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等雪来》
1. 第一章
《凌晨三点等雪来》/收春光
Chapter 01
盛夏,江家老宅。
气派不凡的法式庄园灯火通明,几乎照亮头顶天空,一花一景都处处透着江家烈火烹油的富贵奢靡。
屋里,江糯正在挨骂。
原因是她没能拦住弟弟江晟。
江家老爷子的生日宴进行到一半,江晟就开着跑车大摇大摆的出去跟狐朋狗友鬼混了。
出去找他的江糯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无奈的回来告诉江承文。
结果罪魁祸首还没怎么样,江糯反而先挨了一顿骂。
“你怎么不拦着他?你这个姐姐是怎么当的!”
女孩子个子娇小,深深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子,肩膀纤细单薄。
江糯沉默着,看着脚下真丝地毯上的花纹没有说话。
江晟被惯的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从小到大从来不把江糯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放在眼里,爸爸又不是不知道,她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但是她不能解释,因为江承文性格古板又专治,骂人的时候不允许任何声音存在,哪怕是解释也会被视为顶嘴,反而被骂的更狠。
江糯习以为常的乖乖认错,“对不起爸爸,我错了。”
不。
江糯在心里重复,她没错,一点错都没有。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表情依然乖顺好拿捏,看不出一点倔强。
江承文骂完她,让继母给江晟打电话,让他立刻回来。
一旁喝茶的继母这时才轻拍了一下李承文的手臂。
“老爷子的寿宴都已经差不多了,爸爸不会注意到的,而且你看华盛家那个老三李冕,寿宴连正装都不穿,老爷子不照样高兴的很。”
李承文怒哼:“李冕什么身份他江晟什么身份!人家有那个狂傲的资本,有那个手腕能把位置坐的稳稳的,就算他今天不来,以后见了他老爷子也照样得高兴。”
“再说了,李家那个老三不是一直都这样,肆意妄为,哪天改了才稀奇!”
继母依然耐心劝着,“小晟虽然任性,但是又不是分不清轻重,肯定是有什么事才这个时候出去的。而且今天大哥家的闺女不是要跟李冕相亲见面,老爷子挺重视这事的,哪有功夫去注意咱家孩子走没走。”
江家虽然有钱,但也是最近一二十年才发展到这个地位,跟李家这种树大根深,势力盘根错节的顶级豪门完全没有可比性。
一旦搭上了李家这条大船,江家可以稳固市场,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
继母三言两语的柔声又劝了几句,李承文的火气便彻底平息了下去。
想当然的,江晟这顿罚就免了。
一直深深低头老实听骂的江糯听到这,抬头看向帮儿子说话的继母,无意识的出神。
继母衣着华贵雍容漂亮,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加上每年大把的钱砸在脸上,使她看起来就像30多岁。
涂着鲜艳美甲的手指搭在爸爸手臂上,带着珠宝戒指的手指保养得宜。
察觉到江糯的视线,继母微微转头,从锋利上挑的眼角中,从上之下瞥了江糯一眼。
那一眼不像看晚辈,甚至不像看一个人类,倒像是看一个物品,还是那种不怎么喜欢的物品。
那个女人留下的多余物品总是这样动不动偷偷盯着她看,看的人心里毛毛的,让人嫌恶。
怔怔出神的江糯看清继母眼神里的冷漠嫌恶,像被针扎了一下,猛的回过神,垂下眼睛沉默的移开视线。
虽然挨完了骂,但是江承文没发话,她不敢擅自离开。
江糯看了一会地毯,忽然忍不住想,如果她妈妈还活着,也一定会护着她的。
寿宴还没结束,几人没停留太久,从屋里出去的时候恰好遇上婶婶带着刚高考完的堂妹。
堂妹打扮的像个小公主一样,亲昵的挽着婶婶。
话题自然也就落到堂妹身上。
堂妹被几个大人簇拥在中间,身上是无忧无虑阳光活泼的气质。
几人仿佛忘了最后面的江糯,没人有等她的意思,说说笑笑,其乐融融的往电梯口走。
江糯习以为常的看着眼前的画面,轻轻的关上门,一个人慢慢的走在最后面。
*
爷爷生日宴的重头戏早就结束了,走完剩下的形式后,江糯这个边角料也终于可以退场了。
她走到角落,找到负责打理花园的工人,礼貌的表达想要蚊香和火机。
江糯长得好看,而且又乖又有礼貌,哪怕对着家里的保姆司机也客客气气的。
而其他几个少爷小姐只有对着江家掌权人才嘴甜,对着他们这群打工人只有眼高于顶的傲慢。
是以保姆司机们都最喜欢江糯,私下里讨论的时候,也都纷纷替这位大小姐抱不平。
果然有了后妈就有后爸,就连江家这么有钱的人家也不例外。
江糯道谢后拿了一盘蚊香和火机绕过人群捡着没人的小路往花园里走。
盛夏酷热又加上夜晚,宾客都在前厅里推杯换盏,没人这个时候往花园里来,江糯正好来躲躲清静。
花园里有一个不大的人工湖,一靠近湖边阵阵凉气拂面,温度一下降下去十几度,像开了空调一样舒适。
前面灯光绚烂,人声宴宴,悠扬的音乐声隔着水面隐约的传过来,像是一场富贵繁华的锦绣梦境。
而花园里漆黑又宁静,只有不远处树林里的蝉鸣和草丛里不知名的虫子在叫。
江糯坐在湖边的秋千上,看着月光下盛开的蔷薇藤,深呼吸了一口,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唯一不好的是路上江糯走的太急差点摔倒,蚊香被她不小心捏断,火机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如今她只有半盘蚊香。
江糯在心里算着她的计划。
她今年20岁,等她毕业了,可以自己挣钱以后,就跟江家脱离关系,不要做他们联姻的工具。
她从小的花销和普通家庭的女孩没有区别,日常衣服是网购,出门坐公交车,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大小姐。
因为她觉得,少花钱就少欠他们的,以后离开也会很轻松。
江糯被蚊子咬的受不了,握住秋千绳子,脚尖在地上用力一点,秋千就迎着风高高荡起来,裙摆也层层飞起。
“江小姐?”
毫无预兆的一声,在这静谧的盛夏夜里听起来格外的响。
男人声音陌生,音质是天生的冷,薄薄的带着凉,听起来又淡又冷。
这一声落下后,又陡然安静,显得四周猛然寂静下来,耳边只剩静静的虫鸣声。
江糯吓了一跳,立刻撑住秋千停下来,站起来四处张望是谁在说话。
开满粉白色花朵的蔷薇藤后隐约可见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
江糯紧张的盯着那个身影从花藤后走出来,没了浓重花阴的遮挡,柔和明亮月光一下照了来人满肩满脸。
二十多岁的年纪,个子清瘦高挑,五官极其俊冷好看,精致的眉眼间有种阴沉沉的,不动声色的贵气。
看起来是个养尊处优脾气不好的公子哥,一身黑衣漫不经心的站在她面前,但周身的压迫感像潮水一样铺天盖地的朝江糯压过来。
江糯惊讶又紧张的睁大眼睛。
竟然是李冕!
他和刚才爸爸说的一样,在爷爷生日宴上也依然打扮的很随意,跟前厅里那一堆衣着正式,个个端着的男男女女相比,有种无视游戏规则的恣意嚣张。
比起严肃刻板的公司总裁,更像是某家阴沉沉默,脾气不好,挥金如土的公子哥。
怪不得家里那群古板严肃的长辈私下里提起这位大少爷,对他总是又夸又贬。
江糯不认识李冕,更是从来没跟他说过话,但是不妨碍她听说过这位大名鼎鼎的李三公子以及他家的传闻。
车祸。
绑架。
神秘消失的亲戚。
至今仍然被流放海外的李家大公子。
关于他家的那些不知真假的豪门秘辛一抓一把,件件都能上走近科学或者今日说法。
比如传说他叔叔手上有人命,比如曾经最有希望跟他争继承人的二哥就是被李冕的父亲给弄死的。
他们一家全是狠人,家族斗争的激烈程度堪比宫斗,而最终还是李冕年纪轻轻就力压一众叔伯兄弟成为下一任继承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狠人。
两家虽说有些来往,但是因为错着年纪又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和李冕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甚至连对视都没有。
她认识李冕纯属是因为对方太过出名,可他怎么会认识她?而且还出声特意叫她?
江糯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李冕,太过疑惑一时忘了说话。
李冕站在月光下,而女孩子站在蔷薇藤下,整个人都隐在黑暗里只有一个轮廓看不清脸。
“吧嗒”一声,打火机冒出幽蓝色的火苗,随即,李冕将手上的火机举到江糯的脸侧,
火苗在脸旁,她甚至能清晰看到它的微微摆动。
江糯怔了怔,下意识看了一眼火机,又抬眼去看面前的李冕。
因为光线原因,此时她处在明亮里,反而是个视觉盲区,李冕的脸在她眼里只能看见一个精致流畅的轮廓。
男人比她高了很多,沉默的站在黑暗里,气场存在感极其强,让人无法忽视,他没说话,看起来好像是在看她。
李冕举着手机垂眼看着女孩子的脸。
漂亮,乖,看起来年纪很小。
不知道是不是睁大眼睛的原因,眼睛显得很大,黑白分明,眼底映着火机的光干净又清澈。眼神和神情一样,单纯懵懂,水晶玻璃一般透彻。
长长的睫毛被光照成了浅色,像洋娃娃。
李冕视线在小姑娘眼睛上顿了一下,才开口:“是你啊。”
男人的声线沉冷,语调也淡,听起来就有种不走心的巯离冷漠感。
江糯没听懂,紧张的下意识点点头。
点完头她突然明白了,噢,原来李冕是把她认成了堂姐,他这句“江小姐”叫的也是堂姐。
因为今晚是他和堂姐的相亲宴,他大概以为是堂姐在这里。
李冕压迫感太强,江糯有点紧张,又想起如果不出意外,她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江糯便礼貌的打招呼:“哥哥你好。”
李冕挑眉,“吧嗒”一声,眼前瞬间一黑,他收了火机没说话。
“呃……”
江糯无措的眨眨眼睛,被他这反应弄的有些紧张,停顿了一秒钟,改口试探的小声喊:“姐夫好?”
李冕没反驳。
那就是叫对了。
江糯松口气,瞄瞄打火机,鼓起勇气趁热打铁,“姐夫,可以借用一下你的火机吗?”
光线太暗,看不清李冕的表情,但是他好像看了她两秒,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却没有直接递给她,而是放到了一旁半人多高,修剪的方正的草丛上。
江糯探身,就着月光低头辨认了几秒,认出是一个金属火机,在月光下折射着温润的光,火机下面是一盒拆过封的香烟。
江糯莫名其妙的扫了一眼烟盒,动作小心的只拿了上面的火机,“谢谢姐夫。”
转身高高兴兴的从地上捡起她的蚊香盘,蹲在地上点燃后轻手轻脚的插进土里。
这下好了,没蚊子了。
“你在干什么?”
