中时隐时现。池鸢听着里亚的话,原本沉甸甸的心渐渐有了一丝希望,顿时感觉自己有救了。
里亚微微皱着眉,神色间带着几分担忧,劝她道:“你不要和陆辰一起,我总觉得那人危险。他懂得还挺多的,还有法力,如果一不小心伤到你就不好了。”
池鸢抬眸看着里亚,眼中闪过一丝思索,随后轻轻地点点头。
回到家后,池鸢便迫不及待地开始炒栗子。厨房里烟火升腾,不一会儿,栗子的香气弥漫开来,甚至惊动了徐丽。
徐丽走进厨房,满脸疑惑:“池鸢,你这几天上哪去了,不回家?”
池鸢心里一紧,脑子飞速转动,随便搪塞了一个借口:“这几天在朋友家有点事耽搁了。”说完,不等徐丽再开口,她便端起炒好的栗子匆匆走进房间。
池鸢坐在电脑前,打开喜欢的剧集,一边追剧一边吃着栗子。几颗栗子下肚,突然,她感觉浑身一阵燥热,仿佛被熊熊烈火灼烧。她惊恐地站起身,脚步踉跄地走到镜子前,只见身体周围环绕着一层淡淡的红光。那诡异的光芒让她的心跳陡然加快,恐惧瞬间笼罩了她。
“这……这是怎么回事?”池鸢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无尽的恐惧。她的双腿发软,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模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扑通”一声,重重地晕倒在地上,房间里只剩下电脑中还在播放的电视剧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池鸢悠悠转醒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面上投射出一道道明亮的光影,昭示着新一天的到来。她猛地从床上坐起,脑海中还残留着昨晚晕倒前那诡异的一幕,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顾不上整理凌乱的发丝,她赤着脚就匆匆跑到镜子前,双眼紧紧盯着镜中的自己,神色紧张而又期待。一秒、两秒……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镜中的她依旧是原来的模样,没有任何改变。
“看来栗子没用。”池鸢喃喃自语,声音中满是失落与难以置信。她的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眼神中透着迷茫与困惑。“不可能啊。”她低声呢喃,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里亚坚定的面容和那句“这是解药,回去吃了就好了”。既然里亚如此肯定,怎么可能会没用呢?
她缓缓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微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她看着窗外树上新开的花,粉嫩娇艳,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勃勃生机。可池鸢却无心欣赏这美好的春景,思绪如乱麻般纠结,一时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尽管满心疑惑与不安,池鸢还是决定去公司。此刻的她,已经不在乎同事们会如何看待自己,心中的烦恼早已将那些琐碎的担忧挤出了脑海。
然而,踏入公司后,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往常总是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关注的同事们,今天竟然没有一个人在意她的出现。没有了以往那些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没有了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一切都安静得有些异常,仿佛她变成了一个透明人。
池鸢带着这份疑惑,安安静静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堆积如山的工作。办公室里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文件的翻阅声,在这片安静中,池鸢努力让自己专注于工作,可心底的那份好奇与不安却如影随形。
办公室里,人来人往,文件纸张的翻动声与低声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何璃抱着一叠文件,脚步匆匆地路过池鸢的工位,不经意间瞥见池鸢略显疲惫的面容,她微微一愣,随即便放下手中文件,轻轻靠近过来,脸上带着几分关切与自责。
“前辈,看你的样子,好像没有得到好转。”何璃的声音很轻,带着丝丝忧虑,仿佛生怕惊扰到池鸢一般。
池鸢抬起头,对上何璃满是担忧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那动作很缓慢,似乎连点头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的眼神里透着无奈与失落,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状况呢。
“哎,都怪我,”何璃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如果不带你去见客户的话……”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满是自责与愧疚,仿佛这件事的责任全在她一人身上。
池鸢勉强扯出一抹微笑,想要安慰何璃,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然而,接下来何璃的话却让池鸢微微一怔。“前辈,你别担心,你拉下的工作我都处理好了。”何璃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了拍池鸢的肩膀,试图给她传递一些力量。
池鸢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讶与感激,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动。
这时,主管手里拿着文件夹,恰好路过这里。他的目光落在池鸢身上,微微皱了皱眉头,看着池鸢苍白的脸色,总有些于心不忍。“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主管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关怀。
池鸢再次点点头,这一次,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有感动,有迷茫,更有对未来未知的担忧。
主管看着池鸢眼眶泛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中涌起一丝不忍。毕竟,池鸢和他女儿年龄相仿,看着她这样,他实在没理由为难这个小姑娘。主管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只能暗自祝福她能早点好起来,摆脱眼前的困境。
不过,职场毕竟有职场的规则,涉及到工伤处理的问题,主管还是公事公办。虽然心中对池鸢抱有同情,但工伤处理这个问题在公司是不存在特例的。池鸢心中有些无奈,暗自腹诽主管不是好人,不过也只能接受现实。
池鸢站在打印机前,眼神有些呆滞地等着文件复印。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手机一看,是盛明栩发来的短信,短信上写着:“今天晚上一起见个面,吃顿晚饭。”池鸢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犹豫,但还是回复了一个“好”字。
终于熬到了下班时间,池鸢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公司大门。在公司门口,她一眼就看到了盛明栩那辆熟悉的车。盛明栩看到她,微微探出头来,朝她挥了挥手。池鸢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过去,打开车门上了车。
车子缓缓驶向餐厅,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沉闷。到了餐厅,这里的灯光柔和,营造出一种浪漫的氛围。他们在一张桌子前坐下,享受着烛光晚餐。
盛明栩看着池鸢的脸,心中有些疑惑,怎么还没恢复呢?这段时间他身边围绕着不少莺莺燕燕,可此刻看着池鸢,他竟觉得她也有着一种独特的富态美。
池鸢握着酒杯,刚准备喝一口酒,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念头,又停下了动作。她抬起头,直视着盛明栩的眼睛,语气平静地问道:“你的婚礼呢,你不和你老婆吃饭,为什么找我?”她现在只想做个好人,如果盛明栩找她没什么好事,那还是离他远一点为好。
盛明栩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摆了摆手说道:“别说了,又吹了。”他的声音有些无奈,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
旅行
池鸢满心都是自己的事儿,哪有闲工夫去管旁人。她微微皱着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直直问道:“那你找我到底什么事?”说话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里透着疏离。
盛明栩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下个月我们公司有环球旅行。”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池鸢,似乎在等待她的反应。
池鸢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回想起之前去极地的经历,寒风刺骨,环境恶劣,半条命都快丢在那儿了,现在一想到又要和盛明栩一起旅行,她本能地想要拒绝。
可抬眼看向盛明栩,他那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让池鸢知道,这事恐怕没那么容易推脱。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略带狡黠的笑容:“我如果去能有什么好处呢?”那笑容里,藏着她的小心思。
盛明栩自然明白池鸢想要什么,可他也有自己的难处。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为难之色:“如果这样做,集团会责罚我。”他摊开双手,眼神里满是诚恳,“一切都要按照流程进行,我不能莫名地给大钱和献金。”
池鸢轻轻点了点头,心里暗自嘀咕,这人还真是小气。不过,这趟旅行说是环球旅行,实则是一次游学,对池鸢来说,倒也有几分吸引力。虽说心里有些不情愿,但想到能出去散散心,心情跌到谷底的她,还是决定答应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池鸢开始精心准备这次旅行。她翻出自己的行李箱,一个又一个地挑选,最后选了好几个大小各异的箱子,认真地往里装着衣物、护肤品还有各种旅行必备品。她想着,不管和谁一起,既然出去了,就要让自己舒心。
终于到了出发的那天,池鸢拉着几个沉甸甸的箱子来到机场。她放眼望去,这一趟来的人还真不少,大家都带着兴奋的神色,三两成群地交谈着。池鸢在人群里张望着,本以为能看到盛明栩,可找了一圈,愣是没瞧见他的身影。
正疑惑着,就被工作人员安排和卓家的千金卓婷一起。池鸢心里明白,自己在这场旅行里,恐怕就是个陪玩的角色。
卓婷看见池鸢,嘴角微微一撇,带着几分抱怨的口吻说道:“你也是被家里安排来吃苦的?”那语气里,既有对旅行的不满,又像是找到了同病相怜的人。
池鸢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看着卓婷对着小镜子,不停地往脸上扑粉。卓婷的五官精致得如同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肌肤白皙如雪,浑身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富贵气息,一看便是从小在优渥环境中被悉心呵护着长大的。
卓婷忙完手上的动作,将目光投向池鸢。眼前的池鸢身形略显圆润,脸颊肉嘟嘟的,莫名透着一股可爱劲儿。卓婷不禁笑道:“你看着就可爱,在家里肯定是不愁吃喝,被宠着长大的吧。”
池鸢听到这话,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苦笑,在心底默默吐槽:也就你这么认为了。想到自己被盛明栩安排到这儿,充当陪玩的角色,还被卓婷这般误解,她紧了紧拳头,在心里咬牙切齿道:好你个盛明栩,这笔账我记下了。
正想着,池鸢的脸色因为愤怒不自觉涨得通红。卓婷见状,脸上闪过一丝担忧,急忙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看你脸色好红,是不是喘不过气呀?”池鸢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有,可能是有点热。”
恰在此时,一个身着干练西装的男子朝众人走来,手中拿着平板电脑,上面展示着捐款的相关界面。男子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各位,本次活动的捐款事宜现在开始,捐款设有排行榜,大家可以在座椅前的屏幕上操作。”
众人纷纷低下头,在屏幕上轻点起来。没一会儿,捐款排行榜便实时更新了。果不其然,卓婷的名字稳稳地排在榜首,后面跟着一串令人咋舌的数字。周围传来一阵小小的惊叹声,卓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仿佛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池鸢望着那捐款排行榜,榜单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数字,却独独没有自己。她倒也不觉得失落,毕竟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捐款活动,她压根儿就毫不知情,更何况,此时的她囊中羞涩,根本拿不出钱来参与。
肚子适时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发出抗议。池鸢正饿得慌,这时,空姐推着餐车走了过来,端上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牛肉面。池鸢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拿起筷子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那狼吞虎咽的模样,仿佛饿了许久一般。
夜晚悄然降临,机舱内的灯光渐渐暗了下去,乘客们大多进入了梦乡,池鸢也不例外,她蜷缩在座位上,沉沉地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池鸢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猛地一下清醒过来,竟看见一个纸片人缓缓凑了过来。在这封闭的飞机上,看到一个会动的纸片人,池鸢瞬间瞪大了眼睛,心脏也“砰砰”直跳,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她的手紧紧攥着衣角,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诡异的纸片人,不知道它究竟要做什么。
池鸢强忍着内心的恐惧,迅速扫视了一下四周。只见机舱内一片静谧,乘客们横七竖八地睡着,有的微微张着嘴,有的脑袋歪向一边,呼噜声此起彼伏,似乎谁都没有察觉到她这边的异样。
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伸出手,缓缓拿起那个纸片人。这纸片人摸起来薄薄的,冰冰凉凉,质感很是奇特。池鸢把纸片人翻过来,仔细查看它的后背,果然发现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小字。
那字迹看起来有些模糊,像是匆忙间写上去的,她眯起眼睛,努力辨认着上面的内容,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这几个小字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又和自己这趟莫名其妙的旅行有着怎样的关联。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几个字,脑海中飞速思索着各种可能性,紧张的情绪让她的手心都沁出了一层细汗。
第153章 飘
池鸢坐在飞机的座位上,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那如棉花糖般层层堆叠的云朵,脑海里却在不断地盘旋着那个神秘的纸片人。它是不久前偶然得到的,背后写满了奇怪的符号和咒语,就像一把通往未知世界的钥匙,却又让人莫名恐惧。
正想得入神,身旁的卓婷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池鸢吓得浑身一颤,差点叫出声来。
“这是什么?”卓婷伸着脖子,目光紧紧锁住池鸢手中的纸片。
池鸢心里“咯噔”一下,慌乱间,想都没想,直接把纸片塞进嘴里,囫囵吞了下去,喉咙干涩得难受。“什么也没有啊。”她故作镇定,声音却微微发颤。
“我明明看见了!”卓婷不依不饶,眉头拧成了个疙瘩,音量不自觉拔高,作势就要大喊。
池鸢见状,心急如焚,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捂住卓婷的口鼻。卓婷拼命挣扎,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双腿也用力蹬着,可没过一会儿,身体就软绵绵地瘫了下去,没了动静。
池鸢慌了神,双手微微颤抖着,轻轻抹了抹卓婷的鼻子,感受到那一丝微弱的气息后,才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座位上。
缓过神来,池鸢又悄悄把纸片人从嘴里拿出来,看着背后那密密麻麻的咒语,深吸一口气,嘴唇微微颤抖着,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刚念完最后一个音节,就见那纸片人像是被注入了生命一般,轻轻颤动了一下,接着缓缓站了起来。
第二天,飞机稳稳降落在目的地。池鸢刚下飞机,那纸片人就如同忠诚的仆人一般,主动飘到行李箱旁,用那薄如蝉翼的“双手”,轻轻松松地提起了行李箱。
“池鸢,你的箱子,为什么会自己动呢?”卓婷满脸疑惑,眼睛瞪得像铜铃,紧紧盯着那移动的箱子。她突然想起,昨晚在飞机上,迷迷糊糊中好像看到一个会动的纸片人,就和电视剧里演的那些诡异场景一模一样。
池鸢脑子飞速运转,赶忙解释道:“我有个朋友,是个道士,他会些法术,这箱子就是他施了法,帮我省力呢。”
“道士,法术?”卓婷的声音都变了调,脸上写满了惊恐。她看着自己带来的七八个大箱子,再看看那轻松拉动箱子的纸片人,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直往上窜。
池鸢心急如焚,眼神像箭一般射向纸片人,在心里疯狂呐喊:快藏起来!最好连卓婷关于这事儿的记忆也一并消除!仿佛能读懂她的心思,纸片人反应奇快无比,眨眼间,不但隐了身,还顺利抹去了卓婷脑海里相关的记忆。池鸢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心跳慢慢恢复正常。
不久,一行人登上了前往酒店的大巴。一路颠簸,窗外的景色如幻灯片般飞速掠过,可池鸢却无心欣赏。抵达酒店后,匆匆放下行李,连口气都没喘匀,她便出了门。此时正值旅游旺季,来参观景点的人形形色色,鱼龙混杂。
池鸢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不知不觉走到一处画展。一幅描绘恋人的画作前,围了几个年轻女生,正叽叽喳喳讨论得热火朝天。
“晓妍,快讲讲,你的婚礼打算怎么办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满脸期待地问道。
“就是就是,你和你男朋友那么甜蜜,婚礼肯定超浪漫!”另一个戴眼镜的女生附和道。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晓妍,脸颊绯红,嘴角噙着幸福的笑,开始分享起自己的婚礼计划。
池鸢看着眼前这一幕,猛地一怔,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曾经,她也这般年轻,家境优渥,零花钱充裕。那时她经营着一家小而温馨的民宿,邀请同学们来免费住宿。
大家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憧憬着未来,欢声笑语回荡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如今回想起来,那些日子简单又美好,可随着时间流逝,家庭逐渐败落,曾经的快乐也渐渐远去,只剩回忆在心底泛着微光。
午后,阳光依旧热烈,一行人相约去攀登那座远近闻名的高山。当抵达山脚下,仰头望去,山峰高耸入云,仿佛与天际相连。陡峭的山势和漫长的登山路程,让不少同行的女孩子望而却步,脸上露出犹豫和为难的神情。
好在景区考虑周全,设有索道,为那些体力不支或不愿徒步攀爬的游客提供了另一种选择。只需花费一定金额,便能乘坐索道轻松抵达山上,将沿途的壮丽景色尽收眼底。
卓婷站在山脚下,望着那高耸的山峰,心中满是抗拒,实在不想上去。可让她一个人留在山下,又不禁感到阵阵害怕。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的背包,里面装着贵重的相机、钱包以及一些重要证件。
在这人来人往却又有些陌生的地方,她总担心会有不法之徒盯上自己,万一遭遇抢劫,那可就麻烦大了。
于是,卓婷带着几分焦急和不安,向同行的伙伴们提议道:“要不咱们回酒店吧,这山看着实在太险峻了,爬上去太累,而且我一个人在山下也不安全。”
然而,已经有几个女生兴致勃勃地准备去买票上山了,她们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不想白白错过这次亲近自然、挑战自我的机会。
其中一个女生笑着回应卓婷:“来都来了,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不上去看看多可惜呀,你也一起坐索道上去吧,别怕。”
但卓婷还是连连摇头,内心的担忧让她难以改变主意,就这样,大家的意见出现了分歧,一时间场面有些僵持。
她把目光转向池鸢,这个身形圆润的姑娘,平日里就嚷嚷着要减肥。卓婷灵机一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说道:“要不,你陪我上山吧。”在卓婷心里,有池鸢作伴,既能解了她独自在山下的担忧,又能有个照应。
池鸢听后,果断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坚定:“我打算自己爬山减肥呢。”对于减肥这件事,池鸢可是下了决心的,每一次锻炼的机会她都不想错过。
“这么高的山,你确定要爬?”卓婷难以置信地看着池鸢,光是想象那漫长又陡峭的山路,她就觉得浑身乏力,累意仿佛已经席卷而来。
池鸢用力地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抬腿便朝着登山步道迈出了第一步。起初,池鸢步伐轻快,满心都是对减肥成功的憧憬。可没爬多久,她的呼吸就急促起来,脚步也变得沉重不堪。
每迈出一步,都像是拖着千斤的重担,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滴。
“好累啊。”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但一想到自己的减肥目标,还是咬咬牙,默默地坚持着继续爬山。
当池鸢艰难地爬到半山腰时,眼前出现了一汪清澈的泉水。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仿佛无数颗细碎的钻石在闪烁。池鸢又累又渴,迫不及待地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子,双手捧起一捧泉水喝了下去。清凉甘甜的泉水顺着喉咙流下,瞬间驱散了身体的燥热和疲惫。
就在这时,池鸢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落入水中。她定睛一看,竟是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纸片人。此刻,它正飘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就像一片无助的落叶。“这下可怎么办。”池鸢心急如焚,那纸片人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她绝对不能让它就这么泡坏了。
于是,她顾不上许多,撩起裤腿便小心翼翼地踏入水中。水有些凉意,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可池鸢顾不了这些,一心只想把纸片人捞回来。然而,那纸片人就像故意和她作对似的,随着水波不停地飘动。池鸢刚伸手去够,它就飘向了另一边,怎么也抓不住。
第154章 旅馆
池鸢身着一袭单薄长裙,发丝在微风中肆意飘散。她眼神游离,神色间满是落寞与迷茫,缓缓踱步至池边。突然,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她的眼眸瞬间失去焦距,双眼一闭,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直直地朝池中倒去,“扑通”一声,激起大片水花,整个人迅速沉入池中。
池水澄澈,日光艰难地穿透水面,在水中投射出斑驳光影。池中央,本有一处泉眼不断冒着细密水泡,一串串水泡升腾、破裂。只是彼时的池鸢,满心被无尽的哀伤与混沌思绪占据,对那泉眼毫无察觉,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朝着危险靠近。
冰冷刺骨的泉水,裹挟着彻骨寒意,不由分说地朝着池鸢的口鼻疯狂灌涌。起初,她还能隐隐分辨出这水带着山间特有的清冽与甘甜,混杂着矿物质微微的酸涩,可此刻,满心的绝望让她觉得多咽下几口也无妨。
咕噜咕噜,几大口泉水入腹,寒意从四肢百骸迅速蔓延至全身。她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不清,眼皮愈发沉重,四肢也像是被灌了铅般沉重乏力。身体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向下沉去,每下沉一分,周遭就愈发黑暗、寂静,直到彻底没入水底,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不知昏睡了多久,池鸢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目的天光,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然躺在了岸边,是被人打捞了上来。可紧接着,一股浓烈刺鼻、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却发现这臭味竟来自自己身上。那股味道像是腐肉、淤泥与污水混合发酵后的产物,熏得她几欲作呕。
而那些好心打捞她的人,本围在四周,此刻也被这难以忍受的气味冲击得东倒西歪,接连晕倒在地。池鸢见状,顾不上许多,强忍着身上的不适与恶臭,跌跌撞撞地朝着山下奔去。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个地方清洗干净。终于,她冲进了山下的厕所。站在那有些斑驳的镜子前,池鸢呆住了,镜中的人,模样竟全然改变,皮肤变得粗糙干裂,原本明亮的双眸此刻布满血丝,头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上,像是换了个人。
池鸢满心疑惑,难道这池水竟有洗筋伐髓的奇效?她细细感受,只觉浑身轻快,原本因体弱时常感到的气血不足之感消失不见,连呼吸都前所未有的顺畅,每一次吐纳都像是在汲取天地间的灵气。
可当她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模样的变化还是让她心里“咯噔”一下。原本圆润的脸庞变得线条分明,五官似乎也重新排列组合,虽说整个人看起来愈发精神,却和之前判若两人。她深知,这样巨大的变化,同行的人只要看一眼便会察觉。
好在她生性喜静,一路上与同行人交流甚少,多数时候都是独来独往。细细想来,这群人里,唯一和她有些交集的,也就只有卓婷了。
池鸢望着镜中的自己,心中满是忧虑。她深知,若以这副模样回到众人身边,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不能让卓婷认出我,起码现在不行。”她暗自思忖,脑海中迅速盘算起应对之策。
离开厕所后,池鸢在山林间寻了处隐蔽之地,扯下藤蔓与树叶,简单做了个遮挡面容的伪装。随后,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着众人驻扎的营地走去。
刚踏入营地,卓婷便迎了上来,目光在池鸢身上打量一番,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你这一路上跑哪去了?大家都在找你。”池鸢强装镇定,压低声音说道:“方才在林子里迷了路,不小心摔了一跤,耽搁了些时间。”说话间,她刻意别过头,避免与卓婷对视。
夜里,众人围坐在篝火旁休息。池鸢独自缩在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卓婷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时不时投来探寻的目光。突然,卓婷站起身,径直朝池鸢走来,在她身旁坐下,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总觉得你怪怪的。”
池鸢的心猛地一紧,手心瞬间沁出冷汗,她佯装镇定地笑了笑:“能有什么事,你别瞎想了。”
池鸢仰头望向渐暗的天色,墨蓝色的夜幕正一点点吞噬着天边残余的霞光,浓稠的暮色仿若墨汁般肆意晕染。她秀眉微蹙,满心忧虑,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么晚了,大家还不下山,呆在这深山里,难道不危险吗?”声音里裹挟着几分急切与不安。
同行的伙伴闻声,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轻松:“等人啊。还有好些人没从山上下来呢,大家一起出来玩,肯定得等齐了。”池鸢环顾四周,只见周围的人或三两成群闲聊,或悠闲地坐在一旁喝水休息,全然没有即将入夜被困山中的紧张感。
夜色愈发深沉,如一块厚重的黑布,沉甸甸地压下来。领队站在一块稍高的石头上,手中拿着名单,扯着嗓子挨个点名,那洪亮的声音在空旷的山间回荡。池鸢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无奈,这群人可真是不慌不忙,做什么都慢慢悠悠的。不过转念一想,大家难得出来游玩,本就是为了放松心情,如此惬意倒也符合此刻的氛围。
这时,领队扯着嗓子大声宣布:“大家别担心,山上有旅馆,今晚咱们就在那儿过夜,条件虽然比不上城里,但好歹能遮风挡雨!”众人听后,纷纷收拾起行装,跟着领队朝旅馆的方向走去。
一进旅馆,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岁月沉淀下来的味道,混合着潮湿的水汽和不知名的霉味。昏黄黯淡的灯光在头顶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会熄灭,勉强照亮着狭小逼仄的空间。墙壁上的石灰大片剥落,露出斑驳的墙体,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因常年踩踏磨损,显得坑洼不平,稍不留意就可能被绊倒。前台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那里,眼神浑浊,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鱼贯而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发出单调沉闷的声响,为这寂静的氛围更添几分压抑。
一进旅馆,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木质地板踩上去“嘎吱”作响,墙壁上的水渍如狰狞鬼脸。昏黄黯淡的灯光在头顶摇晃,勉强驱散着角落里的黑暗。
众人忙着登记入住,池鸢站在一旁,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生怕有人再对她的身份起疑。这时,一个工作人员提着灯笼走过来,粗声粗气地说:“行李放这儿,自己找房间,二楼东边那几间别去,门锁坏了不安全。”
卓婷还在不远处若有所思地看着池鸢,突然朝她喊道:“池鸢,咱俩一间房,方便照应。”池鸢心里一沉,面上却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进了房间,狭小的空间里摆着两张简陋的单人床。卓婷把包往床上一扔,便开始翻找洗漱用品,一边找一边说:“今天这事儿太奇怪了,你走丢后,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池鸢背对着她,手忙脚乱地整理床铺,敷衍道:“能有啥奇怪的,就是一场小意外罢了。”
收拾完,池鸢借口去厕所,想暂时躲开卓婷那探寻的目光。她沿着昏暗的走廊前行,路过二楼东边那几间被警告不能去的房间时,一阵微风吹过,其中一扇虚掩的门缓缓晃动,发出“吱呀”的声响。
“池鸢,你在看什么。”卓婷的声音从身后突兀响起,打断了池鸢的思绪。
池鸢转过身,眉头轻皱,眼中满是嫌弃,“这旅馆也太差了,又破又旧,一股子霉味。我家也是开酒店的,前段时间刚重新修建升级,环境和这儿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言语间,不自觉流露出一丝优越感。
“你家开酒店的?真巧,我家也有酒店。”卓婷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原本就灵动的双眼此刻更是熠熠生辉。她微微扬起下巴,神色中带着几分自豪,开始侃侃而谈,“我家的可是连锁高端品牌酒店,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店,从选址、装修到服务,每一处细节都精益求精。酒店里的套房,光卫生间就比这个房间还大,设施都是顶级的,连洗护用品都是定制的高端货。”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仿佛那些豪华的场景就在眼前。
池鸢静静地听着,脸上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心里却波澜起伏。她当然知道卓婷说的那家酒店,在业内颇具名气,没想到卓婷竟然出身于这样的豪门家庭。想到这儿,池鸢不禁有些自惭形秽,原本那点因自家酒店而生的优越感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只能在心底默默感叹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第155章 石头
夜幕低垂,篝火堆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火星子时不时往上蹿,映红了围坐一圈的人们的脸庞。
几杯酒下肚,大家的话匣子打开了,你一言我一语,话题不知不觉就转到了如何发家致富上。气氛热烈,每个人都带着微醺的兴奋。
这时,领队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目光透着一丝狡黠:“跟你们说,这山里可有个神秘的洞,里面的石头可都是宝贝,价值连城,要是能弄出来,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这话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众人一下子来了精神,原本昏昏欲睡的眼神瞬间变得明亮,七嘴八舌地追问起来。
有人急着问具体位置,有人好奇石头的模样,还有人开始幻想暴富后的生活,眼里满是按捺不住的跃跃欲试。
“我也是听老一辈说的,这洞口啊,隐蔽得很,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找到。不过,保不齐谁运气好就能碰上,到时候可就发达了。”领队喝了口酒,咂咂嘴,笑着补充道,那笑容里似乎藏着无尽的期待。
夜深了,众人陆续回到各自的帐篷休息。池鸢躺在睡袋里,翻了个身,刚一闭眼,就感觉有刺眼的光晃着。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束强光直直地打在脸上,刺得她瞬间清醒。
定睛一看,竟是那个纸片小人。它悬浮在空中,周身散发着奇异的光芒,把整个帐篷都照亮了。
池鸢瞬间清醒,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一旁熟睡的卓婷,生怕吵醒了她。她屏气敛息,赶忙伸手去扑那小人,动作又快又轻,可还是扑了个空。
小人在空中轻盈地转了个圈,笑嘻嘻地看着她,那模样,仿佛在故意逗她。笑声虽轻,却像有魔力一般,挠得池鸢心里痒痒的。
池鸢又惊又奇,不禁心想:这纸片人居然还会笑?还没等她多想,小人就转身朝着帐篷外飘去,一边飘还一边回头,像是在招呼她跟上。池鸢鬼使神差地起身,披上外套,跟了上去。
月光洒在山间小路上,一人一纸片,一路朝着山的另一边跑去,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池鸢跟着纸片人一路疾行,脚下的路崎岖难辨,也不知走了多久。她气喘吁吁地回头,只见酒店的轮廓在视线里越来越小,最终缩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隐没在朦胧的夜色里。
“不行,不能再往前走了。”池鸢心里一慌,脚步也停了下来,暗自思忖着,再走下去,自己肯定回不去了。
她刚要开口跟纸片人表明回去的想法,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紧接着便“扑通”一声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里。
这个洞黑黢黢的,深不见底,可奇怪的是,坠落过程中,池鸢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托着自己,减缓了下落的速度。
还没等她完全弄清楚状况,身体便重重地砸向了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闷响。池鸢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挣扎着站起身来。
周围一片死寂,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她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一瞬间,刺眼的光芒驱散了黑暗,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得合不拢嘴。
只见四周堆满了闪闪发光的金银财宝,珍珠、翡翠、玛瑙散落一地,金杯、银盏、玉如意层层叠叠。这些宝贝像是被精心摆放过,却又随意散落,不用任何开采挖掘,就这么赤裸裸地呈现在她眼前。
“我找到了,我发财了!”池鸢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她感觉像是在做梦。
池鸢激动得浑身颤抖,正准备大肆搜罗一番这些金银财宝,突然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不远处有一张奢华至极的椅子,椅身镶嵌着五彩斑斓的水晶,在手机光线的映照下熠熠生辉。而在那椅子的中央,竟端坐着一具骷髅。
这具骷髅身着华丽腐朽的长袍,空洞的眼窝直直地对着池鸢,仿佛在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池鸢吓得心脏猛地一缩,差点惊叫出声,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
她再也顾不上眼前的财宝,转身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可还没跑出几步,前方突然涌出一团团漆黑如墨的鬼影,张牙舞爪地堵住了她的去路。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池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慌乱之中,池鸢四处寻找着纸片人的身影,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它,连忙喊道:“纸片人,快想办法,带我逃离这里!”
“逃离?没可能。”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鬼影中传出,紧接着一只由黑烟凝聚而成的手猛地伸出,一把抓住池鸢的手臂。那只黑手与池鸢白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是光明与黑暗的碰撞。池鸢只感觉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身体也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池鸢瞪大双眼,眼眶里蓄满了恐惧与绝望的泪水,只觉眼前这一切荒谬至极,一定是一场可怖的噩梦。她在心底疯狂呐喊,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快醒来!快醒来!
可无论她如何挣扎,眼皮像是被胶水粘住,意识也被死死困在这片黑暗的绝境中,怎么也醒不过来。冷汗不断从额头冒出,浸湿了她的鬓发,双腿也因过度恐惧而止不住地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抽噎。
在这绝望的时刻,池鸢突然想起之前纸片人带她穿梭山林时,似乎对这里的诡异环境毫无惧意,也许它知晓破解之法。池鸢强忍着恐惧,用颤抖的声音朝纸片人喊道:“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求你救救我!”
纸片人在空中快速旋转了几圈,突然化作一道流光,径直冲向那具骷髅。只见它围绕着骷髅飞速盘旋,每转一圈,骷髅身上就会散发出一阵淡淡的蓝光,那些鬼影似乎也受到了蓝光的震慑,原本张牙舞爪的动作变得迟缓起来,抓着池鸢的黑手也不自觉地松了几分。
“你不用害怕。”那鬼影突然开口。
第156章 担
夜色浓稠如墨,墨色仿佛能顺着人的毛孔渗进骨髓,让人无端生出寒意。山洞入口被厚重的夜幕彻底吞噬,洞内弥漫着令人胆寒的死寂,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
一道飘忽不定的鬼影,于昏暗中以诡异的速度迅速凝聚,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因这股力量而扭曲、震荡。不过眨眼之间,那团黑影竟转变成了人的身体。
待身形彻底凝实,出现在眼前的,是个长相极为好看的男子。他面容白皙如玉,剑眉星目,轮廓线条优美而柔和,透着几分书卷气,举手投足间尽显文雅。可此刻,他脸上写满了惊恐与茫然,明亮的双眼慌乱地四处游移,平日的镇定全然消失不见。
眼前发生的一切,实在是越来越不可思议了。山洞内,烟雾缭绕,朦胧得好似梦境,可那刺鼻的腐朽气息却不断冲击着鼻腔,提醒着这并非虚幻。丝丝缕缕的烟雾在洞壁上投射出怪异的影子,给这奇异的场景添上了一抹更加神秘莫测的色彩。
池鸢嘴唇颤抖,每一次开合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恐惧,嗫嚅着开口:“不好意思,我可能走错路了。我……我本是途径此地,想借这山洞暂避风雨,实在无意冒犯。”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侧身,手指下意识地指向洞口的方向,仿佛这样便能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阴森的角落里,男人发出冰冷刺骨的声音,仿若从九幽地狱传来:“来了就别想走。”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无尽的寒意,在空旷的山洞里回荡,震得洞顶的碎石簌簌落下,令空气都仿佛冻结。
池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双手合十,不断哀求:“鬼影大人,你放了我吧,我知道错了。家里还有父母,他们还盼着我归家,若是我就此消失,他们该如何是好啊。求求您大发慈悲,饶我这一次。”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尘土中砸出小小的湿痕。
鬼影瞧着池鸢哭得这般伤心,那尖锐刺耳的哭声在山洞中不断回荡,扰得它心中竟生出一丝烦躁,又或是别的难以名状的情绪,终是不耐地摆摆虚幻的手,开口道:“你走吧。”
“可,可以吗?”池鸢听闻这话,像是不敢置信,猛地抬头,双眼还噙着泪花,目光中满是惊惶与犹疑,直直地望向鬼影,声音因激动和紧张而微微发颤。
男子缓缓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笑容在这阴森的环境中显得格外诡异:“可是这地方好不容易才来的,什么都不要就走了吗?”他的语调微微上扬,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是在刻意诱惑。
紧接着,鬼影的声音再度响起,冰冷中似乎又带着几分蛊惑:“我可是能实现你的任何愿望。”声音在山洞中悠悠回荡,仿若带着一股无形的魔力。
池鸢先是一怔,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可很快,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慌乱地摇头,嗫嚅着:“我没有愿望。”话落,她又顿了顿,在心中暗自想着,如果真要说有,算了吧……她可不敢奢望和鬼做生意,谁知道会付出怎样可怕的代价。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头疼毫无征兆地袭来,池鸢双手紧紧抱住脑袋,痛苦地蜷缩在地上,五官因疼痛而扭曲。
“算了,在这里,不能说不要,不要抵抗内心的欲望,那是在损耗你的身体。”鬼影的声音冷冷传来,仿佛在宣读着不可违背的规则。
“那就送我回家吧。”池鸢咬了咬下唇,犹豫再三后,鼓起勇气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此刻的她,满心只想逃离这个充满未知与恐惧的地方,回到那个她熟悉的、能给予她安全感的家。
“送你回家,你真的想去?”鬼影轻轻摇了摇头,那原本就缥缈的身形在烟雾中晃动得愈发厉害,它的声音里竟隐隐透着几分嘲讽,似乎已经洞悉了池鸢内心深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想法。
“回去吧你。”不等池鸢开口回应,一股强劲而又冰冷刺骨的风猛地袭来,那风仿佛裹挟着无尽的黑暗力量,瞬间将池鸢笼罩其中。她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耳边风声呼啸,恐惧如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待风停之后,池鸢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公司门口。熟悉的建筑,昏黄的路灯,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可刚刚在山洞里的恐怖经历又仿佛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池鸢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傅渊”两个字。她微微一愣,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池鸢,对不起。”傅渊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几分疲惫与愧疚。
池鸢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脱口问道:“为什么。”
傅渊开始解释,可他讲话一字一顿,语句简短得根本不像他平时的风格。池鸢听着那些解释,只觉得莫名荒唐,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在心底蔓延开来。她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神中满是疑惑与迷茫,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双臂,仿佛这样就能抵御即将到来的未知危机。
“不对,这一定不是你。”池鸢的直觉告诉她,电话那头的人即便声音像傅渊,可语气神态却与她熟知的那个他判若两人。她的心猛地一揪,一种强烈的不安充斥着全身,“傅渊,我们见一面吧。”池鸢几乎是带着哭腔再三恳求道,她迫切地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电话挂断后的“嘟嘟”声,那声音仿佛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让她只觉犹如天塌一般。刚刚从鬼影那里死里逃生的庆幸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冲散,她的身体晃了晃,差点站立不稳。
池鸢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恢复了些许平静,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傅渊回心转意,或许会再打来电话答应见面。
可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再度响起,来电显示是盛明栩。池鸢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池鸢,你去哪了。”盛明栩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
“我在公司。”池鸢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让你参加游学,你不打个招呼就跑回去了?大家都急死了。”盛明栩的语气中透着不满和担忧。
“嗯?”池鸢一愣,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情,她的思绪还沉浸在傅渊的异常中,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算了。”盛明栩似乎也察觉到池鸢的不在状态,没等她回应,便也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再次传来的忙音,池鸢只觉得满心的失落和迷茫,“都一样。”她喃喃自语着,缓缓垂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一连串的变故让她感到无比的疲惫和无助,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挂断电话后,池鸢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没再多做犹豫,她迅速驱车前往傅氏集团。一路上,城市的灯光如幻影般飞速掠过,可她满心都是傅渊那异常的态度,根本无心欣赏。
抵达傅氏集团楼下时,池鸢顾不上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便匆匆朝大楼内奔去。她心急如焚,一心只想见到傅渊,听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而,当她说明来意后,却被前台告知:“傅总不要公司了,有事外出了。”这个消息如同一记闷棍,打得池鸢有些发懵。
“不要公司了?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去了哪里?”池鸢连珠炮似的发问,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与焦急。
前台工作人员面露难色,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清楚详情。池鸢又赶忙向傅渊的秘书和其他熟悉的员工打听,可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答案——没人知道傅渊去了哪里。
池鸢站在大厅中央,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傅渊突然的辞职、外出,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她紧咬下唇,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满心都是对未知的恐惧和对傅渊的担忧。
第157章 小聚
池鸢满心都是傅渊的下落,她急切地想从曾经的熟人那里打听些消息。就在这时,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来电显示是池宜。
“喂,池宜。”池鸢接起电话,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探寻的急切。
“池鸢啊,我家小孩要过生日啦,想请你来参加生日聚会呢,可一定要来啊!”池宜的声音热情洋溢,透着为人母的喜悦。
池鸢稍作犹豫,想到自己正想从熟人处打听消息,便应了下来。
生日聚会定在一家高档酒楼,池宜大手一挥包下了场地。现场热闹非凡,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众多大人小孩齐聚一堂,这些都是池宜在公司的朋友以及相识的熟人。池鸢刚踏入酒楼,池宜就眼尖地看到了她,连忙抱着宝宝迎了上来。
“池鸢,你可算来啦,随便找地方坐哈。咦,你妈妈怎么没来呀?你还可以多喊几个朋友一起来的嘛。”池宜一边热情地招呼着,一边轻轻晃着怀里的宝宝。
池鸢的目光落在那小家伙身上,小家伙似乎比上次见面又长大了不少,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像是在学说话。池鸢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正要开口,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池宜,傅渊不见了,你最近有看见他吗?”
池宜刚要回答,却被不远处的尉迟延喊住了。尉迟延手里握着精致的酒杯,身着笔挺的西装,匆匆走来,神色间带着几分对应酬的热忱。“宜宜,快过来,这边领导等着呢,一起去敬杯酒。”说着,便拉着池宜快步离去。
池鸢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找了个空位缓缓坐下。眼前满桌的珍馐佳肴,色香味俱全,可她却丝毫没有胃口。
而在不远处,同样没什么胃口的还有盛明栩。只见他抬手松了解脖子上那略显束缚的领带,在这满是小朋友欢声笑语、色彩斑斓的场合里,他高大冷峻的身影显得格格不入,莫名有点滑稽。盛明栩注意到池鸢的目光,主动走了过来,解释道:“我是特地来看你的。”
池鸢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说:“算得可真够准的。”
盛明栩微微苦笑,“家里催婚催得紧,就盼着早点抱孙子呢。我想着来这儿沾沾喜气,说不定还能有点用处。”
“那你在这附近到处走走转转吧,说不定运气好就能碰上他。”池鸢头也不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机械地划动着,可心思压根不在手机上,心里像被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着,难受极了。
盛明栩瞧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关切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要是有烦心事,就在电话里跟我说说呗。”
池鸢深吸一口气,声音里满是焦急与担忧:“傅渊不见了,你知不知道他到底去哪了?”
盛明栩听了,不禁笑了笑,语气轻松地安慰道:“你别这么紧张兮兮的,他一个大男人,还能出什么事?说不定就是出去办点事,指不定坐飞机到哪个城市去了呢,总不可能一天24小时都守在你身边吧。”说着,他顺手拿起桌上的红酒瓶,熟练地拧开瓶盖,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不知是因为刚才话说得多了,还是这气氛有些压抑,他只觉得口干舌燥。
池鸢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冷不丁冒出一句:“钱玲为什么会甩了他呢?”话一出口,她又暗自懊恼,心想这事儿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何必瞎操心。
盛明栩见她眉头紧锁、神思不属的模样,忍不住劝道:“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放松点。今晚就好好放松放松,把烦心事都抛到脑后去。”
可池鸢哪能这么轻易就释怀,对她而言,这根本不可能。回想起过去那些不成熟的日子,她满心懊悔,暗暗发誓以后可不能再和傅渊纠缠不清了。这么想着,她一把抓起旁边的包包,起身就往外走。
盛明栩见状,立刻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车旁,池鸢刚拉开车门坐进去,就听到另一侧车门被打开的声音。她心里一沉,虽然隐隐有所预料,但当这一幕真的发生时,男人那扑面而来的强势还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男人坐进车里,顺手关上了车门,狭小的车厢瞬间被他强势的气息填满。池鸢下意识地往边上缩了缩,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包包,像是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池鸢,你到底怎么了?别一直这样不说话。”盛明栩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池鸢咬了咬嘴唇,抬起头,目光直视前方,冷冷地说:“我说了,我和傅渊的事,不用你管。”
“我怎么能不管?”盛明栩突然提高了音量,情绪有些激动,“你知不知道,看到你这么难过,我心里有多难受?”
池鸢闻言,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难受?盛明栩,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说这种话?我们不过是普通朋友。”
盛明栩被她的话噎住,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强硬的模样。“普通朋友?池鸢,你别自欺欺人了。这么多年,我的心意你难道一点都感觉不到?”
池鸢的心里猛地一震,她不是没有察觉到盛明栩对她的感情,只是一直刻意回避。此刻,被他当面戳破,竟有些慌乱。“明栩,你别这样。我现在真的没心思谈这些。”
盛明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好,不谈这个。但你总得告诉我,你打算怎么找傅渊?”
池鸢沉默了片刻,缓缓说:“我会先联系他的朋友和家人,再查查他最近的行踪记录。”
“我帮你。”盛明栩毫不犹豫地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总比你一个人瞎找强。”
池鸢刚想拒绝,可看着盛明栩坚定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无奈地点点头,神色满是疲惫与迷茫,“你可帮不了我,你知道我最近发生了什么。”
“发生什么了?”盛明栩微微皱眉,眼中满是关切,往前倾了倾身子,似乎想从池鸢的表情里提前捕捉到答案。
“我看见了鬼。”池鸢声音干涩,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把这几个字说出口,说完后便紧紧盯着盛明栩,观察他的反应。
盛明栩听到这话,先是一怔,随即长嘘口气,像是在心里验证了某个猜想。他沉默片刻,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知道傅渊为什么玩失踪了,你疯了。”
第158章 故
夜色浓稠如墨,唯有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昏黄黯淡的光,给这寂静的夜晚添了几分朦胧。一辆黑色的轿车静静地停在路边,车内的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隔了许久,池鸢才缓缓地放松身体,重重地靠在座椅靠背上,她轻启朱唇,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无奈:“不行就算了,反正你也帮不上忙。”她微微偏过头,看向车窗外,发丝随着动作滑落,遮住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盛明栩坐在副驾驶座上,对池鸢此刻的反应十分不满,剑眉微微皱起,眼神里带着几分不甘。可女人那冰冷的态度,又让他无可奈何,架不住她三番五次地赶自己下车。他不禁在心底暗暗思忖,眼前的池鸢,和自己以前认识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诚然,她的样貌依旧美得让人移不开眼,那精致的五官,仿佛是上天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一丝痕迹。可她的性格,却像是被重新塑造了一般。
以前的她,温柔似水,说话轻声细语,连走路都是轻轻盈盈的。可现在,却好似一团热烈的火焰,性格火辣,言语间也多了几分锐利,让人难以靠近。
盛明栩深吸一口气,觉得有些事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他转过头,看向池鸢,神色关切:“开车慢点,注意安全。”然而,池鸢就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紧接着,她一脚踩下油门,轿车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差点撞到站在车旁的盛明栩。盛明栩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脸上闪过一丝惊愕,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影,久久伫立在原地,神色复杂。
夜幕像一块厚重的黑色绸缎,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池鸢坐在驾驶座上,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她一脚油门踩下,车子如脱缰的野马般疾驰而出,迅速远离了那座让她心烦意乱的宅邸,也远离了盛明栩。
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肆意撩动着她的发丝,可她却浑然不觉。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城市的霓虹灯在眼中闪烁跳跃,却无法照亮她此刻迷茫的心。她不知道该驶向何方,大脑一片空白,如同一张没有着墨的白纸,找不到一丝前行的头绪。
“我到底该去哪儿?”池鸢喃喃自语,声音被呼啸的风声瞬间吞噬。
突然,她脑海中闪过几个身影。那个神秘莫测的鬼影,总是在黑暗中若隐若现;陆辰,住在那座古老而阴森的古堡里,周身散发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气息;还有里亚,行踪诡秘,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他们几个都属于那种特殊的存在,在那神秘未知的领域里,各自拥有着独特的能力,只是不知道究竟谁更胜一筹。
可是,现在想要订机票前往鬼影所在的那座山,显然是不可能的。时间紧迫,而且手续繁琐,根本来不及。至于里亚,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以往若不是他心血来潮主动现身,池鸢就算踏破铁鞋,也很难觅得他的踪影。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陆辰是目前最有可能找到的。池鸢咬了咬牙,心中做了决定,转动方向盘,朝着陆辰的古堡方向驶去。
车子在蜿蜒的公路上行驶了许久,终于抵达了那座矗立在荒郊的古堡前。月光洒在古堡斑驳的外墙上,勾勒出它沧桑而神秘的轮廓。池鸢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抬手在那扇厚重的大门上敲了几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吱呀——”一声,大门缓缓打开,陆辰那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目光落在池鸢脸上,瞬间闪过一丝诧异,原本平静的眼眸中泛起一抹疑惑的涟漪。
“你是谁?”陆辰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带着古堡中的寒意。
池鸢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说道:“我是池鸢,我的脸变回来了,这期间具体发生了很多事,以后再慢慢和你讲。”
陆辰微微皱眉,上下打量了池鸢一番,侧身让她进了古堡。
踏入古堡的那一刻,熟悉的阴暗气息扑面而来。池鸢定了定神,鼓起勇气说道:“我未婚夫不见了。”
“原来你订婚了。”陆辰的语气波澜不惊,听不出太多情绪。
“是这样。”池鸢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接着便把在飞机上发生的诡异事件,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陆辰。在讲述的过程中,她的眼神里满是焦虑与不安,声音也微微颤抖。
陆辰听闻池鸢的遭遇,没有多言,转身走向屋内的一个古朴木柜,打开柜门,从中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泛着古朴光泽的罗盘。
这罗盘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是陆辰在那神秘领域探寻多年的得力助手。他双手托着罗盘,口中念念有词,只见罗盘上的指针飞速旋转,随后缓缓停下,陆辰神色凝重,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
“你去找他吧。”陆辰将写着数字的纸条递给池鸢。
池鸢一脸茫然地接过纸条,看着上面的数字,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我看不懂。”
陆辰微微叹了口气,耐心地走到她身边,指着纸条上的数字,逐字逐句地教她,“这串数字对应着经纬度,你把它输入到导航设备里,就能找到位置。”
在陆辰细致的讲解下,池鸢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奥秘,赶忙拿出手机,按照陆辰所说的步骤操作起来。
“这地方好远,古拓镇。”池鸢看着手机上显示的目的地,不禁脱口而出。她满心疑惑,傅渊怎么会回到这个地方?那个遥远又陌生的小镇,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会把傅渊吸引过去?
陆辰敏锐地捕捉到池鸢脸上的忧虑和为难,轻声问道:“需要我帮助你吗?”
池鸢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急切地说道:“你可以陪我去吗?”
陆辰一时语塞,心中暗自纠结。倒不是完全不能陪池鸢走这一趟,只是最近他和楚云朵来往极为频繁。楚云朵身上有着一种独特的魅力,吸引着陆辰不由自主地靠近。
他们一同探索神秘古籍,交流着那些古老而晦涩的知识,相处的时光总是让陆辰感到无比惬意和充实。若是此刻陪池鸢去古拓镇,势必要搁置与楚云朵的诸多计划,而且也不知这一去要耗费多长时间,会发生什么变故。
第159章 神叨
陆辰满心无奈,可面对池鸢的请求,实在无法推脱,最终也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池鸢见陆辰答应,瞬间来了精神,动作麻溜地当场就给他买了一张机票。两人简单收拾后,便匆匆朝着目的地赶去。
在飞机上,陆辰满心好奇,终于忍不住开口:“池鸢,我发现你的脸完全好了啊。”
池鸢听到这话,神色微微一滞,一提到之前的遭遇,那些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她忍不住想要侃侃而谈。可目光扫过周围正在休息或轻声交谈的乘客,意识到在飞机上高声谈论不太合适,于是急忙捂住嘴巴,只小声吐出三个字:“纸片人。”
说罢,还带着探究的目光看向陆辰,补了一句:“跟你有关系吗?”陆辰连忙摇头,池鸢见状,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原本还以为此事和陆辰有关呢。
几个小时后,飞机稳稳降落在目的地所在城市的机场。然而,他们的旅程并未结束,因为目的地是一个偏远小镇,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转乘大巴。
大巴在蜿蜒的公路上颠簸前行,窗外的景色逐渐从城市的繁华变为乡村的质朴。抵达县城后,他们又换乘摩托,沿着更加崎岖的小路继续进发。
一路尘土飞扬,好不容易到了距离小镇较近的村口,最后竟还得乘坐牛车,那缓慢的行进速度,让陆辰和池鸢心里满是焦急。
经过一路折腾,他们终于抵达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小镇。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两人傻了眼,周围一片荒芜,入目皆是光秃秃的景象,什么都没有。池鸢满脸疑惑,忍不住嘟囔:“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陆辰则抱着手臂,眉头紧皱,一脸笃定地说:“不可能啊,按照线索就是这里。”尽管满心困惑,两人还是决定在附近四处摸索,试图找到一些隐藏的线索。
两人在荒芜之地来回踱步,仔细搜寻着每一处可能藏着线索的角落。烈日高悬,炽热的阳光毫无遮挡地洒下,没一会儿,他们的额头就布满了细密汗珠。
突然,池鸢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扑去。陆辰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池鸢稳住身形,有些懊恼地看向脚下,发现是一截半埋在土里的破旧木桩。她刚想抬脚离开,却注意到木桩上刻着一些奇怪符号。
“陆辰,快来看!”池鸢兴奋地招呼道。
陆辰凑近,两人端详许久,也无法辨认这些符号的含义。
就在他们绞尽脑汁时,一阵微风吹过,陆辰敏锐地捕捉到风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奇怪声响,像是低沉的吟唱又像是机械的嗡鸣。他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池鸢紧跟其后。
在一片看似普通的灌木丛后,陆辰发现地面有一处微微下陷,像是被什么重物长期压迫。他蹲下身子,拨开灌木丛,徒手开始刨土。池鸢见状,也加入进来。不一会儿,一个金属质地的圆盘露出一角,上面同样刻满神秘符号。
正当他们试图将圆盘完全挖出时,周围突然传来一阵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靠近。
两人警觉地站起身,只见一群身形巨大、模样怪异的机械兽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它们的眼睛闪烁着幽绿色光芒,嘴里发出低沉咆哮,锋利的爪子在地面划出一道道痕迹,一场危机就此降临......
陆辰双手迅速从背包里抽出自制的电磁干扰器,这是出发前他特意准备的应对未知危险的武器。他大拇指快速按下启动按钮,细密的电流声瞬间响起。
池鸢见状,也不甘示弱,双手握紧从黑市购得的震荡短棍,身体紧绷,摆出防御姿态。两人背靠背,眼神坚定地注视着不断逼近的机械兽群。
陆辰双手微微颤抖,却努力保持稳定,将电磁干扰器对准为首的机械兽。随着干扰器功率开到最大,那机械兽的行动明显迟缓,原本灵活的关节变得卡顿,幽绿的眼眸也开始闪烁不定。
池鸢瞅准时机,双手发力,挥动震荡短棍狠狠砸向一只靠得最近的机械兽。短棍与机械兽外壳碰撞,发出沉闷声响,溅起一阵火花。
机械兽群被两人的反抗激怒,嘶吼着加快了进攻节奏。陆辰腾出一只手,从口袋掏出烟雾弹,用力掷向兽群中央。
瞬间,白色烟雾弥漫开来,模糊了机械兽的视线。他拉着池鸢的手,在烟雾的掩护下,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身后机械兽的咆哮声逐渐远去,可陆辰知道,危险并未彻底解除。
池鸢满脸惊愕,眼睛瞪得滚圆,直勾勾地盯着陆辰手中那造型精巧、闪烁着科技光芒的电磁干扰器,结结巴巴地开口:“我一直只知道你是个道士,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还能掏出这种现代科技玩意儿!”
陆辰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伸出食指,指尖轻点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挑眉反问道:“你以为?”
池鸢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上下打量陆辰一番,心一横,索性实话实说:“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个神神叨叨的鬼呢!”
这话一出口,陆辰先是一愣,紧接着仰头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在这片危机四伏的荒野上肆意回荡。平日里,像他这样既痴迷道家玄术,又热衷于钻研现代科技,行事风格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没少被人挖苦讽刺。
时间久了,陆辰对这些冷嘲热讽也就习以为常,所以池鸢的话他只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往心里去。
陆辰收敛了笑容,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抬眼望向四周,那些被烟雾暂时阻隔的机械兽隐隐约约的身影还在晃动。
他暗自庆幸自己平日里没少下功夫,不仅精通道家的奇门遁甲、驱邪镇煞之术,还自学了不少现代科技知识,捣鼓出这些实用的小玩意儿。要不然,就凭眼前这些凶悍的机械兽,他和池鸢可就真的麻烦大了。
要是傅渊此刻看到陆辰,现代科技产物,对抗机械兽,保不齐一向严肃刻板的脸上,定会瞬间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满是不可置信。
第160章 默
陆辰在周围一番折腾后,只觉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四肢都透着难以言说的酸胀。此时,他迫切地想在附近寻一处能好好歇脚的地方,然而目光所及,方圆几里之内,皆是一片荒芜,根本不见任何住宿的场所。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主意打到了搭帐篷上,便对池鸢提议道:“咱们搭帐篷吧。”池鸢看着陆辰略显疲惫的面容,眼中满是担忧。
陆辰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轻声安慰:“你不用担心我,我经常在外面露宿,就当是家常便饭了。而且为了帮你找人,在这住上几天,对我来说完全没问题。”
事实上,陆辰考虑得十分周全。他提前将车和生活用品都租得一应俱全,甚至还细心地准备了大量的食物和药品,以备不时之需。在这荒野之中,生起一堆火,煮上几包方便面,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池鸢捧着那碗热腾腾的方便面,吃着吃着,思绪却飘回到了从前。那时,她和盛明栩一同前往条件极为苛刻的北境。
北境的环境虽说恶劣至极,但她却满心都是新奇与兴奋,一路上像玩乐一般尽情欣赏着独特的风光。可如今身处此地,别说是游玩赏景了,她的心里竟无端生出几分毛骨悚然之感。
到了晚上,池鸢躺在帐篷里,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心里甚至冒出了去车里睡的念头。陆辰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赶忙提醒:“车里空间封闭,氧气不足,要是你睡着了,万一出点什么事,那可就麻烦了。”
池鸢听后,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就这么迷迷糊糊,睡一阵醒一阵地熬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简单收拾后,便又继续在四周仔细搜索起来。然而,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他们依旧毫无收获,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到了中午,两人去附近的餐馆吃饭时,池鸢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甚至萌生出了放弃的想法,她认真地对陆辰说:“我觉得或许报警才是更好的办法。”
陆辰见池鸢还要接着说报警的事,赶忙出声堵住了她的话:“不可。”这简短有力的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让池鸢一愣。
“为什么啊?”池鸢满心疑惑,实在不明白陆辰为何如此坚决地反对报警。
然而,陆辰根本不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紧接着说道:“总之你别问那么多,我自然是算到了,你不可以那么做。”他神色严肃,语气笃定,似乎背后有着十足的把握和缘由,只是不便言说。池鸢看着陆辰这般模样,虽满心困惑,但也只好乖乖听话。
两人稍作休息后,又继续在附近四处寻找起来。陆辰一直紧紧握着他的罗盘,神色专注地观察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他时而驻足凝视,时而缓慢踱步,不放过罗盘上任何一点微妙的变化。然而,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他们依旧一无所获,这已经是毫无结果的又一日了。
池鸢看着周末即将结束,自己还要回去上班,不禁有些为难。她踌躇了一下,对陆辰说道:“你先回去,我在这里继续找。”她心里清楚,找人的事不能轻易放弃,可工作也同样不能不顾。
“怎么好意思呢。”池鸢本以为陆辰会拒绝,可陆辰却没有丝毫犹豫,坚持让她先回去。池鸢实在无法拒绝陆辰这份善意,最终还是决定先回城里。
回到公司上班,池鸢遇见了许久不见的何璃。何璃满脸笑意地主动和她打招呼:“前辈,你落下的工作我都帮你完成了,还有主管那边,我也帮你打理好了。”池鸢一听,心里明白何璃所说的打理,肯定费了不少心思。后来她才听说,何璃给主管送了好些贵重的礼物,甚至还帮主管接送小孩上学,池鸢不禁感叹,何璃可真是辛苦了。
何璃看着池鸢,微微低下头,带着几分愧疚说道:“之前的事,实在不好意思。”池鸢看着何璃这副模样,想着她也帮自己处理了不少工作上的难题,到嘴边的责备的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池鸢微微点头,挤出一丝笑容,“过去的事就别提了,这次多亏有你帮忙。”
何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嘴上却谦逊道:“前辈太客气了,都是应该的。”
傍晚,二人还一起吃了晚餐,何璃还带了她的男朋友一起过来。
沈默和池鸢许久不见,就听说池鸢经常不上班,让他家何璃忙得晕头转向。他端起酒杯,“前辈,你们这工作可真不轻松。”
何璃赶紧拉了拉沈默的衣袖,脸上堆着笑打圆场:“哎呀,你别这么说,前辈肯定是有急事才这样的。”
可那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似乎很享受男友抱怨公司的样子。
池鸢微微皱眉,心里有些不悦,但还是尽量保持礼貌,“确实是家里出了些状况,给大家添麻烦了,之后我会多承担工作的。”说完,她也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试图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沈默又接着说:“没事,反正何璃以后也会有急事的。”
这话一出口,池鸢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何璃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下,她没想到沈默会说出这样的话,眼神里闪过一丝埋怨,轻轻踢了踢沈默的脚,示意他别再说了。
池鸢稳了稳心神,放下酒杯,看向沈默,语气依旧平和:“大家在职场上难免都会遇到些突发状况,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之前多亏了何璃帮忙,等我处理好家里的事,肯定会好好回报这份人情。”她心里清楚,沈默这话看似无心,实则意有所指,不过她也不想在这种场合把气氛弄得太僵。
沈默却像是没听出池鸢话里的意思,还在继续说道:“我看啊,你们公司的制度也该改改了,不能总让一个人承担这么多。就说天天加班到那么晚,身体都快吃不消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何璃的肩膀,脸上满是心疼的表情。
与此同时,在那片搜寻的荒郊野外,陆辰正坐在帐篷前,借着昏黄的灯光反复研究着罗盘。突然,罗盘指针毫无预兆地剧烈颤动起来,陆辰瞬间精神一振,他起身朝着指针指示的方向快步走去。夜色浓重,四周寂静得有些诡异,只有陆辰急促的脚步声打破这份宁静。
走了许久,陆辰在一处山洞前停下,罗盘指针在此时停止了晃动,稳稳地指向山洞深处。陆辰小心翼翼地走进山洞,一股潮湿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他打开手电筒,在山洞里仔细搜寻。
池鸢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再次解释,这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陆辰发来的消息,说有了新的发现,让她尽快过去。池鸢看到消息,心中一喜,像是找到了摆脱这场尴尬饭局的出口。她抬起头,看着沈默和何璃,歉意地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家里又有点急事,我得先走一步。这顿饭我来结账,下次再好好赔罪。”
不等沈默和何璃回应,池鸢便迅速起身,拿起外套,快步离开了餐厅。
而何璃看着池鸢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小声嘟囔道:“前辈也不容易啊,这么多事。”
沈默则撇了撇嘴,默不作声的抽了根烟。
第161章 悔
暮色沉沉,残阳如血,将古拓镇的轮廓勾勒得愈发神秘。池鸢心急如焚,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古拓镇时,衣袂凌乱,发丝也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而陆辰,早已在镇外的路口等候多时,他身姿挺拔,目光深邃,看见池鸢的那一刻,微微颔首示意。
池鸢来不及多言,立刻跟着陆辰朝着镇郊走去。一路上,风声在耳边呼啸,四周是一片死寂的旷野,荒草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很快,他们来到一处偏僻之地,陆辰停下脚步,指着地上一个隆起的土包,神色凝重。池鸢定睛一看,只见那土包下,赫然埋着一口棺材。
池鸢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心脏猛地一缩,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浮现出傅渊的面容。难道,傅渊就被埋在这冰冷的棺材里?她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双手微微颤抖,刚准备伸手去打开那口棺材,想要一探究竟。
就在这时,地面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震动来得极为突然,且怪异的是,似乎仅限他们脚下这片区域。池鸢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惊恐地看向四周,只见脚下的土地开始出现一道道狰狞的裂缝。陆辰的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他迅速侧身,试图稳住身形。
裂缝越来越大,池鸢和陆辰在劫难逃,双双陷了进去。池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拼命挥舞着双臂,想要保持身体平衡,可脚下的泥土不断松动滑落,根本无法着力。随着身体的下陷,她惊恐地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扒着土坡,指甲都因用力而泛白,竭尽全力想要爬上去。
陆辰反应迅速,他瞅准时机,猛地一蹬腿,加快速度跳到了旁边稳定结实的地面上。他顾不上喘口气,立刻转身,伸出手,大声喊道:“快,抓住我的手!”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格外坚定。
池鸢慌乱中抬起头,看到陆辰伸来的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努力伸直手臂,终于好不容易才抓住了陆辰的手。陆辰紧紧握住她的手,手臂上青筋暴起,猛地一拽,将池鸢拉出了危险区域。
两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池鸢拍着胸口,心还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她抬手擦了擦脸上混合着汗水和泥土的污渍,心有余悸地说道:“好险,差点就……”
两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池鸢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好险,差点就……”刚刚放松了没一会儿,突然,池鸢身后的泥土毫无征兆地开始凹陷,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便随着塌陷的泥土直直掉落下去。
“池鸢!”陆辰见状,脸色骤变,惊呼出声。情况危急,根本来不及多想,陆辰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跟着跳进了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好在洞穴并非深不见底,陆辰落地后,感觉双腿一阵酥麻。他迅速环顾四周,发现池鸢正半躺在一旁,脸上写满了惊恐与茫然。
更让他们诧异的是,这个看似普通的洞穴底部,竟然贯穿着错综复杂的隧道。幽暗中,那些隧道如神秘巨兽张开的大口,散发着未知的气息,深邃得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池鸢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傅渊的身影,心急如焚,一想到傅渊或许就在这些隧道深处,她便像发了疯似的,不假思索地抬脚就要往里冲,那架势好似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无法阻挡她分毫。
就在池鸢即将踏入隧道的千钧一发之际,陆辰眼疾手快,迅速侧身,张开双臂,稳稳地挡在了她的身前。他眉头紧蹙,脸上满是担忧与严肃,声音急切且坚定:“先别冲动!”
池鸢被这突如其来的阻拦弄得有些恼怒,瞪大了眼睛,带着几分质问的口吻喊道:“你干什么?别拦我!傅渊可能就在里面,我必须进去找他!”
陆辰并没有因池鸢的情绪而退缩,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下来,耐心解释道:“你看这隧道盘根错节,实在太过复杂。你就这么贸然冲进去,一旦迷路,后果不堪设想,更别说万一不小心碰到什么危险的东西,那可就麻烦了。”
说着,陆辰抬手指向他们刚刚掉落的方向,继续说道:“就像我们上面看见的那机械兽,保不准下面的隧道里也藏着一些。要是真遇上了,在这陌生又复杂的环境里,我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到时候不但救不了人,连自己都得搭进去!”
何璃紧盯着手机屏幕,上面是前辈刚刚发来的工作消息,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边缘轻轻敲击,眼神里透着几分不安与焦急。办公室里的灯光有些晃眼,她却浑然不觉,满心都是自己先前那些冒失行为。
在公司时,她总爱开前辈的玩笑。那些看似轻松有趣的调侃,本是想活跃下气氛,也能拉近和其他同事的距离,让自己迅速融入集体。每次玩笑话一出口,同事们的阵阵笑声让她很有成就感,久而久之,这些玩笑成了她日常交流的习惯,哪怕在前辈面前,也收不住。
此刻,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前辈之前欲言又止的神情,心里一阵阵地泛起苦涩与后悔。她悄悄侧过头,看向一旁正在整理文件的沈默,嘴唇动了动,犹豫片刻后,还是轻声开了口:“我们之前是不是对前辈太没分寸了?以后,我们应该对前辈好一点,多给她些关爱,你说呢?”
何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像是在向沈默询问,又像是在自我反思。
沈默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我懂你的意思,今天是我话说重了。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那会儿莫名有些烦躁,没控制住情绪。”他微微皱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懊恼。
顿了顿,沈默像是想起什么,神色复杂地继续说道:“不过,池鸢请假确实太频繁了。公司处处都照顾她,虽说大家都心照不宣,还不是因为她背后的关系硬。换做别人,哪能有这样的待遇?”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不甘和无奈,眼神里也透露出些许不满,说完便又低下头,继续整理文件,像是想把这些烦心事都一并埋进文件堆里。
第162章 形
昏暗的地洞之中,弥漫着潮湿与腐朽混合的气味。池鸢和陆辰被困于此,正绞尽脑汁思索着脱困之法。
陆辰在狭窄逼仄的空间里四处探寻,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突然,他心中涌起一阵好奇,转头看向池鸢,开口问道:“池小姐,你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到底是在寻找什么人呢?”
什么人?池鸢微微一怔,心想自己之前难道没提过吗?不过事到如今,解释一番也没什么坏处。她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找的是傅渊,他……”池鸢将自己与傅渊之间的关系,仔仔细细地向陆辰讲述了一遍,言语间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担忧与关切。
陆辰听完,若有所思,紧接着又抛出一个问题:“他平日里会和其他女孩有往来吗?不然怎么会突然来这地方。”池鸢闻言,秀眉微微蹙起,脑海中迅速回忆着关于傅渊的点点滴滴。
一直以来,外界都传言傅渊将全部心思都扑在了家族事业上,虽说偶尔也会和女性相处,但据她所知,那些都只是极为普通、友好的朋友关系罢了。
“他和女性,确实只有极为友好的朋友关系。”池鸢肯定地回答道。
可话一出口,她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不过,像冯宛,她知晓傅渊与我的关系,也清楚我和盛明栩的事情,她会不会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傅渊呢?要是这样的话,傅渊很容易就会胡思乱想。”想到这儿,池鸢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陆辰一边在周围摸索,一边继续追问:“那你觉得,他会有喜欢的女孩吗?”
池鸢轻轻摇了摇头,语气笃定:“没听说过。”陆辰又问:“那他会找其他女人吗?”池鸢再次摇头,说道:“他的心思似乎都放在工作上,应该不会有这些心思。”
“陆先生,还没找到出去的办法吗?”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池鸢见陆辰许久都没有回应,忍不住出声询问。
陆辰没有立刻作答,而是继续向地洞深处探寻。随着他的深入,周围的环境愈发诡异,原本还有些窸窣的声响,此刻竟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安静得让人心里直发毛。
而对于傅渊的踪迹,之前明明还有些许线索可寻,如今却仿佛陷入了一团迷雾,让人摸不着头脑。
如今,局势愈发混沌不明,不仅傅渊的踪迹如石沉大海般难觅,就连陆辰和池鸢也被困于重重迷雾之中,脱身不得。
池鸢心力交瘁,双腿一软,直接坐在了满是泥泞的坑洼里。连日来的奔波与焦急,让她疲惫不堪,困意如潮水般阵阵袭来。回想起昨夜,满心的担忧与不安让她辗转反侧,根本没睡好。此刻,她实在支撑不住了,缓缓闭上双眼,很快便坠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池鸢只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四周静谧得可怕,仿佛一切生命的迹象都被吞噬。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只见一缕诡异的黑烟缓缓升腾而起,在黑烟之下,竟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若隐若现。随着那身影逐渐清晰,池鸢惊恐地发现,那竟然是一个面容可怖的鬼影,而且鬼影的脸上还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狰狞。
池鸢瞬间清醒,心中暗叫不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睡梦中误入了歧途。她来不及多想,转身拔腿就跑,然而,还没跑出几步,就被那鬼影如鬼魅般闪现拦下了去路。
“你怎么又回来了?”鬼影发出一阵阴森森的声音,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直叫人脊背发凉。
池鸢强忍着内心的恐惧,鼓起勇气说道:“我来找我的未婚夫,傅渊。”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微微颤抖,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池鸢心急如焚,脱口问道:“他是在哪丢的?”此刻,她满心都是找到傅渊的念头,全然顾不上眼前鬼影带来的恐惧。
“古拓镇。”鬼影声音沙哑,像砂纸摩擦般刺耳。
池鸢眉头紧蹙,脑海中迅速回忆着古拓镇的种种,可思绪刚起,就被鬼影打断。“你看我像是出去过的样子?”
鬼影反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他身形虚幻,脸上那道疤在黑暗中愈发可怖,这般模样,要是出去,恐怕瞬间就能把人吓得魂飞魄散。
池鸢张了张嘴,却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打量着四周的黑暗,满心焦虑,既担心傅渊的安危,又对眼下这诡异的处境感到无助。
尽管这鬼影模样骇人,周身还散发着诡异气息,但池鸢心里清楚,它似乎没有伤害自己的意图。回想起之前与它的短暂对话,虽说言语阴森,可也没做出任何攻击性的举动。
这么一想,池鸢高悬着的心稍稍落了下来,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些许。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缓缓转过身,黯淡的光线中,只见鬼影一脸惆怅,那表情仿佛凝聚了无尽岁月的哀伤。
池鸢望着它,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同情。
能不难过吗?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能出去感受外面世界的阳光与自由,换做是谁,恐怕都难以承受这份孤寂与绝望。
池鸢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恐怖的存在,实则也是个被困住的可怜家伙。也许,在它那狰狞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和自己一样渴望解脱的心。这么想着,池鸢对鬼影的恐惧又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病相怜的复杂情绪。
鬼影敏锐地察觉到池鸢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那幽幽的声音再度响起:“你,竟不害怕?”它的语调里带着几分疑惑,似乎对池鸢的镇定感到十分意外。
池鸢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略带疲惫却又从容的笑容,轻轻摆了摆手说道:“我怎么会害怕你呢。当然了,你要是能变成人形,跟你交流起来,我会更自在一些。”
不知为何,此刻的池鸢心里笃定,眼前这神秘莫测的鬼影并无恶意。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刚落,只见鬼影周身一阵虚幻的光影闪烁,瞬间换回了人的样子。
原本萦绕周身的诡异气息瞬间消散不少,那股神秘的压迫感也随之减弱。池鸢微微一怔,心中感叹,这转变之后,竟觉得眼前的“人”多了几分真实感,仿佛刚才那惊悚恐怖的一幕只是一场错觉。
第163章 助
池鸢目光恳切地看向眼前的鬼影,再次提议道:“你能不能走出这个洞呢?”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里回荡,带着一丝期盼。
鬼影身形虚幻,轻轻晃了晃脑袋,那飘忽的动作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这黑暗之中。他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我从未出去过,也不愿出去。”这简单的话语里,透着一种深深的抗拒与执拗。
池鸢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焦急,接着说道:“可是,外面有大片大片密集的森林,树木繁茂,说不定藏着无数的秘密。”她试图用外面世界的美好来打动鬼影。
鬼影自然明白池鸢的心思,她不过是一心想寻找自己的未婚夫罢了。于是,他冷冷地回应道:“你自己出去找不就行了。”那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对世间万物都漠不关心。
池鸢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道:“我不是不想出去,实际上我本来就在外面,只是如今陷入了沉睡,被困在这梦境之中无法挣脱。”她的眼神里满是无奈与迷茫,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迷雾笼罩。
鬼影再次摇头,他的态度坚决得如同这洞穴里冰冷的岩石。他在这黑暗中独自存在了太久,早已习惯了孤独与自我,是绝不会帮别人做任何事情的。毕竟,他一直呆在这里,总是有自己坚守的东西,哪怕那东西旁人无法理解,但对他而言,却是无比重要的存在。
池鸢仰望着洞口,只见那里渐渐透出熹微的光,像是被一层薄纱轻柔地覆盖。她心想,莫不是天快要亮了?可随即,满心的疑惑如潮水般涌来,为什么自己还没有醒过来?难道要一直这样沉沉地睡下去?陆辰在现实世界里,也用尽了办法,却怎么也叫不醒她。
池鸢满心焦急,转身看向鬼影,眼中满是求助的神色,急切地问道:“鬼影大人,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退出这个梦境呢?”
鬼影身形微微晃动,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几分神秘:“这个嘛,你只要在心里默念咒语,应该就可以了吧。”
“咒语?”池鸢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亮,可紧接着又被疑惑填满。
鬼影缓缓伸出那若有若无的虚幻手臂,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本密简,递向池鸢,说道:“咒语就在这里。”
池鸢急忙接过,目光急切地在密简上扫视。可那上面的字符,弯弯曲曲,晦涩难懂,像一条条神秘的符号,组成了一道无法跨越的沟壑。她反复看了几遍,眉头越皱越紧,满心无奈,“我……我看不懂。”
鬼影脸上露出一脸惊奇的神色,那飘忽的五官似乎都因这意外的状况而微微扭曲,仿佛在说:这都看不懂?还需要我来教?他心里想着,密简上的东西可是极为隐秘,对外是不能随意传授的。如此一来,若要教导,池鸢还得先拜师才行。
池鸢似乎也察觉到了鬼影的心思,没有丝毫犹豫,“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直直地跪在了鬼影面前。在她心中,拜师倒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大事,虽然,她内心深处对学习这些神秘的东西也并没有太大的渴望,但为了能尽快从这梦境中出去,找到未婚夫陆辰,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鬼影瞧着跪在地上的池鸢,并没有立刻承认她的徒弟身份。他沉默片刻,周身那股神秘的气息微微涌动,最终还是开了口:“罢了,就破例一次。先帮你出去,下次,可别再回来了。”那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池鸢望着鬼影冷峻的表情,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这突然的转变,是预示着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吗?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只觉鼻子一酸,“阿嚏”打了个喷嚏。刹那间,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再一睁眼,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刺得她微微眯起双眼。陆辰一脸关切,赶忙伸手扶着她起来,语气里满是担忧:“池小姐,你睡了好久,怎么叫都叫不醒你。”
“嗯。”池鸢轻声应道,目光缓缓打量着四周,发现自己还在地坑之中。她满心无奈,虽说从梦境里出来了,可出去之后依旧毫无办法,心心念念要找的人,还是不见踪影。
池鸢满心忧愁,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实在是毫无办法。陆辰在一旁掐指算了算时辰,神色中带着几分笃定,说道:“这个时候,按道理应该会有转机出现。”然而,他的话并未让池鸢感到多少宽慰。
池鸢缓缓抬起双手,捂着脸,满心都是对傅渊失踪一事的担忧,完全想不出该如何向众人交代。她和傅渊虽有婚约在身,可两人相处一直守礼,连亲密的举动都不曾有过。谁能料到,这场婚事如今竟走到了这般无法收场的境地。
往昔二人相处的画面,此刻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傅渊对待她,向来都是关怀备至、体贴入微。
可如今,这一切都成了回忆。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傅渊,池鸢只觉心中一阵剧痛,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泪水夺眶而出,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那哭声里满是悲伤与无助。
陆辰看着池鸢哭得肝肠寸断,心中满是不忍,急忙递上一块手帕,自责道:“池姑娘,别难过了,都怪我不好,没能帮你早些找到傅公子。”池鸢眼眶泛红,泪水止不住地落下,听到这话,她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陆先生,您帮我的已经够多了,这只能怪天意如此吧。”她的眼神里满是绝望与无奈,仿佛被一层厚厚的阴霾笼罩。
陆辰暗自咬牙,在这困境中绞尽脑汁,四处探寻出路。终于,他凭借着自己的智慧与坚韧,找到了爬上地面的办法。他小心翼翼地带着池鸢,一步一步离开了这个充满绝望与悲伤的地坑。一路上,池鸢的脚步沉重如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破碎的心上。
回到城中,池鸢顾不上一路的疲惫,径直前往傅家。当她将傅渊消失的消息告诉傅家人时,傅家人的脸上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他们怎么也不愿相信,那个鲜活的傅渊竟会离奇失踪。从那以后,傅家便开启了一场不知疲倦的寻找,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几个月的时间悄然流逝。在这漫长的等待与寻找中,池鸢的心也在煎熬中变得愈发麻木。她每日都会望向傅渊离去的方向,眼中的期待渐渐被无尽的落寞所取代,而傅家的寻找依旧毫无结果。
第164章 困
在之后的几天里,池鸢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上班时全然不在状态,茶饭不思,眼神中尽是掩饰不住的焦虑与担忧。
何璃瞧着平日里干练的前辈如此萎靡,心里满是不忍,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关心。一番交谈后,她才得知,池鸢家中竟出了大事——池鸢的未婚夫离奇失踪了。
“前辈,我认识一位私家侦探,叫伊费,特别靠谱,您不妨联系一下他,说不定能有线索。”何璃满脸关切地说道。
池鸢有些意外地接过何璃递来的名片,心里暗自嘀咕:没想到这丫头还对私家侦探有所了解,难不成是用来监视她男朋友的?可再瞧瞧何璃与她男朋友平日里如胶似漆、形影不离的样子,那男生看着也不像是会背着何璃做出什么不轨之事的人。
何璃见池鸢神色复杂,认真地补充道:“前辈,我对很多事情的态度都很严谨的,希望您一定能找到您的未婚夫。”
池鸢微微点头,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何璃手上,只见一枚钻戒正闪闪发光,似乎比之前的更大了一圈。
“这枚钻戒挺漂亮的,花了不少钱吧?”池鸢问道。
“小十万呢。”何璃没想到前辈会突然问起这个,心里不禁疑惑:难道前辈也开始注重生活品质和物质享受了?
池鸢轻轻一笑,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想当年,自己也是个喜欢去酒吧放松的人,灯红酒绿间,释放着生活的压力。可何璃这样严谨、精致的女孩,怕是从来没去过那种热闹又喧嚣的地方吧。
接下来的几天,池鸢在公司强打精神,一心扑在之前落下的工作上。那些堆积如山的任务,耗费了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每完成一项,她都仿佛在黑暗中寻得了一丝光亮。
然而工作任务繁重如山,留给池鸢完成的时间却极为紧迫,这让她焦头烂额,状态不佳的她也特别容易出错。面对密密麻麻需要修改的数字报表,池鸢只觉得脑袋发涨,太阳穴突突地跳,每核对一个数字都仿佛要耗尽全身力气。
除此之外,她还得按照约定时间去服务客户。
这天,池鸢和何璃一同前往见客户。在去的车上,两人严肃又默契地达成共识:绝不能任由客户牵着鼻子走,不管对方给出多诱人的条件,都坚决不能再稀里糊涂当“小白鼠”。有了之前的惨痛教训,她们深知和客户保持适当距离才是明智之举。
到了约定地点见到客户时,池鸢和何璃心中不禁泛起嘀咕,眼前这位客户身着女装,举手投足间的气质,让她们隐隐觉得对方是男性。何璃赶忙凑近池鸢,小声安慰道:“这很正常,搞艺术的人总会带些与众不同的气质。”
这位打扮独特的艺术大哥热情地给池鸢和何璃倒上了茶水,而后便开始兴致勃勃、滔滔不绝地讲述起自己在艺术领域的见解与经历。池鸢听得似懂非懂,可出于礼貌,还是耐着性子强撑了四十多分钟。
直到那位艺术大哥话锋一转,突然提出要给她们二人占卜。池鸢微微皱眉,心里暗自嘀咕:最近是怎么了,预言、占卜这类事情这么流行吗?她毫不犹豫地摆了摆手,脸上明显流露出对占卜之事的兴致缺缺。
然而何璃却截然不同,她这段时间正为自己的婚姻、感情以及事业的走向满心疑惑,心里的问号一个接一个。
听到可以占卜,她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竟乖乖地跟着那位艺术家走进了占卜房间。池鸢见状,心里“咯噔”一下,急切地想要伸手拉住何璃,提醒她别越过与客户之间该有的界限。
“上次的事你难道都忘记了吗?”池鸢着急地提醒着何璃,眼中满是担忧。
想起上次的遭遇,池鸢至今仍心有余悸。那次她被一位大妈折腾得面目全非,造型糟糕透顶。要不是运气爆棚,碰到了那个如同小说中走出来的“纸片人”般的人,给予了她帮助,或许到现在她还在因自己当时那不堪入目的外貌而备受打击,情绪低落呢。
“前辈,我真的特别担心我和沈默的感情。”何璃一脸愁容,眼神中满是不安。
池鸢赶忙抬手示意何璃打住,认真且坚定地说道:“别瞎想了,没什么好担心的。你看你们平日里相处得那么甜蜜,感情好着呢!”