江糯随口回道:“点蚊香啊,好多蚊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说完这句话后空气好像静默了一下。
江糯捏着蚊香,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做不太好,有种自己吃独食的感觉。
看着手里只剩下半截的蚊香,江糯犹豫了一下,掰下一半和打火机一起递给他,忍着心痛装大方说:“姐夫,喏。”
李冕就这么垂眼盯着她手上的火机和半盘黑漆漆的蚊香,沉默了好几秒都没说话。
“……”
江糯有些不自在的动动手指,小声解释:“那个……花园里蚊子太多了,你要是跟姐姐约在花园里,还要打蚊子,所以还是……”
说着说着,江糯看着他身上价值不菲的衣服和周身养尊处优的贵气,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的话听起来好low,显得好像脑子好像有什么问题一样。
这么一想,声音就越来越小几乎要听不见。
李冕终于抬眼,目光从蚊香移到她脸上。
小姑娘此时挪到了月光下,白色的公主裙,乌黑柔顺的头发,眼睛里照了月光,亮晶晶的像是宝石,看起来乖乖的,有一种脆生生的干净青涩。
江糯被他看的有点不舒服。
李冕的目光不扎人,但是压迫感太强,让人下意识想躲避。
江糯抿了抿唇,自认为非常机智的抬高手臂把蚊香举到脸上,不留痕迹的遮挡他的视线,小声又问,“姐夫,你还要吗?”
李冕看着她的动作,似乎勾了勾嘴角,忽然问:“你今年多大?”
江糯不明所以的回答:“20岁。”
“嗯。”
“叫什么?”
两个问题连在一起,有些查户口的感觉,怪怪的。
江糯放下蚊香,沉默了一下才回答,“江糯。糯米的糯。”
“江糯。”李冕叫着这个名字。
她的名字因为字音原因,哪怕是骂她,读起来也软糯糯的,但是李冕叫起来,却有种冷掉的,硬邦邦的糯米糕的感觉。
江糯抬头:“嗯?”
李冕却没回答,又在她脸上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姐——”江糯拿着火机,看着他丝毫不在意的背影,喊一半又停下了。
算了。
五位数的火机对他们这种有钱人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他一离开,那股压迫感一下散了,空气都流通了。
借着月光低头一看,银质的精致火机沉甸甸的在她手心散发着光泽。
江糯莫名其妙的收了火机,把两个半盘的蚊香在土里插好。
真是奇怪的人。
他看起来就不好相处。
果然,真的,很不好相处。
江糯耸耸肩,坐了回去。
陡然被扰了清净,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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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坐都不是刚才悠然自得的感觉了,江糯坐了一会,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两只手一左一右端着她的蚊香,顺着花园小径往前走,茂盛草木在两旁隐隐绰绰。
走出去没两分钟,忽然听到前方水边亭子里传来熟悉的女声,声音刁蛮尖锐。但是语速太快,具体说的什么却听不清。
转头往亭子里一看,一男一女隔着桌子面对面站着,一个是堂姐,另一个背对着她站着,但是看衣着,是刚才才见到的李冕。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堂姐忽然端起桌上的红酒朝李冕泼去,刚抬手,就被李冕握住了手腕。
堂姐吃痛的叫了一声,看起来疼的表情都变了。
他们不是相亲吗?怎么搞成了这样?
江糯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场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下意识站李冕。
因为她太了解这位堂姐了,脾气暴躁刁蛮任性,从小没少欺负江糯,给她脸色看,后来长大后好了一些,但是也带着股高高在上的味道。
江糯又不是小说里的圣母傻白甜,她才不要去帮忙呢,而且她也害怕李冕。
再说他们俩,一个天之骄子大少爷,一个掌上明珠小公主,她一个小透明还是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江糯就见李冕另一只手从堂姐手里拿过杯子,才松开她。
堂姐吃痛的握住手腕后退两步,恨恨的瞪着李冕。
江糯心头一跳。
完了,大小姐要发疯了,她哪能受的了这气,指不定闹成什么样。
为避免殃及池鱼,江糯下意识低头准备开溜。
但是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什么,堂姐似是有些畏惧,竟然没有发疯。
李冕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但是能看到他微微侧着头,红酒杯在他手里拿着,红色液体在杯壁转了两圈。
明明是慢条斯理的动作,江糯看着,却总觉得下一秒他就会把这杯红酒从堂姐头顶倒下去。
她正想着的时候,李冕抬手就把细长的高脚杯抛进湖里,轻微的“噗通”一声,池塘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往外扩散。
李冕拿起桌上的毛巾,擦了擦手,然后对堂姐说了句什么话,把毛巾往桌上一扔,转身便走。
转头的瞬间,亭子里的灯光照亮他的脸,一身黑衣,只有脸雪白,眉眼间阴沉的阴鸷在亮光中一闪而过,就随着他走下台阶后隐入黑暗中。
江糯听不清李冕说的什么,但看堂姐表情像是快气死了,但是在原地怔了几秒,大小姐竟然再次忍下了怒火也下了亭子,但是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还是透露出了她内心的怒火。
两人一前一后竟然都朝她这个方向来了!
江糯一惊,下意识弯腰躲在草丛里打算偷偷溜走,可几人距离太近,她完全逃无可逃。
只好重新站起来,假装刚刚路过。
天太黑看不清表情,江糯只能感觉到朝自己走过来的李冕浑身散发着冷漠阴沉的气息,想礼貌的客套两句,看着他阴鸷的侧脸,到底没勇气开口。
她缩头缩脑的站在路边,抬眼看着李冕冷着脸从她面前走过,连偏头看她一眼都没有。
仿佛两人刚才没聊过天。
后面的堂姐也看到了江糯。
江糯一看她的表情,头都大了,又只能硬写头皮上前,弱弱的安慰她,“姐,你怎么——”
不敢对李冕发的火此刻全撒到江糯身上,堂姐不耐烦的一把推开她,“你走开!”
“噗通!”一声!毫无防备的江糯直接摔进湖里。
冰凉的湖水带来的窒息感瞬间席卷而来,强大的水压瞬间占据所有感官。
巨大的恐惧占据了江糯的脑海!
她不会游泳!
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命的挣扎,耗尽全身力气依然无果。
似乎过了很久,江糯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
隐约听到噗通一声,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间,有人在缥缈无依的水底用力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往上带。
求生的本能让她反手死死抓住那个手,可就在越来越接近水面,眼前越来越亮时,突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江糯瞬间失去所有意识。
*
冰凉,窒息,恐惧,绝望。
种种模糊不清的画面交织在一起。
江糯睁开眼睛趴在床上缓了好一会才好。
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她才看清眼前的景象,深色真丝床单,冷色调家具,这是一间陌生的卧室,装修风格冷淡奢侈,却没什么生活的痕迹。
不是她的卧室。
意识还不太清醒,江糯眨眨眼睛过了两秒才回忆起来失去意识前的事情。
她明明只想看戏,却因为没来得及逃离现场,却被堂姐给推进了水里。
想起来这事她就生气,早知道她就跑远点了。
可是她不应该是在医院吗?
这是哪里?
江糯从床头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下午7点12。
她下床打开门走出去,门外是一个长廊,屋里又黑又静,不像有人的样子。
她打开灯,走廊瞬间亮起来,她试探的喊了一声,“你好?有人吗?”
没人应。
江糯抿抿唇,往楼下走。
这是一栋三层的独栋别墅,整栋房子里非常安静,装潢也是非常标准的风格——简约低调的奢华。
和她刚才醒来的房间一样没有丝毫生活气息。
“有人吗?”江糯又喊了几声,确定了整栋房子只有她自己。
这什么情况?
太奇怪了吧?
江糯站在客厅里一头雾水的看着陌生的房子,打开手机准备给刘婶打电话问问怎么回事。
目光却在锁屏上的日期顿住。
11月16号。
明明她落水的时候还是7月份。
江糯愣了愣,抬头却看到眼前巨大的落地窗外,满院萧索的秋意。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屋里很热,这种热不是夏天的自然燥热,而是暖气带来的温热。
江糯目瞪口呆,几乎觉得荒唐。
她掉水里这一觉睡了半年?
她是落水后变成植物人,然后被彻底放弃,随便扔套房子里让她自生自灭了?
江糯心跳如雷,压下种种情绪给家里最亲近的保姆刘婶打电话。
刘婶虽然是保姆,但是比江承文对她好多了,江糯这20年来为数不多的温情大多都来源于刘婶。
电话很快就通了,不等对面说话,江糯就连珠炮一样一件问了好几个问题:“刘婶这是怎么回事?我醒过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是掉水里了吗?我难道睡了半年?!”
她一连串的问句把刘婶砸懵了,刘婶愣了好几秒。
江糯忍不住焦急的催促,刘婶才反应过来,声音里充满疑惑,“糯糯你在说什么?你掉水里了?没事吧?姑爷没跟你在一块吗?”
江糯一愣,“姑爷?!什么姑爷?”
刘婶也莫名其妙:“你这孩子今天怎么了?咱们家就你一个女孩,还能有什么姑爷,当然是李家那个老三,李冕啊!”
2. 第二章
Chapter 02
江糯如遭雷击,过了好一会,才颤抖着声音一字一句轻声问:“刘婶,你的的意思是——我结婚了?跟李冕结婚了?”
“当然是啊,你这孩子今天怎么了?”
刘婶后面说的什么江糯都有点听不清了,她大脑一片空白,怀疑自己在做梦。
缓了缓,江糯压下所有情绪又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却震惊的发现,刘婶根本不知道她掉水里的事,李冕也根本没有跟堂姐相过亲,而她,跟李冕结婚已经一个多月了。
挂了电话江糯懵了很久,忽然想起来李冕!
她猛的振作精神,抖着手在现在的通讯录里翻找,果然找到了李冕。
可是她在落水前明明才跟李冕第一次说话,根本没有存联系方式。
江糯立刻拨了过去。
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华盛总部大楼笔直矗立着,天色已晚从上至下都灯火通明。
寂静的总裁办公室里。
电脑屏幕上是一则一个多月前的新闻,标题是华盛李家继承人与卓远江家小公主喜结良缘强强联手。
屏幕许久未动,电脑前的人一直停留在这个界面。
直到一阵突兀的铃声响起打破了空气里的寂静。
李冕移开幽冷的视线,垂眼看向来电显示,却没有接的意思,直到铃声自动挂断,然后再次响起,才抬手接了起来。
江糯焦急的等了很久,电话响才终于被接通,江糯一张嘴话还没说出口,直接就哭了。
她死命忍下哽咽,尽量把话说清晰:“姐夫——哥哥,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在跟姐姐相亲,你们还吵了起来,然后我掉进了水里,但是为什么我醒过来突然……”
想起李冕的脸,那句“突然嫁给他”有点难以启齿,江糯一顿,“突然变成这样?”
话音落下去很久,电话那头一直是无尽的安静和沉默,就在江糯心急如焚忍不住催促的时候,电话那头才响起李冕沉冷的声音
“江糯,你在说什么?”
江糯浑身的血瞬间凉了一半。
“江糯,你是不是生病了?”