池鸢试图阻拦,却没能成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何璃走进了那间占卜的房间。
果然,没过多久,何璃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中紧紧攥着纸巾,不住地抽泣着,肩膀微微颤抖。看样子,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池鸢关切地问道。
何璃哽咽着说:“大师说,我和沈默的婚事会推迟……”
“啊?那你们……会不结婚吗?”池鸢心中一紧。
何璃连忙摇了摇头,带着哭腔解释道:“大师说我们最后还是会在一起的。”
“那就够了呀,这个结果也不是不能接受嘛。”池鸢轻轻点了点头,试图安慰何璃,“起码比我强,傅渊到现在都失踪着呢。”
就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经意间转过头,却发现那位艺术家正神色凝重地注视着自己,目光中似乎藏着些什么。池鸢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可不知为何,内心有一股冲动驱使着她。
最终,她还是迈步走进了房间,将傅渊失踪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对方。
艺术家微微皱眉,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之色,缓缓开口道:“这件事恐怕无法依靠占卜完成,因为我发现有些未知的力量在阻断,导致我看不清楚关于你未婚夫失踪的具体情况。”
池鸢听后,心中涌起一阵失望,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急切:“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虽然她也猜测到如此。
艺术家无奈地摇了摇头,摊开双手说道:“我已经尽力了,这股阻碍太过强大,以我的能力暂时无法突破。但你也别太灰心,或许从其他方面入手,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池鸢咬了咬嘴唇,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寻找傅渊的路,恐怕比她想象中还要艰难。
第165章 透
一周转瞬即逝,池鸢在街头与陆辰、楚云朵不期而遇。彼时,陆辰正静静等候楚云朵放学,夕阳的余晖温柔洒落,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
这一幕,恰似往昔傅渊接送池鸢的场景,熟悉又温馨,让池鸢看得有些出神,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待她回过神,陆辰和楚云朵已并肩走来。楚云朵手中拿着一团蓬松洁白的棉花糖,像一朵轻盈的云朵,丝丝甜意弥漫在空气中。她扬起天真烂漫的笑脸,脆生生地说:“池小姐,你要吃吗?”
池鸢微微一怔,随即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弧度,婉拒道:“谢谢你,云朵,我不太想吃。”
陆辰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微笑着打招呼:“好巧啊,你是路过这儿吗?对了,你未婚夫的事情怎么样了?解决得还顺利吗?”
池鸢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她再次缓缓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陆辰见状,心中了然,这次的事情怕是棘手。他微微皱眉,关切地提议:“要不要我再帮你想想办法?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说不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池鸢连忙摆手,感激地说道:“不用了,陆辰,真的很感谢你的好意。我只是今天散步时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楚云朵瞧着两人的神情,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满脸疑惑地问道:“又有什么事呀,你们俩可别背着我。”那模样,就像个急于探寻秘密的小侦探。
池鸢张了张嘴,很想向她解释一番,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陆辰微微俯下身,在楚云朵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只见楚云朵原本满是好奇的眼睛瞬间瞪大,脸上写满了惊讶:“什么,有人失踪了,还是池鸢的未婚夫?那些办案的人呢,都干什么吃的。”说着,她双手抱在胸前,胸脯微微起伏,满脸义愤填膺,显然是在为池鸢打抱不平。
紧接着,楚云朵脑袋一转,开始谋划起来:“不行,我们不能就这么干等着,我们去找,分开行动。这样找到的几率还能大一些。”说完,她便风风火火地翻开自己的书包。
池鸢满心疑惑地凑过去,只见书包里静静躺着一块石头。石头表面并不光滑,上面刻着奇异的龟背图案,线条古朴而神秘,像是隐藏着无尽的秘密。
楚云朵伸出手,轻轻触碰那块石头,刹那间,一道微光闪过,似乎有某种神秘的力量被唤醒。
楚云朵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纤细的手指紧紧贴着刻有龟背图案的石头。随着她口中念念有词,那石头上的纹路竟隐隐发起光来,柔和的光芒将她笼罩其中。她开启神识,以自己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试图捕捉傅渊的一丝踪迹。
时间在紧张的氛围中缓缓流逝,不过半个时辰,楚云朵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眼中闪烁着惊喜与兴奋的光芒。她猛地抬起头,急促地对池鸢说道:“找到了!我找到傅渊的位置了!他在……”她迅速且清晰地说出了具体方位。
陆辰一听,立刻果断地说道:“那现在就去,一刻也别耽误。”说着,他已经抬脚准备出发。
池鸢看着两人的反应,心中却泛起了嘀咕。上次陆辰带自己去古拓镇,一路上状况百出,就靠着一个罗盘指路,结果差点挖坑掉进洞里。这次更离谱,又是靠着这么一块龟壳石就找到了人。
想到这儿,池鸢不禁暗自琢磨,也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联合起来故意耍自己,可看他们一脸认真的模样,又不像是在开玩笑,这让池鸢心里满是纠结,可一想到傅渊,还是决定先跟着他们去看看再说。
楚云朵给出的定位竟也是古拓镇,这一下,池鸢心中的疑惑彻底炸开了锅。怎么会这么巧?要是陆辰和楚云朵没有事先串通,怎么会两次都指向同一个地方?
池鸢忍不住偷偷瞧了楚云朵一眼,只见她柳眉微蹙,眼神专注,那副认真的模样,实在不像是在演戏。
坐在飞驰的动车上,窗外的景色如幻灯片般快速闪过,可池鸢却无心欣赏,满心都是沉甸甸的忧虑。这几日,她把自己埋在公司事务里,忙碌成了逃避现实的借口。
她不敢去傅家,甚至不敢向熟悉的人打听消息,内心深处,是对听到坏消息的深深恐惧。万一真有什么噩耗,自己该怎么承受?
想到这儿,池鸢的手不自觉攥紧衣角,指节都因用力泛白,她望着窗外发呆,思绪纷乱如麻,只希望这趟前往古拓镇的旅程,能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
正沉浸在各自思绪里时,动车上开始分发午餐。他们乘坐的是特等座,餐食的质量自然不错。乘务员推着餐车,将精致的盒饭依次送到乘客手中。
楚云朵双手接过面前的盒饭,刚一打开,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她不禁赞叹:“好香。”那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动,几人也不再矜持,纷纷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饭菜的美味暂时驱散了些许凝重的气氛,可欢乐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动车广播里传来即将到站的温馨提示。几人收拾好餐盒,准备下车。
就在这时,眼尖的楚云朵透过车窗,发现不远处升腾起滚滚黑烟,那烟柱在晴空下格外醒目。
楚云朵心中“咯噔”一下,她凭借直觉判断,那似乎正是古拓镇的方向。她皱起眉头,心中暗自思量:如果一切正常,怎么会无端冒出火烟呢?
想到这儿,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嘴里嘟囔着:“看来这次,我是找对了。”那自信满满的模样,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她的判断。
池鸢瞧着楚云朵一惊一乍的样子,心里满是疑惑,眼神中透露出不安与担忧。而陆辰则坐在一旁,看着窗外的黑烟,笑而不语,那笑容里,似乎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让人捉摸不透。
第166章 失
烈日高悬,炙烤着大地,陆辰、池鸢与楚云朵三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这里是一条略显古朴的街道,青石板路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街边林立着古旧的店铺,招牌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楚云朵兴致勃勃,一心想要帮池鸢找到她苦苦寻觅的东西。她学着陆辰的样子,目光在四周仔细搜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她时而蹲下身子查看店铺角落的杂物,时而踮起脚尖望向高处的货架,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专注。可时间一点点过去,那东西却像是故意躲着她,怎么也寻不见。
不多时,汗水就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她的额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浸湿了她的衣领。到了中午,三人走进街边一家小饭馆。
楚云朵一坐下,就不停地说着抱歉,声音里满是愧疚与懊恼:“真不好意思,我本以为肯定能找到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不停地扇着风,试图让自己凉快些。
池鸢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轻声说道:“没事的,别往心里去。”随后便不再多言,低下头安静地吃着碗里的饭菜,动作优雅而缓慢。
楚云朵见池鸢这般反应,心里稍安,转而看向陆辰,脸上满是疑惑与不甘,说道:“怎么可能呢,我都算准就是这附近了。按道理肯定能找到的呀,怎么会一点踪迹都没有。”
陆辰连忙点头应和:“是啊,也许是我们忽略了什么细节,再找找说不定就能发现了。”
就在这时,楚云朵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楚家的长辈打来的。她刚一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楚父焦急又严厉的声音:“云朵,怎么天都快黑了还不回家?你跑哪去了?”
楚云朵连忙解释:“爸,我在帮朋友找人呢。”
楚父一听,语气瞬间变得更加严肃,大声呵斥道:“找人?你是不是和陆辰在外面呢?你还没有成年,家族的仪式也还没举行,赶紧给我回来!”
楚云朵被训得脸色通红,气呼呼地放下电话,嘴里还嘟囔着:“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不忘转头向陆辰抱怨:“我爸也太小题大做了,就出来帮个忙,还非得让我马上回去。”
池鸢看着二人,一个气鼓鼓,一个满脸无奈,不由得摇了摇头,轻声劝道:“算了算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接着找。反正我也习惯一个人找东西了,说不定你们走了,我运气好就能找到了。”
楚云朵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问道:“真的吗?可以这样吗?那真是太谢谢你了,池鸢。”说着,便迅速拿起放在一旁的衣服,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陆辰自然不能让楚云朵一个人回去,毕竟她还未成年,要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他可担待不起。
于是他也站起身,向池鸢点头示意:“那池鸢,我们就先走了,你自己小心点。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们。”
池鸢微笑着点点头,自信地说:“放心吧,这里的事我应付得来。”
转眼间,陆辰和楚云朵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池鸢独自坐在小店里,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显得有些冷清。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再次投向四周,准备继续寻找那个对她来说无比重要的人。
池鸢坐在小店那略显破旧的木桌前,眉头微蹙,全神贯注地翻找着手机上的信息,屏幕的亮光映照着她满是焦急的脸庞。那些信息里或许藏着找到傅渊的关键线索,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有用的细节。
突然,一道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落座,大片的阴影瞬间挡住了池鸢的视线,也打断了她的思绪。池鸢下意识地抬起头,看清来人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竟然是里亚。
里亚背着一个造型古朴的包,那包的材质和上面繁复的花纹,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枚奇怪的银饰吊坠,吊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上面奇异的符号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他的头发似乎长长了一些,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让他原本深邃的五官更添了几分不羁。
“你怎么在这里?”里亚率先开口,声音低沉,在这略显安静的小店里格外清晰。
池鸢微微一怔,很快回过神来,连忙解释道:“是傅渊失踪了,我在找他,所以才来这里。”说到傅渊,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担忧。
“是你的未婚夫?”里亚又追问了一句,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池鸢,似乎想要从她的表情里探寻出更多的东西。
里亚确实知道一些事,知道池鸢有个未婚夫叫傅渊,知道外界传言池鸢与盛明栩关系匪浅,甚至知道在那个虚拟游戏世界里,自己和池鸢是伴侣。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就像一团乱麻,而池鸢身处其中。
短暂的沉默后,里亚再次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你到底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池鸢满脸困惑,眉头轻皱,眼中满是迷茫之色,反问道:“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在她心里,里亚的问题太过突兀,一时摸不着头脑。
里亚微微前倾,目光紧锁池鸢,语气笃定地说:“你不希望他消失吗。他的失踪,或许并不简单。”在里亚看来,傅渊的消失或许暗藏玄机。
池鸢急忙摇头,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急切地说道:“当然不是,我一定要找到他。”她的眼神中满是坚定,寻找傅渊的决心溢于言表。
里亚靠向椅背,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不紧不慢地说:“我可以帮忙寻找,但我的能力仅限于未知生命。”他抬眸,看向池鸢,观察她的反应。
“未知生命?什么意思?”池鸢追问道,眼中满是疑惑,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迫切想要得到答案。
里亚刚欲开口,这时,小店的老板看向柜台后的老板娘,抬了抬下巴,小声嘀咕:“你说她怎么了?一直自己在那儿说话。”
老板娘一边擦拭着杯子,一边轻叹:“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这种情况不是很常见嘛。要么感情失意,要么工作不顺。哎,你别打扰她了。”
两人的声音虽小,但在这安静的小店里,还是传进了池鸢的耳中,她微微一怔,有些尴尬地低下头。
第167章 涟漪
里亚在周遭仔细搜寻了好一阵,目光急切地扫过每一处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藏人的地方,然而,却并未找到任何有关傅渊的踪迹。
不过换个角度想,这倒也能说明,傅渊应该是平安无事的,大概率只是去往了别的地方,并不在这周围。
池鸢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缓缓放松,长舒了一口气,原本紧蹙的眉头也随之舒展开来,眼中的忧虑渐渐消散。
里亚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来,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他嘴唇干裂,脸上写满疲惫,自始至终,都没提及傅渊究竟在何处。池鸢瞧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明白,这一番搜寻必定耗费了他极大的心力,个中艰辛怕是难以言表。
池鸢没有多问,安静地坐在一旁,只是低头慢慢喝着手中的奶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压抑的沉默,只有吸管偶尔搅动奶茶里珍珠的声音。
片刻后,池鸢轻轻起身,动作轻柔地拿起一杯还冒着丝丝热气的奶茶,缓缓放在里亚面前。
奶茶杯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杯壁缓缓滑落,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就像此刻两人难以言说的复杂心情。
……
池鸢对着穿衣镜反复调整珍珠耳钉的角度,镜中人苍白的指尖微微发颤。
衣柜里躺着的那件藏青色真丝裙,已经被她试穿过三次,端庄的立领与恰到好处的收腰设计,在暖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却仍像一件紧绷的铠甲。
她知道,这场与傅家人的饭局不是普通的家宴,注定要被审视。
车载导航显示还有十分钟抵达云栖山庄时,山间晨雾尚未散尽。蜿蜒的柏油路上零星洒落着银杏叶,两侧竹林在晨风里发出簌簌轻响,将这座占地百亩的庄园衬得愈发幽深。
池鸢望着车窗外掠过的青瓦白墙,想起管家电话里特意强调的家族私密聚会——这座山庄设有三道门禁,连服务生都是傅家从老宅带来的旧人。
宴会厅挑高的穹顶垂落着水晶吊灯,傅家老太坐在主位上,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把锋利的手术刀。
当清蒸石斑鱼的热气氤氲在雕花骨瓷碗上方时,老人终于放下银匙,指甲上的翡翠护甲轻轻叩击桌面:小鸢,渊儿最近可有消息?
池鸢将烫金餐布在膝头又抚平了些,青瓷盏里的碧螺春泛起细小涟漪。
她从傅渊最后一次发消息的时间节点说起,将那些支离破碎的线索细细拼凑。
席间此起彼伏的餐具碰撞声突然安静下来,傅家二叔转动着紫檀佛珠的手指也顿住了,只有壁炉里的松木在噼啪作响,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是一幅凝固的浮世绘。
傅渊的父亲听闻此事后,特意将她叫到跟前,神色凝重地提点了一番。
原本精神矍铄、意气风发的面容,在谈及此事时,像是被岁月陡然抽去了几分生气,原本明亮的眼眸也添了几分黯淡与疲惫,眼角的皱纹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愈发深刻,看着有些苍老。
宴席上的瓷碗蒸腾着袅袅热气,池鸢握着银匙的指尖微微发颤。
面对众人关于婚事安排的追问,她垂眸盯着碗里浮沉着的莲子,喉间像是被裹了层浸透苦汁的棉絮,半晌都吐不出半个字。雕花窗外的日影一寸寸挪过青砖,满桌珍馐渐渐凉透,她始终没能咽下哪怕一口。
直到铜制自鸣钟叩响第七声,月洞门外终于传来沉稳脚步声,众人的目光瞬间如潮水般涌去。
老太太扶着檀木椅背缓缓起身,枯瘦手指轻点圆桌空缺处:把东席那张酸枝椅搬来。
仆役们忙不迭挪动桌椅,瓷盘相碰的脆响里,这场被悬置许久的家宴,才终于在暮色四合时,重新泛起涟漪。
第168章 找
宴会大厅里,水晶吊灯洒下明亮而柔和的光,照在餐桌上琳琅满目的佳肴上。
盛明栩就坐在池鸢对面,他身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姿笔挺,面容冷峻。
他先是端起桌上的酒杯,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杯脚,将那杯红酒缓缓送到嘴边,仰头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喝完后还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仿佛在回味酒的醇厚。
紧接着,他拿起筷子,也不顾周围人投来的或好奇、或诧异的目光,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他夹菜的动作丝毫不显拘谨,夹起一块鲜嫩的牛排,直接放入口中,大口咀嚼着,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发出满足的哼声。偶尔汤汁溅到嘴角,他也只是随意地用手背一抹,完全没有在意形象。
周围的人谈论着各种话题,但他充耳不闻,一门心思扑在美食上。别人说什么,他也不管,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些。
水晶吊灯在盛明栩的银发上折射出细碎冷光,池鸢握着香槟杯的指尖泛起青白。
对面男人将最后一块和牛送入口中,喉结滚动时,脖颈处新添的抓痕若隐若现。
“盛总胃口真好。”池鸢用银匙轻轻搅动着红茶,滚烫的液体表面浮沉着几片叶子,“听说傅氏集团的地下金库三天前失窃,连安保系统的加密芯片都不翼而飞?”
男人慢条斯理地擦拭嘴角,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餐巾,忽然低笑出声。
他终于抬眸看向池鸢,漆黑瞳孔里倒映着她紧绷的下颌线:“傅小姐不如直说,怀疑我绑架了你那位未婚夫?”红酒渍在他唇角晕开血色,像是某种不怀好意的暗示。
池鸢的目光如芒在背,盛明栩却只垂眸把玩着袖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暗纹。
鎏金座钟发出整点报时,他瞥了眼腕表,将杯中最后一口威士忌饮尽,冰块碰撞声清脆得像是倒计时。周遭宾客还在推杯换盏,他已起身扣上西装外套。
“这么早就走?”有人笑着挽留,盛明栩扯动嘴角,露出公式化的笑容:“公司临时有急事。”
话音未落,手机屏幕适时亮起模拟的未接来电,他扬了扬手机示意,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规律的声响。
经过池鸢身边时,带起的风卷落她鬓边碎发,而他始终目视前方,仿佛整个宴会厅的觥筹交错都不过是虚影,这场聚会对他而言,不过是精心计算过的时间空档,任务完成便该退场。
旋转门的金属边框映出两道交叠的影子。盛明栩刚踏入雨幕,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便穿透雨帘。他顿住脚步,转身时雨伞自动撑开,深灰伞面将两人圈出狭小的隔绝空间。
池鸢睫毛上凝着细密雨珠,攥着他西装袖口的手指微微发颤:“傅渊手机最后定位在你名下的码头。”话音未落,腕间突然传来冰凉触感——盛明栩已经扣住她的脉搏,指腹下的跳动频率被放大数倍。
“池小姐该去报警。”他垂眸注视她泛红的眼眶,拇指摩挲着她腕骨凸起的弧度,西装袖口露出半截银链。雨丝顺着伞骨坠落,在两人之间织出朦胧水幕,他忽然轻笑,松开手时指尖掠过她掌心,“或者...你更希望我帮你找?”
第169章 组
池鸢的眼眶微微泛红,双手下意识地抓紧衣角,指甲几乎嵌入掌心,面上尽是痛苦与挣扎。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般不可收拾的局面。她狠狠咬了咬下唇,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猛地挣脱开了那只禁锢她的手,动作之剧烈,以至于身形都晃了几晃,发丝也随之凌乱地散落在脸颊旁。
以她和盛明栩那千丝万缕、错综复杂的过往,此刻的她,满心悲凉地意识到,他们已然无法去找刑人寻求援助。那些曾经的回忆,此刻就像一把把尖锐的刀,刺痛着她的心。
“算了,”池鸢声音颤抖,带着一丝绝望的哽咽,抬起头,眼中满是哀求地看向眼前的人,“我知道你不会对傅渊做什么的,以你们的关系。”
她的眼神里,除了恳求,还有深深的无奈和恐惧,仿佛在害怕即将到来的未知。
男人闻言,神色冷峻,沉默片刻后,抬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缓缓叼在嘴角,动作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又透着难以掩饰的沉重。
他的眼眸微微眯起,目光如寒星般犀利,紧紧盯着池鸢,沉声道:“我是不会,但,你就说不准。”声音低沉沙哑,仿佛裹挟着无尽的深意。
“嗯?”池鸢听到这话,脸上瞬间闪过一丝茫然与不解,她下意识地皱起眉头,眼神中满是困惑,仿佛在努力理解男人话里的含义,可内心深处却隐隐有种不安在蔓延。
“你自己想想,和你在一起后,失踪的人?”盛明栩微微抬了抬下巴,出声点拨,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眼神紧紧锁住池鸢,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似乎在等待她恍然大悟的那一刻。
池鸢听到这话,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没了一丝血色。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些和她有过交集后便莫名消失的人,恐惧如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她的身子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盛明栩倚着车门,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打火机金属外壳,目光如鹰隼般紧紧锁住池鸢骤然失色的脸。她睫毛剧烈颤动,像濒死的蝶,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他在心底冷笑——原来她并非全然无知,那些被刻意掩埋的恐惧,终究还是破土而出了。
池鸢突然踉跄后退,高跟鞋在柏油路上划出刺耳声响。她转身时发梢扫过盛明栩手背,带着夜风的凉意。黑色裙摆翻飞如惊起的鸦群,她跌跌撞撞地奔向黑暗,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支离破碎,最终消失在拐角处那棵垂落着枯叶的梧桐树下。
盛明栩慢条斯理地将烟头按灭在车标凹陷处,火星迸溅在漆面留下焦痕。引擎发动的嗡鸣中,后视镜里她的残影仍在晃动,像枚褪了色的旧胶片。
直到拐过三个街区,猩红的交通信号灯突然将路面染成血色,他瞥见路边水坑倒映着惨白的月光。
池鸢蜷缩在水洼中央,泥水浸透的裙摆像摊开的墨渍。她垂着头,脖颈露出脆弱的弧度,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锁骨凹陷处。盛明栩降下车窗,潮湿的风裹挟着烟草味涌进车厢:要不要上车?
不用。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吞没。盛明栩盯着她颤抖的指尖,那上面还留着被他攥出的红痕。
绿灯亮起的瞬间,轮胎碾过积水的哗啦声中,后视镜里那个狼狈的身影迅速缩小成模糊的黑点,最终消失在雨幕深处。
晨光斜斜穿过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在池鸢工位上投下冷硬的光斑。
她攥着被雨水洇皱的包带推开办公室门,目光撞上小山似的文件堆——蓝色文件夹摞得摇摇欲坠,最顶端还压着标着加急的红色标签。
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嗡鸣里,何璃正对着小镜子涂抹口红,珊瑚色的膏体在她唇上晕开鲜艳的弧。
前辈,未婚夫还没找到吗?何璃的声音黏着蜜糖般的关切,指尖无意识地转着镶钻睫毛夹。
池鸢将湿透的伞靠在桌角,金属伞尖在地面拖出细长的水痕。她当然清楚自己近期出勤记录有多难看,可这次连请假流程都顾不上走——盛明栩的话像根锈钉,死死楔在她太阳穴里。
键盘敲击声突然急促起来,池鸢扯松被雨水浸皱的衬衫领口,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底泛青。
打印机吐出的文件在她肘边堆成歪斜的塔,她机械地签字、盖章,指甲在纸面刮出沙沙声响。
何璃补完妆起身时,香奈儿五号的尾调漫过来,池鸢却浑然不觉,只盯着合同上密密麻麻的条款,将所有汹涌的情绪都碾成指下流淌的黑色墨迹。
玻璃门折射的阳光刺得池鸢眯起眼,主管办公室的檀木茶香还萦绕在鼻尖。
小池啊,今年年会就靠你牵头了。主管转动着鎏金钢笔,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节目彩排、流程安排,特别是舞蹈组,年轻人要多上点心。
走廊尽头的电子钟赫然显示着12月20日,日历上的数字像被按了快进键,转眼就到了年尾。
池鸢捏着节目单走出办公室,粉色便签纸上舞蹈表演组几个字被指甲划出深深的凹痕。空调出风口的热风裹着咖啡香掠过,她这才发现何璃倚在墙边,手机屏幕亮着年会筹备群的界面。
前辈辛苦了。何璃收起手机时,腕间的钻石手链晃出细碎的光,听说舞蹈组去年临时换人,最后出了大岔子呢。她刻意压低的声音混着电梯升降的提示音,在空荡的走廊里荡出意味深长的回响。
池鸢低头看着节目单上逐渐晕开的水渍,忽然想起今早水坑里破碎的倒影——原来有些狼狈,从不会因时间流逝而消失。
第170章 明
深冬的玻璃幕墙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池鸢第无数次调整工位上的向日葵摆件,塑料花瓣在中央空调的气流里轻轻颤动。
用熬字形容这一年再贴切不过。晨会时投影幕布上跳动的业绩曲线像不断攀升的温度计,灼得人额头沁汗;客户群里二十四小时滚动的消息提示音,深夜十一点突然弹出的修改需求,都在反复叩击着心理防线。
某次季度总结会后,她蹲在消防通道里咬着三明治,听着主管在走廊里训话的声音,突然意识到连咀嚼食物都成了奢侈的放松时刻。
这家创立仅五年的互联网公司正处在野蛮生长的黄金期,开放式办公区永远浮动着咖啡与焦虑交织的气息。
茶水间的白板上,密密麻麻的OKR目标被红色荧光笔反复标注,如同永不熄灭的战书。
池鸢在整理归档时,偶尔会翻到创业初期的老照片——几位创始人挤在不足二十平的格子间里,墙上贴着歪歪扭扭的上市倒计时便签。
每当加班到凌晨,看着窗外CBD的霓虹次第熄灭,她总会想起入职时HR说的那句话:现在加入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未来的核心骨干。
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着工位上的工牌,金属质感的LOGO在黑暗中微微发亮,仿佛在诉说着某种隐秘的承诺。或许那些熬过的夜、咽下的委屈,终有一天会在时光里发酵成珍贵的勋章。
深夜十点的写字楼依旧灯火通明,何璃的工位始终亮着暖黄色的台灯,手机屏幕在她手边交替闪烁着工作群消息与客户语音通话。
她的日程表被塞得满满当当,甚至连午休时间都预留着对接项目细节,真正践行着“二十四小时待命”的职业准则。每次公司组织年会彩排,总能看到她提前两小时到场,帮着调试设备、核对流程,与策划团队讨论到喉咙沙哑,还不忘给同事们递上温热的咖啡,这种近乎完美的职业态度。
而池鸢的处境却截然不同。在繁重的工作任务之外,她还要抽出时间寻找傅渊,常常在会议室处理紧急文件的间隙,匆匆给对方发消息;或是在下班后拖着疲惫的身躯,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只为了能有一点线索。这样的忙碌,导致她频繁缺席年会排练。
主管看着节目单上她空缺的排练记录,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在某天午休时,把她叫到办公室:“池鸢,这次年会要做线上直播,不仅是为了维系老客户,更是面向全网招聘的重要窗口,所有环节都不容有失。你最近的状态......得调整一下了。”
主管的话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池鸢心头。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想到未完成的工作,想到还没有下落的傅渊,再想到即将到来的年会,只觉得千头万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淹没。
会议室内投影仪的蓝光在池鸢眼底摇晃,主管还在絮叨年会直播的应急预案,她的指尖却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
尽管连续缺席三次联排被记了警告,可当傅渊的第七天,那些职场规则早已化作虚浮的蝉蜕——只要能找到人,就算被贴上“不务正业”的标签又何妨?
主管瞥见她游离的目光,喉间滚动的训斥突然卡在半途。
刺耳的手机铃声撕破凝滞的空气,池鸢盯着陌生号码的瞬间,心跳几乎撞碎肋骨。
“抱歉,我必须走一趟。”她抓起外套的动作带翻了桌角的马克杯,褐色水渍在策划案上晕染开,如同未干的泪痕。
主管望着她夺门而出的背影,攥着报表的手青筋暴起,最后只泄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写字楼外的夜风裹着细雨,池鸢在霓虹灯影里看见那辆黑色商务车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几天前何璃塞给她的名片还带着体温,彼时她本能地抗拒这种近乎魔幻的“私家侦探”桥段,直到对方发来傅渊常去的城郊仓库监控截图——画面里熟悉的黑色大衣衣角,正在雨夜中匆匆掠过。
车窗降下的刹那,潮湿的烟草味扑面而来。
后座男人推来平板电脑,卫星定位的红点在地图上明明灭灭。
第171章 幕
乌云压城的午后,铅灰色云层像被撕碎的棉絮,在天际翻涌成团。
临到私家侦探指定的地界时,暴雨突然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珠砸在车顶噼里啪啦作响,雨刮器疯狂摆动也难以驱散眼前的水帘,能见度不足五米的路况让车速被迫放缓,最终在泥泞的山道边缓缓停下。
副驾驶座上的池鸢望着被雨雾模糊的车窗,雨帘冲刷玻璃的痕迹在视野里交织成网。
引擎熄火后,车内陷入诡异的寂静,唯有雨滴敲打金属车身的节奏越来越急。
她下意识握紧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定位显示距离目标地点不过百米,却仿佛隔着难以逾越的天堑。
“咚——”
突如其来的敲击声惊得她浑身一颤。
转头望去,雨幕中隐约浮现出一道颀长身影,水珠顺着那人黑色冲锋衣的帽檐成串坠落。
陆辰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指节又在车窗上轻叩两下,冷冽的目光穿透雨雾与池鸢对视。
不等池鸢摇下车窗,陆辰已经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来,带起一阵裹挟着潮湿泥土气息的风。
他随手摘下兜帽,额前碎发还在往下滴水:“林子里今天反常得很。”
他从背包里掏出红外线望远镜,镜片上的水珠折射出细碎的光,“三点十七分开始,成群的灰喜鹊往城北方向迁徙,猫头鹰和乌鸦也在低空盘旋。”
池鸢正要开口,陆辰忽然抬手示意噤声。
他的指尖还沾着新鲜草屑,腕间的军用手表在昏暗车厢里泛着幽光:“二十分钟前,我在观音庙后墙听到类似金属摩擦的声响。”
他的目光扫过驾驶座上正在偷瞄后视镜的私家侦探,那人立刻心虚地转开视线,“你们要找的人,和庙墙下新翻的泥土有关系?”
池鸢与侦探对视一眼,对方脖颈处的冷汗正顺着衣领往下滑。
不等她开口,侦探已经像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出来:“是、是有人雇我找失踪的住持!三天前他徒弟报案,说师父深夜去后山禅房,再没回来......”话音未落,车身突然剧烈颠簸,惊得三人同时抓住把手。
透过车窗,一道金黄色残影在雨幕中一闪而过。
池鸢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一头成年黑豹!流线型的身躯贴着泥泞的地面疾驰,尾尖扫过草丛带起细碎的水珠。
陆辰的望远镜已经对准那道身影,镜片后的眼神愈发凝重:“不对劲。现在野生黑豹的活动范围应该在三百公里外的保护区,更何况......”他放下望远镜,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镜筒,“它经过时,那些飞鸟连惊都没惊。”
车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侦探的喉结上下滚动,结结巴巴道:“您、您不是说现在野兽都化形了吗?会不会......”
“化形的精怪会尽量避免在雨天暴露原形。”陆辰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他伸手抹去车窗上的雾气,在玻璃上画出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除非,它故意要让人看见。”
黑豹的残影消失在雨幕中,池鸢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车载电台沙沙作响,天气预报正在播报暴雨橙色预警,她的目光却越过陆辰肩头,凝望着雨帘后若隐若现的寺庙飞檐。
朱漆斑驳的山门、被岁月磨得发亮的青石板台阶,每一处都刻着盛明栩的影子——曾经他们总爱踩着晨钟来庙里吃素斋,他会笑着把她碗里的香菇夹走,说要帮她消灭怪物。
在想什么?陆辰突然开口,望远镜的金属外壳在他指间轻轻叩击,发出清脆声响。
池鸢别过脸,睫毛扫落几滴水珠:没什么,只是有些累。她伸手去够副驾储物格里的薄荷糖,指尖却在触及铁盒时顿住——那是盛明栩最爱吃的口味,最后一颗糖还躺在丝绒衬布里,棱角已经被磨得圆润。
那池小姐我们还去吗?私家侦探透过后视镜偷瞄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沁出薄汗。不等她回答,这人又慌忙补充:您看这天色......老辈人说暴雨天冲撞,是要触怒雨神的。话音未落,远处闷雷滚滚,豆大的雨点砸在车顶愈发急促。
池鸢扯了扯嘴角,后视镜里侦探躲闪的眼神和微微发抖的指尖,让她突然觉得可笑。
掉头吧。她把薄荷糖盒塞回原处,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麻烦送我回市区。
车窗外的寺庙在雨雾中渐渐模糊,檐角铜铃在风中摇晃,恍惚间又听见傅渊说等我,可这次,再也不会有人拨开雨幕向她走来了。
第172章 肩
暮色将天边染成橘红色时,陆辰跟着池鸢拐进了一条青石板巷。
潮湿的苔藓在墙根肆意生长,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却被拐角处飘来的面香勾得变了方向。
破旧的木牌上“老陈面馆”四个字已褪成浅褐色,门前支着的煤炉正噗噗吐着白烟,将玻璃窗熏得雾气朦胧。
“来两碗阳春面。”池鸢把竹编椅拉得嘎吱作响,瞥见邻桌大叔们就着花生喝土烧,突然又加了句,“再来半斤黄酒,配两碟茴香豆。”
木桌上还残留着未擦净的油渍,陆辰用袖口抹了抹,抬头望见二楼挂着褪色的红绸,角落里支着一架老旧的琵琶。
后厨传来碗筷碰撞的脆响,混着此起彼伏的方言谈笑声。穿粗布围裙的老板娘颠着面碗从热气里钻出来,身后跟着个抱着琵琶的年轻女子。
水红袄子洗得发白,鬓边却别着朵新鲜的栀子花,她往八仙桌前一站,指尖拂过琴弦,咿咿呀呀的唱腔顿时漫过整个屋子。
“好!”池鸢率先拍响桌子,黄酒顺着碗沿晃出来,“这吴侬软语,可比城里那些靡靡之音带劲多了!”
陆辰望着女子低垂的眉眼,忽然注意到她腰间系着的银铃铛——每到长音处,就会随着动作轻轻颤动。
酒足饭饱时,天边最后一缕霞光也沉了下去。池鸢起身去后院方便,踩着满地碎瓷片拐过墙角,却猛地顿住脚步。
月光从墙缝漏进来,照见方才唱曲的女子正被男人抵在砖墙上,芙蓉色的袄子滑到肩头,露出半截雪白的脖颈。
“我恨你,这么久才来找我。”女子声音带着哭腔,指尖死死揪住男人的衣襟。
男人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喉结滚动:“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再让你走。”
池鸢屏住呼吸,看见女子腰间的银铃在月光下晃出细碎的光,突然想起她唱戏时,那铃铛从未发出过如此急促的声响。
“我已经结婚了,孩子都三岁了……”女子的声音被夜风撕成碎片,可男人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池鸢慌忙躲进柴垛,看见个满脸通红的汉子举着木棍冲过来,正是方才坐在邻桌喝酒的男人。
“贱人!”木棍重重砸在墙上,惊飞了墙根的野猫。
女子尖叫着往巷口跑,发簪不知何时掉了,披散的长发在月光下宛如幽灵。陆辰听到动静赶来时,正看见汉子揪住女子的手腕,扬起的拳头带着风声。
“住手!”池鸢抄起墙角的扫帚砸过去,陆辰几乎同时冲上前扣住汉子的手腕。
女子瘫坐在地,水红袄子沾满泥污,银铃铛不知何时掉了,在青石板上泛着冷光。远处传来孩子的啼哭,混着梆子声,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凄凉。
陆辰钳制住暴怒的汉子时,池鸢已扶起瘫坐在地的芙蓉。女人鬓发散乱,脸上还留着被掌掴的红痕,却死死盯着巷口那抹身影。趁众人注意力都在扭打的两人身上,她突然挣开池鸢的手,赤着一只脚追进了夜色。
三日后,打扮一新的芙蓉。她穿着靛青软缎旗袍,正依偎在男人怀里数着钟楼的钟声。
春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她脸上,映得眉眼比唱戏时还要明艳三分。这城里的西洋镜可真多。芙蓉转动着新烫的卷发,指着橱窗里的留声机咯咯直笑,全然不见那日狼狈模样。
然而当梧桐叶开始泛黄时,男子去了城南破庙。
但是玩了一个月,新鲜劲就过去,再加上兜里也渐渐空了。
男子也意识到芙蓉满足不了自己,城里新鲜的东西太多,芙蓉虽然美颜,但对自己约束太多,于是打算出去看看。
就在庵里找了份小工,工钱正好可以给芙蓉买点新鲜饭菜吃。
清晨的木鱼声还未歇,男子就挑着两筐青砖叩响庵门。
露水沾湿了他的粗布裤脚,竹扁担压在肩头的吱呀声惊飞檐下白鸽。慧清师太掀开布帘时,正见他就着井边凉水啃冷馒头,蓝布包袱里还露出半本卷边的《金刚经》。
施主既通文墨,可愿帮着抄些经书?师太捻着佛珠打量这个总在工余独坐廊下读书的年轻人。他慌忙起身,沾着泥浆的手在衣襟上蹭了蹭,却把书页翻得哗哗作响:小人识得些字,只是......话音未落,师太已将宣纸砚台推到他面前。
此后的日子,破庙廊下常现奇景:白日里男子挥汗修缮漏雨的屋檐,夕阳西下时便洗净双手,在蒲团上正襟危坐。
狼毫在宣纸上游走,墨香混着新刷的桐油味弥漫开来。慧清师太路过时,总见他对着经文字句反复琢磨,有时竟在烛火下熬到更鼓。
某个飘着细雨的午后,师太端来一盏苦茶,见他正对着诸行无常四字出神。施主执念太重。她望着年轻人骤然绷紧的肩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第173章 蹈
暮春细雨斜织的午后,青瓦上滴落的水珠在石阶敲出清响。
江枫蜷缩在寺庙西厢房的竹榻上,指尖摩挲着怀里那叠新赚的钞票,听着檐角风铃叮当作响。三日前下山时接的抄写经卷活计,竟意外得了富商厚赏。
灶间蒸腾的热气裹着菜香漫过回廊,江枫将刚出锅的糖醋鲤鱼搁上红漆食盒。
这已是他给芙蓉做饭的第七日,案头摆着精心搭配的菜谱:清晨采来的野蕨拌春笋,山泉煨的雪菜黄鱼汤,再配上现烙的葱油饼。庵里负责洒扫的小尼姑总在路过时偷瞄两眼,馋得直咽口水。
晌午钟声未落,藏经阁后的禅房里已飘出酒香。住持圆寂后,云游归来的慧明暂驻此处,常与江枫对坐饮上几盏。
琥珀色的米酒在粗陶碗里泛起涟漪,慧明夹起一箸红烧茄子,忽然合掌低诵。
话音未落,酒盏已倾斜,酒水在青砖上蜿蜒成河。
暮色里,那袭灰布僧袍裹着嶙峋身影,如铁铸般钉在江边巨岩上。
江枫曾在月夜寻去,见他双目微阖,任凭山风掀动衣角,脚下便是湍急的江水。直到破晓时分,天际泛起鱼肚白,和尚才缓缓起身,岩上竟未留下半分水渍。
暮色像被泼翻的墨汁,渐渐浸透了飞檐翘角。
江枫照旧备了两碟下酒菜,一碟是新晒的笋干炒腊肉,油亮的腊肉片裹着脆嫩的笋干,香气四溢;
另一碟是酸甜开胃的凉拌木耳,黑亮的木耳点缀着鲜红的辣椒丝和翠绿的香菜。他拎着一坛自酿的米酒,来到禅房与慧明和尚对坐。
酒过三巡,月光爬上窗棂,把竹影投在青砖地上,摇晃不定。突然,山脚下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吠,声音凄厉又杂乱,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阵接着一阵,打破了山间的宁静。
慧明和尚醉意朦胧,眼神迷离,嘴里又开始念叨那些晦涩难懂的经文,声音忽高忽低,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神秘。
江枫只觉头重脚轻,意识渐渐模糊。恍惚间,眼前的景象变得虚幻起来,四周雾气弥漫,月光也变得朦胧不清。
在这混沌之中,一个身影缓缓浮现,那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身着一袭宽大的灰色长袍,袍角随风飘动,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皱纹,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威严与神秘。
江枫强撑着精神,努力睁开眼睛,声音颤抖地问道:“您……您是谁?”
老人微微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从远古传来:“我上通天文,下达地理。”话音刚落,周围的雾气突然翻涌起来,老人的身影也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变得愈发模糊。
江枫想要追问,却感觉身体像被重物压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老人的身影在雾气中消失不见……
江枫猛地拍向脑门,酒意瞬间消散三分:您是土地公?话音未落,四周白雾骤然翻涌,老人的身影化作点点荧光没入夜色。待他惊出一身冷汗醒来时,窗外已透进熹微晨光,枕边赫然摆着半片沾着露水的枫叶。
早斋时,住持将扫帚塞进他手里。原来不远处的土地庙需人清扫,那座朱漆斑驳的庙宇曾是方圆百里最热闹的祈福地,近年因年久失修才渐渐冷清。
江枫踏着沾满晨露的石阶走去,忽见庙前古槐盘根错节,树冠如伞撑开,竟与昨夜梦里老人身后的景致分毫不差。
修缮后的土地庙重焕生机。香客们捧着贡品络绎不绝,铜炉里青烟袅袅,红绸祈愿牌挂满回廊。江枫擦拭着神像时,总觉得泥胎眼底似藏着笑意,恍若那晚雾中老者的眼神。
正当他以为寻到安身立命之所时,芙蓉却在暮色里收拾包袱,她轻声道:该回去了。
山风掠过窗棂,卷走案头未干的墨迹,那是江枫刚抄完的《金刚经》,最后一行字在暮色中洇成模糊的墨团。
江枫攥着扫帚的手骤然收紧,望着芙蓉单薄的背影消失在山径转角。
暮色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却似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扭曲,让他心头泛起莫名的不安。他草草将扫帚丢在廊下,踩着碎石子追了上去。
山间暮色浓重,芙蓉的月白色裙裾在林间时隐时现。江枫刻意放缓脚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可越跟越觉诡异——她的步伐机械而僵硬,像是被线牵着的木偶,连路过常歇脚的青石板都未作停留。
转过三道山弯,江枫躲在松树后屏住呼吸。月光透过枝叶洒下,芙蓉竟在山道中央猛然停住。
她脖颈如生锈的齿轮般缓缓转动,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正当江枫以为她察觉自己跟踪时,忽见她双手撑地,身体如折枝般向后弯去,直到头顶几乎触到脚跟。
她的双手仍保持着优雅的兰花指姿态,仿佛正在跳一支诡异的舞蹈。
第174章 止
暮色浸透窗棂时,江枫跪在寒山寺大雄宝殿前的青石砖上,额头已被磨出细密印痕。
和尚捻着佛珠轻叹:施主执念太深,须知生死有命......话音未落,江枫突然扯下颈间家传玉佩重重叩在蒲团上,玉坠与青砖相撞的脆响惊飞檐下栖鸦:只求大师赐个转机!
第二日,江枫背着竹篓出现在城西乱葬岗。
月光被云层割裂成碎片,洒在东倒西歪的墓碑上。
他攥着老住持写的黄符,在一座无名坟茔前驻足——碑上青苔斑驳。
铁锨铲入泥土的声响惊起夜枭惨啼,江枫却恍若未闻,直到挖到一块沁着暗红印记的陶片,才将其小心裹入素绢。
回到宅中,江枫将陶片埋进新置的紫砂盆,每日用清晨的第一捧露水浇灌。第七日破晓,绛紫色的花苞终于颤巍巍绽开,花瓣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当药香弥漫整个房间时,芙蓉滚烫的额头终于有了凉意,她苍白的唇间溢出细碎呓语:好香......像那年梅雨季的味道......
半月后的清晨,和尚手持铜铃踏入病房。他盯着案头盛放的花朵,浑浊的瞳孔突然剧烈震颤,铜铃在掌心发出刺耳嗡鸣:此花非人间物!
话音未落,花工王三捧着瓷盆跌跌撞撞冲进来:江公子!这花我活了五十年从未见过,不过,它脆弱着呢!
江枫凝视着花瓣上滚动的晨露,那晶莹水珠倒映出芙蓉日渐红润的面庞。
.......
年会当日,玻璃幕墙折射着午后三点的日光,池鸢攥着签到表。
公司楼下早已排起蜿蜒长队,人群如涨潮的海水漫过斑马线,将三条主干道挤得水泄不通。
保安举着扩音器的喊声被此起彼伏的快门声淹没,戴着应援灯牌的粉丝们踮脚张望,彩色丝带在风中交织成流动的虹。
早知道就该申请交通管制......池鸢喃喃自语,目光扫过导航软件上深红的拥堵路段。
忽然有人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实习生小吴举着手机挤过来:池姐,热搜爆了!#神秘明星空降XX年会#已经冲到第三了!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爆发出尖叫。白色保姆车缓缓驶入视线,车窗降下的瞬间,镁光灯如同骤雨倾泻。
池鸢后退半步,后背撞上雕花路灯柱,却在低头时愣住——交错的光影中,两串重叠的影子正亲昵地纠缠在一起。
小心。带着笑意的声音擦过耳畔。市场部新来的男生侧身护住她,黑色皮鞋精准踩住她影子的脚踝,你的影子要逃跑了。
池鸢抬头,正撞见对方温柔的目光,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缠绕成温柔的弧线,而不远处,明星的红毯秀刚刚开始。
池鸢觉得市场部的大男孩眼熟,但又认不出。
玻璃旋转门吞吐着炽热的人潮,池鸢的黑色高跟鞋陷进被踩皱的红地毯。
前排粉丝突然爆发出尖叫,推搡的浪潮瞬间将她卷向金属护栏,发丝扫过冰凉的不锈钢杆时,她听见骨节错位般的脆响。
就在这时,地面的影子突然诡异地拉长。原本重叠的灰黑色轮廓先是分裂成三道,又如同被无形利刃切割般,骤然增殖到五道、十道,最后密密麻麻铺满整个广场。
蝉鸣声戛然而止。举着手机的手悬在半空,尚未落下的发丝凝固成冰晶,连空气中悬浮的金粉都停止了坠落。
池鸢惊恐地发现,自己竟能清晰看见前方女孩睫毛上的泪珠,以及保安制服第二颗纽扣上的锈迹——整个世界被按下暂停键,唯有她的意识还在疯狂运转。
更诡异的是,那些影子开始逆向流动,从五道缩回三道,再凝结成最初的模样。当最后一道残影消失时,所有凝滞的画面突然重新播放,尖叫声、推搡声和闪光灯的爆裂声重新将她淹没。
池鸢踉跄着扶住护栏,掌心传来的刺痛提醒她这并非幻觉,而远处舞台上,小明星的歌声刚刚响起第一个音符。
奇怪,一切就这么静止了。
第175章 字
凝滞的空气像被无形胶液包裹,池鸢指尖刚触到化妆台边缘的粉饼盒,冰凉触感突然变得模糊。
镜中倒影里,何璃举着卷发棒定格在半空中,发梢垂落的珍珠发卡悬在离地面三厘米的位置,连更衣室顶灯的光斑都凝固成细碎的琥珀。
她踉跄后退时撞翻的口红滚落在地,艳红膏体以抛物线姿态悬浮。
这种静止持续了多久?池鸢数到第78次心跳时,手机突然在大理石台面震动,微信群跳出鲜红@符号。主管的语音刺破死寂:下一个节目准备!
她望着窗外依旧停摆的落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真实的痛感提醒她,这并非梦境。
候场区的暖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何璃带着其余伴舞匆匆围过来。你今天状态不对?
队长递来的耳返还带着体温,池鸢望着对方睫毛上跃动的金粉,恍惚想起半小时前那些悬浮的珍珠发卡。
音乐前奏响起时,她机械地抬手举过头顶,记忆里反复观看的彩排视频在视网膜自动播放,每个八拍都精准踩在点上。
旋转时余光瞥见台下模糊的人影,池鸢突然意识到,自己竟比任何一次正式彩排都要投入。
当最后一个endingpose定格,全场掌声如潮水漫来时,她盯着手背渗出的汗,突然分不清是现实更虚幻,还是那场静止的时空才是真实。
主管拍着她肩膀的力道传来,她却仍在思索——方才表演时,是不是有那么一瞬,所有观众的鼓掌声也像那些悬浮的口红般,悬停在了半空?
霓虹色签名笔在专辑封面上晕开,池鸢接过小明星递回的礼物时,目光突然被对方额前细碎的银发缠住——那些随着鞠躬动作轻颤的闪粉,像极了方才悬浮在更衣室半空的珍珠发卡。
她机械地道谢,看着少年转身时卫衣下摆带起的气流,竟产生某种诡异的错位感,仿佛对方也是从凝固时空里挣脱出来的残影。
玻璃幕墙外传来此起彼伏的交谈声,财务部的实习生抱着咖啡杯经过,市场部总监的皮鞋跟敲出规律的哒哒声。
池鸢倚着消防栓翻开手机,直播间的弹幕正以每秒数十条的速度滚动,屏幕里舞台上的灯光绚烂如常,根本没人提起时间曾在某个瞬间停滞。她无意识摩挲着被口红划伤的掌心,那些细密的血痕早已干涸,却在记忆里反复流淌。
摄影机架在三脚架上持续运转,红色的录制指示灯明明灭灭。
池鸢突然凑近显示屏,看着镜头里自己正在鼓掌的画面——那个她眼角带笑,动作自然得像是从未经历过时空异变。
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衣领,她终于确信:方才那场漫长的静止,不过是独属于她的,被世界抹去存在痕迹的,一场静默的疯癫。
防盗门在指腹下发出细微的金属嗡鸣,池鸢盯着猫眼透出的陌生光斑,后颈泛起细密的凉意。
当门扉缓缓开启,穿着藏青色中山装的老者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在显微镜下审视标本:池小姐?徐女士托我照看房子。
夜风卷着梧桐叶掠过街角,池鸢攥着手机站在路灯下,屏幕冷光映出她苍白的脸。
徐丽的语音消息带着海浪声:阿鸢,妈去斐济看珊瑚礁了,老周是我大学老师,房子钥匙在鞋柜第三格......语音戛然而止,背景音里隐约传来香槟杯碰撞的脆响。
街角咖啡厅的空调发出轻微嗡鸣,池鸢蜷缩在皮质沙发里,听着咖啡机蒸汽喷出的嘶鸣,恍惚间又看见更衣室里悬浮的口红。
奶泡在卡布奇诺表面凝成漩涡,她望着倒影里自己眼下的青黑,突然想起徐丽上周深夜的抽泣——那时傅渊的名字很久没出现在她视线。
金融中心的玻璃幕墙在晨光中折射出钻石般的棱角,池鸢站在公寓大堂,感应门自动滑开时带起一阵裹挟着消毒水味的风。
电梯上升时耳膜微微发胀,她望着电子屏跳动的数字,突然意识到这座悬浮在空中的钢铁森林,与那场静止的时空竟有着微妙的相似——都是将人困在透明牢笼里,无声吞噬着所有异常与不安。
第176章 容
电梯金属门轻启的瞬间,刺骨寒意顺着池鸢的脊椎攀援而上,像无数冰针在皮肤下游走。
应急灯在走廊尽头明灭不定,将斑驳墙皮的阴影拉得扭曲变形,宛如某种蛰伏的巨兽利爪。
她的指尖刚触到房卡,卡槽里坚硬的异物便硌得生疼——半截褪色的红绳缠绕着细碎的银色鳞片,鳞片边缘泛着诡异的幽蓝,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类似深海荧光的冷芒。
叮——电梯门闭合的声响突兀如惊雷,池鸢浑身剧烈震颤,耳后根的汗毛瞬间倒竖。
镜面电梯壁映出令她血液凝固的画面:本该空荡的轿厢内,盛明栩身着藏青西装端立其中,金丝眼镜蒙着层冷冽的白霜,镜片后的目光如同X射线般穿透她的身体。
他嘴角勾起的弧度精准得近乎机械,领带夹上的碎钻在幽暗中折射出蛇信般的冷光。
不知道还以为你跟踪我。池鸢强压下喉间翻涌的惧意,扬起房卡时指尖仍在不受控地轻颤,金属边缘刮擦掌心传来细微刺痛。
我知道。盛明栩的声音像是从冷冻柜里飘出,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电流杂音。
他抬手推了推眼镜,腕间银表的秒针正逆向旋转,表盘内侧隐约浮现出与红绳鳞片相同的幽蓝纹路,臻御府的安保系统连飞鸟都要扫描虹膜,池小姐觉得我需要跟踪?
池鸢的后背紧紧抵住门板,玄关处的感应灯突然诡异地亮起又熄灭。
门缝间泄出的微光里,她瞥见客厅茶几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着指向自己。
我不习惯和陌生人分享隐私。她的声音在颤抖,余光扫过门框边缘,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新鲜的刮痕,形状竟与红绳上的鳞片完全吻合。
盛明栩突然前倾,古龙水混着苦艾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瞳孔在阴影中骤然收缩,化作两团跳动的幽蓝火焰:独居的年轻女性,深夜面对陌生男性的拜访......他的目光扫过她颈间未愈合的红绳勒痕,池小姐该庆幸,我不是普通人。
话音未落,整层楼的声控灯突然全部熄灭,应急灯的绿光中,电梯镜面开始泛起水波状的涟漪。
池鸢侧身挡住门缝,指尖在门板上划出细微的声响。身后玄关处,半截红绳突然无风自动,银色鳞片折射出冷冽的光,映得盛明栩镜片后的眼神愈发幽深。
男人推了推金丝眼镜,袖口露出的腕表秒针逆向飞转:“上周我在图书馆查阅的《时空拓扑学》,与你正在研究的课题不谋而合。”他的声音像是裹着冰层,“尤其是关于‘镜面悖论’的章节。”
“您究竟想说什么?”她故作镇定地掏出手机,却发现屏幕显示无服务,锁屏壁纸不知何时变成了自己被锁链缠绕的镜面倒影。走廊应急灯突然爆闪,在墙面上投出盛明栩扭曲的影子。
男人突然轻笑出声,“上面记载着某个被抹去的时空坐标,而你的存在,就是打开它的钥匙。”
话音未落,整栋楼突然剧烈震动。池鸢踉跄着扶住墙,惊恐地发现墙壁开始渗出黑色粘液,在空中凝成无数悬浮的镜面。每个镜面里都映出不同时空的自己:有的穿着婚纱被青铜锁链束缚,有的在年会现场被静止的人群吞噬,还有的正被盛明栩用钥匙刺穿心脏。
盛明栩将红绳系在她腕间,金属鳞片刺入皮肤的瞬间,池鸢看到他脖颈后浮现出的星形胎记,“从现在起,你我都是被困在时空循环里的囚徒。”
池鸢听不懂,“盛先生,听说你们公司最近在开发游戏,听你这么说话,我感觉这款游戏概念很有趣,祝你火爆。”
盛明栩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镜片后的眸光晦暗不明。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腕表逆向飞转的秒针在寂静中发出细微的咔嗒声:“池小姐觉得这是游戏?”
说着,抬手轻轻触碰走廊墙面,原本平整的乳胶漆突然如水面般泛起涟漪,映出无数个扭曲的池鸢在镜中挣扎。
池鸢强作镇定地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门板:“不然呢?总不会是什么时空穿越的奇幻剧本吧?”她掏出手机假意查看消息,余光却死死盯着盛明栩的一举一动,却发现手机相册里不知何时多出一张照片——画面中,她躺在别墅书房的暗格里,周身缠绕着发光的红绳,而盛明栩正站在阴影里,手中握着那枚青铜钥匙。
“看来池小姐需要些更直观的体验。”盛明栩突然欺身上前,池鸢本能地抬手阻挡,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径直穿过了对方的身体。男人的身影如全息投影般消散又重组,空气中残留着若有若无的苦艾草气息。
与此同时,整层楼的灯光骤然熄灭,应急灯投射出诡谲的幽绿光芒。
池鸢脚下的地板开始浮现古老的符文,红绳在腕间发烫,将她拖向记忆深处——她看见傅渊失踪前夜,同样的符文在书房地面亮起,男人捧着《时空拓扑学》,对着虚空喃喃自语:“这次,我一定要救她……”
“看到了吗?”盛明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以为的巧合,都是精心设计的必然。”黑暗中,青铜钥匙的冷光在镜面上跳跃,每道反光里都映出不同时间线的池鸢,有的成为了维系时空的祭品,有的则化身成操控裂隙的主宰。
池鸢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就算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也不会任人摆布。”她猛地扯断腕间红绳,竟让地面泛起剧烈震颤。
盛明栩的身影在震荡中变得模糊,却依然保持着那副优雅的笑容。
第177章 廓
池鸢进入手机游戏《时空拓扑学》,页面设计得很诡谲。
登录界面浮着半透明的星图,每个闪烁的光点都在渗出墨色纹路,像是某种活物的血管。
她指尖刚触到「开始游戏」的选项,冰凉的蓝光突然包裹住手指,整个手机屏幕化作镜面,倒映出无数个自己——那些倒影穿着不同时代的服饰,脖颈处却都缠绕着同一条荆棘状的银链。
当系统提示音响起时,池鸢才发现登录界面的星图正在坍缩,最终凝成一枚悬浮的青铜罗盘。
指针疯狂转动间,她的视野突然扭曲,现实中的卧室墙壁开始剥落,取而代之的是由齿轮与藤蔓交织而成的迷宫。
罗盘坠落在地,裂开的缝隙里伸出带着青苔的手臂,将她拽入了幽绿的漩涡。
池鸢转身,就看到同样出现在游戏的盛明栩。
男子西服领口歪斜,额角还沾着游戏舱的金属压痕,此刻正警惕地摩挲着腰间凭空出现的短刃——那是他们半小时前在论坛上讨论过的隐藏武器。
阳光穿透悬浮在半空的游戏菜单,在他侧脸投下诡异的蓝紫色光斑,与现实中教室窗外的梧桐叶影重叠,竟分不清此刻究竟身处何处。
这比VR真实十倍。盛明栩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指尖划过空气时带起一串粒子特效。
他们脚下的地板突然裂开蛛网状纹路,现实里的瓷砖与游戏数据层叠交错,能同时看到课桌的木纹与虚拟地砖的魔法符文。
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穿着中世纪铠甲的NPC从走廊尽头浮现,手中长剑折射出的寒光,竟与讲台上投影仪的光束完美重合。
池鸢还没来得及回应,盛明栩突然拽着她侧身翻滚。
一支淬毒箭矢擦着她耳畔飞过,钉入身后的黑板,现实中的粉笔灰与游戏里迸发的紫色毒雾同时炸开。
抬头望去,本该空荡的教室后排,不知何时坐满了头戴斗笠的神秘玩家,他们斗篷上的暗纹与登录界面的星图如出一辙。
小心!这些NPC的攻击模式在实时学习!盛明栩挥出短刃,金属碰撞声中竟夹杂着键盘敲击的脆响。
池鸢这才发现,当他们格挡时,课桌表面会浮现出虚拟操作面板,而攻击特效的轨迹与窗外飘落的梧桐叶轨迹完全同步。更诡异的是,她瞥见自己校服袖口渗出数据流,如同被撕裂的像素块。
突然,整间教室开始旋转,现实中的白炽灯与游戏里的魔法灯笼重叠成扭曲的光晕。盛明栩的瞳孔骤缩:游戏在吞噬现实!看那些裂缝——
顺着他的目光,池鸢看见墙壁上裂开的纹路里,隐约透出其他玩家的身影,有人被困在古罗马斗兽场,有人悬浮在赛博朋克的霓虹深渊,而他们挣扎的姿态,正与教室内的桌椅排列形成某种神秘的拓扑映射。
防盗门打开的瞬间,盛明栩手中的游戏手柄啪嗒掉在地上。池鸢举着手机的手还在发抖,屏幕上残留的登录界面正渗出暗紫色的液体,在玄关地板上晕染出诡异的星图。少年注意到她脖颈处不知何时出现了荆棘状红痕,和游戏里那些倒影的银链位置完全重合。
我关不掉游戏。池鸢把手机塞过来,锁屏键已经变成跳动的齿轮图标,退出按钮变成了吞噬现实的黑洞,第三次尝试时,我房间的镜子开始浮现其他玩家的残影。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盛明栩突然猛地拽着她后退——方才他们站立的地方,地砖正以游戏加载进度条的形式龟裂,青灰色的数据洪流顺着缝隙涌出。
客厅电视突然自动开启,满屏都是扭曲的游戏界面。
盛明栩的游戏机从架子上飞起,悬浮在空中疯狂旋转,光盘弹出的瞬间化作锋利的金属飞镖。
池鸢抄起沙发靠垫抵挡,布料撕裂的刹那,两人同时听见游戏音效与现实破碎声完美重合。
窗外的暮色开始呈现游戏渲染的滤镜色调,远处楼宇间隐约浮现出登录界面的星图轮廓。
第178章 戛
盛明栩的目光紧锁在池鸢泛红的额头上,晶莹的汗珠正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在下巴处凝成摇摇欲坠的水珠。空调出风口的冷风掠过,却丝毫没能驱散她身上蒸腾的惊惶气息。
他抬手取下墙上的亚麻毛巾,递过去时触到池鸢冰凉的指尖。
游戏界面还在屏幕上闪烁着未消散的猩红光影——那是个连内部测试版都尚未完全调试的恐怖游戏,此刻满屏的错误代码正在角落里诡异地跳动。
啊,测试阶段你就让我玩,居心何在?池鸢攥着毛巾用力擦拭冷汗,连后颈的碎发都被浸透。
她原本是想这里距离公司近,没想到被临时抓来当活体测试员。游戏里突然跳出的血肉怪物、扭曲变形的NPC面孔,此刻还在她视网膜上残留着残影。
盛明栩垂眸滑动平板,快速关闭后台程序。他的喉结动了动:嗯,给你赔偿。金属边框眼镜在顶灯的照射下闪过冷光,却掩不住他眼底的歉疚。
池鸢挑了挑眉,将沾湿的毛巾甩在沙发扶手上。她倒要看看这位铁公鸡能拿出什么诚意:好啊。
请你吃外卖吧。盛明栩推了推眼镜,耳尖却泛起可疑的红晕,你上次说想吃那家新开的日料店,我记得刺身拼盘有......
池鸢闻言,原本还带着几分戏谑的神色瞬间凝固,嘴角抽搐了两下:“盛明栩,你认真的?我差点被你那破游戏吓得魂飞魄散,你就拿一顿外卖打发我?”她抱起双臂,身体向后重重靠在沙发上,气鼓鼓的模样像只炸了毛的猫。
盛明栩指尖在平板上停顿了一瞬,抬眼望向池鸢时,镜片后的目光难得带了丝慌乱:“那家店很难预约的,我......我托了关系才拿到号。”他试图解释,声音却越来越小,在池鸢毫不留情的注视下,最终化作一声低叹,“那你想要什么?”
池鸢转了转眼珠,狡黠的光芒在眼底闪过。她突然倾身向前,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盛明栩甚至能看清她睫毛上还未干透的细小水珠:“我要你......”
她故意拉长尾音,看着盛明栩不自觉屏住呼吸的模样,心里暗笑,“把下个月工作室的甜品份额都让给我,还有,以后所有恐怖游戏测试都不许叫我!”
盛明栩愣了愣,随即轻笑出声,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就这个?”他伸手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温柔又无奈,“可以,但作为交换,你得帮我测试新开发的恋爱游戏——这次绝对不吓人。”
“恋爱游戏?”池鸢挑眉,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盛明栩耳际,“该不会是你照着自己的理想型做的?”
她直起身子,看着盛明栩耳尖肉眼可见地变红,这才心满意足地靠回沙发,“成交,但要是再坑我,下次可就不是一顿外卖能解决的事了。”
空调声混着电脑风扇的嗡鸣,在空气中织出一片静谧。盛明栩低头重新打开外卖软件,余光却忍不住瞥向一旁哼着小曲的池鸢。
他在搜索栏里输入“日料店”,手指悬在屏幕上顿了顿,又鬼使神差地加了份草莓大福。
外卖送达时,暮色已经漫进了房子的落地窗。池鸢拆开包装,被铺满冰面的三文鱼腩晃得眯起眼,却在看到角落里的草莓大福时突然噤声。盛明栩正对着电脑,敲击键盘的声音突然停了半拍,又若无其事地继续。
“喂,这个......”池鸢戳了戳粉白相间的糯米团子,余光瞥见对方耳尖又泛起红意。
“买刺身满减送的。”盛明栩头也不抬,屏幕蓝光映得他睫毛投下细碎的阴影。
池鸢抿着唇角偷笑,用竹签戳破软糯的外皮,草莓酱流淌出来的瞬间,她抬头。
“这就是你的理想型?”她晃到盛明栩面前,屏幕光照亮他骤然紧绷的下颌线。
键盘声戛然而止。盛明栩摘下眼镜擦拭,喉结上下滚动:“只是参考。”他的声音沉下来,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毕竟你最清楚,玩家讨厌什么样的设定。”
池鸢突然凑近,在他耳旁轻声道:“那我可要好好测试,比如......”她故意拖长尾音,看着对方泛红的耳垂,“这个男主角会不会在女主角被吓到的时候,只请她吃一顿外卖?”
盛明栩猛地转头,两人鼻尖几乎相触。呼吸缠绕的瞬间,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池鸢后知后觉地缩了缩脖子,却被他抬手护住头顶:“去沙发那边,电脑要断电。”
黑暗吞没房间的刹那,池鸢抓住他的袖口。指尖传来的温度比雷声更令人心悸,她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混着雨声,还有盛明栩极轻的一声叹息:“怕就靠过来,算...算另一种赔偿。”
第179章 温
池鸢指尖悬在门把上犹豫片刻,金属表面沁出的凉意顺着指节爬上来。她故意忽略身后男人若有似无的呼吸声,猛地旋开把手——
潮湿的冷空气裹挟着电子元件特有的焦糊味扑面而来。
本该铺着木地板的室内竟裂开一道深渊,漆黑如墨的裂隙在声控感应灯下泛着幽蓝的光,仿佛某种巨兽张开的獠牙。她后退半步撞上门框,耳后传来压抑的低笑。
别害怕。男人修长的手指搭在她颤抖的肩头,温热掌心透过针织衫烫得她发疼,这只是VR幻境,地板承载能力能承受三吨重物。他故意往前踏出一步,皮鞋底与看不见的地面碰撞出清脆声响。
池鸢盯着他扬起的嘴角,那抹笑意像毒蛇吐信般危险。
她左脚试探性地往前挪动。
失重感来得猝不及防。她本能地抓住虚空,指甲却只抓到流动的光影。
视网膜上的像素残影不断重组,天花板上垂落的藤蔓化作数据流簌簌消散,恍惚间竟看见自己倒映在虚空中的身影,扭曲成陌生的机械轮廓。
不知坠落了多久,绵软的触感突然包裹住全身。
池鸢睁开眼,发现自己陷在蓬松的纳米海绵垫里。四周漂浮着淡紫色的全息指示灯,组成蜿蜒的箭头指向走廊深处。转角处传来衣料摩擦声,阴影里的纤细身影。
等等!池鸢爬起身追过去,镜面墙壁突然翻转重组。
每个门牌号都在闪烁变换,703变成902,1107裂成两半又重新拼合。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在回廊里形成诡异的共振。
盛明栩双手插兜,不急不慢地走过来,深黑色皮鞋锃亮如新,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地面菱形拼花的中心,在寂静的空间里发出清脆声响,宛如命运的鼓点。
他修长的手指间,一枚硬币上下翻飞,在光影交错中划出一道道银亮的弧线,仿佛在丈量着空间的距离,又像是在推演着未知的命运。
硬币在空中划过最后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盛明栩稳稳接住,抬眼便看到了池鸢。
他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带着几分戏谑与笃定。
池鸢开口道:“你这里,藏着人?”
盛明栩踱步上前,皮鞋声愈发清晰,压迫感也随之而来。他停在池鸢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身上淡淡的冷香混着电子设备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游戏中的NPC。”盛明栩漫不经心地瞥了眼那扇门,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但还是那句老话,别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四周闪烁不定的全息指示灯,眉头微皱,“好了,这款游戏还不成熟。”
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仿佛在暗示着门后的未知存在着巨大的危险。
池鸢紧抿嘴唇,心中满是疑惑与不甘。不成熟?
看着盛明栩那副胸有成竹却又讳莫如深的模样,她越发觉得这个游戏和眼前的男人都隐藏着太多秘密,而她,似乎已经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盛明栩垂眸望着她紧蹙的眉峰,指腹无意识摩挲过她腕间凸起的骨节。在池鸢还未反应过来时,冰凉的金属手环已扣上她的腕间,虚拟现实舱发出蜂鸣,蓝光将两人吞没。
当视网膜上的数据流消散,池鸢踉跄着扶住操作台,鼻腔里还残留着模拟环境的电子焦糊味。
盛明栩利落地摘下神经感应头盔,腕表在日光灯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要走了。他修长的手指划过平板屏幕,航班信息投影在舱壁上,今晚八点飞临城开会。
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她摸到口袋里多了个硬物——那枚在VR里见过的硬币,边缘还带着体温。
第180章 熄
池鸢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踉跄进卧室,反手锁门的瞬间,积攒整日的倦怠轰然压垮最后一道防线。
她机械地拧开淋浴喷头,蒸腾的水雾瞬间漫过镜面,将那张苍白憔悴的脸氤氲成模糊的虚影。
热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滚烫的水流砸在她紧绷的肩背上,激起细密的刺痛。
池鸢颤抖着解开衬衫纽扣,任凭潮湿的布料滑落,冰凉的瓷砖贴着脚底,与皮肤上灼烧的温度形成诡异的双重奏。
水珠顺着锁骨凹陷处蜿蜒而下,在地面汇成暗河,冲刷着沾着咖啡渍的衣角——那是今早被同事撞翻的美式,此刻正随着水流扭曲出苦涩的波纹。
她仰起头,任由热水灌进喉咙,咸涩的液体混着水珠滑入胸腔。
指节死死抠住花洒支架,金属边缘在掌心勒出深红的印记,像极了老板摔在桌上那份被退回的方案,刺目的红批注仿佛还在眼前跳动。
蒸腾的雾气里,母亲电话里催促相亲的声音、地铁里此起彼伏的鸣笛声,还有深夜加班时窗外寂寥的月光,全都化作细密的水珠,沉甸甸地坠在发梢。
水流渐渐转凉,池鸢这才惊觉手指已经泡得发白。
她伸手关掉喷头,水珠坠地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恍若某种劫后余生的回响。
裹着松软的浴巾跌坐在床沿,池鸢抓起手机时,指腹还残留着热水蒸腾的酥麻感。
电话刚拨通,徐丽雀跃的声音便裹挟着海浪声炸响在耳畔:“宝!我在巴厘岛的悬崖酒吧看日落呢!”
背景音里隐约传来调酒师摇晃酒杯的清脆声响,混合着徐丽肆无忌惮的笑声,在听筒里搅成一团欢腾的漩涡。
池鸢蜷进蓬松的羽绒被,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吊灯光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看把你美的,艳遇排到苏门答腊岛了?”她故意用调侃的语气掩盖嗓音里的沙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枕套上细密的针脚。
“何止!”徐丽夸张的惊叹让池鸢想起她手舞足蹈的模样,“我跟你说,今天冲浪教练教我起身的时候……”听着老妈连珠炮似的分享,池鸢渐渐沉入绵软的床铺,那些堆积在心底的烦躁竟随着徐丽描述的椰林晚霞,慢慢融化成温热的蜜。海
风卷着热带水果的甜香仿佛穿透屏幕,将满室蒸腾的水汽都染成了度假的颜色。
时针不知何时划过十点,池鸢蜷在床头,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床头的牛皮纸巾盒。
忽然,金属冷意从记忆深处浮上来——那天在盛明栩书房,那枚刻着古怪图腾的硬币,此刻正躺在她梳妆台抽屉最底层。
“先不聊了,我睡了明天上班!”匆匆挂断电话,池鸢掀开被子。
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流淌,映得她赤脚踩出的影子忽明忽暗。
盛明栩出差前那句“有问题随时找我”还在耳畔回响,男人说话时垂眸整理袖扣的模样,和那枚硬币冰凉的触感在脑海里反复重叠。
深夜的电梯井发出轻微嗡鸣,池鸢站在对门302室前,指尖悬在密码锁上方迟迟未动。
但此刻她却鬼使神差地想起盛明栩设密码时说的“纪念日”。
深吸一口气,她按下那组倒背如流的数字——0723,金属面板蓝光闪烁,门锁发出轻响的瞬间,某种隐秘的雀跃混着不安窜上心头。
玄关感应灯应声亮起,熟悉的雪松香裹挟着空调冷气扑面而来。
池鸢望着空旷的客厅,茶几上还摆着她上次蹭茶时用的青瓷杯,杯底褐色茶渍像枚小小的勋章。
她攥紧口袋里的硬币,朝着书房方向迈出步子,却没发现窗帘后,某个本该出差在外的身影,正将手机里的监控画面悄悄熄灭。
第181章 距
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缓缓压进休息室的玻璃窗。
池鸢垂眸望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指尖,方才硬币与桌面相撞的脆响还在耳畔回荡。
她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冲破喉咙,指尖却稳稳地将另一枚硬币弹向阴影中的男人。
盛明栩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硬币被稳稳截获。
落地窗外的霓虹透过百叶窗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他喉结滚动着吐出七个字:回忆临时取消了。尾音像被揉皱的纸,带着某种难以名状的钝痛。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抵上鼻梁,指腹轻轻揉搓着眉骨。
这个细微的动作泄露了他刻意掩饰的疲惫,西装领口歪斜着,领带松垮地挂在脖颈间,与平日那个永远一丝不苟的盛明栩判若两人。
对不起。池鸢咬着下唇,声音轻得像飘在空气中的羽毛。
她望着男人泛青的下颌线,突然想起七年前他在图书馆昏黄灯光下看书的模样——那时他的眼神还没有这般锋利,也不会总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走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盛明栩骤然挺直脊背,眸光瞬间冷冽如冰。
就在这时,角落里的老式座钟突然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惊醒了凝滞的空气。
居然连密码也猜到了。盛明栩轻笑出声,笑声里却带着三分自嘲。
他低头凝视着掌心的硬币,金属边缘在皮肤上压出暗红的痕迹,池鸢,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在寂静中突兀地响起,屏幕蓝光映亮他骤然紧绷的下颌。
盛明栩的手掌重重拍在池鸢耳畔的墙面上,石膏墙灰簌簌落在她发间。他周身萦绕着雪松混着硝烟的气息,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
我都已经道歉了。池鸢偏头避开他灼热的呼吸,后颈抵着粗糙的墙面泛起细微的刺痛。
她能清晰感受到男人剧烈起伏的胸膛,像是压抑着随时会爆发的火山。
你不是害怕那游戏吗?盛明栩忽然俯身,鼻尖几乎要擦过她泛红的脸颊。
池鸢被他箍住的腰传来阵阵发烫,喉结滚动着咽下紧张:确实很真实。她垂眸望着男人衬衫第二颗纽扣,那里别着一枚胸针,逼真到能闻到硝烟,听见子弹擦过耳边的嗡鸣,就像...话音戛然而止,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盛明栩瞳孔猛地收缩,扣住她后颈的手骤然收紧。走廊尽头的灯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面上,像是一幅油画。
他的呼吸裹着雪松与硝烟的气息,重重喷洒在池鸢泛红的耳尖。
指腹摩挲着她后颈的力道忽而松了松,盛明栩的唇瓣悬在那片滚烫的肌肤上方,像是在丈量彼此间最后一寸危险的距离。
瓷砖墙面沁出的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池鸢睫毛剧烈颤动,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
就在她以为男人会就此抽离时,柔软的触感突然覆了上来——带着某种近乎惩罚的力度,呼吸间溢出沙哑的呢喃:这次,换你别想逃。
池鸢的后背紧贴着粗糙的墙面,盛明栩温热的掌心正沿着她腰侧缓缓上移。
空气里浮动着令人窒息的暧昧,就在她的呼吸几乎要与他交织在一起时,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在寂静中炸开。
盛明栩的动作猛地僵住,下颌线绷得几乎要折断。
他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低咒,额头抵在池鸢肩窝,呼出的气息灼热又急促。
手机锲而不舍地响着,屏幕蓝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映出他紧蹙的眉峰和眼底翻涌的暗潮。
“接吧。”池鸢偏过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伸手想推开男人,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回墙上。
在铃声即将停止的瞬间,终于捞起震动的手机。屏幕亮起的刹那,池鸢瞥见他骤然冷下来的神色——来电显示上跳动的名字,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两人发烫的皮肤上。
第182章 叠
暮色透过百叶窗在办公桌上投下细长光影,盛明栩的手机在文件堆里震出嗡鸣。
屏幕上跳动的陌生号码让他眉心微蹙,接通后传来带着职业微笑的女声:盛先生您好,我是冯宛工作室的助理。冯老师想邀请您参加新舞台剧《镜中月》的首演...
话音未落,他已经扯松领带,钢笔尖在合同上洇出墨点:替我谢冯老师,电子票发邮箱吧。
挂断前助理特意补充的冯老师说上次的事多亏您帮忙,让他无意识摩挲着无名指。
上个月慈善晚宴上那场意外的红毯救场,如今成了营销号口中的豪门救美名场面,也让冯宛的微博热搜从#新晋青衣#变成了#盛氏集团神秘护花人#。
窗外霓虹渐次亮起时,他把电子票转发给池鸢,周末有场舞台剧,一起?
二十分钟后震动的手机让她几乎打翻冷掉的咖啡。池鸢回复的好字。
落地钟的报时声在寂静的客厅回荡,盛明栩指尖叩着扶手,目送池鸢踩着慌乱的步伐往玄关走去。
她垂落的发丝遮住泛红的耳尖,高跟鞋磕在大理石地面的声响比往常急促三分。他起身时西装下摆扫过茶几,听见自己用最平淡的语气说:路上小心。
防盗门闭合的瞬间,池鸢后背撞上冰凉的门板。
楼道感应灯突然亮起,惊得她打了个寒颤。电梯下行的机械嗡鸣里,盛明栩方才盯着她翻找剧本的眼神仍烙在后颈——像是透过她的皮囊,直看到了当年那个冒冒失失闯进他书房的女孩。
深夜的公寓里,窗帘缝隙漏进的月光在地板上流淌。
池鸢蜷缩在沙发角落,膝头摊开的剧本被攥出褶皱。想起盛明栩整理袖口时若有若无的雪松香,她咬住下唇,把发烫的脸颊埋进抱枕。明明只是普通的借住风波,可为什么心跳快得像是要冲破胸腔?
那些未说出口的斥责,倒比直白的怒骂更教人辗转难安。
晨光斜斜切进格子间,池鸢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时,何璃的化妆镜突然探了过来。
镜面映出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同事涂着玫红色甲油的手指轻轻戳她肩膀:姐妹,你脸色比我新买的遮瑕膏还惨白。
键盘敲击声在开放式办公区此起彼伏,池鸢把凉透的咖啡杯往旁边推了推。
玻璃幕墙外的CBD建筑群棱角锋利,像极了昨天盛明栩冷下来的眼神。她勉强扯出个笑:可能最近熬夜改方案。话音未落,茶水间突然爆发出的哄笑刺破空气——几个穿着露肩小香风的女同事正围着手机,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年会时某个同事跳女团舞的片段,弹幕里飘满姐姐好辣的彩虹屁。
何璃对着镜子拧开口红的动作顿了顿,镜中人眼尾那颗泪痣随着她抿唇的动作微微颤动。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你说...我去垫个鼻梁怎么样?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下颌线,上次年会投票,要是我长得再亮眼点,策划部C位肯定轮不到林曼曼。窗外云层突然遮住阳光,映得镜中那张精心修饰的脸泛起青白,口红在苍白唇瓣上艳得刺目。
池鸢正要开口,办公区的广播突然响起部门例会通知。
何璃匆忙合上镜子,口红盖咔嗒扣合的声音里,她瞥见对方藏在桌下反复揉捏粉饼盒的手——棱角分明的金属边缘在掌心压出深红印记。
会议室投影仪亮起时,策划主管敲了敲白板上的新企划案:冯宛新剧宣传要做线上线下联动,重点是沉浸式体验活动。
林曼曼立刻举手,波浪卷发扫过香奈儿胸针:我建议找网红探店,再让粉丝模仿剧中经典造型打卡!主管点头的瞬间,何璃的指甲深深掐进会议记录本,洇湿的纸页皱成团。
散会后池鸢收拾笔记本,余光瞥见何璃独自留在座位上,对着电脑反复放大冯宛的剧照。
屏幕蓝光映在她脸上,鼠标滚轮不停滑动,从天鹅颈到直角肩,最后定格在那双含情目。其实我五官拆开都不差。何璃突然转头,睫毛膏晕染出细小的黑点,就差那么点组合的运气,对吧?
当晚池鸢加班到十点,电梯下行时又收到盛明栩的消息。
简单的我在车库四个字。
推开安全通道门的刹那,冷风卷着细雨扑面而来,而地下车库尽头,那辆黑色宾利的车灯穿透雨幕,像某种隐秘的召唤。
手机在包里震动,何璃发来张医美机构的价目表,重点项目用荧光笔标得刺眼。池鸢打字的手悬在半空,玻璃穹顶的雨水顺着纹路蜿蜒而下,恍惚间竟与昨夜倚在门上时急促的心跳声重叠。
第183章 模
暮色顺着车窗漫进来,在池鸢膝头流淌成暗金色的河。
盛明栩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分明,车载香薰散出若有似无的雪松香,混着皮革座椅的气息将她裹住。他忽然偏过头,镜片后的眸光在仪表盘幽蓝的光晕里忽明忽暗:游戏修改好了,带你体验。
池鸢攥紧帆布包带,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后视镜里她的倒影正在发抖——昨夜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NPC突然在脑海中浮现,脖颈后被窥视的凉意如影随形。
算了,今天工作很多,回去要加班。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刻意加重的尾音却泄露了慌乱。
盛明栩轻嗤一声,指腹摩挲着方向盘上的纹路。
此刻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玩味:我还以为你能撑到通关。他的目光掠过她耳尖泛白的皮肤,又漫不经心地转回路面,那就送你到家吧,其他的随便你。
引擎声突然变得刺耳,池鸢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梧桐树,忽然想起上周在公司楼下撞见他的场景。
本该出现在会议室的男人,却倚着这辆黑色SUV低头,衬衫第三颗纽扣松开着,露出半截锁骨。当时他说在等服务器维护,现在想来,倒像是某种精心编织的谎言。
你最近......她犹豫着开口,喉结滚动了两下,不去公司了吗?
红绿灯前,盛明栩摘下金丝眼镜擦拭镜片,露出那双带着血丝的眼睛。暮色将他的侧脸切割成锋利的轮廓,声音却懒洋洋的:反正一个人没事干解乏,总比......