李冕的话让江糯瞬间冷静下来。
怕被人当成神经病被关起来,她下意识的掩饰,磕磕巴巴的说“没……不是,我,我做了个梦,你先忙再见。”
江糯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李冕把手机扔在桌子上,目光又沉又冷。
电话那边,江糯浑身脱力的躺在沙发上,有种世界错乱的荒唐感。
她急迫的求证李冕,不过是接受不了突然被联姻的事。
但是,果然是她精神有问题。
她不是悲观的人,但是也实在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一觉醒来突然嫁给了一个只说过一次话的男人。
这简直是恐怖片。
江糯不知道哭了多久,哭累了就这么大脑一片空白的窝在沙发里发呆,直到门口忽然传来动静。
哭的太久意识还有些迟钝,过了两秒她才反应过来是有人进来了,机械的转头,然后她看到了李冕。
寒冬腊月的天气,他只穿着一件黑色羊绒大衣,里面是单薄的衬衣,没系领带,衬衣扣子解开了一颗,露出清晰漂亮的锁骨。
这次光线明亮,江糯彻底看清了李冕的长相,黑衣黑发,衬得皮肤冷白,五官挺拔精致的不似真人,整个人看起来更俊冷,也更难以靠近。
像白茫茫下雪天,微风混合着雪花一起拂过脸侧,难以捕捉,又冰凉冷寂。
看清来人,江糯僵硬的大脑才开始运作,条件反射猛的从沙发上弹起来。
明明在她的记忆里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姐姐的相亲对象,可突然一睁眼他就变成了她的丈夫。
说来两人也不过才见过两次,说了不到十句话而已。
江糯脑子乱糟糟的,完全适应不了这个身份的转变,张张嘴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整个人写着茫然无措。
李冕也在看着她,小姑娘眼眶红红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泪光,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像是哭了很久,看他的眼神还带着畏惧。
“江糯。”男人声音沉淡,说完她的名字,忽然就不紧不慢的朝她走过来,同时冷白修长的手指放上衣领,开始脱衣服。
先是那件看起来质地良好价值不菲的大衣,被他脱下后随意扔到沙发上,然后李冕的手指放在了衬衣扣子上。
江糯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涌现一个猜测,他不会是想……
江糯呼吸一窒,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戒备的盯着他的动作。
扣子被解开几颗,露出白皙的锁骨,李冕不紧不慢的解着扣子,同时一步一步,几乎是闲庭漫步般慢悠悠的朝她走过来。
可是他的气场和眼神却全然不是那么散漫,那双漂亮凌厉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目光犹如实质,江糯有种被锁定的头皮发麻感。
她整个人都在他的气场之下,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压力,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意识到他接下来可能要做的事,江糯心一下狂跳起来,恐惧的下意识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凉坚硬的墙壁。
李冕像猛兽戏弄猎物一样不紧不慢,却又步步紧逼的走到她面前,此时两人距离不到一米,他身上的衬衣扣子被解开大半,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隐约可见小腹上纹路清晰的腹肌。
江糯脸色先是一红,又瞬间变得惨白,眼神几乎不知道往哪里放,手心和后背全是冷汗,眼泪从眼眶滚滚落下,被她胡乱抹掉。
如果她是只猫,恐怕此时浑身的寒毛都已经竖起来了。
李冕像是没发现她的如临大敌,在她脸上扫了一眼,忽然垂下眼盯着她的脖子,歪着头凑近。
他的呼吸拂在她的脖领,江糯可以清楚的看见李冕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还有他脖子上锁骨处有一颗很小的褐色小痣,他越来越近,似乎准备吻上来。
“别碰我!”
江糯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忍无可忍哭着去推他。
李冕目光一凛,反应极快的抬手握住江糯的手腕,手心有一片触感冰凉潮湿。
李冕眉心一拧,立刻松开她,后退两步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掌心有小小的一片水渍,是她刚才擦眼泪的时候弄到手腕上又沾到了他的手心。
江糯推开他后,就吓得蹲在墙角抱着自己哇哇大哭,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砸,哭的形象全无。
江糯那从挂了电话后就麻木的脑袋终于有了实质感,终于有了她结婚了的感觉,终于有了被家人卖给这个性格阴沉古怪,喜怒莫测的人的感觉。
可是她什么都不记得,明明她在计划着逃离。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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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按平时这个时间,她大概正在宿舍和舍友聊天斗嘴,或者在图书馆熬夜看书。
她特别想回学校,想她的舍友,想躺在她那个吐槽了无数次的床上,她想她的小床,想宿舍那种破环境。
她不想跟一个陌生人上床,她害怕。
此时形象都顾不上了,江糯再也忍不住哭出来,像是被抛弃的绝望的小孩。
她蹲在角落里,李冕站在她面前,扫了她一眼,眼底没有半点情绪波澜,像是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风景,仿佛把人吓哭的不是他。
他收回视线转身进了洗漱间,水流声和洗手液的味道弥漫,过了片刻李冕双手潮湿的出来。
他背对着江糯站在桌边抽了湿纸巾擦手,他擦的很认真也很耐心。
仿佛比起她的眼泪,他擦手更重要。
李冕毫不掩饰他性子中的狠辣,恶劣,没有温度。
他擦了两遍,空气里都是淡淡的酒精味,擦完把纸巾扔到了脚边的垃圾桶里,才转过身看向她。
她还在哭,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隐约可见的抽泣哽咽声,她整个脸都埋在膝盖里,乌黑柔顺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侧脸,白皙的耳廓哭的红红的。
李冕没什么表情的坐在对面沙发上长腿交叠,一只手搭在靠椅上,百无聊赖的转着火机,看着对面角落里的江糯。
耐心等了一会,她还在哭,整个人缩在角落里缩成小小的一团。
“江糯。”李冕拿火机敲敲桌子,“我们谈谈。”
江糯没应声。
“江糯。”李冕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很淡。
江糯依然没反应,连姿势都没变。
李冕看了她几秒,毫无预兆的抬手摔了桌上一支花瓶,瓷器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霎时间碎片乱飞,瓶子里的水流了一地,洇湿真丝地毯,瓶子里的梅花躺在地上像失去水的鱼。
江糯被这声音吓的缩成一团,惊恐的抬起头,她面前不远处白色瓷瓶碎了一地。
她抬头看向李冕,就看进了一双冷漠幽深,压迫感极强的的眼睛,那双眼睛形状精致凌厉,眼尾微微上挑,弧度冷漠,看她的眼神极淡极冷。
江糯对上他的眼神心里咯噔一声,眼泪一下就止住了,战战兢兢的看着他,纤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像是溺水的蝴蝶。
李冕坐直身子,探身看着她,“不想嫁给我?想离婚?”
江糯低头,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李冕站起来,回来时手上拿了一份文件,放在桌子上,曲指在上面敲了敲,“那就过来,签了。”
“什么?”
黑暗里突然透出一丝希望的亮光,江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她胡乱抹了把脸上的眼泪,站起来走过去一看。
离婚协议,白纸黑字,只有单薄的几页。
大概内容就是,三年后他们自动解除婚姻关系。
落款处已经签好了李冕的名字,他的名字和字迹都和他本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漂亮又凌厉。
“我没有强迫人的习惯,也不喜欢被人强迫做事。”李冕站起来打开侧面的立窗,窗外一株白色腊梅,冬夜的凉风卷着窗外的花香吹拂进来。
李冕偏头看着窗外的腊梅,声音冷淡。
“合同存续期间我不介意你在外面玩,只要别闹到明面上,都随你。”
3. 第三章
Chapter 03
房间里。
江糯喜滋滋的把签了两人名字的离婚合同读了一遍又一遍,才珍而重之的收起来。
她还住在傍晚醒来的那个房间,柜子里有她的衣服和生活用品,没有看到李冕的衣服,看来之前她就一个人在这里住。
签完合同后李冕翻开纸张在最后一页的签名上看了一眼,接了个电话后就出门了。
江糯心里涌起一个让她心跳加速的猜测——难道两人之前一直是分居状态,并不住在一栋房子里?
但江糯还是非常谨慎的把门反锁,才拿上衣服去洗澡。
洗澡时她试着去回忆,可是想的头都疼了依然想不起来半点记忆。
除了她跟李冕结婚的事情外,她从小到大的记忆都没有问题。
她甚至可以清晰回忆起小时候她和江晟打架,她被江晟推下楼梯,爸爸看她那个漠然的眼神。
她猜测可能是她无法接受和李冕结婚的事,大脑自动屏蔽这段记忆,才导致她失忆。
江糯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她决定先观察着,然后去做个检查。
情绪波动太大,江糯洗完澡就撑不住睡了。
她裹着被子睡意朦胧间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李冕刚才并不是要对她怎么样。
他比她还不想碰到她,甚至到了嫌弃的地步。
所以他这么做纯属是在试探她的态度并故意吓唬她,把她吓到,然后趁热打铁让她顺利签协议。
非常简单粗暴,却又十分干脆利落的方法,整个过程不到20分钟,就雷厉风行解决了这么重要的人生大事,轻飘飘的仿佛只是吃了顿饭。
他一瞬间做出的决定,而她就像个傻子一样入套,睡前才反应过来。
江糯心情有点无言。
嗐,无所谓了。
反正这个结果她也非常满意。
*
第二天是周末。
江糯睡醒时已经中午了,阳光从一楼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可以窥见今天是个很好的晴天。
江糯读的历史,才大二,下午就要返校了。
她在屋里一直待到她拉着行李箱出门坐车去学校都没再见到李冕,也没有见到保姆或者司机。
她已经基本确定,他应该是不回来住了,怪不得这房子看起来这么没有生活气息。
确认这一点后,江糯整个人都放松了。
回到学校,江糯提着行李箱吭哧吭哧的上了三楼,从那条熟悉至极的走廊往宿舍走,本来平静的心情突然紧张起来,她气喘吁吁的抿了抿嘴,明明前几天刚见过,但她此刻竟有种近乡情怯的紧张感。
打开门,还是熟悉至极的四人间,梦梦和贴着面膜的林晓晓坐在桌前一起追剧,袁奕在戴着耳机打游戏。
就像从前无数次一样。
江糯猛的松口气,竟然有点想哭。
从小到大她的朋友很少,每一个她都很珍惜。
*
最近几天天气晴好,江糯不死心的刷新着天气预报等着下雪,可是预报上显示着一溜的大太阳,别说雪了连雨都没有。
不下雪的冬天是不完整的。
江糯和梦梦走在冬天的阳光下,江糯一边低头刷着天气预报,一边听梦梦吐槽。
梦梦双手插在口袋里,吐槽系里的某位女老师,“我真受不了她的那股中产阶级的傲慢味,踩着时代的东风起飞就立刻飘了,每说十句话,八句都要带上“我家先生,我爱人。”
梦梦捏着嗓子模仿的惟妙惟肖,江糯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老公是院长,夫妻俩天天一个拽的二八五万,一个傲慢的小资气息!”
江糯抬眼发现两人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停车场,生怕被来开车的校领导听见,忙拍了一下梦梦示意她别说了。
梦梦也看见了,吸口气,换了话题,聊起娱乐圈八卦。
“冯露瑶那些黑料你看了没?哦对,忘了你失忆了。”
她说的是一个以清纯小白花人设出道的女明星,新人第一部就演了一个大爆剧的女二,然后一炮而红,连续担任女主角,就在万众瞩目的时候,这部剧却莫名不能播了,随即又爆出了一堆小白花的炸裂八卦。
梦梦说的津津有味言之凿凿,“其实是有内幕的!她之前是华盛的李少爷的女朋友,李少爷想让她退圈,她不干,再加上大佬家里不可能同意他俩,大佬被迫跟个大小姐结婚了,想让赵梦露当情人,然后就闹崩了分手了,赵梦露又找了一个男朋友,好像就是这剧里的男二,然后那大佬一怒之下,把她雪藏了,又因爱生恨爆黑料,就是想断了她的事业。”
江糯听到“华盛”“李少爷”两个词的时候就停下了,听完后,一时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无言了一会才问:“你怎么知道?”
“就追你那个系草他说的啊,他不是个富二代么,听说他表哥更有钱,跟华盛还有好多家富二代都有点关系。”
江糯:“……”
本来半信半疑的她瞬间信了大半。
梦梦摆摆手,“不过我觉得估计是假的,这么狗血怎么可能!而且那个谁老爱吹牛,肯定是假的。”
江糯语气默默:“我觉得可能是真的。”
时间线和很多信息都跟李冕重合。
而且他的性格,确实像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怪不得这么迫不及待要签离婚协议。
江糯暂时没跟室友说她结婚的事。
因为这事太大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明明她之前是信誓旦旦的宣称自己独身主义者,结果突然去结了个婚。
而且她才二十岁,大二,刚过法定的年龄,在很多人眼里还是个孩子。
她试了几次,依然无法说出口,总不能说她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结婚了吧?太扯了。
所以梦梦就更不知道她口中的八卦当事人,就是江糯的联姻对象。
江糯正沉浸在联姻对象的狗血八卦中,突然感觉胳膊被疯狂的摇晃,梦梦语气是压低声音都挡不住的激动,“糯糯你快看快看!我草我草好帅啊!!!”