话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意识到失言,他又将眼镜戴上,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深不可测。
池鸢盯着他袖口露出的一截绷带,那上面似乎沾着暗红的痕迹。车载电台突然响起尖锐的电流声,在寂静的车厢里炸开,惊得她浑身一颤。
后视镜里,盛明栩的嘴角依然挂着笑,却像是蒙着层冰冷的玻璃,让她看不清背后的情绪。
车子拐进老城区狭窄的巷道,路灯在挡风玻璃上碎成一片片橙黄。池鸢数着窗外斑驳的墙皮,直到轮胎碾过减速带的震动让她回过神——盛明栩竟将车停在了公寓高楼下。
你怎么......她猛地转头,却撞进男人俯身过来的阴影里。盛明栩的指尖擦过她颈侧,在她本能后仰时,只是拈起卡在头枕上的耳机线。
上个月团建,你喝醉了说想养猫。他将耳机线绕成整齐的线圈,声音低得像在哄骗,我记得这附近有流浪猫救助站。
池鸢的后背紧贴着冰凉的车门,突然注意到副驾储物格里露出一角病历本。泛黄的纸页上精神科三个字刺痛了她的眼睛,而盛明栩已经坐直身子,重新发动了车子。
引擎轰鸣声中,他像是不经意地说:其实游戏里的NPC会学习玩家行为模式。
盛明栩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瞬间,池鸢瞥见锁屏照片竟是她上周刚删除的自拍。男人漫不经心地划开消息,转头时镜片后的眼神变得陌生。
手机在掌心疯狂震动,池鸢几乎是颤抖着按下接听键。徐丽爽朗的声音穿透电流:小鸢!我到你楼下了,买了很多东西,快下来搭把手!
盛明栩指尖轻叩方向盘的节奏骤然停住。
池鸢盯着他镜片下若隐若现的明眸,喉头发紧:我......我妈来接了,得先走。她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慌乱中拉开车门时,帆布包带缠住了盛明栩的手表。
金属表盘冰凉的触感让两人同时僵住。盛明栩垂眸望着纠缠的表带,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池鸢几乎是用扯的抽出包带,踉跄着后退两步。夜风卷起她的发丝,远处,徐丽拎着沉甸甸的礼盒向她招手,银色高跟鞋在夜色里格外刺目。
路上小心。盛明栩摇下车窗,漆黑的瞳仁倒映着她仓皇的身影。
她跌跌撞撞跑向徐丽,后背早已被汗浸透。
第184章 半
梅雨季潮湿的空气裹着烦闷黏在皮肤上,徐丽将沉甸甸的购物袋甩在玄关,珍珠耳坠随着动作在鬓角划出细碎的光。
她跌坐在米白色贵妃椅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丝质裙摆,空调出风口的格栅将冷风切割成温柔的絮语,却吹不散眉间凝结的愁云。
右手拇指反复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水晶吊灯在天花板投下蛛网般的光影。过几天就能回去住了。
她对着空气轻声解释,声音像是浸了水的宣纸般绵软无力。
水晶吊灯的光晕在徐丽睫毛上碎成星子,她忽然想起那个替自己托起沉重购物袋的手掌。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裹着温热,连带着地下室冷气凝成的寒意都被驱散殆尽——盛明栩就住在这栋公寓的某层吗?
手机推送的娱乐新闻突然在脑海里炸开,那些标题刺得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财经版说他收购濒临破产的科技公司,娱乐头条却写着深夜密会神秘女子,狗仔镜头里他永远带着疏离的笑,像被雾气笼罩的山岚,捉摸不透。
落地窗映出徐丽微蹙的眉,窗外暮色渐浓,霓虹灯开始在雨幕里晕染成模糊的光斑。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贵妃椅的绒面,徐丽抬眸望向倚在门框边的池鸢。
少女将奶茶吸管咬得咯吱作响,发梢还沾着方才下楼取快递时落的雨珠:可不是嘛,上个月我刚搬来就撞见他。
哦?徐丽坐直身子,茶几上的罗盘随着动作轻晃,铜铃发出细碎声响。
池鸢干脆跳上沙发,手机屏幕亮起,狗仔偷拍的模糊照片里,盛明栩倚着黑色迈巴赫抽烟,银质袖扣在夜色中泛着冷光。他在这片区至少有三套房,少女滑动屏幕的指尖顿了顿,听说顶楼复式常年空着,也不知道金屋藏的什么娇。
徐丽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忽然想起盛明栩帮她按电梯时,袖口若有似无的雪松香。
水晶吊灯在玻璃幕墙投下扭曲的倒影,她轻笑出声:难怪财经版说他商业嗅觉敏锐,连不动产都要囤成堡垒。话音未落,手机在膝头震动,最新推送的标题刺目——《盛氏集团深夜收购案曝光,神秘女伴身份成谜》。
落地钟敲响十一点的瞬间,池鸢打着哈欠伸懒腰,发尾的粉色挑染扫过徐丽垂落的珍珠项链。
空调外机的嗡鸣裹着夜色渗进窗缝,两人随意说了句晚安,便各自隐入不同的房间。
徐丽沾着香水味的真丝枕套还残留着白天的疲惫,头刚陷进蓬松的羽绒枕,意识便坠入浓稠的黑甜乡。
晨光刺破云层时,池鸢正对着镜子涂睫毛膏。
她踩着帆布鞋冲出房门,金属钥匙串在掌心叮当作响。
电梯门开启的刹那,冷冽的雪松香扑面而来——盛明栩倚着轿厢内壁,银灰色西装妥帖勾勒出宽肩窄腰,手机屏幕蓝光映得眉眼愈发冷峻。
早......池鸢的招呼卡在喉咙里。男人垂眸掠过她的草莓图案卫衣,喉结微动却未作声。
电梯下行的失重感里,只有腕表秒针的滴答声。直到金属门重新滑开,盛明栩的皮鞋踏碎晨光,黑色大衣下摆带起的风掀动她的衣角,却始终没留下半个字。
第185章 浪
早上,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在地面洒下昏黄的光晕。
池鸢站在路边,远远瞧见盛明栩的黑色跑车疾驰而来,扬起一阵细碎的尘土。
她连忙抬手,正要出声打招呼,却见盛明栩面色冷峻,眉头紧锁,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眼神中透着一丝焦虑与急切。
还未等她开口,引擎发出轰鸣,跑车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车轮卷起的风带起几片落叶,在半空中打着旋儿,转瞬便消失在道路尽头,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尾气。
池鸢望着远去的车影,喃喃自语道:“看起来,有事啊……”
晨光透过写字楼的百叶窗,在工位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池鸢刚把咖啡杯放在键盘旁,隔间就传来何璃尖锐的抱怨声:那个玻尿酸医生根本没审美!
染着紫色挑染的脑袋探过隔板,指甲上的水钻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疼,你看这苹果肌,硬得像塞了两个硅胶球!
我早说过恢复期要耐心等。临桌的赛琳转动着钢笔,屏幕上的报表还停留在昨晚修改到一半的位置。
何璃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挤眉弄眼,突然把屏幕怼到她面前:帮我看看,是不是右边脸更肿?这家机构说能免费补打,你觉得......
至少等三个月再做决定。赛琳抽回被挡住的视线,余光瞥见茶水间方向,于娜抱着一摞彩页走来。
作为办公室资历最深的老员工,这位总是穿着职业套装的大姐脸上挂着标志性的温和笑容,手里的宣传单页印着碧海蓝天的热带风光。
公司争取到的福利!于娜将传单分发给每个人,纸张边角还带着油墨的温度,跨境考察,边旅游边工作,机票酒店......她顿了顿,推了推金丝眼镜,公司承担基础费用,其余部分要大家自理。
邻座的实习生小声嘀咕了句变相团建,被于娜意味深长的眼神压了下去。
池鸢指尖划过宣传单上的图案,想起盛明栩消失时那辆疾驰的跑车。
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银灰色影子,她猛地抬头,却只看见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的空调外机,在玻璃幕墙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正当众人对着旅游优惠券议论纷纷时,办公室的玻璃门突然被推开,行政总监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叠文件,脸色严肃得可怕。
“大家先放下手里的事,开个紧急会议。”她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众人面面相觑,放下手中的东西,朝着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内,投影仪亮起,屏幕上赫然是公司最近的财务报表,触目惊心的赤字让不少人倒吸一口冷气。行政总监敲了敲桌面,沉声道:“由于市场竞争加剧,公司近期业绩下滑严重,接下来的三个月,所有部门都要进行绩效考核,不达标的项目组将面临重组。这次的考察,与其说是福利,不如说是一次机会,在考察过程中,大家需要挖掘新的业务增长点。”
散会后,办公室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何璃早已没了抱怨整容的心思,瘫在椅子上唉声叹气:“完了完了,本来还想着去旅游放松一下,现在倒好,成了苦差事。”
于娜倒是显得很镇定,收拾着桌面上的文件,说道:“有压力才有动力,说不定我们能在那边发现商机呢。”
池鸢回到座位,打开电脑继续处理工作,可盛明栩匆匆离去的模样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鬼使神差地打开手机,翻到两人的聊天界面,犹豫再三:什么时候去你家试玩。
等了许久,没人回复。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公司都陷入了忙碌的氛围。池鸢除了完成手头的工作,还要和团队成员一起讨论考察的计划,研究当地市场。偶尔空闲下来,她还是会不自觉地查看手机,期待着盛明栩的消息。
有过了几天,暮色将天边染成暧昧的藕荷色时,池鸢攥着入场券在剧院外的梧桐树下等盛明栩。
风卷起她鬓边碎发,池鸢望着空荡荡的路口怔了片刻,才踩着细高跟往场馆走去。
与上次相比,剧院外墙新挂上了冯宛巨幅海报,霓虹灯带将沉浸式戏剧专场几个字映得流光溢彩。检票口处挤着举着灯牌的粉丝,此起彼伏的尖叫混着保安的劝阻声,连台阶旁的灌木丛都被挤得东倒西歪。
穿过喧闹的人群,池鸢在后台入口被拦住了。
西装革履的男人递来烫金名片,腕间百达翡丽折射出冷光:我是冯宛未婚夫,她特意让我来接您。对方微笑时露出整齐的白牙,却让池鸢想起上次演出后台,那个抱着吉他的男生局促地给冯宛剥橘子的模样。
记忆里男生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眼前男人锃亮的鳄鱼皮鞋在光影里重叠又分离。
池鸢跟着未婚夫穿过缀满水晶灯的长廊。
转角处传来舞台幕布升降的嗡鸣,她抬头望向尽头透出微光的侧门,隐约听见观众席爆发的掌声,像是涨潮时漫过礁石的海浪。
第186章 气
聚光灯渐次熄灭的后台,空气里还浮动着脂粉与松香混杂的气息。
池鸢刚准备离开,便听见身后传来细高跟叩击地面的声响。
冯宛裹着貂绒披肩倚在门框,猩红甲油点着手机屏幕:今晚的庆功宴,你一起来?
水晶吊灯将三楼会场切割成细碎的光斑,旋转楼梯垂落的缎带缠绕着香槟塔。
池鸢攥着骨瓷餐盘站在法式长窗前,远处CBD的霓虹穿透雕花玻璃,在她腕间折射出冷冽的光。
自助餐台上龙虾泛着琥珀色油光,芝士焗生蚝蒸腾的热气却暖不透空荡的座椅。
“盛总最近在海外项目?”冯宛端着冰酒款步而来,耳垂上的南洋珍珠晃碎一池光影。
她用银匙将鱼子酱抹在面包上,指尖的钻石戒指与餐具碰撞出清响,前阵子还见他亲自来探班呢。
池鸢搅动着冰美式,看方糖在漩涡里慢慢沉没。
落地窗外突然掠过直升机的探照灯,在宴会厅穹顶投下转瞬即逝的阴影。
她望着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倒影,恍惚想起三小时前谢幕时,观众席第七排那个本该坐着盛明栩的空位。
冯宛指尖摩挲着香槟杯壁,凝着池鸢的目光像裹着蜜的刺:我还以为你们很熟。
冰块在酒液里沉浮,折射出她眼尾若有似无的笑意。
很熟吗?池鸢垂眸搅动吸管,美式咖啡泛起细密涟漪。
中央空调送来的风掠过锁骨,冯宛突然想起某次深夜对戏,盛明栩替她裹紧戏服时掌心的温度。那些并肩研读剧本的晨昏,此刻都碎成杯底沉淀的苦涩。
水晶吊灯突然暗了一瞬,应急灯的幽绿里,冯宛的笑容变得诡谲。
望着窗外暴雨冲刷的霓虹,突然意识到命运早就在某个分岔路口按下暂停键——当盛明栩西装口袋里的机票露出来时,当她撕碎那份海外演出邀约时,两条本该缠绕的轨迹,早已朝着相反的银河奔涌而去。
水晶杯沿沾着冯宛艳红的唇印,她仰头饮尽香槟时,喉结在天鹅颈下轻轻滚动。
微醺的笑意还挂在眼角,突然被酸涩呛得眼眶发红。
池鸢看着她跌进未婚夫敞开的怀抱,男人掌心温柔地覆上她后颈,西装袖口滑落的婚戒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宴会厅穹顶的烛火明明灭灭,池鸢攥紧手包,指甲在软皮上掐出月牙形凹痕。
香槟塔折射的光斑落在她睫毛上,恍惚间竟与傅渊书房里摇晃的烛影重叠。那些深夜里的长谈,他俯身替她披衣时发梢掠过她耳畔的触感,此刻都化作心口细密的疼。
十点的钟声穿透人声鼎沸,冯宛握着话筒的指节发白。
她望着台下举着灯牌欢呼的粉丝,望着鬓角微霜却依旧目光炽热的导演,将所有感激都融进鞠躬时倾泻的长发里。
转身时撞进未婚夫湿润的眼眶,两人相拥的瞬间,池鸢看到她腰肢不再纤细的弧度——曾经骄纵的小公主,在岁月里生出了温柔而坚韧的茧。
下次见面,我要听你说幸福的故事。冯宛攥着她的手腕不肯松开,指间的钻戒硌得池鸢生疼。
池鸢骤然松开的指尖还残留着冯宛腕间的凉意,水晶吊灯在她瞳孔里碎成星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冯宛将香槟杯重重搁在鎏金圆几上,冰水珠蜿蜒而下,在绒布台面上洇出深色痕迹。
“傅渊的失踪,怎么还是没个音讯?”她扯了扯歪斜的珍珠项链,冷笑像淬了毒的刀刃,“当年咱们三个形影不离,要不是你突然闯进......”
窗外闷雷碾过云层,池鸢望着玻璃倒影里扭曲的三人合影——那时冯宛还扎着双马尾,傅渊总把篮球往她怀里塞。此刻照片里的笑脸与眼前红着眼的冯宛重叠,那些在天台分食的橘子汽水、暴雨夜共撑的伞,终究被时光熬成了带刺的藤蔓。
夜风卷着露台的玫瑰香涌进来,池鸢望着冯宛被未婚夫揽进怀里的背影,忽然明白所谓成长,大抵就是在见证他人圆满时,也能坦然拥抱属于自己的漫长等待。
第187章 跄
霓虹在车窗上晕染成破碎的光斑,池鸢倚着后排座椅,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红酒杯残留的纹路。
代驾平稳驶过跨海大桥时,她盯着江面倒映的璀璨灯火,恍惚觉得那些闪烁的光点像极了晚宴上宾客虚情假意的笑。
电梯上升时耳膜微微发胀,十八层的数字在幽蓝背光中跳动,如同倒计时般割裂着她紧绷的神经。
鎏金雕花的水晶灯将电梯厅切割成明暗交错的菱形,池鸢攥着包链的指节泛白。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的声响在寂静楼道里格外突兀,她数着墙上暗纹壁纸的藤蔓图案,试图用机械的计数驱散酒意带来的眩晕。
密码锁键盘亮起冷光,颤抖的指尖第三次才准确按下数字,金属锁舌弹开的瞬间,某种不属于这里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雪松混着硝烟的陌生香调,混在她惯用的蓝风铃香薰里,诡异地违和着。
玄关处摆放整齐的黑色皮鞋刺得她瞳孔骤缩,那不是她的米色穆勒鞋。
夜风突然掀起纱帘,月光斜斜切过客厅,在波斯地毯上投下一道锋利的银边。
池鸢轻手放下包,指甲悄悄掐进掌心保持清醒,经年累月在商界厮杀的本能让她瞬间冷静。
黑暗中,某个角落传来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她喉间泛起苦涩的酒气,却在转身时扬起职业性的冷笑:“这位先生,撬锁技术该更新换代了。”
落地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云层遮蔽,池鸢摸到玄关处的开关,冷白色的顶灯骤然亮起。
阴影中的轮廓缓缓舒展,当看清来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时,她后退半步撞翻了伞架,金属骨架倒地的声响惊得两人同时一颤。
傅渊,怎么是你?!池鸢的声音比预想中颤抖得更厉害。
眼前的男人与记忆里判若两人——高定西装沾满暗红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混着泥点,领带歪斜地挂在颈间,原本锐利的眉眼凹陷下去,颧骨突兀地撑着苍白皮肤,唯有那双琥珀色瞳孔还带着熟悉的压迫感。
傅渊撑着沙发扶手起身,关节发出细微的脆响。
他扯了扯皱巴巴的衣领,喉结滚动着发出沙哑的笑:本来是不打算来这的,但是碰巧经过,就上来打个招呼。
话音未落,池鸢已经跌进带着硝烟味的怀抱。男人的手臂硌得她肋骨生疼,隔着残破的西装布料,她摸到了绷带缠绕的凸起。
空气凝滞了足有半分钟,池鸢将脸埋在对方肩窝,突然闻到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味道。
她抬手想触碰对方凹陷的脸颊,却被傅渊偏头避开。“我要走了。”
他松开手臂的瞬间,池鸢抓住他袖口沾血的布料,指甲深深掐进那片暗红:“走?走去哪?”
男人低头望着她泛白的指节,嘴角扬起自嘲的弧度。客厅的座钟突然敲响,在寂静中震得人心慌。
不知道。他轻声说,像是在回答她,又像是在对自己确认,也许是该去的地方。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淅淅沥沥打在玻璃上,将两人的倒影冲刷得支离破碎。
空气里还残留着紧张交锋后的凝滞,池鸢转身时故意放缓脚步,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垂眸避开傅渊的目光,指尖抚过衣柜里沉睡已久的男装区,灰蓝条纹衬衫的褶皱里似乎还留着往昔的温度。
抽屉拉开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纯棉睡衣柔软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池鸢恍惚想起傅渊最讨厌这种宽松版型,总说像被裹进了云朵里。
喉间泛起酸涩,她将叠得整齐的衣物放在沙发扶手上,余光瞥见傅渊正盯着机票碎屑出神,修长手指捏起一片残角。
她转身去厨房烧热水时,听见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玻璃水壶撞在电磁炉上发出轻响,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池鸢盯着水面泛起的涟漪。
池鸢正将红糖姜茶放在茶几上。
氤氲的热气中,男人目光扫过她泛红的眼眶,忽然轻笑出声:这身衣服,倒是像量身定做。他端起茶杯轻抿,琥珀色液体在杯壁留下深色痕迹,不过鸢鸢的手艺退步了,姜放多了。
送走傅渊时,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她脊背绷紧。
转身时,盛明栩倚着门框,银灰色西装勾勒出笔挺身形,腕表表盘折射的冷光恰好打在他似笑非笑的嘴角。
你怎么哭了,刚刚谁和你说话。男人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镀金门把手,尾音带着漫不经心的压迫感。
池鸢盯着他腕间新换的檀木手串,那是上个月拍卖会上被神秘买家夺走的藏品。喉结滚动间,她摸到口袋里傅渊留下的带血丝巾,冰凉的触感让指尖微微发颤。
水晶吊灯突然被风吹得轻晃,在盛明栩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
池鸢强迫自己露出职业化的浅笑,发梢还沾着未干的泪痕:可能是酒喝多了。她刻意放软语调。
两人走进电梯,紧张氛围袭来。
开门时,男人缓步逼近,雪松香水混着烟草味扑面而来。池鸢后退时撞翻了边几上的香薰蜡烛,蜡油泼在她脚踝,烫得她踉跄了一下。
盛明栩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腰,指尖隔着真丝睡裙传来灼热温度:你在骗人。
第188章 邀
暮色顺着窗户爬进阳台时,池鸢指尖攥着包带,骨节泛白得几乎透明。
她刻意提高声调,试图掩盖尾音的颤抖:冯宛的表演你没去看,她问起我你的去向了。垂落的发丝挡住了她不自然的表情,余光却悄悄打量着对面男人的反应。
盛明栩倚在门廊的铜制壁灯下,暖黄光晕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虚影。
他垂眸望着池鸢紧抿的嘴角,喉结微动: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话音未落,池鸢的睫毛剧烈颤动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反应让他心底警铃大作——显然,她刻意回避的事情远比冯宛的演出重要得多。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盛明栩突然转身,修长的手指在密码锁上快速敲击。
电子屏幽蓝的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密码数字被掌心严严实实遮挡。
当门锁发出咔嗒轻响时,池鸢望着那扇缓缓闭合的栗色木门,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不知何时竖起了无形的屏障。
楼道感应灯熄灭,回到家中,客厅里还弥漫着淡淡的白茶香,茶几上那杯未动的茶水已经凉透,水面浮着几片蜷缩的茶叶,像极了傅渊离去时仓促的背影。
青瓷杯沿凝结的水珠顺着杯壁蜿蜒而下,在木质桌面上晕开深色水痕,她无意识地用指尖摩挲着杯身残留的温度。
想起傅渊离去前骤然收紧的眉峰,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扣好就冲出门的样子。
池鸢凝视着茶几上放着的一张便签,那是傅渊匆忙间留下的字迹,潦草的勿念二字被水痕晕染得有些模糊。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便签折好放进钱包——至少,知道他平安,悬在心头的那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第二日照例上班,玻璃幕墙外飘着细碎的花瓣,池鸢缩在格子间里整理客户资料,指腹在何璃标注的重点处反复摩挲。
看着何璃裹着纱布的半张脸,池鸢总有些不适,此刻何璃正从斜对角探过来:“鸢鸢,17楼会议室的投影仪又坏了,能帮我看看吗?”
消毒水味混着玫瑰护手霜的气息扑面而来,池鸢望着同事缠着绷带的侧脸,忽然想起早会上主管拍着何璃肩膀说“轻伤不下火线”时,对方藏在纱布下的嘴角扬起的得意弧度。
她接过设备检修单时,指尖触到对方冰凉的指尖——何璃涂着昂贵的甲油。
代访的第一家客户就碰了钉子。中年男人把咖啡杯重重砸在会议桌上,溅出的褐色液体在池鸢精心准备的企划书上洇开:“小何怎么没来?她答应过今天带新品样品!”
中央空调嗡嗡作响,池鸢攥着湿透的纸巾反复擦拭文件,睫毛上沾着不知是汗还是空调水汽凝成的水珠。直到她掏出手机播放何璃提前录制的问候语音,对方才勉强松口。
深夜十点的写字楼依旧灯火通明,池鸢揉着发酸的手腕走出电梯,撞见抱着礼盒的何璃正站在她工位前。
鎏金烫印的礼盒在冷白光下泛着温润光泽,印着她总在商场橱窗前驻足却从未舍得踏入的法式甜点店LOGO。
“这次多亏你啦!”何璃晃了晃礼盒,纱布缝隙里露出的眼睛弯成月牙,“栗子蒙布朗特意留了最上面的金箔装饰哦。”
池鸢指尖刚触到丝绒盒盖,手机突然震动。
傅家老太太打来的电话,是座机。
她慌忙锁屏时,礼盒里飘出的焦糖香气突然变得苦涩,像极了她藏在心底,永远不敢戳破的那个秘密。
暮色漫过写字楼落地窗时,池鸢的手机在桌面震出细微的嗡鸣。
傅家管家发来的消息简明扼要,但和电话里吩咐的事情大差不离:「本周五晚七点,云顶阁,老夫人邀您共进家宴。」
青瓷茶杯里的茉莉花突然剧烈摇晃,茶水在杯壁上划出蜿蜒的水痕,倒映着她骤然失色的脸。
云顶阁向来是傅家宴请贵客的场所。
回了公寓,池鸢对着衣柜里寥寥几件得体的连衣裙出神,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线头——之前初入傅家时,老夫人赠她的珍珠胸针还锁在首饰盒底层,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眶发疼。
傅渊失踪后仍未取消的邀约。
池鸢倚着窗台数楼下往来的车灯,想起半月前在书房撞见傅渊销毁的那份股权转让书,这场看似如常的家宴,或许正是傅家无声的审判席。
镜前试衣时,珍珠项链在锁骨处硌得生疼。
第189章 识
池鸢将真丝连衣裙换成鹅黄色针织衫,刚拉开门,一股焦糊味便裹挟着电流的酸涩直窜鼻腔。
走廊顶灯在烟雾里晕成朦胧的光圈,她蹙着眉循味望去,发现异味正从斜对面307室的门缝里源源不断渗出来——那是盛明栩的房间。
叩叩叩,黄铜门环在指节下发出清响。
随着磁吸门锁咔嗒弹开,灰白色烟雾裹着刺鼻的电子元件烧焦味扑面而来。
盛明栩倚在玄关处,黑色衬衫的领口歪斜地敞着,额发被冷汗浸得微湿,手里攥着半杯融化的威士忌。
在煮黑暗料理?池鸢掩着口鼻打趣,目光越过他肩头,看见客厅地毯上瘫着几台冒青烟的笔记本电脑。
主板焦黑的裂痕像蛛网般蔓延,USB接口还在滋滋冒着火星,空气里漂浮的细小颗粒在灯光下闪烁,恍若微型星群。
“是游戏引擎过载。”盛明栩灌下最后一口酒,喉结在泛着冷光的玻璃杯中沉浮,“刚做的压力测试,十台设备并联运算还是崩了。”
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池鸢瞥见茶几上散落的芯片残骸,那些精密的电路板如同被战火摧毁的城邦,狼藉中仍残留着某种未竟的疯狂。
什么游戏需要这么大阵仗?池鸢踢开脚边报废的固态硬盘,金属外壳烫得惊人。
窗外的霓虹透过蒙尘的落地窗,在盛明栩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交错的光影,男人眼底跳动的炽热让她想起公司年会上,那位站在聚光灯下描绘商业版图的年轻总裁。
“能颠覆整个行业的存在。”盛明栩忽然逼近,威士忌混着雪松香水的气息将她笼罩。
他指尖轻点着墙面投影,破碎的代码瀑布中,隐约浮现出漂浮着机械岛屿的异星地貌,“等研发成功,我会成为元宇宙生态链的开拓者。”
池鸢仰头望着这个总爱用漫不经心掩饰野心的男人,忽然觉得此刻西装褶皱、眼神炽热的盛明栩,比董事会上那个运筹帷幄的CEO更鲜活真实。
她伸手抚平他翘起的衣领,笑道:那我可得抱紧未来先驱的大腿,说不定还能混个首席体验官当当?
窗外的城市夜景在玻璃上流转,倒映着两个身影渐渐靠近的轮廓。烧焦的电子元件仍在散发余温,却比不过空气中悄然升温的某种情愫。
池鸢刷着手机里最新的娱乐头条,某八卦周刊又拍到盛明栩深夜出入私人会所的照片,身旁环绕着数位网红模特。
镁光灯下的他西装革履,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与绯闻女星举止亲昵,俨然一副纨绔子弟模样。
可谁能想到,这个整日被花边新闻缠身的男人,竟在秘密研发颠覆行业的VR游戏?
她不禁好奇,看似沉迷声色犬马的盛明栩,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
大学时期的他,到底学的是什么专业?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早就为如今的技术研发打下基础?还是电子信息工程,深谙硬件与软件的协同之道?亦或是跨学科的设计专业,将艺术与科技完美融合?那些隐藏在花边新闻背后的真实面貌。
池鸢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将青瓷盘重重搁在茶几上,釉面溅起的水珠在琥珀色话梅间凝成细小涟漪。
盛明栩转身时带起的衣角扫过她膝头,薄荷混着硝烟的气息还没散尽,人已经消失在虚掩的卧室门后,门框晃动时震落的墙灰簌簌落在果盘里。
“果然还是一点就着的性子。”她拈起颗裹着糖霜的梅子,酸甜在舌尖炸开的瞬间。
此刻门后传来螺丝刀与金属机箱碰撞的清脆声响,池鸢望着满地狼藉的电子元件,忽然觉得这暴躁表象下,或许藏着比任何人都炽热的偏执。
琥珀色的糖霜在灯光下泛着蜜色光泽,池鸢又含了颗话梅在嘴里,酸甜滋味裹着若有似无的陈皮香气,连核都打磨得温润如玉,确实不是超市货架上能买到的寻常货色。
她无意识摩挲着青瓷盘上缠枝莲纹,冷不防指尖一滑,话梅骨碌碌滚落在地毯上。
弯腰的瞬间,鎏金吊灯的光线穿透沙发底部的阴影,照见个半隐在尘埃里的游戏手柄。
哑光黑的外壳上泛着金属光泽,十字键边缘缠着褪色的蓝白胶布,摇杆顶端还留着月牙形的齿痕——这个磨损痕迹。
池鸢感觉心跳漏了半拍,指尖悬在手柄上方迟迟不敢触碰。
记忆突然翻涌。
此刻盛明栩暴躁摔门的动静还在耳畔回响,可那个与手柄共同存在的画面,似曾相识。
第190章 窗
等池鸢从沙发底下翻出手柄的时候,头顶突然被一片阴影笼罩。
她维持着左手撑地、右膝跪坐的扭曲姿势,后颈的碎发还黏着灰尘,仰头就撞进盛明栩深褐色的瞳孔里。
男人的运动T恤沾满机箱散热孔溢出的灰絮,脖颈处滚落的汗珠正沿着喉结往下滑,在胸口晕开深色痕迹。
找这个?盛明栩弯腰递来另一只手柄,腕骨擦过她发梢时带起细微的静电。
池鸢盯着他肩头蹭到的机油印,突然笑出声——半小时前还在信誓旦旦描绘VR帝国蓝图的创业家,此刻活像刚从废品回收站爬出来的维修工。
窗外暮色渐浓,映得客厅里未完成组装的VR设备泛着冷光。
盛明栩顺着她的视线回头,金属支架上的螺丝还歪歪扭扭拧着,调试失败的代码在投影幕布上不停闪烁。
他抹了把脸,指尖在脸颊留下道灰痕:市场调研说沉浸式体验是风口...
可人们连弯腰捡手柄都嫌麻烦。池鸢翻身坐起,随手扯过沙发上的毛毯拍灰。
她注意到男人耳尖泛红,不知是累的还是羞的。
“呵...呵呵……”池鸢垂眸掩住唇角的笑意,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她正想调侃盛明栩的“声控手柄”异想天开,指尖却无意识地按下了手柄侧边的红色按键。
刹那间,刺目的白光骤然充斥整个视野,紧接着,黑暗如潮水般将两人吞没。
电流般的酥麻感从掌心的手柄蔓延至全身,池鸢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撞上盛明栩的胸膛。
男人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怎么回事?”话音未落,四周的空气泛起涟漪,光影扭曲重组,待视觉重新清晰,他们已置身于一间诡谲的房间。
三百六十度环绕的墙面密密麻麻排列着形态各异的窗户,每扇窗都透着不同色调的幽光,有的流淌着暗红如血的光晕,有的泛着诡异的幽蓝,玻璃上还凝结着细密的水珠,顺着纹路蜿蜒滑落,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
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气息扑面而来,墙角处藤蔓肆意生长,缠绕在窗框之上,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藏在暗处窥视着他们。
“欢迎来到‘百窗迷城’。”
机械合成的电子音突兀响起,惊得池鸢浑身一颤。
盛明栩迅速挡在她身前,警惕地扫视四周。声音继续说道:“想要离开这里,唯有通过场景一的通关机制——翻越所有窗户,抵达最终出口。友情提示,每扇窗户背后,都藏着意想不到的惊喜。”
池鸢盯着最近的一扇窗户,窗棂上布满裂痕,透出外面呼啸的狂风。
她无奈地晃了晃手中的手柄:“看来是误触了隐藏关卡。”
盛明栩却露出跃跃欲试的笑容,活动了下手腕:“正好检验下设备的真实触感。”说着,他已经利落地爬上窗台,木质窗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池鸢咬咬牙跟上,当她的手掌贴上冰凉的玻璃时,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窜入骨髓。
窗外并非想象中的虚空,而是一片迷雾缭绕的森林,树木扭曲变形,枝干如同枯骨般交错。盛明栩伸手拉她,两人一同翻进这片未知的领域。
接连翻越了三扇窗户,池鸢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每扇窗户后的场景都截然不同,有满是食人花的沼泽,有漂浮着破碎建筑的天空之城,还有被巨型蜘蛛盘踞的地下洞穴。而他们必须小心翼翼地躲避危险,寻找通往下一扇窗户的线索。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在一片布满毒雾的沼泽地,盛明栩扯下衬衫一角捂住口鼻,“肯定有规律,这些场景之间一定有联系。”池鸢盯着脚下不断冒泡的沼泽,突然发现水面倒影中,自己的身影竟多出了一双猩红的眼睛......
池鸢的膝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掌心被手柄硌出的红痕混着冷汗,黏腻得难受。
她死死攥住窗框边缘,望着脚下翻涌的毒雾,方才被巨型蜘蛛追着狂奔的心悸还未消退。那些飞溅到脖颈的毒液仿佛还带着刺痛,连呼吸都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我不玩了。她猛地转身,后背重重抵在冰凉的玻璃上,看着盛明栩蹲在另一扇窗前研究斑驳的墙绘,声音不自觉拔高,上次枪战差点被虚拟子弹吓得心脏病发作,这次又要爬一百扇窗户?谁知道下一扇会跳出什么怪物!
盛明栩手指顿了顿,转头时发梢还沾着沼泽地带出的枯叶。
他看着女孩泛白的脸色和微微发抖的肩膀,突然意识到自己沉迷测试新功能时,完全忽略了体验者的心理承受力。
有快速通道。他喉结滚动,耳尖泛起不自然的红,不过......我需要点时间想起来。
什么?!池鸢松开抱着的手臂,手柄几乎要甩出去,你开发的游戏,居然不知道怎么退出?
她盯着男人局促地挠头,突然想起刚才他在食人花群里护着自己时,后背被藤蔓划出的血痕——虽然是虚拟伤口,但当时他吃痛的表情太过真实。
潮湿的空气里,电子音效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墙面开始渗出黑色黏液。
盛明栩脸色骤变:糟糕,触发隐藏惩罚机制了!他冲过来拽住池鸢手腕,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跟着我跑!通道线索应该在第三扇窗户的星空壁画里!
第191章 通
暮色裹挟着蝉鸣渗入窗棂时,池鸢的指尖已被盛明栩攥出了细汗。
三扇窗那扇雕花铜锁后的世界,在少年掌心温度的传导下变得愈发神秘。
当锈迹斑斑的窗轴发出吱呀轻响,氤氲的星辉便如倾泻的银河,刹那间漫过两人交叠的影子。
整片穹顶悬浮着数以万计的星辰,每一颗都被抹上了流动的萤蓝,在紫水晶般的天幕下闪烁着幽微光芒。
悬浮的星云像被揉碎的晚霞,粉紫色的光晕在穹顶流转,将墙壁上缠绕的藤蔓投影拉得很长。
壁画底部是成片摇曳的铃兰花海,珍珠白的花瓣折射着星光,恍惚间竟似真有夜风拂过,带来若有若无的清甜气息。
“别看了。”盛明栩的声音混着急促喘息,指节因用力扣住窗框而泛白。
但池鸢早已挣脱他的手,踩着壁画中蜿蜒的星河小径向前。
她的帆布鞋碾过虚幻的银河,惊起细碎的星屑簌簌坠落,在脚踝处织就流动的光带。
头顶突然炸开一片流星群,靛紫色的尾焰拖曳着玫瑰色的光晕,将她眼底的惊叹染成梦幻的虹彩。
“你看!”她转身时发梢扬起星尘,浅杏色裙摆掠过铃兰花海,惊起几只由星光凝聚的蝴蝶。
少年逆光的剪影僵在原地,喉结滚动着没说出的劝阻——此刻的池鸢仿佛真的走进了壁画,发间缠绕着银河,裙角沾满星辉,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幅画作都要鲜活。
穹顶深处传来琴弦断裂般的嗡鸣,原本静谧的星云突然翻涌如沸。
盛明栩拽着池鸢手腕向后疾退,腕骨硌得她生疼:快走!不然出不去......
冰凉的指尖突然缠住他的掌心,池鸢仰头望着穹顶不断坠落的流星,睫毛上落满细碎星芒。
她声音像浸在蜜里的月光:我不想离开这里了。话音未落,最后一片星云轰然碎裂,幽蓝的星屑如雪崩般倾泻,却在触及她发梢时化作温柔的光点。
男人喉间溢出压抑的叹息,紧绷的脊背重重靠上剥落金箔的石壁。
他解下黑色西装外套铺在地面,看少女跪坐在星光里的背影,忽然想起初见她时,她也是这样目不转睛盯着美术馆的星空穹顶。
此刻穹顶残余的星光在她发间流淌,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拓印在斑驳的壁画上。
他摸向口袋的手空落落的,才想起戒烟已有半年。
心烦意乱间扯松领带,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那些没说出口的警告、悬在舌尖的催促,都在她转身扑进怀里的瞬间散成齑粉。
发间清甜的茉莉香混着星尘气息扑面而来,温热的呼吸拂过锁骨,心脏突然撞出不受控的节奏。
壁画深处传来悠远的回响,最后几颗星辰坠入她眼底,在交缠的呼吸间燃成跳动的火苗。
盛明栩听见自己沙哑的轻笑,指尖不自觉抚上她颤抖的脊背——或许,被困在这片永远浪漫的星河里,也不算太坏。
当最后一缕星辉消散在幽紫色的穹顶,池鸢的后背突然撞上冰冷的石壁。
原本敞开的雕花铜窗不知何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整面由百扇雕花窗棂组成的银灰色幕墙。
每扇窗户都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窗格间流转着细碎的蓝光,宛如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快速通道没了。盛明栩的声音沉得像是坠着铅块,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西装内袋里的手机——那是他们与外界唯一的联系。
他看着少女骤然苍白的脸,喉结动了动,最终没说出口的是:电量还剩17%。
什么?池鸢踉跄着抓住他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那怎么办,我们离不开这里了?
她的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窗群,那些冰冷的金属雕花仿佛在不断重组,每一扇都通向未知的黑暗。
男人扯了扯松垮的领带,倚着墙面缓缓滑坐在地。他望着头顶流转的冷光,忽然轻笑出声:没事,把每扇窗都走一遍就好了。声音里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洒脱,却掩不住眼底的焦虑。
那怎么可能。池鸢跌坐在他身侧,盯着最近的一扇窗——窗内浮动着幽绿的雾气,隐约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她抱膝蜷缩,发顶蹭过他的肩头:走进去都不一定出的来。
盛明栩垂眸看着手机屏幕不断跳动的电量数字,突然把手机倒扣在膝盖上:“那就等电量耗尽吧。”
他的声音很轻,却惊得池鸢猛地抬头。
暮色在电量耗尽四个字里凝滞。
池鸢盯着男人侧脸的轮廓,忽然想起他说过这壁画系统一旦失去外接电源,就会强制重置所有空间。星光在她眼底重新亮起,某种滚烫的情绪顺着交叠的肩臂蔓延:原来所谓绝境,竟藏着这样的转机。
第192章 渊
潮湿的青苔在石砖缝隙里疯长,池鸢的帆布鞋已经被露水浸得发软。
她抓着盛明栩的袖口,跟着他翻过第七扇雕花窗时,膝盖重重磕在窗框上,疼得眼前炸开细密的金星。
暮色从云层缝隙里漏下来,在远处的山峦上洇开浓重的铅灰,像一幅被雨水晕染的水墨画。
歇会儿。她干脆瘫坐在冰凉的石板地上,后背抵着斑驳的粉墙。蝉鸣在闷热的空气里此起彼伏,混着不知从哪飘来的霉味,让呼吸都变得滞涩。
如果能等到停电,就能顺着应急通道出去了吧?她望着天边逐渐聚拢的乌云,心里燃起一丝侥幸。
想起半小时前那扇悬在悬崖边的观景窗,至今仍心有余悸。
透明的强化玻璃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山风卷着雾气从脚底掠过,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卷入云海。
她攥着防护栏的手指节发白,盛明栩却像只灵巧的猫,三两步就跨到对面平台,转身朝她伸出手时,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狰狞的旧疤。
起来。盛明栩的皮鞋突然擦过她发顶,带起几缕碎发。池鸢猛地抬头,正对上男人琥珀色的眼睛,在暮色里泛着冷冽的光。
我是真的走不动了。她扯住他的裤脚,指尖沾了灰扑扑的泥渍。膝盖的刺痛提醒着连续翻越七扇窗的代价,小腿肌肉酸胀得几乎要抽筋。
盛明栩单手插兜,修长的手指虚点前方:“如果没记错,那扇朱漆窗后面是醉仙楼。”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般的低哑,听说他们的桂花酿,用的是千年古桂。
池鸢顺着他的指向望去,远处雕花木窗透出暖黄的光晕,随风飘来若有似无的酒香。
她眯起眼睛打量,窗棂上垂落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晃,真像是古装剧里才会出现的酒家。“哪有这么巧的事?”
她嘀咕着,却已经被盛明栩拉着站起,掌心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
木窗推开的刹那,温热的酒气裹挟着琵琶弦音扑面而来。
池鸢被呛得轻咳两声,待看清屋内景象,却惊得忘了疼痛——雕梁画栋间垂着鎏金宫灯,穿着襦裙的侍女正托着青瓷酒盏穿梭席间,二楼栏杆处,怀抱琵琶的女子朱唇轻启,唱的竟是失传已久的古调。
“欢迎贵客。”掌柜的从柜台后转出,青衫上绣着暗纹云鹤,笑容却透着几分诡异,“正巧最后一桌空位,二位可要尝尝新酿的女儿红?”
盛明栩按住池鸢欲言又止的嘴,指尖残留的硝烟味混着酒香钻入鼻腔:“来两坛桂花酿,切两斤牛肉。”他说话时,目光始终盯着墙上悬挂的阴阳鱼图腾,那图腾竟在烛光下泛着幽蓝。
池鸢刚要落座,裙摆却被什么东西勾住。低头一看,竟是从地砖缝隙里伸出的青铜锁链,链上刻满她看不懂的符文。当她试图挣脱时,锁链突然收紧,勒得脚踝生疼。
盛明栩立刻按住她的肩膀,指腹轻轻摩挲她颈后:“别动,这些是镇魂锁。”
琵琶声陡然拔高,池鸢顺着声音望去,弹琴女子不知何时已移到他们桌前。
对方眼角点着朱砂痣,笑起来却让人脊背发凉:“客官可知,醉仙楼百年才开一次门?”
话音未落,女子周身诡雾翻涌,琵琶弦骤然绷断化作寒光四射的银刃,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朝着池鸢面门疾射而来。
池鸢本能地后仰躲避。
千钧一发之际,盛明栩身形如鬼魅般掠至身前。
他足尖点地借力腾空,黑色风衣在空中划出凌厉弧度,右腿裹挟着劲风横扫而出。
女子挥臂格挡,银刃与他的皮靴相撞迸出火星,两人借着反震之力各自倒飞出去。
酒楼内的空气瞬间凝固,食客们齐刷刷转头。
盛明栩余光瞥见池鸢被锁链勒得面色发白,手腕已磨出血痕,当即旋身甩出腰间的战术匕首。
寒光闪过,锁链应声而断。
池鸢踉跄着跌进盛明栩怀里,男人扣住她的手腕就往窗边冲。身后传来掌柜癫狂的大笑:“进了醉仙楼,哪有那么容易走!”无数道符咒从墙面剥离,化作猩红锁链缠住两人去路。
盛明栩猛地将池鸢护在身后,掏出怀中自制的烟雾弹掷出。
白雾弥漫的刹那,他扯下衬衫布条缠住她受伤的脚踝,贴着她耳畔低声道:“数到三,闭气。”
不等池鸢反应,他已揽住她的腰撞碎雕花窗,进入弥漫着雾气的深渊。
第193章 游
云雾如棉絮般缠绕在峭壁之间,盛明栩抬手拂去镜片上的薄雾,金属边框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两千米深的峡谷在探照灯的光晕里若隐若现,崖底传来的风声裹挟着碎石滚落的声响,像是巨兽喉咙里发出的低吼。
池鸢的登山靴死死扣住岩缝,冷汗顺着脊椎滑进冲锋衣领口。
她不敢低头,却瞥见自己颤抖的影子在岩壁上扭曲变形,膝盖不受控制地磕在粗糙的石灰岩上,发出闷响。盛......她的声音被山风撕成碎片,指节因为过度用力攥着安全绳而泛白,这落差至少有三十层楼高......
盛明栩转头时,头灯的光束扫过她煞白的脸。他解下腰间备用的登山扣,金属环相碰发出清脆声响:三点式固定法,重新检查锚点。
他的声音带着常年登山练就的沉稳,却在瞥见她微微发抖的睫毛时,放缓了语气,别去想深渊,看我给你做的标记。
探照灯的光圈里,几粒反光钉像星星般钉在垂直的岩壁上,在幽暗中连成蜿蜒的光带。
池鸢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刺痛鼻腔,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晃动的登山镐上——那是唯一能抓住的现实。
山风裹挟着潮湿的寒意掠过颈间,池鸢颤抖着合上眼。
胃部传来的灼烧感与心底的恐惧交织,冷汗浸透的贴身速干衣黏在背上,寒意顺着脊椎一寸寸往上爬。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气,指节在安全绳上掐出深深的月牙印。
腰间突然传来剧烈的拉扯,惯性让她失去平衡,整个人跌进带着雪松气息的怀抱。
盛明栩有力的手臂稳稳圈住她的腰,登山服粗糙的布料蹭过脸颊,混着汗味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
她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分不清是因为坠落的惊险,还是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
看把你吓得。头顶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带着某种不容察觉的心疼。
盛明栩低头时,帽檐的水珠恰好滴在她发烫的耳垂上,惊得她浑身一颤。他伸手将她松散的登山扣重新扣紧,指腹不经意擦过她冰凉的皮肤,下次记得把安全绳打双结,嗯?
岩壁攀爬的惊险余韵还在四肢游走,池鸢指尖的微颤尚未消退。
就在她琢磨着下一处锚点位置时,头灯突然发出刺啦的电流声,惨白的光束剧烈闪烁两下,彻底沉入黑暗。潮湿的雾气瞬间填满失去光源的虚空,盛明栩急促的呼吸声在耳畔响起,带着令人心安的温度。
系统强制登出。盛明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安全带自动解锁的咔嗒声打破寂静。
失重感骤然袭来的瞬间,池鸢下意识抓住身侧热源,却触到一片带着游戏残留触感的登山布料。
等她再睁眼,已经回到泛着冷白光的VR舱内,舱门缓缓升起的机械音中,冷汗浸透的后背贴着舱壁,凉意顺着尾椎骨蔓延。
摘下全息眼镜时,池鸢的视线在腕表的电子屏上凝固——八点整的数字刺得她瞳孔微缩。
明明感觉只过去了几十分钟,岩壁上的每一秒却像被无限拉长。
她转头看向隔壁舱门刚打开的盛明栩,对方额发还沾着虚拟世界的冷汗,镜片后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这游戏怎么这么逼真。池鸢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指尖残留的岩壁粗糙触感与现实中光滑的舱体边缘重叠,胃部翻涌的恐惧仍未消散。
她看着盛明栩将眼镜随意丢进收纳盒,金属框与塑料碰撞出清脆声响,突然意识到,那些令她战栗的悬崖峭壁、温热怀抱,不过是0和1组成的数据洪流。
第194章 暮色
暮色将玻璃窗染成墨色,池鸢攥着陶瓷杯的手指微微发白。
姜茶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薄雾,却暖不透她浸在冰窟般的四肢。
方才在实验室的场景仍在脑海中翻涌,盛明栩调试精密仪器时专注的侧脸,还有他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手背的触感,都化作细密的电流游走全身。
我要回去了,回去泡个澡。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不等对方回应,夺门而出。
楼道水晶灯明亮。
她裹紧大衣,踩着高跟鞋在大理石瓷砖狂奔,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
盛明栩望着她消失的背影,修长的手指仍悬在仪器操作面板上方。
白炽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那台正在运转的计算机上,像是某种沉默的守望。
接下来的一周,写字楼的旋转门照常吞吐着行色匆匆的白领。
池鸢把自己埋在报表和会议中,咖啡杯在办公桌上摞成小山。直到某天午休时,玻璃幕墙外忽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
何璃摘下脸上最后一块医用胶布的瞬间,连自动贩卖机的蓝光都像是为她打光。
整张脸如今光洁如玉,皮肤透着珍珠般的光泽,高挺的鼻梁与花瓣唇形完美契合黄金分割比。
她穿着新定制的香奈儿套装,踩着十厘米红底鞋从工位前走过,身后留下若有若无的蓝风铃香水味。
何姐这个月的客户满意度又破纪录了!实习生捧着文件小跑着跟在后面。
主管特意将茶水间新到的进口咖啡豆留给她,合作方送来的下午茶礼盒上贴着她名字的烫金标签。
茶水间的八卦声随着咖啡机的嗡鸣流淌。听说这次破格提拔名单里有何璃?那可不,她现在可是咱们部门的活招牌。
池鸢搅动着速溶咖啡,看着褐色漩涡中自己模糊的倒影。透过磨砂玻璃,她看见何璃正对着手机屏幕轻笑,对话框顶端赫然显示着沈默两个字。
深夜的办公室只剩零星几盏台灯亮着,何璃对着电脑屏幕反复修改述职报告。
晋升公示栏的蓝图在她眼前铺展:成为公司最年轻的部门总监,手握期权在年会上发言,然后挽着沈默的手臂走进陆家嘴顶层的旋转餐厅。
鼠标滚轮划过元老级员工持股计划的条款时,窗外的霓虹在她眼底流转,像是无数枚等待兑现的金色筹码。
然后就是赴约傅家的晚宴,说是宴会,更像是家庭会议。
水晶吊灯将玫瑰花纹地毯照得流光溢彩,池鸢攥着珍珠手包的指尖沁出薄汗。
雕花木门开合间,侍者托着银盘穿梭如蝶,龙虾浓汤的香气混着雪松香氛,却冲不散宴会厅里凝滞的空气。
这场名为晚宴的家庭会议,早在她踏入傅家老宅时便显露出剑拔弩张的端倪——玄关处整面墙的家族合影里,唯独缺了傅渊的位置。
长形餐桌铺着比利时蕾丝桌布,鎏金餐具折射着冷光。
盛明栩坐在最左侧,深灰色西装勾勒出清隽轮廓,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酒杯。
当池鸢的目光与他相撞,他微不可察地颔首,却被老太太突然的拍桌声打断。
三个月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傅渊到底到哪去了?傅老太太将檀木拐杖重重杵在地上,翡翠扳指磕出闷响。
她银丝盘成的发髻微微颤动,眼角的皱纹里都凝着怒意,公司季度报表一塌糊涂,外面风言风语说傅家要倒,你们谁来收拾烂摊子?
众人噤若寒蝉。
傅家大掌柜傅景年转动着雪茄,烟灰簌簌落在骨瓷碟上。
远房表妹傅清浅低头摆弄着爱马仕丝巾,珍珠耳坠在脸颊旁摇晃。
池鸢将准备好的发言咽在喉咙里,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里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奶奶,渊哥说不定是去谈重要合作了。傅清浅打破沉默,声音像浸了蜜的刀刃,倒是盛先生,最近频繁出入家宴,该不会是......她拖长尾音,眼波流转间满是意味深长。
盛明栩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相撞发出脆响:傅小姐不妨有话直说。他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却暗藏锋芒。池鸢注意到他指节泛白,显然也在压抑情绪。
“清浅,你少说两句。”
当傅老太太将质问的矛头转向她时,宴会厅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池鸢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空调出风口的风声,还有盛明栩克制的呼吸声。那些精心准备的商业策略,此刻都化作喉间的哽塞。
最终,晚宴在摔碎的红酒杯声中不欢而散。
池鸢踩着细高跟踉跄地穿过长廊,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石板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老宅屋檐下悬挂的铜铃一同摇晃,仿佛无数未说出口的秘密在夜色中飘荡。
第195章 勾
暮色给饭店鎏金雕花的门檐镀上一层琥珀色光晕,池鸢刚踏出旋转门,就看见傅清浅倚在雕花栏杆旁。
晚风卷起她及腰的栗色长发,腕间的翡翠镯子与指尖的珍珠戒指在余晖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她正漫不经心地将一条钻石项链绕在指尖把玩,链条垂落时折射出细碎的光。
池姑娘好。傅清浅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
她身上的香奈儿高定小黑裙剪裁利落,脖颈处的红宝石项链与耳坠遥相呼应,精致妆容下的眉眼却带着几分倦意。
池鸢望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记忆突然被拉回儿时的紫藤花架下。
那时的傅清浅总爱把糖纸叠成星星,塞给躲在廊柱后的自己和哥哥。
可不知从何时起,这个曾追着他们跑的小女孩,变成了常年旅居巴黎的珠宝设计师,连家族聚会都鲜少露面。
“清浅不是一直在国外吗?”池鸢拢了拢披肩,目光不自觉落在对方腕间那条限量款卡地亚手链上,“这次突然回来...”话音未落,傅清浅已经将首饰盒轻轻合上,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有些事总该回来处理。”她的目光越过池鸢肩头,望向远处霓虹渐次亮起的街道,耳垂上的红宝石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没听说傅渊不安分,他一直忙家族生意。”
尾音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却在转头看向池鸢时又化作温柔笑意,不过这些烦心事不提也罢,改天请你去我的工作室坐坐?
霓虹映在名片烫金的边角上微微发烫,池鸢指尖摩挲着工作室几个字,最终还是将卡片收进包里。
晚风裹着炭火香掠过湖面,她鬼使神差地拐进夜市,在滋滋冒油的烧烤摊前停住脚步。
夜色渐浓,月亮爬上柳树梢头。
池鸢坐在湖边的木栈道上,脚边堆着竹签,远处传来情侣们的嬉笑。
有女孩将烤串喂进男孩嘴里,也有年轻夫妻推着婴儿车散步。
时针悄悄滑向十二点,夜市的喧嚣逐渐沉寂。
池鸢望着湖面倒映的月影,忽然觉得夜风有些凉。
她抱紧双臂,看着粼粼波光中自己孤单的影子,想起傅清浅颈间昂贵的红宝石,又低头看了看沾着油渍的衣角,轻声叹了口气。
深夜的寒气裹着湖水腥气扑面而来,池鸢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头顶忽然罩下一片阴影,风掠过耳畔,她猛地抬头,正对上里亚深沉的目光。
月光勾勒出他下颌冷硬的线条,眉骨处新增的疤痕蜿蜒至鬓角,西装领口沾着未掸尽的旅途尘埃,唯有那双眼睛还残存着几分记忆里的温度。
“好久不见。”里亚的声音比记忆里低沉许多,喉结滚动着咽下疲惫。
池鸢望着他衬衫第二颗纽扣处的磨损痕迹,那里原本别着他们大学辩论队的徽章。
曾经那个总爱系着格子围巾、在图书馆占座的少年,如今眼底沉淀着洗不尽的沧桑,不知道去了哪里,但看来为了找人花了不少功夫。
她攥紧兜里的名片,烧烤的余温还残留在指尖:“我找到他了。”
远处传来末班渡轮的汽笛声,惊起一滩栖息在芦苇丛里的水鸟,扑棱棱的振翅声。
“他前几天来找过我,就在我公寓。”
第196章 梢
暮色在霓虹灯里碎成点点光斑,池鸢捏着竹签的指尖还沾着孜然,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她肩头一颤。
抬头望去,傅清浅踩着细高跟从暗影里走来,衬衫的领口半敞,腕间腕表折射的冷光和她眼底的审视如出一辙。
“池小姐好雅兴。”傅清浅垂眸扫过油腻的烧烤摊,涂着暗红甲油的手指轻轻抚过颈间锁骨链,“晚宴上连香槟都抿不完,倒有胃口在这烟熏火燎。
池鸢慌忙用纸巾擦去嘴角油渍,金属烤架在夜风里发出细微的震颤。
她盯着对方耳垂上晃动的钻石,喉结动了动,胃袋突然发出一阵不合时宜的轰鸣,惊得她耳尖发烫,“晚上那点根本不顶饿,刚才又...”
“刚才?”傅清浅突然逼近,香水裹挟着酒精气息扑面而来。她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塑料桌椅,夜市霓虹在她镜片上投下诡谲的光晕,“你对着空气笑了五分钟,在和谁说话?”
竹签在池鸢掌心沁出冷汗。远处传来小贩的吆喝声,却衬得此刻的寂静愈发刺耳。
她强扯出笑容,发梢扫过泛红的脸颊:“傅小姐说笑了,大概是油烟熏得眼睛发花。”
余光瞥见对方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心跳陡然加快,自从傅渊消失,我最近总睡不好...可能出现。
傅清浅嗤笑一声,裙子下摆带起一阵风。
池鸢望着她摇晃的背影,注意到那双高跟鞋在青石板上划出歪斜的轨迹——方才晚宴上,她喝了好几杯。
我送你。池鸢抓起她纤细的胳膊。
不必。傅清浅头也不回地拦出租车,池小姐还是多关心自己,别哪天对着空气殉情了,还得我们傅家替你收尸。
车门关闭的瞬间,池鸢的脑海里冒出傅渊的身影。
霓虹灯在池鸢睫毛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晕,傅清浅的黑色轿车拐过街角时扬起半片枯叶,被风卷着擦过她的衣角。
夜色里忽然漫过一阵潮湿的风,裹挟着烧烤摊的烟火气与远处江面的腥甜,她下意识拢紧外套,却触到衣袋里冰凉的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游戏界面弹出的消息框在黑暗中泛着幽蓝。
刚刚谁找你?里亚的游戏角色在虚拟地图上跳了两下,头顶飘出对话框。
她对着空气轻声说:傅家的二小姐,来兴师问罪的。
问什么罪?
风掀起她耳后的碎发,露出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痕。池鸢盯着远处路灯下纠缠的树影。
问我为什么对着空气说话。
她想起他们在游戏里结为侠侣的那个雨夜,里亚带着她刷遍全服最难的副本,说要给她最华丽的结婚场景。
那时她只当是虚拟世界的玩笑,直到某天对方发来现实城市的定位,说:我就在你附近,说不定转角就能遇见。
此刻江风卷着传单扑在她小腿上,一个连真实姓名都不知道的游戏伴侣,却比自己更在意她未婚夫的去向。
手机再次震动,发来一张照片:某个监控截图里,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在ATM机前取钱,模糊的侧脸却让她呼吸停滞。
这是三天前的录像,消息框弹出新字,我在旧城区找到的。
风猛地大起来,池鸢盯着照片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她忽然分不清,此刻站在烧烤摊旁的自己,究竟是被未婚夫抛弃的池家千金,还是游戏里被侠侣守护的江湖客。
第197章 萦
暮色将城市染成浓稠的琥珀色时,池鸢盯着手机屏幕的指尖微微发颤。
对话框里“知道了”三个字在冷光下泛着生硬的棱角,就像她此刻紧绷的神经。
路灯突然亮起,在柏油路面投下交错的光斑,她下意识将手机塞进黑色手提包深处,金属链条硌得掌心生疼。
拐角处飘来咖啡烘焙的焦香,却没能驱散她心头的阴霾。
“看来要给侦探结一下封口费了。”她喃喃自语,高跟鞋碾过枯叶的脆响惊飞了树梢的夜枭。
当她转身想确认身后是否有人跟踪时,才发现原本倚在梧桐树下的黑色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潮湿的晚风掠过耳畔,却裹挟着熟悉的声线:“你未婚夫的下落找到了。”
远处建筑工地的探照灯扫过来,照亮她骤然失色的脸。
三个月前傅渊失踪时,刑人卷宗里轻飘飘的“人口走失”四个字,撕碎了她所有的安全感。
此刻却像掌握着命运齿轮的钥匙,让她既期待又恐惧。
“实在不知道他们的居心。”里亚的声音混着远处地铁驶过的轰鸣,仿佛从地底下传来,“尤其是那些突然亲近你的人。”
池鸢感觉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傅渊手握的股份......这些碎片在脑海中疯狂旋转。
“说起来,还不知道你的真名。”她鼓起勇气转身追问,却只看见空荡荡的人行道。
风卷起街角的传单,在路灯下翻飞成苍白的蝴蝶。
远处便利店的电子钟显示18:17,手机就在这时震动起来,屏幕上“池宜”两个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喂,池鸢,你还好吗?今天去了酒店大会,晚上约你一起吃个饭好吗?”池宜的声音从听筒传来,背景音里隐约有水晶吊灯的轻响。
池鸢望着橱窗里自己扭曲的倒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好啊,我在地铁站这里。”挂断电话时,她才发现玻璃上不知何时凝满了水雾,就像她看不清的前路。
暮色彻底沉入地底时,池鸢在地铁口的玻璃幕墙前瞥见自己的倒影——肩线绷得笔直,像根随时会断裂的琴弦。
她攥着手机反复刷新消息,屏幕冷光映得眼下青黑愈发浓重。
远处传来皮鞋叩击地砖的脆响,池宜踩着十厘米细高跟踉跄跑来,香奈儿套装沾着几缕碎发。
“这车啊,卖了倒省心。”池宜摘下墨镜,镜片后的瞳孔在霓虹中微微收缩,“过阵子连老宅都得抵押,你堂叔赌红了眼......”
她突然哽咽着抓住池鸢的手腕,骨节硌得人生疼。
地铁闸机吞吐着人潮,裹挟着消毒水与汗味的风扑面而来,池鸢望着堂姐精心描绘的眉峰下渗出的薄汗,突然意识到那些深夜转账记录背后的真相。
她们随着人流挤进车厢时,池鸢正低头回里亚发来的加密信息。
不锈钢扶手上的冷意顺着指尖蔓延,突然听见池宜倒抽冷气的声音。
那个裹着灰大衣的女人擦身而过的瞬间,池鸢只看见对方耳后刺青的边缘——是只振翅的乌鸦。
钱包!我的钱包!池宜的尖叫刺破车厢的嗡鸣。
池鸢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呵斥:站住!
穿藏蓝警服的身影如猎豹般掠过自动扶梯,池鸢在转角处刹住脚步。刑人的侧脸在应急灯下忽明忽暗,他腰间的配枪泛着冷光——正是那个追查她与黑帮纠葛的刑警。
此刻他却目不斜视地追着小偷,警靴踏在台阶上的声响,与池鸢剧烈的心跳重合。
当小偷被按倒在墙角时,池宜喘着气冲上前。
刑人递回钱包,指尖掠过池宜手腕的瞬间,池鸢看见堂姐耳尖泛起可疑的绯红。
两人交换联系方式时,池鸢盯着刑人记录本上洇开的墨迹,突然想起以前的对话:“池小姐,有些秘密,藏得越深越危险。”
“你脸色好差。”池宜的指甲掐进她手臂,是不是不舒服?
地铁站广播开始播报车次信息,池鸢望着刑人远去的背影,后颈泛起细密的战栗。
地铁口的穿堂风卷起池鸢耳畔碎发,她捏着快要凉透的奶茶杯,指腹摩挲着杯身凝结的水珠:“还吃饭吗?”
池宜的睫毛颤了颤,涂着甲油的手指无意识绞着爱马仕丝巾。
霓虹灯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终于轻轻叹了口气:“其实......”
话音未落,池鸢已经了然——果然又是为了钱。
看着堂姐刻意挺直的肩膀下藏着的紧绷,她突然想起小时候被池宜护在身后躲雨的场景,喉咙发紧:“回头问问我爸妈,你放心好了。”
“小鸢你最好了。”池宜的眼眶瞬间泛红,突然翻出手机相册,屏幕亮起的瞬间,婴儿肥嘟嘟的小脸让空气都变得柔软。
“可惜傅渊最近不见踪影,不然你也......”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指尖悬着迟迟未落。
刺耳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池宜盯着屏幕瞳孔骤然收缩。“抱歉,我得先走了。”她抓起鳄鱼皮包时,香奈儿五号香水的尾调还萦绕在原地。
第198章 柔
第二日,池宜看着刑人把黑色录音笔塞进帆布包时,指甲无意识抠着包带的线头。
阳光把地面晒出沥青融化的错觉,她眯起眼睛,在斑驳的树影里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浅紫色真丝衬衫裹着盈盈一握的腰肢,珍珠耳钉在鬓角若隐若现。
陈容正对着手机轻声细语,修剪精致的指甲在屏幕上滑动,浅口高跟鞋踩着树影款款走来。
池宜的脚步僵在原地,帆布包的金属扣硌得锁骨生疼——三天前,这个女人还在客厅安慰她父亲,此刻却出现在这繁华市区。
小宜?陈姨抬头时,嘴角的微笑像精心雕琢的陶瓷花瓶,怎么在这儿?她的香水味裹挟着空调冷气扑面而来,和刑人所里混杂着汗味的空气形成诡异的割裂。
池宜看着对方无名指上崭新的钻戒,喉头发紧:昨天遇到了个贼,然后就过来配合调查。
蝉鸣声突然尖锐起来,陈姨的目光扫过她胸前沾着墙灰的胸针,睫毛在眼下投出细长的阴影。
手机在这时响起,她瞥了眼屏幕,笑容里多了几分职业性的疏离:替我向你爸爸问好。转身时,真丝衬衫下摆扫过池宜手背,凉意沁得她打了个寒颤。
阳光斜斜洒在商业街的玻璃幕墙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陈容挎着新款鳄鱼皮包走在最前头,真丝连衣裙随着步伐轻轻摇曳。身旁的闺蜜拎着几个印着奢侈品牌LOGO的购物袋,几人不时凑在一起说笑,香水味在空气中交织。
陈容的儿子李明远远跟在后面,双手各提着沉甸甸的购物袋,胳膊还挂着好几件包装严实的衣物。
即使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他也只是腾出一只手随意擦了擦,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意。黑色SUV稳稳停在商场地下车库,李明利落地打开后备箱,将大包小包整齐码放好,又贴心地为母亲和阿姨拉开车门。
这孩子,真是出了名的孝顺!闺蜜忍不住赞叹。
陈容眼角眉梢都藏不住笑意。
李明发动车子时,后视镜里映出母亲舒展的眉眼,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又深了几分。
“小宜也一起吧!”陈容半倚在商务车门边,涂着豆沙色口红的嘴角弯成优雅的弧度,指尖轻轻叩着车身的金属漆,正好尝尝新开的菜馆。”
她身后的闺蜜已经坐进真皮座椅,对着车内宽敞的空间发出赞叹。
池宜将帆布包往肩上提了提,阳光透过商务车的全景天窗落在陈容新做的豆沙色美甲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那就麻烦陈姨了。”
李明远已经绕到车门另一侧帮忙拉开车门,新款商务车的自动踏板缓缓落下。
真皮座椅的淡淡香气混着空调冷气涌出来,池宜在陈容示意下坐在后排,发现连杯架都贴心地放着冰镇矿泉水。
车身平稳启动时,她瞥见前排后视镜里李明远专注的侧脸。
饭馆包厢里,水晶吊灯将鲍汁的琥珀色光晕映在众人脸上。
陈容用银匙舀起一勺杨枝甘露,忽然轻叹:“你妈妈最近总失眠。”
话音未落,她的手机在骨瓷碟旁震动起来。
李明远默默给池宜添了碗例汤,骨瓷碗碰撞的脆响惊得陈容迅速按灭手机。
闺蜜们开始讨论新款包包,陈容却突然将话题转向池宜:“听说你们酒店资金紧张?有没有兴趣看看阿姨的投资机会?”
她的手指划过菜单,我们新开发的公益项目,正缺你这样的a类资质企业。
池宜低头搅着甜品,冰凉的液体在汤匙边凝成水珠。
当李明远递来温热的毛巾时,她才有所反应。
陈容看向池宜的大牌帆布包:“现在的年轻人,还在用这么复古的东西?”她的笑容依然温柔。
第199章 住
水晶吊灯在宴会厅投下细碎的光晕,池宜指尖轻轻摩挲着骨瓷咖啡杯,垂眸避开陈容灼灼的目光。
“久仰陈阿姨在私募领域的斐然成就。”池宜将茶盏搁回银质托盘,瓷器相碰的轻响里,她垂落的发丝遮住眼底的警惕,“这类重大决策...”话音未落。
李明远走到池宜身边,不着痕迹地挡在她身前,抬手松了松定制领带,目光带着几分无奈与嗔怪地看向母亲:“妈,您这问法也太直接了,就像在做商业谈判。池小姐初来乍到,被您这么一问,当然不好立刻答复。”
他转头看向池宜时,眼中的冷意瞬间化作温和的笑意,“池小姐别介意,我妈就是太看重这次合作,才会如此急切。”
陈容涂着蔻丹的手指顿在半空,艳丽的妆容下眉峰微挑。宴会厅的空调送来阵阵凉意,裹挟着水晶吊灯折射的冷光,将这场暗流涌动的对话凝固成无声的对峙。
何必来回折腾?陈容突然倾身向前,香奈儿五号的馥郁气息裹挟着压迫感扑面而来,暗红口红勾勒的嘴角扬起志在必得的弧度,池经理执掌运营部这些年,酒店的财务报表都在你手里打转。我可是听说,上个月的供应商货款......
话音未落,尉迟延已跨步挡在两人之间,定制皮鞋在大理石地面擦出细微声响。
陈阿姨!青年扯松的领带歪斜地挂在颈间,琥珀色瞳孔泛起冷意,池小姐刚从刑人所结束调查,舟车劳顿还要应付您的连环追问?
池宜的指甲深深掐进丝绒裙摆,刑人所的铁锈味仿佛还萦绕在鼻尖。
她满心诧异,完全想不通怎么会在这里看见尉迟延,还这般维护自己。宴会厅里的空气粘稠得让人窒息,空调出风口的嗡鸣在此刻都格外清晰。
陈容仰头轻笑,烈焰红唇勾起优雅又危险的弧度,眼角的细纹里都藏着算计:瞧这孩子,怎么生这么大气?我是真心想帮酒店,哪里就成逼问了。”
她尾音婉转上扬。
雕花木门在身后重重合拢,宴会厅的喧嚣骤然被隔绝。
风裹挟着香樟树的气息掠过,池宜望着尉迟延被路灯拉长的影子,喉间泛起酸涩——这个总爱把领带系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此刻歪斜的领口竟显得有些狼狈。
我送你回去吧。尉迟延转身时,琥珀色眼眸在暮色里泛着柔光,你不会回去看孩子?他的声音低下去,尾音像被夜风揉碎。
池宜攥紧挎包肩带,刑人所铁窗的冷硬触感仍残留在指尖。她望着远处霓虹闪烁的广告牌,轻笑出声:去录口供了,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街灯次第亮起,将她的影子叠在尉迟延的轮廓上。
就算再爱孩子,谁不要出来工作吃饭。
我在隔壁厅聚餐。尉迟延伸手解开最顶端的纽扣,喉结在暗色西装领口若隐若现,和几个公司负责人谈项目,从下午耗到现在。他的苦笑混着叹息,消散在渐浓的夜色里。
两人并肩走向停车场,高跟鞋叩击地面的脆响与皮鞋沉稳的脚步声交织。
池宜盯着脚边斑驳的树影,忽然说:这年头,生意都不好做。风卷起她鬓角的碎发,远处传来车辆呼啸而过的轰鸣,却盖不住尉迟延低声的回应:但有些事,再难也得扛住。
第200章 相
停车场的顶灯在镜面地砖上折射出冷光,尉迟延松着衬衫领口,倚在银色迈巴赫旁透气。
喉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露出半敞的丝绸衬衫。
电梯门开合的叮咚声打破寂静,四位鬓角染霜的老者缓步而出。
为首的陆总夹着古巴雪茄,金丝眼镜泛着冷光,身后跟着拎公文包的助理。尉迟延立刻挺直脊背迎上去,骨节分明的手主动伸出:陆叔,刚才酒局上没来得及好好请教...
小尉啊。陆总没握他的手,目光扫过他敞开的领口,雪茄灰落在锃亮的皮鞋上,年轻人要注意形象,这扣子都开到第三颗了,成何体统?旁边的张董附和着轻笑,鳄鱼皮带扣在灯光下晃得人眼疼。
池宜刚打完电话转身,睫毛猛地颤了颤。她踩着十厘米细高跟快步上前,甜笑如春日暖阳:陆叔叔、张伯伯好呀!
话音未落,就听见张董的嗤笑:酒量不行还想在商圈站稳?我们正筹备红酒庄项目,没点千杯不醉的本事——
尉迟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玻璃幕墙外的霓虹突然扭曲成三年前的雨夜,那个浑身酒气的女演员倒在他怀里,闪光灯在暗处疯狂闪烁。
喉间泛起胆汁般的苦涩,他无意识地扯了扯领口。
是啊,某些人就是自制力差。池宜突然侧身,鞋子精准碾上他的皮鞋,笑容却愈发甜美,听说娱乐圈最近不太平,叔叔们可要小心别被牵连呢。
嘶!尉迟延闷哼出声,扶着车身的指节泛白。池宜踩着他的脚轻轻旋转,留下一道带着凉意的弧线。
尉迟延刚要迈步,陆总突然横臂拦住去路,雪茄烟雾笼着他阴沉的脸:小延,市场部的季度报表在我办公室。
张董晃着红酒杯,冰块碰撞声清脆得刺耳:听说亚方那块的订单......话音未落,已足够让尉迟延僵在原地。
他攥紧西装外套,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那些下滑的数字像毒蛇般盘踞在他的办公桌上,此刻正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我想去看看我老婆。这句话出口时,尉迟延自己都有些诧异。
喉结滚动间,他想起池宜转身时发梢扫过的温热触感,突然觉得这比业绩报表更叫人心慌。
停车场的感应灯随着池宜的脚步明灭。
直到尖锐的刹车声刺破夜色,那辆哑光黑跑车几乎擦着她的裙摆停下。尉迟延摇下车窗,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酒气裹着薄荷糖的味道扑面而来:池宜,我送送你吧,正好我心情不好,想出去透风。
池宜后退半步,瞳孔映得他眼底血丝分明:让开。
她抱紧包包,“酒驾扣12分,我可不想上明天的社会新闻头条。”
车门锁扣刚咔嗒合上,酒气裹挟着灼热气息猛然笼罩过来。
尉迟延单手撑在真皮座椅靠背上,另一只手扣住池宜的手腕,带着薄荷味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垂。池宜瞳孔骤缩,还未及反应,男人滚烫的唇已经压了下来。
你发什么疯!她拼尽全力偏过头,脖颈擦过他衬衫纽扣划出红痕。
掌心抵住尉迟延肩膀狠狠一推,金属腕表在推搡间硌得生疼。后视镜里,她看见自己发丝凌乱,耳垂因愤怒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尉迟延被推得撞在车门上,却依旧笑得眉眼弯弯。
他歪着头,领带彻底滑到一边,衬衫第二颗纽扣不知何时崩落在地:我没醉,宜宜你闻——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她锁骨,我喝的是无醇香槟。
车载香水的雪松香混着紊乱的呼吸,池宜攥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
她猛地发动引擎,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一路上尉迟延像只黏人的型犬,不是伸手去够她头发,就是歪头蹭她肩膀,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别生气。
直到黑色跑车停在别墅门前,池宜几乎是拽着尉迟延下车。
雕花铁门应声而开,管家迎上来时,正撞见她把醉醺醺的男人往前一推:看好他。
转身要走时,听见身后传来带着笑意的呢喃:嫂子。”
仆人低眉敛目,小声解释:“尉迟家的那位远房表弟,眼瞅着到了成家的岁数,姑姑心急,这阵子正紧锣密鼓地帮着相看人家呢。”
第201章 脆响
深秋的客厅里浮动着冷香,池宜端着骨瓷杯的手指无意识摩挲杯沿。
落地窗外梧桐叶打着旋儿坠落,将傅家小妹的轮廓勾勒得朦胧又鲜活——浅驼色羊绒大衣裹着纤细身形,贝雷帽下露出的栗色卷发泛着柔光,踩着短靴的少女正仰脸和尉迟家长辈说话,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
“傅小姐刚从圣马丁毕业。”尉迟家姑姑用银勺搅动红茶,茶匙磕在杯壁发出轻响,说是学时尚管理,回来要搞什么直播。池宜望着少女脖颈间晃动的珍珠项链,突然想起妹妹池鸢也参加过游艇派对。
记忆里池鸢举着香槟的笑声与姑姑的叹息重叠。
当仆人赔笑说女孩子心性时,池宜指尖微颤,红茶在杯中漾开涟漪。
表弟压低声音,手机屏幕蓝光映在他疲惫的脸上,昨天去参观网红基地,她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在仓库里走了三个小时。他苦笑摇头,腕间百达翡丽的表链随着动作轻晃,虽然和傅清浅交往的不顺。
暮色渐浓,落地窗外的清浅忽然转身,暮色中她的笑容明亮得近乎天真。
水晶吊灯在玻璃杯壁折射出细碎光斑,周明握着银质水壶的手顿了顿,壶嘴倾斜的水流泛起涟漪:“听说令兄最近在收购城西地块?”
傅清浅一听到哥哥的名号,紧张起来。
池宜看着那双盛着笑意的杏眼骤然转向自己,她仿佛看见妹妹池鸢,池鸢也是这样似笑非笑地望着那些想攀附傅家的男人。
傅清浅垂眸时耳坠轻晃,声音裹着蜜糖般的绵软:池大姐好?
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池宜抓起手包起身,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响在寂静客厅格外刺耳。
身后传来闷响,她知道是尉迟延跟了上来,这个男人身上带着酒气和烟草混杂的气味,像极了他摇摇欲坠的公司。
我送你。尉迟延的声音黏在耳边。
她盯着走廊尽头的大门,玻璃倒映出两人疏离的身影,突然想起私立学校校长办公室那幅烫金的校友名录。
电梯镜面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尉迟延:听说圣德国际的入学名额要提前半年运作。他倚着轿厢壁,金属腕表在昏暗灯光下泛着冷光,我认识董事会的林秘书。
池宜睫毛轻颤,电梯数字正缓慢跳动。圣德国际是本市第一的私立学校。
还早,不过提前排队也是可以的。条件?电梯门开的瞬间,池宜侧身避开他投来的目光。
要什么条件啊,就是一顿饭的事。
那好吧。池宜接过他递来的名片,烫金字体在指尖微微发烫。
尉迟延低头替她拉开车门,潮湿的热气裹着他的声音扑面而来:路上小心。
池宜摸出手机,通讯录里池鸢的备注在屏幕上明明灭灭。
手机屏幕在深夜泛着冷光。
“姐,明天来家里吃饭。”
“明天有事。”池宜垂眸抚平裙摆褶皱,“刚刚周转开了。”
厨房传来瓷碗相碰的脆响,徐丽系着围裙探出头。
第202章 复述
管家接过徐丽沾着面粉的围裙:“夫人,厨房的事情交给我,您大可放心歇着。”
灶台此起彼伏的锅铲声确实让她太阳穴发胀。
池鸢正蜷在沙发里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翻飞。
她脚边的小猫肚皮朝上,粉爪微微颤动。
“池宜怎么不来了?”徐丽的言语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焦躁。
说是找到了投资。池鸢头也不抬,屏幕蓝光映得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前几天还在抱怨银行抽贷,这会儿倒柳暗花明了。
她话音未落,玄关处突然传来密码锁验证成功的提示音。
雕花铜门推开时带起一阵香风,池宜踩着十厘米的红底鞋走进来,酒红色大衣下摆掠过地毯。
池鸢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拖鞋还没穿好就扑过去:姐你可算来了!我妈刚跟我念叨你。
池宜将皮手包轻轻搁在玄关柜上,玻璃相框里的旧照片突然撞进视线。
照片里的池鸢扎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藏蓝色校服袖口还沾着墨水渍,却笑得比春日玉兰还要灿烂。
那时父亲还没白发,母亲眼角也没有细纹,三个人站在老宅紫藤花架下,连阳光都甜得像蜜。
“小宜来了?快来尝尝刚做的饭菜。”徐丽招呼,“听说酒店最近因为填不上之前的装修贷款......”
蒸腾的热气裹着糖醋排骨的香气漫过来,最后几个字消散在氤氲水汽里。
“妈。”池鸢抓起遥控器按下开关,液晶电视瞬间暗成镜面,映出母女三人微妙的表情,姐难得来一趟,咱们说点开心的。
池宜望着徐丽转身时笔直如青松的脊背,突然想起上周董事会的场景。
那日她穿着白西装,在投影仪蓝光里将财务报表拍在会议桌上:实在不行,就变卖老宅。
此刻厨房传来碗碟相碰的轻响,恍惚间竟与董事会上的那帮人的意见声重合。
不用变卖老宅。池宜盯着玄关处的水晶吊灯,突然开口时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钟表的滴答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徐丽的动作凝滞在半空。
池宜慌乱地抓起手包:我还有事......转身时高跟鞋险些崴到,发梢扫过玄关处的白玉兰摆件,瓷花瓣在玻璃柜里轻轻摇晃。
池宜,你还没吃饭。徐丽追出去时,夜风卷着香樟树的气息涌进前厅,池宜的背影已经在旋转门外缩成小小的黑影。
我不饿。池宜开车,后视镜里映出徐丽的身影。
徐丽回到客厅时,池鸢正抱着猫窝在沙发里。水晶吊灯将母亲的影子拉得很长,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池鸢将猫放在膝头: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老宅过户到你名下时......她突然噤声,看着母亲转身走向酒柜的背影。
徐丽后颈,那里有道淡粉色疤痕,是二十年前老宅失火时留下的,此刻在灯光下泛着光泽。
徐丽指尖无意识地转着钢笔,电话听筒贴着耳畔传来沙沙电流声。找到了?真的?!她猛地坐直身子,椅脚在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什么背景的投资方?靠谱吗?
电话那头隐约还能听见汽车引擎声:放心,老熟人牵的线,对方对咱们文创项目很感兴趣。
徐丽咬着下唇。
陈容?她复述着这个名字。
挂断电话后,徐丽摩挲着手机屏幕,玻璃映出她若有所思的面容。
与此同时,环路高架上银色轿车在车流中灵活穿行。池宜将手机夹在耳边,后视镜里掠过她微卷的发丝。
妈妈!儿子雀跃的声音从听筒炸开。
妈妈在开车呢。她刻意放软声调,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方向盘上的皮革纹路。
徐丽将约茶信息发送出去,不过片刻,屏幕闪烁了一下。
第203章 水痕
晨雾挂在枝头,池鸢呵出的白气在路灯下凝成沙。
工资到账短信提示音还在耳畔回响,她捏紧包里精心挑选的礼物——给妈妈的羊绒围巾裹着暖手宝,给池宜的是专柜小姐推荐的限量口红,外壳流转着碎钻般的冷光。
推开酒店旋转门时,香氛机喷出的橙花气息裹着寒意扑面而来。
池宜倚在鎏金雕花栏杆上:池鸢你这是干嘛。质问声裹着红酒的微醺,在空旷的大堂激起细小的回音。
池鸢下意识拉紧大衣,纤维与皮肤摩擦出轻微的刺痒。
她盯着池宜高跟鞋上晃动的水晶装饰,我妈她只是太想解决问题。
有些问题不是冲动就能解决的。池宜涂着豆沙色甲油的手指重重敲在栏杆上,香奈儿外套的珍珠纽扣随之轻颤,投资项目的事,我希望阿姨能多听听专业意见。
玻璃幕墙外突然炸开一道车灯,池鸢的指甲掐进掌心。
这些年在公司摸爬滚打,她见过太多甲方的脸色,可面对血缘至亲时,那些打磨出的圆滑世故总像筛子般漏得一干二净。
傅渊都失联这么久了。池宜突然压低声音,颈间的宝格丽项链在阴影里泛着冷光,他之前什么也没告诉你吗,我看你们不是玩的挺开心的.....话音未落,电梯门叮咚开启,欢声笑语如潮水般漫涌而出。
池鸢的呼吸骤然停滞。傅清浅的早春款套装衬得她像只骄傲的孔雀。
人群中忽然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戴着黑色墨镜的男人裹着大衣,金丝镜框下露出的下颌线,分明是在年会上与她共舞过的萧显。
镁光灯在记忆里骤然炸开,彼时他温热的掌心贴着她后腰,薄荷的气息几乎要将人溺毙。
看什么呢?池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突然嗤笑。
这笑声像根细针,刺破了大堂里浮动的香氛,也刺破了池鸢拼命压抑的慌乱。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膜上敲出凌乱的节奏。
池鸢转身时高跟鞋尖在大理石地面划出细微声响。正要抬脚,身后突然传来娇滴滴的呼唤:哎,池小姐!
傅清浅倚在雕花前台旁,手指优雅地叩击台面。
她身后跟着七八个年轻男女,有人举着摄像机调试镜头,有人抱着印满LOGO的礼品袋。
我们要住十几天,帮我开三十个房间吧。尾音带着刻意拉长的弧度,像是裹着蜜糖的刀片。
池鸢垂眸接过递来的身份证,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
曾经在酒店实习时,她也做过这种对接工作,可此刻系统键盘上的按键却像烧红的烙铁。
傅清浅身上昂贵的香水味笼罩过来,与她大衣里残留的廉价洗衣液气息形成刺眼对比。
麻烦快些哦,我们还有庆功宴要办,到时候要包下二楼餐厅。
萧显忽然摘下墨镜,金丝框在他指间轻轻晃动。那双桃花眼里映着水晶吊灯的碎光,与年会上温柔注视她的目光判若两人。
池鸢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机械地敲打着键盘,订单确认的提示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温度,池宜的手掌隔着大衣落在她肩头,带着体温的力道轻轻按了按。
转身时,一杯热气腾腾的茉莉花茶已经推到面前,青瓷杯沿凝结的水珠顺着杯壁滑下,在台面上晕开细小的水痕。
慢慢弄,不着急。池宜的声音裹着暖意,铂金腕表在灯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将傅清浅那拨人的喧嚣都隔绝在外。
结束订房操作。
杯沿氤氲的热气在两人之间织出朦胧的纱,池宜看着深褐色的液体,傅清浅最近在和尉迟延表弟周明相亲,上次我们见过了。”
池鸢捧着杯子的手指骤然收紧,滚烫的温度透过陶瓷传来刺痛。
也不怪傅清浅对自己颐指气使了。
池宜的怒气更是有了解释。
池宜突然将杯子搁下,起身走到楼下接电话。
水晶吊灯的光芒突然暗了一瞬,池鸢望着杯底沉淀的茶叶,想起傅清浅方才的模样。
正想着,手机亮了一瞬,屏幕显示的人名是,傅渊。
第204章 细密
傅渊握着公共电话亭的听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硬币滑入投币口的脆响混着车流轰鸣,他抽出藏在内袋的钢笔,在便利店小票背面写下池鸢的地址。
雨水顺着墨绿色外套的帽檐蜿蜒而下,在袖口汇聚成细密的水帘。
你那边雨很大吗?池鸢的声音裹着电流沙沙作响,听筒贴着脸颊的位置渐渐洇湿,要不...我去接你?
傅渊望着马路对面被积水倒映得支离破碎的路灯。
池鸢说自己是灾星,碰过的雨伞会散架,晾的衣服永远晒不干。
傅渊垂眸划开沾了水的字迹,轻笑打断:天气预报说接下来一周都是晴天。
可是我以前...
车流呼啸着掠过他身后,溅起的水花打湿裤脚,他看着小票上晕开的墨痕,等收到包裹,就当是我们的约定。
池鸢指尖刚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身后突然响起的清冷女声惊得她险些将手机摔落。
转身时撞进傅清浅探究的目光里,对方垂眸扫过她泛红的耳尖,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
在和谁打电话?傅清浅的目光冰凉,顺着池鸢攥着手机的手缓缓上移。
走廊顶灯在她发梢投下细碎阴影,将那双含着审视的杏眼衬得愈发幽深。
池鸢后退半步,后腰抵住窗台冰凉的大理石,手机在掌心沁出冷汗:同...同事而已,工作上的事。
她试图挤出微笑,却在看见对方盯着自己脖颈的眼神时僵住。
傅清浅突然凑近,池鸢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那双戴着珍珠戒指的手撑在她身侧:池小姐很喜欢说谎呢。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需要我提醒你,上一个对我隐瞒的人,现在在哪里吗?
萧显踏着轻快的脚步声闯入这片剑拔弩张的氛围,黑色西装领口别着的银色胸针在廊灯下晃出冷光。
他自然地站在两人中间,侧身对傅清浅露出招牌式的温柔笑容:清浅小姐,包厢里香槟都快见底了,导演说等你切蛋糕。
池鸢望着他刻意挡住傅清浅视线的宽阔后背,喉咙发紧。
走廊尽头传来隐隐约约的吉他扫弦声,混着年轻男女的笑闹,在寂静的空间里撕开一道裂口。
你,也过来。傅清浅的高跟鞋叩击地面,绕开萧显径直逼近。“反正池小姐这么闲,不如来给我们当伴舞?
池鸢头皮发麻,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宴会厅水晶灯璀璨如星河,傅清浅的团队成员们正围着长桌碰杯。
白色桌布上散落着产品广告策划书,香槟塔折射出七彩光晕,池鸢站在门口,听见有人小声议论:新来的?哦,酒店人员...
话尾被骤然响起的贝斯声切断,萧显回头冲她眨了眨眼,示意她往角落的空位走,而傅清浅已经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跳上临时搭建的小舞台,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将池鸢笼罩其中。
水晶吊灯渐次熄灭,宴会厅的热闹像被抽走的丝线,只剩保洁阿姨清扫纸杯的窸窣声。
池鸢抱着外套往安全通道走,高跟鞋踩在防火门的金属台阶上,发出冷清的回响。
等等!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萧显举着她遗落的丝巾追上来,额角还沾着汗湿的碎发。
他伸手时,袖口露出半截银链,坠着枚形似胶片的吊坠在阴影里晃荡,原来真的是你。
池鸢指尖悬在丝巾上方,想起三个多月前公司年会上,自己躲在后台发抖时,那个替她调试话筒的陌生男人。
当时暖黄追光灯下,对方露出虎牙的笑让她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你居然记得...
萧显将丝巾轻轻绕上她手腕,动作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温柔,那天你唱《光年》,最后一个高音破音时,台下有人喝倒彩,你却对着话筒说谢谢提醒。他低头笑了,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影。
第205章 烟火
灯光透过雕花玻璃窗斜斜洒在会客厅。萧显黑曜石袖扣在逆光中闪过冷芒,那句我还有事像把淬了冰的刀,斩断了她未尽的话。
男人转身时带起的香根草尾调还萦绕在空气里。
三日后,池家老宅的青瓦廊下铜铃被穿堂风撞得叮咚作响,池鸢倚着廊柱,看着徐丽踩着积水匆匆而来。
旗袍滚边沾着些水痕,倒衬得整个人愈发楚楚动人。
大嫂怎么站在这儿?徐丽接过礼盒,笑容轻颤,老太太的车已经来了,说是带了新晒的梅子酱呢。话音未落,雕花铁门便传来车碾过碎石的声响,一辆老式轿车缓缓驶入,车身蒙着水雾。
拄着檀木拐杖的老太太由佣人搀扶着下车,靛蓝印花布衫,腕间那串包浆温润的老山檀却价值连城。
她眼珠扫过庭院里凋零的绣球花,忽然重重一跺脚:好好的园子荒成这样,你成天做的什么事?
徐丽立刻上前扶住老人,声音甜得像浸了蜜:奶奶快别说这话,我这几日为酒店的事愁得茶饭不思,昨儿还守着账本到后半夜呢。
她转头朝池鸢使了个眼色,鬓边白兰花随着动作轻晃,要我说,多亏大嫂撑着,要换成旁人,早被那些刁钻的供应商闹得没法子了。
池鸢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垂眸应了声。
暮色将落地窗染成琥珀色,沈念安摘下金丝眼镜。耳边还是酒店大堂传来的钢琴声混着车水马龙的喧嚣,她望着手机里徐丽发来的邀约短信,忽然想起上次围坐在餐桌前说话,还是除夕夜。
推开老宅雕花木门时,檀木混着当归的气息扑面而来。
徐丽腕间翡翠镯子随着动作轻撞,发出清泠声响。将刚沏好的祁门红茶推过来,雾气氤氲中,金骏眉在瓷盏里舒展如蝶。
沈念安端起茶盏轻抿,看着杯底沉浮的茶叶:家里琐事一团乱麻,池宜那孩子......话音未落,她忽的顿住,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每天早出晚归带孩子,在公司又要强,也不知偷偷抹了多少眼泪。
徐丽指尖划过杯沿,胭脂红甲油映着烛火明灭。
她当然知道池宜在设计部熬的那些通宵,更清楚她为了孩子四处奔波的窘迫。
垂眸时,珍珠耳坠在鬓边轻轻摇晃:咱们是一家人,凑些周转金的事。她摩挲着翡翠镯子,想起自家名下那间珠宝行的保险柜,整排金条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
正说着,穿堂风突然卷起纱帘。池宜出现在门口,发梢还沾着汗,身后跟着的尉迟延却气定神闲,黑色风衣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池宜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不是说别来吗?对方只是挑眉,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门框,腕表表盘折射的冷光扫过屋内众人。
厨房内,池鸢握着铜提梁壶的指尖被热气熏得发红。
砂锅咕嘟作响,她将红枣枸杞茶滤进茶盏,又往白瓷碟里码好现烤的核桃酥——这些都是老太太爱吃的。
瓷盘相碰发出清脆声响,恍惚间勾起儿时记忆,那时老宅还常有阖家团聚的欢笑声。
当她端着托盘踏入厅堂,正听见徐丽用帕子轻点眼角:奶奶您不知道,老池为了生意也是常常出差,他不善经营,就喜欢看书的......话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转向门口,池鸢被盯得指尖发颤,茶水在盏中晃出细小涟漪。
乖丫头快放下。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起身,檀木拐杖点在青砖上发出笃笃声。她布满皱纹的手覆上池鸢微凉的手背,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让奶奶瞧瞧,是不是又瘦了?
说罢竟从袖口掏出个油纸包,路上买的桂花糕,你小时候最馋这口。
沈念安接过茶盏时,目光扫过池鸢。
徐丽则笑意盈盈地将核桃酥推到老太太面前,翡翠镯子撞在茶盏上叮咚作响。
这场面倒让老宅真有了几分烟火气。
第206章 倒影
暮色如墨,将天边最后一缕霞光浸染殆尽时,客厅的吊灯在玻璃窗上投下暖黄光晕。
池鸢踮脚取下酒柜顶层的檀木盒,窖藏二十年的陈酿醇香裹挟着琥珀色酒液缓缓倾泻,在杯壁凝成细密酒珠。
小尉难得来家里。
尉迟延仰头饮尽半杯,喉结滚动间溢出爽朗笑声。
池鸢望着奶奶鬓角的白发,又瞥向对面浅尝辄止的尉迟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
青瓷杯沿还留着沈念安方才倒茶时留下的茶渍,氤氲水汽在暖光灯下凝成细小水珠。
别贪杯,这酒性烈。池宜用银匙搅散碗里的莲子羹,瓷勺与碗壁碰撞出清脆声响。她垂眸望着碗中沉浮的枸杞,忽然想起上个月父亲醉酒后嘴角燎起的水泡,喉间不由得发紧。
两杯酒下肚,尉迟延已经有些醉意。
厨房传来碗筷碰撞的刺耳声响,你爸喝了可没事,这酒是我托朋友带的,一般人都喝不到。
老太太用竹杖轻敲地面,老花镜滑到鼻尖:年轻人金贵。
她眼珠转向池鸢。
徐丽擦身而过时故意撞向池鸢肩膀。
妈!池鸢踉跄后退。
徐丽已经背过身去收拾餐桌。
三日后的清晨,快递员的敲门声惊醒了蜷缩在沙发上的池鸢。
牛皮纸包裹边角沾着水渍,傅渊遒劲的字迹在晨光下泛着墨香。
她攥着包裹躲进卧室,铜锁扣合时发出咔嗒轻响,仿佛锁住了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
橱窗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芒,萧辞的指尖划过珍珠缀成的婚纱裙摆。
缎面在她掌心流淌出月光般的光泽,几十万的标价牌在落地镜里投下细小阴影。
池鸢望着试衣镜中旋转的身影。
好看吗?萧辞提着裙摆转了个圈,珍珠耳坠扫过锁骨泛起细碎银光。
手指抚过腰间手工缝制的玫瑰,镜中倒影与身后的婚纱海报渐渐重叠。
池鸢盯着她无名指上崭新的钻戒,突然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你是要结婚了?
萧辞对着落地镜最后整理了下裙摆,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婚纱上的蕾丝花纹,镜中倒影与身后价签上的数字同样刺目:“我也不小了,店里的设计师,上个月表白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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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声音裹着轻飘飘的笑,却像浸了冰水的绸缎般发凉。
“你不和王莽联系了。”
“我现在知道你当初为什么劝我了。”萧辞突然转身,婚纱拖尾在地面扫出冷冽的弧线,“消失半个月不接电话。”她扯下珍珠头纱扔在试衣凳上,金属别针撞击出清脆声响,“安全感这种东西,他从来没给过我。”
包装婚纱的礼盒是丝绒质地,深紫色表面压着暗纹玫瑰。
池鸢看着店员将裙摆仔细折叠,动作熟练。
咖啡店的冷气裹着拿铁的香气扑面而来。
萧辞搅拌着冰美式,吸管搅动杯底的方糖,在水面投下晃动的菱形光斑:“如果我结婚,你能来当伴娘吗?”奶泡沾在她唇角,很快被舌尖卷走,像极了她处理感情时一贯的干脆利落。
池鸢望着窗外,玻璃上的倒影与萧辞重叠成模糊的轮廓。
当那抹身影消失在自动门开合的缝隙里,她鬼使神差摸出手机。
听筒里的忙音持续几声,突然传来熟悉的喘息:“小鸢?”
电流声里混着隐约的摇滚鼓点,还有陌生女人轻笑的尾音。
第207章 轨道
太阳光像融化的焦糖流淌在城郊公路上,池鸢停下车,正撞见王莽弓着背推着锈迹斑斑的哈雷。
摩托车排气管还冒着断续的黑烟,后面跟着的红发女人,紧身热裤将腰臀曲线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耳垂上的水钻随着动作晃出冷光。
王莽,有个女的跟着我们。露露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敲了敲头盔,眼尾上挑的眼线含着三分挑衅。
她歪头时,海藻般的卷发垂落肩头,锁骨处还沾着酒吧特有的廉价香水味。
王莽的牛仔外套袖口磨出毛边,他将摩托车往路边又推了推,金属链条发出吱呀声响:她是我朋友。话音未落就被露露尖利的笑声截断。
普通朋友还是女朋友啊?露露突然倾身,玫瑰色唇釉在夕阳下泛着油光。
她故意将短裙往上扯了扯,露出大腿内侧若隐若现的纹身,上次那个穿白裙子的,你也说是普通朋友。
露露。王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粗糙的手掌覆上她晒得微褐的手臂,指腹擦过她腕间缠绕的银色手链,去路边修车铺打个电话,让人把车拖走。他弯腰时,后颈的旧疤痕在领口若隐若现。
露露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转身,臀部的曲线在牛仔布料下摇曳生姿。
等她走远,王莽从破洞牛仔裤口袋摸出皱巴巴的烟盒,点燃时火星照亮他眼底的疲惫:上个月在皇后酒吧认识的,一个,驻唱。
他点了根烟,吐出烟圈,看着它在太阳光里消散,我说我欠一屁股债,她还说愿意陪我吃苦。
烟蒂掉在柏油路上,被他用鞋跟碾得粉碎。
……
客厅,在萧辞奶奶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王莽耳畔还回响着婆婆妈妈吵架的声音。
您先消消气!萧辞妈妈横跨半步挡在两人中间,蓬松的卷发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孩子们都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咱们做长辈的...
不行!老人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王莽鼻尖,我绝不能让她跟着这种人吃苦!
萧辞突然从母亲身后探出头,杏眼里盛满倔强:奶奶,他有正经工作...话音未落就被尖锐的咳嗽声打断。
老人不肯:“想都别想。”
王莽描述与萧辞家人争执时刻意加重的尾音。
池鸢,“你没添油加醋吧。”
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露露晃悠到两人中间:救助车来了,王莽!我们去游乐场。她突然拽住王莽的手腕,珍珠手链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光斑。
没看见我在修车?王莽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沾着机油的指尖在牛仔裤上蹭了蹭。他余光瞥见池鸢正帮着和救助人员谈话。
露露突然跺脚,鞋在柏油路上碾出细小的沙痕:我不管!现在就要去!王莽你陪不陪我?她仰起的脖颈露出天鹅绒颈链,和王莽车后座那个同款礼盒包装一模一样。
露露,别闹了。王莽压低声音警告,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池鸢。对方正倚着车身喝水,太阳光把她的侧脸镀成暖金色,发梢在风里轻轻扬起。
那我一起去吧。池鸢拧上矿泉水瓶盖,金属碰撞声清脆如铃。
她注意到王莽瞬间绷紧的下颌线,以及露露骤然瞪大的杏眼。
你一起去?王莽脱口而出,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两下。
原本设计好的旋转木马告白,此刻在脑海里碎成满地星光。
他望着池鸢背包上晃悠的小恐龙挂件,突然觉得这场邀约从一开始就偏离了轨道。
第208章 肩头
阳光炙烤着游乐场的铁艺大门,露露倚着售票亭的阴影,指尖烦躁地转着遮阳伞的伞柄。
王莽刚转身去排队,她便立刻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池鸢,目光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敌意:我说,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们?
池鸢垂眸整理包的背带,发梢在颈侧投下细碎的阴影。蝉鸣声里,她只安静地看着远处旋转木马闪烁的彩灯,半晌也没开口。
不说话?露露嗤笑一声,突然凑近,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还不是惦记着你的好闺蜜。怎么,她现在怎么样了?
这和你没关系。池鸢终于抬起头,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蝶翼般的阴影。
露露撩起长发,露出精致的锁骨:有关系没关系的,能发展的早都发展了呗。她故意拖长尾音,嘴角勾起挑衅的弧度。
别听她胡说。王莽突然从背后冒出来,手里的塑料袋凝着水珠。他抽出一根草莓味棒冰,撕开包装纸递到池鸢面前,天太热了,吃这个降降温。
池鸢犹豫了一下,接过棒冰咬下一小口。冰凉的甜味在舌尖散开时,她突然撞上王莽专注的目光。男人额角沁着薄汗,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喉结不经意间滚动了一下。
对了,王莽拧开橘子汽水的瓶盖,气泡声在闷热的空气里炸开,你不是总和盛明栩走得挺近?怎么,不继续抱那条大腿了?
池鸢咬着棒冰的牙齿顿了顿,冰凉的木棍抵着下唇:盛总有女朋友。她偏头避开对方探究的视线,发尾扫过沾着草莓果酱的嘴角。
哦......王莽仰头灌了一大口汽水,喉结上下滑动,我知道,我都知道......他突然烦躁地抹了把脸,算了,当我没问。夕阳的余晖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喉间残留的气泡却在胸腔里不停翻涌,搅得人心烦意乱。
锈迹斑斑的长椅在暮色里吱呀作响,王莽指尖夹着的香烟明明灭灭,火星子随着夜风簌簌落在池鸢鞋边。
远处过山车载着露露的尖叫刺破暮色,轨道在渐暗的天幕下划出诡异的金属弧线,这个偏郊的游乐园,此刻除了他们,只剩值班人员散漫的身影。
她每个礼拜都要来。王莽忽然开口,烟雾在他眼前缭绕,模糊了他眼底的复杂神色,非要坐那辆破过山车找刺激。
池鸢盯着远处忽明忽暗的游乐设施,晚风掀起她的衣角。
王莽却没再说话。蝉鸣声混着露露越来越远的尖叫,在空气里发酵成诡异的寂静。
霓虹初上时,王莽叫车准备送露露去市区。
池鸢站在路边扬手拦车,轮胎碾过碎石的声响让王莽猛地回头。别跟着去。他目光带着警告,酒吧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她上班,你为什么不陪?池鸢攥着车门把手,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
说了不是我女朋友!王莽烦躁。
酒吧的金属门推开瞬间,震耳欲聋的音乐裹挟着酒精味扑面而来。
露露正蜷在舞台角落补妆,黑色吊带裙勾勒出完美曲线,眼影在镭射灯下泛着冷光。
当她抱着吉他登台,原本喧闹的卡座突然安静下来——婉转的声线穿透低音炮,让几个醉汉都放下酒杯怔在原地。
王莽倚在吧台开了瓶威士忌,琥珀色液体撞在杯壁发出清脆声响:放着音乐学院的铁饭碗不要,非要在这种地方耗青春。
他仰头灌下烈酒,喉结滚动间冷笑,傍个富豪少奋斗十年,不比在这儿唱口水歌强?
池鸢盯着杯口浮起的气泡:有了钱,就有爱情吗?
这句话让王莽举着酒杯的手顿住。烟雾里,他望着舞台上光芒四射的露露。
午夜散场时,露露已经醉得脚步虚浮。
她勾着王莽的脖子笑得花枝乱颤,浓烈的酒气混着香水味扑面而来。
下一秒,温热的呕吐物突然溅在池鸢肩头。
王莽慌忙扯过纸巾,却见露露瘫在沙发里,喃喃说着谁也听不懂的梦话。
霓虹灯在她湿漉漉的睫毛上跳跃。
第209章 聊
真丝衬衫带着香气滑出防尘袋,池鸢对着镜子将领口别上珍珠胸针,镜中人的眉眼褪去了三年前的青涩,流转着锐利。
品味倒是没变。王莽倚在门框上。
他望着池鸢利落地将换下的脏衣服挂进防尘罩,忽然想起初见时这个女孩在签合同时被刁难到眼眶发红的模样。
街角新开的工作室。池鸢将牛皮纸袋推过去。
她后退半步拉开距离,玻璃幕墙外的雨幕模糊了CBD的霓虹,却清晰映出王莽骤然收紧的下颌线。
王莽捏着点燃的香烟,收着池鸢递来的领带。
烟灰簌簌落地板上:既然破费,就听点值钱的。他刻意压低的声音里裹着烟草的辛辣,傅渊现在连手机都不敢开。
池鸢的睫毛剧烈颤动,电梯门开合的提示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她警惕地瞥向监控探头,却见王莽嗤笑一声,烟头在大理石地面碾出焦痕:是家族纷争。
话音未落,池鸢突然拽住他的袖口,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肤。
池鸢给王莽使眼色,希望他可以声音小一点。
王莽则说,“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这是家族纷争。”
池鸢眼睛瞪大。
王莽望着女孩仓皇离去的背影,又点燃一支烟。
池鸢坐在房间里,看着傅渊寄来的包裹,泛黄的会议纪要,一些内部文件。
这才证实,傅渊确实卷进了危险的事情中。
午夜,池鸢蜷缩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梦境的画面突然切换到潮湿的街道。昏黄路灯下,穿黑色风衣的男子将公用电话重重扣上,镜片后的瞳孔剧烈收缩。他发梢滴落的水珠混着冷汗,脚下溅起的水花在柏油路上炸开涟漪。
当轰鸣声由远及近,男子几乎是撞进呼啸而来的列车车厢,锈迹斑斑的车门在身后重重合拢,将追赶者的身影隔绝在尾灯之外。
晨光刺破薄雾时,露露裹着真丝睡袍赤脚踩在地毯上,艳丽的指甲狠狠戳向王莽胸口:别拿醉酒当挡箭牌!
她染着蔻丹的手指突然顿住——梳妆台上深蓝色领带正静静躺在珠宝盒旁,暗纹在朝阳下泛着冷光。立刻给我还回去!尾调混着怒意,在空气中凝成尖锐的刺。
“哦。”他倒是乖乖答应了。
写字楼中央空调发出轻微嗡鸣,池鸢盯着手机屏幕上新弹出的消息,指甲在玻璃面板上划出细碎声响。
电梯下行时,她无意识地抚平西装下摆的褶皱。
旋转门外,王莽等着。
收下吧。池鸢恳请。
王莽挑眉轻笑,领带第三次被推回时,他突然压低声音:傅渊的行踪,我也不知道。
玻璃幕墙倒影里,池鸢睫毛颤动的瞬间,远处突然闪过一抹熟悉的红裙。
何璃抱着文件夹驻足,墨镜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这个男的是谁,没见过,应该不是公司的客户。
何璃踩着十厘米高跟鞋款步上前,香奈儿高定裙摆带起一阵裹挟着鸢尾花香的风。
她的手自然地搭上池鸢肩头,指尖在对方肩胛骨处若有似无地摩挲:前辈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帅气的朋友?睫毛下流转的目光,看向王莽远去的背影。
男人连头都没回。
池鸢望着逐渐消失的车影,喉结微微滚动:普通朋友而已。
她伸手去接何璃怀里的东西。
何璃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随即化作更甜美的弧度:瞧我这记性,陈总还等着这份企划案。她抽回手时,故意让文件夹边缘擦过池鸢手背,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前辈先忙,改日再聊。”
第210章 符号
池鸢正对着衣帽间镜面调整珍珠耳钉,玄关处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
门推开的瞬间,池承彦摘下金丝眼镜擦拭镜片,深灰色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他身后的老太太裹着藏青色羊绒披肩,竹编提篮里白松露的异香混着松茸的清冽,在玄关处漫开一层山野气息。
爸,你怎么回来了。池鸢垂眸将珍珠项链塞入手包夹层,拉链咬合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池承彦将公文包甩在玄关柜上,金属搭扣磕出闷响:我来不是很正常吗?他扯松领带时,喉结处的红痕若隐若现,出版社新来了批滞销书,我让老周明天送几箱过来,给你奶奶当坐垫正合适。
老太太颤巍巍掀开提篮盖布,白松露的深褐色表皮沾着新鲜泥土:阿鸢,这是后山王老头家的,比城里卖的鲜。
手突然顿住,眼睛盯着她的装束,穿得这么体面,是要去见谁?
池鸢瞥见墙上挂钟的指针即将划过七点,高跟鞋已经踩上玄关地砖:出去有约会,来不及了。她弯腰换鞋时,珍珠项链从手包滑出,在瓷砖上撞出细碎声响。
什么事这么着急?池承彦扯下领带甩在柜面,我和你奶奶特意从城西赶过来,就为了听你说句来不及?
我知道你要去哪儿。徐丽从厨房转出,青花瓷筷筒磕在餐桌上发出脆响,不就是和傅家吃饭?阿鸢,你还记得傅蔚把你害成那样,现在说几句好话,你就要往火坑里跳?
池鸢攥紧手包的手指关节发白,记忆突然被撕开缺口——消毒水味弥漫的病房,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傅蔚转身时风衣带起的冷风。
她深吸一口气,玻璃门外的暮色已经彻底沉入黑暗:这次是傅家老爷子做东,谈的是公司的事。她踩着高跟鞋转身,珍珠项链在暮色中晃出微弱的光,爸,奶奶,你们先吃。
防盗门闭合的瞬间,池承彦手中的苹果咚地砸在大理石桌面。果肉的清香混着白松露的异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慢慢发酵成酸涩的气息。
傅家别墅的门廊在夜色中泛着冷光,池鸢站在雕花铁门前深吸口气。
推开门的瞬间,鼎沸的争吵声裹挟着红酒香气扑面而来。
水晶吊灯将满堂人影切割成破碎的光斑,傅程西装革履地站在壁炉前,威士忌酒杯在掌心转得飞快:傅渊消失整整半个月,媒体已经开始乱写,股票明天要是再跌...
老太太扶着雕花扶手想要开口,却被二房太太尖利的嗓音截断:渊儿年纪轻轻就掌大权,现在倒好,拍拍屁股就走人!当初就该听程哥的!
盛明栩,你怎么看?老太太突然转向倚在钢琴边的男人。
那人慢条斯理,银质打火机开合间火星明灭:傅禾不是在海外学企业管理?让他代行职权,正好历练历练。
角落里的傅禾猛地抬头,红酒杯在指间晃出细小涟漪。作为傅家最边缘的小辈,他连董事会都未曾列席过,此刻却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池鸢站在阴影里握紧手包,目光掠过空荡荡的位置。
傅渊常坐的那把雕花皮椅上落着层薄灰,水晶吊灯的光斑在椅背上碎成星屑,恍惚间仿佛还能看见那人修长的手指叩击扶手的节奏。
读稿子会吧。傅程扯松领带,领带夹上的翡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明天记者招待会的通稿,总得有人来念。他意味深长的视线扫过傅禾苍白的脸。
后者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看了老太太一眼,“程叔不要瞧不起人,还有,我不会让傅家丢人的。”
傅程余光瞥见老太太又把询问的目光投向盛明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傅家的事,何时轮到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水晶吊灯突然明灭了几下,盛明栩敏锐地察觉到空气里凝结的火药味。
他扣上西装纽扣:抱歉,我还有点事。
起身时,定制皮鞋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出轻微的声响,像是给这场闹剧画上休止符。
众人如大梦初醒,纷纷抓起手包、整理领带,在客套的寒暄中作鸟兽散。
池鸢跟着人流走向电梯间,却见盛明栩独自倚靠。
你没事吧?她按下电梯键,镜面倒映出他的修长身影。
盛明栩低笑一声,喉结滚动着吞下未说出口的叹息:没事,我经常帮老太太处理点家事。
第211章 收缩
暮春的风掠过花园藤蔓,将紫藤花吹得簌簌作响。
盛明栩倚着铸铁围栏,指尖夹着的香烟腾起袅袅白雾,在暮色里氤氲成朦胧的云。
傅禾小跑着穿过草地,黑色西装裤沾满草屑,领口歪斜地敞着两颗纽扣,活像只被追赶的惊兔。
栩哥!少年气息不稳,额角还沁着薄汗,如果记者问到财务重组方案怎么办?我连那些数据报表都...他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盛明栩抬手弹落烟灰的动作让他本能地瑟缩。
你不用回答。低沉嗓音裹着烟草味飘来,盛明栩转身时,双眸在暮色中闪过冷光,以后公司的事都是你负责。这句话像块沉重的铅,砸得傅禾心脏猛地一沉。
可是我...傅禾攥紧西装下摆,指节泛白,我还什么都不会呢,上周连股东会议程都排错了...
那你就等着傅家在你手里完蛋吧。盛明栩慢条斯理地将烟头按灭在黄铜烟灰缸里,火星迸溅的瞬间,他忽然轻笑出声,人须在事上磨,与其对着PPT发抖,不如骑着共享单车去发布会现场,至少能练练胆量。
三天后的发布会现场,镁光灯如白昼。
傅禾站在讲台后,喉结不自然地滚动。
当记者抛出尖锐问题时,他想起盛明栩那句事上磨,鬼使神差地想起小时候学骑车的场景——也是这样摇摇晃晃,却在摔过无数次后突然掌握平衡。
这段视频在社交平台疯传,少年CEO微红的耳尖和逐渐沉稳的应答,让无数网友惊呼商界新颜。
弹幕如同潮水般疯狂滚动,每一秒都有新的留言覆盖屏幕。
“救命!他回答财务问题时推眼镜的动作好苏,谁懂啊!”
“果然豪门子弟就是不一样,这气质绝了!”
“已经开始幻想他西装革履驰骋商界的样子了,狠狠爱住!”
“之前还以为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没想到这么有实力!”
“楼上+1,被打脸打得好爽,这业务能力完全不输老狐狸们!”
而此刻蜷缩在廉价酒店床上的傅渊,正盯着手机屏幕冷笑,胡茬遮住了曾经棱角分明的下颌。
池鸢开门时,消毒水混合着汗味扑面而来。
眼前的男人穿着皱巴巴的衬衫,袖口沾着咖啡渍,头发油腻地耷拉在额前。
她伸手要触碰对方,却被傅渊侧身躲开。
去洗个澡吧。池鸢咬住嘴唇,转身时眼角泛红。热水冲刷声从浴室传来,她系上碎花围裙走进厨房,将肉摔在案板上的闷响里,藏着满心说不出的酸涩。
当菜肴摆满餐桌时,傅渊裹着浴巾赤脚走出来,锁骨处还滴着水珠。他盯着蒸腾的热气,突然开口:池鸢,我们不合……
等等!池鸢手里的筷子当啷掉在瓷碗上,我可以学,我会讨好你母亲,会陪奶奶打麻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作哽咽,只要你别推开我。
傅渊看着池鸢的一举一动,冷静的没有任何表情。
“傅渊,你尝尝我做的菜,我特意学的,很好吃。”
寂静中,隔壁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傅渊的瞳孔骤然收缩,看着池鸢慌乱解释的样子,“隔壁住的是谁。”
“啊?”
“你知道吗。”
“盛氏的盛总。”
傅渊沉默着套上外套,皮革摩擦声在空气里格外刺耳。
等到隔壁房门再次应声而开,盛明栩倚着门框,垂眸点燃香烟,脚步声渐渐远去,过了许久。
池鸢拉着傅渊的胳膊,“你又要走了?”
第212章 顾及
闷热空气凝滞在玄关,傅渊的指尖刚触到门把,骤然响起的裂帛声撕裂死寂。
狂风裹挟着铁锈味的腥气灌进室内,池鸢眼睁睁看着天花板的石膏板像被无形巨手捏碎的饼干,碎渣簌簌落在她蜷起的发梢。
混凝土断裂的轰鸣中,傅渊滚烫的掌心已经扣住她的手腕。
男人袖口蹭过她手背,将她拽进电梯时,池鸢看见窗外翻滚的乌云里,某种鳞片状的阴影正在扭曲蠕动。
电梯门闭合的瞬间,楼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数字显示屏的蓝光映着傅渊紧绷的下颌线。
她贴着电梯镜面喘息,运动鞋在金属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
傅渊解开领口两粒纽扣,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蓝色纹路。
他按向B1层的手指关节泛白,差不多该下楼,你每次都......
话音被剧烈的晃动打断,池鸢踉跄着撞进他怀里,鼻尖撞上温热的檀木香水味。
我看到游戏情景了。他盯着远处天空,确实逼真如现实.....
池鸢听到他不知和谁说话。
游戏?
场景?
傅渊突然按住她的肩膀。男人侧脸在红蓝交错的光影里忽明忽暗:待在这别动。”
池鸢望着他迅速消失在街角的背影,那句“我也见过这样的游戏”终究卡在喉咙里。
身上还残留着他按住肩膀时的力度,冰凉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度。
她攥紧手机,锁屏壁纸里两人去年在游乐园的合照,笑得格外刺眼。
“果然男人都一个样。”她踢开脚边的石子,刚想追上去,远处突然传来汽车喇叭声把她拉回现实。
不会的,他不会像那些沉溺虚拟世界的人一样,为了打游戏旷工失联、抛下一切……可方才他眼底跳动的数据流,还有面对异常时近乎偏执的冷静,分明与记忆中那个会细心帮她系鞋带的男人判若两人。
风卷起她的衣角,池鸢抱紧双臂,突然发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朝夕相处的人。
走出电梯时,池鸢被门口那道黑影惊得后退半步。
廊灯下,盛明栩修长的身影几乎挡住半扇门框,白衬衫领口微敞,腕间的机械表泛着冷光,正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她。
“怎么?”池鸢下意识抬手摸脸,难道沾上什么东西了?
盛明栩垂眸轻笑,喉结滚动了一下:“没什么。不过是想问你,之前拜托你测试的VR游戏,体验感如何?”他的声音低沉,尾音像钩子般勾着人。
她心里冷哼一声,不是都说这是只有他能设计出的惊世之作吗?还来问她?
“有话进来说。”盛明栩邀请她。
池鸢侧身挤过去,鞋都没换就径直走向客厅。
瞥见桌上摆着的啤酒瓶,她二话不说拧开瓶盖,仰头就是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下肚,灼烧感从喉咙蔓延到胃里。
盛明栩倚在门边,挑眉看着这个毫无顾忌的女人——在他面前喝酒的人不少,但如此随性的,池鸢还是头一个。
他刚转身想去拿个玻璃杯,身后突然传来压抑的抽噎声。
盛明栩动作一顿,回头就看见池鸢蜷缩在沙发角落,啤酒瓶歪在一旁,泪水不断砸在牛仔裤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不用问,他也知道原因。傅渊消失已经整整三天了,而那个男人,和他的游戏一样,都藏着太多秘密。
“我都快三十了……再等下去……”池鸢的声音断断续续,“难道真要一辈子……”
“你才26。”盛明栩沉默着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想拍她的背,却又尴尬地悬在半空。
最后,他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胸腔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他又何尝不懂这种滋味?在虚拟与现实的夹缝里,有些人,早就丢了自己。
第213章 怜惜
晨光透过盛明栩家的落地窗斜斜洒落,池鸢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辗转着睁开眼。
昨夜的威士忌还在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碎片如同破碎的镜面:红酒杯碰撞的脆响、盛明栩欲言又止的眼神,以及手机屏幕上池宜发来的消息。
她猛地坐起身,后脑勺撞在沙发扶手上。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涌入鼻腔,她恍惚看见小外甥通红的脸蛋和挂着清涕的鼻尖——上周视频时,那孩子正举着卡通温度计,奶声奶气地喊她小风筝姨姨。
池鸢抓起手机,锁屏上的日期刺得她眼眶发烫,微信语音提示:小鸢,你要去拿过敏药......
医院长廊弥漫着福尔马林与中药混合的气味。
池鸢攥着缴费单等待了好久。
当她冲到取药窗口时,玻璃后的护士正笑着擦拭眼镜:稍等,沈女士在核对处方。
透过半开的侧门,她看见沈曼桃穿着驼色真丝衬衫,烫着波浪卷的长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涂着朱砂红甲油的手指正敲着桌面。
护士,为什么我现在都拿不到......池鸢的质问卡在喉咙里。
沈曼桃转过身的瞬间,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成了十五年前老宅后院的茉莉香。
沈曼桃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黑色裙摆扫过池鸢的衬衫。
她身后的护士小声嘀咕:沈总连父亲的降压药都要亲自过问......
池鸢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冰冷的金属椅背,而沈曼桃的目光已经扫过她苍白无血色的脸蛋,嘴角勾起熟悉又陌生的弧度。
沈曼桃涂着蔻丹的指尖轻叩取药窗口,黑曜石耳钉在鬓角投下锋利的阴影。
“沈姐好。”池鸢记得自己最近好像没惹过她,不过这城市就是这么小。
“嗯,不是故意不给你的,我这边要详细核对。”她解释。
池鸢点点头。
但是小孩子的要也慢不得呢。
就在气氛凝滞时,走廊尽头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盛明栩漫不经心地晃着车钥匙走来,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下颌线愈发冷峻。
他目光扫过池鸢攥皱的缴费单,忽然轻笑出声,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戏谑:姑姑,你为什么老刁难小姑娘。
沈曼桃挑眉转身,看见侄子插在口袋里的手指正无意识摩挲着车钥匙边缘。
我倒不知道,明栩这么怜香惜玉。沈曼桃指尖划过侄子挺括的西装领口,尾音拖得绵长,不过池小姐看起来脸色不好,我觉得她更需要看看......她凑近池鸢耳畔,温热的呼吸裹着玫瑰香水味。
盛明栩不动声色地挡在两人中间,从池鸢颤抖的掌心抽走药单:护士站说药方要重新核对。
他侧头时,姑姑要没别的事,我先送她去儿科看看?
沈曼桃倚着大理石墙面,看着两人并肩走远的背影。
此刻侄子修长的手指正悬在池鸢肘弯处,像是随时要将人圈进怀里似的。
说这两人没点事情,她都不信了。
想想就有些气急,自家的人,和别人一个鼻孔出气,明栩真的是……
第214章 天真
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凝结,盛明栩望着走廊尽头捧着药袋远去的池鸢。
她发梢跳跃的珍珠发卡折射出细碎光芒,喉结滚动着压下无名烦躁,他摸出烟盒的动作刚到半途,手腕突然被人扣住。
这里是公共场合。沈曼桃的声音裹着冷气,指尖捏着半截香烟轻轻旋开,指甲划过他虎口的旧疤。
消毒水混着她腕间的香,在两人之间织成细密的网。
盛明栩嗤笑一声,背靠在贴满消防标识的白墙上。
医院顶灯在他睫毛下投出浓重阴影,我抽烟什么时候分过场合?
他盯着姑姑的眼尾,池鸢那丫头根本没把你和尉迟延的事说透,现在池宜都和他离婚了......
话音戛然而止时,护士推着治疗车经过,轱辘声碾过寂静的走廊。
沈曼桃松开他的手腕,漫不经心地撩起鬓边碎发,珍珠耳坠在苍白的脸颊旁晃出冷光,早就没联系了。不过是上次谈电影合作,逢场作戏罢了。
我说真的,你该长点心。盛明栩掏出打火机把玩,金属外壳在掌心折射出锋利的光,尉迟延那种人,哪能和姑父比?
沈曼桃垂眸盯着自己的指甲,走廊尽头传来情侣的嬉闹声。
“我和你姑父的感情,淡薄到何种程度你也不是不知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沈曼桃突然觉得那些穿梭的情侣之间的感情,烫得人想掉眼泪。
消毒水的气味还未散尽,盛明栩的声音就带着几分冷嘲热讽响起:“沈大小姐可是商圈出了名的女强人,向来是不轻易在任何场合流泪的。”
他倚着墙,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打火机,金属外壳在指尖翻转,折射出细碎的冷光。
沈曼桃垂眸,只有她自己清楚,那些外界眼中的光鲜亮丽。在这弱肉强食的商界,她每日都活在虎狼的瞪视之中。
正思绪翻涌间,沈曼桃的手机突兀响起,屏幕上“尉迟延”三个字。
她语气恢复如常:“我有事先出去了,随时联系。”说罢,转身离去,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响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另一边,盛明栩在儿科诊室外耐心等着池鸢。
是因工作忙碌饮食不规律,导致肚子不舒服,医生开了些药。
池鸢坐上盛明栩的车,轻声道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盛明栩发动车子,语气波澜不惊,“说起来我姑姑之前拍了你得隐私照,我得找时间把东西给你。”
这话从他口中轻飘飘说出,让池鸢忍不住想通过后视镜看清他此刻的表情——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思,才能如此自然地提及这般敏感的事?
正想着,池鸢腹中又是一阵绞痛,她下意识蜷起身子,脸色变得煞白。
车子停在池宜家楼下,池鸢强撑着上楼。
一进门,便像个保姆似的开始给小外甥喂药。小外甥尉迟怀皱着眉头,满脸不悦:“你怎么才来。”那副不尊重人的模样,活脱脱就是池宜的翻版。
尉迟怀在床上蹦蹦跳跳,见池鸢脸色不对,歪着头问:“小姨,你怎么了?”又伸手拽她,“小姨,起来陪我玩。”
池鸢捂着肚子,有气无力道:“今天不行,肚子疼。”
“你是不是来大姨妈了。”尉迟怀眨着大眼睛,天真无邪的话语让池鸢一愣。
“不是,谁教你的?”池鸢勉强扯出一抹笑,“昨天喝了酒,快去给我倒点热水。”
小男孩还算听话,“蹭”地一下跑出去倒水。
可等他端着水杯回来时,却见池鸢已经蜷缩在沙发上沉沉睡去,眉头仍紧紧皱着,在寂静的房间里,只余她轻微的呼吸声。
第215章 冷光
月光从纱帘缝隙漏进来,在池鸢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
她动了动酸涩的脖颈,指尖无意识蹭过脸颊,一片濡湿的触感让她猛然清醒——不知何时流的口水,在枕头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楼下突然传来钥匙转动声,金属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公寓里格外清晰。
池鸢翻身坐起,睡衣下摆胡乱缠在腿上。会是池宜吗?
这个时间点姐姐也应该回来的。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小心翼翼贴着门缝往外挪,心跳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客厅的水晶吊灯没开,只亮着一盏壁灯。
池鸢刚要探头,就看见两道交叠的身影。尉迟延的西装外套半褪在肩头,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而沈曼桃的红唇几乎要贴上他的耳垂。
裙子的珍珠肩带滑落,露出大片雪白肌肤,两人的肢体纠缠在一起,在暖黄的灯光下交织成暧昧的剪影。
“哗啦——”儿童房的门突然被撞开。
尉迟怀攥着变形金刚玩具冲出来,稚嫩的脸上满是愤怒。他扑向沈曼桃,肉乎乎的小手死死揪住那条价值不菲的真丝裙摆:“你放开我爸爸!”
沈曼桃嫌恶地皱眉,高跟鞋猛地往后一退。“小东西!”
她的手狠狠一推,六岁的孩子踉跄着跌坐在地。
尉迟怀的哭声瞬间炸开,带着孩童特有的尖锐和恐惧:“小姨!小姨快来!”
池鸢紧张。
尉迟延已经转头看向她藏身的方向,阴鸷的目光像淬了毒的箭。
她刚要迈步,眼前突然闪过刺目的白光。
彩色方块在虚空中炸开,如同数字世界的烟花。
池鸢踉跄着扶住不存在的墙壁,天旋地转间,哥特式尖顶教堂的轮廓渐渐清晰。
白鸽掠过玫瑰窗,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地面投下斑斓的光影。
“小鸢!”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傅渊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
他伸出的手掌穿过池鸢的身体,却让她真切感受到温度:“这是全息投影教堂,我调试了整整三天。”
池鸢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大理石柱。
婚纱拖尾在虚拟地面上泛着珍珠光泽,可她分明看见自己的睡裙下摆还沾着饼干碎屑。
“这。”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游戏里结婚?”
傅渊的影像微微虚化,又很快凝聚成型。
他抬手想要触碰她的脸,最终只是停在半空中:“安的设计太超前了,这个游戏能同步脑电波......”他的声音突然扭曲成电子杂音,“嗯?信号有些不稳定?”
池鸢握着他的手,看着原本有温度有质感的手化作晶体碎片。
“傅渊,不要走。”她做梦都期待的婚礼,即使是虚幻的,也不要这么快离开。
现实的一切太令人痛苦了。
傅渊,你带我……
“池鸢,等我调试好游戏。”
“嗯?”
“我很快就回来。”
“是虚拟的还是真的来找我。”
她迫切地追问,掌心仍固执地保持着紧握的姿势,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即将消散的气息。
孩子的哭声骤然响起,池鸢猛地睁开眼。
床头的手机屏幕泛着幽蓝冷光,十一点十七分。
她摸了摸脸颊,全是冷汗。
“小姨,你为什么哭了。”稚嫩的声音带着不解与担忧,尉迟怀仰着小脸,肉乎乎的手拽着池鸢的裤腿轻轻摇晃。
池鸢一愣,下意识地摸向脸颊,指尖触到一片湿润,才惊觉不知何时泪水已悄然滑落。
她怔怔地望着掌心,恍惚间,仿佛还能感受到那虚幻的温度,还有傅渊消散时的无奈与承诺。
这时,沈曼桃转身,优雅地在沙发坐下,柔软的沙发微微下陷。她看着神情恍惚的池鸢,目光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后开口:“赶紧从我家出去。”
第216章 雨帘
月光像融化的焦糖裹住玻璃窗,池鸢指尖悬在门把上迟迟未动。
身后传来威士忌酒杯轻碰桌面的脆响,尉迟延衬衫第二颗纽扣歪斜着,折射出暧昧的光晕——这个本该属于姐姐的男人,此刻却与沈曼桃在她暂住的公寓里推杯换盏。
原来这是沈小姐的房子。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了水的薄纸,我这就带小怀离开。
正要转身,却见沈曼桃猩红的指甲划过手机屏幕,突然出声:“这么快就到楼下了?”
裙子在她走动间泛起珍珠光泽,那双镶钻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响,像极了某种挑衅的鼓点。
池鸢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往下看,宾利车标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尉迟延倚在门框上,袖口露出的腕表价值不菲:老沈最近在平关等着升职呢,这种戏码对她来说不过是。”他语气轻佻,仿佛谈论的是无关紧要的电影剧本,相敬如宾的婚姻,总要添点刺激才有意思。
所以你连她的婚姻都要参与?池鸢猛地转身,发梢扫过空气发出细微的声响,比起揣测别人的婚姻,不如多关心我姐。
“你姐不需要我关心,她的心很硬。”尉迟延笑着解释。
酒精与香水混合的气息令人作呕,池鸢一副赶人的做派,出去。现在就出去。
推搡间,尉迟延的袖扣蹭过她手腕。
他一脸的不情愿,这大半夜的让他上哪去。
尉迟延和沈曼桃不同,沈曼桃原本是可以呆在这的,但是看到池鸢有点想离开的样子就不愿意了。她就是喜欢争个面子。
难得有人愿意给她当观众,这场景分明是刻意为之的戏剧舞台,而池鸢成了被迫入场的看客。
彼时池鸢不懂这份近乎病态的占有欲从何而来,直到后来才知道,沈家大宅里每一件瓷器、每一幅字画,都要在父亲账本上标着价格——连女儿的存在,都是用来维系家族体面的商品。
尉迟延想起沈曼桃对着汽车镜子补口红的姿态像只开屏的孔雀,“老沈总说我太作”,唇膏在镜中划出妖冶的弧线,“可你知道吗?他最爱看我发疯的样子。”
待大门隔绝了所有声响,池鸢才发现自己心跳的频繁。
浴室蒸腾的热气里,小怀咯咯笑着拍水,水珠溅在瓷砖上开出透明的花。
她望着孩子纯真的笑脸,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也是这样,将糖纸叠成小船放进水里。
北山的晨雾未散时,池鸢的手机在包里震动。
傅渊发来的定位藏在密密麻麻的等高线里,背景是半隐在云雾中的古寺飞檐。
汽车碾过碎石路,惊起一群灰鸽,这一段路不好开。
虽然心里这么想,脚下还是踩着油门,硬生生的颠簸了好长一段路。
停车时,她看见他立在银杏树下,棕色防风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下颌线却比记忆中更加锋利。
“委屈你了。”他垂眸将三支香插入香炉,烟火在潮湿的空气里明明灭灭,“原说要在圣心教堂给你一场婚礼。”
池鸢望着佛像慈悲的眉眼,突然伸手拂去他肩头的落叶:只要是你,哪里都好。
暴雨来得猝不及防。傅渊将她护进车里,雨水顺着他微长的鬓角滑进衣领。
电话那头传来的争吵声刺破雨幕,傅渊听见母亲字字诛心:现在的傅氏风雨飘摇,你连自己都难保,拿什么给她幸福?
后视镜里,古寺飞檐在雨帘中渐渐模糊。池鸢看着傅渊的身影渐渐远去。
脑海里却想起他转头时,睫毛上的水珠落在池鸢手背:“再等等,等我扫清障碍,一定风风光光娶你回家。”
山雨滂沱,远处的寺庙钟声穿透雨幕,惊起林间白鹭无数。
第217章 甜蜜
盛明栩精心筹备的游戏两周年纪念会,在一艘奢华的游船上作为地点。
这艘游船宛如一座移动的宫殿,音乐悠扬,宾客谈笑风生。
池鸢手中紧紧攥着那封邀请函,她按照约定的时间准时登上了游船。
踏入会场的瞬间,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搜寻。很快,她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盛明栩。
他站在甲板边缘,身姿挺拔,侧脸在夕阳的映照下轮廓分明,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气场。
盛明栩察觉到有人靠近,微微转头,当看清来人是池鸢时,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脸皮倒是厚,有活动你就来。”
他的话语像锋利的刀片,毫不留情地划破空气。
池鸢张了张嘴,想要解释自己最近的忙碌,可话到嘴边又被盛明栩打断。
“你不用解释,你的号已经两个礼拜没登陆了吧。”他语气冷淡,眼神中满是不屑。
池鸢急得眼眶发红,刚要开口,盛明栩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算了,你进去吧。”
他在心里暗自嘀咕,反正就是来蹭游船的。
池鸢听着这刺耳的话语,心中满是委屈和愤怒。这也太过分了,不愿意办就不办好了,何必这样冷嘲热讽。她咬了咬嘴唇,转身朝会场走去,脚步却有些踉跄。
盛明栩低头看着手中的游船卡,思绪飘忽间,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名字——冯宛。他微微挑眉,倒是没想到,她也会回来。
不多时,冯宛优雅地出现在甲板上。她身着一袭淡紫色的连衣裙,裙摆随风轻轻飘动,宛如一朵盛开的紫罗兰。
“我是一直有在玩,作为排练活动的消遣。”她笑着解释道,声音轻柔悦耳。
盛明栩看着她,心中自然清楚她的游戏动态,毕竟冯宛可是游戏里出了名的大金主,充值记录堪称惊人。“最近哪来这么多钱,还有,你那个小男友呢。”他的问题直接而犀利。
冯宛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落寞地说:“分手了,爸爸作为奖励给了我一块地皮和一些零花钱。”
就在这时,盛明栩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沈曼桃发来的短信:好好照顾冯宛。
沈曼桃对池鸢的出现感到不安,她希望通过冯宛,减少盛明栩和池鸢的接触。
冯宛目光真诚地看向盛明栩,“你最近有什么项目,我可以投资的。”
她想着钱没地方花的话,能为盛明栩的事业出一份力,也算有了去处。
盛明栩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语气沉稳,“都是有风险的,我不能保证大小姐可以有的赚。”
“没事,我又不需要钱。”冯宛说着,脑海中闪过和前男友的过往,眼眶不禁微微泛红。她吸了吸鼻子,“我进房间了。”
“嗯。”盛明栩轻声应道,目光温柔地目送冯宛离开,眼神中有着池鸢从未见过的深情。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池鸢看在眼里,她的心猛地咯噔一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晚餐时分,众人围坐在餐桌旁,气氛热烈。有人兴奋地提议:“来船上一定要去岛上体验盛总的新游戏,还是超刺激的VR版本!”大家纷纷附和,开始猜测起游戏的胜率。
此时,细心的池鸢发现登船卡明显有两种颜色,心中不禁泛起疑惑。怎么会有两种颜色,对战吗,这是她不擅长的。
她下意识地想要靠近盛明栩,坐在他附近的位置,可就在她坐下的时候,盛明栩却突然起身,快步走开。池鸢满心疑惑地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没过多久,盛明栩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径直走向冯宛,将花递到她面前。那束花,鲜艳夺目,仿佛他炽热的心意。
池鸢看着这一幕,垂着头,脸上写满了失落与不满。对面的小男生见状,小声解释道:“这也不奇怪,听说那个女生,在游戏里冲了好多钱。”
池鸢点了点头,突然有些想傅渊了。在这璀璨的游船上,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多余的旁观者,看着别人的甜蜜与幸福,而自己的心事,却只能默默藏在心底。
第218章 团建照片
池鸢一进房间,撞进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尉迟怀蜷在她铺着碎花床单的床上,怀里紧紧搂着皱巴巴的恐龙玩偶,发梢还沾着汗珠。
尉迟怀,你为什么会在这?池鸢将包甩在沙发上,目光扫过儿童座椅上残留的饼干碎屑。
空调出风口掀起男孩发间几缕细软的碎发,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我闲着无聊。尉迟怀把脸埋进恐龙肚皮,声音闷闷的。
其实他是躲在车后座,趁池鸢搬行李时溜进船上的。
这几天他总梦见小姨穿着会发光的衣服,在彩虹桥上跳舞。
池鸢蹲下身,指尖拂过孩子膝盖上的淤青:你跟着我来这里,你妈不担心吗?
尉迟怀耳边只有邻家男孩刺耳的嘲笑:尉迟怀,小垃圾,打不过,就会跑!那天尉迟怀把对方的遥控飞机摔得粉碎,自己膝盖也磕破了皮。
小姨,你不要赶我走。尉迟怀突然攥住她的衣角,睫毛上沾着将落未落的泪珠。阳光透过纱帘在他手背投下斑驳光影,像撒了一把破碎的星辰。
池鸢望着窗外渐暗的海面,渡轮汽笛声呜咽着掠过天际线。现在送孩子回去,恐怕要在风浪里颠簸四个小时。她叹了口气,指尖轻轻刮过男孩泛红的鼻尖:你乖乖的,不要到处乱跑。
好,我答应你。尉迟怀郑重地点头,小手攥成拳头贴在胸口。这让池鸢想起他第一次学会系鞋带时,也是这样严肃认真的表情。
当池鸢拨通池宜电话时,背景音里正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池宜的声音裹着香槟气泡般的雀跃:池鸢,你替我先照顾一下,到时候我给你买限量款包包!
踏入VR世界的瞬间,咸涩的海风化作电子合成的清凉雾气。
尉迟怀攥着池鸢的手指微微发颤,看着队友们从悬浮的全息货架上取出装备。当池鸢把变形金刚玩具塞进他掌心时,男孩的瞳孔里倒映着无数跳跃的数据流,像银河坠入了深潭。
咔嚓快门声响时,盛明栩的单反镜头突然歪向一边。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队伍里那个格格不入的小身影:池小姐,这地方不是孩子来的。海风卷起他定制西装的下摆。
池鸢正要开口,周围已经响起此起彼伏的劝阻声。
扎着双马尾的技术员递来草莓味软糖:小弟弟,喜欢这个玩具吗?
穿汉服的姑娘蹲下身,灵巧的手指在半空翻飞,变出一只闪着荧光的纸鹤,送给小孩。
尉迟怀突然拽紧池鸢的裙摆,躲在她身后。
不远处冯宛递来的毛绒玩具悬在半空,女人精心打理的卷发在海风里扬起,她身上的味道却让他想起医院消毒水的气味。
明栩,和小孩子生什么气。冯宛的声音甜得像浸了蜜,却在尉迟怀用力推开她的瞬间凝固。
盛明栩正要发作,池鸢已经蹲下身将孩子护在怀里,发梢扫过男孩滚烫的脸颊。
暮色彻底吞没最后一丝霞光时,盛明栩重新调整焦距。
取景框里,尉迟怀正踮脚给池鸢别上不知从哪摘来的野花,海风掀起两人的衣角,像两只依偎的蝴蝶。
这次...就留着吧。盛明栩低声呢喃,按下快门的手指突然变得温柔。
暮色漫进海景房时,冯宛对着梳妆镜调整珍珠耳钉,手机在绒布面妆台上震出细碎声响。
沈曼桃的来电备注泛着冷光。
“冯宛,相处的怎么样?”
窗外海浪拍岸,冯宛望着镜中自己上扬的嘴角,忽然想起今早尉迟怀推开她时,池鸢护住孩子的那个动作。
“还可以吧,出来散散心。”
团建群里刚弹出新消息,满屏都是队友围着池鸢和小外甥的合影,连向来严苛的盛明栩已经犯了很多戒备。
“你就别安慰我了,我这能看到监控,池鸢又一次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沈曼桃的声音带着抱怨,“明明是为了捧你策划的团建,现在倒好,全成她的个人秀场!”
冯宛望着镜中自己泛红的眼眶,想起自己在剧组演的白莲花角色,最近演出票卖得不好。如今,连五岁的孩子都能看穿她的善意。
“算了。”
“你和明栩就不能回到以前了吗?”沈曼桃又一次担心。
冯宛何尝不想呢,可是当初是自己拒绝了盛明栩,现在的处境,也是困难。
第219章 街景
晨光刚刺破海面,甲板上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喧闹声。
工会成员举着任务手册穿梭在人群中,将度假村的木质长廊震得嗡嗡轻颤。
池鸢正用银勺搅动着燕麦粥,温热的奶香混着海风的咸涩,在齿间晕开绵密的口感。
两位请留步。深灰西装的男人突然按住他们的椅背,袖口处绣着的烫金纹样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盛总吩咐过,今天的岛,你们不用去。
尉迟怀刚要起身的动作僵在半空,池鸢却将最后一口粥送进嘴里,瓷勺磕在碗沿发出清脆声响:谢谢转达,但我们自己能做决定。
她话音未落,青瓷餐盘突然被人重重扫落,白瓷碎片在柚木地板上炸开,溅起的燕麦粥渍在尉迟怀米白球鞋上洇出深色痕迹。
听不懂人话?染着酒红指甲的女人踩着十厘米细高跟逼近,香水味里混着海风都散不去的压迫感,万一出了事谁担得起?她指尖划过水池边堆叠的不锈钢餐盘,水珠顺着纹路蜿蜒而下,厨房正缺人手,这可是为你们好。
尉迟怀就要反驳,池鸢按住他。
海水拍打船舷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她蹲下身捡拾碎片时,余光瞥见对方黑丝下若隐若现的工会徽章——和昨天那群热情接待的工作人员,是同个标识。
小怀。她压低声音将碎片收进垃圾桶,在别人的地盘,别硬碰硬。温热的水珠顺着橡胶手套边缘滑落,在瓷砖上凝成细小的水洼。
与此同时,盛明栩正和冯宛漫步在青石巷。
阳光在冯宛新戴上的玛瑙珠串上折射出瑰丽光晕。街边小贩用椰壳盛着冰镇芒果糯米饭,蒸腾的冷气裹着椰香,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个AR实景项目真的很惊艳。冯宛用折扇轻点巷口的全息投影灯笼,光点如萤火四散,我名下的基金愿意注资。她耳坠上的珍珠随着动作轻晃,映得侧脸愈发柔和。
盛明栩将刚买的椰子水插上吸管递过去,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资金的事不急。
他目光扫过冯宛泛红的耳尖,我们公司最近筹备的民国剧,女主角设定和你舞台剧的戏路很像...
拍戏,冯宛没想过。
不过事业步入瓶颈,换赛道也可以考虑考虑。
海浪声突然变得急促,池鸢盯着水槽里堆积如山的餐盘,泡得发白的手指捏着钢丝球来回摩擦。
尉迟怀甩了甩发麻的手腕,水珠溅在她沾着油渍的围裙上:小姨,你看人家冯小姐...总裁是不是喜欢她。
“嗯,那又怎样。”
反正傅渊说好会娶她的,池鸢突然扯下手套,腕间被橡胶勒出的红痕格外刺眼。
窗外暮色渐浓,归来的人在甲板上传来欢呼声,将厨房切割成两个世界。
当盛明栩和冯宛并肩踏入大厅时,池鸢正躲在服务台后整理餐具。
水晶吊灯将冯宛的裙摆镀上金边,她颈间的玛瑙珠串在谈笑间轻轻晃动,和盛明栩西装口袋露出的丝巾角相映成趣。
远处传来员工们兴奋的交谈:今天冯宛姐和盛总玩了一天?
那当然,我布置的街景...
池鸢低头擦拭红酒杯,杯壁倒映出她苍白的脸。
玻璃表面突然泛起涟漪,她这才惊觉自己握得太紧,指节都泛着青白。
海浪拍击船身的节奏越来越急,仿佛要将这艘载满秘密的游轮,卷入更深的夜色。
洗碗机的轰鸣声突然变得刺耳,池鸢指尖触到震动的手机。傅渊的来电显示在屏幕上明明灭灭,像极了她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绪。
“喂?”她贴着墙角避开人群,却还是被此起彼伏的欢笑声淹没。
电流声中传来清嗓的响动,紧接着是不成调的哼唱。傅渊的声音裹着电流刺啦作响,却固执地将《表白》的歌词一句句唱进她耳中:“就这样爱你,随时都要一起......”他刻意压低的声线带着笨拙的温柔,尾音还在颤抖。
池鸢的后背抵着冰凉的舱壁,喉间泛起酸涩。
“唱得太烂了。”她故意吸了吸鼻子,却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次别折磨我的耳朵了。”
“你现在在哪?”傅渊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
“在盛明栩的船上。”池鸢攥紧栏杆,感受着船体在浪涛中轻微震颤,“他在岛上开发了VR游戏,就是那个......”
“他也有游戏。”傅渊思考着。
又一个电话切进来:“不说了,主管找我。”
“哦,那你忙吧。”
池鸢一接主管电话。
“池鸢,你在干嘛,要不要回来加班,见客户!”
加班,服务客户。说的和她现在的处境也没什么区别。
第220章 满
海风裹挟着咸腥拍打在池鸢苍白的脸上,她看着尉迟怀蹦蹦跳跳钻进徐丽的黑色轿车,尾灯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后,才拖着灌满铅般的双腿走向主管的银色奥迪。
真皮座椅还残留着阳光的余温,池鸢扣上安全带时,听见肩带摩擦发出细微的嘶鸣。
后视镜里,主管的脸像被冻住的石膏面具,指节敲打着方向盘:小鸢,我说之前我们有个同事叫里亚的,你还记得吗?
空调出风口喷出的冷气突然变得刺骨。
池鸢揉着酸痛的肩膀,洗碗时被钢丝球磨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漫不经心道:记得,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怎么在这呆了几天就不见了。主管的声音像冰锥刺进耳膜,仪表盘幽蓝的光映得他眼底泛起青灰。
池鸢后颈窜起细密的冷汗。
盘山公路九曲回环,轮胎碾过碎石的声响格外清晰。
当熟悉的哥特式尖顶刺破暮色时,池鸢攥紧了背包带。古堡前的荆棘墙在风中簌簌作响,上次在这里,她被古堡大妈塞了瓶诡异的化妆品,第二天就烂脸。
主管的皮鞋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按下门铃的瞬间,乌鸦群突然从塔顶惊飞,黑压压的羽翼遮蔽了最后一缕天光。门开的刹那,猩红的裙摆如血瀑倾泻——古堡大妈竟换了身低胸晚礼裙,颈间缠绕的珍珠项链在暗处泛着冷光。
是你啊。大妈接过礼品袋,指尖拂过丝绒包装时,池鸢看见她涂着蔻丹的指甲足有两寸长。
当花粉的清香飘散在空气中,大妈突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谢你了,这种花粉在这个季节是很难弄到的,但是我的化妆品缺少的并不是这个。
返程路上,主管突然猛踩刹车。
仪表盘的数字在池鸢眼前疯狂跳动,她死死抓住扶手,听见骨骼发出咯吱的抗议。
她缺少什么?主管的质问裹挟着浓重的烟草味扑面而来。
池鸢颤抖着摸出背包里的气垫,粉扑按压在结痂的脸颊上时,疼得她眼眶发红。我真的不知道。她望着后视镜里自己苍白的倒影。
池鸢,你相信这世上,有灵吗?主管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却比任何时候都让她毛骨悚然。
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是服务灵的公司,时间差不多了,希望你可以让她满意的转生。
主管翻开笔记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里亚的工作照。池鸢盯着窗外急速后退的树影,那些扭曲的枝桠仿佛无数只伸向她的手。
她一脸委屈,她还是无法相信主管的话,还有大妈满意的条件,她怎么知道呢。
我只是觉得,你可以别干了。主管的钢笔尖划破纸面,墨渍在辞退通知四个字上晕染。
车内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池鸢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主管慢条斯理地合上笔记本,金属扣碰撞的声响在密闭空间里格外刺耳:你别干了。
主管,你是要把我辞退吗?池鸢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想起银行卡里寥寥无几的余额,可是我舍不得这份工作......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仪表盘幽蓝的光打在主管脸上,他扯松领带:现在说这种话,你早干嘛了?
泛黄的笔记本再次被翻开,池鸢,上个月你迟到七次,客户投诉三次,上周的汇报PPT里还夹着张外卖单——你觉得这正常吗?
池鸢想起那天在古堡匆忙整理资料的场景,脸颊突然痒得钻心,她下意识去摸。
主管,我会改的!她抓住副驾的扶手,指节泛白,你看,大妈给的化妆品根本就是毒药,我就烂脸了。”
主管突然冷笑,后视镜里他的瞳孔收缩:那不是化妆品,是往生引。他伸手关掉车灯,想要保住工作?明天日落前,必须让古堡的主人满意。
第221章 弄倒了
暮色漫过落地窗时,池鸢推开门,玄关处飘来若有若无的香气。
客厅传来细碎的欢笑声,她踩着米色地毯拐进餐厅,只见徐丽系着碎花围裙,正手把手教尉迟怀捏饺子褶。案板上歪歪扭扭的面团堆成小山,沾着面粉的小手在围裙蹭出白痕。
小姨!尉迟怀举着沾满馅料的勺子蹦起来,我们打乒乓球!
池鸢把包甩在沙发上,瘫坐在椅子里揉着太阳穴:我今天坐了好久的车,现在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了——
“小姨。”
这么累?徐丽将最后一个饺子放进竹匾,眼角笑出细密的纹路,当年你两岁发烧40度,我抱着你在医院走廊来回走了三个小时。
妈,您体力逆生长。池鸢夸张。
徐丽抄起擀面杖作势要打:贫嘴!快去陪小怀玩,不然等会该哭鼻子了。
乒乓球室的木质地板还留着午后阳光的温度。池鸢刚把球拍架在球网两侧,就像融化的冰淇淋般瘫倒在地。
混着汗水的发丝贴在脸颊,绵长的呼噜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尉迟怀举着球拍呆立半晌,突然跺脚:大骗子!女孩子怎么能打呼这么大声!脚步声由近及远。
池鸢起身,就不让他得逞。
次日清晨,池鸢发现自己盖着徐丽的针织毯蜷在沙发角落。
餐桌上留着温好的豆浆和煎蛋,字条上的字迹娟秀:早餐记得吃。
七点五十分,黑色商务车准时停在小区门口。主管摇下车窗,腕间的机械表泛着冷光:提前十分钟,不错。他低头翻着文件,看来终于意识到工作态度的重要性了?
池鸢系好安全带,后视镜里映出主管领口的深色汗渍。
车子碾过减速带时,池鸢攥紧了包带,下次该轮到何璃,Finoa或者是戴芬吧......
领导说了,以后这个部分主要就交给你和我。主管突然合上文件夹,从公文包抽出一叠报表,红笔批注密密麻麻,怎么小池,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工作。
哥特式尖顶刺破云层时,池鸢的心跳陡然加快:“没有,怎么会呢。”
主管:“行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比较严厉。”
第三次拜访这座神秘古堡,雕花铜门后飘来的檀香比往日更浓郁。
主管照例呈上包装精美的香氛液,古堡女主人戴着珍珠手套接过,眼角细纹里藏着笑意:有心了。
池鸢假装欣赏墙上的油画,余光却紧盯着陈列柜。
那瓶标注奇怪文字的墨绿色液体在烛光下泛着诡异光泽,瓶身缠绕的藤蔓花纹似乎在缓缓蠕动。她刚凑近半步,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
看什么这么入神?
池鸢猛地转身,手肘重重撞在石桌上。铸铁炖锅发出刺耳的尖叫,深紫色液体在地面蔓延,接触到空气的瞬间腾起紫色烟雾。
主管的惊呼声与女主人骤然变冷的眼神同时袭来:池鸢,你干什么呢?
池鸢慌乱:对不起,实在是不小心......
小姑娘,这可是我熬了整整三小时的秘制配方。光是那些进口香料,就得花掉普通人一年的工资。
主管镜片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池鸢咬了咬下唇:算我全部买下,可以吗。
大妈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早说嘛!来来,你一定要试试我的新品,青春永驻,美容养颜!
蒸腾的热气中,她布满老年斑的脸上绽开了狡黠的笑纹。
第222章 抓住
主管将黑色轿车稳稳停在公司楼下,雨刮器来回摆动间,后视镜里映出池鸢颤抖的手指——她第三次尝试扣上安全带,金属卡扣与锁舌碰撞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你怎么回事,小心点。”主管拧紧眉梢,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
车载香薰散出冷冽的松木气息,与车外潮湿的雨腥味在密闭空间里交织。
池鸢垂眸攥住裙摆,雨水顺着玻璃窗蜿蜒成泪痕状的纹路:“嗯,太紧张了,知道古堡女主人是灵体,她应该不想转生。”话音未落,仪表盘幽蓝的光突然明灭闪烁,雨刮器毫无征兆地停在半空中,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咽喉。
主管转动真皮座椅,西装袖口滑落露出腕表冷光:“那么我们的工作就无法继续了,借住在你家酒店的灵越多,就会越拥挤。”他特意加重“你家”二字,看着池鸢瞳孔猛地收缩。
“什么我家酒店,我不知道。”池鸢的后背紧贴车门,金属门把手硌得生疼。后视镜里,自己惨白的脸与窗外阴沉的天色重叠。
主管轻笑一声,喉结在领带下滚动:“嗯,最近生意不太好吧?”雨势突然变大,雨滴砸在车顶如同密集的鼓点,“不过也都是我们介绍过去的。”他不再多言,发动车子时故意踩重油门,轮胎碾过积水溅起半人高的水花。
公司顶楼的落地窗外,夜幕正吞噬最后一丝天光。
何璃抱着文件夹撞开休息室的门,马尾辫随着急促的步伐甩动:“你看这个!”她将照片拍在化妆镜前,玫红色指甲戳着画面里纠缠的男女,“原来死者的老公和她的闺蜜偷情,真是替她惋惜。”
池鸢正在补口红的手顿住,镜面倒影里,照片上男人胸前的铂金领带夹闪着冷光——那正是今天在古堡书房里,死者丈夫抚摸亡妻遗照时,她瞥见的同款。
“这不是我的客户资料吗。”她指尖抚过照片边缘的烫金花纹,油墨味道里混着淡淡的血腥味。
“你的客户资料?”何璃的睫毛剧烈颤动,艳羡的目光扫过池鸢工牌上“特别助理”的烫金字样,“你不会要升职了吧?”
窗外闷雷炸响,水晶吊灯突然剧烈摇晃,照片被无形力量掀起,啪嗒一声贴在池鸢眉心,冰凉的触感像是有人在额头印下亲吻。
第二日。
她池鸢吸一口气进入公司大门,却被保安架着胳膊拖出庭院。
“您一定要相信我!不然她会有恶气的!我知道您旗下的化妆品公司出了质量问题,最近在头疼想要召回吧?”
保安松开手的瞬间,池鸢踉跄着撞进一个带着槐花气息的怀抱。
抬头时,贺屹正拧开矿泉水瓶,水珠顺着瓶身滑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在路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没事吧。”他的声音裹着夜色里的凉意,却让池鸢想起许久之前,这个男人冒雨给她送伞时,伞骨上滴落的水珠。
池鸢接过水瓶,喉间火辣辣的疼:“都是工作。”
她看着贺屹西装上别着的珐琅胸针,那是此公司的标志,此刻却像道冰冷的隔阂横在两人中间。
贺屹倚着黑色轿车,车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将池鸢笼罩其中。曾经他们在酒店打闹的开心,可如今他的目光里只剩审视:“池小姐,你还会来吗?”
风卷起池鸢耳畔的碎发,她忽然想起贺屹说过最喜欢她认真工作的样子。“应该会吧。”她的声音轻得像要消散在风里。
贺屹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肩膀,最终却只是垂下手,金属袖扣在暗处泛着冷光:“这种事不是很常见,但是,你真的要帮古堡主人转生。”话尾带着不易察觉的叹息。
池鸢握紧矿泉水瓶,瓶身传来的凉意沁入掌心:“贺先生,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她转身时,贺屹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直到那个单薄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低头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像是要抓住什么,却只握住了满手虚空。
第223章 松弛
机场落地窗外,池宜拖着行李箱穿过玻璃旋转门,清冷的晚风裹挟着远处霓虹灯的光影扑面而来。
人群中,一抹挺拔身影让她呼吸微滞——尉迟延身着深灰西装,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腕间腕表折射着冷光,手中的香槟色玫瑰束却在暮色里氤氲着温柔。
这么晚了,到时候没有车,所以我来接你。尉迟延上前半步,香水混着玫瑰气息漫过来。
池宜后退半尺。
你不去陪她吗?池宜垂眸调整行李箱拉杆,指甲划过金属杆发出细微声响,她指的,是沈曼桃。
尉迟延:又是池鸢多嘴?
不管她的事。池宜转身走向出租车停靠区,黑色大衣下摆扬起又落下,坐你的车我要考虑考虑。尉迟延望着她消失在车流中的背影,从内袋掏出蒂芙尼蓝礼盒,冰凉的金属链条在掌心缠绕成结。
与此同时,深山庭院里灯笼次第亮起。池鸢揉着酸涩的太阳穴推开雕花木门,青石板路上铺满细碎月光。傅渊倚着红木廊柱,深灰色毛衣衬得眉眼愈发温柔,手中《漫游记》的烫金书名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你别总是熬夜,黑眼圈很重。傅渊将书递过去,指腹擦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
哦。池鸢指尖抚过书脊,旅行随笔特有的油墨香混着他身上的檀木香,忽然眼眶发烫。
最近工作的事有些棘手。话音未落,压抑许久的委屈决堤。
傅渊环住她颤抖的肩,下巴轻抵她发顶,庭院里唯有山风掠过竹林的簌簌声。
池鸢闻着他身上的香味,真希望时间停在此刻。
城市另一头,池宜盯着梳妆镜里的自己。珍珠耳钉折射着冷光,妈妈挑的米色连衣裙裹得她透不过气。女人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的,小怀也许要爸爸。
沈念安的话在耳畔回响,手机屏幕亮起相亲对象的消息:我在二楼靠窗位置。
咖啡馆暖黄灯光下,乔医生推过一杯拿铁,白大褂袖口露出的腕表简约低调:池小姐不必为难。
他翻开面前的病历本,钢笔尖悬在纸面,单亲妈妈,我能理解。
池宜望着他认真的眉眼,喉间泛起苦涩。
咖啡馆二楼临窗的位置垂落着米白色纱帘,细碎光斑透过玻璃斜斜铺在原木桌面上。
乔医生将骨瓷咖啡杯往池宜面前推了推,深褐色的液体表面浮着细密奶泡,肉桂粉勾勒出精致的图案,尝尝看,这家的手冲用的是埃塞俄比亚的耶加雪菲豆。
池宜指尖轻触杯壁,暖意顺着指腹蔓延。
自从离婚后,她鲜少允许自己沉浸在这种松弛的氛围里。
阳光在他镜片上折射出细碎光晕,池宜发现他睫毛很长,说话时总习惯性垂眸。
当话题从咖啡延伸到育儿经,乔医生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本软面抄,泛黄的纸页间夹着银杏叶书签,这是我给你整理的育儿笔记,里面有很多儿科专家的建议。
他翻到某一页,工整的字迹旁贴着卡通贴纸,比如孩子挑食时,可以把蔬菜做成小动物的形状。
窗外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池宜搅动着咖啡,看奶泡在漩涡中消散又聚合。
乔医生忽然从包里掏出个小铁盒,掀开盖子是五颜六色的折纸星星,这是住院的小患者送的,他捻起一颗紫色星星,有个小姑娘说,对着星星许愿,愿望就会实现的。
当暮色给纱帘染上蜜糖色,池宜才惊觉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乔医生起身帮她披上外套,动作自然,下次带你去医院的秘密花园,那里种满了绣球花。他笑着说,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那里的护士总说,鲜花比药更能治愈人心。
池宜踩着满地余晖走出咖啡馆,包里沉甸甸的育儿笔记压着那颗紫色星星。夜风拂过,带着咖啡与奶香混合的淡淡香气。
第224章 柔光
傅渊总会提前安排好约会行程,有时是带池鸢去偏僻的山庄,或者路边新开的花店。
他的眼神里满是宠溺,伸手抚摸池鸢的发丝,轻柔的动作,仿佛在触碰一件珍贵的宝物。
这天,他们漫步在河边,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傅渊牵起池鸢的手,手掌温暖。
末了,就直接在河边野炊,钓鱼的他别有一番魅力。
池鸢站在一旁帮忙打下手,两人有说有笑,他们相对而坐,那一刻,仿佛时间都为他们停驻。
暮色给远山镀上灰蓝纱幔时,池鸢踩着石阶踉跄下山,猝不及防撞进一个人清冽的目光里。
他倚着登山杖斜靠在古柏下,防风外套拉链随意敞着,露出里面洗旧的白衬衫,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人。
“你怎么在这?”她攥紧背包带子,后颈渗出薄汗。方才傅渊说要去买水,此刻随时可能折返。
“爬山。”盛明栩直起身,登山靴碾过碎石发出细碎声响。他目光扫过她发红的耳尖,突然伸手——池鸢条件反射地后退半步,却见他指尖拈落她发间一片枫叶,“沾到东西了。”
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沈曼桃的来电显示刺得他眼疼。转身接电话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是池鸢想要走。
山间的风卷着姑姑焦灼的叮嘱钻进耳膜:“明栩,你一定要抓住冯宛的心,你们不要再分开了?”
盛明栩望着远处层叠的山峦,夕阳将他侧脸的轮廓染成琥珀色。他忽然开口:“我尽力吧。”尾音消散在渐浓的暮色里,带着她读不懂的意味。
“下周。”傅渊时目光灼灼,“我妈想见见你。”
池鸢感觉喉咙发紧,傅渊的母亲此刻恐怕正为儿子殚精竭虑,
她后退一步,背包撞在身后的石头上:“我...我再考虑。”
盛明栩突然逼近,薄荷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抬手撑在两人身后的石壁上,形成半包围的禁锢:“是在躲什么?”
话音未落,他看见傅渊拎着两瓶矿泉水出现在视野里,衬衫被山风吹得鼓起。
盛明栩瞳孔骤缩,喉间未及吐出的后半句话卡在那里。
傅渊满身硝烟气息扑面而来,沾着草屑的指节扣住他衣领,骨节因用力泛白:很意外?
话音未落,带倒钩的青铜剑已擦着耳畔劈下。
盛明栩侧身躲过,剑锋在地面划出半米长的焦痕:傅渊!你疯了?