江糯下意识的顺着她的视线抬眼看去。
平日里她们这种普通学生难得一见的院长,教授还有一些她只在学校介绍上才见过的大佬,竟然一起扎堆出现。六七个人热络恭维簇拥着中间一个年轻男人往停车场走,几人身后跟着两个带着墨镜气质骁勇的保镖。
几位学校领导的着装是统一的正式,规规矩矩扣到最上面一颗的白衬衣,行政夹克西裤和皮鞋。
其中就有梦梦刚才吐槽过的某院长,只是他一改平日里目无下尘的清高模样,态度热络到几乎谄媚。
而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人看起来年纪轻轻不过二十来岁,一身贵气又眉目精致,比身边一群人高出半个头,站在一群大腹便便的中老年面前,让人有种眼前一亮的惊艳之感。
文学界赫赫有名的学者,却对着一个看起来比他们儿子还小的年轻人,露出这种表情,说不出的违和怪异。
而中间的人像是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一般,不惶恐,也不傲慢,看起来游刃有余,应对得体。
他被簇拥着走到一辆黑色的车前,半侧着身子站在车边,一只胳膊闲闲的搭在门框上,姿态放松又随意,手腕上戴了一块表,白皙修长的指尖漫不经心的敲着车门框。
他整个人处在灿烂的阳光下,五官和头发都被照耀,嘴角带着点笑意,看起来却是冷沉沉的,像是常年积雪的寒冷处,阳光与阴影的分割线。
和江糯印象里,阴鸷的样子截然不同,却又莫名相似。
江糯看着中间那人,目光凝滞如遭雷击,浑身的血瞬间涌到头顶热了又凉,整个人僵硬的呆立在原地。
竟然是……李冕!!!
身边的梦梦太过激动,完全没发现江糯的异样,连忙拿出手机偷拍。
“太帅了太帅了!这帅哥什么来头!牛逼啊!你看见戴眼镜那个白头发的!竟然连他都请出来了啊啊啊啊!而且你看见许大头那点头哈腰的样子了没!我要拍下来!!!”
几人的距离不过几十米远,江糯反应过来下意识想躲,拉着梦梦的胳膊,压低声音做贼似的小声说:“梦梦我们走吧。”
梦梦已经完全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江糯急得去拉她的胳膊,“走吧走吧。”
就在她俩拉拉扯扯,正在跟某位说着话,嘴角还带着笑的李冕似有所觉般的忽然转眼,目光越过人群,精准的对上她的视线,又似乎在她的动作上看了一眼。
像是大夏天里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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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落在发烫脸颊上的雪花,冰的人一个激灵。
江糯拉扯的动作一僵。
救命啊!
他看到她了!
他不会在这个场面上朝她走过来暴露两人的关系吧!
想到那个场面,江糯手脚发凉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
下一秒,李冕又轻飘飘的移开视线。
他坐进车里,由隔壁金融系院长亲自关上车门。
三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打着转向灯有序的驶出停车场。
江糯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梦梦拉着江糯,激动兴奋的讲了一路,还没等把视频给林晓晓和袁奕看,辅导员就找上了俩人,站在两人面前检查相册,直到看着梦梦把那个视频彻底删除。
梦梦忍着气,却不得不照做。
回了宿舍,梦梦只能用嘴跟剩下两人兴奋的讲述遇到的神秘帅哥。
江糯看着一无所知的室友们兴奋的讨论李冕,情绪极其复杂,有种愧疚的心虚感。
抿了抿唇,艰难的思考该怎么跟她们说。
她思考的时候,林晓晓和袁奕非常不信梦梦口里的帅,直到在学校论坛上看到了其他人拍到的照片,但是还没来得及点开,帖子就通通消失不见了。
林晓晓眼疾手快截了一张,几个女孩子直接兴奋的“哇哦”一声。
林晓晓拿着照片非要她看,江糯不得已瞥了一眼,一张高糊的全身照,依然可以看的出来帅的很突出。
几人七嘴八舌的兴奋猜测他的身份。
她们还不知道,她们口中的人,是她的联姻对象……
江糯看着眼前被蒙在鼓里的室友,心虚和愧疚感快要淹没了她。
她吸口气,一咬牙,破罐子破摔的说:“对不起,其实我结婚了,但是我被逼的,对象就是你们讨论的这个人。”
梦梦直接捂住了她的嘴,“胡说八道!他的未婚妻明明是我!”
袁奕:“看来是真帅!就连糯糯都被迷上了。”
林晓晓:“知道你是单身主义就不要来凑热闹了。”
江糯:“……”
“……”
“……”
江糯坐在凳子上看着她们的样子,脑子里乱哄哄的。
算了,还是以后找机会再说吧。
帖子和照片被删的一干二净,关于“神秘帅哥身份”的传闻热了一段时间也就慢慢淡了。
*
周五放学,江糯坐上出租车报地名的时候下意识说了南平路的家,说完才反应过来,她现在已经不住那里了。
江糯又重新报了地址。
她开门的时候家里黑乎乎的,和她走之前没有任何不同,她已经确定了,李冕不跟她住一起。
确认这一点后,江糯整个人都放松了,自得其乐的抱着零食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里播放的一个很小众的喜剧片。
男主奇丑无比却极其自信,画着精致的妆翘着兰花指去参加选美大赛,他往台上一站,一甩长到肩膀的刘海,高贵冷艳的哼笑一声,用方言说:“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江糯随口学了一句,“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她蹩脚的模仿在屋里回荡又传回她耳朵里,江糯一愣,捶着抱枕狂笑。
男主的口音她没觉得好笑,但是她模仿后立刻变了一种味道,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的声音还能这样,江糯忍不住又学了一句:“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江糯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种东西,就像吃砂糖橘,其实也不好吃,但是莫名的非常上瘾。
李冕打开门,一向清冷死寂的屋里第一次亮着灯,热热闹闹的,除了电视的声音还有客厅里不停响起的蹩脚的方言——“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江糯不停的:“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哈哈哈哈!”
满屋子都是江糯蹩脚又怪声怪调的方言,偏偏她乐此不疲,一声比一声高——“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每说一句,后面还要尾赘一句“哈哈哈哈!”
他耳边一时间全是“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和“哈哈哈哈!”
李冕握着门把手的动作一顿。
4. 第四章
Chapter 04
江糯笑够了一抬眼,毫无预兆的对上了一双冷漠漂亮的眼睛。
她一怔,反应过来立刻扔了抱枕站起来。
李冕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只开了客厅的灯,走廊的灯还黑着,李冕站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斜依在柜子旁不开灯,也不出声,就这么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江糯拘谨的站在沙发前,表情怯怯的,看起来有点可怜,完全让人想象不出来这样表情的人能做出刚才肆意大笑的样子。
虽说结婚了,但这毕竟是他家,而且两人又签了协议,相当于同事关系,还是不熟的同事,她在他家大吃大喝被正主抓包,江糯心虚又尴尬,像是上课偷吃零食被班主任抓包的小学生一样。
菩萨作证,她平时挺有礼貌的,她只是以为他不回来了而已!
可是这话又没法跟他说。
李冕这才抬手开了灯,站直身子从黑暗中走出来,依旧是那个阴沉公子哥的模样,看不出生气与否。
“晚饭吃了吗?”
江糯一怔“……没有。”
“嗯,换身衣服,去吃饭。”
李冕撂下这句话就转身上了楼,自然的像是她没被抓包,他也没有莫名其妙的不出声看着她。
江糯目光下意识跟着他的背影,松口气的同时又心里一沉。
看来李冕也在这里住,并不是她自己。
没有勇气问去哪,什么场合,江糯斟酌着,上楼换掉她身上自己花钱买的网购货,从一柜子奢侈品里里找出一套很标准的衣服换上。
她下楼的时候发现李冕下来的时候也换了一套衣服。
本以为是什么聚会,到了地方才发现这个能容纳二十人的偌大包厢里就只坐了他们两个人。
江糯才发现原来李冕说的吃饭,就真的只是吃饭。
如果是一群好朋友热闹的欢聚一堂,这么大的包厢这么多的菜会让人觉得热闹温馨,可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坐在这个奢华又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种奢靡的荒寂。
江糯隔着好像湖面一样宽阔的圆桌子偷瞄了一眼李冕,他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好像完全不觉得不对。
两人吃完饭坐上车。
李冕发动车子,跑车发出震耳的轰鸣声,他看着窗外的路面一只手转动方向盘。
江糯坐在副驾驶看着李冕举重若轻般的转到方向盘,车子用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的角度拐出停车场。
然后她就跟李冕一起去了一个私人会所。
套间有点大会堂那个风格,顶很高,宽阔奢华,脚步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寂静无声,刚进门就听到了麻将声和人声。
屋里男男女女加起来大概十几个人,李冕比她大六岁,相当于两个代沟,他的朋友也都比她大,属于两个年龄段的人。
再加上江糯对这些人际关系不关注,一眼扫过去只觉得眼熟,但和名字对不上号,只知道是北城豪门金字塔顶尖的那一群公子哥。
打麻将的一圈人最先看到他们,抬头陆续跟李冕打招呼,随后目光不经意放在他身后的江糯身上。
都是名利场里混大的,哪怕没有脑子但是绝对知道分寸应该在哪里,是以对第一次见面看起来还有些学生气的江糯,几人只客客气气的打招呼,并没有多说。
这让江糯松口气,也保持礼貌一一回应。
“阿冕来了?”忽然一道清亮飞扬的男声响起,江糯寻声看去,从里间快步出来一个非常秀气好看的男生,眼睛亮晶晶的,神采飞扬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气。
江糯挂上客套又得体的笑,“你——”
男生却突然用那种哥俩好的姿势一把勾住了江糯的脖子,她呼吸一停,脸上淑女的表情瞬间维持不住。
男生勾着她就往里走,完全忽略了后面的李冕,仿佛她俩是八拜之交的亲兄弟,李冕只是个陌生人。
她没失忆的时候跟他很熟?
江糯大脑飞速旋转,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男生就说:“李冕这小子终于舍得把你带出来了?结婚那天我都没看清你长啥样。”
江糯:“……”
原来是自来熟。
和其他人的客气巯离不一样,他整个人都放松的很,可以看出来这一圈里,他跟李冕关系最好。
江糯极度不习惯跟一个不熟的异性这么亲密,但是男生态度是一派自然干净的亲近,又让人完全讨厌不起来,江糯不擅长拒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让他放手。
两人走在前面,李冕在两人后面,她僵硬的扭头,正看见李冕站在后面看着他们俩,眼底的情绪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她一如既往的看不懂。
她还没来得及求救,李冕就淡淡的收回视线,走到角落的沙发那边,一个男生递给他一杯酒,他伸手接过来坐到沙发上,连看俩人一眼都没有,丝毫不在意她跟另一个人的亲密。
江糯浑身僵硬的被扯到了沙发上,男生依然紧挨着她,眼睛亮晶晶的,跟李冕完全不一样。“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高,你叫我思远哥就行。”
高思远,听说过。
江糯点头,“思远哥。”
“你小时候我还见过你呢!”