疯的是你!傅渊扯出背包里那柄泛着寒光的史诗级武器,剑身缠绕的锁链哗啦作响,国王的铁骑追了我整整七天,连睡梦中都有人举着长矛捅我的营地!他额角青筋暴起,挥剑的轨迹带着失控的疯狂。
盛明栩险之又险避开致命一击,刹那间,湛蓝色能量盾在周身展开,碰撞的气浪掀飞周围枯叶。傅渊头顶血条骤降三格,象征等级的金色徽章泛起裂痕。
游戏漏洞我会修复。盛明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现在立刻停手。
傅渊盯着自己不断褪色的装备,突然冷笑一声收剑。他转身牵住一直沉默的池鸢,女孩腕间的命运红绳在风中轻晃:这种垃圾游戏,不奉陪了。
枯叶打着旋儿落在两人身后,盛明栩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车内暖黄的顶灯将池鸢的侧脸镀上柔光,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安全带扣。
仪表盘幽蓝的光映在他眼底,把那些没说出口的烦躁都搅碎成翻滚的暗流。
“其实我能帮上忙。”她轻声开口,“我也玩过。”
傅渊转身时带起的风掀动她额前碎发,两人距离近得能看见对方睫毛的颤动。“不要?”他声音发沉,喉结滚动着咽下后面的责备,伸手去够她膝头的落叶,指腹却擦过她冰凉的指尖。
池鸢耳尖发烫,慌乱中抽回手,结果打翻了杯架里的矿泉水。
水流在中控台上蜿蜒成河,傅渊手忙脚乱用纸巾去堵,却不小心按响了喇叭。
刺耳的鸣笛声里,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笑出声来。
“像两个笨蛋。”傅渊揉着笑出眼泪的眼角,抽出张湿巾递给她。池鸢接过时,发现他虎口处有道新鲜的擦伤,结痂的血痕混着机油,“你受伤了?”
“小伤。”傅渊想缩手,却被她轻轻握住手腕。
消毒棉贴上来时,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几乎要震碎胸腔。后视镜里,霓虹灯在她低垂的睫毛上碎成银河,而他鬼使神差地想,其实这样被危险裹挟着的时刻,也没那么糟。
第225章 见她
第二日清晨,池鸢驱车前往公司。
昨夜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傅渊,此刻握着方向盘的手还微微发颤。
推开公司玻璃门的瞬间,主管满脸喜色地迎上来:小池,古堡主人同意转世了!
真的?!池鸢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千真万确!她丈夫终于松口,同意停止生产以她命名的那款化妆品。这些年,他一直坚持着,想必也是累了。主管兴奋地说。
池鸢心中五味杂陈。想起古堡里那阴森的氛围,想起那个肥胖臃肿却充满怨念的身影,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但作为古堡主人的服务员,她必须亲自去确认这个重要的决定。
独自驱车前往古堡的路上,阴云密布,树枝在风中摇曳。
池鸢紧紧握着方向盘,努力压制内心的恐惧。
当她终于抵达那座哥特式古堡时,厚重的铁门缓缓开启。站在门口的,竟是一个气质优雅的女子——这还是她记忆中的古堡主人吗?
眼前的女子身材纤细,眉眼如画,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迷人的气质。池鸢这才惊觉,原来古堡主人生前竟是如此美貌。
为什么突然决定转世?池鸢忍不住问道。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解脱吗?古堡主人淡淡一笑,只是没想到,公司的经营早已千疮百孔。那可是我毕生的心血啊...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怅惘,这些年,他并没有出轨,只是用这种方式,希望我永远留在这里。
池鸢欲言又止,她想说其实不必如此匆忙,想说那座古堡里还有太多未解之谜。但看着眼前女子决绝的眼神,她把话咽了回去。
现在,我该去寻找新的生活了。说完,古堡主人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池鸢突然叫住她。想起昨日在古堡外看到的那一幕——那个依偎在古堡主人丈夫怀中的年轻女子,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对方就这样轻易放手。
告别古堡后,池鸢在地上发现了一张房卡。出于职业习惯,她决定顺道去酒店帮对方退房。
这张房卡终于找到了!酒店前台经理看到房卡时,惊讶地说,我们找了好久。
丢了再配不就好了?池鸢不解地问。
经理瞥了她一眼,露出一贯的不屑神情,你不懂,这张房卡...话未说完,又止住了。
回到公司,池鸢果然得到了主管的高度赞扬。然而,同事们的窃窃私语却让她如芒在背。
这个池鸢,消失这么久,一回来就天天往主管办公室跑。
不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吧?
听说她未婚夫失踪了,该不会...
池鸢坐在办公桌前,听着这些议论,思绪却飘回了那座神秘的古堡。古堡主人真的就这样放下一切离开了吗?那张神秘的房卡背后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傍晚,池鸢攥着手机站在锦食阁雕花门前。三个小时前收到的短信言简意赅:晚上八点,二楼雅间,谈谈傅渊的事。发件人是傅渊的母亲,那个保养得宜却总带着疏离感的贵妇。
推开门的瞬间,暖黄灯光裹挟着檀香扑面而来。
傅渊坐在圆桌另一侧,西装领口微微敞开,眼底藏着难以名状的疲惫。
他身旁的女人正用银匙搅动着汤羹,珍珠耳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俨然是上流社会最标准的优雅姿态。
阿姨好。池鸢礼貌地打招呼。
傅母抬眼打量她,目光像扫描仪般上下游走:坐吧。
话音未落,服务员鱼贯而入,糖醋排骨、龙井虾仁...全是傅渊最爱的菜式。
傅渊,你还好吧,妈妈都快担心死了。傅母的声音突然哽咽,保养精致的手抚上儿子消瘦的脸颊,这些日子你去哪了?怎么连个电话都没有?
傅渊握住母亲的手,喉结滚动: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担心。
你瘦了。泪水顺着傅母精心描画的眼线滑落,在粉饼上晕开深色痕迹,你失踪这段时间,池小姐每天都来家里帮忙,是个懂事的姑娘。
傅渊突然挺直脊背,眸中燃起光亮:妈,我正想和你说,我和池鸢...我们打算结婚。
空气骤然凝固。傅母擦拭眼泪的动作僵在半空。这个答案显然在她意料之中,却又令她难以接受。
婚姻大事要慎重考虑。傅母放下手帕,从珍珠手包里取出手机,虽然目前没找到更合适的人选,但我认为她不合适。
妈!傅渊猛地站起,椅子在大理石地面划出刺耳声响,为什么?池鸢温柔善良,这些年一直陪着我...
是吗?傅母冷笑一声,指尖在屏幕上滑动,那你看看这个。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池鸢感觉血液都凝固了。
画面里凌乱的床铺、半褪的衣衫,以及那张被阴影模糊却无比熟悉的脸——正是她。
耳边传来傅渊倒抽冷气的声音。
而傅母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这是一间酒店,画面里的人就是池小姐。傅渊,你说呢?
池鸢望着傅渊骤然苍白的脸,“不是的,我可以解释。”
第226章 发腻
水晶吊灯在包厢里投下细碎的光晕,傅渊起身时带倒了椅脚,地面相撞的脆响惊得池鸢浑身一颤。
渊渊!傅母伸手,珍珠耳坠在她泛红的耳垂上摇晃,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妈特意...话音未落,包厢门已经重重阖上。
池鸢滚烫的羞愧感从耳尖烧到脖颈,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傅母眼中的失望。对...对不起阿姨。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抓起背包就冲了出去。
风扑在脸上,池鸢跌坐在车后座时。温热的泪水却汹涌而出,在脸颊上划出滚烫的痕迹。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又熄灭,通讯录里傅渊两个字被她反复摩挲到发烫,第十七个未接来电依然石沉大海。
公寓楼道的感应灯忽明忽暗,池鸢攥着钥匙的手突然顿住。
阴影里走出的盛明栩倚着墙,眸光闪烁。
你不打算解释?她喉咙发紧,指甲深深掐进钥匙齿。
男人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的袖扣,金属扣碰撞发出清脆声响。解释什么?他挑眉的弧度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那些照片!池鸢猛地逼近,高跟鞋在瓷砖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只有你!她的声音带着破音的颤抖,眼前又浮现出傅渊摔门时通红的眼眶。
盛明栩摘下墨镜,动作优雅:你得罪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他突然倾身,薄荷气息喷在她耳畔,你真是不小心,把我们的秘密...话音未落,手机在他口袋里震动起来。
池鸢顺着他低头看手机的动作,瞥见屏幕上沈曼桃三个字在跳动。她突然觉得浑身发冷,跌坐在地时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傅渊已经不接我电话了。
他最近陷在局里。盛明栩盯着手机屏幕回复消息,语气像在谈论明天的天气。
他抬头时嘴角勾起一抹笑,需要我帮你叫份外卖吗?
“不要。”
接下来的日子,池鸢的手机里堆满了未发送的短信。
凌晨三点,她站在山脚下,看着漆黑的山谷,把你还好吗删了又改。
她坐在他们野炊过的河边,数着水面上的涟漪。
啪!清脆的耳光声惊飞了芦苇丛里的白鹭。
池鸢捂着发烫的脸颊,看着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走来的傅清浅。
富家千金的香奈儿外套下摆随风扬起,露出腰间璀璨钻石链,别再缠着我哥。
她的指尖划过池鸢红肿的脸颊,语气甜得发腻,不然我可要让你知道,得罪傅家是什么下场。
池鸢望着傅清浅远去的车尾灯,手指颤抖。
隔了几日,池鸢都浑浑噩噩的。
直到萧辞的电话打过来:“池鸢,我要结婚了,你一定要过来给我做伴娘。”
凌晨五点的天光像层半透明的薄纱,温柔地笼罩着这座城市。
池鸢站在酒店化妆间的落地镜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伴娘裙柔软的蕾丝面料。
淡粉色的裙摆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这是萧辞特意挑选的款式,说要让她做最亮眼的伴娘。
化妆师的刷子轻柔地扫过她的眼睑,池鸢却有些出神。镜中的自己眉眼如画,可眼底藏着化不开的倦意。
婚礼现场布置得十分精致,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当萧辞穿着洁白婚纱缓缓走来时,池鸢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旁的新郎身上。男人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眉眼间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举手投足间透着成熟稳重的气质。
怎么样?我老公帅吧?萧辞凑过来,眼神里满是幸福。
池鸢斟酌着措辞:很有男人味,就是看着有点......
得了吧,你就直说不帅呗!萧辞佯装生气地戳了戳她的肩膀,我又不是外貌协会的,重要的是他怎么对我。
话音刚落,萧辞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对了,傅渊呢?
池鸢的表情瞬间凝固,重重叹了口气:别提了。
怎么回事?
还不是盛明栩那个混蛋,把我和傅渊的照片发给傅渊妈妈了。
萧辞气得咬牙切齿,我就知道那家伙没安好心!
池鸢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玻璃触感冰凉:迟早的事。
她望向远处的阳台,夜色中城市的灯火明明灭灭,就像她此刻纷乱的心情。想起傅渊得知消息时冷漠的眼神,心口又泛起一阵钝痛。
第227章 温度
正出神间,萧辞突然凑近,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对了池鸢,你能借我点钱吗?这次婚礼花了80万,我东拼西凑的,现在实在周转不开了......
池鸢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没钱你结什么婚?
那怎么行,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总不能委屈了自己吧?萧辞理直气壮地说。
真没有。池鸢别过头,语气冷淡。她知道,以萧辞的性格,一旦开口借钱,就很难收回了。
……
池鸢和傅渊的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傅家老太太的耳朵里。
富丽堂皇的客厅里,老太太端坐在红木沙发上,神色威严:傅渊妈妈,这是两家长辈早就定下的婚约,你怎么能擅自做主?
傅渊妈妈攥着丝帕的手指微微发白:可是妈,池鸢她......
现在是开明的时代,有些事没必要太较真。老太太打断道。
是我太守旧了,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儿媳妇。傅渊妈妈声音发颤,妈,你就没考虑过傅渊的感受吗?他也是个男人,是男人就爱面子......
窗外的风轻轻吹动窗帘,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这场关于傅家子嗣婚姻的纷争,似乎才刚刚开始。
婚礼散场的香槟塔早已撤去,宴会厅的水晶灯熄灭后。
池鸢倚着扶手,她强撑着将萧辞塞进婚车,有进了萧辞的婚房。
在楼下看着房间的灯熄灭,胃里翻涌的酒意突然如潮水般漫上来。
凌晨十一点的街道寂静得瘆人,便利店暖黄的灯光在百米外明明灭灭。
池鸢盯着手机地图上迟迟未到的网约车。胃袋猛地抽搐,她踉跄着扶住路边的梧桐树,胃里的液体喷涌而出,溅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声响。
沾着酒渍的手指还在颤抖,一方带着檀香气息的手帕突然悬在眼前。
抬头的瞬间,夜风卷起她额前的碎发,撞进一双深邃如墨的眼睛。
男人修长的手指捏着手帕,黑色西装衬得眉眼愈发冷峻,却在看见她泛着水光的眼睛时,微微蹙起了眉。
“没事吧?”低沉的嗓音裹着夜露的凉意。
池鸢别开脸,酒意上头的倔强让她声音发颤:“没事的。”
话音未落,带着体温的西装突然披在肩头,混着威士忌的气息将她笼罩。
她攥紧衣摆,仰头时撞进男人眼眸。
怒意瞬间冲破理智,她伸手去推,却被温热的手掌扣住手腕。“盛明栩!”
她挣扎着后退,后背抵上粗糙的树皮,“你到底想怎么样?”
男人垂眸盯着她发红的眼眶,喉结滚动:“从隔壁酒吧出来。”
他指了指远处霓虹闪烁的招牌,袖口的银扣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池鸢扯下西装想扔还给他,却被他突然倾身堵住去路。酒气混着呼吸扑在她脸上,下一秒温热的唇已经压了上来。
“你疯了!”池鸢用力推搡,指甲在他西装上划出褶皱。
盛明栩却握住她的手腕按在树上,带着侵略性的吻让她眼眶发热。远处传来汽车鸣笛声,她趁机挣脱,跌跌撞撞地冲向缓缓驶来的网约车。
车门刚拉开,男人的手已经抵住车门,黑色皮鞋先她一步踏入车内。
“你下去!”池鸢涨红着脸大喊,司机透过后视镜投来疑惑的目光。
“司机,我认识她。”盛明栩的声音低沉而笃定,手臂撑在她身后的座椅靠背上。
“我不认识!”池鸢几乎要哭出来,攥着安全带的手指关节发白。
司机不耐烦地拍了拍方向盘:“到底是不是一起的?不坐车就赶紧下去!”
夜色透过车窗洒进来,将两人的影子重叠在真皮座椅上。
盛明栩忽然闭上眼,滚烫的额头靠在她肩上,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垂。
狭小的车厢里,他身上的酒气与她残存的香水味纠缠在一起,暧昧的温度在密闭空间里不断攀升。
第228章 隐藏
晨光透过纱帘在池鸢睫毛上投下细碎阴影,她猛地睁开眼,冰凉的丝绸床单贴着赤裸肌肤,昨夜记忆如破碎镜面折射出零星片段。
床头电子钟显示09:17,盛明栩的衣服随意搭在真皮沙发上,银质袖扣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混蛋...她攥着被子的指节发白,转头看见盛明栩侧卧在枕头上,凌乱黑发下轮廓分明的侧脸还残留着未褪去的倦意。
手机在床头柜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主管的名字,池鸢咬着牙划开接听键。
十分钟后,池鸢踩着细高跟冲进地下车库。
主管摇下车窗递来牛皮纸袋,熟悉的烫金logo让她瞳孔微缩——之前服务过的R先生。
主管转动方向盘,老规矩,服务完成就行。
别墅区的铁门缓缓打开,池鸢捏着资料站在雕花门前,玄关处传来吸尘器的嗡鸣。
R先生穿着家居服擦拭水晶吊灯,看见她时动作陡然僵住。
池鸢翻开笔记本,关于往生手续...
出去!R先生突然掀翻边几上的花瓶,瓷片在波斯地毯炸开,如果是来找我聊天我欢迎,不然,我不会离开!
他脖颈青筋暴起,眼神里交织着恐惧与疯狂,这具身体的主人根本不爱她!我给她买最新款包包,带她去北极看雪,我才是真正...
所以你就侵占活人的身体?池鸢后退半步。
R先生低吼:滚!再不出去我报警了!
返程路上,主管将车停在江边。见过太多这种执念太深的灵体。他弹落烟灰,火星在夜色里明灭,但我们的工作是,就像...
池鸢望着江面倒影,想起R先生妻子无名指上崭新的婚戒,如果我们强行让灵体离开,那个女人会面对家暴的丈夫,而真正爱她的人...
主管拍了拍她肩膀,仪表盘蓝光映在他镜片上:我明天出差,这件事你可以慢慢来。
站在盛明栩公寓楼下,池鸢望着顶层亮着的暖黄灯光。
电梯数字跳动时,她摸出包里备用的房卡——那是某次喝醉后盛明栩塞进她钱包的。
推开门,熟悉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手指触到磨砂质感的手柄时,身后传来皮鞋扣击地面的声响。
盛明栩倚在门框上,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敞开。
这是你给我的卡。池鸢举起卡片,指尖悬在开机键上,这游戏我有点兴趣。”
盛明栩突然欺身上前,温热呼吸扫过她耳畔:想玩?
他修长手指握住她手腕,将手柄转向自己,充值8888,我带你解锁隐藏剧情。
抢劫啊!池鸢挣扎着要夺回手柄,盛明栩却顺势将她困在沙发与胸膛之间。
屏幕蓝光映在他眼底,像是藏着蛊惑人心的漩涡:或者...他指尖划过她锁骨,用别的方式抵债?
池鸢猛地用手肘撞向盛明栩的腹部,趁着他吃痛松手的瞬间夺回手柄。脸颊因为愤怒泛起红晕,她咬牙道:“盛明栩,你别太过分!”
盛明栩直起身子,单手揉着被撞的地方,嘴角却勾起一抹戏谑的笑:“脾气还是这么火爆。”
他伸手按下投影仪遥控,游戏登录界面的蓝光骤然明亮,“不过我可没开玩笑,这游戏的隐藏系统,只有付费玩家才能进入。”
池鸢盯着屏幕上闪烁的注册框,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和傅渊相处的细节。
如果盛明栩这款游戏能让她找到傅渊。
她咬了咬牙:“我给你转钱,但你必须保证带我看到隐藏内容。”
第229章 暗涌
爽快。盛明栩修长的手指轻转手机,收款码在暖黄壁灯下泛着冷光,在池鸢眼前划出一道银弧。
转账完成的提示音刚落,他已经按住她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将她按进柔软的真皮沙发里,先创建角色。
池鸢仰起脸,眼尾上挑着七分不满:盛明栩,这根本不是我要的游戏。她伸手去推他的胸膛,却被他温热的体温烫得指尖一颤,赔钱。
怎么不是?盛明栩垂眸看着手机屏幕,指尖划过Q版角色创建界面。他修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跳跃,替她选了女性弓箭手——那个身着皮质劲装的少女模型在光影中渐渐成型,背后的长弓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就在池鸢要点击确认的瞬间,盛明栩突然覆上她的手。他的掌心带着薄茧,温热的气息掠过她泛红的耳尖:我教你。
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欲。池鸢挣扎着想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扣住,手腕处传来的力度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注册完成的提示音响起,池鸢猛地抽回手,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无聊。还没等她平复心绪,游戏界面突然剧烈震动,猩红的警告弹窗骤然弹出:检测到敌方。
池鸢脸色瞬间苍白,屏幕里,一个黑袍身影正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盛明栩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拉起虚拟长弓,箭矢破空而出的瞬间,他转头看向她,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刚刚看见个人。
谁?池鸢的声音不自觉地发颤。
傅渊。盛明栩吐出这个名字时,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他关掉游戏,起身走向酒柜,威士忌酒瓶碰撞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今天就到这吧。
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中摇晃,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池鸢接过酒杯,冰凉的杯壁贴着掌心:再让我看他一眼。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恨意。
盛明栩走到落地窗前,城市的霓虹在他身后流淌成河。他凝视着玻璃倒影里她倔强的轮廓,突然轻笑出声:这游戏连接阴阳两界的通道,玩不好会把命搭进去。
他转身时,月光为他镀上一层冷白的光晕,池鸢,你最好离这一切远点。
如果我说不呢?池鸢猛地放下酒杯,起身与他对视。月光穿过她发间,在锁骨处投下细碎的阴影。她伸手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露出颈间淡淡的红痕——那是昨夜留下的印记。
盛明栩的目光在她颈间停留片刻,突然低笑出声。他伸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动作亲昵得惊人: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他的指尖残留着威士忌的香气,从明天开始住这儿。我可不放心你一个人涉险。
谁要和你住一起!池鸢拍开他的手,脸颊烫得惊人。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看着屏幕上跳动的主管二字,她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池鸢,客户那边你处理得怎么样了?主管的声音带着不耐。
池鸢握紧手机,指节发白:主管,古堡主人的事已经让我很愧疚了,那个灵又没做错什么。
池鸢,你这样让我很难做。
主管......
好了别说了。电话被粗暴挂断,池鸢盯着黑掉的屏幕发怔。
盛明栩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后,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醋意:又是什么男人?
我主管。池鸢将手机塞进包里,我该走了。
回到家,池鸢背靠门板滑坐在地。她摸着发烫的脸颊,想起游戏里盛明栩按住她手的温度,想起他说住这儿时眼底的偏执。
说好要保持距离的,可为什么每次见面,都像是在危险边缘起舞?
第二天,阳光透过射箭馆的玻璃穹顶洒在箭靶上。
池鸢换上专业护具,将箭矢搭在弓弦上。她闭上眼,想象着游戏里那个黑袍身影,想象着盛明栩拉弓时专注的侧脸。箭矢破空而出,正中红心。
姿势不错。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池鸢转身,看见盛明栩倚在门框上,手里晃着两杯冰美式,不过,真想学射箭,该找个专业教练。他挑眉走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比如我。
第230章 惊澜
池鸢握着弓的指节泛白。箭矢离弦瞬间。耳尖突然捕捉到身后传来的手机震动声。
盛明栩倚在休息区的皮质沙发上,屏幕上冯宛的名字。
他下意识瞥向正在整理箭筒的池鸢,滑动接听键时刻意压低嗓音。
明栩,今天晚上一起去听音乐会吗?
你要走了?池鸢转身时,弓袋里的箭矢相互碰撞发出轻响。她将碎发别到耳后。
电话那头传来尖锐的吸气声:谁?冯宛的声音突然拔高,背景音里隐约有玻璃杯轻磕桌面的脆响。
没有,你听错了。盛明栩扯松领带,喉结不自然地滚动。空调出风口的冷气拂过颈侧,却驱不散后颈泛起的薄汗。
盛明栩。池鸢突然逼近,“就这么走了。”她发梢还沾着树脂气息,在两人之间织成细密的网。
好吧,是那个,池鸢。盛明栩垂眸避开她灼灼的目光,碰巧碰到的。
池鸢?冯宛的声音里渗出不易察觉的颤音,这么巧,你怎么会跟她在一起。
这个。盛明栩话音未落,食指竖在唇边做噤声手势。
“她不会又缠着你了吧。”
“缠我做什么。”
“我觉得你们有一腿。”
“我觉得没有。”
挂断电话的瞬间。
你实在太过分了。池鸢扯松衬衫纽扣。
盛明栩下意识攥住她手腕:既然这么生气,那就别玩游戏了。
不玩就不玩!池鸢猛地抽回手,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她夺门而出。
盛明栩望着她消失在街角的背影,晚风掀起她未系紧的衬衫下摆,露出后腰半截黑色运动束腰。
手机在裤袋里再次震动,池宜发来定位消息。郊外森林的卫星地图上,红色标点闪烁如跳动的火苗。
暮色渐浓时,池鸢站在营地入口的枫树下。
月光穿过枝叶在她肩头投下斑驳碎影,远处传来男孩粗重的喘息声。尉迟怀背着与他身形极不相称的登山包,迷彩裤膝盖处沾满泥浆,汗水顺着发梢滴进领口。
你这么小就要来野营,你妈对你真苛刻。池鸢拧开保温杯递过去,热气氤氲中飘出红枣的甜香。她伸手想帮男孩卸包,却被他倔强躲开。
谁说不是呢。尉迟怀仰头灌下大半杯水,喉结滚动时露出颈侧晒伤的痕迹,我都怀疑自己是捡来的。他将杯子塞回池鸢手中。
林深处传来鹰的低鸣,池鸢解下外套披在男孩肩头。
营火的光影中,盛明栩倚在越野车旁点燃香烟,火星在暮色里明明灭灭。
“小姨,那是你朋友。”尉迟怀指着盛明栩,“不是游戏老总吗?”
池鸢看了过去,他居然跟踪她,“你等等。”
她下车,走到盛明栩面前,说了什么,男人抱着她的脸亲吻上去。
“有小孩。”
“没事。”以他的角度,看不见。
盛明栩的拇指摩挲着她泛红的唇瓣,另一只手已经揽住她的腰往阴影处带。
路灯在他侧脸上投下暧昧的光晕,他忽然轻笑出声,带着几分得逞的意味,“你紧张什么?”
池鸢被他圈在怀里动弹不得,感受到他指腹的温度透过衬衫渗进来,“谁、谁紧张了?”
她别开眼时,脖颈绷出漂亮的弧度,却被他用食指不轻不重地勾回下巴。盛明栩俯身时,温热的呼吸裹挟着雪松与琥珀的气息,扫过她泛红的耳际:我一侄子的老爸是这里的校长,今天过来接人。
尾音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全然不知这番话掀起的惊涛骇浪。
池鸢喉间发紧,下意识屏住呼吸,薄荷香混着若有若无的烟草味将她笼罩。她缓了缓才吐出一口气,睫毛颤动着抬眸:你认识校长?
指尖无意识攥紧裙摆,尉迟延托了三层关系都没能叩开这所学校的大门,池宜更是砸下六位数让尉迟怀参加校方举办的野营,只为能在茶歇时递上精心准备的伴手礼。
盛明栩垂眸望着她眼底翻涌的情绪,拇指摩挲过她下颚的弧度,嗯字从喉间溢出,带着蛊惑人心的慵懒。路灯将两人的影子叠成暧昧的形状,他忽然轻笑,指腹擦过她微凉的唇瓣:要帮忙?
第231章 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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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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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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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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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暮
池鸢僵在原地,风吹着长发。
R先生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尖,带着薄荷糖特有的清冽气息。
她能感觉到对方手臂收紧的力度,隔着西装面料传来的体温灼烧着皮肤,而自己胸腔里那颗失控的心脏几乎要冲破肋骨——
这和盛明栩以往带着压迫感的拥抱截然不同,对方像个无助的孩子。
谢谢。低沉嗓音裹着沙哑,R先生将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这些天看你每天只睡三小时,比我还拼命。
他松开手臂,却依然保持着暧昧的近距离,指尖若有若无擦过她垂落的发丝,看到你,我就想到我妈妈。
池鸢往后退半步,“我,有那么老吗。”
台灯的暖光将R先生的轮廓晕染得柔和,那双盛明栩标志性眼眸,此刻却盛满了盛明栩从未有过的温柔。
她突然意识到,眼前人虽然顶着盛明栩的皮囊,内里却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灵魂。
你......她喉头发紧,手机突然在包里震动。
掏出来时屏幕映出R先生专注的目光。
是盛明栩的私人号码发来的消息:池鸢,你居然敢动我的肉身。
R先生瞥见屏幕内容,眉心微蹙:怎么。
池鸢呼吸一滞,盛明栩发来消息?
嗯,附身本人的意念会通过各种方式传达。R先生忽然倾身,温热的唇擦过她颤抖的睫毛,最终落在耳畔呢喃。
酒吧中央空调的嗡鸣声突然放大,她看见自己映在吧台大理石上的倒影,与R先生交叠的轮廓如同缠绕的藤蔓,在夜色中生长出危险的弧度。
r先生抬手看了眼腕表,表盘上的指针正指向十点整:我得走了,明早公司还有个重要项目会。
池鸢的手指不自觉收紧,看着男人利落地扣上西装外套纽扣。灯光下,他后颈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往日冷峻的侧脸此刻竟透着几分柔和。
直到皮鞋轻敲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远,她还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发怔。
夜风灌入,池鸢打了个激灵。摸到口袋里震动的手机,解锁屏幕的瞬间,血液几乎在血管里凝固——那条匿名短信还静静躺在收件箱里:让他离盛明栩远点儿,否则...她手指发颤地按下删除键。
晨光刚爬上窗台,池鸢的手机就炸响尖锐的提示音。
顶着黑眼圈解锁,跳出的竟是盛明栩的消息:池!鸢!我现在堵在高架上半小时了!对话框里连着弹出三个愤怒的表情包,配图是辆卡通汽车冒着火苗。
这一整天,池鸢对着电脑屏幕都恍恍惚惚。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声音,同事讨论方案的细碎交谈,都化作背景音。
每当手机震动,她都条件反射般绷紧神经,既怕再跳出威胁短信,又忍不住期待那个带着**味的对话框能再弹出新消息。
……
城西公园的紫藤花架下,池宜看乔医生一身白大褂,难得看他穿职业装。
池宜。乔医生摘下金丝眼镜擦拭,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想成为和你同甘共苦的人。
池宜犹豫:乔医生,你考虑清楚了吗?我可是结过婚......
正是因为了解你,才清楚。乔医生作思索状,上次你在急诊室帮走失孩子找父母,那份耐心和温柔......
可才见几次面,你怎么能确定这就是喜欢?池宜打断他的话,抬头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抱歉,我下午酒店还有事......
已经不是第一次拒绝这样的人了。
池宜想想就来气,现在酒店生意刚好,母亲不管工作繁忙,还要介绍相亲。
池家晚宴的时候。
尉迟怀在老宅上蹿下跳,活像只小鸟。
池宜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放下筷子,看向正在厨房和餐厅间穿梭的池鸢。
“姐,有件事想跟你说。”池宜的声音带着点犹豫,“就是……妈前段时间介绍的那个乔医生,你能不能帮我回了?”
池鸢正端着盛好米饭的碗从厨房走出来,闻言脚步一顿,脸上的笑意瞬间换成了惊讶。她把碗放在桌上,看着池宜:“你让我帮你拒绝他?那可是你妈托了好几层关系才搭上的线,听说人稳重又靠谱。她要是知道是我从中作梗,不得扒了我的皮?”
“不会的,我绝对不会说出去。”池宜急忙摆手,指尖微微收紧,“我的情况你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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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知道,店里一堆事等着处理,尉迟怀还得照顾,哪有时间谈恋爱?再说……”她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以前那段日子已经够了,我对这些事早就没念想了。”
池鸢看着妹妹故作坚强的样子,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她走过去坐在池宜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你难。可你想过没有,单亲妈妈在这社会上讨生活,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就说尉迟怀上学那事,当初要不是刚好碰上政策松动,又托了人,光一个结婚证就能卡得你没辙。”
“怀怀上学的事不是都处理好了吗?”池宜勉强牵起嘴角,挤出一丝笑意,眼角的细纹却藏不住那份硬撑的疲惫,“那时候多亏了你跑前跑后。所以这次,拒绝乔医生的事,你也多帮帮我吧,好不好?”她拉着池鸢的手轻轻晃了晃,语气里带着恳求。
池鸢看着姐姐眼里的恳切,终究还是心软了。
她叹了口气,抽回手拿起手机,趁着厨房的汤还在咕嘟冒泡,她走到阳台拨通了乔医生的电话,声音放得柔和又委婉:“乔医生吗?我是池鸢,池宜妹妹……她最近店里实在太忙,实在抽不开身,怕耽误了您的时间,所以托我跟您说声抱歉……”
果然,这边池鸢刚挂了电话没十分钟,客厅里的人就突兀地吵了起来。
“又是池鸢那个搅家精!”沈念安眉头皱在一起,“不知道发什么疯,刚在电话里阴阳怪气的。”
池宜心里“咯噔”一下,端着水杯的手紧了紧。
老太太也停下收拾碗筷的动作,走过来问:“她又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沈念安只是道,“老二家可不能总插手老大家的家事啊,妈妈。”
“听听这叫什么话!我们什么时候插手她的事了?”徐丽纳闷。
池鸢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只顾着念叨:“上次尉迟怀上学,不就是托人问了句政策?这次的乔医生,可能是池宜没看上眼……怎么就成了‘插一脚’?”
沈念安看向池宜。
对方点点头。
家宴还没结束,大妈就气呼呼的走了。
曾经雷厉风行的大伯一家,如今多少有些暮气沉沉。
第236章 身体
池宜刚把尉迟怀送进教室,转身就被班主任李老师叫住,语气里带着几分斟酌:“尉迟怀妈妈,您这边请,有件事想跟您聊聊。”
办公室里弥漫着淡淡的粉笔灰味,李老师倒了杯温水推过来,指尖在教案上轻轻点了点:“上周学校音乐会,您知道吧?安排小怀领唱《萤火虫》,彩排时都好好的,临上场前突然在后台晕了过去,幸好校医就在旁边。”
池宜握着水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杯壁的凉意沁进皮肤:“晕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他回来只说有点累,我还以为是排练到太晚。”
“孩子大概是怕您担心。”李老师叹了口气,翻开学生手册,“毕竟是全市拔尖的学校,课程进度快,同学之间的竞争也激烈,您回去还是多留意下孩子的状态,别给太大压力。”
晚饭时的餐厅灯火通明,水晶吊灯的光芒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没什么笑意。
沈念安得知此事,发了火:“我就说什么来着?池鸢自己没养过孩子,她知道每天早上小怀要背多少单词?知道奥数班的题有多难吗?”
尉迟怀扒着碗里的米饭,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眼底的倦意:“奶奶,不是奥数班的事。”他舀了勺青菜放进嘴里,声音轻轻的,“那天确实有点累,前一晚写作业到十二点,早上五点又起来练合唱,站在后台时眼前突然发黑。”
“你听听!当初我就不同意,非要挤那种贵族学校。”她瞪着池宜,“池鸢懂什么?她一个没结婚的人,知道养孩子要操多少心吗?还有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学人家做什么单亲妈妈?”
“妈!”池宜攥紧了餐巾,“您可以了。”
餐桌另一头的池宜爸爸默默解下领带,丝绸面料在指间滑过,他清了清嗓子打圆场:“大家少说两句,事情变成这样,池宜心里也不好受。相亲的事……就听**,啊?之前尉迟延那事是意外,这次这个不一样。”
池宜:“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池宜气冲冲地走到客厅,往沙发上一躺,抓起片面膜往脸上一敷,冰凉的精华液也压不住火气,“我看还不如学池鸢,不结婚不挺好,省得看人脸色!”
“你能跟她一样?你时名校毕业,在家**。”她忽然顿住,像是想起什么,转身去拿手机,“算了不跟你吵,孩子身体要紧。”
拨号界面跳出来,她按下一串熟记于心的号码,语气瞬间切换成温和的客气:“乔医生吗?我是沈念安,池宜的妈妈。上次打电话说了那样的话,真是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恶作剧呢……对,就是想跟您约个时间,尉迟怀脸色不好,周五上午您有空吗?麻烦您了。”
面膜下的池宜闭上眼,客厅的水晶灯晃得人眼晕,耳边是沈念安还在絮叨的声音,听了扎心。
尉迟怀捧着水杯从餐厅走出来,小手轻轻搭在她的胳膊上,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她忽然觉得鼻子一酸,伸手把孩子揽进了怀里。
……
傍晚六点半,池鸢踩着高跟鞋走出旋转门,晚风拂过她的发梢,她抬手松了松领口的丝巾,径直走向街角那家亮着暖黄灯光的咖啡馆。
推开玻璃门时,风铃叮当作响。
池鸢一眼就看见了靠窗的位置——盛明栩坐在那里,白衬衫的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利落的手腕。
他正低头看着手机,侧脸的轮廓在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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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像被精心勾勒过,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得恰到好处。邻桌两个穿校服的女生正对着他窃窃私语,指尖悄悄指向他的方向,眼里的惊艳藏都藏不住。
池鸢走过去拉开椅子,“R先生,”她放柔了语气,视线落在他抬起的脸上,“最近是工作上又遇到棘手的事,还是人际关系出了岔子?”
盛明栩抬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合起手机推到桌角,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没有。难道没事,就不能约你见一面了?”
这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熟稔,像极了盛明栩本人偶尔流露的慵懒。
池鸢微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随即弯了弯唇:“当然可以。说起来,我最近正好有事想找你。”
“哦?”他挑眉,身体微微前倾,“什么事?”
“我想不通,”池鸢斟酌着开口,目光里带着一丝困惑,“沈曼桃明明对尉迟延没有半分真心,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机插足他的家庭?”
听到这个名字,盛明栩端起咖啡杯的手顿了顿,随即轻笑一声,眼底掠过几分了然:“或许有些人天生就喜欢搅弄风云,看不得别人安稳。不过话说回来,”他抬眼看向池鸢,语气里添了点冷意,“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男人要是真能守住底线,旁人再怎么折腾也没用。”
池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他忽然坐直了身体,眼底的笑意漫了出来,连声音都染上了几分雀跃:“池小姐,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嗯?”池鸢被他突如其来的欣喜感染,也跟着好奇起来,不由得往前凑了凑,“什么事?”
“我找到了自己的身体。”r先生回复。
第237章 不忍
“你说什么?”池鸢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对面男人的身影突然模糊——那是盛明栩的脸,却又分明不是。
被称作R先生的男人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轻快,“我找到自己的肉身了。就在城郊那片待拆的老城区,拆迁队清理危房时发现的。靠着盛明栩的身份地位,已经悄悄送到私立医院的特护病房……”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她时,眸子里跳动的光比窗外的路灯还要亮:“只要医好我自己,就能回到身体里了。”
“那……那意味着……”
“意味着我不用再借别人的身份活着了。”他笑起来,眼角的弧度比平时深了许多,连带着盛明栩那张素来清冷的脸都染上几分鲜活的暖意,“以后再见面,站在你面前的,就是真正的我。”
“等等。”池鸢突然像被针扎似的抬眼,瞳孔骤然收缩。那些在往生服务公司档案室里见过的卷宗猛地撞进脑海,她急促地往前倾了倾身,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急切:“我在公司工作时整理过数千份案例,发现凡是滞留人间的灵体……只要达成执念、获得真正的安宁,就会触发转世机制。所以你若是真的‘满意’了现在的结局,很可能不但回不去身体,反而会……”
她的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咖啡杯剧烈摇晃。R先生的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他猛地站起身,“什么?!”
“这是什么荒唐规定?!”他咬牙,“池小姐,你看看我——困在别人的皮囊,好不容易找到回去的路,却要被这种莫名其妙的规矩拦着?我是不是很倒霉!”
街角咖啡馆的落地窗外,冯宛踩着七厘米的细高跟走过,目光不经意扫过室内时,脚步猛地顿住。
阳光恰好落在临窗的两人身上。
男人侧对着她,分明是盛明栩那张清俊的侧脸,指节叩击桌面的动作都带着她熟悉的矜贵。可他对面坐着的女人——冯宛的瞳孔骤然收缩,是池鸢。
那女人微微前倾着身子,而盛明栩看她的眼神……他居然背着自己,和池鸢在这里喝咖啡?空气里仿佛都飘着暧昧的因子,刺得她眼睛发涩。
她不动声色地举起手机,调整角度拍下两人相对而坐的画面,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转身离去时,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比平时急促了几分,像是在宣泄着什么。
电话拨通沈曼桃的号码时,冯宛的声音还带着未平的喘息:“曼桃姑姑,您猜猜我在街角咖啡馆看见了谁?盛明栩和池鸢——他们俩单独在一起,聊得正投机呢。”她点开相册,将刚拍的照片发了过去,“您说他这是什么意思?一边应付着我们的婚约,一边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
沈曼桃看到照片的瞬间,眉头便拧成了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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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拨通了盛明栩的电话,语气听不出波澜:“明栩,你这会儿在干嘛?”
“在干嘛?”R先生刚应付完池鸢那番关于转世的话,接起电话时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莫名,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在上班啊,姑姑。”
他瞥了眼对面的池鸢,压低声音继续道:“您说冯宛那边……我当然是同意婚约的,可她那态度您也清楚。该想的办法我都试过了,送的珠宝她看都不看,安排的晚宴也总找借口推掉。”
他啧了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依我看,她心里肯定还惦记着之前那个小男生。在豪门待久了,说不定就喜欢那种抱着吉他唱情歌的,觉得人家自由不羁,比我们这些被规矩框着的有意思。”
“明栩,你怎么能就这么打退堂鼓?”沈曼桃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你是盛家的继承人,连个女人都搞不定?你要相信自己,姑姑这边……”
R先生耐着性子听她念叨完,好不容易才找了个借口挂了电话,手机往桌上一搁,长舒了口气。
他抬眼看向池鸢,方才对着沈曼桃的敷衍褪去,只剩下满眼真切的渴望,像溺水者望着浮木:“池小姐,你就真的没有别的法子帮帮我吗?”
池鸢看着他眼底跳动的光。
她抿了抿唇,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实在不忍看他这副模样。
第238章 严苛
池鸢垂着眼:“就这样吧,R先生。”
指尖还残留着她方才抽回手时带起的微凉,R先生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池鸢,我等你。”
推开公司玻璃门时,前台小姑娘正对着助理的耳朵叽叽喳喳,声音压得不算低,刚好够他听清每一个字。
“你说奇不奇怪,以盛总的实力,怎么可能拿不下那个投资案?”前台捏着咖啡杯的手指在杯壁上画着圈,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的笃定,“我看呐,八成是有人在背后使绊子。”
助理飞快地瞥了眼电梯口,压低声音接话:“谁说不是呢?咱们公司这几年顺风顺水,早有人眼红了。不过也是,盛总这次栽了跟头,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怕是要偷着乐了。”
“可不是嘛……”
后面的话,R先生没再听下去。他面无表情地走进电梯,镜面映出“盛明栩”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眼下的乌青像是连日未眠的证明。电梯上升的失重感里,那些议论声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扎在心上。
办公室门被反锁的瞬间,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下一秒,一道半透明的虚影从“盛明栩”的身体里剥离出来,悬浮在半空——那才是R先生真正的形态,带着点茫然,又透着股无措。
而被留下的盛明栩,正缓缓抬起手,五指在灯光下轻轻舒展。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了动,像是在重新适应这具身体的存在。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R先生操控时留下的、属于另一个灵魂的微弱触感。
“我又搞砸了。”R先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沮丧,虚影微微蜷缩起来,像是做错事的孩子,“那个投资案,还有……池鸢那里,我都没处理好。现在身体还给你,你想怎么处置我都可以。”
他等着盛明栩发怒,或是斥责。毕竟这段时间,他借着这具身体,确实惹了不少麻烦。
可盛明栩只是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甚至唇边还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没什么好处置的。”
R先生愣住了。
“至少,你让我看清了一些东西。”盛明栩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语气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那些在背后嚼舌根、落井下石的人,留着也没用。”
话音刚落,他拿起内线电话,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冽:“通知人事部,前台和市场部的林助理,现在就办离职。另外,把这半个月里所有私下议论项目失败的员工名单整理出来,一并处理。”
挂了电话,他转头看向还在发怔的R先生,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至于投资案和池鸢……”
他顿了顿,指尖在窗沿轻轻敲击着,像是在盘算什么:“投资案的漏洞,我大概知道是谁做的手脚了。至于池鸢……你没处理好的事,我来补。”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身上,给“盛明栩”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R先生望着他从容不迫的样子,忽然觉得,或许把身体还回来,也不全是件坏事。至少此刻的盛明栩,眼里没有他的慌乱,只有势在必得的笃定。
午后,池鸢抱着一摞厚厚的档案夹,脚步匆匆地掠过办公区。
目光急切地搜寻着关于“灵体转世条件”的蛛丝马迹——自从知道R先生的存在,她就没日没夜地泡在档案室,像是要从这些尘封的旧资料里,捞出一根能让他安稳离开的救命稻草。
“池鸢!”
身后传来何璃带着几分不耐的声音。池鸢脚步一顿,转过身时,何璃已经快步走到她面前,眉头拧得紧紧的:“下午和客户约好了见面,你这几天到底在忙什么?天天往档案室钻,客户那边我都快顶不住了。”
“抱歉,何璃,”池鸢压下眼底的疲惫,声音放软了些,“这边有点急事,客户那边……能不能麻烦你先应付一下?我处理完马上过去。”
何璃看着她怀里那堆看不出头绪的资料,疑惑更深了:“什么事比客户还重要?你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连档案库里十年前的旧案例都翻出来了,到底在找什么?”
池鸢张了张嘴,却没法解释——总不能说,她在为一个附身在盛明栩身上的灵体寻找转世的办法。她只能含糊地笑了笑:“私事,真的抱歉。”
何璃见她不肯多说,撇了撇嘴,没再追问,只是丢下句“客户要是有意见,你自己负责”。
“何璃,你知道主管在总公司哪个部门。”
“不知道呢。”
池鸢咨询了总公司电话,在问道主管的消息时,对方回答没有这个人:“主管真的去了总公司。”
“嗯。”
池鸢一脸诧异,何璃只是听说,但具体消息她一个小职员又怎么知道,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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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都在忙照顾安保公司的那为客户。
池鸢走出公司大门,一辆黑色宾利便悄无声息地滑到面前,挡住了去路。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是盛明栩。
可那双眼睛里的神色,却和R先生截然不同。没有了往日的温吞和犹豫,此刻的盛明栩,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冰的刀,落在她身上时,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池小姐,”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借我的身体玩了这么久,R先生没跟你说过,该还了吗?”
池鸢心头一紧——是盛明栩,他真的回来了。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抱着资料的手紧了紧:“你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盛明栩轻笑一声,推开车门走了下来。剪裁合体的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气场全开,“我的身体被一个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的灵体占着,丢了投资案,还在你面前闹了不少笑话……池小姐觉得,这笔账该怎么算?”
他步步紧逼,池鸢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那味道里裹着的强势,让她莫名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作为盛氏总裁的冷硬模样。
就在她攥紧手心,准备开口时,路边商铺的大屏幕上突然插播了一条本地新闻。女主持人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据悉,盛氏集团今日突发人事变动,总裁盛明栩于上午紧急辞退多名员工,其中包括跟随其多年的助理及前台人员。据内部消息称,被辞退员工均因在背后议**司项目失利,此举引发网友热议,有评论认为盛明栩此举过于严苛,不近人情……”
盛明栩的脚步顿住了。他侧头看向大屏幕,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了几分。
池鸢也愣住了。她想起R先生说过,盛明栩回来后,似乎要处理些事,却没想到会是这样雷厉风行的方式。
“看来,你回来后很忙。”池鸢看着他,语气平静了些,“比起算旧账,盛总或许该先处理公司的事。”
盛明栩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那眼神里的冷意淡了些,反倒多了点探究:“旧账要算,公司的事也要处理。不过……”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她怀里的资料,“你抱着这些东西,是在帮R先生找转世的办法?”
池鸢没说话,算是默认。
看来R先生把一切都交代出去了。
第239章 无理
R先生几乎是被那铺天盖地的骂声推着,一个闪神便又占据了盛明栩的身体。
回到盛家老宅时,池鸢正站在廊下,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看见那辆熟悉的宾利急刹在门前,她抬眼时睫毛颤了颤,声音里带着点没散尽的委屈。
“盛先生。”
“不是。”
“R先生?”
R先生推开车门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扯出个略显僵硬的笑,点头时喉结滚了滚:“是我。抱歉,今天这事……给你添了这么**烦。”他说着就要去拉后座的车门,“我这就带他走,省得再惹事。”
“哦。”池鸢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可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松了劲——难得,这家伙还知道要收拾烂摊子。
等R先生以盛明栩的身份出现在公司时,心里早已做好了应对风暴的准备。毕竟一口气裁掉那么多老员工,怎么看都该是群情激愤的场面。可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迎面而来的却是一片过分热络的殷勤。
“盛总早!今天太阳太毒了,我让后勤部切了冰镇西瓜,这就给您送进来?”行政部的张姐笑得眼角堆起细纹,手里还捧着刚打印好的文件。
“盛总,您要的待处理事项清单我按紧急程度标了色,会议资料也附了数据分析图表,放您桌上了。”特助小李紧随其后,语气恭敬得近乎小心翼翼。
更让他意外的是运营总监的汇报:“盛总,之前跟我们抢城东地块的那家公司,突然宣布放弃投资案了。”
“放弃?”R先生捏着文件的手指猛地收紧,纸页被攥出几道褶皱。他记得很清楚,那个项目他们跟进了半年,对方一直咬得很紧。
等特助把调查结果递上来时,他盯着报告上那个熟悉的名字,眉峰瞬间拧成了疙瘩——泄密的竟是被开除的老技术总监。
一上午的时间,R先生对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只觉得头昏脑涨。那些繁杂的报表像活过来似的,在眼前绕着圈打转。他正揉着太阳穴想喘口气,眼角余光瞥见走廊里一抹艳红,几乎是本能地侧身躲进了茶水间。
“盛明栩,你跑什么?”冯宛的声音带着点娇嗔的质问,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R先生握着水杯的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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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热水溅在虎口上也没觉出烫,慌忙转过身时,脸上还挂着没褪去的慌张:“我……我出来透透气。”
冯宛却不依不饶地堵在门口,手里还捧着束娇艳的红玫瑰,花瓣上的水珠滚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对了,上次的事……”她咬了咬唇,眼底浮起几分愧疚,“我想跟你道个歉。”
“道歉?”R先生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故意扬起眉梢,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疏离,“道什么歉?”他巴不得冯宛误会自己是个蛮横无理的人,这样就能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我不该在宴会上乱说的。”冯宛的声音低了下去,指尖绞着花束的缎带,“你和池鸢……其实就是普通朋友,那天只是碰巧一起喝咖啡,是不是?”
“不是。”R先生想也没想就打断她,话一出口才觉出不妥,赶紧别过脸看向窗外,“我还有工作没处理完,先走了。”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背后冯宛的目光像带着钩子,追得他脊背发烫。手里的文件被风吹得哗啦响,R先生突然觉得,顶着盛明栩的身份过日子,比应付那些难缠的鬼怪还要累上三分。
第240章 浑水
r先生知道,他是躲不过的。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窗外星星都爬上天空了。
今天天黑的这么快,不能够吧。
沈曼桃傍晚就过来看他,见他手臂横亘在额前。
“明栩,你为什么躺着床上,不舒服吗。”
问问问。
“还不是投资案搞砸了。”r先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
“我不知道你这么在意工作的,拼命三郎?”沈曼桃劝他看开,商场就是这样,大家都拼命往上爬。但起起落落才是常事,这次输了,大不了下次再赢回来。
r先生没接话,转眼就转过话题。
“你又对冯宛说了什么。”
“能说什么。”女孩子家聊得家常。
“不要伤害女孩的心,你避她的行为太明显了,连我都难眼看。”
盛明栩捂着耳朵,喉咙间发出压抑的闷哼。
r先生闲来无去路,出了门。
他和沈曼桃说自己出去是应酬。
应酬就应酬吧,整个人紧绷绷的。
r先生去了池鸢的公司,实在闲的发慌。
池鸢看到他还觉得挺意外的,“你怎么来了。”
“顺路。”他轻描淡写的,“不顺路就不能来了吗。”
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天黑的快。
她邀请他回家吃饭。
r先生也没拒绝,靠着椅背整个人都懒了。
老宅今日除了父母还有奶奶。
奶奶是来谈池鸢和傅渊婚事的:“前几日见了傅家的老太太,有些事问得紧。”
徐丽:“傅渊找到了没,结婚也要看见人啊。”
玄关暖黄的灯光照在来人的身上,池鸢急匆匆的换鞋。
一家人看到盛明栩突然住了嘴。
一切动静就像戛然而止一样。
爸爸停住了手里倒茶的动作,妈妈握着汤勺的手就不动了,老太太橘子也不剥了。
三双眼睛盯着他,空气里都是尴尬。
池鸢的老爸倒是想起什么:“你是,池鸢的同学?”
“是吗?”徐丽反问,看着盛明栩手腕上价值不菲的表,突然想起什么似得:“上次好像是见过。”
池鸢赶紧打圆场:“哎,妈,你记那么清楚做什么。”
徐丽凑过来,压着生意却又好像故意让所有听见一样:“你和他,保持距离,要注意分寸。”
奶奶把剥好的橘子放在池鸢手里:“他们俩是关系好的同学,见面吃饭也无所谓吧儿媳妇,你不能把同学赶出去吧。”
徐丽自然希望婚礼可以顺利点,她就想赶紧把池鸢嫁出去:“池鸢,女孩要矜持,我有没有提醒过,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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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跟除傅渊其他的男人搞暧昧。”
池鸢看向客厅的r先生,正好他开了电视,盯着财经新闻专注,似乎没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就这样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不知爸妈误会的原由。
晚上,一家人吃着饭,不知爸爸哪来的性质,一个劲的给r先生的杯子里倒了好多酒。
盛明栩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嘴角一抹淡笑:“叔叔客气。”
“客气什么,我听说盛总酒量很好。”
池鸢心里咯噔一下——父亲竟然知道他的身份?
她看向盛明栩,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在仰头喝酒时,喉结滚动的弧度格外清晰。
温热的酒液滑入喉咙,带着辛辣的烧灼感,他却像是毫无所觉,甚至还朝池父举了举杯:“叔叔的酒,确实不错。”
徐丽在一旁冷眼旁观,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心里盘算着得赶紧让池鸢和傅渊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奶奶倒是吃得心不在焉,时不时看看盛明栩,又看看一脸紧张的池鸢,嘴角露出点意味深长的笑。
窗外夜色渐浓,客厅里的灯光映着满桌的饭菜,却照不散那层悄然蔓延的暗流。
池鸢看着盛明栩面前空了的酒杯,心里忽然有些烦躁——这人明明不爱应酬,今天却偏偏接了她的话,还乖乖跟着来了这趟浑水。
第241章 妥
不过短短数日,傅渊身上的铠甲已蒙了层洗不去的血污,靴底嵌着的泥沙混着干涸的暗红,是一场场恶战留下的印记。
白日里刀剑相搏的轰鸣还在耳畔震颤,到了夜里,他总在散发着霉味的草堆里惊醒,胸腔里还残留着厮杀时的灼痛,可指尖触到的稻草又软又糙,恍惚间竟分不清眼前的硝烟是真实,还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游戏里的世界早已乱了套。
同服的玩家们聚在码头,背着简陋的行囊叽叽喳喳,人人脸上都带着对未知的憧憬。“听说南边那座岛还没被战火波及,有大片的椰子林呢!”有人挥着船票大喊,语气里满是对安稳日子的向往。
傅渊站在人群外,看着他们争先恐后地挤上摇摇晃晃的木船,只觉得吵闹。
他不打算走。
码头边那个醉汉总爱拉着人哭诉亡妻的故事,唾沫星子溅得人满脸都是;还有几个结伴而行的女玩家,尖利的笑声能穿透炮火,每次遇见都要追着问他有没有多余的绷带——这些人,都成了他避之不及的存在。
与其挤在狭窄的船舱里听一路聒噪,不如留在这片熟悉的废墟里。
于是在船帆升起的那一刻,他转身走进了相反方向的密林。
今天的战役在黄昏打响,残阳把天空染成一片血红色,他握着断了半截的长剑,在尸骸堆里劈开一条路。
箭矢擦着耳边飞过,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可他眼里只有前方那面摇摇欲坠的敌军旗帜。
队伍像条沉默的长龙,在武器店斑驳的木门前缓缓蠕动。
傅渊攥着掌心微微发潮的游戏币,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不远处那个熟悉得让他心口发紧的身影上。
又是她。
女人穿着一身与周遭玩家的金属铠甲格格不入的素色长裙,乌黑的长发松松挽在脑后,侧脸的轮廓在虚拟世界的柔光里柔和得近乎失真——那是与池鸢如出一辙的眉眼,连蹙眉时眉峰微挑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但傅渊清楚,这只是个NPC。
过去半个月,他无数次看到她在武器店附近踱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空无一物的掌心,从不去触碰任何陈列的武器,也从不与玩家交谈。
这种与玩家行为模式的格格不入,在充满目标感的游戏世界里格外扎眼。
他曾为此发邮件给游戏设计师安,得到的回复只有冰冷的一行字:「神经中枢的自我保护。」这串像代码一样晦涩的解释,反而让傅渊的好奇心像藤蔓般疯长。
队伍往前挪了半步,女人忽然转身,裙摆扫过地面扬起细碎的尘埃,径直朝着街尾走去。
傅渊几乎是本能地跟上,把刚排到的位置抛在脑后。
他看着她走进戈尼尔旅馆——那家以照片与实物严重不符而闻名的破旅馆。
宣传画上雕梁画栋的贵族套房,实际却是墙皮剥落的阁楼,木质地板踩上去咯吱作响,空气中永远飘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傅渊在前台登记时,老板娘用涂着剥落红甲油的手指点了点他的身份证:「住三楼最里面那间?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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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小姐对门哦。」
他抬头时,正看见女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裙摆扫过扶手的瞬间,像一片转瞬即逝的云。
他终究还是住了下来。
阁楼的窗户正对着一片荒芜的训练场,夜晚能听见虚拟夜风穿过窗棂。
傅渊却觉得值,因为在这里,他终于拼凑出关于她的三条规则:她每天会在黎明时分对着东方站立十分钟,正午时分会去旅馆后院的枯井边驻足,午夜降临前必定会回到房间,将窗台上那盆不存在的花轻轻摆正。
这些毫无逻辑的行为,在傅渊眼里却渐渐有了温度。
他开始期待每天黎明时窗帘缝隙里漏进的微光,甚至开始觉得那股霉味里,都藏着某种让他心安的熟悉感。
情愫像阁楼角落里悄然滋生的苔藓,在他意识到之前,已经蔓延到了心脏的每一寸角落。
周五傍晚,傅渊正靠在窗边看她对着枯井出神,口袋里的终端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母亲二字让他愣了愣——这是他进入游戏以来,第一次接到母亲的电话。
“小渊?”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却掩不住熟悉的暖意,“今天回来吗,奶奶要见你。”
傅渊望着窗外女人转身时不经意投来的一瞥,那眼神空洞得像深不见底的潭水,却又在某个瞬间,让他错觉看到了池鸢从前总爱露出带着点迷茫的神色。
他喉结动了动,对着终端轻声说:“哦,嗯。”
傅渊终是妥协了,在家族联姻面前。
第242章 挑
两家人的见面约在了傅家老宅,红木家具泛着沉静的光,却压不住空气中暗流涌动的张力。
池鸢坐在沙发一角,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那个身形挺拔的中年男人身上——那是傅渊的父亲,傅秉烛。
她只在傅渊少年时的照片里见过模糊的轮廓,如今**站在眼前,鬓角已染了些风霜,眉宇间带着商场历练出的锐利,却又在看向她时温和地颔首。
关于这位父亲的传闻,池鸢听过零星几句:在傅渊很小的时候便外出经商,多年后归来时,身边跟着一位温婉的女士,还有个眉眼清秀的少年,便是后来一直留在傅家、照顾傅渊起居的管家岁岁。
只是如今,岁岁还在刑人所里,因她而起。
“我已经把岁岁保释出来了。”傅秉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看向傅渊,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歉意,“你有空的话,去看看他吧。”
傅渊握着茶杯的手指微紧,杯壁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麻。
他从不过问父亲在外的生活,那些同父异母或异父异母的手足,于他而言不过是血缘稀薄的陌生人。
他对他们无甚恶意,却也谈不上亲近,就像他对这桩看似敲定的婚事,态度始终淡淡的。
命运似乎总爱和他开些残忍的玩笑,明明他已拼尽全力想挣脱泥沼,却总被各种乌烟瘴气缠上——就像此刻这顿饭,本是为了商议他和池鸢的婚事,桌边的气氛却骤然凝固。
“妈,我不同意,池鸢条件不好。”傅渊妈妈周琳将筷子往桌上一放,瓷筷碰着骨碟,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席间的沉默。她瞥了眼池鸢洗得发白的袖口,眼神里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
“人是你亲自叫过来的,现在倒打退堂鼓?”老太太放下佛珠,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威严,“你这辈子什么时候能成点气候?孙媳妇要是不懂事,自然该由你这个当婆婆的好好教导,只盼着她嫁进来后能安分守己,别给傅家惹麻烦。”
池鸢低着头,餐盘里的菜几乎没动。
长辈的争执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她一夜翻来覆去没合眼,天刚亮就约了萧辞去逛街,想从这位已婚多年的朋友身上找点底气。
商场里的香水味混着甜点的甜腻,池鸢攥着奶茶杯,语气里带着点茫然:“你说婚礼办中式还是西式好?我看了好几家婚庆公司,都挑花眼了。”
“不知道。”池鸢望着玻璃窗里的婚纱,轻声道。
萧辞刚想问“为什么这么仓促”,猛地想起傅渊对外还是“失踪”状态,瞬间闭了嘴,转而压低声音:“陷害他的人还没查到?”
池鸢的眼神暗了暗。何璃倒是找过**,可对方报出的数字让她望而却步,找到人之后,调查的事就这么搁了下来。
“查不查得出来也没关系,”她吸了口奶茶,语气里带着点执拗的庆幸,“反正他平安就好。”
两人聊得投入,从婚纱款式说到婚后生活,直到夕阳斜斜地照进商场,池鸢才想起检查包包。手机屏幕上,十几个未接来电赫然都是周琳的号码,她顿时慌了神,连和萧辞道别都带着仓促。
驱车赶到傅家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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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暮色已经漫过雕花的门廊。池鸢站在客厅中央,手心里全是汗:“阿姨,对不起,我……”
周琳坐在沙发上,手里摩挲着玉镯,语气听不出喜怒:“我还当你是忙工作漏了电话,原来你是在和朋友逛街。”她轻轻叹了口气,眼底掠过一丝复杂——这池鸢,倒还算诚实,就是太不懂事了。
“真的对不起。”池鸢手忙脚乱地解释,才发现自己急着赶来,连份赔礼的伴手礼都忘了带。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阿姨,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做个好儿媳、好妻子,把您和叔叔、奶奶都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周琳没接话,心里却泛起嘀咕:自己还没松口呢,她倒先自认是傅家的人了。两人客套了几句,周琳话锋一转,说起了婚礼的日子和场地,又问起她喜欢的颜色、婚纱的款式,句句都往正事上引。
正说着,傅秉烛从外面回来拿公司文件,西装革履,步履匆匆,迎面就撞上了准备告辞的池鸢。
“叔叔好。”池鸢连忙侧身让路,声音里还带着点紧张。
傅秉烛点头微笑,目光温和:“小鸢啊,还在忙婚礼的事?最近辛苦你了。”
等池鸢的身影消失在雕花门外,傅秉烛才转头看向周琳,语气随意:“怎么,对这儿媳妇还不满意?对了,傅渊跟我提过买房子的事,说想搬出去住。”
“什么?”周琳猛地拔高了声音,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他刚回来就要搬出去?这池鸢还没进门呢,就撺掇他分家?”越想越气,手里的玉镯被她攥得更紧了。
第243章 读不懂
“这个嘛。”池鸢顿了一下,显然在思考。
周琳看着池鸢,语气里带着几分斟酌。
“鸢鸢啊,阿姨知道这事儿得你点头才行,毕竟是换个地方住,习惯不习惯的,都得你自己舒服。”
池鸢端着水杯的手指微微蜷了蜷,随即抬起头,脸上漾开一抹温和的笑:“阿姨,您放心,我没什么问题的。”
她心里其实早就盘桓过这事儿。从跟自己爸妈住惯了,换到傅渊家那栋带院子的小楼,说完全没顾虑是假的。
“只是……”池鸢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杯壁,“从跟我爸妈住,突然换成跟傅渊的爸妈住,我怕自己笨手笨脚的,给您添乱。”
“添什么乱呀。”周琳立刻摆摆手,眼里的笑意更盛了,眼角的细纹都跟着柔和起来,“咱们家那房子你也去过,楼上楼下好几间房呢,你想住哪间就住哪间,保准有你自己的清净地儿。再说了,人多热闹,我跟你叔叔俩在家也闷得慌,你来了正好,陪我聊聊天,我还能天天给你做你爱吃的,多好。”
她越说越觉得这主意妥帖,索性往前凑了凑,拉过池鸢的手拍了拍:“而且啊,那房子大归大,但空着也是空着,你跟傅渊住进来,添点人气儿,才叫真的像个家。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池鸢望着周琳眼里真切的热望,心里最后一点犹豫也烟消云散了。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轻快了些:“嗯,阿姨说得是。那……就听您的。”
“哎,这就对了!”周琳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那我叫人去给你收拾房间,把朝南那间给你留着,采光好,窗外就是小花园,到时候给你摆个花架,多舒坦。”
说着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朝池鸢眨眨眼:“晚饭就在这儿吃啊,阿姨给你做你爱吃的松鼠鳜鱼,让傅渊直接过来,咱今儿好好热闹热闹。”
池鸢望着周琳的背影,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似的,暖融融的。
夜幕低垂,玄关的灯光漫进餐厅时,傅渊刚换好鞋。
一桌子菜还冒着热气,周琳招呼:“快坐,就等你了。”
傅渊嗯了声,视线掠过餐桌,落在对面的池鸢身上时,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了些。
周琳状似随意地提了句:“要不就别来回跑了,在家住几天呗。”
傅渊执筷的手顿了顿,夹菜的动作没停,语气听不出波澜:“我不是说了吗?我就住到这礼拜。”
话音落,他却特意夹了块池鸢爱吃的菜,轻轻放进她碗里,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纵容。
自她来这几天,他总这样,熟稔得仿佛住了很久,吃饭时会记得她不吃葱姜,夹菜时自然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池鸢低头扒着饭,耳尖却有点发烫。
这几天的相处太过微妙,早上他会准时等在楼下,开着那辆黑色的轿车送她去公司。
傍晚接她下班,副驾驶座上永远放着一束新鲜的玫瑰花,有时是热烈的红,有时是温柔的粉,用玻璃纸仔细包着,带着刚从花店买来的水汽。
她不是没察觉他的用心,可心底总像隔着层薄雾。
就像那天开车路过街角,他原本正说着话,目光扫过那栋熟悉的写字楼时,声音忽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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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了壳。
池鸢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想起那是他从前待了十年的公司。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喉结动了动,才勉强扯出个笑:“好久没来了。”
那瞬间的不自在太明显,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连空气都跟着滞涩。
晚上周琳无意中提起,问他要不要托人问问,看能不能回去继续任职,毕竟“人脉都还在”。
傅渊正帮池鸢削着苹果,闻言只是摆了摆手,果皮连成一条完整的线落在垃圾桶里,他头也没抬:“不了。”
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种尘埃落定的笃定,仿佛心里早已锚定了新的方向。
池鸢看着他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进她手边的盘子里。
他对她很好,好到让她恍惚,却总在最亲近的地方留着一道无形的界限。
牵手是没有的,哪怕并肩走在路灯下,他的手臂也只是虚虚地护在她身侧,从不会真正碰到她;晚上分房睡,他会敲她的门,提醒她早点休息,却从不会多待一秒。
池鸢戳着盘子里的苹果块,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心里却空落落的。
他把她护得很好,可她总觉得,他心底最深的地方,还藏着一扇她推不开的门。
傅渊像是看穿了她的走神,又往她盘子里放了块苹果,声音放得很轻:“怎么不吃?不合胃口?”
池鸢摇摇头,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他的目光依旧温柔,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可她怎么看,都觉得那温柔底下,藏着些她读不懂的东西。
第244章 应激
傅清浅搬进傅家宅院的那天,恰逢傅渊收拾好最后一件行李,正准备踏出大门。
她拖着小巧的行李箱站在玄关,一身素净的白裙子衬得人愈发清瘦,目光扫过客厅里的人,最终落在池鸢身上时,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恳切:“对不起,嫂子,上次是我太冲动了,不该动手打你。”
要说心里毫无芥蒂是假的,那日傅清浅扬起的巴掌带着风,落在脸上时又辣又疼,可此刻当着傅家人的面,她还是弯了弯唇角,伸手与傅清浅交握:“都是一家人,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
指尖相触的瞬间,她分明感觉到对方手心里的微凉,像揣着没说出口的局促。
中午去超市采购的路上,傅渊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购物清单,上面是周琳列的几样家常菜。可真站在生鲜区,他对着码得整整齐齐的蔬菜犯了难,眉头拧成个疙瘩:“大葱……是长这样的?”
池鸢看着他把一根小葱翻来覆去地研究,忍不住弯了嘴角,刚要开口,傅清浅已经笑得直不起腰:“哥,你怕不是在城里待久了,连大葱和小葱都分不清?”
说着从旁边的货架上拎起一把香菜,叶子鲜灵得滴水,“喏,这个你总认识吧?”
池鸢瞧着那盆绿油油的香菜,又看了看傅渊手里被误认成大葱的小葱,心里忽然明了——这兄妹俩,怕是真没亲手买过菜。
走到饮料区时,傅清浅拿了瓶冰镇可乐,没等结账就“砰”地拉开拉环,气泡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她先递到傅渊嘴边,看着他喝了两口,自己又对着瓶口猛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随性。
池鸢坐在副驾驶座上,眼角的余光瞥见那瓶在两人手中流转的可乐,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的卡扣。
回了家,傅清浅把自己摔进客厅的沙发里,抱着抱枕看起了综艺节目,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周琳从购物袋里拿出东西归类,摸到池鸢新买的那包卫生巾时,动作顿了顿,随后拉着她往阳台走。午后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她鬓角的银丝上镀了层暖光,声音压得很低:“小鸢,明天陪我去趟医院吧?”
池鸢心里“咯噔”一下,看着周琳避开她目光的侧脸,那语气里的迟疑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她没多问,只点了点头:“好,明天我陪您去。”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淌进客厅,傅清浅半蜷在沙发角落,一截肉色丝袜裹着的小腿随意搭在扶手上,那双过分白嫩的腿便随着她晃腿的动作。
在光线下漾开细腻的光泽——丝袜薄得近乎透明,将原本就匀净的肌肤衬得愈发像上好的羊脂玉,连膝盖处浅浅的窝都透着点粉润的柔光。
池鸢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里,神经被扎的突突的。
“能不能别晃了?”有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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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搅乱心绪的烦躁。
傅清浅闻言抬眼,睫毛弯了弯:“晃着舒服呀,你管我?”
待看清那抹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时,她呼吸骤然一滞——站在几步开外的少年身形拔高了不少,褪去了记忆里的稚气,眉眼间却依旧是她刻在心底的模样。
是岁岁。
“岁岁……”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她几步冲上前,将那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大男孩紧紧拥入怀中。
不远处的傅渊静**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他看着相拥的两人,眸色深沉。
池鸢也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落在岁岁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少年眼底的光亮得晃眼,连带着傅清浅的眉眼都弯成了月牙,两人凑在一起说着什么,时不时爆出一阵轻快的笑。
傅渊看着,近在咫尺,却怎么也融不进去。
傅清浅仰头笑,把水管的水喷的到处都是,少年会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半寸,随即凑得更近。
傅清浅笑时撞翻了竹篮,滚落的蔬果在地上弹了两下,那“咚咚”声落在耳边,竟莫名和记忆里某场混乱中的重物坠地声重叠起来。
他猛地闭了闭眼,喉结滚动了两下,试图压下那股突如其来的窒息感。
“傅渊?”池鸢不知何时看了过来:“要不要来尝尝这个苹果。”
第245章 措手不及
池鸢跟着周琳走进医院门诊楼时,心里还在琢磨要查些什么。周琳一路上都没多说,直到导诊台护士指了指二楼的方向,说“妇科往这边走”,池鸢才后知后觉地愣在原地。
“妈,您……”她话没说完,就被周琳半拉半劝地推上了楼梯。
做检查时,冰冷的器械探进来的瞬间,她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医生翻看她的病历本,又询问了几句经期情况,最后在检查单上落下诊断时,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格外清晰。
等拿着单子从诊室走出来,池鸢站在走廊的窗边,指尖捏着那张薄薄的纸,上面“宫寒”两个字。
身后传来周琳的脚步声,接过单子看了看,拍了拍她的胳膊,语气尽量放得轻松:“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开点药调理调理就好了,别往心里去。”
池鸢“嗯”了一声。
坐车回去的路上。
池鸢的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方,刚敲完预算部分我明天整理好发群里,目光就被斜前方的身影勾了过去。
手机还在口袋里嗡嗡震着,是何璃发来的私讯,问她下午要不要一起过项目流程。
池鸢飞快按了静音,将手机塞回包里时,金属搭扣碰撞的轻响让周琳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小鸢啊。周琳刻意让声音扬起来些,带着点轻快的调子凑过去,傅渊那小魔王,你知道吧?
见池鸢抬眼望过来,眼底还蒙着层没散的怔忡。
她又笑着补充:小时候在商场追着气球跑,差点撞翻冰淇淋车,上小学都不会背唐诗。当初我也去检查,医生也说过些模棱两可的话,结果呢?还不是顺顺当当生了他。
她边说边从包里翻出个柠檬味的硬糖,剥开糖纸往后塞:你看,凡事都有转机的。我认识的那个老专家,在这方面可是出了名的厉害,号难挂得很,我回头打个招呼,保准给你留着最靠前的位置。
糖纸的窸窣声里,池鸢捏着糖块的手指慢慢松开些。
再说了,就算要等阵子也不怕啊。昨天炖的乌鸡汤,李姐都说比饭店里的还鲜。回头我天天变着花样给你做,什么枸杞山药粥、当归黄芪乌骨鸡,保管把身体养得倍儿棒。
说到这儿,周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周末咱们去海鲜市场逛逛?就当散心了。
池鸢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周琳温软的安慰话语像潮水般漫过来,却没能完全浇熄她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滞涩。
“我们没做。”
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周琳抬眼时眼里满是错愕:“啊?”
池鸢垂下眼睑,重复道:“我和傅渊,没睡觉。”
周琳不语。
她实在想不通——自己明明安排得那样妥帖,特意叫来了傅渊从小玩到大的疯丫头,还有那个跟他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岁岁,都是些能把他逗得眉眼舒展的人。
本以为借着这点热络气氛,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该有点水到渠成的进展……
她看着池鸢泛红的耳根,心里嘀咕:这傅渊莫不是真要当和尚?
到了傅家宅院,池鸢开车门出去,她理了理衣襟。
第二日上班前,池鸢把这些事告诉傅渊。
傅渊心想的是:不想再被这些刻意的安排裹挟着往前走,更不想被无形的压力困住。
池鸢见他不说话,转头一看。
他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片淡淡的阴影,连带着平日里总是微扬的嘴角都抿成了条紧绷的直线。
傅渊整个人像被一层无形的雾罩着。
等傅渊察觉到池鸢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怕她心里发紧,便自然地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温暖拥抱。
池鸢埋进他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两人之间忽然漫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像是漂泊的船终于找到了锚点,又似寒夜里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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偎着取暖的星火,无声间便熨帖了所有不安。
可这份安宁没能持续片刻,身后猛地传来一股剧烈的冲劲。
车身狠狠一颤,刺耳的刹车声瞬间撕裂了车厢里的静谧。
被追尾了。
两车相撞的震动还未完全消散,傅渊和池鸢在车里**了片刻,并未立刻下车。
倒是后车的车门被推开,盛明栩的身影出现在后视镜里,他快步绕到前车旁。
池鸢降下车窗,看清来人时,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动——竟是盛明栩。
“撞上了,报警处理吧。”盛明栩扬了扬手机,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淡,目光扫过驾驶座的傅渊,又落在副驾的池鸢身上,眼神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傅渊却淡淡地抬眼,声音平稳无波:“不必了。”
盛明栩像是料到他会拒绝,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你说巧不巧,这上班路上。”
他话里的抱怨藏得并不深,像是在暗指这种“偶遇”让他心烦。
池鸢还没接话,傅渊已经推门下车,身形挺拔地挡在她身前,目光沉静地看向盛明栩,语气清晰地修正:“盛总,介绍一下,这是我妻子,池鸢。”
“妻子”两个字像颗小石子,猝不及防投进盛明栩平静的表面,他脸上的漫不经心瞬间僵住,眼里闪过明显的错愕,连带着动作都顿了半拍,显然没料到这个消息,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到了公司,停下车。
盛明栩直直跟着下车的池鸢,脚步不由自主地追了两步,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池小姐……”
池鸢站定,回头看他。
盛明栩此刻的样子,眉头紧锁,眼神里带着慌乱和探究——这副慌慌张张、失了分寸的模样,让池鸢心里瞬间明了:这哪是盛明栩本人,分明是被那位神秘的“R先生”附体了。
“你怎么结婚了。”
第246章 判若
池鸢的目光落在盛明栩握着钢笔的手上,墨色笔尖在支票上划过,留下利落的签名。
她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语气平静无波:这笔钱我会转告傅渊,替他谢过盛总。
盛明栩将支票推过来的动作顿了顿,指节在光滑的桌面轻叩两下,没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墨镜的身影从街对面小跑过来,米色长裙被风掀起小角。
冯宛摘墨镜的动作带着几分急切,看到池鸢时眼里闪过一丝警惕,随即转向盛明栩:明栩,我找了你一上午。
池鸢余光瞥见冯宛刻意往盛明栩身边靠的动作,喉间泛起淡淡的涩意。
“这么早,一起喝咖啡?”冯宛提议。
三人转场进了街角的咖啡厅,落地窗外的阳光被纱帘滤成柔和的光斑。
冯宛搅动着咖啡勺,状似随意地问:池鸢最近都没露面,是一直跟傅渊在一起?
嗯。池鸢搅动吸管的动作轻缓,嘴角弯起浅淡的弧度。
被人放在心尖上疼着,确实很幸福。
池鸢握着杯子的手猛地收紧,她偷瞄了眼身旁的盛明栩,男人正垂眸看手机,侧脸线条冷硬如雕塑,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懒得给她。
冯宛忽然低低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孤注一掷的茫然:要是我也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话音刚落,盛明栩抬眼扫过来的目光像淬了冰,眉头拧成川字。冯宛的幻想在这记白眼里碎得彻底,却依旧挺直脊背迎上去。
八点十五分,我该去公司了。盛明栩看表的动作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跟冯宛说话的语气,比训斥迟到的下属还要冷淡三分。
盛明栩,你以为这样就能逼退我?冯宛突然提高声音,咖啡厅里的目光齐刷刷投过来,我可不会放弃...
话没说完,池鸢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R先生三个字让她心头一紧,匆匆起身:抱歉,我还有事。
她抓起包快步走出咖啡厅,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带着急不可耐。盛明栩今天特意腾出的半小时,被冯宛这么一搅,连句正经话都没说成。
停车场的阴影里,盛明栩靠在车边,指尖夹着支没点燃的烟。
看到池鸢跑过来,他将烟扔回盒里,语气带着压抑的烦躁:我回本体的事,你研究得怎么样了?
他低头扯了扯领带,喉间溢出一声冷笑:这具身体里的烂摊子,被姑姑当提线木偶的日子,多一秒都嫌长。
池鸢看着他眼底翻涌的厌恶,想起上次R先生灵魂离体时,真正的盛明栩看向自己的眼神——那是种混杂着暴戾与占有欲的疯狂,像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要将人拖进无底深渊。
R先生,您不再考虑一下吗?她声音放轻,带着近乎恳求的意味,盛明栩的身份可是...
池小姐。他打断她,目光忽然变得认真,我承认对你很感激,但接下来的路你得自己走。
池鸢咬了咬下唇,指尖在包带上掐出红痕:我明白您的意思,可再给我一点时间。
像块狗皮膏药。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天天跟在身后,烦透了。
相信我。池鸢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保证。
冯宛停在三步开外,手里拎着的米色帆布包晃了晃,露出里面印着卡通图案的保温饭盒边角。“池小姐,你的东西忘带了。”她的声音刻意放得柔和,眼尾却不经意地扫过盛明栩紧绷的下颌线。
盛明栩的目光像淬了冰。
池鸢接过饭盒笑着圆场:“早上出门太急,多谢冯小姐跑这一趟。”她看着冯宛,心里那点关于这两人关系的猜测又浮了上来——
与其猜来猜去,不如主动打破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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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栩,”冯宛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一起吃午饭。”
“我不吃午饭。”盛明栩的回答斩钉截铁,视线已经飘向了电梯口。
“怎么能不吃?”冯宛立刻接话,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你总把午饭拖到下午三四点,胃怎么受得了?”
盛明栩侧过身,阴影落在冯宛脸上,眼神冷得像结了霜:“新戏的剧本看完了?王导的组里可容不得人分心。”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专心拍戏。”
冯宛的睫毛颤了颤。那部民国戏的女二号是她求了半年的角色,制片人递橄榄枝时特意提过,是盛明栩亲自打过招呼。
大导演的镜头有多苛刻,业内人都清楚,能在那样的剧组打磨演技,是多少女演员求之不得的机会。
盛明栩将她眼底的动摇看得一清二楚,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转身就走。
黑色西装的衣摆扫过电梯口的绿植,带起一片细碎的叶影。
电梯门合上的闷响过后,走廊里只剩下池鸢和冯宛。
空气像凝固了似的。
池鸢率先打破沉默。她抬眼看向冯宛,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冯小姐,我和盛总现在只有工作关系。”
冯宛望着电梯显示面板上不断跳动的数字,那些想问的“你们到底在谈什么”哽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嗤——
是啊,她现在最该抓住的,是王导镜头里的光影,是那个能让她脱胎换骨的角色。
池鸢看着冯宛转身离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叩了叩。
傅渊坐在车里,想着池鸢低头恳求的模样。
女人在人前的清冷与照片里的妩媚判若两人,他始终坚信那是精心设计的陷害。
只是池鸢...她为什么要对盛明栩那样低声下气。
第247章 加好友
傅渊在方向盘后接起电话:“我知道,您上午带池鸢去看医生了。”
周琳语气轻描淡:“那孩子脸色白得像纸,总不能不管。”
“妈,”傅渊的视线扫过倒车镜:“您尊重她的意愿了吗。”
周琳忽然拔高了音量:“我尊重她?那谁来尊重我这个当妈的?你是傅家长子,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家族颜面、生意往来,哪一样能由着你胡闹?”她的声音里裹着恨铁不成钢的焦灼,“池鸢那丫头……”
后面的话傅渊没听清。
一阵尖锐的嗡鸣突然钻进耳朵,像有根细针狠狠扎进太阳穴。
他正想开口说什么,“哐当”一声巨响——不是来自车内的争执,而是前挡风玻璃骤然炸裂的脆响!
蛛网般的裂痕中心嵌着个乌沉沉的弹头,边缘还凝着新鲜的玻璃碴。
傅渊的瞳孔骤然收缩,几乎是本能地踩下油门,同时猛打方向盘。
后视镜里,几个穿着迷彩服的人影正朝着车子的方向冲来,手里的**闪着冷光。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车身在原地打了个惊险的转,紧接着狠狠向后倒去,“砰”地撞开工地外围的铁皮围栏,冲进满是钢筋水泥桩的施工场地。
直到车身卡在两根巨大的预制板之间,傅渊才推开车门。
冷风卷着尘土灌进衣领,他反手从后腰摸出那把熟悉的黑色**,指腹划过冰凉的**时,眼神已经淬了锋芒。
……
硝烟味混着血腥味漫进鼻腔时,傅渊才意识到场景换了。
眼前是片被炮火犁过的废墟,断壁残垣间,几个穿着蓝色作战服的玩家正围着地上呻吟的人低声议论。
那人胸口洇开的血渍红得刺眼,臂章上的白色十字标志已经被染得模糊。
“刚交火太乱,**没长眼,把友军误伤了。”有人懊恼地抓了抓头盔。
“怪就怪他们衣服颜色太像,灰扑扑的根本分不清。”另一个人接口道。
傅渊没说话,蹲下身扯开急救包。他指尖翻飞地按住止血点,目光扫过空中突然浮现的【应急补血包x3】。随着他一声低念,包装鲜亮的补血包凭空落在掌心,撕开包装时动作利落得不像新手。
“不对。”傅渊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刚才说话的玩家身上,“友军穿的是浅灰,敌军是深褐,一点都不像。”
那玩家愣了愣,挠头的动作顿在半空:“可我看着都差不多啊……”
傅渊动作一顿,看着对方眼里明显的困惑,心里陡然清明——这人是色盲。
“小伙子,好身手。”一个穿着卡其色风衣的长者走过来,银灰色的胡子上还沾着些尘土,眼神却亮得惊人,“我请客,来吗?”
傅渊已经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语气平淡得没什么起伏:“不了,我从不跟陌生人喝酒。”
风卷着远处的枪炮声掠过废墟,他转身走向硝烟更浓的地方,背影在断墙挺拔。
不敌漫无边际的无聊,傅渊终是叹了口气,跟着那位素昧平生的老者拐进了街角的酒馆。
游戏世界里的酒馆向来是难得的喘息地。
木质的招牌在虚拟的晚风里轻轻摇晃,推门而入时,混着麦酒香气的暖意扑面而来。
大半玩家围坐在橡木桌旁,敲着虚拟终端讨价还价,有的则手肘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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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面,慢悠悠晃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连空气里都飘着几分松弛。
昏暗的光线下,木屋被攒动的人影填得满满当当,粗粝的木柱上还留着几处刀刻的痕迹。
“大伙儿都喊我道友。”老者嗓音带着点沙哑的笑意,指了指身旁的小女孩,“这是玛丽。”
小女孩约莫七八岁的模样,扎着两条麻花辫,怯生生地往老者身后缩了缩,只露出双乌溜溜的眼睛打量着傅渊。
傅渊随意点了杯麦芽酒,三两口饮尽后看了眼现实时间,起身准备退出游戏——再不回去,母亲怕是要打电话来催了。
可就在他的虚拟身影即将消失在酒馆门口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带着某种毛茸茸的东西蹭过地面的轻响。
他猛地回头,只见昏暗中有两点猩红的光正追来,那光线下,毛茸茸的躯体勾勒出矫健的轮廓,尖耳竖得笔直,尾巴在身后不安地扫动着。
傅渊的手瞬间摸向腰间的虚拟配枪,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可下一秒,他又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瞳孔因震惊微微收缩。
那猩红的眼睛里,分明映着方才那个扎麻花辫的小女孩的轮廓。
“是玛丽?”他失声低喃,心脏在虚拟的胸腔里重重跳了一下,“玛丽是……狼人?”
他从未在这游戏里见过狼人。
傅渊目光锐利地看向道友,语气里带着压抑的质问:“你没说过玛丽是狼人,你开了,修改器。”
道友慢悠悠开口:“玛丽从不轻易在人前显露狼人模样。”
他顿了顿,有些羡慕起傅渊来。
“一起加个好友吧?”玛丽提议。
第248章 纳
道友指尖在虚拟控制面板上轻点,屏幕的蓝光映着他眼底的凝重:“这游戏版本大更,核心机制要变了——所有玩家都得重新选择身份阵营,新设定藏得深,等更新包跑完,你才能看见全貌。”
他顿了顿,指尖划过一行加密代码,“不过我们这批老玩家走了绿色通道,现在用的是内测版本。”
傅渊望着界面上不断跳动的进度条,只觉得脑子里像塞进了团浸了水的棉絮,混沌又沉重。
他瞥向不远处的玛丽,女孩鹅黄色连衣裙被风掀起边角,月光透过她发梢的碎金,在草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明明是玩家群体里最惹眼的一抹亮色,怎么看都和“身份阵营”这种复杂设定搭不上边。傅渊低头瞅了瞅自己平平无奇的“普通市民”标签,忽然觉得自己这身份简直像张白纸,寡淡得不值一提。
“这次更新,说白了就是游戏制作者想拉大玩家差距。”道友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对方正往背包里塞着一摞砖块,虚拟砖块碰撞的闷响格外清晰,“但我们这批内侧玩家太超前了,得提前做准备。就说玛丽吧,她那新身份……会变身。”
他喉结动了动,像是提到了什么棘手的东西,“我得赶紧回家把地下室砌厚实点,免得真出乱子。”
傅渊猛地想起电影里看见的画面——狼人蹲在树下啃尸体,嘴角露出的尖牙,泛着冷光、带着弧度的尖锐形状,像某种掠食动物的齿刃。
“她……变身之后会咬人?”他的声音有点发紧。
道友把最后一块砖块塞进背包:“是会伤人。”
“那我帮你。”傅渊没多想,“砌墙这活儿我熟。”
道友家的地下室弥漫着虚拟混凝土的腥气,傅渊操控角色拿起抹子,动作熟练得不像个玩家。
砂浆在砖块间均匀铺开,棱角对齐的瞬间,他忽然恍惚了——眼前的场景和记忆里某个闷热的午后重叠,工地上的汗水味、搅拌机的轰鸣、工头扯着嗓子喊“对齐点”的吼声……
那些监工的日子像老电影般在眼前闪回,连指尖握住工具的触感都分毫不差。
他甩了甩头,把现实的残影从虚拟世界里甩出去,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一块块砖块在他手下码得笔直,严丝合缝。
“其实最要命的是月圆之夜。”道友一边搅拌砂浆一边叹气,目光瞟向窗外虚拟的天空,云层正缓缓遮住月亮的轮廓,“系统设定里,那几天她的攻击性会冲到峰值。”
傅渊把最后一块砖嵌进墙缝,拍了拍手上的灰:“砌到顶了,钢筋混泥土的,应该扛得住。”
道友望着那堵厚实的墙,眉头却没松开:“这不是长久之计。你看社区公告没?新玩家一批批往里搬,人多眼杂,变数太多。我正琢磨着,找个偏僻点的新据点搬家。”
“等你确定了新住处,随时喊我搭把手。”傅渊冲道友挥了挥手,退出组队界面时,玛丽正蜷在角落的长椅上补觉,裙摆沾了点草屑。
他顿了半秒,终究还是点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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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拟世界的流光碎成星点消散,傅渊只觉得眼前一阵发花。
窗外的天色已经沉了下来,地下室内一片寂静,原来不知不觉间,竟在游戏里耗了一整天。
电梯传来轻微的响动,他转头望去,池鸢正从里面走出来。
听见动静,她抬眼望过来,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进车时说:“等多久了。”
池鸢想起那时他还是傅氏集团的项目总监,西装革履,步履生风,她总像只受惊的小鹿,跟他说话时声音都发飘,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
可现在,她会自然享受他做司机的感觉。
还无法说出劝傅渊去上班的话。
傅渊靠在门框上,看着池鸢用汤勺搅动砂锅里的排骨,袅袅的热气模糊了她的侧脸。
他知道,她心里一直揣着事。
“汤好了。”池鸢把锅子递给他,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背,像触电似的缩了缩。
傅渊接过汤锅,暖意顺着陶瓷壁漫到手心。
她是被傅家接纳了,可每次推开老宅的门,周女士那看似温和的目光扫过来,总带着点审视的意味,像在掂量她配不配站在傅渊身边。
“在想什么?”傅渊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池鸢摇摇头,低头抿了口汤:“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晚霞好看,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她避开了他的眼睛,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有些担忧,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第249章 逗
晚风带着几分暖意拂过,不远处草场上,傅清浅正牵着狗玩得热闹。
只见她扬手把一个彩色网球抛向空中,那金毛犬立刻像道金色闪电般窜出去,稳稳用嘴接住,摇着尾巴欢快地跑回来,把球蹭到她手心,惹得傅清浅一阵笑。
池鸢的目光落在狗身上,不由得愣了愣。
“看什么呢?”傅渊的手掌轻轻落在她肩上,带着温热的力道拍了拍,“过去玩会儿?”
池鸢视线转向不远处石桌旁的身影——岁岁正低头切着一盘水果,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微垂的侧脸上,倒添了几分柔和。
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池鸢,”岁岁率先抬头,递过一块切好的芒果,“最近过得还好吗?”
“嗯,还行。”她接过芒果,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两人刚说了没两句,傅清浅就端着两杯冰镇酸梅汤凑过来,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你们聊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岁岁擦了擦手,语气平淡却没什么顾忌:“池小姐说,她能看到已经过世的人。”
这话一出,空气瞬间静了静。傅清浅手里的杯子晃了晃,酸梅汤差点洒出来,她追问的话脱口而出:“能看到逝去的人?是什么感觉啊?就像电影里那样吗?跟我们说说嘛……”
池鸢握着芒果的手指猛地收紧,果肉的甜腻在舌尖蔓延。
她没回头,只低声说了句“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便转身快步离开。
傅清浅望着她仓促离去的背影,又看看身旁神色各异的岁岁和不远处的傅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几人沉默,一时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池鸢没直接回家,绕去了街角那家超市。
暖黄的灯光照亮货架,她推着购物车慢慢走,挑了几盒周琳爱吃的绿豆糕和桂花酥,又在鲜花摊前停住,选了几束叫不出名字的鲜花。
推开家门时,周琳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她回来,眼皮都没抬一下,态度依旧是惯常的冷淡。
直到池鸢把糕点放在茶几上,那精致的包装纸映出熟悉的老字号时,周琳的目光才动了动。
“妈,看您爱吃这个,就多买了几盒。”池鸢把鲜花放在一边,声音放得很轻。
周琳“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却在她转身去拿花瓶时,视线落在了那几束花上。
“傅渊已经把傅清浅追问的事简单说了说,清浅就是好奇心重,你别往心里去。”
池鸢没应声,周琳看着她把花束拆开,枝叶散落了一地,忽然开口:“池鸢,你还会插花?”
“不会,”池鸢摇摇头,拿起剪刀随意剪着过长的花枝,“就是觉得家里太素了,摆几束花能添点生气。”
“我来吧。”周琳放下遥控器,接过她手里的剪刀和一个青瓷花瓶,在沙发旁坐下。
池鸢听见她说:“小鸢,我学过一点插花,以前我还开过花店。”
“是吗?”池鸢有些意外,在她印象里,周琳好像什么都会,真是难不倒她。
“嗯,学了大半年呢。”周琳拿起一支花束,斜着剪了个切口,“你看,这个花枝要斜剪,吸水才快。”
婆媳俩一人递花一人修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周琳说起以前的趣事,池鸢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竟少了往日的紧绷。
“对了,”周琳忽然想起什么,“这周末你们有安排吗?我看最近有部新电影评价不错,要不你们去看看?看完再在外头吃顿饭,年轻人总闷在家里也不好。”
池鸢把最后一叶**花瓶,轻声应道:“好,我问问傅渊。”
回到卧室时,傅渊刚洗完澡,穿着睡衣靠在床头,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见她进来,随手把平板放在一边:“回来了?我已经说过清浅了,让她别老对别人的事追根究底。”
“别人?”池鸢解着衬衫纽扣的手顿住,抬眼看向他,“在你眼里,我是‘别人’?”他的语气太过平淡,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让她心里泛起一阵凉意。
“小鸢,你这是曲解我的意思了。”傅渊笑着伸手拉她,“傅清浅那丫头,可是一直把你当亲嫂子看的,就是性子跳脱了点。”
“是吗?”池鸢拨开他的手,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路灯,“你们嘴上不说,心里肯定都在想吧?觉得我长相普通,穿衣服土气,送的东西也上不了台面,一点都不像池家千金该有的样子。”
这些话像针一样,藏在她心里很久了,傅家人看她的眼神里,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
傅渊被她这番话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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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来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哈哈哈,池鸢,我还从没见过自己骂自己的人。原来你这么不自信?”
他的呼吸带着沐浴后的清爽气息。
傅渊的手刚环住池鸢的腰,指尖还没来得及感受她衣料下温热的肌肤,眼前的景象突然像被投入水中的墨滴般晕开。
卧室的暖光、窗外的夜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氤氲着雾气的森林,脚下是湿润的苔藓,鼻尖萦绕着腐叶与松脂混合的气息。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真丝睡衣已变成暗纹皮甲,腰间悬着柄泛着冷光的短刃。
不远处的巨岩上,一道身影轻盈地跃下。
狼女玛丽标志性的兽耳在雾气中动了动,皮**般的裙摆随着动作扫过地面的枯叶,她琥珀色的竖瞳看着傅渊:“你可算来了。”
傅渊按了按发紧的眉心,刚想问她又有什么任务,玛丽已几步走到他面前,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轻轻扫动,语气里带着几分难得的关切。
“对了,你见着道友了吗?这几日他都没上线,之前说好要看着我封在墙里的,现在连个消息都没。”
林间的风卷着雾掠过,带着几分寒意。
傅渊皱了皱眉:“没见着,或许是现实里有事耽搁了?”
玛丽却摇了摇头,耳尖微微耷拉下来:“不像。他那人最守诺。”她顿了顿,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担忧,“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不会的,”傅渊抬手理了理皮甲领口,语气笃定,“大概是现实里有要紧事缠身,脱不开身罢了。你们既然是常一起组队的朋友……”他话锋微转,带着几分好奇看向玛丽,“现实里总该认识的吧?”
玛丽毛茸茸的耳朵轻轻抖了抖,随即摇了摇头,动作干脆利落。
“嗯?”傅渊挑眉,有些意外。游戏里交情再好,若现实中毫无交集,倒也少见。
狼女抬起琥珀色的竖瞳,目光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我不是现实存在的。”
林间的雾气似乎更浓了些,傅渊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眼前这个会担忧朋友、会恪守承诺的狼女,本质上是一串代码?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短刃,冰凉的触感让思绪清醒了几分。
第250章 燥热
第二日清晨的微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池鸢在柔软的被褥里翻了个身,意识像是被晨雾裹着,慢悠悠地回笼。
昨晚傅渊低沉的嗓音还残留在耳畔,他讲的那个关于狼女的故事,带着几分奇幻色彩,不知不觉就成了她的催眠曲。
等她猛地睁开眼,窗外的天已经亮得透彻,阳光甚至爬上了床沿,暖融融地贴着她的脸颊。
周琳端着温水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池鸢揉着太阳穴坐起身,发丝微乱,而另一侧的被褥虽然叠得整齐,却明显有过睡人的痕迹。
她心头那悬了许久的大石头“咚”地落了地,嘴角忍不住漾起笑意:“你们俩啊,总算愿意睡在一个房间了。”
池鸢接过水杯,指尖触到微凉的玻璃,才彻底清醒过来。
她理了理微乱的长发,脑海里忽然闪过昨晚的片段——傅渊讲起狼女时眼里闪烁的光亮,还有他问“要不要去看看她”时的期待。
当时她顾虑着游戏里的风险,下意识地拒绝了,可此刻想起他提起狼女时那抑制不住的开心,心里却泛起一丝说不清的滋味。
正怔忡着,傅渊推门进了卫生间,身上还带着晨间的清爽气息。
他见池鸢眉宇间藏着几分懊恼,还以为是昨晚自己说太多扰了她休息,连忙放软了语气:“小鸢,昨天的事别往心里去。那今天……我们还能去看电影、吃饭吗?”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订了上次你说的那家西餐厅,晚上有烛光晚餐。”
池鸢抬眼,撞进他期待的目光里,原本的犹豫瞬间消散,她点了点头:“下午我要去参加个朋友的活动,结束后你过来接我吧?”
她没说的是,今天要去电视台看冯宛录综艺,冯宛特意给了她一张烫金的通行证,边角还印着电视台的标志。
电视台的演播厅外早已人声鼎沸,池鸢拿着通行证穿过拥挤的人群,看台上的粉丝举着应援牌,荧光棒的光芒在昏暗里此起彼伏,像一片闪烁的星海。
她刚走到后台入口,就被冯宛拉了过去。
“阿鸢,你可算来了!”冯宛穿着宽松的练习服,指着衣架上挂着的几套衣服,语气急切,“你帮我看看,穿哪套上台更合适?这综艺走的是轻松日常风,我总怕穿得太刻意。”
池鸢扫过那几件衣服,有设计感十足的连衣裙,也有简约的T恤牛仔裤。她伸手取下一套浅杏色的针织衫和卡其色阔腿裤:“这套吧,日常又舒服,镜头里看起来会很自然。”
冯宛眼睛一亮,刚要道谢,目光却想起在楼下看见的身影。
傅渊身形挺拔,即使隔着距离,也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疏离的气质。
她促狭地眨眨眼:“怎么不叫傅渊进来一起看。”
池鸢轻轻摇头:“还是算了,人太多的地方,对他来说不安全。”
她太清楚傅渊不适应嘈杂的环境,万一被认出来引发骚动,后果不堪设想。
冯宛却蹙起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可他总这样不接触外界也不是办法,时间久了,会不会……”
“等综艺结束再说吧。”池鸢打断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
冯宛却不肯放弃,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拉着池鸢的手:“那晚上去我家吃夜宵怎么样?我把明栩也叫上,人多热闹,正好让傅渊多接触接触朋友。”
池鸢本能地想拒绝,可看着冯宛期待的眼神,又想起傅渊确实需要多和人打交道,话到嘴边变成了犹豫:“……再说吧,看录到几点。”
综艺录得比预想中晚很多,等结束时,窗外的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
冯宛的家布置得温馨雅致,客厅的圆桌上摆着各色夜宵和几瓶红酒,水晶杯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池鸢本没打算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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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可架不住冯宛和盛明栩的劝,几杯红酒下肚,脸颊泛起酡红,平日里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竟难得地觉得轻松,和他们聊得笑声不断。
酒过三巡,冯宛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她端着酒杯,忽然看向傅渊,声音带着几分醉意的委屈:“傅渊,你就没发现吗?阿鸢和盛明栩走得太近了……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关系?”
池鸢脸上的笑容一僵,只当她喝多了胡言乱语,忍不住开口:“冯宛,你醉了。盛明栩那么优秀,你要是喜欢他,就该多些信任。”
“信任?”冯宛像是被刺痛,提高了音量,“那你敢说,你没私下见过明栩吗?池鸢,你在他隔壁就有一套房子,这事我可知道!”
她话音刚落,傅渊忽然举起手,眼神清澈得不像喝了酒:“你说的是那套带露台的公寓吗?我知道,我还去过好几次,阿鸢在那里种了很多多肉。”
冯宛的脸瞬间白了,像是精心策划的计谋被当场戳穿,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盛明栩见状,知道再闹下去只会更难堪,他扶着晕乎乎的额头,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去。”
他把醉得瘫在桌子上的池鸢和靠在椅背上昏睡的傅渊扶进电梯,电梯下降的失重感里,池鸢的意识时断时续。
下了楼,傅渊在车里睡得很沉,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车停在公寓楼下,盛明栩看傅渊睡得熟,忽然拉住正要下车的池鸢,将她引到楼道阴影里。
夜色在他眼底投下深沉的光,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酒后的微哑,却异常清晰:“上次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晚风拂过,带着燥热,池鸢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醉意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得散了大半。
他老这样,突如其来的冒出来一句。
池鸢见他都怕。
第251章 常理
池鸢如实说道:“R先生,我没找到我的主管。他前阵子升职后,调去哪个部门了至今没消息。”
R先生显然动了怒,语气里的不耐:“什么?这是你的本职工作,难道还要我教你怎么做?”他烦躁地扯了扯领结。
“您要是真这么急,直接去找池鸢的上级不就成了?”清冷的男声突然自身后响起,傅渊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身形挺拔如松,“以您的身份,想必没人敢怠慢。”
池鸢回头看见他,心猛地一沉——他来添什么乱?
可不等她想出应对的话,傅渊忽然捂住嘴,一阵急促的反胃后,竟当众吐了一地,随即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R先生盯着地上不省人事的男人,倒觉得他方才那句话有理,便换上副“勉为其难”的表情:“既然醉成这样,先去冯宛那儿歇一晚吧,有事明天再说。”说罢,竟亲自弯腰,殷勤地扶起傅渊。
池鸢慌忙跟在两人身后,手心沁出薄汗。她总觉得,今晚怕是要出事。
推开冯宛家的门,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客厅灯光昏暗,冯宛早已醉得不省人事,趴在卧室床上一动不动。
r先生就把傅渊,随意将人放在客厅地板上,拍了拍手:“池小姐,你老公就交给你了。我先去客房洗澡休息。”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走廊尽头。
R先生打着哈欠往另一个房间走,还不忘抱怨:“哎哟,累死我了,这酒局真是遭罪。”
池鸢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头大如斗。
她先去洗手间拧了热毛巾,蹲在地上给傅渊擦脸擦手,又一点点清理干净他吐在地上的污渍。
等收拾完客厅,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凌晨两点。
她从储物间翻出个折叠床垫,铺在傅渊旁边,和衣躺下时,只觉得浑身酸痛。
第二天一早,一声尖利的尖叫刺破了清晨的宁静,是从冯宛的卧室传来的。
“傅渊!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池鸢猛地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冲进卧室,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懵了——傅渊竟然和冯宛躺在同一张床上,被子凌乱地堆在脚边。
可他们不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吗?应该……没什么吧?
池鸢连忙上前解释:“冯宛,你别激动!昨天你们都喝醉了,我睡前明明把傅渊安顿在客厅的!”
R先生不知何时也站在门口,他本就不在乎冯宛和谁睡,却还是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你们俩,酒品也太差。”
“明栩,不是你想的那样!”冯宛慌忙整理着身上的白裙子,脸颊涨得通红,“我们……我们都穿着衣服呢!呸,明栩,一定是你搞的鬼对不对?”
盛明栩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神冷得像冰:“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毫无边界感的人?”
争吵声越来越大,池鸢夹在中间手足无措,只觉得手腕突然被人用力攥住,紧接着便被拉出了房间。
傅渊径直走向玄关换鞋,拉着她出了门,坐进驾驶座后,面无表情地系上安全带,仿佛刚才的混乱与他无关。
池鸢小声解释:“昨天太晚了,就在冯宛家凑合一晚……”
傅渊发动车子,眉头微蹙。他隐约记得昨晚的片段,在他看来,这分明是盛明栩的陷害。可盛明栩那么在意冯宛,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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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做这种事。那么,动手脚的人……
……
池鸢在傅家接连碰壁,心里憋得慌,难得想回池家躲几天,电话那头的徐丽却满是抱怨:“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回来又要惹麻烦。”
“妈,你别总把我往外推啊。”池鸢的声音带着点委屈,“我就是想回去住几天,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不行吗?”她现在格外想念老妈,想念那种什么事都有人兜底的安稳。
正说着,电话突然被转接,池宜的声音传了过来:“姐,你能不能帮我去接下尉迟怀?我这边临时有个会走不开。”
池鸢赶到学校时,尉迟怀正和校长在办公室里下象棋。因为家长迟迟没来,他被校长“逮”住了。
校长捻着胡须笑:“这样吧,谁输了谁请吃食堂的炸串怎么样?”
尉迟怀头也不抬地摆棋:“我不想参加周三的乐团活动,我对音乐没兴趣。”
校长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行,赢了我就准你假。”
结果——校长输得一败涂地。
尉迟怀正收拾棋盘,池鸢推门进来。
校长抬头看了看她,问尉迟怀:“这是你家长?”
“是我小姨。”尉迟怀答得干脆。
校长叹了口气,看向池鸢:“池小姐,这孩子……太不懂事了。”
回程的车里,尉迟怀脸上难掩得意:“小姨,我赢了校长,以后不用去乐团了!”
池鸢揉了揉他的头发,心里却泛起一丝无奈。这种故意“捉弄”大人物的滋味,她太懂了。
他们池家的人,怎么都这样不按常理出牌,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第252章 督促
池鸢将车稳稳停在池宜家门口,侧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尉迟怀。
小男孩攥着衣角,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声音带着孩子气的失落:“小姨,你不跟我一起住吗?”
池鸢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触到柔软的发丝:“你妈妈没跟你说吗?小姨现在结婚了,住在婆婆家。”
尉迟怀的肩膀垮了下来,大眼睛里盛着显而易见的委屈:“那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是不是就越来越少了?”
在他心里,这个偶尔会陪他玩游戏、讲冷笑话的小姨,比家里沉闷的空气有趣多了。
池鸢喉头微微发紧,她避开男孩湿漉漉的目光,推开车门:“快进去吧,别让阿姨该等急了。”
直到看着尉迟怀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她才发动车子,后视镜里那盏暖黄的灯光越来越远,像一颗逐渐冷却的星子。
回到傅家别墅时,客厅的水晶灯正散发着清冷的光。
傅渊身上的酒气像挣脱了束缚的藤蔓,在空气中蔓延,刚从厨房出来的周琳皱了皱眉,端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
今天老太太难得过来,正坐在沙发上翻着一本园艺杂志。
她抬眼瞥见从楼上下来的傅清浅,目光在她露着锁骨的吊带裙上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赞同:“清浅,你都快要结婚的人了,该懂点规矩。看看你大嫂。”
傅清浅顺着老太太的视线看向刚进门的池鸢,对方穿着简单的棉麻长裙,领口规规矩矩地系着,像只受惊后狐狸,眼里总藏着点怯生生的警惕。
她嗤笑一声,转身凑到刚坐下的傅渊身边,声音压得低低的,却故意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哥,你们昨天出去看电影,彻夜未归?”
傅渊端起桌上的浓茶,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晃出涟漪,他仰头饮下一大口,喉结滚动:“嗯。”
“哟,看个电影都能顺带开个房?”傅清浅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客厅里微妙的平静。
周琳脸上立刻泛起一层薄红,连忙打圆场:“你大哥大嫂都是成年人了,这些事……”
话说到一半,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眼角的细纹里藏着几分尴尬。
傅渊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不得不跟着母亲挤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意没到眼底,反倒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浑身都透着不自在。
老太太却像是被这氛围感染了,突然拍着沙发扶手笑起来:“好孩子,有活力!周琳啊,也给我弄点酒来尝尝。”
周琳手里的水杯差点没端稳,她瞪圆了眼睛:“妈,您说什么呢?咱们家哪有喝酒的规矩?”一把年纪的老太太,凑什么热闹。
老太太却来了劲,冲门口的司机扬了扬下巴:“小李,去街角那家老字号米酒店,给我打一罐最醇厚的米酒来。”
“妈!”周琳上前一步想拦,“您这样让我多为难啊。”
“我喝口酒怎么了?”老太太梗着脖子,像个闹脾气的小孩。
傅清浅坐在一旁,冷眼看着两个原本和睦的人争执起来,目光扫过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池鸢,心里的火气像野草一样疯长——好好的家,全被这个女人搅得鸡犬不宁。
客厅里的争吵像一团乱麻,傅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起身回了卧室。
浴室里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氤氲的热气漫出来,模糊了镜子里他紧锁的眉头,也试图驱散那股从昨晚延续到现在的尴尬。
第二天的晨光像融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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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蜜,淌进窗帘的缝隙里。
池鸢顶着一身酸痛起身时,楼下已经传来碗筷碰撞的轻响。她拢了拢微乱的头发下楼,看见老太太和周琳正坐在餐桌旁。
老太太穿着一身绛红色的太极服,精神矍铄,看见她就热情地招手:“鸢鸢快来!你看这早点,西式的面包奶酪,中式的米粥酱菜,都是一早忙活的。”
她向来讲究养生,天不亮就去别墅后的花园打了套太极,此刻脸颊还泛着运动后的红润。
池鸢看着满桌精致的早点,刚拉开椅子坐下,就对上了周琳冷冰冰的目光。
那眼神像结了层薄冰,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要不是妈来了,咱们哪能吃得上这么丰盛的?”周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明显的怨气。
池鸢心里清楚,昨晚几个人喝醉了她收拾折腾到半夜,自己也没睡好。
今早实在起不来,可这些话没法当着老太太的面说,只能低下头,默默扒拉着碗里的粥。
早餐结束后,她手脚麻利地收拾起碗筷,又转身给刚下楼的傅渊和傅清浅递去饮料和餐盘。
正忙着给不喝碳酸饮料的傅清浅换牛奶时,岁岁突然咳嗽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诮:“池鸢,你不是还要去上班吗?”
真当自己是家里的佣人了?
池鸢的手顿了顿,指尖的温度仿佛被那声咳嗽冻住了。
她心里其实一百个不愿意去公司,一想到要见到盛明栩,就像有根刺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难受。
可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将牛奶轻轻放在傅清浅面前,低声应了句:“那我去上班了。”
“我送你。”傅渊也跟着起身,那样子像是要监督到底。
第253章 数
电梯门无声滑开,池鸢跟在盛明栩和傅渊身后。
盛明栩显然早有安排,前台小姐只是恭敬地欠了欠身,便引着三人往VIP电梯走去,全程连一句多余的问询都没有。
池鸢望着走廊两侧悬挂的抽象画,只觉得那些扭曲的线条像极了自己此刻混乱的思绪——上一次来总部见主管,还是三个月前汇报工作,那时谁能想到,再次见面竟是为了如此荒唐的缘由。
主管的新办公室比从前大了一倍,落地窗外是鳞次栉比的摩天楼。
男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听到脚步声才缓缓转身,熨帖的定制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威严。
“主管,您升职了,我……”池鸢刚想开口道贺,话头就被截断。
“你怎么,想我了?”主管挑眉看向她,目光却在扫过盛明栩时微微一顿,随即落在傅渊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今天倒是稀客,带了两位大人物过来,是有什么棘手事?”
池鸢脸颊发烫,赶紧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之前R先生附体,我施法让他离开本体,没成想他竟附到了盛先生身上……现在想请您帮忙,让他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胡闹!”主管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指节叩响桌面,发出沉闷的警告声,“你还敢擅自引导魂魄附身?池鸢,你可知这严重违反了公司第七条规章?”
池鸢低下头,手指绞着裙摆:“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有什么用?”主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你入职才多久?经手的案子屈指可数,就敢如此妄为?这种工作,交到你们这些无法控制私欲的凡人手里,果然迟早要出乱子!”
“主管。”盛明栩往前一步,周身散发出迫人的气场,“现在追究责任无济于事,直说吧,该怎么解决。”他看了眼腕表,眼底的焦灼藏不住。
主管瞥了他一眼,语气稍缓:“R先生的本体我查过了,市三院的植物人,一个十六岁的半大孩子。”
他顿了顿,看向盛明栩体内的R先生,“你可以回去,但醒来后会失去所有相关记忆,从此与他们再无交集,断了因果,自然不会再出纰漏。”
R先生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盛明栩的身体晃了晃,随即露出一个属于少年人的、大大咧咧的笑:“行,只要能回去,忘就忘了!”说完便转身往外走。
办公室里只剩下三人。主管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通体漆黑的手镯,上面刻着细密的银色纹路,看着像某种古老的图腾。“池鸢,你留下。”
池鸢心头一紧,眼睁睁看着那手镯套上自己的手腕,冰凉的触感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竟像是生了根般,再也摘不下来。
“这是……”
“禁锢手镯。”主管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飘忽,他缓缓站起身,周身的气场陡然一变,原本锐利的眼神柔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几分慵懒,“忘了告诉你,我本体是猫神,守着这人间的阴阳秩序。”
池鸢惊得瞪大了眼睛,还没从“猫神”两个字里回过神,就听到更荒唐的惩罚:“为了惩戒你的过错,罚你数遍这座城市里所有的猫。”
“什、什么?”池鸢怀疑自己听错了,数猫?这和她犯下的错有什么关系?
“数错一只,或者漏数一只。”主管转身走向窗边,说话时尾音微微上翘,带着种猫科动物特有的狡黠,“盛明栩就永远别想从沉睡中醒过来了。”
他转身的刹那,池鸢清晰地看到,他笔挺的西装后摆下,竟露出一截毛茸茸的黑色尾巴尖,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池鸢望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镯,又想起主管那双忽然变得琥珀色的瞳孔,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像场光怪陆离的梦。
直到走出总部大楼,晚风吹拂着她的长发,手腕上的手镯传来一阵轻微的灼热感,她才恍惚意识到——这不是梦。
她真的要去数遍整座城市的猫了,为了盛明栩能醒过来。
市三院的住院部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清冽气息,白色的长廊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池鸢和傅渊站在病房外的走廊尽头,隔着玻璃窗望着病床上那个躺着的少年——那是R先生的本体,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已经以植物人的状态躺了整整三年。
护士刚查过房,病历本上还标注着“生命体征平稳,意识无觉醒迹象”。
可池鸢知道,奇迹随时会发生。她攥紧了手腕上的禁锢手镯,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莫名安心了些,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病房里的动静。
忽然,病床上的少年手指动了动。
池鸢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拽住傅渊的衣袖。
下一秒,少年睫毛颤了颤,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双清澈得像山涧溪流的眸子,带着初醒时的懵懂,茫然地望着天花板,随即撑着手臂坐了起来,动作流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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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像个躺了一年的病人。
“醒了!他醒了!”走廊里路过的护士长最先发现,手里的治疗盘“哐当”一声撞在墙上,引得护士站里的人全涌了出来。
主治医生闻讯赶来,推了推眼镜,反复翻看少年的瞳孔,又摸了摸他的脉搏,嘴里不停念叨着“不可思议”“医学奇迹”。
更让人震惊的还在后面。
少年晃了晃脑袋,像是刚睡醒似的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就直接跳下床,光着脚在病房里跑了两圈,甚至还原地蹦了蹦,一脸疑惑地看着围过来的医生护士:“你们围着我做什么?”
池鸢和傅渊这才推门进去。少年转过身,看到他们时眉头皱了起来,眼神里满是全然的陌生,指着他们问道:“你们是谁?我认识你们吗?”
“我是……”池鸢刚想开口说自己是谁,手腕就被傅渊轻轻碰了一下。
她回头,对上傅渊递来的眼神——那是在提醒她,主管说过要断了所有交集,不能让他记起任何事。
池鸢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朝少年温和地笑了笑。
医生还在忙着安排检查,少年却显得坐不住,一会儿摸了摸床头的电子钟,一会儿又跑到窗边看楼下的车水马龙,像只刚出笼的小鸟,对周遭一切都充满好奇。
他似乎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更不记得那些关于“附体”的离奇过往。
检查结果出来,各项指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池鸢趁着混乱办了出院手续,又在医院附近找了间带阳台的公寓,家具家电一应俱全,还提前交了三个月的房租。
“这是你的新家,有什么事可以打这个电话。”池鸢把写着社区网格员电话的纸条递给他,又塞了些现金在他口袋里,“先好好住着,等想起自己是谁了,再做打算。”
少年接过纸条,捏着口袋里的钱,挠了挠头,还是那副茫然的样子:“谢谢你们……但我真的想不起来你们是谁。”
“没关系。”池鸢笑了笑,眼底藏着一丝释然,也藏着一丝复杂。
毕竟是因她而起的因果,如今能看着他像个普通少年一样重新开始,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直到上了傅渊的车,池鸢也没再说话,只是望着手腕上的手镯出神。R先生的事了了,可盛明栩还在医院躺着。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手镯上的纹路——数猫的事,该提上日程了。
第254章 数(2)
盛明栩的病房里始终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安神香,他躺在病床上。
心电监护仪规律地发出“滴滴”声。
池鸢坐在床边削苹果,安静地看着他的睡颜。
手腕上的禁锢手镯硌在掌心,提醒着那个悬在头顶的惩罚,但奇怪的是,她心里的焦虑竟淡了许多。
傅家人的态度温和。
傅渊爸爸会拉着她下几盘棋,周琳总往她手里塞刚烤好的点心,连一向清冷的傅渊,也会在她晚归时留一盏玄关的灯。
这种被妥帖安放的暖意,让她紧绷了许久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午后的阳光穿过街角花园浓密的梧桐叶,筛下一片斑驳陆离的暖金色光斑,像被打碎的蜂蜜洒在青石板上。
她蹲在老槐树下,指尖轻轻搔着脚边那只纯黑如墨的猫的下巴,声音放得又轻又软:“煤球,今天又来等投喂啦?”
黑猫“煤球”舒服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轻响,尾巴尖却不安分地扫着地面,带起细小的尘土。
光斑落在她挽起的袖口上,随枝叶晃动明明灭灭,她望着那些暖融融的光点笑,连眼角的细纹里都盛着温柔。
不远处的池鸢可没这份闲情。
“89,90,91……”她蹙着眉,视线在花坛边、矮墙上、长椅下飞快扫过。
几只**色相近的狸花猫正绕着她的脚边打转,灰棕色的条纹在阳光下几乎分不清谁是谁,其中一只还胆大地用脑袋蹭她的裤腿,差点让她数错了数。
“这些猫怎么长得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池鸢小声嘟囔,脚步被缠得挪不动,干脆原地转了个圈,试图把每只猫的位置都记牢。
“数完了吗?”
傅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池鸢回头,看见他正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长腿交叠着。
“…97,98……”池鸢没时间理睬,赶紧回头继续数,脸颊有点发烫。
午后,池鸢又去了盛明栩的病房。
出来时手里还捏着护士给的用药清单,就被一个急匆匆的身影撞得踉跄了两步。清单散落一地,她低头去捡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带着铃兰香的香水味。
“抱歉。”对方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娇纵,却没什么歉意。
池鸢抬头,撞进冯宛那双画着精致眼线的眼睛里。
冯宛漂亮的杏眼瞬间眯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池鸢?你怎么在这里?”
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池鸢,最后落在她手腕的手镯上,眉头皱得更紧了。
池鸢攥紧了手镯,冰凉的触感让她定了定神:“盛总还在病房里,医生说需要静养。”
“静养?”冯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踩着高跟鞋逼近一步,香水味混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一个好好的人突然晕倒,躺了这么多天毫无起色。
她的视线在池鸢脸上逡巡,忽然捕捉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疲惫与异样,心头莫名窜起一股烦躁。
从前见池鸢,总觉得她像株怯生生的菟丝花,说话都不敢大声,可今天不一样——她虽然低着头,脊背却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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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笔直,手腕上那个样式古怪的手镯,反倒衬得她露出的小臂线条有种倔强的纤细。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冯宛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路过的护士都侧目看来,“盛明栩晕倒前,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他突然倒下,是不是跟你有关?”
一连串的质问像冰雹砸过来,池鸢下意识后退半步,撞到身后的石柱。手镯磕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响,她忽然想起主管的话——数错一只猫,盛明栩就永远醒不过来。
“与你无关。”她抬起头,声音不高,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冯宛愣住了。她没料到池鸢会这样回话,更没料到这双总是含着怯懦的眼睛里,此刻竟清晰地映着抗拒。
阳光落在池鸢瞳孔里,亮得像淬了光,手腕上的手镯随着她攥紧的动作,在皮肤上勒出浅浅的红痕。
“你说什么?”冯宛的脸色沉了下来,指甲几乎要掐进手包里的鳄鱼皮面料,“池鸢,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你说你们之间的公事,就是这样?”
池鸢没再说话,只是弯腰去捡散落的病历单。
“我进去看明栩。”冯宛整理了一下裙摆,语气恢复了惯常的高傲,“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
池鸢生气的转身离开了医院。
一阵风吹过,巷口传来几声猫叫,池鸢抬头望去,墙头上蹲坐着一只橘白相间的狸花猫,正歪着头看她,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亮得惊人。
“喵。”那猫咪跑过来围着池鸢,好像在说:“你在难过什么。”
第3章 醒
冯宛坐在盛明栩的病床边。
“明栩,你到底怎么了?”她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不是说好了等你忙完这阵,我们就去城郊看星星吗?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话音刚落,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沈曼桃”三个字。冯宛深吸一口气接起,那边立刻传来沈曼桃温软却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宛宛,你还在医院吧?”
“嗯,阿姨,我在。”
“明栩这孩子,平时看着硬朗,怎么突然就倒下了。”沈曼桃叹了口气,语气里藏着刻意为之的温和,“你呀,最近就别想着工作了,好好在医院陪着他。年轻人拼事业要紧,但身边人的身子骨更重要,对吧?”
冯宛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她怎会听不出沈曼桃的心思——借着盛明栩生病的由头,无非是想让她和他多些独处的机会,断了她心里可能存在的其他念头。
挂了电话,手机屏幕还亮着,节目组半小时前发来的邀请信息赫然在目:“冯老师,《星光训练营》最终名单已确认您的席位,期待您的加入。”
经纪人的消息紧随其后:“宛宛,刚发了通知,颁奖礼和训练营的时间正好能串起来,这是多好的机会!”
可现在,看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盛明栩,冯宛只觉得那“机会”两个字格外沉重。
她正想给经纪人回信息,对方的电话已经打了进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焦急:“宛宛,你真打算放弃?公司里那几个新人盯着这个位置很久了,你要是不去,等于把资源拱手让人!”
“可是明栩他……”
“他有护士照顾,有家人盯着,差你这几天吗?”经纪人的声音拔高了些,“你现在正当红,一步慢步步慢,你甘心被后来者代替?”
冯宛站在病房门口,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了又悬。
不甘心,怎么会甘心?她走到今天,熬过多少日夜才换来如今的热度,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可回头望一眼病床上的盛明栩,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纠结间,她索性抓起外套下楼透气。医院花园的长椅旁,池鸢正蹲在地上,手里捧着个纸碗,低头给几只流浪猫喂食。
橘白相间的小猫蹭着她的裤腿,她笑得眉眼弯弯,指尖轻轻挠着猫下巴,竟看不出半分焦灼。
“池鸢!”冯宛走过去,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烦躁,“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喂猫?”
池鸢抬起头,眼里的温柔还没散去:“它们饿了。”
“明栩还在里面躺着!”冯宛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我得离开几天,去参加那个训练营。你替我好好照顾他,按时提醒护士换药,盯着他的点滴,还有……”
她顿了顿,语气软了些,“等我回来,我希望看到他醒着跟我说话。”
池鸢看着她紧绷的侧脸,轻轻点了点头。
回到病房时,护士正好推着治疗车进来,准备给盛明栩换输液袋。池鸢连忙上前搭手,帮着调整病床角度,又细心地掖了掖被角。护士笑着打趣:“池小姐,你这几天比我们还上心呢。”
“他是我朋友。”池鸢轻声说,目光落在盛明栩安静的睡颜上,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这几日她特意请了假,白天守在病房,晚上就去街头喂那些熟悉的流浪猫。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盛明栩依旧没有动静。倒数的日子,磨得人心里发慌。
池鸢守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梧桐叶从浓绿变成浅黄,难道真的要放弃了吗?
那天之后,她照旧每天去喂猫,只是脚步里多了些沉重。橘猫蹭着她的手心时,她忽然低声问:“你们说,他会醒过来吗?”
风吹过巷口,猫群忽然骚动起来,有的蹭她的鞋,有的跳上墙头“喵呜”叫着,像是在回应。池鸢愣了愣。
第二天,池鸢抱着文件去找主管,把数好的数字报了出来。
主管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可以啊池鸢,看来你是真把这些小家伙们照顾得熨帖,连数目都摸得门儿清!”
他笑着解下手镯放在桌上。
池鸢看着那手链,又想起自己这几日在街头数的头疼,想起深夜守在病房时的困意,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原来她连日来的奔波与坚持,在对方眼里,不过是场无伤大雅的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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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就像孩童认真数着地上的蚂蚁,天真又可笑。
不过好在,盛明栩醒了。
盛明栩睁开眼时,池鸢正蹲在窗边给那盆绿萝浇水。
盛明栩半靠在床头,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苍白的皮肤上。他眨了眨眼,眼神是全然的空白,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你是谁?”他开口,声音很轻。
池鸢的心跳漏了一拍,手里的水壶“哐当”掉在地上。
那些关于他的记忆——谈判桌上锐利的眼神、宴会上游刃有余的笑——此刻全被他眼底的纯净击碎了。
他失忆了。
“我是池鸢,”她蹲下身收拾水渍,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和,“你生病住院了,还记得吗?”
盛明栩盯着她看了半晌,视线移到床头柜的苹果上。
池鸢愣了愣,拿起一个削起来。刀刃划过果皮,露出嫩黄的果肉,他的目光就一直跟着刀刃转,像在看什么新奇玩意儿。
等她把切成小块的苹果递过去,他问:“可以吃吗?”
“当然。”她把叉子塞到他手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烫得像火。
他犹豫了一下,带着防备小口咬下去,脸颊鼓鼓的,吃完还小声说:“谢谢。”
池鸢察觉到动静,抬头时,正对上盛明栩懵懂的目光。他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
“护士来了。”池鸢解释。
盛明栩摇摇头,把脸埋在池鸢的肩窝——这个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池鸢僵住了,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落在颈侧,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依赖。
护士轻咳一声打破僵局:“我来吧,那池小姐……”
池鸢看了看时间,傅渊差不多在楼下等了,可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
换药时,他抓着池鸢的手。
池鸢一阵吃痛。
“不怕,”池鸢声音放得极柔,“很快就好,你看,护士姐姐的手法很轻。”
他看着她:“池小姐……不会走,对吗?”
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解释:“盛先生很快就能回家了。”
第256章 张
盛明栩在医院的那几日,病房里的消毒水味总带着几分清苦,唯独池鸢推门进来的瞬间,空气里才像掺了点甜。
她每次来都提着保温桶,里面是冯宛特意交代的滋补汤品,炖得糯软的排骨配着山药,或是煨得绵密的银耳莲子羹。
盛明栩总是吃得干干净净,末了还会笑着夸一句“比医院食堂强多了”。
没人知道池鸢是怎么挤出时间的。她总趁着午休那一个半小时,从公司溜出来,先回住处把提前备好的食材加急做好,再拎着保温桶往医院赶,路上连脚步都带着小跑。
探视时间掐得刚好,陪盛明栩说上几句话,又得匆匆往公司赶,高跟鞋踩在医院走廊的地砖上,嗒嗒声里藏着一路的慌忙。
可这份慌忙终究没能瞒住意外。当冯宛提着行李出现在病房,看到盛明栩茫然地问“你是谁”时,她手里的包“咚”地砸在地上。
“失忆?!怎么可能!”冯宛猛地转头看向刚进门的池鸢,眼里的震惊瞬间凝成冰,“池鸢,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质问像针一样扎过来,池鸢张了张嘴,却连一句辩解都说不出口。
她后来才知道,冯宛当天就去了她公司投诉,说她工作失职导致盛明栩出意外。
主管是看着池鸢从实习生做起来的,知道她性子稳重,私下里叹了口气,没提辞退的事,只给了她半个月假:“先把事情处理清楚吧,回来还能接着干。”
可池鸢没机会处理了。
冯宛当天就带着盛明栩办了出院,订了最早一班去国外的机票——那是他们十年前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冯宛说,或许熟悉的环境能让他想起些什么。
机场送别时,盛明栩穿着浅色风衣,眉眼间还是熟悉的温和,只是看向池鸢时,眼神里多了层莫名。
“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他说。池鸢攥着衣角,看着他跟着冯宛走向安检口,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人群里,她的情绪平静如波。
只是那天晚上,池鸢去了常去的那家酒吧。
调酒师调的莫吉托带着青柠的酸,她却觉得不够劲,直接要了几瓶威士忌,对着瓶口猛灌。
琥珀色的液体烧得喉咙发疼,心里的空落却半点没减,直到眼前的灯光开始打转,她扶着墙想往外走,脚下一软,就顺着门柱滑了下去。
意识模糊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接着是温暖的掌心碰了碰她的额头,一个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池鸢?”
她费力地抬眼,只看到傅渊蹙着眉的脸,然后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躺在傅家客房的床上。
身上的外套被换下,盖着柔软的蚕丝被,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那是傅渊惯用的洗衣液味道。
楼下传来傅秉烛的声音,带着几分雀跃:“你们看这张,鸢儿笑得多甜,这婚纱选得真好。”
池鸢披了件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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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下楼,正看见傅秉烛举着婚纱店送来的样片,照片上的自己穿着鱼尾婚纱,裙摆上的碎钻闪得晃眼,嘴角弯着标准的弧度,却像被人用线牵着,连眼底都没什么笑意。
“我怎么看不出哪里好看。”周琳凑过去扫了一眼,语气里带着惯有的挑剔,顺手把样片丢回茶几,“也就那样吧。”
晚饭时,餐桌上的清蒸鱼冒着热气,傅秉烛给池鸢夹了块鱼腹:“多吃点,看你这几天都瘦了。”
池鸢低头扒着米饭,没什么胃口,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
傅秉烛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池鸢是工作上有点事,回来休息半个月。”傅渊适时开口,替她解了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周琳却立刻接话,夹菜的手顿了顿:“休息好啊,趁这半个月没事,正好把备孕提上日程。你看隔壁老王家的孙子,都能打酱油了。”
这话像根刺,猛地扎进池鸢心里。她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站起身时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吃饱了。”她低声说,没看任何人,转身快步上了楼。
傅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对这场小插曲毫不在意。
可他握着筷子的手却悄悄收紧。
周琳倒是一脸惊讶,“你们看她,怎么这么大脾气。”
片刻后,傅渊放下碗筷,轻声道:“我去看看她。”
第257章 赶
夜渐渐深了,楼梯上传来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傅渊在卧室门旁站了片刻。
“咔哒”一声轻响,门被推开时。
池鸢正背对着门口蜷在床沿——显然还在闹脾气。
只是比起刚才餐桌上,紧绷的劲儿已经松了不少。
傅渊放轻脚步走过去,手里端着个描金的白瓷小盘,里面是块精致的草莓慕斯,粉白相间的奶油上还缀着半颗鲜红的草莓。
“尝尝?”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不易察觉的哄劝。
池鸢没回头,却在他把盘子递到眼前时,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指尖却诚实地捻起叉子,小口小口地戳着蛋糕。
酸甜的草莓味在舌尖漫开,她紧绷的下颌线悄悄柔和了些。
傅渊见状,顺势在她身边坐下,修长的手指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见她依旧抿着唇不说话,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打开来是枚小巧的珍珠发夹,“你上次在首饰店多看了两眼的,我让人取回来了,配你新买的那条白裙子正好。”
池鸢瞥了眼发夹,嘴角总算有了丝松动,却还是板着脸:“谁要你的东西。”话虽如此,手里的叉子却放慢了速度,显然是听进去了。
傅渊低笑一声,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那换个方式赔罪?”他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池鸢心里某个点,她终于转过身,眼底还带着点没褪尽的水汽,却认真地想了想,忽然提议:“那……要不我给妈买件裙子吧?上次逛街看到条香槟色的真丝长裙,她穿肯定好看。”
傅渊一怔,随即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好啊,明天我们一起去挑,顺便给你也买两条。”
池鸢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伸手捶了他一下:“谁要跟你一起去,我自己去!”语气里的娇嗔,早已没了半分怒意。
……
异国的阳光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暖意,冯宛陪着盛明栩在这座海滨城市待了小半月,日子过得松弛又惬意。
从前不管是出差还是旅行,大小事宜从不用她费心,都是盛明栩把一切安排得妥帖周到。
如今换了她来操心行程,订餐厅、查路线、看天气,倒也生出几分新奇的满足感,看着他眉眼间染上轻松的笑意,冯宛觉得这点麻烦实在算不了什么。
他们住的酒店套房视野极好,落地窗外就是碧海蓝天。
这日清晨,冯宛挑了家当地颇有名气的米其林餐厅,提前三天才约到位置。
她换了条鹅黄色的连衣裙,对着镜子理了理裙摆,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敲了敲:“明栩,起床了吗。”
门内静悄悄的,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盛明栩略显冷淡的声音:“不去。”
冯宛愣了愣。这几日他虽不算格外热络,却也从未这样直接拒绝过。
她推了推门,没推动,只好放软了语气:“你不想出去,身体不舒服?那你开门,让我看看。”
里面再没了回应。
冯宛在门口站了片刻,心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慌。
她没再催,想着或许他只是没睡好,等中午说不定就想通了。
可从晨光熹微等到日头西斜,套房里静得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那扇卧室门始终紧闭着,任她怎么敲门、说话,都再没开过。
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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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影子,冯宛坐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终于忍不住摸出手机,拨通了沈曼桃的电话。
“曼桃姑姑……”她声音里带着点委屈的涩意,“你说,明栩他这是怎么了?早上说要去吃饭,他不肯,到现在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句话也不说。”
沈曼桃在那头沉默了片刻。从前盛明栩最是听她的话,可如今他失了忆,性子变得像块捂不热的冰,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冯宛的声音更低了,满是自责,“这阵子为了陪他,我把好几个重要的行程都往后推了……或许我该更细心点的,不该光顾着玩,是不是照顾得不够周到?”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沈曼桃连忙打断她,“你的工作多要紧,哪能一直耗在这。要不这样,我让人马上飞过去,把明栩接回来?你先安心处理你的事,别耽误了正事。”
冯宛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眼底飞快地转了转,随即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犹豫:“……会不会太麻烦了?那……就麻烦姑姑了。”
挂了电话,她望着紧闭的卧室门,长长地吁了口气。
没几日,盛明栩和冯宛便出现在了市区的公寓附近。
巧的是,池鸢这天正提着包准备去商场,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下。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冯宛,她转身想去扶车里的人,却被盛明栩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他穿着件简单的白衬衫,身形依旧挺拔,只是脸色看着有些沉。
池鸢脚步顿了顿,看着他们并肩走进公寓楼的背影,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
算算日子,他们去国外似乎还不到三周,这来去的时间,未免也太赶了些。
第258章 遮住
池鸢站在街角的梧桐树下,目光追随着不远处那道身影。
冯宛的手紧紧牵着盛明栩,在熙攘的人潮里穿梭。
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们身上,冯宛不时侧头说着什么,盛明栩却始终没什么表情,只是被牵着的手微微垂着。
没过多久,冯宛看了眼腕表,脚步顿住,转身对盛明栩说了几句。
池鸢离得远,听不清具体内容,只看见冯宛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像是在安抚,随后便急匆匆地汇入另一条岔路,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很快被车流声吞没。
盛明栩站在原地,目送冯宛消失的方向,眼神里没什么波澜,既没有被丢下的委屈,也没有丝毫慌乱。
池鸢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担心有些多余——他不过是失忆了,骨子里那股成年人的沉稳还在,挺直的脊背和从容的站姿,分明还是那个能独当一面的盛明栩。
下一秒,他竟转身走向了不远处那栋玻璃幕墙的写字楼。
池鸢挑了挑眉,看着他熟稔地刷卡走进旋转门,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这人,都忘了自己是谁了,居然还惦记着上班?
“池鸢。”
身后传来的声音温和,池鸢猛地回头,撞进傅渊含笑的眼眸里。
他穿着件浅灰色的针织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间那块低调的机械表,手里还拎着个纸袋,隐约能看见里面装着她早上提过想吃的那家老字号糕点。
“东西买好了吗?”他走近几步,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购物袋上,语气里带着自然的关切。
池鸢点点头。
“那我送你回去吧。”傅渊侧身拉开停在路边的车门,动作绅士得无可挑剔。
车一路驶出市区,窗外的高楼渐渐被低矮的民居取代,最后连房屋也稀疏起来,只剩下连绵的绿野和蜿蜒的柏油路。
池鸢靠着车窗,看着掠过的芦苇荡发怔,直到车身平稳停下,她才惊觉眼前出现了一片澄澈的湖泊。
湖水蓝得像块被打磨过的蓝宝石,岸边的垂柳垂到水面,漾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风带着水汽吹过来,拂起她额前的碎发,带着点清冽的凉意。
“这里是……”池鸢转头看向傅渊,眼里满是疑惑。
傅渊坐在驾驶座上没动,侧脸的线条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指尖轻轻敲打着方向盘,发出规律的轻响。
他没回答,只是忽然推开车门,动作流畅得像是预设好的程序。
“傅渊。”池鸢下意识地叫他,声音被风卷着散在湖面。
他像是没听见,背影笔直地走向湖边,指尖已经触到了车门把手。
池鸢心里莫名一紧,也跟着推开车门。
金属门轴转动的轻响像是个开关,周遭的景象突然开始扭曲——湖边的垂柳变成了模糊的绿影,湖面的波光碎成无数光斑,连傅渊的背影都开始泛起涟漪。
风骤然停了。
池鸢眨了眨眼,再睁眼时,湖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飞檐翘角的亭台,廊柱上缠绕着青翠的藤蔓,廊下还挂着几盏随风摇曳的宫灯。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包不知何时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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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绣着缠枝莲纹的锦囊,而傅渊就站在三步外的廊下,眼眸里的温和褪去,染上了几分游戏角色特有的疏离与锐利。
周五晚的社区活动像场盛大的狂欢,虚拟烟花在夜空炸开,音乐震得地面都在发颤。
傅渊靠在角落的柱子上喝着虚拟果汁,目光不自觉地追着玛丽的身影——女孩今晚穿了条红裙子,在人群里旋转时像团跳动的火焰。
可随着午夜钟声敲响,圆月突然从云层里钻出来,银辉泼洒在广场上的瞬间,玛丽的身影猛地顿住了。
傅渊看见她脖颈上的皮肤泛起灰黑色纹路,手指间长出半寸长的利爪,原本清亮的眼眸被猩红吞噬。
周围的玩家还在喧闹,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异变,直到玛丽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身体弓起如蓄势待发的猛兽,直冲向不远处正在拍照的一对情侣玩家。
“不好!”傅渊心脏骤停,几乎是凭着本能冲过去,在玛丽扑出去的前一秒,他从斜后方死死拽住了她的手腕。
利爪擦着男玩家的衣角划过,带起一串虚拟火花。
玛丽在他怀里剧烈挣扎,喉间的嘶吼震得他耳膜发疼,红裙下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灰黑色的绒毛。
傅渊咬着牙把她往角落拖,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人身体里涌动的狂暴力量,像头被困住的幼兽,既凶狠又茫然。
周围的音乐还在响,烟花还在炸,没人发现这场被掐灭在萌芽里的混乱。傅渊死死抱着怀里逐渐异化的身影,直到圆月再次被云层遮住……
第259章 默契
不多时,那道友终是姗姗来迟,脸上带着几分歉意,拱手道:“傅兄弟,近来家中琐事缠身,耽搁了时辰,实在对不住。此番多亏你援手,这份情分我记下了。”
说罢,他便牵着玛丽往家去。
谁知这孩子一踏进门,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瞬间炸开了锅。
先是哭闹着将桌上的瓷瓶扫落在地,清脆的碎裂声混着她尖利的叫喊,刺破了屋中的宁静;接着又攀着书架猛力摇晃,几本厚重的典籍哗啦啦砸下来,纸页翻飞间,她竟还抬脚去踹墙角的花架,吓得那盆养了多年的兰草抖落几片叶子。
道友望着一片狼藉,眉头拧成了疙瘩,长叹一声:“我打算搬家了。或许去那远离尘嚣的淡泊大陆,才真能让她安稳些——听说那里尽是莽莽林海,倒像让小狼崽回了真正的归宿。”
傅渊闻言点头,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了然:“你们自己拿主意就好。那地方林海茫茫,确实合该让天性野趣的孩子回归自然。”
退出游戏界面,傅渊缓过神来,才发觉不知何时,车子已驶到了偏远的山落。
两侧是低矮的土坯房,屋顶覆盖着层层叠叠的茅草,偶有几只鸡在路边啄食,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香。
他侧过头,看向身旁的池鸢,话到嘴边顿了顿,才开口:“你刚刚……”
池鸢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试探,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几分雀跃:“我刚刚进游戏里逛了逛呀。说真的,里头还挺有意思的,今天正好赶上活动,人山人海的,光看那些攒动的人头就觉得热闹,哈哈。”
回到傅家,池鸢刚换好鞋,就撞见了周琳。
对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带着钩子,尤其在她那条新换上的碎花长裙上打了几个转,嘴角撇了撇,似有若无地哼了一声:“这条裙子……”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大约是顾及着傅秉烛也在一旁。
傅秉烛倒是笑得温和,打量着池鸢道:“我觉得挺合适的,清新雅致,正合你的性子。”
说罢,他还扬了扬脖子上的新领带,那是池鸢下午特意去挑的,深蓝色底缀着细小白点,衬得他气色愈发沉稳,“鸢鸢挑的这条领带,我瞧着就很好,衬得人都精神了。”
周琳却几步走上前,伸手就把领带从傅秉烛颈间扯了下来,皱着眉道:“一点也不合适,颜色老气,花纹也俗气。真不知道你这老头子,又在凑什么热闹。”
她将领带随手丢在沙发上,那动作里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
池鸢其实早有准备,从随身的手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米白色丝绒盒子,递到周琳面前时,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妈,前几日逛街看到这个,觉得很衬您,就想着给您带一份。”
周琳瞥了一眼那盒子上烫金的奢侈品logo,眼皮几不可察地跳了跳,伸手接过时,指尖不经意间触到盒面细腻的纹路。
打开一看,里面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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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裙子,边缘缀着细碎的水钻,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她原先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弛了些,指尖捏起裙角轻轻摩挲着,语气虽依旧带着几分端着的矜持,却比先前的冷淡缓和了不少:“你这孩子,花钱买这些做什么。”
话虽如此,眼底的那点笑意却藏不住了,连带着看池鸢的眼神,也少了几分挑剔,多了丝难得的温和。
在这个家里,似乎除了傅秉烛,其他人对池鸢都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疏离。
那份冷淡像一层薄冰,覆在日常相处的表面,不尖锐,却也始终化不开。
傅清浅便是如此。她性子本就冷傲,眼高于顶,平日里若非刻意找茬,将全副心神都扑在工作室的设计稿与项目规划上时,倒也能与池鸢维持着相安无事的平静。
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偶尔在餐厅遇上,也只是各自沉默地用餐,连多余的眼神交汇都吝啬给予。
至于岁岁,在傅家更像个隐形的影子。
每日里默默地做着家务,将地板擦得能映出人影,窗台的几盆月季被打理得枝繁叶茂,厨房飘出的饭菜香总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
他性子恬淡,见了池鸢,也只是在走廊里擦肩而过时,露出一抹浅淡如月光的微笑,不多言语,却也算不上疏远。
岁岁自始至终对刑人所的事讳莫如深。
他不说,池鸢也不说,两人似乎是有默契。
第260章 耀
夜幕低垂,餐厅里烛光摇曳,暖黄的光晕漫过铺着雪白桌布的餐桌,将乔医生温和的侧脸勾勒得格外清晰。
他刚切下一小块菲力牛排,刀叉轻碰瓷盘发出细碎的声响,忽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放下餐具时带起的动静让对面的池宜微微抬了眼。
“池宜,”他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手探进西装内袋,再拿出来时,丝绒戒指盒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盒盖弹开的瞬间,钻戒的火彩映亮了他眼底的认真,“我们认识快一年了,我知道你心里或许还有些犹豫,但我……”
池宜握着刀叉的手指不自觉收紧,牛排的香气似乎突然变得有些滞涩。
她确实和乔医生走得近,他的体贴、稳重,像春日里不灼人的阳光,让人觉得安心。
可此刻看着那枚戒指,心里却像压着块浸了水的海绵,沉甸甸的,说不出是感动还是别的什么。
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乔医生,对不起,我……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乔医生脸上的期待淡了些,却还是温和地合上戒指盒,指尖摩挲着盒面:“没关系,我等你。”
烛光在他眼里明明灭灭,池宜别开视线,忽然觉得这满室的浪漫,竟有些让人喘不过气。
另一边的商业街热闹得很,傅渊单手插着裤袋,亦步亦趋地跟在池鸢身后。
女孩刚从甜品店买了支抹茶冰淇淋,举到他嘴边晃了晃:“尝尝?”
他偏头咬了一小口,抹茶的微苦混着奶香在舌尖散开,看她笑得眉眼弯弯,喉间低低地笑了声:“小孩子口味。”
嘴上这么说,脚步却很诚实地跟着她拐进了街角的书店。
书店里安安静静的,木质书架从地面顶到天花板,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池鸢蹲在言情小说区翻找,指尖划过一排排书脊,忽然听见傅渊在身后轻敲了敲一本书的封面。
“这个。”他手里拿着本精装的爱情小说,封面是黄昏下的摩天轮,烫金的书名闪着微光。
池鸢愣了下,接过书翻了两页,抬头时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你怎么知道我想看这本?”上周她不过是在朋友圈提了一句。
傅渊没说话,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不经意划过她的耳廓,惹得池鸢缩了缩脖子,伸手去推他:“别闹。”
两人在书架间追闹起来,池鸢的笑声像风铃一样脆,惊得店员轻咳了两声,傅渊才拽着她的手腕躲到角落,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
傍晚的阳光斜斜地打在书店门口,池宜正陪着乔医生看橱窗里的摆件,转身时差点撞上迎面出来的人。
“小心!”乔医生伸手扶了她一把,对面的池鸢也被傅渊拉了下胳膊。
四目相对,空气静了两秒。
“姐?”池鸢先开了口,眼里满是惊讶,视线在乔医生和池宜之间转了圈。
傅渊也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乔医生身上时带了点审视,随即又笑了笑:“这么巧。”
乔医生温和地点点头:“是啊,真巧。”池宜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总觉得这场景有些微妙。
傅渊看了眼腕表,忽然提议:“附近有家运动馆,里面的桌面游戏挺有意思,要不要一起去玩会儿?”
“咳咳。”池宜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下,难以置信地看向傅渊。
乔医生看她没反对,便先应了下来:“好啊,正好我也不太会玩,多个人热闹。”
运动馆里灯光明亮,几人选了张靠窗的桌子玩桌游。
池鸢和傅渊一组,乔医生耐心地教池宜规则,气氛倒也还算融洽。
直到池宜起身去洗手间,刚走到走廊拐角,就被人拽住了胳膊。
池鸢脸上的笑意早没了,眉头拧得紧紧的,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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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声音质问:“姐,你跟那个乔医生到底怎么回事?姐夫呢?你把他放哪儿了?”
走廊里的风带着空调的凉意,吹得池宜指尖发凉。
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走廊顶灯的光有些刺眼,池宜抬手按了按眉心,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我跟他真没什么。刚才在餐厅……他求婚了,我拒绝了。”
池鸢愣住,抓着她胳膊的手松了松,眼底的火气褪下去些,却又浮起层更复杂的情绪。
她撇了撇嘴,语气依旧冲:“拒绝了?那你吊着人家算怎么回事?不接受也不彻底断干净,乔医生那样的人,值得更干脆的态度吧?你这样拖着,不是耽误人家幸福吗?”
“我没有……”池宜想辩解,话到嘴边又化作声长长的叹息。
她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望着走廊尽头模糊的光影,声音里带了丝疲惫,“前阵子跟妈谈过了,我说我心里还没准备好,可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提沈念安,池鸢也沉默了。
那位长辈向来强势,认准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定是又在姐姐耳边念了不少乔医生的好,逼她早点定下来。
池宜从背包侧袋摸出个小小的药瓶,拧开盖子倒出两粒白色药片,仰头就着空咽了下去。
药片划过喉咙时带着点涩味,她抿了抿唇,把药瓶塞回去时指尖微微发颤。
“不说这个了。”她转开话题,看向妹妹,眼神里多了点探究,“倒是你,跟傅渊……最近走得挺近?”
池鸢被问得一愣,脸颊倏地泛起层薄红,刚才还紧绷的神色瞬间垮下来,别扭地别过脸:“就……夫妻啊,一起逛逛街看看书而已。”
话虽这么说,耳根却悄悄爬上了点粉色,藏不住那点连自己都没完全厘清的雀跃。
池宜看的好笑,她在炫耀自己的幸福吧。
第261章 安放
深夜,池鸢跟着傅渊踏进傅家大门,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漫过两人沾着夜露的肩头,却驱不散客厅里弥漫的低气压。
周琳正坐在沙发上剥橘子,指尖捏着的橘瓣悬在半空,见两人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橘子皮被她撕得簌簌响。
“这都几点了?当家里是旅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她把橘子皮往茶几上一扔,转向刚从书房出来的傅秉烛,语气里的火气蹭地冒了上来,“你看看你教的好儿子,带着人家姑娘野到天黑,像什么样子!”
傅秉烛皱了皱眉,走过去拍了拍周琳的背,声音放得温和:“好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事,别气坏了身子。”
他瞥了眼站在门口没敢动的池鸢,见她垂着眸,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又补充道,“我书房里那个玉戒指,不是你上次说喜欢吗?明天拿给你。”
那是傅家祖传的物件,周琳眼热了许久,闻言果然消了大半气,悻悻地摆摆手:“行了行了,进来吧。”
她站起身往卧室走,经过池鸢身边时,还不忘剜了眼,“真是的,八字不合就是麻烦,事儿多。”
池鸢攥了攥衣角,没作声。傅渊伸手揽住她的肩,低声说了句“别往心里去”,才牵着她上了楼。
夜里,主卧的灯暗下去后,周琳翻了个身,黑暗中声音闷闷的:“我还是觉得不对劲,那两个孩子的八字,你确定族里真是那么算的?我怎么看怎么不搭调。”
傅秉烛闭着眼,语气沉了沉:“长辈定的事,轮得到你说三道四?睡吧。”
黑暗里,只有窗外的月光,冷冷清清地落在床头柜的玉盒上。
第二天的阳光倒是格外慷慨,透过饭店包厢的落地窗,在红木桌面上洒下一片金斑。
池鸢坐在父母身边,看着桌上摆着的糖醋排骨——那是她从小爱吃的菜,眼眶忽然就热了。
“快吃,几个月不见,瘦了不少。”徐丽把排骨往她碗里夹,声音哽咽着,“在外面受委屈了吧?”
池鸢摇摇头,刚想说话,隔壁包厢突然传来一阵桌椅碰撞的声响,夹杂着尖利的争执。
傅渊起身想去看看,包厢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旗袍的身影闪了进来,池鸢抬眼,心猛地一沉——是池宜。
“哎呀,这不是老二家的?”沈念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她亲昵地挽着徐丽的胳膊,脸上堆着热络的笑,“真巧啊,我们也在这儿吃饭。”
徐丽眼睛亮了亮:“可不是巧么?既然遇上了,不如拼一桌热闹热闹?”
傅秉烛对池鸢的家人不算熟,只依稀知道她有个姐姐,此刻见池宜低着头,脸色不太好看,也没多想,笑着应了。
两桌并成一桌,杯盏交错间,徐丽忽然拍了下手:“说起来,鸢鸢和小渊的事也该定了,不如趁今天人齐,把订婚的日子敲下来?”
沈念安端着茶杯,指尖在杯沿划了圈,笑盈盈地接话:“订婚是大事,嫁妆想必也得好好准备吧?池家如今的光景,怕是要费些心思。”
“这就不劳大嫂费心了。”池鸢的父亲池承彦放下筷子,语气不卑不亢,“鸢鸢是我池家的女儿,该有的体面,绝不会少。”
徐丽像是没听出话里的疏离,又转向傅家老太太:“年轻人现在都爱自由,工作又忙,要不要让他们搬出去住?我认识人,能找到不错的公寓。”
老太太呷了口茶,慢悠悠地摇了头:“不用麻烦了。家里早就把二楼那间朝阳的屋子腾出来,按新房布置好了,采光好,空间也敞亮,两个孩子住着正好。”
她说着,看了眼池鸢和傅渊,眼底带着长辈的慈爱,“年轻人嘛,住家里热闹,有个照应。”
晚餐的杯盘刚被侍者收走大半,池鸢就攥着手机起身。
她对傅渊低声说了句“我去趟洗手间”,便径直走出了包厢。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响,只有廊灯在头顶投下昏黄的光晕,将人影拉得细长。
池鸢站在拐角处,没多久就看见池宜磨磨蹭蹭地跟了出来,旗袍开衩处露出的小腿绷得笔直,显然也憋着股劲。
“你到底想干什么?”池宜先开了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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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非要选在这里说?”
池鸢抬眼,灯光落在她脸上,映出眼底的执拗:“姐,你刚才在包厢里那副样子,不是有话想跟我说吗?”
池宜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鸢鸢,听我一句劝,别跟傅渊结婚。”
她的指甲掐进池鸢的衣袖,“傅家是什么地方?周琳那样的婆婆,还有傅清浅,你嫁过去只会受气。”
“受不受气是我的事。”池鸢甩开她的手,语气冷了下来,“现在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差一场婚礼,你让我怎么反悔?”
“准备?家里哪有那么多钱给你撑场面?”池宜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压低。
池鸢的心猛地一沉,却强撑着挺直脊背:“那你呢?”
她抬手指向池宜,眼底淬着冰,“你跟乔医生又是怎么回事?当初你说要跟尉迟延私奔,让家里鸡飞狗跳,现在又缩回来,你有资格管我的事?”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池宜像是被踩了痛脚,脸色瞬间涨红,“你以为你是谁……”话没说完,她已经气得失了理智,伸手就去推池鸢的肩膀。
池鸢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撞在冰冷的廊柱上,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一股火气也冲上头顶,她反手抓住池宜的手腕:“你凭什么推我?”
“放手!”池宜挣扎着,另一只手挥过来,指甲险些刮过池鸢的脸颊。
两人在狭窄的走廊里撕扯起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混着压抑的争执,惊得廊灯都仿佛晃了晃。
池鸢的发绳被扯散,长发披散下来,缠住了池宜的指尖,而池宜旗袍的盘扣也被拽开了两颗,露出里面素色的里衣。
远处传来傅渊的脚步声,池鸢猛地松开手,胸口剧烈起伏着。
池宜也像是被惊醒,慌忙拢了拢衣襟离开,看她的眼神里带着怨怼,又有几分说不清的狼狈。
走廊里重归寂静,只有池鸢急促的呼吸声,在空荡的空间里撞来撞去,像颗无处安放的心。
“你没事吧。”傅渊走过来。
第262章 滴答
黑色宾利平稳地滑出停车场,引擎声轻得像呼吸。
池鸢指尖捏着开衫的下摆,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布料上细腻的纹路,试图把方才被池宜扯得有些歪的领口理正。
她觉得耳根有点烫。
方才在走廊里,她故意没打理被风吹乱的碎发,甚至让裙摆沾了点香槟渍,本以为傅渊会多看两眼——哪怕是皱眉问一句。
可他全程只在看着窗外,噙着点笑意说了句“你们姐妹,真热闹”。
那笑意漫不经心的,像落在湖面的月光,没激起半分涟漪。
池鸢抿了抿唇,把开衫扣子扣到第二颗,遮住颈侧悄悄泛开的粉色。
正想着,汽车停了,身侧的人忽然偏过头,视线落在她紧绷的侧脸线条上。
“你生气了。”傅渊的声音带着点笑意,不是疑问句,尾音微微上扬,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池鸢睫毛颤了颤,没转头,只盯着窗外掠过的霓虹:“没有。”声音有点闷,自己听着都觉得底气不足。
傅渊却没再追问,只是忽然伸手,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的下颌线。
池鸢浑身一僵,像被烫到似的想躲,却被他轻轻按住了后颈。他的掌心带着薄茧,温度透过衣服渗进来,烫得她脊椎发麻。
“这里沾了点东西。”他低声说,指腹在她唇角下方轻轻蹭了蹭,像是擦掉了什么看不见的灰尘。
动作慢得过分,指尖似有若无地擦过她柔软的唇瓣。
池鸢猛地转头看他,呼吸瞬间乱了。
男人眼底盛着沉沉的夜色,方才那漫不经心的笑意早已不见,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专注,像盯着猎物的兽。
“看得挺仔细。”她强装镇定,声音却有点发飘。
傅渊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肌肤的温软,他屈起指节抵了抵唇角,喉间溢出低笑:“毕竟,比起热闹的姐妹,我更在意你。”
车刚好驶过一个路口,红灯亮起,宾利稳稳停下。
傅渊倾身靠近,车内瞬间被他身上清冽香气填满。
他离得太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目光落在她被理得一丝不苟、却微微起伏的领口,声音压得极低:
“比如……现在想把扣子再解开两颗吗?”他视线扫过她泛红的耳垂,“车里好像有点热。”
池鸢的心跳骤然擂鼓,方才刻意维持的镇定轰然崩塌。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头分明映着自己慌乱的影子,偏他还笑得坦荡,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绿灯亮起,宾利重新启动,傅渊已坐回原位,仿佛方才那个暧昧的靠近从未发生。
只有池鸢知道,自己被他指尖碰过的下颌,还在发烫。
第二日的阳光刚漫过窗棂,傅家老宅的客厅里已添了几分不同寻常的郑重。
老太太一身深紫色暗纹旗袍,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摩挲着那只惯用的翡翠手镯,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位公司高层,缓缓开口:“内部的事,都查得七七八八了。该清的清,该换的换,如今回去办公,放心。”
话音落地,几位穿着西装的男人纷纷颔首。
为首的张副总推了推眼镜,沉声应道:“老太太放心,安保那边加了三层岗,文件流转也设了新的加密程序,傅总回去只管专心处理要务。”
傅渊坐在老太太下首,指尖轻叩着沙发扶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嗯”了一声。
他视线掠过茶几上摊开的文件,眼角余光却不经意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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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了刚端着茶盘走进来的池鸢身上。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棉麻家居服,长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见客厅里人多,脚步放得极轻,将茶杯一一放在众人面前时,指尖微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拘谨。
老太太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待池鸢退到一旁,才转向坐在斜对面的周琳,语气放缓了些:“阿渊这阵子心思都得扑在公司上,家里这些琐事——采买、打扫,还有他日常的饮食起居,总不能让他分心。”
周琳端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杯沿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
她抬眼看向老太太,眼底带着几分不赞同,却碍于场合没直接发作。
老太太像是没瞧见她的抵触,继续道:“池鸢在这儿住了些日子,做事细致妥帖,性子也稳。以后家里的事,你就多交托给她吧。”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周琳紧绷的侧脸,“一家人,总要互相帮衬着。”
“互相帮衬?”周琳终于忍不住,放下茶杯的动作重了些,瓷杯与茶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妈,您这话说得轻巧。她一个年轻人——”
“哎?”老太太打断她,语气里添了点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就慢慢认可吧。”
周琳脸色霎时沉了下来。
她瞥了眼站在角落、始终低着头的池鸢,只觉得老太太这话荒唐得可笑。
还想让自己接纳她?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扯了扯嘴角,没再争辩,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的苦涩漫过舌尖,像极了此刻心里的滋味。
在座的高层们都是人精,见这情形,纷纷低头翻看文件,谁也没敢接话。
客厅里一时静了下来,只有墙上古董钟的滴答声在空气里荡开。
第263章 摇
初秋的清晨,薄雾刚被暖阳驱散,花园里的玫瑰还沾着晶莹的露珠,空气里浮动着草木与花香交织的清甜。
周琳一身剪裁合体的米白色套装,正和穿着藕粉色连衣裙的徐丽并肩走在鹅卵石小径上,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被四周的鸟鸣衬得格外清晰。
“下月初的日子我让先生算过了,宜嫁娶,就是场地得再敲定一下。”周琳手里捏着份烫金的宴会场地名册,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认真,“池鸢嫁过来是我们傅家的喜事,排场绝不能输了去,总得让外人看看,我们是真心疼这个儿媳的。”
徐丽笑着点头,手里的真丝手包轻轻晃了晃:“你考虑得周到,我没什么意见,都听你的安排。”
她眼角的笑意温和,心里却暗忖,周琳这几日频繁约她出来,从茶餐厅到私人会所,无非是想借着商议婚事的由头,把两家联姻的消息彻底坐实。
不远处的草坪上,池鸢提着个藤编食篮慢慢踱步。
篮子里铺着格子餐布,放着她早上亲手做的火腿三明治,还有切好的草莓、蓝莓和蜜瓜。
她本想等母亲和未来婆婆聊得差不多了,就提议找个树荫野餐,可听着两人翻来覆去都是宾客名单、花艺布置的话题,只觉得眼皮发沉。
“你们慢慢聊,我去那边透透气。”池鸢轻声说了句,不等两人回应,便往花园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人影越少,直到身后的说话声被风吹散,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忽然,一阵熟悉的男声顺着风飘了过来,带着几分她曾无比熟悉的清冷。
“抱歉,冯宛,我现在还不能答应你。”
池鸢的脚步猛地顿住。是盛明栩。
她下意识地躲到一棵粗壮的香樟树干后,悄悄探出头。
只见不远处的玫瑰花架下,盛明栩穿着件浅灰色休闲西装,身姿挺拔如松,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连睫毛的阴影都透着几分俊朗。
他对面站着的冯宛穿了条酒红色吊带裙,长发微卷,妆容精致,正是平日里在杂志上常见的明艳模样。
冯宛手里捏着个丝绒盒子,里面显然是枚戒指,此刻却被她随意地合上,脸上不见丝毫被拒的难堪,反而笑意盈盈地仰头望着盛明栩:“我明白,你不用觉得抱歉。”
她伸手轻轻拂过盛明栩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柔得像水,“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我尊重你的想法。就算现在不行,以后总有机会的,再难的坎,我都能陪你一起过。”
盛明栩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见过太多女人为了嫁入盛家不择手段,像冯宛这样,被拒绝后还能笑得如此坦荡,甚至头一次放低姿态。
阳光透过花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那双眼眸亮得惊人,竟让他心头莫名一动。
“谁在那里?”冯宛忽然侧过头,警觉地望向香樟树的方向。她的耳力一向敏锐,刚才分明听到草叶被踩动的窸窣声。
池鸢心脏猛地一跳,手忙脚乱地往后退了两步,后背紧紧贴住粗糙的树干,连呼吸都屏住了。
自从上次在医院不欢而散,他们早就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再过一个礼拜,她就能上班,到时候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在此刻节外生枝?