江糯疑惑,“嗯?”
怎么像八十岁的长辈看到好久不见的晚辈。
旁边有人哄然笑起来,“阿冕,这小子想占你便宜。”
高思远一脸意正言辞的挥退一圈人,“去去去不明白别瞎说,不信你们问阿冕,咱们大一那一年,那个谁,就前两年家里出事跑国外那个,那个时候他叔叔办婚宴,我跟阿冕嫌无聊,跑到后院,然后就看到你穿着粉裙子,在池塘边写字。”
江糯完全不记得这事,她满脑子都是被他勾着脖子的不适感,虽然刚见面两分钟,但她觉得高思远不太靠谱,非常怀疑他是在瞎说。
江糯下意识看向另一个当事人李冕,她们坐在长沙发的一端,他在最那边,有好几米的距离。
他往后靠在沙发上,手里拿了支细长的柯林杯,衬衣因为动作往上露出一截白皙线条利落的腕骨,听着他旁边的男生说话,并没有注意他们这边。
那个男生身上的牛仔衬衣印着浮夸的奢牌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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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一身富二代的浮华气质,很奇怪的离李冕快一米的距离坐着,压低声音连说带比划,有些恳求的样子。
男生说着说着不知道说了什么,李冕懒散的表情突然一沉,坐直身子,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朋友,从江糯的角度只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和流畅紧绷的下颚线。
他看的是别人,但江糯却呼吸一紧,想到了她醒来第一晚遇见李冕的时候,仿佛感觉到了李冕身上犹如实质的压迫感。
男生脸上的笑容立刻一窒,有些慌乱的移开视线,表情变得有些喃喃的,强笑着说了什么,李冕转过脸收回视线,表情有些冷。
“你看这是什么!这就是缘分啊!”
江糯的视线被高思远拉了回来,被他浮夸的动作带的也跟着左摇右晃,整个身子从腰到脑袋都僵硬成了一根棍,“确实挺缘分的。”
“你看吴书辰啊。”高思远压低声音,语气有些幸灾乐祸:“他估计是替他叔叔的小情人向阿冕说好话呢,他这会心里估计得快膈应死了,替个情妇低头。”
江糯心不在焉的听着,突然灵机一动,“不好意思,思远哥我想去下洗手间。”
高思远终于松开她,江糯浑身一轻,无声的喘口气。
“我找个人带你去。”
“不用麻烦,我自己去就好了。”
江糯在洗手间里站了十分钟才出去,一出去轻快的脚步一顿。
……高思远还在原来的位置坐着,仿佛还在等着她回来叙旧。
高思远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的江糯圆圆的眼睛睁大,一副不愿接受,天塌了的表情。
感到挫败的同时,又忍不住笑起来。
太可爱了。
刚二十岁,还是个小孩,藏不住事儿,李冕这个蜂窝煤娶了个实心砖。
江糯坐了回去,这次高思远倒没有像梁山好汉那样勾着她脖子。
但是他说:“早知道你这么可爱,我提前去你家提亲了。”
江糯:“……”
她是个老实人,话不多,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特别是高思远这么……活泼的人,不知道他是怎么跟李冕玩到一起的,不会挨揍吗?
江糯第一次发现李冕的阴沉寡言也挺好。
高思远没待一会就走了,他重新递了杯酒给李冕,在他旁边半米处坐下低声说:“联姻也不全是坏事,你真不打算接受?”
李冕抬手接酒。
高思远叹息一声,“真可惜啊,长得好看还可爱的一个小姑娘。”
李冕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嘴角,也跟着他看过去。
江糯一个人坐在那里低着头,似是百无聊赖一样扣着抱枕上的刺绣。
看起来和这个屋子,甚至和他都格格不入的感觉。
清澈,带着温度。
李冕突然想起来江糯在家里捶着抱枕学方言的样子。
高思远本以为这挑剔事多的大少爷又要说什么难听话。
结果就见李冕一顿,看了片刻,然后转头收回视线,握着杯子干脆利落的仰头喝完那半杯白兰地,竟然什么都没说。
5. 第五章
Chapter 05
江糯抱着抱枕,揉了揉快睁不开的眼睛,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看着这群比她大了五六岁的人一个个神采奕奕精力旺盛,睡意朦胧间开始怀疑自我。
她想回家,可是又不敢喊李冕回去。
他们又不熟。
幸好没过多久他们就走了,可坐上车后,江糯反而精神了。
车子发动,江糯不经意瞥了一眼后视镜,忽然看到不远处停着的两辆黑车也跟着他们发动车子,一前一后跟在他们后面行驶。
两辆车的车型一模一样,都是黑色的,挡风玻璃也黑漆漆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形,看着让人心头不安。
江糯心里一提,不时注意观察着后面的两辆车。
此时已经接近凌晨,路上车并不多。
一直过了几个路口,那两辆车还在后面保持着一个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李冕加速他们也加速,李冕减速,他们也跟着减速。
他们这是……被跟踪了?!
他们要干什么?!
江糯心脏狂跳,瞬间想起了李冕家那些明争暗斗的传闻。
作为一个还没出社会的大学生,以及家里的小透明,江糯虽说从小过得不幸福,但是好歹生活平淡安全,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惊心刺激的事情。
歹徒两辆车,他们只有两个人,她就不说了,李冕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说不定还没她战斗力强,他俩简直就是送人头,又或者他们想制造意外车祸?
江糯心脏狂跳,把身子往李冕那里凑近,压低的声音紧张又兴奋,“我们好像被人跟踪了!后面那两辆黑色的奥迪!578和671,从停车场就一直跟着我们!我们是不是得甩掉他们!”
李冕闻言扫了一眼后面那两辆车,脸上未见半点波澜。
然后抬眼从内视镜里看向江糯。
女孩子眼底亮晶晶的,兴奋的盯着他,半是紧张半是兴奋,和平时那个安静怯懦的样子截然不同。
李冕扫了一眼她眼底的跃跃欲试,忽然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那就甩掉他。”
话音刚落,车子突然猛的加速,凌晨安静的深夜里,跑车发出的轰鸣声几乎响彻整条马路。
江糯被惯力甩到靠背上,手指下意识抓紧身前的安全带,急忙歪头去看后视镜。
后面的两辆车也跟着加速。
李冕面无表情的盯着路面,冷静的超车,加速,减速,他们前面的车被一辆一辆的甩到后面,从车窗透进来的头顶昏黄的路灯明明灭灭,北城绚烂的繁华街景在极速飞驰的车窗上模糊成了一片流光溢彩的霓虹。
江糯死死的抓住安全带,紧紧盯着前方的车流,生怕撞上别人或者被人撞上,好几次她吓得心脏都快从喉咙眼里跳出来了。
她快哭了,李冕是疯了吗!她开□□飞车都不敢跑这么快!
江糯比刚才被跟踪的时候还要害怕。
她从来没有坐过这么快的车,好几次她都想告诉他后面那俩车早就已经被甩掉了,不要再开这么快了,可又怕她一说话,反而让李冕分散注意力。
车子一直开到小区外的马路上才逐渐减速,然后开进停车场。
车停了,江糯还没反应过来,手指依然紧紧抓住安全带,好像是身体在车里跑的太快,魂还被落在后面没有追赶上来。
李冕却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竟然还笑了一下,“这不是甩掉了。”
淡定的好像刚才飙到200迈的人不是他。
江糯没有他这么淡定,脸色苍白,想回答他,又由于紧绷了一路,张张嘴,一时没发出来声音,只好对他笑了一下。
因为一起经历了刚才的事,江糯觉得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进不少,笑容也真心实意多了。
李冕已经开门下车了,拿出一支烟,偏头点燃。
江糯也开门,下车的时候脚踩在地上腿瞬间一软,忙扶住车门稳住身子。
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的腿都在轻微的发抖,她关上车门,声音有点哑,“刚才那两辆车是——”
忽然一阵车流声,两辆眼熟到恐惧的黑车一前一后开了过来,看车牌赫然就是跟踪他们的那两辆车。
他们怎么进小区的!
江糯恐惧慌乱的去看李冕,他不紧不慢的站在车旁抽烟,施施然的看着那两辆车停到面前。
后排下来一个人高马大气质彪悍的壮汉,江糯心里一凉,拿起手机就想报警。
预想中的场面却没有发生,壮汉对着李冕,一副松口气的表情,又一脸无奈又隐忍的怨念:“少爷……您开的太快了……”
江糯一愣。
李冕冷冷的按灭了烟,“连这点能力都没有,那你们最好趁早去老爷子那里辞职别干了。”
保镖哑口无言不敢再说什么,既然他安全到家,保镖转身挥挥手坐上车,两辆车就退了出去。
李冕转身往电梯走。
一直听着他们对话的江糯忍不住问,“他们是谁啊?”
李冕停下来,转头看了她一眼,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老爷子安排的保镖。”
老爷子?那不就是李家李家现任的实际掌权人,李冕的爷爷。
看他们这样子,保镖也不是第一天跟着李冕了,所以他明明知道那两辆车是保镖,他都不告诉她一声,由着她误会。
他是故意的,故意逗她,看她像个戏多的傻子,又是兴奋紧张又是庆幸,还以为遇到了电影情节。
她终于明白他在车里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他是在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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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江糯看着他的背影越想越气,气鼓鼓的脸都气红了。
可是又不敢对他发脾气。
江糯走着走着,忍不住对他的背影,隔空狠狠挥出一拳。
仿佛这样就能打到他一样。
打完确实好了一点,但还是生气。
江糯开始对着他的背影拳打脚踢。
她踢的认真,没有注意到李冕停了下来。
停车场里的圆形凹面镜清晰映出了江糯的样子,江糯站的远,本就矮的个子在镜子里更是变形成了一颗黄豆那么圆,上身长下身短,对着他疯狂出拳,每一拳都带着力道,打完又开始踢腿。
见识过各种狠辣报复手段的李冕看着镜子里的江糯,沉默了一下。
江糯踢的起劲,完全没想到李冕好好的会突然转头。
她一惊,慌乱的收回腿,本就腿软,又收的急,站立不稳一下摔在地上。
江糯:“……”
她摔得呲牙咧嘴,顾不上起来,慌忙抬眼去看李冕的表情。
李冕丝毫没有扶她的意思,他逆着光,表情看起来特别阴鸷,没什么表情的看向她,眼睛黑沉沉的,看不出是平静,还是暴风雨的前兆。
江糯心里一突,恐惧占了上风,才想起来他家的传闻,以及刚才他转头面无表情的看向朋友,他朋友讷讷的表情。
他不会打她吧?
真有可能!
他可不像那种会怜香惜玉的人。
“江糯,你刚才在干嘛?”他的声音并不严肃,但在江糯听来却是山雨欲来的前奏。
“我——”江糯紧张的喉咙动了动,她从地上站起来,假装拍拍灰,然后“瑟瑟发抖”又甩胳膊又踢腿,一副冻到受不了,只好借着活动热身的样子,同时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真诚又老实的看着他,“太冷了,怎么了?”
“……”
李冕看着她沉默了好几秒,忽然说:“我记得,婚前体检报告结果早就出来了。”
江糯一愣,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虽然她失忆,但是也知道结婚前双方都必须要做详细的检查,体检报告肯定早就出了,不然都结不了婚。
她一边继续搓着手继续演,一边仰着脸疑惑发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检查脑子啊。”
“嗯?”