冯宛已经朝着这边走了两步,高跟鞋踩在草地上发出闷响。
她的视线精准地落在树后露出的一角米白色裙摆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夕阳把天空染成了蜜糖色,金红的霞光漫过花园的雕花铁门,在柏油路上铺出长长的光影。
傅渊的黑色宾利缓缓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眼镜,衬得那双深邃的眼眸愈发沉稳。
“妈,阿姨,鸢鸢。”他推门下车,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一丝不苟,快步走上前时,自然地接过徐丽手里的手包,又顺手从周琳臂弯取下那件搭着的披肩,动作流畅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徐丽笑着打趣:“倒是比我们还先到,看来是等不及要接我们家鸢鸢了。”
周琳也跟着笑,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满意:“他呀,心里有数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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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鸢正蹲在草坪边,将野餐篮里剩下的水果残渣倒进垃圾桶,闻言抬头朝傅渊看了一眼,阳光刚好落在她微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浅影。
她把折叠好的餐布塞进篮子,又将空了的三明治盘子摞整齐,动作细致得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傅渊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藤编篮:“我来。”
“里面的盒子记得拿出来洗。”池鸢轻声叮嘱,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她慌忙收回手,耳尖悄悄泛起红。
徐丽翻看着手机里刚拍的场地照片,周琳则在一旁补充着细节,傅渊偶尔看池鸢一眼,见她望着天空发呆,嘴角便会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行至一个街角,池鸢忽然“呀”了一声,目光被路边那家亮着暖黄灯光的宠物店吸了过去。
玻璃橱窗里,一只棕白色的萨摩耶正扒着玻璃,圆溜溜的黑眼睛湿漉漉的,吐着舌头朝外面摇尾巴,身后还跟着几只蹦蹦跳跳的泰迪,毛茸茸的一团,看得人心里发软。
“喜欢?”傅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立刻跟了过去。
池鸢还没来得及点头,就听他已经推门下车:“我去问问。”
“别了吧……”池鸢想拉住他,却慢了一步。
傅渊已经走到宠物店门口,隔着玻璃朝店员比划了几句,回头冲池鸢扬眉:“那只萨摩耶三个月大,刚打了疫苗。我每天上班不在家,你一个人会闷,有它陪着正好。”他语气笃定,仿佛已经敲定了这笔交易。
池鸢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里忽然涌上些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傅渊是好意,可一想到往后要对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大狗,又觉得有些手足无措。正犹豫着,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消息:“过来跟我坐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她松了口气:“你先看着,我跟我妈说点事。”
转身,池鸢眼角的余光瞥见傅渊正低头跟店员说着什么,夕阳的光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而橱窗里的萨摩耶,还在执着地朝他摇着尾巴。
第264章 进
徐丽攥着手机的指尖泛白,屏幕上银行APP的余额数字刺得她眼睛发涩。
明明昨天还躺着的那笔钱,此刻像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喉头动了动,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的慌乱:“可能……可能是你爸临时有急事,先挪走了吧。”
话音刚落,她又像是想起什么,抬头看向池鸢时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焦灼:“你手里还有零花钱吗?妈这边……实在是急着用钱。”
池鸢没多问,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了两下,点开工资到账短信。那串数字不算多,但她还是干脆地抬眼:“妈,我现在转给你。”
“你那点工资哪里够啊。”徐丽下意识地摆手,语气里的无奈像浸了水的棉絮,沉沉地压在人心里。
池鸢垂眸沉默了几秒。她想起傅渊说要送她的那只狗狗,小家伙揣着爪子歪头晃脑的样子可爱得紧,只是价格确实不低。
她咬了咬下唇,心里已经做了决定——先把狗退了,凑出来的钱应该能帮妈妈补上空缺。
就在她拿出手机准备联系宠物店时,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傅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不远处,手里还牵着那只小家伙,正好奇地扒拉着他的裤腿。
“都买下了,哪有再退回去的道理。”傅渊走到池鸢身边,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看向徐丽,“阿姨需要多少?我这里有,可以先给您。”
池鸢脸上泛起一层薄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他的视线。徐丽比了个数字,那金额比池鸢的工资多出不少,她刚想开口说不用,却被傅渊抢先一步。
“傅渊,这钱算我跟你借的。”徐丽急忙说道,眼神里透着认真,“你放心,我一有钱就马上还你,绝不拖欠。”她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信誉,从不肯欠人半分情分。
傅渊闻言笑了笑,眼角的弧度温和得像春日里的阳光:“阿姨您别这么说。”他侧身帮池鸢拉开车门,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点狡黠的笑意,“只是这事,可得瞒着我妈,不然她又要念叨我乱花钱了。”
说话间,那只狗狗突然“汪”了一声,像是在附和似的,摇着尾巴钻进了车里。池鸢看着傅渊眼底的笑意,心里那点窘迫忽然就散了,只剩下暖暖的踏实。
尽管傅渊特意叮嘱过要保密,可借钱的事还是没能瞒过周琳的眼睛。
三人刚踏进家门,换鞋的功夫都没歇稳,周琳就停住了,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门口的池鸢身上。
池鸢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瞬间浮起一层不自在的红晕,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小声喊了句:“妈。”
周琳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傅渊对池鸢的上心,她看在眼里;池鸢这孩子稳重懂事,她也瞧着顺眼。
孩子们情到深处相互扶持,本是人之常情,只是……
“借钱的事,”周琳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带着长辈的几分郑重,“下次要是有这种事,提前跟我说一声。一家人,没必要藏着掖着。”
她没指责,也没追问缘由,点到即止的话语里藏着体谅。
“知道了,妈。”池鸢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应下,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进来吧,饭快好了。”周琳侧身让开,转身往厨房走去,脚步轻快了些。
第二日,池鸢按约见了客户。
对方是位姓彭的中年大叔,说话透着股爽朗劲儿,见面没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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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暄,直接开门见山:“池小姐,我的要求不复杂,就是想找人陪我打几局游戏,解解闷。”
池鸢跟着他点开游戏客户端,熟悉的登录界面跳出来时,她愣了一下——竟是盛明栩以前总拉着她玩的那款竞技游戏。
屏幕上跳跃的角色图标,背景音乐里激昂的旋律,瞬间勾起了不少回忆。
她指尖悬在屏幕上,忽然想起傅渊。
以前他总说这款游戏需要默契配合,可自从工作,他就再没碰过游戏了。加班成了常态,回家时常常带着一身疲惫,连打开游戏的力气都没有。
彭大叔已经建好房间,招呼她:“池小姐?进来了。”
池鸢回过神,点了加入键。
可池鸢的游戏角色刚加载完出生地场景,屏幕突然一黑,紧接着弹出网络中断的提示框。
她试了几次重新连接,进度条走到一半就卡住不动,手机还嗡嗡震了两下,是运营商发来的流量超额提醒。
“抱歉,彭大叔。”池鸢无奈地退出界面,抬眼时脸上带着歉意,“看来今天是玩不了了。”
彭大叔探头看了眼她的手机屏幕,摆摆手笑了:“没事没事,估计是信号不好。”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那就改天空了再约,反正我这也不急。”
池鸢收起手机,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方才那短暂的加载画面,让她又想起傅渊以前窝在沙发里打游戏的样子,他总说“你不能进来”。此刻网络中断的提示像个突兀的休止符,把这点念想也掐断了。
“那我先回去处理下网络的事,改天再联系您。”她站起身,把包往肩上提了提。
“慢走啊。”彭大叔送她到门口。
第265章 老宅
池鸢下午刚处理完手头的事,便没多做停留,径直往老宅赶。
以往这个点,傅渊总会算好时间来接她,车座上偶尔还会放着她爱吃的草莓糖。
可今天他有个重要的跨国会议,走得比她还早,接送的人自然就没了。
也好,池鸢心里想着,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难得有机会自己开车,倒也能慢悠悠地看看沿途的街景。
车子平稳地驶入熟悉的巷弄,青石板路两旁的梧桐树影斑驳,投在车窗上晃出细碎的光。
刚停稳车,就见老宅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小小的身影像颗炮弹似的冲了出来。
“小姨!”尉迟怀的声音清亮得像风铃,不等池鸢完全下车,就扑腾着扑进她怀里,小胳膊紧紧搂着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肩窝蹭了蹭,“你可算来啦,我等你好久了!”
池鸢被他撞得踉跄了一下,随即稳稳托住他,指尖挠了挠他软乎乎的后颈,眼底漾着笑:“这么想小姨?”
她牵着他往屋里走,“最近上学开心吗?听你妈说你新换了老师?”
“开心!”尉迟怀仰着小脸,眼睛亮得像盛了星星,“新老师可好了!她上课不像以前那样光让我们坐着念书,天天带我们做游戏呢!昨天还教我们用树叶拼小动物,我拼了只大老虎,老师说像极了!”
他说得眉飞色舞,小脚丫还在半空蹬了蹬,活像只得意的小孔雀。
“哎呀,怀怀。”刚走进客厅,池宜的声音就带着点无奈地飘了过来。
她正坐在老太太旁边择菜,闻言放下手里的豆角,蹙着眉看向儿子,“别老跟你小姨说这些,我说那种教学方法我可不喜欢,太散漫了,哪像上课的样子?我正打算这周末开家长会时,跟其他家长合计合计,看能不能跟学校提提,把教学方法调得正规些。”
池鸢抱着尉迟怀在沙发上坐下,指尖捏了捏他挺翘的小鼻尖,才看向池宜,语气带着点调侃。
“怀怀刚才说得多开心?小孩子嘛,注意力本来就不容易集中,老师能把课上得像游戏,让他愿意听、愿意学,这才是本事。你小时候要是碰上只会板着脸念课文的老师,能坐得住十分钟?”
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的老太太闻言,放下手里的白瓷茶杯,杯底与桌面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抬眼看向池宜,眼角的皱纹里漾着温和的笑意:“鸢鸢说得在理。怀怀现在能主动说上学开心,还能跟你说老师教了啥,这就是好事。小孩子开窍有时候就在一瞬间,逼得太紧反而适得其反。”
池宜被娘俩一唱一和说得没了脾气,只能无奈地瞪了儿子一眼:“你看你,就知道找靠山。”
尉迟怀却不怕她,反而往池鸢怀里又缩了缩,小手拽着池鸢的衣角,献宝似的开口:“小姨,老师还夸我画画进步大呢!说下次班级画展要选我的画当封面!”
“哦?这么厉害?”池鸢故作惊讶地张大嘴,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掌心传来温温的触感,“那必须得奖励!回头小姨给你挑套最贵的水彩笔,要带一百种颜色的那种,怎么样?”
“哇!太好了!”尉迟怀立刻欢呼起来,在池鸢怀里扭来扭去,小脸上满是雀跃。
池宜在旁边看着,嘴上嗔怪着“就知道惯着他”,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这小姨甥俩,从小就亲得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她说十句,不如池鸢一句管用。
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落在老太太的银丝上,落在尉迟怀的笑脸上,也落在池鸢眼底的柔光里,暖融融的,像一汪浸了蜜的春水。
池宜正往竹篮里捡择好的菜,眼角余光瞥见池鸢无名指上那枚素圈戒指换了款式,随口问道:“池鸢,你最近是上班了?我看你这戒指都换得素净了,不像以前总戴那些花里胡哨的。”
池鸢指尖摩挲着新戒指的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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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傅渊特意让人打的,内侧刻着极小的“渊”字。
她笑着点头:“嗯,上月刚去,总在家待着也闷得慌。”
“说起来,我最近也有桩新鲜事——你还记得上次我妈托人介绍的乔医生吗?我们俩处了段时间,我妈比我还上心,每次见面都逼着我换裙子、化淡妆,说什么‘要让对方看见你最好的样子’。”
老太太在一旁剥桂圆,闻言插了句嘴:“乔医生我见过照片,戴副金丝眼镜,看着文质彬彬的,职业也好,你们处得怎么样?”
“各方面都挺合得来的。”池宜脸颊微红,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围裙带子,“他说话温吞,吃饭会记得我不吃香菜,连我随口提过喜欢吃城南的糖糕,上周见面都特意绕路买了来。”
池鸢正逗着怀里的尉迟怀,闻言抬眼笑:“听着倒像是个细心人,这是快成了?”
“哪那么快。”池宜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哭笑不得,“本来都好好的,昨天一起吃饭,他突然就提起生孩子的事,说什么‘如果顺利的话,婚后一年可以考虑要个孩子,他父母也盼着抱孙子’。
我当时手里的筷子都差点掉了,吓了一跳——我们这才见了五次面啊,连手都没牵过,怎么就跳到生孩子了?”
她拍了下大腿,脸上还带着点不可思议:“你说现在的男人都这么直接吗?我还以为至少得处上半年,彼此摸清脾气再说这些呢。”
池鸢把尉迟怀放到地上让他自己去玩积木,伸手帮池宜把竹篮往桌边挪了挪:“可能他是觉得各方面都合适,想往长远了规划?不过确实急了点,毕竟感情这事儿,总得循序渐进才稳妥。”
老太太慢悠悠地把剥好的桂圆放进白瓷碗里,淡淡道:“急什么,不合适就再看看。咱们家的姑娘,可不能委屈自己凑活。”
池宜看着碗里晶莹的桂圆肉,心里那点别扭忽然就散了。也是,感情的事本就该慢慢来,急不得。
第266章 宁
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压下来时,傅渊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玄关的灯亮起来,映着餐厅里满满一桌子菜——清蒸鱼的热气早就散了,小炒时蔬的翠色也暗了几分,显然是等了许久。
“妈,”他换鞋的动作顿了顿,目光扫过空位,“要不给池鸢打个电话?”
周琳正把最后一双筷子摆好,闻言动作没停,语气淡淡的:“不用。下午听她妈提了句,说她想回娘家住两天,随她去吧。”
傅渊拉开椅子坐下,指尖碰了碰微凉的碗沿:“等她回来就好了。”他抬眼看向周琳,声音放软了些,“妈,池鸢性子直,但对您是真心的。您要是能多接纳她几分,家里……大家都会舒心的。”
周琳没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那桌渐渐冷透的菜,半晌,猛地站起身,连碗筷都没动一下,转身进了卧室。关门声不响,却像块石头砸在傅渊心上,他望着满桌精心准备的菜,终究只是叹了口气,独自慢慢吃了起来。
另一边,池鸢的娘家却也是一片低气压。
徐丽把温好的牛奶放在女儿床头,第三次催促:“都快十二点了,让傅渊来接你吧?”
池鸢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背对着门口,声音闷闷的:“不回。”
“这都结婚了,总住在娘家像什么样子?”徐丽叹了口气,“是不是和傅渊闹别扭了?还是……周琳又说什么了?”
池鸢没应声,只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徐丽看她不愿多说,只好拿出手机给傅渊打了个电话,那边很快接了起来,声音温和:“妈。”
“小渊啊,”徐丽语气有些不好意思,“池鸢在我这儿呢,你别担心。对了,上次借你的那笔钱,我这边差不多准备好了,过两天给你转过去?”
“不用急的妈,”傅渊的声音听不出异样,“您要是手头紧,再缓缓也没关系。池鸢要是想在那边住,就让她住几天,没事的。”
挂了电话,徐丽看着女儿紧闭的房门,眉头拧成个结。她轻轻敲了敲门:“鸢鸢,跟妈说说,到底为什么突然回来?是不是在傅家受委屈了?”
卧室里静悄悄的,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句含混的:“困了,明天再说。”
徐丽只好作罢,轻手轻脚地回了房。
第二天一早,客厅里的争吵声打破了宁静。
池鸢从卧室出来时,徐丽正坐在餐桌旁喝粥,看见她,随口道:“醒了?桌上有包子,自己热……”
话没说完,就见池鸢径直走进厨房,拉开冰箱拿出牛奶和面包,自顾自地在吧台忙活起来。煎蛋的滋滋声里,她把自己的一份摆好,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池鸢你什么意思?”徐丽把粥碗往桌上一放,“我好心给你留了早饭,你就这么对我?”
“我吃不惯包子。”池鸢头也没抬,语气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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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冲谁撒气呢?”徐丽也来了火,“为了点小事就跟傅渊置气,现在还把脾气带回家?傅家哪里亏待你了?吃穿用度哪样不是最好的?”
“我在傅家怎么样,不用您操心。”池鸢放下刀叉,声音陡然拔高,“您就只知道傅家条件好,知道我过得开不开心吗?”
“我怎么不知道?”徐丽也站了起来,“做傅太太,不用上班看人脸色,周琳就算严了点,可傅渊对你是真心的,这还不够?多少人羡慕你……”
“我不要别人羡慕!”
“你这孩子简直不可理喻!”
两人越吵越凶,就在池鸢抓起背包想往外走时,池父从楼梯上下来了,沉声喝止:“大清早的吵什么?!”他先把徐丽拉回椅子上,又看向女儿,“鸢鸢,有话好好说,跟你妈较什么劲?”
池鸢咬着唇没说话,眼圈却红了。
徐丽被丈夫劝了几句,气也消了些,看着女儿落寞的样子,语气软了下来:“妈不是逼你,是真为你好。傅渊那孩子稳重,傅家条件又好,你好好跟他过日子,听话些,将来……”她叹了口气,“就能过上安安稳稳的好日子了,妈还能骗你吗?”
池鸢低下头,用叉子戳着盘子里没吃完的煎蛋,半晌没出声。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她脚边投下一小块光斑,明明亮亮的,却暖不透她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第267章 忘带
暮春的午后,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傅家老太太坐在铺着软垫的太师椅上,手里摩挲着一串紫檀木佛珠,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抬眼对一旁正修剪花枝的周琳说:“好一阵子没见着池家那老姐妹了,要不约着一起出来转转?”
周琳闻言放下剪刀,笑着应道:“老太太这主意好,我看城南的镜湖最近风光正好,岸边新栽的柳树都抽出了嫩芽,湖里还有画舫呢,去那儿坐坐倒是舒坦。”
老太太听着连连点头,拍了拍扶手:“就这么定了,让家里人都拾掇拾掇,周末一块儿去热闹热闹,也让孩子们多走动走动。”
到了周末,镜湖边的酒家临窗摆开了两张大桌,傅家和池家的人陆续到齐,笑语声很快漫出了包厢。傅渊刚走进门,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窗边——池鸢正歪着头听池家老太太说话,阳光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辉,手里还把玩着一串刚摘的紫藤花。
他刚走过去,就被母亲徐丽拽了拽袖子。徐丽压低声音,带着点担忧:“前阵子看你们俩像是闹了点别扭,没还没和好?”话还没说完,就见傅渊伸手揉了揉池鸢的头发,池鸢仰头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弯着,下一秒就被傅渊拉进了怀里。
两人靠在一起低声说了些什么,池鸢被逗得笑出了声,伸手捶了他一下。徐丽在一旁看着,这才松了口气,笑着摇摇头:“看来是我白担心了,这俩孩子。”
正说着,傅家老太太让人端来了一碟碟精致的点心,水晶虾饺、桂花糕、杏仁酥,摆了满满一盘子,特意往池鸢面前推了推:“鸢丫头,多吃点,这是你爱吃的那家铺子做的。”池鸢连忙拿起一块桂花糕递过去:“老太太也吃。”
午后的阳光渐渐变得柔和,池鸢拿着手机想出去拍几张湖边的景色,刚走到酒家外的石板路上,就瞥见柳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盛明栩穿着一件深色的风衣,手里捏着一瓶没开封的水,见她过来,快步走上前拦住了她。“别回去了,”他声音有些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执拗,“陪我站一会儿。”
池鸢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我路过。”盛明栩的目光越过她,望向不远处酒家里透出的暖黄灯光和隐约传来的笑声,眼神暗了暗,“里面很热闹。”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被风吹过,“我一个人待着挺无聊的,有点……想你了。”
他看着酒家里傅渊正给池鸢剥橘子,看着傅家老太太把剥好的枇杷递给池鸢,看着两家人围坐在一起举杯说笑,那些鲜活的、带着烟火气的画面,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着他的眼。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刻,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不用端着架子,不用算计得失,只是单纯地享受着团聚的暖意。
“你看他们,”盛明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羡慕,“真好啊。”他不让池鸢回去,或许只是想多沾一点这久违的、不属于他的热闹。
池鸢顺着他的目光望回去,酒家里的喧闹像隔着一层水幕,隐约传来傅渊喊她名字的声音。她收回视线,看向盛明栩:“你可以过去打个招呼,你站在这里也沾不上边。”
盛明栩的手指紧了紧,瓶身被捏出轻微的褶皱。“我只是想看看,”他喉结动了动,“看看你过得怎样。”
“就那样。”池鸢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傅渊对我,两家人也处得和睦。”她顿了顿,抬头看向他,“盛明栩,你该有自己的生活。”
他忽然笑了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反倒添了几分落寞:“我的生活?就是看着别人的热闹,然后一个人走回去。”风拂过柳梢,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眼底深藏的疲惫。
这时傅渊的声音近了些,带着点寻人的急切:“鸢鸢?跑哪儿去了?”
池鸢应声回头,傅渊已经快步走了过来,自然地揽住她的肩,目光落在盛明栩身上时淡了几分:“盛先生也在。”
盛明栩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池鸢那只手上还戴着傅渊送的镯子,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他忽然转身,声音闷闷的:“我先走了。”
风衣下摆扫过石板路,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池鸢望着他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桥的尽头,才被傅渊轻轻捏了捏手心:“怎么了?”
“没什么。”她摇摇头,反手握住他的手,“我们回去吧,老太太该等急了。”
转身时,她看见酒家的窗台上,傅家老太太正朝他们挥手,池家老太太手里拿着块杏仁酥,笑着往她嘴里递。暖黄的灯光漫出来,把那些琐碎的、鲜活的瞬间裹成一团温柔的光,笼在他们身上。
而桥的另一端,盛明栩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光亮,最终还是转身走进了柳影深处。风里飘来酒家里隐约的笑声,他摸出烟盒,却发现自己忘了带火。
第268章 淡
傅渊牵着池鸢的手重新站在众人面前时,阳光恰好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得像一层薄纱。
傅老太太望着眼前般配的两人,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忽然拍了拍腿提议:“这天儿正好,不如去湖边散散步?要是你们不嫌弃,咱们顺路去趟游乐场怎么样?我年轻时可还没正经玩过呢。”
话音刚落,周琳便蹙着眉打断,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赞同:“老太太,您这把年纪了,去游乐场折腾什么?那些项目多刺激,万一……”
“怎么?”傅老太太斜睨她一眼,眼里的光却亮得很,像个不服输的孩子,“我身子骨硬朗着呢,再说有渊儿和小鸢陪着,怕什么?”她转头看向傅渊和池鸢,眼神里满是期待,“你们俩陪我去,好不好?”
傅渊看了眼身边的池鸢,见她眼底也漾着笑意,便顺势点头:“奶奶想去,我们就陪您去。”
车子驶往游乐场的路上,傅老太太坐在后排,眼睛几乎没离开过池鸢。小姑娘正拿着手机跟傅渊说笑着看游乐项目介绍,侧脸在阳光下透着柔和的粉,偶尔抬眼对上老太太的目光,会弯起眼睛甜甜地笑:“奶奶,您想玩什么?我看旋转木马好像挺合适的。”
“都听你的。”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伸手拍了拍池鸢的手背,“你这孩子,看着就让人稀罕。”傅渊在一旁听着,握着池鸢的手不自觉紧了紧,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到了游乐场,三人先去坐了旋转木马。傅渊特意选了匹最高的白色木马,让老太太坐上去,自己则牵着池鸢坐在旁边的南瓜车上。
音乐响起时,木马缓缓转动,老太太扶着雕刻精致的马头,笑得像个小姑娘,时不时回头跟池鸢挥手,阳光穿过彩绘玻璃窗,在她银白的发丝上洒下斑驳的光。
接着又去玩了碰碰车。傅渊开车技术好,带着池鸢故意往老太太的车边蹭,“砰”的一声轻撞后,老太太非但不恼,反而笑得更欢,握着方向盘跟他们“对撞”起来,银铃般的笑声混着池鸢的惊呼,在场地里荡开。
就连略显刺激的过山车,老太太也坚持要试。
周琳站在游乐场出口的围栏外,看着傅老太太被傅渊和池鸢一左一右扶着走下来,老人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眼角的笑纹里都浸着兴奋。
她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来,等三人走近了,才上前一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赞同,还有点不易察觉的紧绷:“老太太,您这都多大岁数了。”
说着,她还瞥了眼旁边的池鸢,像是在怪她没拦着。阳光正好照在她微抿的唇上,让那句关心听着添了几分生硬。
傅老太太刚从兴奋劲儿里缓过来,闻言却摆了摆手,中气十足地反驳:“我这身子骨好着呢。”她说着,还得意地朝池鸢眨了眨眼。
周琳被噎了一下,看着老太太眼里闪烁的光,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您高兴就好,别到时候腰酸背痛的又念叨。”
……
池宜刚把钥匙插进锁孔,门就从里面拉开了。沈念安系着围裙站在玄关,鼻尖还沾着点面粉,显然是算着她下班的点,特意在等。
“回来啦?”沈念安接过她的包往沙发上一放,语气熟稔得像提前演练过,“乔医生周末有空,要不你们见一面?人家条件是真不错,父母都是医院……”
池宜换鞋的动作顿了顿,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五次了,她直起身,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妈,别再安排了。”
沈念安正往厨房走的脚步停住了,转过身来盯着她:“又怎么了?我还不是为你好?”
“为我好就别总催了。”池宜深吸一口气,抬眼时眼神很坚定,“我想自己找对象。感情这事儿,得看缘分,不能像买菜似的挑挑拣拣。”
“自己找?”沈念安眉毛挑了起来,几步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女儿,“你该不会是……已经有目标了吧?”
这话像根突然点燃的引线,池宜心里“咯噔”一下。其实哪有什么目标,不过是被催得急了,想找个理由搪塞。可被母亲这么一逼问,她忽然慌了神,张了张嘴想否认,偏生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话没说出来,倒先猛地呛了一下。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让她弯下腰,脸瞬间涨得通红,眼泪都咳出来了。她捂着胸口直吸气,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像是有团棉花堵在那儿。
“哎哟这孩子!”沈念安也顾不上追问了,赶紧扶住她的胳膊,手忙脚乱地往厨房跑,“你看看你,急什么呀!”她拧开保温杯倒了杯温水,又从抽屉里翻出薄荷糖,塞进池宜嘴里,“含着含着,慢慢咽,别使劲咳。”
清凉的甜味顺着喉咙往下滑,池宜总算缓过点劲来,靠在门框上大口喘气。沈念安拍着她的背,语气里的责备早就变成了心疼:“跟你妈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至于急成这样吗?”
池宜含着糖,含糊地嘟囔:“本来就没有……”声音还有点发哑,却没刚才那么冲了。
沈念安瞪了她一眼,手上的力道却放轻了:“行了行了,不说这个了。锅里炖了汤,先吃饭。”她扶着池宜往餐桌走,走到半路又忍不住回头,“真没有?”
池宜没应声,只是把嘴里的糖嚼得更碎了些,薄荷的凉意在舌尖散开,倒让心里那点莫名的慌乱,悄悄淡下去了。
第269章 撒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淌进巷口,给彭大叔家那扇褪色的木门镀上了层暖融融的金边。
池鸢拎着保温桶站在楼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桶身的花纹。
这屋子她来熟了,墙皮上蹭着的油烟渍、窗台上摆着的那盆总也养不旺的绿萝,甚至是门后挂着的那串风干辣椒,都成了她眼里再熟悉不过的景致。
可不知怎的,每次站在这里,她总觉得自己像个小心翼翼的客人——不敢随意翻动桌上的报纸,不敢在沙发上坐得太沉,连说话都比平常轻了三分。
就像今天,她特意挑了件洗得发白的棉布衬衫,配着条最简单的牛仔裤。
镜子里的自己素净得像株刚抽芽的草,她想,这样总不会显得太扎眼,不会打扰到彭大叔惯常的清净。保温桶里是她早起做的便当,一荤一素一汤,都是老人家爱吃的清淡口,米饭上还细心地铺了层烫得碧绿的小青菜。
可刚走到巷子口,一辆亮闪闪的红色轿车就“吱呀”一声停在跟前。车窗降下,露出何璃那张画着精致眼线的脸:“哟,这不是池鸢吗?提着啥好东西呢?”
池鸢还没来得及应声,何璃已经推开车门走了过来,眼疾手快地就把保温桶抢了过去,掂了掂:“闻着挺香啊,给彭大叔的?正好我刚说要去看他,就替你捎过去吧。”
“这是我特意给大叔做的……”池鸢想抢回来,却被何璃灵活地躲开。
“哎呀,有啥不一样的?走,上车,正好顺路。”何璃不由分说地把她拽进了副驾驶。
车里还残留着昨晚的香水味,甜得有些发腻。池鸢看着何璃单手转着方向盘,心里那点不情愿像泡了水的棉花,慢慢胀了起来。“其实……是彭大叔昨天跟我说,想吃我做的红烧肉了。”她小声解释,像是在给自己找个站得住脚的理由。
何璃“嗤”地笑了一声:“是吗?大叔还挺会点单。”语气里的轻慢像根细针,轻轻刺了池鸢一下。
到了彭大叔家,推门进去时,老人家正坐在小马扎上择菜。何璃扬着嗓子喊了声“彭大叔”,把保温桶往桌上一放:“您看谁给您送好吃的来了?”
彭大叔抬起头,看到桌上的保温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看向池鸢时,语气里带了点嗔怪:“小鸢,不是跟你说过别总弄这些吗?我一个人在家,随便对付口就行,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池鸢愣在原地,脸颊“腾”地一下就热了。明明是他昨天傍晚在巷口乘凉时,拉着她的手说“丫头做的红烧肉,比饭馆里的合我胃口”,怎么这会儿倒成了自己多事?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何璃却在一旁笑着打圆场:“大叔您就是心善,怕累着池鸢。其实池鸢也是一片好心,您就收下吧。”
那话听着像是在帮她,可池鸢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等走出彭大叔家的门,她终于忍不住了,对着何璃压低了声音:“你干嘛抢我的便当?还在大叔面前说那些话?”
“我抢你便当?”何璃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池鸢,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不就是份饭吗?彭大叔是大家的长辈,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可那是大叔特意让我做的!”
“他跟你说的?我怎么没听见?”何璃挑眉,“再说了,就算是,我替你送过来怎么了?难不成还能毒死他?”
话越说越冲,最后两人不欢而散。接下来的几天,何璃见了她就绕道走,办公室里碰着面也像没看见一样。池鸢心里堵得慌,像是塞了团浸了水的抹布,又沉又闷。
她没做错什么,却像是犯了错的人,连午休时趴在桌上,都能听见自己心里那点委屈在嗡嗡作响。
实在憋不住了,她去找了主管。主管正泡着茶,听她说完,慢悠悠地叹了口气:“小鸢啊,职场上跟同事相处,有时候别太较真。人无完人,谁还没点小性子呢?何璃那人,就是心直口快了点,没什么坏心眼。你啊,把对别人的要求放低些,自己也能轻松点。”
道理她都懂,可心里那股子委屈劲儿就是散不去。正对着窗外发呆,手机忽然响了,屏幕上跳出“傅渊”两个字。
“在哪儿呢?”男人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懒洋洋的笑意,“回家吃饭。”
池鸢吸了吸鼻子,没忍住,把上午的事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遍。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懊恼,怎么跟他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接着传来一阵压抑的低笑声。
“你还笑?”池鸢气鼓鼓地说。
“没笑你。”傅渊的声音里还带着笑意,“就是觉得……你有时候跟个受了气的小包子似的。行了,赶紧回来。”
回到家,一桌子菜冒着热气。傅渊看她耷拉着脑袋扒饭,也没再多问,只是不动声色地把她爱吃的往她碗里推了推。
饭后,两人坐在沙发上消食。傅渊忽然开口:“你知道我小时候想要什么东西,奶奶准会给我吗?”
池鸢抬头看他。
“撒娇啊。”傅渊说得一本正经,嘴角却噙着笑,“奶奶最吃这套。你看,有时候硬碰硬没用,换个法子,事儿就好办了。”
池鸢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开解自己。心里那点憋闷忽然就松动了些,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
“谁跟你似的,那么厚脸皮。”她嘟囔了一句,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走吧,遛狗去。”傅渊站起身,顺手拿起门口的狗绳。
晚风吹散了白日的燥热,小区里路灯昏黄。狗狗在前面撒欢地跑,傅渊牵着绳,池鸢跟在旁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刚才那点委屈,好像随着煤球轻快的脚步声,一点点踩进了松软的泥土里,没了踪影。
第270章 看
清晨的阳光刚漫过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池鸢已经站在了公司楼下。
手里拎着的纸袋里,是何璃最爱的那家老字号铺子新出的椰香酥,酥皮在袋中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若不是傅渊昨晚那句“有些距离,总得有人先迈步”,她大概还在纠结要不要提前半小时到岗——毕竟,她和何璃之间那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像办公室空调出风口的白气,明明存在,却总抓不住形状。
推开办公室门时,何璃正在整理文件,抬头看见池鸢,笔尖顿了顿。池鸢把点心袋往她桌上一放,指尖有点发烫:“路过看到的,说新口味不错,你尝尝?”
何璃的目光在纸袋上停留了两秒,忽然弯起嘴角,那笑容比平时柔和了不止三分:“这么有心?正好我今天带了自家腌的酸黄瓜,中午配着吃。”
没等池鸢回应,她又补了句,“对了,晚上别安排事,我订了城南那家私房菜,早就想约你了。”
池鸢愣在原地,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放下的工牌。何璃这突如其来的热络,像春日里骤然化开的冰棱,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却又隐隐觉得,那层白气似乎在阳光下渐渐散了。
同一时刻,市中心的百货公司男装区,冯宛正帮盛明栩扯了扯西装袖口。深灰色的意大利面料垂坠感极好,衬得他肩线愈发挺拔。
“你看,肩宽刚刚好,”她指尖划过西装领口,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笃定,“下周家族宴会上穿这个,保准没人再念叨你穿得像刚从实验室跑出来的。”
盛明栩对着镜子皱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口袋巾:“买这么正式……”
“正式才好。”冯宛从镜子里看他,眼神亮得像淬了光,“明栩,我们认识三年了,你还要纠结到什么时候?”
她转身,指尖轻轻搭在他手臂上,温度透过衬衫传过来,“先把证领了,好不好?感情可以慢慢养,就像这西装,刚穿时总觉得紧绷,穿顺了自然就妥帖了。”
盛明栩沉默着,目光落在她发顶。冯宛的头发用一根珍珠发簪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是他看了三年的模样。
他不是不动心,只是每次想到“结婚”这两个字,脑子里总会闪过姑姑姑父那辈吵了大半辈子的模样——那些因为习惯不同、观念相悖而起的争执,像钝刀子割肉,磨得人没了脾气。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涩,“从客气到争执,最后连话都懒得说。”
冯宛却笑了,伸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哪对夫妻一开始就合拍?你看那对老裁缝夫妻,一辈子为了领口该多宽、袖口该多紧拌嘴,不还是一起守着铺子到现在?”她踮脚,帮他把歪了的领带系好,“矛盾总会有,但只要我们愿意磨合?”
落地窗外,夕阳正把云层染成琥珀色。盛明栩看着镜中两人的倒影,冯宛的侧脸在光里柔和得像幅画,而他握着西装下摆的手,不知何时悄悄松了些。
池鸢捏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杯壁的凉意透过薄瓷渗进皮肤,倒比空调风更让她清醒。
这阵子的冯宛太不一样了。
记忆里的冯宛总像株半开的白茉莉,对着盛明栩时眉眼是浅淡的,说话声也轻。
可这两周,她会自然地跟上盛明栩的脚步,会记得他的习惯。
更让池鸢在意的是盛明栩。
从前他对冯宛虽算不上热络,却总带着几分温和的客气。
可现在,冯宛递过去的咖啡他会说“不用,我自己来”,冯宛笑着说起新上映的电影,他只会抬眼道“最近很忙”。
刚刚在电梯里,冯宛不小心撞到他,慌乱道歉时,他甚至没看她,只盯着电梯数字淡淡“嗯”了一声。
那声“嗯”轻得像羽毛,却让池鸢莫名觉得,空气里像多了层看不见的冰壳。她望着玻璃窗外掠过的流云,忽然想起上周在停车场,撞见冯宛红着眼圈从盛明栩车里出来——那时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第271章 看重
包厢里的喧闹被厚重的木门隔绝在外,走廊里只剩下暖黄灯光投下的安静光晕。
何璃刚走进洗手间,池鸢便靠在墙边等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边缘,脑子里还残留着席间推杯换盏的嘈杂。
就在这时,盛明栩从斜对门的包厢里走了出来。
他显然喝得不少,平日里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额发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前,脸颊泛着明显的红晕,连带着耳根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那双总是显得冷静自持的眼睛,此刻蒙着层水汽,看人时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茫然和依赖。
池鸢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他身后——空无一人,冯宛并不在。她心里微微一动,随即又压了下去。
说到底,他们之间早就翻篇了。那些他曾带给她的尖锐伤害,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早已被她用自己的方式一笔勾销。
如今他失了忆,像张白纸一样重新出现在她面前,她既没兴趣探究这失忆背后的真假,更没打算在这张纸上再添任何笔墨。
可盛明栩却像是认准了她似的,脚步有些虚浮地朝她走过来,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池鸢,”他开口,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还有点孩子气的执拗,“你看这个。”
他把手机屏幕凑到她眼前,屏幕上是张照片——上次在湖边的池家老宅,两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席间热闹非凡,照片里的她正被长辈逗笑,眉眼弯弯,而站在不远处的他,正望着她的方向,嘴角噙着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周围的光线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照片里的场景历历在目,可落在池鸢眼里,却只剩下满心的荒谬。
她盯着那张照片,只觉得额角的青筋在突突直跳,脸颊瞬间涌上热意,不是害羞,而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示好”搅得哭笑不得。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池鸢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火气,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满脸都写着“无语”二字。
池鸢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半步,指尖在身侧蜷了蜷,语气里带着刻意维持的疏离:“你不应该拍?”
盛明栩似乎没听出她话里的冷淡,反而往前凑了凑,手机屏幕依旧固执地停在那张照片上。酒精让他的眼神变得格外直白,像个讨糖吃的孩子:“你看你笑得多开心。”
这话一出,池鸢额角的黑线又深了几分。
“盛总,”她刻意加重了称呼,试图拉开距离,“喝多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别在这儿晃悠。”
可盛明栩像是没听懂,反而抬手挠了挠头,那动作带着点笨拙的局促,和他平日里沉稳的样子判若两人:“我就是……想让你看看。那天你很开心,比现在开心。”
池鸢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她正要开口说点什么,洗手间的门突然开了,何璃走出来看到这场景,愣了一下:“你们……”
池鸢像是得了救星,立刻转向何璃:“走了。”
她几乎是拉着何璃就往前走,脚步快得带起一阵风,连个眼神都没再给身后的盛明栩。
盛明栩站在原地,手里还举着手机,看着她毫不犹豫的背影,眼底的茫然渐渐被失落取代。
他踉跄了一下,手机差点脱手,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映出他泛红的眼眶。
被池鸢半拉着走出几步,何璃才挣开她的手,回头望了眼走廊尽头那个孤零零的身影,压低声音道:“那根本不是盛明栩。”
池鸢脚步一顿,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拉何璃时的温度,她侧过脸避开何璃探究的目光,语气平淡地揭过话题:“别说这个了,你刚才说什么?上次结婚的事,又要和沈默见面?”
提到沈默,何璃脸上的神色瞬间垮了下来,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眉头紧紧蹙着:“可不是嘛,家里催得紧,非说要再聊聊。我才不想见他,上次那事闹得多难堪,现在装什么没事人似的。”她烦躁地拨了拨头发,语气里满是抵触。
话音刚落,何璃的手机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正是“沈默”。她瞥了一眼,皱着眉没接,可铃声却像跟她较劲似的,执着地响着。
池鸢看她这副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接吧,躲也不是办法。”
何璃不情不愿地划开接听键,没等对方开口,就没好气地说:“有事?”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何璃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只咬着牙道:“我说了不想见!”说完就想挂电话。
“等等,”池鸢按住她的手,对着电话那头扬声道,“沈先生,我们在二楼走廊,你要是有话,不如上来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沈默温和的声音:“不用麻烦了,我就在楼下等着,几分钟就好。”
挂了电话,何璃气鼓鼓地瞪着池鸢:“你这是干什么?我都说了不想见他!”
“总不能一直拖着,”池鸢看着她,眼神认真,“有些话当面说清楚最好,免得他总觉得还有机会。下去吧,把该说的都说开,对谁都好。”
何璃犹豫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不是没脾气,只是总觉得撕破脸太难堪,可池鸢的话又让她觉得,或许真该彻底了断。
磨蹭了半天,她还是跟着池鸢下了楼。沈默就站在酒店门口的路灯下,穿着熨帖的衬衫,看起来依旧斯文。看到她们,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何璃。”
何璃没理他那套温和,开门见山:“有什么话赶紧说,我没多少时间。”
沈默似乎没料到她态度这么强硬,愣了一下才缓过神,斟酌着开口:“我知道上次的事是我不对,但我爸妈很喜欢你,我们……”
“别扯那些,”何璃打断他,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目光直视着他,带着几分试探,“我就问你,你找对象,最看重女方什么?”
沈默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怔了怔,随即认真地回答:“我觉得……孝敬老人比较重要。毕竟以后是要一起过日子的,对长辈好,家庭才能和睦。”
这话一出,何璃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没达眼底,反倒带着几分释然的冷意。她就知道,这人从来没懂过她在意的是什么。
第272章 一家
池鸢一边安慰何璃和沈默。
可自己又何尝不是。
这场矛盾的根源,早已在日常相处的缝隙里埋下了刺。
周琳自始至终瞧不上池鸢——嫌她出身普通,配不上傅家的门楣。
嫌她性子太软,撑不起傅家儿媳的体面。
第一次明面上的冲突,是在两人订婚后的家宴上。池鸢特意让母亲备了家乡特产的菌菇和手工点心当伴手礼,周琳接过礼盒时瞥了眼包装,当着满桌亲戚的面轻笑一声:“鸢鸢有心了,就是这礼太‘实在’,倒像是来走街坊的。”
话里的轻慢像针,扎得池鸢手指蜷了蜷,却只能低头笑说“是我考虑不周”。
池鸢学做傅家老爷子爱吃的糟鱼,手被碎骨刺破了好几处,周琳路过厨房瞥见,只淡淡一句,“还是我来吧”。
傅渊带池鸢买的新旗袍,周琳见了便说“颜色太艳,衬得你小家子气”;就连池鸢给傅渊熨烫衬衫,也会被她挑刺“领口没熨出挺括的棱,不像傅家媳妇该有的样子”。
这些细碎的羞辱像积雨云,慢慢在池鸢心里聚成了阴翳。
直到这次探望傅老太太,周琳的电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明明是老太太先念叨着想她,特意让她来老宅说说话,周琳却偏要用命令的口吻召她回主宅,语气里的不耐烦像在催一个不懂规矩的下人。
池鸢握着手机站在廊下,阳光明明暖得晃眼,她却觉得浑身发冷。那些被压抑的委屈突然决堤——她不是不懂分寸的人,可周琳一次次踩过她的底线,把她的体面碾碎在脚下,这哪里是对晚辈的敲打,分明是对她人格的轻贱。
而周琳的不满,其实藏着更深的执念。在她眼里,傅渊是傅家最出色的儿子,理应配一个家世相当、八面玲珑的儿媳,而不是池鸢这样“拿不出手”的姑娘。
她总觉得池鸢“高攀”了傅家,便该谨小慎微、逆来顺受,稍有不合心意,便是“不知好歹”。所以她从未觉得自己的话过分,只当是在“教她规矩”。
周姨总说我配不上傅渊,上次家宴当着亲戚的面,说我娘家带的礼太寒酸......她攥着老太太的手,声音发颤,我知道她是长辈,可她一次次那样说,我觉得自己的脸都被踩在地上了......
老太太拍着她的手背叹气,说会敲打周琳。
傍晚时分傅渊回来时,就见池鸢坐在沙发上,眼圈红红的却眼神坚定:傅渊,我们搬出去住吧。
她把下午的委屈和周琳的电话复述了一遍,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不想再看她脸色过日子,更不想你夹在中间为难。
傅渊听完没说话,只是走过去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沉而稳:好,听你的。
那天晚上突然下起了暴雨,池鸢去阳台收晾着的披肩时,被风卷进来的雨水打湿了大半。等傅渊发现时,她已经开始打喷嚏,脸颊也烫得吓人。
量了体温才知道是发了高烧,裹着被子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傅渊守在床边给她物理降温,眉头拧成了疙瘩。第二天一早,他直接去了周琳的书房,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妈,我和鸢鸢打算出去住段时间,先去度个蜜月。
周琳刚端起茶杯的手猛地一顿,脸色沉了下来:她又闹什么脾气?就因为我昨天让她回来晚了?
不是闹脾气。傅渊直视着她,鸢鸢受了委屈,您心里清楚。等您想通了,我们再回来侍奉您和爸,还有奶奶。他顿了顿,补充道,在那之前,我不会让她再受委屈。
周琳被噎得说不出话,看着儿子转身离去的背影,气得把茶杯重重搁在桌上。她想不通自己哪里做错了,一个外来的丫头片子,凭什么让儿子这样护着?
下午,周琳实在没辙,拨通了徐丽的电话。
你帮我劝劝池鸢......周琳对着听筒叹气,话没说完就被徐丽打断了。
徐丽在那头的声音带着迟疑:周琳,您说实话,是不是又给鸢鸢穿小鞋了?她那孩子看着软和,骨子里犟着呢,不是被逼急了不会这样......
周琳被问得一噎,到底是一家人,说了也没用。
第273章 身边
池鸢的脚步顿在斑驳的树影里,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推开车门时沾到的凉意。
她抬眼看向突然出现的盛明栩,男人手里捧着的香槟玫瑰开得正盛,花瓣边缘泛着温柔的珠光,旁边那个奶油裱花的大蛋糕上,用巧克力酱写着的“生日快乐”在午后阳光下泛着甜腻的光。
“生日?”她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眉峰微蹙,像是听到了什么全然陌生的词汇。
记忆里关于生日的画面早已模糊,自从住进傅家,那些带着烛火和笑声的日子就成了被尘封的旧物,连她自己都快忘了具体的日期。
盛明栩往前走了半步,将花束往她面前递了递,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热忱:“我查过日历,今天确实是你的生日。池鸢,别总把自己绷得那么紧,偶尔也该……”
“不必了。”池鸢后退半步,避开了那束过于鲜艳的玫瑰。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盛先生,我们没熟到需要庆祝生日的地步。”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映出眼底一闪而过的疲惫,还有一丝被人窥见隐秘心事的狼狈。
她瞥了眼那个精致的蛋糕,奶油上的糖霜仿佛能透过空气甜到发腻,可这甜味却让她莫名地想起傅家餐桌上永远一丝不苟的餐点——好看,却没什么温度。
“东西拿回去吧,”她转过身,背影挺得笔直,“我还有事。”
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刻意切割开身后那片带着甜腻气息的空气。
只是走了没几步,她的脚步还是慢了下来,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方才盛明栩那句“生日快乐”,竟像一颗投入静水的石子,在心底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盛明栩没再追上去,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手里的玫瑰被风卷得轻轻颤动。他忽然扬声喊了句:“蛋糕我放在小区门卫那儿了,你要是晚些想通了,随时能去拿。”
池鸢的脚步没停,可耳廓却莫名发烫。
沿着小区的环路慢慢走,两旁的香樟把阳光筛成碎金,落在她裸露的手臂上,暖得有些不真实。她掏出手机按亮屏幕,日期那一栏明晃晃地跳出来——确实是她的生日。
原来真的有人会记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用力掐灭了。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把盛明栩那张带着恳切的脸从脑子里赶出去,可不知怎么,脚步却鬼使神差地朝着门卫室的方向偏了偏。
离得老远就看见那个印着卡通图案的蛋糕盒被摆在窗台上,像个扎眼的标记。门卫大爷探出头看了她一眼,笑着指了指:“刚才那位先生特意嘱咐的,说你要是来了,直接拿就行。”
池鸢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指尖在包带上反复摩挲。最后还是走过去,拎起了那个沉甸甸的盒子。蛋糕的甜香透过纸盒渗出来,混着空气里的草木气息,竟让她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有了片刻的松弛。
她没回家,反而找了个公园的长椅坐下,拆开了蛋糕盒。奶油花歪歪扭扭的,显然不是出自专业师傅之手,可那股子笨拙的真诚,却比傅家每年精致到无可挑剔的生日宴,更让她心头一动。
手机在这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傅渊”的名字。池鸢看着那串号码,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
今天,她想做回自己,哪怕只有一个晚上。
客厅里只开了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堪堪罩住沙发一角,周琳和傅清浅挨着坐,说话声压得像怕惊扰了空气里的尘埃。
“这都几点了,池鸢还没回来。”周琳捻着茶几上的水果叉,叉起块苹果又放下,眉峰拧成个疙瘩,“自从她从老宅回来,这心就跟野了似的,整天不着家。”
傅清浅端着水杯的手顿了顿,玻璃杯壁上凝的水珠顺着指缝滑下来,凉丝丝的。她往楼梯口瞟了眼,确认傅渊的书房门紧闭着,才压低声音接话:“谁知道她又去了哪儿。”
尾音里裹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怼,“表哥也是,对她那样上心,她倒好,说走就走,连句交代都没有。”
落地灯的光落在她脸上,映出眼底藏不住的失落。她攥紧了杯子,指节微微泛白:“我真希望……真希望表哥能早点忘了她。”
这话一出,周琳的动作也停了。她侧头看侄女,小姑娘眼里的执拗太明显,那点心思她怎会看不出来。可傅渊对池鸢的在意,是明晃晃摆在那儿的,哪是说忘就能忘的?
“清浅,”周琳叹了口气,声音放得更柔,“感情的事急不来。你表哥心里有数。”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对池鸢也添了几分不满——这女人,确实太不懂珍惜了。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玻璃上,沙沙的响。
客厅里又陷入沉默,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敲得人心头发闷。傅清浅望着杯中晃悠的水纹,心里却一遍遍重复着那句话:表哥,忘了她吧,忘了她,你才能看见身边的人啊。
第274章 倒映
傅渊坐在母亲周琳面前,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妈,对不起。现在这种情况,我必须先顾着鸢鸢。她心里那道坎还没过去,我走不开。等这边都安顿好了,我一定回去好好侍奉您和爸,还有奶奶。”
周琳看着儿子挺直的脊背,只觉得一股火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她指着傅渊的鼻子,声音因愤怒而发颤:“你个白眼狼!为了一个外姓女人,连生你养你的爹妈都能不管不顾?傅渊我告诉你,你今天踏出这个家门,就别认我这个妈!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幸福?我告诉你,不会的!你早晚得后悔!”
傅渊缓缓抬起头,眼眶泛红却眼神坚定:“妈,我知道您心里难受,但我没得选。鸢鸢现在只有我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我今天就搬出去住,您和爸……多保重。”说完,他转身进了房间,开始收拾简单的行李,任身后母亲的哭骂声碎成一片,也没再回头。
周琳气得力竭,瘫坐在沙发上,思来想去,抓起手机就拨通了池鸢母亲徐丽的电话,语气带着哭腔:“徐丽啊,你快劝劝你家池鸢吧!傅渊这孩子是彻底魔怔了,为了她连家都不要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徐丽握着电话,眉头紧锁。
前几日她为了女儿的事去傅家时,无意间撞见了那个叫岁岁的孩子,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那孩子,是刑人所的。
池鸢不跟她说,她就暗自担心,那孩子会不会对鸢鸢不利。
如今周琳来求助,她更是愁上加愁,只能含糊着应下,心里却越发不安。
另一边,傅清浅憋着一肚子火。哥哥为了池鸢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下午一到点,她就守在了池鸢公司楼下,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出急促的声响,眼神像淬了冰。
终于,她看到池鸢从大楼里走出来,穿着一身简约的职业装,脸色还有些苍白。
傅清浅几步冲上去,拦住她的去路,语气尖锐:“池鸢,你和我哥到底想怎么样?”
池鸢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她:“清浅,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傅清浅冷笑一声,逼近一步,“我问你,你们是不是打算分家?我爸妈养我哥这么大,他就这么为了你跟家里决裂?你今天必须给我个正面回答!”
池鸢垂下眼睫,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我没打算分家。傅渊……他也没跟我说。”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傅清浅,“我这几日打算出去散散心,等回来再说吧。”
傅清浅看着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更气了,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池鸢绕过她,慢慢走远,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傅清浅站在原地,望着池鸢渐行渐远的背影,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实在想不通,这个看似没什么攻击性的女人,怎么就把哥哥迷得神魂颠倒,连家都不要了。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她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给傅渊打了个电话,响了许久却只传来忙音。
池鸢没有真的去太远的地方,只是在市区边缘找了家能看见湖的民宿。
推开房间门时,夕阳正沿着湖面铺过来,金红色的光漫进窗户,落在她手背上,暖得有些不真实。她放下行李箱,走到窗边坐下,手机安静地躺在包里,她没去碰——傅渊这会大概正被家里的事缠住,她不想再给他添乱。
而傅渊那边,刚把最后一箱东西搬上车,就接到了傅清浅的电话。“哥,你到底在哪?我刚见到池鸢了,她说要出去散心,你就任由她这么躲着?”傅清浅的声音里满是不忿。
傅渊靠在车边,揉了揉眉心:“她不是躲,是需要点时间。清浅,别去找她,让她静一静。”
“我晚点回去看看,”傅渊的声音沉了沉,“你先替我照看着点。”
挂了电话,他发动车子,却没有往民宿的方向开,而是绕去了徐丽家附近。他知道徐丽对岁岁存着顾虑,有些事,或许该提前说清楚。
徐丽开门看到傅渊时,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进来吧。”
客厅里没开灯,光线有些暗。徐丽给傅渊倒了杯水,开门见山:“你妈下午给我打电话了。”
“我知道,”傅渊接过水杯,指尖微凉,“阿姨,我今天来,是想跟您说岁岁的事。”
徐丽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向他:“你知道我见过他?”
“嗯,鸢鸢跟我提过,”傅渊坦诚道,“岁岁的身世确实复杂,但他对鸢鸢没有恶意,这点我可以保证。以前是我没处理好,让您和鸢鸢受委屈了。”
徐丽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当年在看守所见到的那个人……和岁岁太像了。我怕鸢鸢再卷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里。”
“我明白您的顾虑,”傅渊点头,“以后不会了。我会处理好所有事,绝不会再让鸢鸢受一点伤害。”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路灯次第亮起,晕出一圈圈暖黄的光。徐丽看着傅渊眼底的坚定,没再说话——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只希望这孩子能说到做到。
而民宿里的池鸢,不知坐了多久,直到手机屏幕亮起,是傅渊发来的消息:【我处理完这边的事了,明天去陪你?】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好。】
放下手机,她走到窗边,湖面倒映着夜空的星星,细碎而明亮。
第275章 关
游戏世界的虚拟餐厅里,暖黄的灯光漫过雕花桌椅,空气中弥漫着模拟出的食物香气。
傅渊熟稔地招呼着刚到的道友和玛丽,指尖在虚拟菜单上轻点,侧头对身边的池鸢笑了笑:“看看想吃点什么?这家的灵果甜汤很地道。”
池鸢刚要应声,目光扫过道友的虚拟形象,忽然顿住。那眉眼间的熟悉感太过强烈,她试探着开口:“请问……你是道友?”
道友一怔,随即恍然:“你是池鸢?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两人竟是现实中打过交道的旧识,一时相谈甚欢。
旁边的玛丽却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隔开,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下去。
她看着傅渊望向池鸢时眼底藏不住的温柔,又听着两人与道友自然熟稔的互动,只觉得那模拟出的食物香气都变得刺鼻。
没等傅渊点的餐品上桌,她捏着衣角站起身,低声说了句“有点事,先走了”,便匆匆退出了餐厅场景,虚拟身影化作一道微光消散。
突如其来的插曲让气氛微滞。池鸢看着玛丽消失的方向,心里掠过一丝不安,转头对道友叹了口气,轻声坦白:“其实……我和傅渊,是现实里的夫妻。”
道友愣在原地,端着虚拟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露出了然的神色,难怪傅渊对池鸢的态度总带着种不同寻常的亲昵。
另一边,退出餐厅的玛丽出现在城外的竹林里。虚拟形象的稳定性随着她的情绪剧烈波动起来,原本精致的人类形态边缘开始泛起模糊的光晕,几缕银灰色的狼毛不受控制地从袖口钻出。
她死死攥着拳,试图稳住形态,可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闷得发疼。傅渊有妻子?那个总是跟在他身边的池鸢,竟然是他的妻子?
她再也维持不住平静,狼耳在发间若隐若现,身后甚至甩出了半截毛茸茸的尾巴。羞耻与难堪交织着涌上心头,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化作一道残影冲进了密林深处。
“玛丽!”
傅渊紧随其后追了出来,看着她慌乱逃窜的背影,眉头紧锁。他知道玛丽对自己存着些不一样的心思,却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戳破,更没料到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追了约莫半刻钟,才在一处溪边看到蹲在石头上的玛丽。她已经勉强变回人形,只是眼眶通红,见了傅渊也不说话,只是别过脸望着潺潺流水。
这时道友也赶了过来,见状轻轻拍了拍傅渊的肩,“我先带她回去吧,你……也早点回去陪池鸢。”
傅渊沉默点头,看着道友扶着玛丽离开,身影在暮色里渐行渐远。
回到道友的虚拟居所,暖光驱散了些许寒意。
玛丽坐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抱枕边缘,沉默半晌,终于忍不住将刚才的事和盘托出,声音带着哭腔:“他有妻子……是池鸢……他们早就结婚了……”
道友端来一杯热茶递过去,听完后脸上满是震惊,手里的茶杯晃了晃,热水差点溅出来:“傅渊?他结婚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缓过神后,道友看着玛丽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玛丽,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傅渊既然已经有了家室,你就该早点放下。说句不好听的,他这么久都没提过自己已婚,未必是无心的,过去指不定还有别的事瞒着……”
“不是的!”玛丽猛地抬头,眼里带着一丝执拗,“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而已。他对我……对我应该还是不一样的。”
她想起过去傅渊对自己的关照,那些细微的举动此刻都成了她不肯放手的理由。
道友看着她这副执迷不悟的样子,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他本以为玛丽能看清现实,没想到她陷得这么深。再多的道理在此刻似乎都成了空谈,只能看着她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在原地打转。
窗外的月光透过虚拟的窗棂照进来,落在玛丽苍白的脸上,映出一片难以言说的落寞。
傅渊摘下头盔,房间里的冷白灯光落在他脸上,刚才在游戏里强压下的烦躁与疲惫瞬间涌了上来。他揉了揉眉心,刚要起身倒杯水,眼角余光却瞥见了门口的身影。
池鸢站在那里,身上还穿着居家的棉绒睡衣,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她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眼底盛着一层他读不懂的情绪。
“对不起。”傅渊率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今天的事,是我没处理好。”他知道池鸢一定看出了玛丽的心思,也猜到她心里或许不好受。
池鸢轻轻摇了摇头,走进来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目光落在自己交握的双手上。
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那是他们结婚时一起挑的款式,简单,却足够郑重。
“你没必要道歉的,”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不是你的错。”
傅渊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喉结动了动,却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他知道池鸢向来懂事,可这份懂事有时却让他更心疼。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片刻,池鸢忽然抬起头,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其实玛丽……挺可爱的,不是吗?直率,勇敢,喜欢就大大方方地表现出来。”她说着,抬手碰了碰自己的戒指,指尖冰凉,“不像我,连不开心都藏不住,却又说不出口。”
这话里的自嘲像根细针,轻轻刺在傅渊心上。他分明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涩意,那是被隐瞒和不确定搅起的波澜,可她偏要笑着,装作云淡风轻。
“鸢鸢……”
“没事的,”池鸢打断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明天早上起来,我还是会笑着跟你说早安的。游戏里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就闹得人尽皆知,让你难做。”
她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可傅渊看着她紧紧攥着戒指的手,指节都泛了白,就知道那份平静之下,藏着多少翻涌的情绪。他伸出手,想把她揽进怀里,却被她轻轻避开了。
池鸢站起身,往门口退了两步:“你也早点休息吧,今天……累了。”说完,她转身走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将一室沉默与傅渊复杂的目光,都关在了里面。
第276章 薄雾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池鸢正烧饭,接到父亲的电话:“小鸢,跟我回家吧,家里总比外面方便。”
池鸢还没来得及回应,妈妈徐丽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听筒里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你们俩到底躲哪儿去了?傅渊妈正到处找你们呢,赶紧回家!”
“傅渊在外面住着挺好的,”池鸢捏着手机走到阳台,声音压得低了些,“他最近压力太大,就当透透气吧。”
“透气?我看是你们俩孩子气,不懂事!”徐丽在那头拔高了音量,“肯定是你把他带坏了,放着好好的家不回,非要在外头折腾!”
挂了电话,池鸢正蹙眉出神,还是决定回家一趟。
一到家,客厅里突然传来徐丽带着哭腔的声音。此刻妈妈正红着眼圈站在客厅中央。
池鸢父亲见状,半开玩笑地对池鸢眨眨眼:“你妈妈这脾气,活脱脱是个‘恶妻’哦。”
这话像点燃了引线,徐丽的眼泪“唰”地涌了出来:“我恶?我为这个家操碎了心,起早贪黑伺候老的小的,你们倒好,合起伙来笑话我!”
她抹着眼泪抓起包,转身就往外走,出门前给周琳打了个电话,声音哽咽:“我心里堵得慌,去你那儿坐坐。”
周琳家的暖光落在徐丽泪痕未干的脸上,她一边递过热奶茶,一边轻声安慰:“你别往心里去,池鸢爸爸就是嘴笨,哪有真当你是恶妻的意思。”
说着又给池鸢父亲打了个电话,“大哥你放心,嫂子在我这儿呢,我陪她聊会儿,晚点送她回去。”
第二天一早,池鸢父亲揣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出现在徐丽面前,打开一看,是条细巧的珍珠项链。“昨天是我不对,”他难得放软了语气,“晚上去西餐厅坐坐?就咱们俩,重温下年轻时的日子。”
徐丽瞥了他一眼,嘴角却悄悄漾起了笑意,伸手接过了项链——再多的委屈,终究抵不过这大半辈子的相濡以沫。
另一边,盛明栩正对着手机发愁。
池鸢那段婚史像根刺,扎得他坐立难安。
犹豫再三,他拨通了池鸢的电话,声音带着刻意装出的虚弱:“池鸢,我这失忆后遗症又犯了,头一直疼。你把诊断书、医疗费清单还有银行账号寄过来,看看后续怎么处理。”
池鸢接到电话时正在医院值班,闻言只觉得荒谬。傍晚下班,刚走出医院大门,就看到盛明栩倚在车边等她。“诊断书呢?”池鸢开门见山。
盛明栩摸了摸口袋,眼神闪躲:“出门急,忘带了。”
池鸢转身就走,手腕却被他攥住。“就两个小时,”他放低了姿态,语气带着恳求和无奈,“咖啡馆,给我个解释的机会,行吗?”
池鸢看着他眼底的执拗,终究还是松了手,声音淡淡:“哦。”
咖啡馆的玻璃窗上蒙着层薄雾。
池鸢推开木门时,盛明栩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两杯热拿铁,蒸汽袅袅地模糊了他的侧脸。
“想解释什么?”池鸢坐下时,指尖碰了碰杯壁,温度刚好。
盛明栩搅动着咖啡勺,金属碰撞杯壁发出轻响:“那天打电话……是我不对。”他抬眼看向她,眼底带着点坦诚的狼狈,“其实不是失忆后遗症,是我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池鸢端起杯子抿了口,拿铁的甜混着微苦漫开。
“想不通你到底是谁。”他声音低了些,“我知道翻旧账没意思,可看到那些记录时,就像突然发现你藏了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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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去过的世界。”
池鸢放下杯子,指尖在杯沿画着圈:“那段日子加起来不到一年,离了之后就断得干干净净,像撕掉的旧日历。”她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如果这让你觉得被瞒了,我道歉。”
盛明栩沉默了会儿,忽然笑了:“其实我更气自己。”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推过去,“那天在医院门口拦住你,是怕再不说清楚,你就真不理我了。”
盒子里是枚银质书签,刻着行细字:“旧事翻篇,来日方长。”
池鸢拿起书签时,指腹蹭过冰凉的金属。窗外的阳光刚好穿透云层,落在两人之间的桌布上,暖得像要化开什么。
“两个小时快到了。”她忽然说。
盛明栩抬腕看表,眼底的紧张散了些:“那……明天一起吃早饭?我知道有家铺子的豆浆特别浓。”
池鸢把书签塞进包里,站起身时嘴角弯了弯:“看我起不起得来。”
木门合上的瞬间,盛明栩望着她的背影,悄悄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而走在人行道上的池鸢,摸了摸包里的书签,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另一边,池鸢父亲正系着围裙在厨房转悠。徐丽靠在门框上,看着他把清蒸鱼端上桌,哼了声:“少油少盐,跟喂兔子似的。”
“傅渊今天应该过来了吧?”池鸢父亲解下围裙,“我昨天给他打电话,听着气儿顺多了。”
徐丽没接话,给池鸢拨了个电话:“晚上回家吃饭,你爸买了只老母鸡,给你补补。”
电话那头传来池鸢的笑声:“知道了妈,我带点水果回去。”
挂了电话,徐丽看着餐桌上冒着热气的菜,忽然觉得,那些吵吵闹闹的日子,其实就像这锅,熬着熬着,就成了最暖的味道。
第277章 图
冯宛攥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泛白,屏幕上是和婚庆公司敲定的初步方案,红色的主题色刺得人眼睛发烫。她深吸一口气,推开盛家老宅那扇厚重的木门时,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姑姑,我和明栩……打算结婚了。”
盛明栩的姑姑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她,眼底的疏离淡了几分,最终化作一声不咸不淡的“知道了”。
就是这三个字,让冯宛悬了许久的心彻底落回实处。她立刻拉着父母赶来,客厅里两家人的寒暄声、杯盏碰撞声交织在一起,衬得她脸上的笑意愈发真切。
她甚至主动提起:“婚房我已经看好了地段,钱也备足了,明栩什么都不用操心,就等着当新郎就好。”
可盛明栩的沉默像一块浸了冰的石头,压得满室热闹都失了温度。直到送走冯宛一家,他才哑着嗓子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冯宛,我们分手吧。”
冯宛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不懂,明明所有阻碍都已扫清,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几天后,盛明栩在咖啡馆外碰到了池鸢。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他走上前,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自然而然地为她拉开车门,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
“路上小心。”他听见自己说。
池鸢点点头,没再多说一个字,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她的视线,也隔绝了盛明栩那道复杂难言的目光。车子启动,渐渐汇入车流,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
就在这时,一股尖锐的恐慌猛地攥住了盛明栩的心脏。
他好像……要失去什么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疯长成燎原之势。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回自己的车,引擎发出一声暴躁的轰鸣,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尖锐,他像疯了一样追了上去。
车流如织,红灯绿酒在眼前飞速**,他死死盯着后视镜里那个始终追不上的影子,心急如焚。可命运像是开了个残忍的玩笑,一个路口的红灯亮起,前方的车龙骤然停下,等绿灯再次亮起时,池鸢的车早已没了踪迹。
盛明栩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在路中间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他趴在方向盘上,额头抵着冰凉的皮革,胸腔里翻涌着巨大的空洞和悔恨。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暖不了那颗瞬间冰封的心。他终究,还是把她弄丢了。
盛明栩在路中间不知僵坐了多久,身后的鸣笛声此起彼伏,像无数根针,扎得他耳膜生疼。他终于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蹭过滚烫的眼眶,才发现自己竟湿了眼角。
他缓缓发动车子,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兜转。路过他们曾一起去过的那家甜品店,橱窗里还摆着池鸢最爱的抹茶慕斯,阳光落在玻璃柜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晃得他眼睛发酸。
手机在副驾座上震动起来,是冯宛的消息,问他下午有没有空,想一起去看看婚纱。盛明栩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最终只回了个“没空”。
他把车开回了公寓,看到隔壁,玄关处还放着一双女士拖鞋,是池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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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粉色的,鞋头绣着只笨拙的小兔子,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鞋面上的绒毛,像是还能摸到她穿着它时,留在上面的温度。
客厅的茶几上,有个没拼完的拼图,是幅星空图。
冯宛总说,等拼完了,就装裱起来挂在卧室。他走过去坐下,拿起一块拼图,对着灯光看了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该放的位置。就像他现在的人生,明明以为走在正确的轨道上,却突然发现,早已偏离了方向。
夜色渐深,盛明栩靠在沙发上,手里捏着手机,通讯录里“池鸢”两个字被他摩挲得快要模糊。他想给她打个电话,却又怕听到那声客气疏离的“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说对不起?说他后悔了?可有些伤害,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抹平的。
窗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敲打着玻璃,也敲在盛明栩的心上。他想起池鸢怕黑,每次下雨总爱窝在他怀里,说听着雨声睡觉最安心。可现在,她身边还有没有一个人,能替他给她这份安心?
他猛地站起身,准备去敲隔壁的门,他想告诉她,他和冯宛分定了,他想告诉她,他不能没有她。
可开了门,他却迟迟不敢上去。他看着她家的窗户,漆黑一片,想来是已经睡了。
他就那样站在门口,直到手机再次响起,是冯宛带着哭腔的声音:“盛明栩,你到底在哪?你是不是……是不是还想着她?”
盛明栩没说话,直接挂了电话,然后关机。他望着那扇漆黑的窗户,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第278章 稳稳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池鸢办公桌前投下斑驳的光影。盛明栩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时,她正对着电脑屏幕蹙眉,指尖悬在键盘上迟迟未动。
他手里捧着束香槟玫瑰,花瓣上还凝着细碎的水珠,在空调风里轻轻颤动。“听说你喜欢这个颜色。”他把花递过来时,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目光扫过她桌角空着的玻璃花瓶,又飞快地收了回去。
这已经是这周的第三束花了。从周一清晨放在前台的向日葵,到周三夹着便签的满天星,盛明栩的攻势像初夏的雨,绵密得让人无处可躲。同事们路过时暧昧的眼神,茶水间里若有似无的议论,都让池鸢心里像塞了团湿棉花,闷得发慌。
傍晚下班,盛明栩倚在公司楼下的梧桐树下等她。晚风掀起他衬衫的下摆,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抬头时眼里盛着夕阳的余晖:“池鸢,能不能给我个准话?”
池鸢攥紧了帆布包的带子,指尖陷进粗糙的布料里。她想起上周偶然听人提起的往事——他曾在酒后与人争执动了手,也曾在感情里做过不体面的事。那些模糊的片段像细小的刺,藏在她心里隐隐作痛。
“今晚十二点前,”盛明栩的声音低了些,带着孤注一掷的认真,“就算只是做朋友,也给我个答复,好吗?”
夜色漫上来时,池鸢坐在书桌前,手机屏幕亮了又暗。窗外的路灯透过纱帘,在墙上投下摇晃的树影,像极了她此刻纷乱的心跳。她点开和盛明栩的聊天框,输入又删除,最后只打下一行字:“对不起,我想我们还是算了。”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楼下传来汽车喇叭声。她走到窗边,看见盛明栩的车停在楼下,他仰着头望过来,眼神在夜色里看得不真切。
“我送你回家吧,就当最后一次。”他在楼下喊,声音被晚风吹得有些散。
车里一路沉默。电台在放舒缓的情歌,盛明栩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松,最终只是望着前方说:“是我不好。”
“我知道我以前混蛋,”他侧过头看她,“我总想着慢慢来,却没让你看到足够的诚意。如果我再对你好点,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
池鸢别过脸,望着窗外掠过的霓虹,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车停在小区门口,盛明栩解开安全带,忽然伸手过来。池鸢愣了愣,还是伸出手与他交握。他的掌心很热,带着点潮湿的汗意,轻轻握了一下就松开了。
“照顾好自己。”他说。
池鸢推开车门,走进楼道前回头看了一眼。车灯在黑暗里亮着,像两簇沉默的火焰。她转身按下电梯,金属门缓缓合上的瞬间,听见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夜色深处。
周末的咖啡馆里飘着焦糖玛奇朵的甜香,傅渊正低头用小勺替池鸢搅着杯里的冰美式,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下周去看新上映的悬疑片?”他抬眼时,睫毛上像落了点窗外漏进来的阳光,“听说结局反转得很厉害。”
池鸢刚要点头,手机却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何璃”二字让她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接起电话的瞬间,对方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刺破听筒:“池鸢!你到底什么意思?那个姓周的客户明明已经明确表示要终止合作,你凭什么背着我给他发新的方案?”
傅渊手里的动作顿住了,安静地坐在对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池鸢走到咖啡馆外的梧桐树下,语气尽量平稳:“何璃,周客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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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对上次的报价有疑虑,不是真的要终止合作。我给他的新方案里调整了预算分配,这是为了公司好——”
“为了公司好?”何璃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你是想抢功吧?当初这个客户是我谈下来的,现在他有情绪,自然该由我来处理!你贸然插手,万一搞砸了怎么办?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现在是谈责任的时候吗?”池鸢的耐心也快要耗尽,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泛白,“客户那边已经放出话,说我们公司不够专业,再拖下去,不仅是这单生意黄了,以后业内的名声都要受影响!你只想着这是谁的客户,就没想过真要是出了问题,整个部门都要跟着受牵连?”
“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好!”何璃的声音里带上了点歇斯底里,“别以为主管护着你,你就能在公司里为所欲为——”
“何璃!”池鸢打断她,深吸了口气,“我们现在说的是工作,是客户的事,跟其他无关。半小时后我在公司会议室等你,带上所有资料,我们当着总监的面把话说清楚。”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胸口还在微微起伏。转身时,看见傅渊不知何时站到了咖啡馆门口,手里拿着她的帆布包,眼神里带着担忧。
“没事了。”池鸢走过去,声音里还残留着点紧绷,“公司的事,得回去处理一下。”
傅渊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我送你过去。”他没多问争吵的细节,只是在她抬头看他时,眼神温和得像浸在水里的月光,“不管怎么说,别气坏了自己。”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刚才的争执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虽激起了涟漪,却没能打散周遭安稳的暖意。
第279章 倒
沈默拖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刚出高铁站,连家都没回,就径直奔向了何璃的公寓。
门开的瞬间,他眼底的疲惫还没散去,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阿璃,听我的,我们先把证领了。你妈那边,我慢慢去磨,总有一天她会接受的。”
何璃靠在门框上,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轻得像叹息:“沈默,你不懂。没有父母祝福的婚姻,像扎在心里的刺,日子久了,只会越来越疼。这样的将就,怎么可能幸福?”
她抬眼望他,眼里的失望像潮水般漫出来,“你总说慢慢来,可我妈对我们的态度,你不是没看见。”
这番对话,后来被何璃当作烦心事,一股脑倒给了闺蜜池鸢。咖啡馆里,池鸢握着温热的拿铁,指尖却泛着凉意。她轻轻搅着杯里的奶泡,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我懂这种无力感。前几天傅渊他妈又来找我,话里话外全是羞辱,说我配不上傅家也就罢了,还扯着我爸妈的工作说三道四……”
她顿了顿,喉间涌上一阵涩意,“那天刚好下着大雨,我没打伞,淋得像落汤鸡似的回来,当晚就发起了高烧。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就在想,这哪是反对我们在一起,分明是把我的尊严踩在地上碾。”
池鸢眼底的红血丝,和那句“亵渎尊严”的控诉,像重锤敲在何璃心上。她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忽然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何璃在公司楼下堵住了等她的沈默。深秋的风卷着寒意,吹乱了她的头发。“沈默,我们算了吧。”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沈默愣住了,手里提着的早餐袋“啪”地掉在地上,三明治滚出来沾了灰。
“为什么?就因为阿姨不同意?我可以改,我可以更努力……”他上前想抓住她的手,却被何璃避开。
“不是因为你不够好。”何璃别过脸,不敢看他受伤的眼睛,泪水却不争气地滑落,“是因为我不想再让我妈为了我和你家闹得不可开交,也不想看到你夹在中间为难。我们这样,只会让两边父母都跟着难受。”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就这样吧,对大家都好。”
沈默僵在原地,看着何璃转身跑开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写字楼的旋转门后,他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蹲下身,双手**头发里。
那天下午,沈默独自驾车回家。车窗外的街景飞速**,何璃流泪的脸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心乱如麻间,他没注意到前方路口突然冲出来的车,猛地踩下刹车时,车子还是狠狠撞了上去。“砰”的一声巨响,安全气囊瞬间弹开,刺鼻的气味混杂着他粗重的喘息,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何璃和池鸢接到电话赶到医院时,沈默正靠在病床上,额角贴着纱布,手臂上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得吓人。医生说只是些皮外伤和轻微脑震荡,没什么大碍,两人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点滴瓶里的药水“滴答”作响。何璃看着他缠着绷带的手,眼眶又红了,想说句“对不起”,却被沈默先开了口。
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认真:“阿璃,我知道错了。以前总觉得只要我们坚持,就能跨过所有坎,却没好好想过你的感受。”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恳求和小心翼翼,“给我个机会,让我重新学怎么去爱你,怎么去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好吗?”
何璃看着他眼底的悔意和执着,心里那道因为“分手”而筑起的墙,忽然裂开了一道缝。
她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握住了他没受伤的那只手。
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明白了——这场意外,没有让他们的感情彻底终结,反而像一场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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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的洗礼,让彼此看清了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渴望。
有些坎,或许真的可以一起跨过,只要他们愿意重新牵紧彼此的手。
池鸢看着何璃给沈默掖好被角,转身轻手轻脚带上门,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便漫了过来。
她正想找个地方透透气,抬眼就撞进一道熟悉的目光里——盛明栩就站在不远处的窗边,身形挺拔如松,白衬衫的袖口一丝不苟地挽到小臂,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他却像是浑然未觉,只定定地望着她。
四目相对的刹那,池鸢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这人怎么会在这里?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刚要装作没看见绕开,盛明栩已经掐灭烟蒂,迈开长腿朝她走来。
“傅渊呢?”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意,目光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你病了?”
池鸢被他问得一怔,随即涌上点莫名的火气:“我来看看朋友,跟他没关系。”她别过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底还没褪尽的红,“盛总这么闲?居然有空来医院逛。”
盛明栩却没接她的话茬,只是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个保温杯,塞到她手里。杯身温热,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暖意。“刚让助理去买的姜茶,趁热喝。”他的语气缓和了些,“你淋了雨发着烧,傅渊那小子居然没看住你?”
池鸢握着温热的杯子,指尖微微发烫。
他这副理所当然的关心,让她心里莫名有些发慌。走廊的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她打了个寒颤,盛明栩却已经脱下西装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了她肩上,瞬间驱散了周遭的寒意。
池鸢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手里的姜茶暖得发烫,肩上的西装还留着他的温度。她忽然想起前几天淋雨时,似乎也在街角瞥见一个类似的身影,当时只当是错觉,此刻想来,倒像是真的了。
第280章 欢笑
暮色刚漫进胡同,周琳攥着点心盒的手指微微收紧。身后传来丈夫温声的鼓励:“妈一直念叨你,去吧,她就盼着有人说说话。”她深吸口气,抬手叩响那扇熟悉的木门。
“来啦——”门内传来老太太清亮的应答,门轴吱呀转动时,老人脸上的皱纹瞬间绽开,“琳琳?哎哟,这孩子,快进来!”不等周琳开口,就被拽着胳膊往里走,鼻尖先撞上屋里飘着的炖肉香。
点心盒被接过去时,老太太嗔怪道:“来就来,还带啥东西?我这刚炖了排骨,今儿必须留下吃饭。”灶台上的砂锅咕嘟冒泡,周琳看着老人忙碌的背影,心里那点拘谨渐渐化了。
饭桌上刚拿起筷子,傅清浅就凑过来,语气带着点急:“傅渊呢。池鸢最近跟他走得近,你再不上心,好事都要黄了。”
她夹菜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不知怎的想起傅渊偶尔看向池鸢时,那抹自己从未见过的柔和。
另一边,公寓里的灯亮到后半夜。池鸢裹着棉被缩在沙发上,额头烫得惊人。门铃几乎同时响起,傅渊拎着药箱站在左,盛明栩捧着保温杯立在右,两人对视一眼,竟异口同声道:“她怎么样?”
傅渊先一步摸向她的额头,指尖的凉意让池鸢瑟缩了一下,迷迷糊糊地哼出声:“好难受……”盛明栩立刻拧开保温杯:“先喝点温水,我叫了医生,马上到。”
而盛明栩的公寓里,此刻正一片狼藉。
录制完节目已是凌晨,她把外卖盒堆在茶几上,开了瓶红酒对着屏幕自斟自饮。镜头里的自己笑靥如花,镜头外的酒瓶倒了一排,最后她趴在地毯上,发丝浸在洒出的酒液里,沉沉睡去。
夜深,盛明栩拿着备用钥匙开门时,脚差点踢到滚到门口的空酒瓶。他皱眉扫视满屋狼藉,冯宛还蜷在地上没醒,空气中弥漫着酒气和食物残渣的酸腐味。
“你!”他低声呵斥,伸手把人扶到沙发上,转身时瞥见茶几上的节目脚本,眉头皱得更紧。
回了家,盛明栩把外套摔在沙发上,对着空气抱怨:“当初就不该心软给她密码!这哪是过日子,分明是拆家!”
话音刚落,手机震了震,是傅渊发来的消息:池鸢烧退了,你那边怎么样?他盯着屏幕,指尖悬在输入框上,终究只回了两个字:睡了。
盛明栩的回复刚发出去,傅渊那边就没了动静。他对着手机屏愣了两秒,转身去厨房倒了杯冷水,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才压下心头那点说不清的烦躁。
客厅里,冯宛不知何时醒了,正抱着抱枕缩在沙发角落,头发乱糟糟地垂着。
“醒了?”盛明栩的声音带着冷意,“自己看看这屋像什么样子。”
冯宛没抬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昨天录到凌晨三点,甲方临时改了脚本……”
“这是你把自己灌醉的理由?”盛明栩打断她,“我给你密码是让你有个地方落脚,不是让你在这儿作践自己。”
冯宛猛地抬头,眼里泛着红:“我作践自己?你知道对着镜头笑到脸僵是什么滋味吗?知道改到第七版的脚本有多可笑吗?”
她抓起地上的空酒瓶往茶几上一磕,“我不喝酒难道对着墙哭?”碎片溅到盛明栩脚边,他却没动,只盯着她:“所以你就把这里当垃圾场?”
两人正僵着,傅渊的电话打了进来。盛明栩接起时,语气不自觉缓了些:“怎么了?”
“池鸢说想喝城南那家的豆腐脑,我这走不开,你顺道买一份过来?”傅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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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她刚退烧,嘴刁得很。”
盛明栩瞥了眼还在赌气的冯宛,应道:“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看冯宛还坐着不动,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扔在茶几上:“自己叫保洁,我晚上过来检查。”转身要走时,又停住脚,“桌上有醒酒汤,热一下再喝。”
门关上的瞬间,冯宛抓起钞票狠狠砸在地上,眼泪却跟着掉了下来。她望着满地狼藉,忽然觉得这屋子大得空旷,连哭都有回声。
而医院里,池鸢正靠在床头翻杂志,傅渊坐在旁边削苹果。
“你去上班?”她随口问,指尖划过一页婚纱广告。
傅渊把苹果切成小块递过去:“我陪你。”
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还难受吗?”
池鸢摇摇头,忽然笑了:“昨天我烧得迷迷糊糊,好像看见其他人。”
正说着,盛明栩提着豆腐脑进来了,脸上还带着点没散的冷意,看到池鸢时才缓和些:“刚出锅的,趁热吃。”
池鸢接过时,瞥见他袖口沾着点酒渍,挑眉道:“你喝酒了?”