江糯一愣,第一反应是,他怎么知道她脑子有问题准备去检查的,第二反应才是他在骂她。
李冕已经转过了身,重新拿了支烟点燃。
江糯气的对着他的背影又是一拳。
李冕点完烟不经意抬眼,镜子映出他身后江糯的动作,和她龇牙咧嘴的表情。
李冕盯着镜子里的影子,吐出一口烟圈,朦胧烟雾中,他垂下眼,忽然笑了。
6. 第六章
Chapter 06
冬天的夜空比其他季节的要黑的多,天空像一块又黑又干的墨,显得月亮便格外的亮。
沿江路,两辆黑色奥迪一前一后,和中间一辆跑车一起驶进地下车库。
跑车驾驶位车门打开,一身西装带着眼镜的助理下来,快步走到另一侧打开车门,恭敬弯腰,对里面的人轻声道:“小李总,咱们到了。”
车里光线很暗,副驾驶的人往后靠在靠椅上,大部分身形隐在黑暗里只有一个轮廓,外面的光线照进来只能看到流畅精致的下颚线,和一截冷白修长的脖子,清晰的锁骨处一颗小痣在衣领下半遮半现。
听到说话,一直闭眼休息的李冕这才睁开眼睛,目光凌冽幽冷,忽略那一身浓重酒气的话,看起来和正常时没有区别。
只是下车后有些虚浮的步伐还是透露了他喝醉的事实。
助理和两个保镖只能负手站在原地紧盯着他的身形,没敢去扶。
他们这位老板性格有点古怪,极其讨厌别人的触碰,无论男女。即使喝醉了他也从来不会让人扶,不会让他们送他回家。
不过有钱人多少都有些怪癖,特别是这种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物质生活饱满到乏味,又从小身陷家族斗争的二代们。
领头的保镖跟在李冕后面一起上楼,一直送到门口,看着这位大少爷安全进了门,又抬头看一眼二楼亮着的灯,才按电梯下去。
李冕进屋后也不开灯,在满室黑暗里,就着窗外的一点月光,闭眼躺到沙发上。
他有些醉了,不想动,懒得上楼。
这个家说是一个家,不如说是一个落脚点,无论什么时候回去,屋里总是漆黑寂静,冷冰冰的,他早就习惯了。
很多次应酬回来的夜里,他喝醉后都是这样随意躺到沙发上,有时候睁眼是天亮,有时候醒来还是半夜,睡前在哪里,睡醒还在哪里。
忽然,一片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盏灯。
有点刺眼。
李冕皱了皱眉,看着那盏灯,忽然想起来,他结婚了,屋里不是没有人,还有他那个才20岁的妻子。
江糯不小心刷到了一个灵异视频,虽然她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就飞快的滑走,但是屏幕上那个白色的行走的灵体和博主那句开头就震撼的【这是监控视频真实拍下的鬼】一直盘旋在她脑海里。
江糯不怕蟑螂不怕老鼠,但是最怕恐怖电影。
她从小到大看过的恐怖片一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长大后更是一丁点视频剪辑都看不了。以前在家的时候好歹家里人多,偶尔不小心看到一点,一想到家里上上下下二十多个人就感到了安慰。
但是现在,家里只有她自己。
江糯:高兴的太早,一个人住的危害来了。
江糯靠在床头,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手指停在联系人上面,面露迟疑,过了几秒还是退了出去。
还是算了,怕鬼这个可以忍一忍,给李冕打电话这个,还是算了。
江糯心不在焉的刷着手机,同时警惕的听着所有声音。把房间里所有的灯,包括卫生间的灯都打开了。
忽然,楼下有了点动静,隐约好像有关门的声音。
江糯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是李冕回来了?
全神贯注的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寂静的深夜里,除了她狂跳的心跳声和压抑的急促呼吸却没了任何动静,并没有听到李冕上楼路过的声音。
这个小区的安保系统没得说,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强盗小偷之类。
江糯又等了一会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她鼓起勇气,穿鞋下床。小心翼翼的打开门。
外面走廊和一楼都是黑乎乎的,江糯打开走廊的灯,光线明亮,她也增加了一点胆子,扶着墙蹑手蹑脚的往外走。
提高音量试探的喊:“李冕,是你吗?”
楼上的灯光隐约照亮一楼,江糯视力很好,很快就看到了沙发上的李冕,他靠在沙发上,好像是睡着了,只有一个侧脸,露出流畅白皙的下巴。
看到李冕,江糯肩膀一松,呼出一口气。
她下楼开灯,就看到李冕闭着眼安静的躺在沙发上,衬衣扣子被解开了几颗,露出瓷白的脖领皮肤,和清晰的锁骨,即使她还没走近,都闻到了酒味。
他这是喝了多少。
李冕在她心里的印象就是一只喜怒无常的恐怖大蛇,虽然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在那,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随时突然腾起,给人来一下,一口把人吞下肚。
江糯很谨慎的在三米外停下,小声喊:“李冕?”
他没动也没回答。
她继续加大声音喊,他连睫毛都没动一下。
真喝醉了?
江糯小心着靠近。
离近了看,李冕五官看起来更加精致立体,冲击力更强,让人有种惊艳不可逼视的感觉。
鼻梁很高,嘴唇很饱满,看起来软软的,和他给人的冷硬印象截然不同的,他闭着眼睛,依然是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看着李冕,她有点犯难。
想就这样不管他,反正屋里暖气很足,他在沙发上睡一觉也没什么大事,但是又觉得这样不太好。
而且,他喝醉了为什么不回他女朋友那里?干嘛要回来住?
“李冕。”
她又喊他几声,还是没醒。
好了,已经基本确定了,李冕是真喝醉了,不然按他的耐心,早就起来让她闭嘴了。
江糯想了想,上楼到他房间门口。
李冕就住她隔壁,房门关着,她看着门把手迟疑了一下。
还是算了,他这人看起来边界感不是一般的强,没准第二天还要质问她为什么进他房间。
江糯转头到了对面客房拿了条毯子出来,站在李冕身边,弯腰给他盖上,弯腰的时候目光不经意扫过李冕瓷白的脸,紧闭的眼。
他一动不动,好像连呼吸都没有,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精美瓷娃娃。
江糯盯着李冕的脸看了两秒,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把手指放在他鼻子下面。
手腕忽然被一只手紧紧握住,江糯浑身一震,慌乱抬眼对上李冕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她一惊,下意识抽手。
喝醉的人控制不住力气,李冕用力一扯,江糯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往前面的李冕身上扑去。
毯子在两人之间隔绝了身体接触,但是江糯的头正好砸到了李冕的脖子,耳边听到李冕一声闷哼,她的嘴唇按在了什么上面,触感又软又硬,一股干净清淡的味道混合着酒味扑面而来。
他的身体和他的气质截然相反,很热,比她的温度高出不少。
两人一时间都愣住了,维持着这个姿势好几秒,醉酒让人意识迟钝,还是江糯率先反应过来,针扎一样一把推开李冕,一下弹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全是不可置信惊慌失措的捂住嘴,语无伦次:“这这这……这可不怪我……我……”
江糯惊慌之下,脑子一抽,一把从他身上拽过毯子,抱着毯子拔腿就跑。
李冕被她推的身子往后仰了一下,身子摔到沙发上,他用胳膊撑住才稳住。
他坐起来,脖子上仿佛还残留着异样的,陌生的柔软触感。
李冕抬手摸了摸那片皮肤,放下手抬头看向二楼,
江糯抱着毯子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看了两秒,莫名又抬手又摸了摸脖子。
江糯跑进屋反锁上门,抱着毯子靠在门板上大口喘着粗气,这个时候,她才有空去回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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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亲到了……李冕的脖子……
耳边好像还能听到李冕那声闷哼,仿佛还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
啊啊啊啊!
江糯闭上眼睛,两只手“吧唧”一把捂在脸上,抱着头蹲了下来。
如果她亲到了一个陌生人,也就算了,可是她竟然亲到了李冕,一个有女朋友的人!
如果在事发当时大大方方的说清楚也就算了,可是她竟然跑了,让本来就尴尬的事情更是升级了。
江糯又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她摸他呼吸时被他抓住手,他会不会误以为,她当时是想趁他喝醉,占他便宜。
江糯后悔的恨不得重新来过。
尴尬,难以接受,还夹着一丝心虚的忐忑和害怕。
江糯立刻放下手,颤抖着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喝醉时发生的事第二天还会记得吗?】
【酒味很重是喝醉了吗?】
得到的答案五花八门,江糯的心也随着起起落落,坐在地上研究大半个小时都没有找到肯定的结果。
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她只好放下手机。
睡前,江糯将两只手双手合十放在头顶诚恳的拜了拜。
拜托拜托!
让李冕喝醉酒,明天一早醒过来通通忘光光!
*
“嘭”一声巨响,她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撞倒墙上发出巨大的声音又弹了回来。
江糯惊恐的看着门外满脸阴鸷的李冕,他身后站着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孩子捂着脸“嘤嘤嘤”的哭泣,“她就是亲你了,她怎么能亲你呢!”
“宝宝你放心,我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李冕安慰完女孩子,抬脚就踹翻了她屋里的花瓶,告诉江糯,她说的话做的事他都从监控里看到了,这是她的罪证,他会让律师起诉她,让她把牢底坐穿,还要把她的不齿行为放到法治节目上轮番播放,让她抬不起头!
江糯听到这儿顿觉犹如灭顶之灾,恐惧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求李冕和女孩子放过她吧,她再也不敢了。
江糯睁开眼的时候还是一脸哭丧的表情,她的意识还不太清醒,感觉到眼角冰凉潮湿,她下意识抬手摸了一把,手指上都带着眼泪。
她的意识此刻才缓缓清醒过来。
想起来她做的梦。
江糯“……”
尴尬的心情因为这个梦,蔓延到了现在。
等会怎么见他?他到底还记不记得?
江糯不太会处理这些关系,她想了想,决定收拾东西先跑。
一切等她下周回来再说吧,反正她现在
她洗漱完拉着行李箱做贼似的打开房门,蹑手蹑脚走到二楼栏杆边,踮起脚尖伸头往楼下看。
沙发上空空荡荡的,李冕不知道是酒醒回房间了,还是又出去了。
楼梯是实木的,怕发出声音,她一路都艰难的提着箱子。
屋里忽然传来什么声音,她呼吸一紧,耳朵都竖起来,僵在原地不敢动,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声音上,幸好一声过去就恢复了安静。
一路走的胆战心惊,生怕李冕突然出现,好几次她都感觉好像李冕在她背后看着她。
这个感觉让她后背僵硬,死死忍着回头看看的冲动,维持着镇定坦然的动作往外走。
两米,一米,大门就在眼前,握住了门把手,开门,出去,门在背后轻轻关上。
哈哈!走了!
出了门,外面的阳光和冬日的凉风一齐吹过来。
江糯加快步伐,行李箱万向轮转的飞快,她额头的刘海被风吹起来,露出白净饱满的脑门。
“咔嚓”一声,砂轮打火机摩擦的声音由上至下传来。
江糯浑身一僵,定在原地。
7. 第七章
Chapter 07
“吧嗒”
背后传来清晰的打火机金属盖合上的声音。
江糯脖子僵硬的扭头。
冬天上午的稀薄阳光下,李冕一身单薄休闲的黑衣,站在她背后二楼的露台,一只手懒散的插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拿了个火机,似是百无聊赖一样,不紧不慢的重复着合上,点燃的动作,打火机也跟着一声声发出齿轮声。
李冕站在栏杆里低头看着她,刘海垂下来遮住了额头,眉眼精致凌厉,鼻梁挺拔,表情看不出喜怒。
江糯看着李冕,大脑飞速运转,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说。
“江糯。”李冕手里转着火机,黑色的金属打火机冒着幽幽的蓝色火苗在他冷白修长的手指间翩飞。
江糯像是没写完作业,正做贼心虚,又突然被班主任点名的小学生,紧张的呼吸一紧。
“老爷子打电话,要今晚回平江路吃饭。”
江糯愣了一下。
回他家吃饭?