“没,”盛明栩避开她的目光,“碰到个醉鬼。”
傅渊在一旁轻笑:“冯宛又闹脾气了?”盛明栩没说话,算是默认。
池鸢舀了勺豆腐脑,忽然叹了口气:“她也不容易,天天对着镜头强颜欢笑。”
傅渊看向盛明栩:“晚上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
盛明栩扯了扯嘴角:“不用,她自己能处理。”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三人身上,暖融融的。
池鸢握着勺子的手微微收紧,目光在傅渊和盛明栩之间转了一圈,轻轻蹙起了眉。
第281章 牵挂
傅渊坐在驶向外地的高铁上,窗外的风景飞速**,可他的思绪却始终停留在离开家的那个清晨——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池鸢,她站在玄关处,指尖紧紧攥着衣角,眼眶通红,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却强忍着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哽咽着说“你放心去开会”。
那副忍痛隐忍的模样,像一根细针,密密麻麻扎在他心上,让他连开会时都忍不住频频走神。
会议结束后,傅渊第一时间拨通池鸢的电话,声音里满是急切的安抚:“鸢鸢,我出差结束了,明天就回去。咱们先去城郊的民宿住两天,散散心,妈那边我再慢慢劝,总会让她接受你的。等她消了气,咱们就一起回家,好不好?”
电话那头的池鸢却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与疏离:“傅渊,别这样了。你妈始终介意我的过去,就算暂时缓和,以后也会有矛盾,这样我们不会幸福的。而且我现在一个人住,上班、打理家务,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你不用为我费心。”
傅渊还想再说些什么,池鸢却以“要忙工作”为由,匆匆挂了电话,徒留他握着手机,满心失落。
次日傍晚,傅渊独自驾车回家。刚到小区楼下,就看见母亲周琳站在单元门口张望,向来强势的她,看见傅渊的车时,眼神明显亮了一下,先前因母子争执而生的气,似乎在见到儿子的瞬间消散了大半。
她快步迎上前,拉着傅渊的胳膊上下打量:“可算回来了,开会累不累?我炖了你爱喝的排骨汤,快上楼趁热喝。”
傅渊看着母亲略显憔悴的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顺着她的话点头:“还好,妈,让你担心了。”
另一边,池鸢的生活却陷入了混乱。
最近公司赶项目,她天天加班到深夜,回家后还要收拾出租屋、处理家务,连好好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这天下午,她正在电脑前赶报告,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绞痛,眼前发黑,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直直倒在办公桌前。
同事们慌忙将她送到医院,经检查,她因长期饮食不规律引发了急性胃肠炎,需要住院观察。
池鸢的母亲徐丽接到消息后,急急忙忙赶到医院。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虚弱无力的女儿,她心疼又气愤,恰好傅渊提着水果赶来。
徐丽立刻站起身,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傅渊!你看看鸢鸢现在的样子!她一个人扛着工作和家务,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你倒好,什么都不管!你要是真对她上心,能让她遭这份罪吗?”
傅渊被骂得一愣,心里又酸又涩,他想解释自己一直在劝母亲、想弥补池鸢,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无力的“阿姨,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她”,满心的委屈无处诉说。
这事很快传到了傅渊奶奶耳中。老人家拄着拐杖找到周琳,脸色严肃,语气带着明显的责备:“琳琳,你怎么就这么固执?鸢鸢那孩子我见过,稳重又善良,不过是以前遇人不淑,犯了点错,你至于揪着不放吗?你总拿她的过去说事,对她冷言冷语,搞得傅渊左右为难,现在鸢鸢还因为没人照顾病倒了,你这不是害了傅渊,也委屈了好孩子吗?”
周琳被婆婆说得哑口无言,看着婆婆严肃的神情,再想起傅渊这段时间的低落,心里第一次生出一丝动摇。
周琳被婆婆一番话说得僵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为了傅渊好——池鸢那段被曝光的“丑闻”,在她眼里就是抹不去的污点,她怕儿子以后被人议论,怕这个家抬不起头。
可此刻看着婆婆严肃的眼神,再想起傅渊这些天茶饭不思、频频为池鸢辩解的模样,还有刚刚听说池鸢病倒时,自己心底那一闪而过的愧疚,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固执了?
另一边,医院病房里的气氛却渐渐缓和。
傅渊把徐丽扶到椅子上,轻声解释:“阿姨,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跟我妈沟通,也想多陪陪鸢鸢,可我妈那边态度一直强硬,公司又临时安排了出差,才没顾上……”
他说着,目光落在病床上还没醒的池鸢身上,语气满是心疼,“以后我不会再让她一个人扛着了。”
徐丽看着他眼底的真诚,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只是叹了口气:“傅渊,阿姨不是要怪你,就是心疼鸢鸢。她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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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了委屈也不跟家里说,你要是真对她好,就多护着她点。”
傅渊重重点头,伸手轻轻掖了掖池鸢的被角,动作温柔得像怕惊扰了她。
没过多久,池鸢缓缓醒了过来。睁开眼看到傅渊,她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有惊讶,也有不易察觉的依赖。傅渊立刻凑上前,声音放得极轻:“鸢鸢,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你是急性胃肠炎,得好好养着。”
池鸢动了动嘴唇,刚想说话,就被傅渊递来的温水打断:“先喝点水,别着急。”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池鸢心里的疏离渐渐软化,低声说了句:“谢谢你。”
当天晚上,周琳在家坐立难安。她翻出傅渊手机里存的池鸢的照片——那是去年傅渊生日时,两人在公园拍的合照,池鸢笑着靠在傅渊身边,眼睛亮得像有星星。
想起婆婆说的“鸢鸢是个好孩子”,想起傅渊提到池鸢时的失落,周琳终于做了决定。她拿起手机,犹豫了半天,还是拨通了傅渊的电话,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傅渊,池鸢……情况怎么样了?明天我想去医院看看她。”
傅渊接到电话时,正守在池鸢床边。
听到母亲的话,他惊喜得差点打翻手边的水杯,连忙说:“妈,鸢鸢醒了,状态好多了!明天我去接您过来。”
挂了电话,他转头看向池鸢,眼里满是笑意:“鸢鸢,我妈明天要来看你。”
池鸢愣住了,眼里闪过一丝不安,傅渊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别担心,我跟她好好说过了,她会慢慢接受你的。”
池鸢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轻轻“嗯”了一声,嘴角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第二天上午,周琳提着熬好的小米粥来到医院。走进病房,看到池鸢苍白的脸色,她心里莫名一软,把粥递过去,语气有些不自然:“池鸢,听说你病了,我熬了点粥,你趁热喝点。”
池鸢没想到周琳会这么客气,连忙坐起身,小声说:“谢谢您,阿姨。”
傅渊在一旁看着,悄悄松了口气——他知道,母亲这一步,不仅是对池鸢的妥协,更是对他心意的认可。
第282章 拨通
沈曼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旗袍下摆的珍珠扣,目光落在窗外庭院里修剪整齐的冬青上,心思却全绕着冯宛与盛明栩的婚事打转。
在她眼里,这门亲事是冯家与盛家巩固关系的关键,容不得半分差池,而池鸢,便是她心头认定的最大阻碍。
思及此,她压下心底的几分犹豫,让人递了话,约池鸢在城西的咖啡馆见面。
咖啡馆里暖黄的灯光落在沈曼桃精心打理的卷发上,她端着咖啡杯,语气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施压:“池小姐,明栩与婉儿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我劝你早些断了不该有的心思。若是你执意纠缠,别怪我不顾情面,搅得你家宅不宁。”
这话像根火柴,瞬间点燃了池鸢的怒火。
她猛地攥紧手里的玻璃杯,指节泛白,眼底满是怒意:“沈夫人,您为了他们的婚事,竟能说出如此卑鄙的话?我的家庭容不得任何人搅扰,盛明栩于我而言不过是过去式,您与其在我这也是浪费时间!”
说罢,她起身就走,椅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留下沈曼桃脸色铁青地坐在原地。
没过多久,沈曼桃便出现在冯宛的房间里。她坐在梳妆台旁,看着镜中略显憔悴的冯宛,语气软了几分,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婉儿,你放心,我会让你风风光光嫁给明栩。至于那个池鸢,我已经警告过她了,你也得劝劝明栩,让他彻底忘了那个人,你们才能好好过日子。”
冯宛握着梳子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另一边,池宜的生活正悄然泛起新的涟漪。在熟人的牵线下,她认识了做建材生意的金老板。金老板待人接物透着几分精明,却对池宜格外上心。
几次相处下来,他不仅开车带着池宜去看了城郊一套带花园的大平层,笑着说“这就是咱们未来的婚房”,还常常捧着一大束娇艳的红玫瑰出现在池宜公司楼下,偶尔还会订好西餐厅,摆上红酒蜡烛,营造出浪漫的氛围。
池宜本就期待安稳的感情,在这般攻势下,很快便动了心,彻底沦陷在这份看似完美的温柔里。
这天晚上,池宜一进家门,就兴奋地拉着母亲沈念安的手,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妈!金哥今天向我求婚了!他还说那套婚房写我们俩的名字!”
沈念安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连忙拉着池宜坐在沙发上,母女俩头挨着头,拿着手机里的户型图,一笔一划地估算着房子的价值:“这地段、这面积,怎么也得值个三四百万,宜宜啊,你这次可算是找对人了!”
客厅里的欢声笑语,却没让一旁的尉迟延放下心来。
他是来看尉迟怀的,看着沉浸在喜悦中的母女俩,眉头微微蹙起,斟酌着开口:“池宜,金老板对你好是好事,但婚姻不是只看房子和浪漫。你跟他相处的时间还不算长,不如多了解了解他的为人、圈子,还有他的生意情况,别太急着做决定。”
可此时的池宜和沈念安哪里听得进劝。
池宜轻轻挣开尉迟延的手,语气带着几分不以为然:“阿延,你就是想太多了,金哥人特别好,对我也真心实意的。”
沈念安也在一旁附和:“宜宜好不容易遇到合适的人,别泼冷水。”
尉迟延看着两人坚定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里却越发不安。
沉默片刻,在心里暗暗决定:看来,得我亲自去会会这个金老板,才能放心。
尉迟延站在“金氏建材”的写字楼前,仰头望了眼玻璃幕墙反射的冷光,深吸一口气才推门走进大厅。
前台拨通内线后,没过多久,金老板便笑着迎了出来,一身熨帖的西装衬得他格外精神,只是眼底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尉少爷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说一声?”金老板热情地引他往办公室走,路过员工区时,尉迟延敏锐地注意到几个员工正凑在一起低声议论,见金老板过来,又慌忙低下头假装忙碌,眼神里却带着些异样。
进了办公室,金老板刚递上茶水,手机就突兀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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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他看了眼屏幕,脸色瞬间变了变,跟尉迟延说了句“抱歉”,便拿着手机快步走到窗边,声音压得极低:“我不是说了让你别总打电话来吗?孩子那边我会安排好……你自己注意身体,有急事再找我。”
尉迟延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指尖传来杯壁的微凉。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办公室,墙上挂着的营业执照日期不过两年,书架上摆着的几本商业杂志崭新得没有一丝折痕,倒像是特意用来装点门面的。
等金老板挂了电话转过身,脸上已重新堆起笑容,只是那笑容比刚才僵硬了些:“让尉少爷见笑了,家里一点小事。”
“是前妻那边的事?”尉迟延抬眸看向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直接。
金老板脸上的笑容一僵,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愣了几秒才勉强点头:“是啊,她身体不太好,偶尔需要我帮忙照看一下孩子。”
“金老板倒是重情重义。”尉迟延轻轻放下茶杯,目光落在他办公桌上摊开的一份合同上,“只是不知道,金老板和池宜提过你前妻和孩子的事吗?毕竟你们已经谈婚论嫁,这些事本该坦诚相待才是。”
这话像一记轻锤,敲在金老板心上。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尉迟延的目光,拿起桌上的文件翻了翻,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些:“这……这不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嘛,我怕说了会让她多想。等我们婚事定下来,我自然会跟她解释清楚。”
尉迟延看着他闪躲的模样,心里的疑虑更重了。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话锋一转,聊起了公司的业务。可不管她问起项目合作方,还是资金流转情况,金老板要么含糊其辞,要么扯些无关的话题,始终不肯正面回应。
离开公司时,尉迟延回头望了眼那栋写字楼,眉头拧得更紧。
金老板对前妻的“担心”背后,似乎藏着更多没说出口的隐情,而这些隐情,恐怕会成为池宜未来幸福的隐患。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池宜的电话。
第283章 僵
徐丽的数落像连珠炮似的,从池鸢出门不穿外套,说到她总熬夜晚睡,话里话外满是责备,可握着手机的手却不自觉攥紧——从早上没收到女儿报平安的消息起,那颗心就悬在半空。
午饭时,她对着一桌子热菜发愣。
筷子夹起的青菜在碗里晃了半天,没等送进嘴里就放了回去,往日最爱的红烧肉也尝不出半分滋味。
胃里像堵了团棉花,勉强扒了两口饭,便再也咽不下去,索性放下碗筷,抓起外套就往门口走:“不行,得去医院看看才放心。”
推开病房门的瞬间,徐丽所有的火气都被掐灭了。
病床上的池鸢脸色苍白得像张纸,输液管里的药液一滴滴往下落,衬得她原本就纤细的手腕更细了。
眼泪没等忍住,“唰”地就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掉,她想伸手碰女儿,又怕碰疼了她,只能哽咽着站在原地。
浅眠的池鸢被哭声惊醒,缓缓睁开眼,看到母亲通红的眼眶,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她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妈,您怎么来了?我没说住院,就是怕您……怕您瞎担心,又要睡不着觉。”
徐丽连忙抹掉眼泪,快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池鸢冰凉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女儿手背上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傻孩子,你不告诉我,我才更担心!早上看你没回消息,我这心就没放下过,吃饭都跟嚼蜡似的。”
池鸢看着母亲泛红的眼角和眼下淡淡的青黑,心里一阵发酸,想抬手替她擦眼泪,却没力气抬起来,只能轻声哄着:“妈,我没事,就是有点感冒发烧,医生说输两天液就好了,您别这么着急。”
“还说没事?”徐丽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认温度降了些,才稍稍松了口气,“以后再不舒服,第一时间给妈打电话,听见没?你一个人在外面,我本来就不放心,再瞒着我,我这颗心都要悬到嗓子眼了。”
周琳一早便守在厨房,砂锅里的小米粥熬得咕嘟作响,她时不时掀开锅盖,用勺子轻轻搅动,又往里面卧了个嫩黄的溏心蛋,连小菜都切得格外精致——知道池鸢病着没胃口,这粥她足足熬了一个多小时,就盼着人能多吃几口补补身子。
最后仔细装进食盒,特意嘱咐家里的司机:“路上慢些,到了医院直接送进病房,别让粥凉了。”
电梯口,傅清浅刚从外面买了些水果回来,远远就看见穿着制服的司机提着食盒走来,那熟悉的包装让她眼睛一亮——前几天她感冒,姨妈也是这样让司机送过爱心餐。
她脚步轻快地迎上去,伸手就想接食盒,笑着说:“姨妈也太贴心了,知道我今天没好好吃饭……”
话没说完,司机却微微侧身,礼貌地避开了她的手,低声道:“傅小姐,这是周女士让给池鸢小姐送的粥。”
傅清浅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指尖微微蜷起,心里像被泼了点凉水,又酸又涩——原来不是给她的,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她尴尬地收回手,指尖蹭了蹭衣角,没再说话。
恰好周琳的电话打了过来,傅清浅接起时,语气还带着点没压下去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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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周琳在那头听出了端倪,轻声劝道:“清浅,别耍小性子,鸢鸢现在病着,咱们多让着点她。再说真要论起来,她算起来还是你嫂子呢,一家人哪能总计较这些。”
傅清浅握着手机,望着电梯门上自己的倒影,心里堵得慌,却也只能闷闷地“嗯”了一声——道理她都懂,可想到刚才那落空的期待,还是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晨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洒在周琳指尖——她正反复摩挲着手机里池鸢的照片,想起前几日病房里那苍白瘦削的模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着。
这场病像个警钟,让她彻底想通了:从前总想着门第、规矩,却忽略了孩子心里的委屈,往后啊,该把那些条条框框放一放,好好对池鸢才是。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往书房走,脚步比往日轻快了些,连说话的语气都软了几分:“傅渊,妈想好了,之前是我太固执,以后……”
话没说完,却见傅渊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的烟燃了半截,烟灰簌簌落在地毯上。他抬眼时,眼底没了往日的光亮,只剩一片沉沉的疲惫,声音哑得像蒙了层砂:“妈,晚了。”
周琳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什么意思?”
“昨天我去医院,鸢鸢跟我说的。”傅渊掐灭烟,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说经历了这些,她怕了,也累了。比起待在这里受委屈,她更想找个安稳的地方,安安静静过日子,不想再回来了。”
“怎么会……”周琳往后退了半步,扶住身后的茶几才稳住身形,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暖意,瞬间被浇得冰凉。
第284章 背揭
临近下班,办公室的打印机还在嗡嗡作响,何璃却捂着发沉的额头,指尖冰凉——她对着电脑屏幕慌慌张张地翻找文件,眉头拧成了疙瘩。
第二天清晨,池鸢还没从昏沉的睡眠中完全清醒,手机就被急促的来电铃声惊醒。
是部门领导的电话,语气带着明显的责备:“池鸢,昨天客户的签约回执怎么没开?客户今早直接找到公司投诉,说影响后续流程,你怎么回事?”
池鸢瞬间懵了,沙哑着嗓子解释:“领导,昨天那个客户的回执不是我负责的,最近工作是何璃对接的……我昨天下午请假了,根本没碰这个事啊。”
挂了电话,池鸢心里又急又委屈,立刻拨通了何璃的电话。铃声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何璃的声音带着一丝心虚的闪躲:“喂,池鸢,怎么了?”
“何璃,昨天客户的回执是不是你忘了开?领导刚才找我,说客户投诉了,这事怎么算到我头上了?”池鸢尽量克制着情绪,可话里还是藏不住委屈。
电话那头的何璃顿了顿,语气突然硬了起来:“我昨天明明把文件转给你了,是你自己请假前没处理好吧?再说了,咱们组的事本来就该互相帮忙,你请假也不交接清楚,现在怪我?”
“我什么时候收到你转的文件了?”池鸢又气又急,咳嗽了两声,“我现在胃病还不舒服,请假前只把手里紧急的活跟组长说了,你根本没跟我提过回执的事!你自己忘了还想让我背锅?”
两人在电话里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何璃干脆挂了电话,把池鸢的微信也晾在了一边。
到了下午,办公室里早就传开了这事。几个同事聚在茶水间,有人忍不住吐槽:“何璃也太不地道了,自己忘事还赖别人,池鸢还生病着呢,这锅甩得也太明显了。”
也有人皱着眉说:“不过池鸢请假前也该多跟同事核对下工作吧?现在闹得领导不高兴,整个组都受影响。”议论声不大,却像小石子一样,落在每个路过的同事心里。
没过多久,主管把何璃叫进了办公室。
原来早上池鸢跟领导解释时,提到了何璃对接客户的聊天记录和文件流转记录,主管特意去查了系统——何璃昨天下午确实打开过客户的签约文件,却没生成回执,也没跟任何人交接。
办公室门开着一条缝,能隐约听到主管严肃的声音:“何璃,做咱们客户对接的,最忌责任心缺失。你忘了开回执,耽误的是客户的流程,影响的是公司的信誉。更不该把自己的失误推给同事,池鸢昨天生病请假,你不仅不帮忙分担,还让她背黑锅,这是职场大忌!”
何璃低着头,脸涨得通红,声音越来越小:“主管,我知道错了,昨天忙昏头忘了,后来怕挨骂才……”
“怕挨骂就可以推卸责任?”主管打断她,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严厉,“你得设身处地想想,要是你是客户,因为我们的失误耽误了自己的事,你会怎么想?要是你是池鸢,生病请假还被冤枉,你又是什么心情?今天你先去给池鸢道歉,再主动联系客户解释清楚,把回执补上。以后再犯这种错,可就不是批评这么简单了。”
何璃走出办公室时,只觉得对池鸢更气。
池宜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那张皱巴巴的财务报表,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报表上密密麻麻的赤字,像针一样扎进她的眼睛——就在半小时前,她还沉浸在和金老板谈婚论嫁的期待里,直到朋友发来这份金老板公司濒临破产的实锤,以及他离婚时隐瞒的巨额债务清单。
“接近破产……离婚……全是假的……”池宜喃喃自语,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在报表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她想起金老板每次提起“自家公司”时的意气风发,想起他说“会给你安稳生活”时的温柔眼神,原来全是精心编织的谎言。她越想越委屈,趴在沙发上失声痛哭,连手机响了好几声都没听见。
直到沈念安拿着刚买的水果上门,推开门就看见满地的纸巾和池宜通红的眼睛,心里瞬间咯噔一下。“宜宜,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沈念安放下水果,快步走到沙发边,轻轻拍着她的背。
池宜哽咽着把报表和朋友发来的消息递过去,断断续续地说:“金老板……他公司快破产了,还欠了好多债……他早就离婚了,这些全是骗我的……”
沈念安看完内容,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她先是心疼地抱了抱池宜,随后撸起袖子,拿起手机就拨给了当初介绍金老板的媒人:“张姨,你现在在哪儿?你给宜宜介绍的什么人啊!”
电话那头的张姨还不知道出了岔子,语气轻松地说:“念安啊,怎么了?金老板不是挺好的吗,两人都快谈婚论嫁了……”
沈念安打断她,声音里满是怒火,“金老板公司濒临破产,还背着巨额债务,早就离婚了,这些你当初怎么不说?你是不是收了他好处,故意瞒着我们?”
张姨被问得措手不及,语气瞬间变了:“你这话可别乱说!我当初也是听金老板自己说的,谁知道他骗我啊?再说了,池宜自己看走眼,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没关系?”沈念安气得提高了音量,“你是媒人,介绍人前不核实情况,现在宜宜被蒙在鼓里这么久,你还想甩锅?我看你就是为了赚那点介绍费!”
张姨也来了脾气,开始反过来指责:“沈念安,你说话别这么难听!当初池宜自己也乐意,现在出了事就怪我?你以为你多干净?上次你托我给你同事介绍对象,不也把人家姑娘的年龄改小了两岁吗?还好意思说我!”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那是同事自己要求的,而且后来也跟男方坦白了!”沈念安气得脸都红了,“倒是你,收了金老板的购物卡,还跟我们说他是‘优质单身企业家’,现在被戳穿了,就开始揭别人的短,你还要点脸吗?”
两人在电话里吵得不可开交,互揭老底的话像机关枪一样往外蹦,从介绍对象的猫腻说到平时的鸡毛蒜皮,声音大得连坐在旁边的池宜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看着老妈为自己出头的样子,心里又暖又涩,可一想到金老板的谎言,眼泪还是忍不住往下掉。
直到电话那头的张姨气冲冲地挂了电话,沈念安才深吸一口气,转身坐到池宜身边,放缓了语气:“宜宜,别难过了,这种骗子早揭穿早好,总比真结婚了再后悔强。以后咱们找对象,一定把眼睛擦得亮亮的,再也不上这种当!”
池宜靠在沈念安肩上,点了点头。
第285章 心底
暮色四合时,金老板的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咖啡馆后门,车窗降下,露出他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精明的脸。
池宜攥着包带站在阴影里,指尖泛白——半小时前她还跟丈夫说要去给儿子买辅导书,此刻谎言像细密的针,扎得她心口发紧。
“我这边的事还没理顺,”金老板递来一杯热可可,声音压得很低,“但我不会亏待你。”
池宜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没暖到心里,只想起上周丈夫尉迟延翻出她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时,眼底的失望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当时赌咒发誓说会断干净,可金老板一句“我只剩你了”,又让她软了心肠。
这样的见面成了隐秘的常态。
池宜总在送儿子上学后绕去老地方,听金老板讲生意上的困境,也听他画着模糊的未来。
直到那天,她从金老板车里下来时,转身撞进尉迟延沉静的目光里——他手里还提着儿子爱吃的草莓蛋糕,塑料盒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像没忍住的眼泪。
“池宜,”尉迟延的声音很轻,却字字砸在她心上,“儿子每天放学都要指着咱们家的窗户等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画,是儿子用蜡笔画的全家福,三个小人手拉手,妈妈的裙子涂成了她最爱的蓝色。“你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在把他的幸福往外面推。”
池宜盯着那张画,突然想起每次儿子抱着她脖子说“妈妈不要走”时,她都是怎么含糊过去的。
金老板的承诺还在耳边,可眼前丈夫泛红的眼眶、画纸上歪歪扭扭的“我爱妈妈”。
池宜的手指蜷起来,把那张画攥得发皱,颜料蹭在掌心,像一道洗不掉的印子。
她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只是一时糊涂,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细碎的哽咽——尉迟延手里的草莓蛋糕还冒着淡淡的甜香,那是儿子昨天特意叮嘱要买的,说要和爸爸妈妈一起分着吃。
“我……”她的声音发颤,不敢看丈夫的眼睛。尉迟延没再追问,只是上前一步,把蛋糕递到她手里,指尖碰到她的手时,带着一丝凉意。
“先回家吧,”他说,“儿子还在等你给他讲睡前故事。”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掠过,在尉迟延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池宜低头看着蛋糕盒,想起每次和金老板见面时,对方总说会给她更好的生活,可那些承诺像飘在天上的云,远不如儿子递来的半块饼干实在,也不如尉迟延深夜里为她留的那盏灯温暖。
回到家,儿子已经趴在沙发上快睡着,怀里还抱着她织了一半的毛衣。听到开门声,小家伙揉着眼睛抬头,看见她就扑过来:“妈妈,你买的蛋糕呢?爸爸说你今天会早点回来的。”
池宜把蛋糕递给儿子,蹲下身抱住他,鼻尖蹭到他柔软的头发,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晚上,等儿子睡熟后,尉迟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凉了的茶。
池宜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从包里掏出手机,当着他的面删了金老板的联系方式,又把聊天记录彻底清空。“我不会再跟他见面了,”她轻声说,“以前是我太傻,差点丢了最该珍惜的东西。”
尉迟延转过头,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沉默了片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知道错了就好。但池宜,有些事不是删了联系方式就能过去的,”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也藏着包容,“以后,咱们一起把日子过好,别再让儿子担心了。”
池宜点点头,靠在尉迟延的肩膀上。
客厅里的灯光很暗,却让人觉得安稳。
……
周末午后的阳光本该暖得让人犯困,池鸢却觉得指尖泛着凉。
她提着食盒站在傅渊家门前,盒里是她凌晨五点起来烤的蔓越莓司康,还细心装了他爱喝的冷泡乌龙——前几天傅渊随口提过一句想吃家里做的茶点,她记了好几天。
门开时,池鸢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绽开,就撞进傅清浅带着几分讶异的目光里。
“姐姐怎么在这儿?”傅清浅侧身让她进来,语气里的客气像层薄纱,“我哥出去办事了,姨在厨房忙呢。”
池鸢把食盒放在玄关柜上,刚想说“等他回来”,就听见傅母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清浅,把门口那东西拿出去吧,家里刚买了点心,放久了该坏了。”
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小石子砸在池鸢心上。她下意识看向傅清浅,对方错开目光,小声说:“姨最近胃不太好,可能吃不了太甜的。”
池鸢没再说话,弯腰提起食盒,指尖攥得食盒边缘发皱。“那我先走了,等傅渊回来……不用跟他说我来过。”
她快步走出楼道,连电梯都忘了等,踩着台阶一步步往下走,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身上,却没半点暖意。
不知走了多久,她停在街角的公园长椅上。打开食盒,司康还是温热的,散发着黄油和蔓越莓的香气,可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早上烤的时候,她还想着傅渊咬下第一口时的表情,想着他或许会笑着说“比外面买的好吃”,可现在,这些期待全落了空。
风轻轻吹过,带起地上的落叶。
池鸢把食盒抱在怀里,眼眶慢慢红了——她不是难过傅母的拒绝,是难过自己的心意,像被人随手丢在路边的东西,连被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远处传来孩子的笑声,她却只想缩在这长椅上,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把那些没说出口的委屈,慢慢压回心底。
第286章 翅膀
暮色四合时,傅渊指尖的手机已经发烫。
屏幕上“池鸢”两个字反复亮起又暗下,从清晨第一缕天光穿透窗帘,到窗外街灯次第晕开暖黄,他拨出的通话从未被接通,只有机械的忙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循环,像根细刺,一下下扎着他的心。
他甚至不敢放下手机,怕错过那声迟来的“喂”。
指尖划过屏幕里池鸢的头像——上周她在公园拍的,抱着只流浪猫笑眼弯弯,可今早通话时,她的声音明明带着藏不住的沙哑,说“我没事,先挂了”时,尾音里的颤抖根本没瞒过他。
后来还是池鸢用路人的手机发来消息,说她手机早没电关机,白天出去时忘了带充电宝。
傅渊悬着的一颗心刚往下落了半寸,又被更深的不安攥紧——以池鸢的细心,从不曾忘记给手机充电,她分明是故意想躲开什么。
他抓起外套就往门口走,玄关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哥,你别冲动!”身后传来妹妹的声音,“鸢鸢姐要是想静一静,你现在去找她,只会让她更有压力。”
傅渊的脚步猛地顿住,指节因为用力攥着门把手而泛白。
他当然知道,可一想到池鸢可能独自躲在某个角落难过,可能对着空荡的房间掉眼泪,他就控制不住地想立刻出现在她身边,把所有委屈都替她扛下来。
最终,他还是缓缓松开了手,外套滑落在地。
桌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傅渊心上。
他没再反复拨打电话,只是把手机放在掌心反复摩挲,屏幕亮了又暗,始终没有新消息弹出。
客厅里只开了盏小夜灯,昏黄的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孤零零的,像他此刻悬着的心。
不知等了多久,玄关处终于传来钥匙转动的轻响。
傅渊几乎是瞬间站起身,脚步却顿在原地——他怕自己的急切会吓到她。
门开了,池鸢低着头走进来,肩上还落着点夜露的寒气,头发有些乱,眼底的红痕藏得再深,也没逃过傅渊的眼睛。
“回来了?”傅渊的声音比平时放得更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他走上前,没提白天的未接来电,只是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包,又转身去倒温水,“刚温好的,你喝点暖暖身子。”
池鸢捏着温热的杯子,指尖传来的暖意让她鼻尖一酸。
她沉默着走到沙发边坐下,半晌才小声开口:“对不起,手机没电了,让你担心了。”
傅渊在她身边坐下,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给她空间,又让她知道自己在。
“没事就好。”他看着她垂着的睫毛,声音里满是温柔,“要是想说说,我就听着;要是不想说,咱们就坐着发会儿呆,也挺好。”
池鸢抬眼看他,灯光下,傅渊的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满满的心疼和耐心。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砸在杯子上,发出轻轻的声响。
傅渊没说话,只是递过纸巾,又悄悄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那上面有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让她莫名觉得安心。
周琳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亮了又暗。
下午池鸢站在自家楼下,语气带着几分试探问“能不能上去坐会儿”时,她下意识以“家里乱”为由拒绝了,可看着池鸢转身时落寞的背影,心里总像压了块石头,怎么都不踏实。
“这事……还是得跟徐丽说一声。”她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拨通了徐丽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徐丽轻快的声音,周琳却顿了顿,才把下午的事慢慢道来,语气里满是不确定:“你说我是不是太直接了?她当时脸色不太好,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电话那头的徐丽闻言,声音立刻沉了下来:“你拒了?池鸢那孩子不是迫不得已,绝不会开口麻烦人。”
挂了电话,徐丽嘀咕着,“这事得让老太太知道,不然万一有什么误会,回头更难解释。”
第二天一早,徐丽就特意绕到老太太家。
刚把茶沏好,她便把周琳拒了池鸢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末了还添了句:“您看,池鸢最近本就心事重,这一下怕是更不好受了。周琳也是,再怎么也该让孩子进来坐坐,外头多凉啊。”
老太太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眉头慢慢皱起。
她本就觉得池鸢近来有些疏远,这会儿听了这话,心里顿时犯了嘀咕:“鸢丫头性子犟,受了委屈也不吭声。周琳怎么就不懂得多体谅体谅?”
话越说越偏,原本只是周琳一时犹豫的小事,经徐丽这么一说,倒像是成了刻意怠慢。
老太太越想越不放心,当即就拿起手机给家里几个亲戚发了消息,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池鸢受了委屈”“周琳做事欠妥”。
不过半天工夫,这事就像长了翅膀,在亲戚圈子里传了开来。
第287章 聚会
尉迟延指尖夹着枚银色钢笔,正对着桌上摊开的相册细细整理。
相册里满是池宜的照片,从春日花园里笑眼弯弯的侧影,到冬日雪地里裹着围巾的抓拍,每一张都被他用软布擦得纤尘不染。
他忽然抬眼,冲对面沙发上玩着手机的儿子挑了挑眉,嘴角勾出抹笃定的笑:“傅清浅和萧显那事儿,不出半个月准有动静。”
尉迟怀双眸质疑,他却晃了晃手里刚看到的照片——背景里恰好有傅清浅和萧显并肩站在咖啡店门口,萧显正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围巾,眼神里的温柔藏都藏不住。
“叔叔要结婚了吗?”
尉迟延点点头。
另一边,傅家老宅里,奶奶握着手机的手都带着笑意,指腹轻轻敲着桌面,拨通傅渊电话时,声音里满是雀跃:“阿渊啊,什么时候回来,你表弟刚说路上了,就等你了!”
电话那头傅渊应了声,奶奶又絮絮叨叨补了句:“记得早点回!”
挂了电话,她还忍不住对着窗外的周琳笑,琢磨着等孩子们都到齐了,正好问问清浅和萧显最近的情况。
傅清浅虽然对萧显有好感,但是还没打算那么快结婚。
对于家里长辈的催婚,她烦透了。
傅渊挂了电话,指尖还残留着手机听筒的温度,他看了眼电脑屏幕上刚收尾的文件,随手保存后抓起外套便往停车场走。
秋日的晚风带着凉意,吹得路边栾树的金叶簌簌落下,他想起奶奶电话里雀跃的语气,嘴角不自觉弯了弯——自从爷爷走后,奶奶难得有这样盼着一家人团聚的兴奋劲儿,多半是又念叨着要给小辈们张罗些什么。
而尉迟延这边,儿子盯着他手里的照片看了半晌,终于松口:“爸爸,要是半个月没动静,你可得请我吃顿好的。”
尉迟延笑着把照片放回相册,指尖轻轻拂过尉迟怀的笑脸,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放心,你就等着吃酒席吧。”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池宜”的名字,他立刻收敛了玩笑的神色,按下接听键时,声音放得格外轻柔:“喂,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
与此同时,傅家老宅,奶奶正在阳台浇花,一回头,看见傅清浅拎着一袋新鲜水果走进来,立刻笑开了花:“浅浅来啦!快坐。”
傅清浅放下水果,挽起袖子凑过去帮忙,眼角的余光瞥见餐桌一角放着的红绳,心里忽然一动——那是奶奶前几天说要给“有缘分的孩子”准备的。
正想着,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萧显拎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走进来,看见傅清浅时,耳尖悄悄泛红,下意识把礼盒往身后藏了藏。
奶奶眼尖,立刻打趣道:“萧显来啦?手里拿的什么好东西,还藏着掖着的?”
萧显愣了一下,只好把礼盒递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听说奶奶喜欢喝鲜花水,这是我托人从南方带回来的新茶。”
傅清浅看着他略显窘迫的样子,忍不住低头笑了,窗外的夕阳正好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暖得像一汪温水。
……
医院门口的梧桐叶被秋风卷着打转,傅渊的黑色轿车稳稳停在台阶下。
他推开车门时,特意抬手理了理西装袖口,快步走向刚走出住院部的池鸢,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帆布包,指尖不经意触到她微凉的手背,又轻轻往回拢了拢,低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池鸢摇摇头,刚要说话,却瞥见不远处树影里站着的傅清浅。
她穿着米白色风衣,手里攥着的手提袋几乎要被捏变形,眼神落在傅渊身上,藏不住的不甘像细密的针,扎得人心里发紧。
明明她和傅渊认识更早,明明她曾以为两人会有未来,可最后陪在傅渊身边、被他这般细心呵护的,却是池鸢。
傅清浅咬了咬下唇,转身快步离开,风衣下摆扫过落叶,留下一地细碎的落寞。
车子平稳地驶进池鸢家所在的小区,傅渊先下车绕到副驾,替她拉开车门,还不忘用手护在她头顶,避免碰到门框。
等池鸢走进楼道,他又从后备厢拎出一个包装精致的花束——粉白相间的洋桔梗衬着浅紫色勿忘我,花瓣上还带着水珠,是池鸢之前提过喜欢的品种。
“庆祝你康复,”他把花递过去,眼底的温柔比楼道里的灯光更暖,“以后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两人刚走到家门口,就见周琳提着菜篮子回来。
她一眼看见傅渊手里的花,又瞥见池鸢脸上藏不住的笑意,心里瞬间亮堂起来——之前还担心傅渊只是出于朋友情谊照顾池鸢,如今看他这细致入微的模样,分明是动了真心。
周琳立刻笑开了花,热情地招呼:“池鸢回来啦?快进来坐!今晚做好吃的给池鸢补补身子!”
说着还朝池鸢使了个眼色,那雀跃的神情,比自己家孩子受了重视还开心。
池鸢捏着花束的指尖微微发烫,被周琳直白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忙侧身让两人进门:“阿姨您别忙了,我刚出院也吃不了太油腻的。”
徐丽却已经把菜篮子往厨房一放,挽着袖子就开始淘米,头也不回地应:“炖得软烂点正好,你这阵子瘦了多少,傅渊你看看,是不是该多补补?”
傅渊跟着走进客厅,目光扫过茶几上池鸢没看完的书——书页夹着书签,边角还留着淡淡的医院消毒水味。
他伸手把花束插进窗边的玻璃花瓶里,调整着花枝的角度,轻声接话:“后续调理确实重要,我托人问了营养师,整理了份食谱,等会儿发给阿姨。”
这话刚落,池鸢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医院打来的复查提醒。
她接电话时,傅渊已经走到厨房门口,帮周琳把洗好的排骨放进砂锅里,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来。
周琳看在眼里,偷偷拉了拉傅渊的衣角,压低声音问:“你和她有复合了。”
傅渊手里的汤勺顿了顿,抬眼看向客厅里正在挂电话的池鸢——她正对着花瓶里的洋桔梗笑,阳光落在她发梢,柔和得像幅画。
他嘴角不自觉弯起,轻声回:“呃,我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这话恰好被挂完电话的池鸢听见,她脚步一顿,心跳骤然加快。
傅渊也转过身,四目相对时,他眼底的认真毫不掩饰。
周琳见状,悄悄退出厨房,给两人留了空间,自己则拿着菜篮子,借口“再去买把青菜”,关上门时还不忘朝屋里喊:“你们先聊,我很快回来!”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池鸢攥着手机,没话找话地说:“食谱……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注意就行。”
傅渊却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保温盒,递给她:“刚从甜品店买的银耳羹,温的,你先垫垫肚子。”
他看着池鸢接过保温盒的手还带着点薄凉,又补充道:“以后要是不舒服,随时给我打电话,别自己扛着。”
池鸢低头舀了一勺银耳羹,甜意顺着喉咙滑进心里,眼眶忽然有点发热。
第288章 掺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客厅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池宜正蜷在沙发里拆快递,指尖刚触到纸箱边缘,眼角余光突然瞥见茶几底下窜过一道棕黑色的影子——是蟑螂!
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尖叫声瞬间刺破了房间的宁静,手里的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毯上。
电话那头的尉迟延刚说完“晚上一起看电影”,就被这声凄厉的尖叫揪紧了心,声音陡然拔高:“宜宜?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电话里只剩池宜带着哭腔的喘息,尉迟延再也坐不住。
他抓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胡乱往身上一裹,拖鞋都没来得及换,踩着袜子就往门口冲。
玄关处的手机还亮着通话界面,却被他忘得一干二净,满脑子只剩“快点,再快点到她身边”。
几分钟后,池宜总算平复了些,看着被自己用杀虫剂逼到墙角的蟑螂,才后知后觉想起还没挂的电话。
她回拨过去,铃声响了三声就被接起,尉迟延的声音带着跑后的急促喘息,还掺着点没压下去的慌:“宜宜,你在哪?我快到你家楼下了,开门——”
“别跑啦!”池宜赶紧打断他,忍着笑解释,“是蟑螂啦,我刚才看到蟑螂吓懵了,不是出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接着传来尉迟延带着委屈的撒娇:“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欺负了……”
就在这时,尉迟怀穿着拖鞋走出来:“妈妈。”
“怎么?”池宜问道。
“抱抱。”尉迟延的声音软下来,像讨糖的小孩。
池宜走到窗边,把吓坏的儿子抱起来。
傍晚时分,一家人的身影出现在游乐场。
尉迟延牵着池宜的手,另一只手被儿子拽着往旋转木马跑,池宜看着身边人眼角的笑意,想起午后那场乌龙的慌乱。
旋转木马的彩灯刚亮起,尉迟怀就攥着尉迟延的手蹦蹦跳跳,非要选最显眼的白色木马。
尉迟延把他抱上去时,还不忘回头冲池宜眨眨眼。
池宜靠在围栏上笑,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随着音乐起伏,暖黄的灯光落在尉迟延发梢,连带着风里都飘着甜丝丝的味道。
等木马停下,尉迟怀又吵着要去玩碰碰车。
尉迟延拉着池宜坐进同一辆,刚系好安全带就故意撞向旁边空车,车身轻轻一晃,池宜没防备地靠在他肩上,他趁机凑到她耳边。
池宜捏了捏他的手背,却没躲开,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在一次次轻撞里听着彼此的笑声混在喧闹里。
玩到暮色漫上来,尉迟怀终于揉着眼睛喊累。
尉迟延把孩子抱在怀里,另一只手自然地牵过池宜,往游乐场门口的冰淇淋车走。
他记得池宜爱吃草莓味,特意多要了一勺奶盖,递过去时还细心地帮她擦掉嘴角沾到的奶油:“下午吓着了,多吃点甜的压惊。”
池宜咬着冰淇淋勺笑,抬头时正好看见天边的晚霞,粉紫色的云絮裹着落日余晖,映得尉迟延眼底亮闪闪的。
她忽然想起午后他慌慌张张跑出门的模样,又看看此刻身边稳稳的温度:“谢谢,你能陪孩子出来玩。”
尉迟延愣了愣,随即笑出了声,把她往怀里带了带,连抱着的尉迟怀都跟着嘟囔。
晚风掠过,带着游乐场的爆米花香气,三个人的身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
玄关处的钥匙刚转开,尉迟怀就挣开尉迟延的手,喊着“徐丽”的名字往客厅跑。
池宜换鞋时,正好看见池鸢从厨房端着水果出来,她笑着迎上去,自然地接过对方手里的果盘:“妹妹,今天辛苦你帮忙照看家里啦。”
池鸢猛地抬头,不知她今天怎了。
以前池宜总因为客气喊她“小鸢”,这般亲昵的“妹妹”还是头一回,“不辛苦的,就是帮我妈择了点菜。”
这时徐丽从沙发上站起来,手里还拿着刚织了一半的毛衣,眼神落在门口换鞋的尉迟延身上,带着几分打量。
她拉过池宜的手,往阳台走了两步,压低声音却难掩笑意:“刚才我去楼下买酱油,在路口看着迟延跑过去,这孩子,对你是真上心。”
池宜耳尖发烫,想起午后电话里他慌乱的声音,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徐丽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里满是感慨:“以前你们俩在一起时,他就总把你放在第一位,现在这样,比什么都强。我看啊,趁着孩子也喜欢他,你们俩……要不就复婚吧?”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池宜心里,泛起圈圈涟漪。
她回头看向客厅,尉迟延正陪着尉迟怀搭积木,耐心地教他怎么拼出小火车,阳光从阳台洒过去,在他身上镀了层温柔的光。
池宜没立刻回答,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妈,快来吃草莓!”池鸢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池宜跟着徐丽走过去,刚坐下,就见尉迟延悄悄往她手里塞了颗最红的草莓,眼底带着笑意,用口型比了句“甜吗”。
池宜咬了口草莓,甜意从舌尖漫到心里。
池鸢问徐丽,刚刚又和池宜说了什么。
“我说复婚。”
“妈不要掺合大伯家的事,到时候池宜妈妈又要说我们了。”池鸢抓了抓头发。
徐丽皱眉,“我知道的。”
第289章 镯
自池鸢重返傅家,家中的氛围悄然换了模样。从前总被琐事缠得团团转的徐丽,终于卸下了肩头的重担,脸上的倦意淡了许多,心底也盘算起回趟老家的念头。
既是探望许久未见的家里人,也想给自己放段清净日子。
这天清晨,傅渊如往常般驱车去公司上班,玄关处的道别声刚落,池鸢便转身进了厨房。
她记得奶奶前几日念叨着想吃手工饺子,特意提前买好新鲜的荠菜和五花肉,择菜、剁馅、和面,动作娴熟又细致,阳光透过厨房的玻璃窗洒进来,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连空气中都漫着淡淡的肉馅香。
临近中午,热腾腾的饺子刚端上桌,奶奶闻着香味从客厅过来,夹起一个咬开,鲜美的汤汁在嘴里散开,眉眼瞬间舒展开:“鸢鸢包的饺子,跟我年轻时候做的味儿最像。”
说着,她转身回房,从首饰盒里取出一个红布包裹的物件,递到池鸢面前——红布掀开,一只雕着缠枝莲纹的红宝石手镯静静躺着,鸽血红的宝石在光下透着温润的光泽,“这是傅家祖传的,现在给你,再合适不过。”
池鸢还没来得及推辞,刚从外面回来的沈念安和池宜正好撞见这一幕。
沈念安的目光落在手镯上,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甘,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包;池宜则直接撇了撇嘴,语气带着几分酸意:“奶奶,这手镯您之前还说要给我留着呢,怎么现在就……”
话没说完,被奶奶淡淡的眼神打断,她只好悻悻地住了口,可看向池鸢的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掩饰不住的神情。
奶奶像是没听出池宜的不满,轻轻拍了拍池鸢的手:“这镯子讲究‘遇缘’,当年你太奶奶传给我时,就说要给能把傅家日子过暖的人。鸢鸢回来这些日子,厨房的烟火气、家里的干净劲儿,我都看在眼里。”
这话让沈念安的脸色更沉了些,她走上前假意帮池鸢整理衣领,指尖却若有若无地扫过手镯边缘,笑着说:“鸢鸢运气真好,刚回来就得了奶奶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过这镯子看着娇贵,日常戴可得小心,别磕着碰着,要是丢了或是坏了,奶奶该心疼了。”
话里的提醒带着点暗戳戳的敲打,像是在暗示池鸢配不上这祖传之物。
池鸢握着手镯的手紧了紧,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奶奶抢先接了话:“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鸢鸢是傅家的人,戴傅家的镯子,天经地义。”
奶奶的语气不重,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沈念安和池宜对视一眼,都没敢再吭声。
午饭时,桌上的气氛明显有些冷。
池宜扒拉着碗里的饭,时不时用眼角瞟池鸢手腕上的手镯,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沈念安则频频给奶奶夹菜,话里话外都在提自己这些年为家里的付出,试图刷些存在感。
池鸢看在眼里,却没放在心上,只是安静地给奶奶剥了个虾,轻声说:“奶奶,您多吃点,下午我陪您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傍晚傅渊下班回来,刚进家门就察觉气氛不对。
他瞥见池鸢手腕上的红宝石手镯,又看了眼沈念安和池宜紧绷的脸,心里顿时有了数。
晚饭过后,他拉着池鸢进了书房,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手腕上的镯子,低声问:“今天是不是有人给你脸色看了?”
池鸢摇摇头,笑着说:“没有,就是奶奶给的镯子太贵重,她们可能有点羡慕。”
傅渊却皱了皱眉,伸手把她揽进怀里:“羡慕可以,但不能给你气受。以后要是她们再为难你,不用忍着,有我在。”
灯光下,手镯上的红宝石映着两人的身影,倒让池鸢心里暖得厉害——原来在傅家,除了奶奶,还有人会这样护着她。
车子缓缓驶入熟悉的老巷,青石板路被傍晚的夕阳镀上一层暖光。
傅渊停稳车,刚解开安全带,就见池鸢忽然顿住动作,目光落在巷口那棵老槐树下。
“怎么了?”傅渊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穿浅灰衬衫的男人正低头整理自行车筐里的文件,侧脸轮廓清俊。
池鸢眼底掠过一丝意外,随即推开车门:“是盛总,我去打个招呼。”说着便快步走了过去。
“盛明栩?”她轻轻喊了一声。
盛明栩闻声抬头,看见池鸢时明显愣了愣,随即露出温和的笑:“池鸢?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车,恰好与下车走来的傅渊对上,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
“我跟傅渊回这边的家。”池鸢指了指身旁的傅渊,语气自然,“你是来这边办事吗?”
“嗯,给隔壁楼的老人送体检报告。”盛明栩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袋,目光落在池鸢手腕上的红宝石手镯上,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却只是礼貌地称赞,“这手镯真漂亮,很衬你。”
傅渊上前一步,自然地揽住池鸢的腰,语气平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占有欲:“池家的家传物。”
他看向盛明栩,伸出手。
“傅渊,多谢池鸢之前在医院对我的照顾。”
傅渊握住他的手,笑意不变:“举手之劳,池鸢是个很优秀的人。”
简单寒暄几句后,他看了眼天色,“不耽误你了,你还得去送报告,改天再聊。”
看着盛明栩骑车离开的背影,傅渊低头看向池鸢,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以前在医院,你们很熟?”
池鸢笑着点头:“盛总人很好,我以前上班的时候,他帮过我不少忙。”她仰头看他,眼底带着狡黠,“怎么,傅总吃醋了?”
傅渊挑眉,拉着她往家的方向走:“吃醋倒不至于,就是觉得……以后跟老朋友打招呼,得让我陪着才放心。”
第290章 瞬间
池宜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亚麻布面料的纹路,目光落在茶几上那杯早已凉透的柠檬水,却没半分要碰的意思。
对面沙发上,乔医生正温和地跟父亲聊着最近的医学研讨会,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连说话的语调都平稳得挑不出错处——可这副人人称赞的“好脾气”,在池宜眼里只觉得刻意又虚伪。
她不是没试过反抗。上周父亲提要带乔医生回家时,她几乎是立刻皱紧了眉:“爸,我都说了不喜欢他,没必要浪费彼此时间。”
可父亲只拍了拍她的肩,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小乔人稳重、职业也好,你多接触就知道了。”
结果就是此刻,乔医生不仅坐在自家客厅,父亲还在饭桌上直接敲定了下周的约会,甚至转头对乔医生笑:“我家宜宜就是慢热,你多主动点。”
池宜没当场摔筷子,已经是她最后的克制。
直到送乔医生出门,关上门的瞬间,她才松了那口气,转身就给沈念安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刹那,她积压的烦躁终于没了遮掩:“念安,你都不知道我爸今天多过分,直接把乔医生领回家,还逼我跟他接着约会。”
听筒那头的沈念安叹了声气,轻声问她:“是乔医生哪里做得不好吗?我听阿姨说,他之前还特意给你送过胃药。”
“就是因为他太‘好’了啊。”池宜靠在玄关的墙上,声音沉了些,“你没发现吗?那种对谁都温和、拼命想对我好的人,他的好根本不是独一份的。今天他能为了讨我爸开心,陪聊一下午;明天也能对别的女人嘘寒问暖,说同样的关心话。”
她顿了顿,指尖蹭过冰凉的墙壁,语气里多了点疲惫,“我讨厌这种感觉——好像他的喜欢是批量生产的,没有半分真心,只剩刻意的讨好。”
沈念安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轻声说:“我懂你的意思,就像便利店的关东煮,谁来都能盛一碗,暖不了太久。”
这句话精准戳中池宜的心思,她顺着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膝盖抵着胸口,望着走廊尽头暗下去的壁灯。
“上周我加班晚了,他说刚好在附近,非要送我回家。结果路上碰到楼下张阿姨,他顺手就帮人家拎了三大袋菜,还叮嘱说‘天凉,阿姨您慢走’,那语气跟对我说话时没两样。”
池宜扯了扯嘴角,声音里带着点自嘲,“你说他这是绅士,还是根本没把‘对我好’当回事?”
正说着,客厅传来父亲的脚步声,池宜赶紧压低声音:“我爸来了,先不说了。”
挂了电话,她刚想起身,父亲已经走到玄关,手里拿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小乔刚才落这儿的,说是给你带的护手霜,知道你总画图伤手。”
池宜没接,目光落在盒子上印着的品牌logo——上个月她在朋友圈提过一句这个牌子难买,没想到他倒记着。
可这份“用心”没让她觉得温暖,反而更不舒服:“爸,您让他自己来拿吧,我用不上。”
父亲的脸色沉了沉,把盒子往鞋柜上一放:“宜宜,你别总这么别扭。小乔条件好,对你又上心,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
“羡慕?”池宜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少见的执拗,“爸。”
父亲张了张嘴,最终只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客厅。
玄关又剩池宜一个人,她盯着那盒护手霜,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给她买的棉花糖,只攥在她手里,化了也只沾她的指尖。
那种独一份的甜,后来她再也没从谁的“好”里找到过。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沈念安发来的消息:“明天周末,我带你去吃巷尾那家老火锅,辣到出汗,烦心事都能冲走。”
池宜盯着屏幕笑了笑,“嗯。”
……
池鸢刚把主任发来的KTV定位发给傅渊,手机就震了两下,是他回的“结束前半小时告诉我”。
指尖划过屏幕,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转身跟着同事走进包厢时,眉宇间还带着点藏不住的笑意。
包厢里灯光昏暗,屏幕上滚动着热门歌曲的字幕,主任举着酒杯冲她招手:“小池,今天必须得敬你一杯!上周那个大客户,特意打电话来夸你方案做得细,说以后合作就认你了!”
周围同事跟着起哄,池鸢笑着接过酒杯,浅酌了一口,温热的酒液滑过喉咙,却没抵过心里的踏实——这份认可,是她熬了无数个夜晚改方案换来的。
后来有人点了首舒缓的情歌,递话筒给池鸢时,她没推辞。
前奏响起,她调整了下呼吸,清澈的嗓音随着旋律流淌出来,包厢里渐渐安静下来,连原本喧闹的划拳声都轻了些。
唱到副歌时,她余光瞥见门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黑色外套搭在臂弯里,正是傅渊。
他没进来,就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盛着细碎的光。
池鸢心头一跳,握着话筒的指尖微微收紧,却没走调,反而把尾音处理得更温柔了些。
一曲终了,同事们鼓掌时,傅渊才推门进来,笑着跟主任打招呼:“抱歉,来晚了,接池鸢回家。”
主任早就知道他俩的关系,打趣道:“傅先生来得正好,刚还说小池唱歌比专业的还好听呢!”
池鸢脸颊微热,赶紧拿起外套:“主任,那我们先走了,您和同事们玩得开心。”
走出KTV,晚风带着点凉意吹过来,傅渊很自然地把外套披在她肩上,指尖蹭过她微凉的耳垂。
“刚在门口听你唱到‘晚风吻尽荷花叶’,差点想直接进去给你鼓掌。”他的声音裹着晚风,比刚才的情歌还让人心里发暖。
池鸢攥着外套领口,侧头看他:“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进来?”
“怕打扰你们热闹。”傅渊放慢脚步,跟她并肩走着,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不过没白等,比你上次在家给我唱的,还多了点不一样的味道。”
“什么味道?”池鸢好奇地问。
他低头看她,眼底带着笑意:“藏不住的开心——听着就觉得,我家鸢鸢真厉害。”
池鸢心里一软,伸手牵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瞬间传过来。
第291章 熟
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池宜盯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指尖悬在键盘上半天没落下。
报表里的数字像乱码,翻来覆去只拼成尉迟延的脸——是他深夜煮面时映在厨房暖光里的侧脸,是上次带儿子去游乐场时,弯腰帮孩子系鞋带的背影。
她猛地按灭屏幕,指尖掐进掌心。
离婚三个月,她早该把这个人从生活里剜出去了,可晨起空着的枕边、通勤路上熟悉的车牌号、甚至便利店货架上他爱喝的冰咖啡,都在扯着她往回坠。
连酒店经理刚才敲她桌子时都皱着眉:“池宜,方案错了一处。”她只能扯出个僵硬的笑,心里却空得发慌。
而此刻,尉迟延正坐在顶层办公室里,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那是池宜以前给他选的,印着只歪头的柴犬。
屏幕里存着池宜的号码,输入框删删改改写了半页,最终还是没发出去。
在公司楼下撞见池鸢时,他几乎是立刻冲了上去,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池鸢,帮我跟你姐说句话,就一句。”
池鸢抱着文件夹往后退了半步,眼神里满是警惕:“尉总,你又想干什么?”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放软:“我知道她不想见我,但有些事……说来话长,主要是你伯父那边,他一直反对我们……”
“反对?”池鸢直接打断他,语气冷了下来,“尉迟延,你别把责任推到我家人身上。当初要不是你出轨,我姐能跟你走到离婚这一步吗?”
这句话像针,精准扎进尉迟延的软肋。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反驳的话:“池鸢你。”
“我怎么。”
“你太不近人情了。”尉迟延抱怨着转身。
傍晚,池鸢站在玄关换鞋时,指尖还带着写字楼空调的凉意。
她对着镜面整理了下微乱的鬓发,深吸一口气——白天处理项目时的紧绷感还没完全褪去,此刻要面对的,是家里那位始终对自己带着几分疏离的婆婆周琳。
推开门,饭菜的香气先一步裹了过来。
客厅暖黄的灯光下,餐桌已摆得满满当当:油亮的红烧排骨卧在白瓷盘里,翠绿的时蔬衬着琥珀色的酱汁,还有一碟泛着酱香的卤味,都是她上次随口提过爱吃的菜。
周琳正从厨房端着汤出来,见她进门,只是淡淡瞥了眼:“回来了?洗洗手就吃饭吧。”语气里没什么热络,手底却把盛好的米饭先递到了她面前。
席间,池鸢看着碗里周琳特意多夹的排骨,轻声开口:“妈,您这道卤菜做得也太香了,我在家试了好几次,总差点儿味道,您能不能教教我?”
她抬眼时,眼神里带着几分诚恳的请教。
周琳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似乎没料到她会主动问起做菜,沉默片刻后,还是细细讲了起来:“卤料得用老汤,八角和桂皮要提前炒出香味,还有冰糖得最后放,不然容易苦……”说着,还指了指橱柜里的调料罐,“下次你想用,直接拿。”
饭后收拾碗筷时,老太太拄着拐杖从房间走出来,朝池鸢招了招手:“鸢鸢,你跟我来。”进了房间,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坐在床边,暖意从掌心传过来。
“我知道你跟你婆婆有时候难免生分,”老太太声音温和,“但她就是刀子嘴,心里没坏心眼。你们俩好好的,早点生个娃,家里也热闹些。”
末了,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别往心里去,一家人哪有记仇的道理。”
池鸢望着老太太布满皱纹却满是慈祥的脸,心里像被温水浸过,轻轻点了点头。
窗外的夜色渐浓,客厅里传来周琳收拾餐具的轻响。
池鸢放在膝头的手机忽然亮了,屏幕上跳动的“盛明栩”三个字让她指尖微顿。
她起身走到窗边接起,听筒里传来盛明栩温和的声音:“池鸢,我在你们小区附近办点事,想着老太太之前总念叨爱吃老字号的桂花糕,刚好顺路买了些,方便送过来吗?”
池鸢回头看了眼客厅,笑着应下:“当然方便,您直接进来就行,我去门口等您。”
挂了电话,她跟老太太和周琳解释:“是盛明栩,说路过送点东西过来。”
傅老太太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是明栩啊!快让他进来坐!”
周琳手里的橘子瓣顿了顿,想起之前听说盛明栩生病住院,还失了忆,两家这大半年确实没怎么往来。她起身整理了下衣襟,语气比平日温和些:“既然来了,就进来喝杯茶吧。”
没等池鸢走到门口,门铃就响了。她打开门,盛明栩手里提着精致的食盒,身上穿着挺括的衬衫,气色看着比传闻中好了不少。
“麻烦你跑一趟。”周琳侧身让他进来。
“应该的,好久没来看老太太了。”盛明栩走进客厅,先朝傅老太太弯了弯腰,“傅奶奶,身体还好吗?”说着把食盒递过去,“知道您爱吃这家的桂花糕,刚排队买的,还热着。”
周琳已经沏好了茶,端到盛明栩面前:“快坐吧,听说你之前身体不舒服,现在看着好多了。”
盛明栩接过茶杯,指尖碰了碰温热的杯壁,轻声道:“劳您惦记,已经好多了。之前记性差,好多事没顾上,现在总算能慢慢拾起来了。”
傅老太太拉着盛明栩的手问长问短,池鸢坐在一旁看着,忽然身子有些冷。
第292章 涂
聊到后半程,傅老太太被周琳扶着回房歇午觉,客厅里只剩池鸢和盛明栩。池鸢起身收拾茶几上的茶杯,指尖刚碰到杯沿,就被盛明栩轻轻按住手背:“我来吧,你坐着。”
他动作利落地把杯子摞好,又顺手将散落的桂花糕包装纸叠整齐,转身往厨房走时,忽然回头问:“你之前说喜欢喝的茉花,还在原来的柜子里放着吗?”池鸢愣了愣——这话他失忆前常问,她以为他早忘了。
等盛明栩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茶出来时,池鸢还坐在沙发上没回神。他把茶递到她面前,杯沿沾着茉花,和从前她爱喝的模样分毫不差:“上周整理东西,翻到以前你送我的罐子,忽然就想起这个味道了。”
池鸢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抬头时撞进他的目光里——他眼底带着浅淡的笑意,不像客套的问候,倒像藏着些没说透的惦念。她没忍住问:“你……想起多少了?”
盛明栩没直接回答,只是指了指阳台:“去年你在这儿种的绣球,今年好像开花了?”池鸢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淡紫色的花团垂在栏杆上,正是她去年春天随手种的。
傅老太太靠在沙发上打了个盹,周琳轻手轻脚地拿毯子盖在她身上,朝池鸢和盛明栩比了个“我去厨房看看”的手势,便悄悄退开了。
客厅里只剩两人,空气忽然静了些。
池鸢正想找些话题,盛明栩却先开口,目光落在她手边的画册上:“还在画小区里的那棵老樟树?”
池鸢愣了愣,那画册是她去年开始画的,只在去年夏天和他提过一次想画遍小区的树。
她指尖摩挲着画册边缘:“你还记得?”
“前几天路过那棵树,看见有片叶子落在长椅上,忽然就想起你说要画它的样子。”盛明栩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片压得平整的樟树叶,叶尖还带着淡淡的绿,“想着或许你用得上。”
池鸢接过树叶,指尖触到他递叶子时的温度,心里忽然软下来。她抬头看他,刚好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他又补充道:“等你画完,要是不介意,我想看看——就像去年你说要画给我看那样。”
池鸢捏着那片樟树叶,指腹轻轻蹭过叶脉,脸上没忍住泛起浅红,低头应了声:“好啊,画完了就拿给你看。”
盛明栩看着她耳尖的粉色,眼底笑意又深了些,目光落在画册摊开的那页——纸上是半幅未完成的玉兰花,花瓣边缘还留着铅笔打稿的痕迹。
他轻声问:“这是小区门口那株玉兰吧?春天开花的时候,你总在早上绕路去看。”
这话让池鸢猛地抬头,去年春天她确实总早起去看玉兰花,却从没特意跟他说过,只偶尔在朋友圈发过一张花的照片。她攥着树叶的手紧了紧:“你连这个都记得?”
“那天我去买早餐,看见你站在花树下拍照,阳光落在你发梢上,比花还好看。”
盛明栩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后来每次路过那株玉兰,就会想起那天的样子,就算之前忘了一阵子,再看见花,还是会想起。”
池鸢心跳忽然快了起来,指尖的樟树叶仿佛也带了温度,她没敢再看他的眼睛。
……
晨光透过薄纱窗帘,在池家餐厅的原木餐桌上投下细碎光斑。
池宜系着米白色围裙,正站在开放式厨房的料理台前,手里握着硅胶铲轻轻翻动平底锅里的吐司片。
黄油融化的香气混着蛋液的嫩滑气息,慢慢填满了整个屋子。
她余光瞥了眼墙上的挂钟,七点刚过——往日这个点,她多半还赖在被窝里,等着阿姨把早餐端上桌。
可今天不一样,昨晚睡前想起池鸢这些年的不易,想起傅渊不管是池鸢低谷时还是如今平淡日子里,始终不变的陪伴,心里那点过去因嫉妒而起的别扭,早被羡慕和愧疚揉得软了。
“滋滋”声里,吐司边缘烤得金黄酥脆,池宜小心地把它盛进瓷盘,又将煎得恰到好处的溏心蛋摆在旁边,还切了半颗草莓,摆成小巧的花形。
她对着餐盘端详片刻,又想起池鸢喜欢喝温牛奶,转身从冰箱里拿出鲜牛奶,倒进小奶锅慢慢加热,指尖触到微凉的锅壁,忽然觉得这样为别人用心准备早餐的感觉,竟比自己睡懒觉还踏实。
正搅着牛奶,玄关处传来脚步声,是沈念安急急忙忙换鞋的声音。
池宜连忙关火,端着牛奶往餐厅走,刚想开口说“妈,早餐做好了”,就见沈念安拎着包,一边整理衣领一边往外走,嘴里还念叨着:“宜宜,妈先出去趟,张阿姨说有个不错的小伙子,我得赶紧去见见,你早餐自己解决啊!”
阿姨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刚打印出来的资料,急着喊:“念安姐,那小伙子的工作细节我还没跟你说清楚呢,你别急啊!”
可沈念安脚步没停,只摆了摆手,玄关的门“砰”地一声关上,留下满屋子没散的匆忙。
池宜端着牛奶的手顿在半空,温热的奶气拂过指尖,心里那点刚升起的暖意,瞬间被堵得发闷。
她原本早起做早餐,想跟沈念安说自己交了对象的事——对方是她在画展上认识的建筑师,性格温和,两人相处了三个月,彼此都很合拍,她本想今天好好跟母亲说说,让她别再为自己的婚事瞎操心。
可现在,话到了嘴边,却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池宜把牛奶放在餐桌上,看着那盘精心准备的早餐,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母亲眼里好像永远只有“为她找对象”这一件事,却从来没问过她想要什么,甚至没给过她一个好好说话的空隙。
“宜宜,别往心里去,你妈也是急糊涂了。”
阿姨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落在餐盘上,“这早餐是给太太做的吧?她要是知道你这么用心,肯定高兴。”
池宜吸了吸鼻子,压下心里的委屈,点了点头:“嗯,想着她最近总早出晚归的,给她补补。”
说着,她拿起手机,点开和建筑师的聊天界面,输入“我妈又去帮我相亲了”,想了想又删掉,改成“今天我早起做了早餐,等下给你看看”。
发送完消息,她看着餐桌上的早餐,心里的愁绪渐渐散了些——母亲这边或许急了点,但至少她自己找到了喜欢的人,而池鸢也有傅渊那样好的人陪着。
她拿起吐司,咬了一口,酥脆的口感混着黄油的香气。
第293章 会
清晨的阳光刚漫过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池鸢已提着提前准备好的资料袋站在彭大叔的办公室外。
门内传来钢笔划过纸张的轻响,她轻叩门板,便听见熟悉的爽朗声音:“小池来啦,快进来坐。”
彭大叔起身给她倒了杯热茶,指尖在杯沿转了两圈,才放缓语气说:“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我打算把侄女转到尉迟怀那边的学校,师资和环境都更适合她。”
他顿了顿,目光沉了沉,“但这事你先别跟小贝提,她最近刚适应现在的班级,怕突然说转学,孩子心里会慌。”
池鸢握着温热的杯壁,认真点头:“您放心,我肯定不说,等您这边都安排妥当了,再跟孩子慢慢讲。”
傍晚时分,校门口的梧桐叶被夕阳染成暖金色。
池鸢远远就看见小贝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跟同学挥手告别。
她快步迎上去,自然地接过小贝的水壶:“今天在学校乖不乖?老师有没有夸你呀?”
小贝仰着小脸,叽叽喳喳地讲起课堂上的趣事,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走到街角的便利店门口,池鸢蹲下身,轻轻揉了揉小贝的头发:“小贝以后也要继续好好学呀,你看彭大叔,不管是工作还是待人,都特别优秀,咱们要向他看齐,好不好?”
小贝用力点头,把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我知道!我以后也要当像彭大叔一样的人!”
池鸢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
晚风卷着槐花香漫过街角,池鸢牵着小贝的手刚拐进小区,就看见彭大叔的车停在楼下。
车窗降下,彭大叔探出头朝她们笑:“刚好顺路,送你们上去。”
小贝欢呼着跑过去,扒着车门跟彭大叔讲今天数学考了满分,彭大叔听得眉眼弯弯,从副驾拿了颗水果糖递给她:“再接再厉,下次考得好,叔带你去游乐园。”
上楼时,小贝攥着糖蹦在前头,池鸢落在后面,跟彭大叔轻声说:“小贝今天跟我聊起想参加学校的绘画比赛,我猜她心里早把您当榜样了。”
彭大叔脚步顿了顿,眼底软了软:“这孩子心思细,转学的事我再跟学校对接下,等确定好入学时间,我亲自跟她讲,免得她不安。”
到了小贝家门口,小贝踮着脚跟彭大叔挥手:“明天见!”
彭大叔笑着点头,等门关上,才转头对池鸢说:“有情况咱们随时沟通。”
池鸢应下,看着彭大叔的车消失在夜色里,心里想着,等小贝知道要去新学校,或许会惊讶,但有彭大叔这样细心的长辈陪着,她一定能很快适应新环境。
第二天课间,池鸢收到彭大叔发来的消息,说那边的学校已经同意接收小贝,下周一就能办理入学手续。
池鸢看着消息,想起小贝昨天亮晶晶的眼睛,她应该会开心吧。
……
咖啡馆里的冷气裹着焦糖玛奇朵的甜香,冯宛搅拌咖啡的银勺却撞得杯壁叮当响。
她抬眼看向对面的池鸢,涂着豆沙色口红的唇瓣抿成一条冷硬的线:“要不是昨天在商场碰到何璃,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们俩居然在同一家公司上班?”
池鸢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刚想解释,就被冯宛打断:“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跟谁共事,居然都不跟我说一句。”
她将手机往桌上一放,屏幕里是昨天和何璃的聊天记录——何璃随口提了句“和池鸢在茶水间碰到”,冯宛却红了眼尾,“我还得从别人嘴里听说这种事,你不觉得这让我很没面子吗?好像我这个朋友,根本不配知道你的近况。”
池鸢看着冯宛泛红的眼眶,心里又急又无奈:“我不是故意瞒你,你大明星这么忙……”
“忙?”冯宛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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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嘴角,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咖啡杯沿,“说起来,我和何璃还是在整容馆认识的呢。”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当时我想做双眼皮修复,她陪朋友去咨询隆鼻,聊起来才发现住同一个小区。后来偶尔一起喝下午茶,也算熟络,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们早就成了同事。”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冯宛身上,却没暖化她眼底的疏离。
池鸢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知道此刻再多解释都显得苍白,只能轻声说:“是我考虑不周,没及时跟你说,对不起。”
可冯宛没接话,只是低头盯着杯底的奶泡,空气里的甜香突然变得滞闷。
奶泡在杯中慢慢沉下去,冯宛的目光也跟着暗了暗。
她抬眼时,语气里的尖锐少了些,却多了几分怅然:“你还记得吗?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你天天来看我表演。”
她指尖划过杯沿的花纹,“现在倒好,咱们俩早就生分了。”
池鸢喉间发紧,她知道冯宛在意的从不是“没被告知”这件事本身,而是那份被忽略的重视。
她往前倾了倾身子,声音放软,“天天加班,连跟我妈打电话都匆匆忙忙的,没顾上跟你细聊。”
冯宛沉默片刻,拿起手机。“其实我跟何璃也不算多熟,”她轻声说,“那天在整容馆,她跟我吐槽公司同事,我还劝她多主动交流,哪想到她说的‘同事’里,居然是你。”
她放下手机,语气缓和了些。
池鸢连忙点头:“下周我们部门聚餐,要是你有空,一起去?我和何璃也好当面沟通,省得以后再闹这种误会。”
冯宛看着池鸢诚恳的样子,终于勾了勾嘴角,将没怎么动过的咖啡推到一边:“聚餐就免了,有机会我约明栩出来,你也带着傅渊。”
池鸢立刻应下,看着冯宛眼底的疏离渐渐散去。
第294章 约定
周三午后的课间,阳光把教学楼前的空地晒得暖洋洋。尉迟怀刚结束一堂枯燥的历史课,看着学生们蔫头耷脑的模样,索性搬开讲桌旁的小黑板,在地上画起了“跳房子”的格子。
“谁先来?赢了的我请吃橘子糖!”他晃了晃口袋里的糖罐,声音里满是笑意。
班里的男生最先起哄,女生们也围了过来,原本安静的走廊瞬间热闹起来。
有人脱了鞋踮着脚跳格子,有人在旁边喊着“往左挪一点”,尉迟怀自己也加入进去,跳错时故意做了个鬼脸,引得学生们笑得前仰后合。
笑声像长了翅膀,很快飘到了隔壁班。
几个趴在窗边的学生探出头,看见是尉迟怀在带头玩,也忍不住跑了过来,原本的小圈子渐渐围成了大圈,连路过的值日生都停下了扫帚,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格子。
“叮铃——”预备铃还没响,一道严肃的声音突然划破喧闹:“尉迟怀,这是学校,不是游乐场!”
众人回头,只见校长皱着眉站在人群外,手里的保温杯攥得紧紧的。
尉迟怀停下动作,拍了拍手上的灰,刚要开口,校长的话已经接着传来:“学生的首要任务是学习,你带头在这里疯玩,成何体统?”
周围的学生瞬间安静下来,有人悄悄往后缩了缩。尉迟怀却没急着认错,他先让学生们回教室准备上课,才转向校长,语气平静却坚定:“校长,课下十分钟本就是让学生放松的时间。您总说要让学生‘爱学习’,可如果老师整天不苟言笑,连放松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会真心喜欢校园、喜欢学习呢?”
校长的眉头皱得更紧:“你这是在狡辩!”
“我不是狡辩。”尉迟怀微微抬了抬下巴,眼神坦诚,“我尊重您是校长,也理解您对学校纪律的重视,但我也希望您能尊重我——尊重我们的下课时间。”
午后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空气里没有了刚才的喧闹,只剩下尉迟怀掷地有声的话,轻轻敲在校长沉默的脸上。
暮色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池鸢停好车刚走到校门口,就听见行政楼方向传来熟悉的严肃嗓音。
她脚步一顿,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校长背着手站在台阶上,尉迟怀则站在下方,夕阳落在他肩头,把他挺拔的身影衬得格外沉静。
“学校要讲究分寸,不是让你整天带着学生疯玩!”校长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手指无意识地敲着保温杯,“今天又有老师反映,你课下领着学生在操场踢毽子,这像话吗?”
尉迟怀还没开口,池鸢已经快步走了过去。她轻轻拍了拍尉迟怀的胳膊,抬眼看向校长,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校长,我刚在门口碰巧听到您的话,或许我能说两句?”
校长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突然插话。池鸢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常听尉迟怀说,他同学最近上课眼神亮了不少,连以前不爱发言的孩子,都愿意主动举手了。您说他带学生玩,但您没看见,玩的时候他会教学生算踢毽子的次数,会跟学生聊毽子的历史。”
回家的路上,尉迟怀轻轻握住小姨的手:“小姨,我。”
暮色渐浓,校门口的风带着几分凉意,池鸢却没松开尉迟怀的手,反而握得更紧:“行了,知道你不喜欢上学,小姨好不容易安排的学校,你可别被退学。下星期有个熟人的小孩去你们班,你多照顾。”
……
暮色漫过客厅时,沈念安又对着茶几上的相框发愣——照片里池宜和尉迟怀相视而笑,眼底的暖意几乎要溢出来。
她指尖轻轻摩挲着相框边缘,眉头却越皱越紧,转头看向窗外,忍不住叹了口气。
“宜宜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着急呢?”沈念安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围裙。自从池鸢和傅渊成了家,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她就总替女儿池宜揪心。
池宜前几年离婚后就一心扑在工作上,身边连个亲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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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没有,沈念安既怕她孤单,更怕她看着妹妹的幸福心里难受,每次想提婚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就怕哪句话刺痛了女儿。
她不知道,此刻的池宜正坐在尉迟延的车里,望着窗外飞速**的海岸线笑眼弯弯。
车窗外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尉迟延握着方向盘的手时不时偏过来,替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动作自然又亲昵,像极了他们没离婚时的模样。
“快到了,”尉迟延侧头看她,眼底盛着温柔的光,“你以前总说想找个安静的小岛待着,这次带你过来,算不算兑现承诺?”
池宜脸颊微红,轻轻“嗯”了一声。
车子最终停在一座小岛的码头,夕阳正把海面染成金红色,远处的渔船慢悠悠划过水面,留下一串细碎的波光。
两人沿着海边的石板路慢慢走,海浪声此起彼伏,尉迟延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时,里面躺着的正是当年他给池宜的婚戒。
“宜宜,”尉迟延的声音带着几分紧张,却格外认真,“离婚这两年,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忽略了你的感受,但我已经改了,我只想和你重新开始。”
他单膝蹲下,抬头望着她,眼底满是恳求,“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和我复婚吗?”
池宜看着他眼底的真诚,又看了看那枚熟悉的戒指,眼眶忽然就热了。
海风拂过她的发梢,带着小岛特有的清新气息,过往的委屈和思念在这一刻翻涌,却最终都化作了心底的柔软。她吸了吸鼻子,笑着伸出手,轻声说:“我愿意。”
尉迟延立刻把戒指戴回她的无名指上,起身时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生命里。
远处的夕阳渐渐沉落,余晖洒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沈念安在家中的担忧还萦绕心头,却不知她心心念念的女儿,早已在海风的见证下,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幸福约定。
第295章 抚
傅渊指尖摩挲着手机边缘,听筒里传来池鸢软乎乎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棉花糖,缠得他心尖发颤。
热恋期的每分每秒都被思念填满,他总在处理完手头事的第一时间订最早一班高铁,穿越几百公里的距离,只为推开那扇门时,能接住她扑过来的拥抱。
每次视频通话,傅渊总忍不住盯着屏幕里的池鸢。
她听他讲工作趣事时,会乖乖歪着头,听到兴起处便轻轻点头,长睫毛像蝶翼般扇动,鼻尖还会悄悄皱一下。
有次他忍不住笑出声,在电话里逗她:“鸢鸢,你点头的样子也太乖了,真想把你当妹妹养。”
池鸢耳尖瞬间泛红,小声反驳“我们是恋人呀”,傅渊却低笑着补充:“既是恋人,也是我想宠着的妹妹。”
后来傅渊偶然得知池鸢嗜爱火锅,便提前一周查遍她所在城市的火锅店,挑了家评价最高的老重庆火锅店。推门时,池鸢眼尾都亮了,盯着红汤锅底咕嘟咕嘟冒泡,眼睛里像盛了星光。
毛肚、鸭肠、肥牛卷刚上桌,她就迫不及待夹起一片肥牛,在辣汤里涮得微卷,塞进嘴里时满足地眯起眼,嘴角还沾了点红油。
傅渊坐在对面,看着她脸颊被热气熏得泛红,眼底满是笑意,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油渍,轻声说:“慢点吃,不够再点。”
池鸢咬着筷子点头,幸福的模样像只被喂饱的小兽。
火锅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玻璃窗,也让池鸢的脸颊染上一层暖融融的粉。
她夹起刚煮好的虾滑,吹凉时不小心蹭到唇角,傅渊眼疾手快地抽了张纸巾,俯身替她擦干净。
指尖碰到她温热的皮肤时,池鸢像受惊的小兔子,猛地低下头,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傅渊的声音带着笑意,又往她碗里夹了块嫩牛肉,“这家店的嫩牛肉是招牌,你多尝尝。”
池鸢小声应着,小口咬着牛肉,辣意在舌尖散开,却一点也不觉得呛,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她偷偷抬眼看向傅渊,他正专注地帮她涮毛肚,眼神温柔得能溺出水来。
吃到一半,池鸢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递给傅渊:“给你的。”
傅渊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枚手工编织的平安绳,蓝色的绳子上串着一颗小小的银色星星。
“我看你总出差,就编了这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池鸢的声音越来越小,生怕他不喜欢。
傅渊拿起平安绳,立刻戴在手腕上,抬手晃了晃:“很喜欢,谢谢鸢鸢。”
他看着池鸢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池鸢瞬间僵住,脸颊滚烫,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
……
尉迟怀捏着被揉皱的书,指节泛白。
走廊里还回荡着尉迟怀因校长的斥责声,不过是早读课上多留了十分钟背古诗。
这半个月来,校长总盯着他挑刺。
方才在操场旁,校长又因学生们围过来问他问题,劈头盖脸一顿骂,忍了又忍的尉迟怀终于红了眼,声音发颤却字字清晰地反驳:“校长,我全校前十,惹您了!”
周围学生的窃窃私语像细针,扎得他胸口发闷,转身时连教案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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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小酒馆里,暖黄的灯光映着杯沿的泡沫。
池鸢把剥好的花生推到尉迟怀面前,自己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语气带着担忧:“我听老师说了,你跟校长呛起来的事在学校都传开了。”
她指尖轻轻敲了敲杯子,“我倒不是怕影响我,就是怕你受委屈——校长那脾气,往后指不定还会找你麻烦。”
坐在一旁的侄子也跟着点头,举着果汁杯:“第一杯,敬我自己,爸妈离婚,我小小年纪就得懂事长大!”
尉迟怀看着眼前的小姨,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心里的委屈却好像被冲淡了些。
第二天课间,二(3)班的后门被轻轻推开。
新转来没几天的小贝抱着一本笔记本,怯生生地走到尉迟怀桌前。“尉迟怀,我……我听说昨天同学们跟你玩游戏,被校长撞见后跑伤了腿,你是不是还在为这事难过呀?”
小贝的声音细细软软,却带着认真,“我问过同桌了,大家都说你特别好,会解数学题,还会捡掉在树上的羽毛球,校长不该对您那么凶的。”
尉迟怀愣住了,看着眼前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刚要开口,就见小贝把笔记本递过来,扉页上写着“学生会会长推荐名单”,第一个名字就是他。
“我觉得你特别受大家喜欢,要是你当学生会会长,校长也不会再随便说你了!”小贝说着,还用力点了点头,像只坚定的小团子。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办公桌上,尉迟怀看着笔记本上稚嫩的字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意。
那些被苛责的委屈,好像在这一刻,都被这声小小的维护,悄悄抚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