江糯一直把李冕当成不熟的室友,没当自己人看过,突然听说要回他爷爷家吃饭,才有种两人是夫妻的感觉。
可是一想到他家传闻中的那些事,江糯就欲哭无泪,她真的不想应付他家那些亲戚啊……
李冕也没有征求她意见的意思,像是没看见她的行李箱,通知完就走了,也没提昨晚的事。
看来他真的不记得。
“唉。”
逃得过这个,逃不过那个。
江糯叹口气,垂着脑袋拉着行李箱认命的往回走。
反正合同上说好了两人有义务扮演好模范夫妻。
怕引起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江糯一直严防死守她失忆的事。
为了不暴露,她只好对着百度出来的,李冕家里人的词条和照片看了一下午,好记住他们的脸和身份,保证不会认错人。
只是到了晚上,她还是控制不住的紧张。
还是李冕开车,她坐在副驾驶,李冕不听广播也不听音乐,之前坐的时候还能忍,现在紧张起来车里安静的让人难受。
但两人不熟,江糯又不好意思开口,焦虑的不停转手上的婚戒。
一路上两人沉默着没有一句交谈。
平江路的宅子是一片占地十几亩的中式园林风格的宅子,奢华典雅又精巧,一步一景处处考究。
据说是那位名声响喻国际的园林大师陈豫赣的收山之作,也是得意之作,历时10年才完工,烧钱又费力,风景丝毫不输于那几座著名的园子。
如果不是时间场地不对,江糯真想逛个三天,但是现在她只能管控好自己的目光,做出一副波澜不惊落落大方的样子跟在李冕后面,穿过一个个木质雕花长廊往正厅走。
据说李冕是跟着他的爷爷李宣山长大的,大概是从小看惯了院子里的风景,李冕目不斜视,冷着脸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远远就听见咿咿呀呀的戏曲声从一个方向传过来,江糯听不懂是什么流派,只觉得很好听,和她印象里的那种完全不一样。
穿行在明暗交错古色古香的园林里,听着戏曲悠扬吟唱隔着亭台水榭幽幽飘来,有种不真切的梦幻感。
李冕走着走着忽然停在拱门前,走到角落一颗一人多高的蜿蜒花树下点烟。江糯不明所以的也跟着停下,走到他旁边,疑惑的问,“怎么了?”
李冕听到问话偏头来看她。
江糯疑惑的时候会不自觉的睁大眼睛,眼底亮晶晶的,写满了求知欲,像个疑惑迷茫的小动物。
见他抽着烟,只盯着自己看,却不说话,从小涉猎过各种权谋宅斗小说的江糯脑子里瞬间闪过一堆阴谋诡计,她往他身边靠近一步,压低声音,凝重道“怎么了?”
李冕却像是被逗笑了一样,笑容稍纵即逝,表情却不那么冷了,音质是天生的巯冷沉淡:“烟瘾犯了。”
烟瘾犯了?
她也没见他抽过几次烟啊,他有瘾吗?
李冕低头又抽了一口,然后把烟按灭扔进垃圾桶里,“走吧。”
她跟着李冕到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偏厅,前面是一个湖面,湖中间的亭子里穿着华美戏服的演员在台上唱戏,火光和水袖反射在平静清澈的湖面上。
两人今天来的人不多,李冕的几位堂兄弟姐妹,一位叔叔,还有李冕的父亲带着继母,还有一部分人因为各种原因没来。
江糯本来还想着跟着李冕后面叫人,以防认错,结果李冕眉目冷淡懒散,根本没有叫人的意思。
江糯从小一直都是家里的小透明,礼貌又不起眼,李冕能这么嚣张,她可不敢,幸好她连记带猜,也没有出错。
江糯想象中的含沙射影,夹枪带棒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大家说话都正正常常的,这让她松口气。
但是她发现,除了一开始打招呼外,那些叔伯兄弟没有一个人主动找李冕说话,看态度,不是不屑,而是不敢。
李冕坐她旁边,连带着江糯也没什么人跟她说话,寒暄客套几句也就算了,江糯反而乐的清净。
*
吃完饭后。
他们在聊着生意上的事,还有一些官员的人事变动,又或者是捧着李宣山开心。
而李冕坐在栏杆上,手旁边是铜制的仿古小碗,他偏着头,拿着勺子把鱼食往水里大勺大勺的撒。
江糯看着灯笼下他俊冷的侧脸,不知道怎么,忽然觉得自从进了园子后,李冕的心情就很差。虽然他笑的次数很多,比她认识他以来加起来都多,但是她就是觉得他还没在家的时候高兴。
“你这臭小子,回来就祸害我的鱼,我专门请的团队好容易精心养到这么大,每天都按克按时喂,结果你倒好!”李宣山看见李冕的动作,指着他笑骂。
李冕的堂姐李风怡闻言探头看了一眼,笑道:“爷爷那条400万的血红龙这次估计是保不住了。”
老爷子这么说,李冕听了竟然直接把鱼食一下全倒进去了,然后把食碗往桌子一放,眉目懒散,“说明这鱼不行,赶明儿我给您买几条鲨鱼玩玩。”
话一出,其他人立刻附和起来。
“……”
江糯移开视线。
她在想什么!
他一个站在金字塔顶端从小众星捧月,万千宠爱的大少爷有什么不开心的!
李冕听着听着,却忽然站起来朝江糯走过来,“不是想逛园子?走吧。”
江糯愣了一下,来不及思索他怎么知道她想逛园子,压住内心的惊喜跃跃欲试,嘴上虚伪的推脱道:“……不了吧,我在这陪着爷爷他们说说话。”
再邀请我一次!
再邀请我一次!
江糯背对着众人,仰着头睁大眼睛目光灼灼的盯着李冕,给他拼命使眼色——邀请我!邀请我!快!
李冕垂着眼,在她发亮的眼睛扫一眼,冷淡道:“嗯,不想去那就下回吧。”
扶着把手暗暗用力已经做好起身准备的江糯:“???……”
江糯怀疑他是故意逗她。
目光狐疑的在李冕脸上看了好几圈,他一脸阴沉冷漠的气质,实在不像会做出逗她,这么熟稔又幼稚的事情。
“小糯还没逛过呢吧,让李冕带你去看看。”坐在上首的爷爷此时发话了。
江糯才“恭敬不如从命”的样子,礼貌的跟几人打招呼后,跟在李冕后面往外走。
隐约还听到后面李冕某位堂弟的声音,“老三结婚了就是不一样了……”
出了门,迎面清风徐来,江糯深吸一口气,感觉沉闷压抑的空气一下就清新自由了。
园子里都有灯,门外的佣人还是递给江糯一盏灯,灯的设计看起来很精巧,提在手里又亮又轻。
说是逛园子,但是李冕身高腿长在前面走的头也不回,江糯走在后面提着灯,一路小跑跟在他后面,只顾着看路,一根草的风景都没注意到。
进了园子走了一段路,他才停下来,点了一支烟:“去吧,我在这等你。”
“我自己?”
江糯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看背后黑漆漆一个人影都看不到的园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我不去。”
李冕抬眼看她。
江糯鼓着嘴老实说:“我害怕。”
“刚才在屋里你不怕,对着园子怕什么?怕鬼?”李冕挑眉嗤了一声,似乎对她无法理解。
江糯对他也无法理解,嘟囔着:“在屋里怕什么?不怕鬼难道还怕人?”
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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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放桌子上,她往石凳子上一坐,语气坚决:“你不去我也不去。”
她算是看明白了,他才没那么好心带她逛园子,他就是拿她当借口出来躲清净。
李冕抽了口烟,啧了一声,“走吧。”
江糯提着灯立刻跟上。
虽然是冬天,但是院子里风景依然不错,夜游也别有一番风味。
这次李冕走的很慢,江糯可以肆意的欣赏,一路忍不住发出没见识的感叹。
穿过一个圆形拱门,一阵凉风吹来,拱门外下了台阶几步远就是一片湖面,门外一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粗壮山茶,山茶花开的正盛,幽香阵阵,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花香让人有种春天的错觉。
江糯提灯去照,却听见“咔嚓”一声,茶花树枝毫无预兆的砸了下来,江糯还没反应过来,李冕抬手一挡,树枝缓冲一下落在旁边地上,树枝带花朵都跟着颤了几下。
江糯这才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地上鲜红的血像下雨滴水一样不停砸在青石砖上。
顺着血珠抬头一看,李冕的手掌被划开了长长一道印,鲜红的血争先恐后的往外冒。
江糯目光紧缩,这才发现掉下来的山茶树干上都是固定的钉和铁丝,还有捆在树上的铁片,像是树枝断裂后被人重新修补,结果还是断了,正好巧不巧的在他俩路过的时候掉下来,铁片还倒霉的割开李冕的手。
“你怎么样了李冕?你还好吗?是不是很疼?这得多疼啊!”江糯眉毛皱的死紧,好像疼的是她自己一样,慌得手足无措,急忙去翻口袋想找纸巾却没找到。
“快快快,我们得赶紧回去!”
“等会。”
李冕像是不知道疼一样,抬手抽了口烟,继续往湖边走去。
“不是……”
江糯在后面焦急又无语。
流血了赶紧处理包扎这不是人之常情吗?为什么她还要跟他分析这个事。
“你手流血了哎!所以我们得赶紧回哎——”
走着走着脚下一空,江糯脚一崴,整个人往旁边摔去,后衣领被人用力揪住,止住了她摔倒的姿势。
电光火石之间,江糯脑子里惊讶的闪过一个念头:他不是最讨厌碰到别人吗?
念头刚过,她忽然闻到一股浓重刺鼻的血腥味从后脑勺直扑鼻尖,随即一股潮湿黏腻的液体擦过她的脖子。
意识到那是什么,江糯整个人一僵“……”
李冕扫了一眼她带血的衣领,皱了皱眉,松开她,从口袋里拿了一包消毒湿巾扔给她,继续往前走。
“流血了又不是手断了,流一会就不流了。江糯,你安静一点。”
说话间李冕已经走到了湖边的石头上,他的态度好像受伤的不是他一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垂着手任由血液流淌,整个手掌几乎都是红色的,血液顺着指尖往下缓慢但是不停的滴。
他站在石头上背对着她看着湖面,另一只手拿着烟,湖水距离他的鞋只有咫尺距离,再往前一点点就踩进了湖里。
江糯张张嘴:“……”
人类的本能难道不是受伤了要赶紧治吗?他这是什么反应?对自己的生命是不是有点太漠然了?
江糯拿着他给的纸在心里重复了三遍神经病,除此之外已经无话可说了,看向李冕的目光带上了怪异和难以理解。
江糯呼出一口气,她劝不动李冕只能焦虑的跟在他后面注意着他的手。倒不是心疼他,她只是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毕竟是因为她要逛园子,李冕才会受伤。
湖面不大,水面和水边的石头一样高,李冕抽着烟低头看着黑漆漆的湖水,湖面倒映了一点烟头的火光和他黑漆漆的影子。
光线昏暗的园林,站在水边的男人,黑衣黑发,冷白的皮肤,鲜红的血液,江糯有一瞬间觉得李冕像是聊斋里的艳鬼,有种冷厉怪诞的美。
李冕看着脚下的湖水抽着烟,背对着她忽然问:“没几家会在自家花园里挖湖的吧?”
有种异样的感觉一闪而过,江糯没心思去想,她皱着眉,焦虑的看着他手上还在流的血,随口答道:“还好吧,我爷爷家花园里有一个人工湖。”
“你爷爷家的湖。”李冕点点头,忽然问:“江糯,你会游泳吗?”
8. 第八章
Chapter 08
他脚下的青石有一小片深色,江糯定睛看了看,果然是血。
他还有心情问她会不会游泳。
神经病。
真是神经病!
“不会。算命的说我命里忌水。”
李冕听到这句,饶有兴趣转过身,“算命?”
“就是小时候放学路上路边摆摊算命的老大爷说的。”
江糯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很没有形象的揉揉鼻子。
她本来就怕冷,又只穿了件大衣,刚才还好,现在在湖边待久了,寒风一阵阵的吹,冷的有点发抖。
李冕看着她被冻的瑟瑟发抖的样子,忽然说了句,“算了。”
江糯没听清,吸吸鼻子,“嗯?什么?”
李冕没回答她的话,他非常不孝的直接把烟头丢进他爷爷每年花大价钱护理的湖水里,从石头上走下来,和她擦肩而过,“走吧,回去。”
屋里的人看见李冕一手血的回来都吓了一跳,纷纷围过来,江糯习惯性的默默退出人群中心,站在边缘静静看着。
担忧,慌忙,幸灾乐祸,各种目光充斥着,江糯忍不住皱了皱眉。
李冕被人围在中间,表情有些不耐烦,比那些旁观者还要漠然,仿佛受伤的不是他。
忽然,李冕的目光越过人群朝她看过来,江糯还没看清,旁边忽然有人说话。
“哎呀,你这衣服怎么也有血?”
江糯转头一看,是李冕的堂姐李风怡,正看着江糯的衣领。
江糯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回了一下头,血迹早就干了,李风怡如果不说,她都快忘了,江糯解释道:“刚才差点摔倒,李冕扶了我一下,是他手上的血。”
李风怡非常诧异的抬眼看着她。
江糯被看的一头雾水。
这时一个佣人忽然过来,“少奶奶,少爷说要我带您换身衣服。”
江糯有点惊讶,李冕竟然还记得这个事?
转瞬她就明白了。
他果然是个重度洁癖,自己洁癖也见不到别人脏。
她想着,抬头看过去,李冕已经进了房间等家庭医生。
李风怡打量着江糯:“老三对你挺特别的。”
李冕,对她,特别????
哪里得出来的结论?
江糯一时没控制好表情。
李风怡意味深长的哼笑了一声,“你不了解他,他这个人……啧,如果换了别人,别说还记得这种小事,就是你没衣服冻死,他都不会看一眼。”
看李风怡言之凿凿的样子,如果江糯不是当事人,她差点就信了。
她能感觉到李风怡和李冕那几个堂兄弟不一样,她对李冕没恶意,甚至有些讨好的意思,替李冕说好话很正常,江糯没放在心上,她跟着佣人去换了衣服。
虽然他们不回来住,但是专门给他们留了房间,准备的还有衣服。
江糯在房间里磨蹭了一会,又不得不出去,跟着佣人走回偏厅。
屋里李冕的两个叔叔在跟着李冕的父亲说话,继母在一旁陪着。
江糯脚步一顿,忽然想起来,从她和李冕进屋到现在,这对亲父子没有说过一句话。
刚才李冕受伤,李岑这个父亲甚至连看一眼都没有,以至于江糯都忘了这个人。
她一直以为李冕很受他父亲喜欢来着,原来不是啊。在她从小的印象里,李冕的母亲很早就不在了,多大来着?
江糯拿出手机查了一下,又算了一下李冕的年龄。
哦,他妈妈去世的时候他8岁……
江糯对李冕的感官突然有点复杂,有种同病相怜的心酸。
李冕一不在,他堂弟就开始阴阳怪气,“手受个伤,爷爷还亲自陪着上药。”
另一个哼笑一声,“老爷子还专门派保镖24小时保护他,明知道老三不喜欢还专门派人跟着,生怕宝贝疙瘩有事,哪像我们,凉了都没人发现!”
李风怡看了一眼江糯,打圆场:“老三小时候经过那事,爷爷谨慎也是应该的。”
江糯毕竟才20岁,长得又乖巧文静,看着就是个没出社会的小丫头,他们自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堂弟看着江糯,不阴不阳的故意笑道:“弟妹,你说说,这老爷子怎么就偏心老三呢?”
她还以为他那些亲戚不会这一套,原来只是不敢对着李冕,这会李冕不在,他们就开始阴阳怪气了。
装傻充愣是江糯从小练会的技能,她忍着气,一脸真挚的点点头:“对啊,我以前就听说过爷爷最疼李冕,果然是真的哎,可能是因为李冕聪明又有能力,所以比较疼他吧,不过儿孙多了难免会有比较疼的那一个,很正常的啊。”
堂弟:“???”
本来想阴阳她的,结果他反而被噎住了。
看着江糯单纯真诚的眼神,好像一点都没发现他在阴阳她。
江承文教的什么闺女?智障吗?
江糯看着他们等着继续说话,却忽然看到他们表情一变,猛的从凳子上站起来围过去,“老三怎么样了?”
“医生怎么说?”
江糯转头,李冕从房间出来,手上裹着纱布。
李宣山气场强大不怒自威,发话道:“别回去了,等你伤养好了再回去。”
住这?不要啊……
江糯呼吸一紧,心里充满了抗拒,紧张的去看李冕什么反应。
“不了我认床。”李冕懒散的朝江糯走过来,“万一明早你那鱼真死了找我赔怎么办?”
李宣山被气笑了。
两人还是没住下,由司机把两人送了回去,江糯坐进车里看着外面熟悉的街景松口气。她转过头,想问李冕手怎么样了,但是他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左手掌心被裹的严严实实,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熠熠生辉。
江糯就没敢开口打扰他。
*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也越来越冷。
李冕不提,江糯也彻底把不小心亲到李冕的事给抛到脑后。
她每周回家李冕都在,从来没有见过他出去住,江糯才发现李冕和女明星传闻有多离谱,她一开始竟然还深信不疑。
放学回家的路上,江糯突然接到了江承文的电话。
江糯看着屏幕上那一串熟悉的号码,愣了愣,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胃里就已经开始胀疼泛酸。
醒过来这么久,换了环境生活,她的心情和性格明显好了很多,突然看到江承文的电话,就像是突然从高高的天堂一下落到了地狱,她又被拽回了从前的日子。
这段时间她潜意识里不想去想那个家,也刻意回避跟他们联系。
她此时突然有点害怕,
她停了几秒,做好了心理准备才接起来。
第一句,就是江承文严厉的声音:“江糯,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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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教你的?家不回,电话也不打?”
从接到电话,江糯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麻木,她垂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对不起爸爸,我最近学校太忙了。而且前段时间回李冕家的时候,他手受伤了,我周末一直在照顾他。”
其实她连他伤口什么样都不知道。
从小为了少挨骂,江糯不得已学会了撒谎。
听到这个原因,江承文语气好了些。
江糯麻木的听着他说话,麻木的应对着,像个沉默听话的木偶人。
挂电话前江承文让她带着李冕也该回江家看看了。
可能是因为许久没有受过这种生活了,江糯这次的情绪缓了很久才好。
吃完饭坐上车后,她开始思考怎么跟李冕说那个事,却见他没回家,而是去了一个会员制的ktv,说是ktv,其实里面什么都有,包厢是复式的格局,一晚上消费6位数打底,名副其实的消金窟。
这次人挺多,而且明显人比较杂,男男女女的,有点乌烟瘴气那味道。
江糯跟在李冕后面,有些不适。
刚坐下,她就被高思远从李冕身边拉走了,不由分说的把她按在椅子上,说要替她打两局麻将。
李冕看着高思远的手放在江糯肩膀上,带着她往前走,眉目阴沉,看了许久才移开视线,压下心里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烦躁。
江糯坐在麻将桌前看清了他们玩的数额,差点吐血,恨不得立刻站起来,“思远哥,我真的不会打。”
她一个还要攒钱离开江家的穷学生跟这群公子哥可玩不起,她的存款半局都不够输的。
“没关系!”高思远无所谓的一挥手,“咱们李大少爷不是在呢嘛,输了算他的,赢了算咱俩的,反正他最喜欢洒钱玩了。”
江糯没明白,也没问。
对面一个有些面熟的男人笑道:“我记得有次刘玉希被他妈停了卡,就靠着跟阿冕打牌过了那几个月。”
江糯忍不住好奇的问:“他是不会玩吗?”
“这个倒不是。”有人解释,“他就是看心情,一块玩的时候有时候喜欢当散财童子,大把的钱往外洒,有时候能把人逼的一分钱都没有。”
江糯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以前听过的李冕那些败家子的传闻,原来是真的。
说是江糯玩,但实际第一局一圈人都有意放水,见她真的不太感兴趣,早就不想玩却下不了牌桌的高思远终于可以借着江糯的借口,下了牌桌带着她坐到喘口气。
虽说才见第二次,但是高思远性格开朗活泼,和李冕完全不一样。
江糯笑点低,没一会就卸下防备,被他讲的他和李冕高中时候上课的事逗得忍不住笑起来。
漂亮干净,看起来白的像个瓷娃娃一样女孩子和神采飞扬带着少年气的男孩子坐在一起笑,看起来很像一对金童玉女,十分养眼登对。
她笑的开心放松,像是卸下了面具,是刚才和他在一起时完全没有的样子。
江糯笑着笑着忽然感到一股犹如实质的目光,她下意识一抬头,毫无预兆的对上李冕的视线。
李冕站在二楼的栏杆边,一手拿着黑色的球杆,手心还裹着纱布,另一只手夹着烟在抽烟,垂着眼睛,面无表情的直直的看着一楼的她。
准确来说,是在看着她和高思远。
光线正好打在他头顶,显得李冕的表情很阴沉,看起来非常的,不高兴……
9. 第九章
Chapter 09
江糯心里猛的一突,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她莫名的有点害怕这样的李冕,忙慌乱的移开视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跟高思远说话。
却没看到,李冕看见她表情变化时,更加阴鸷下来的眼神。
一旁的男生喊:“阿冕,该你了。”
李冕收回视线,转身从栏杆前离开。
江糯控制着想往上看的欲望,心不在焉的跟高思远聊天,一直到高思远出去接电话,她才终于忍不住偷偷往二楼看一眼,栏杆边空空荡荡,李冕已经不在那了。
江糯猛的松口气,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她也没惹他啊。
李冕挂了电话,转头瞥了一眼楼下,走到桌前俯身打球,桌球剧烈撞击发出脆响。
打桌球需要控制力道,可是李冕不管,沉着脸一下又一下,终于“啪”的一声,球飞到台边,又咕噜噜的滚到一边没能进洞。
李冕面无表情的直起身把杆扔到台面上,掏出车钥匙扔给男生,“长菁,这局算我输,下次再玩。”
男生抱着球杆手忙脚乱的接过隔空抛过来的钥匙,“不是阿冕你这——”
按这个势头,明显赢的是李冕,他怎么突然认输了。
李冕已经拿上手机转身快步下楼,一边低头发信息。
江糯正在回宿舍群里的信息,眼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江糯抬头,看到李冕在她面前停下,气场压人表情不善,很像她醒过来那天。
江糯关了屏幕,握紧手机抿了抿唇,眼神忐忑的仰脸看着李冕。
“很开心啊江糯。”李冕盯着她。
“啊……”江糯迟疑了一下,“还,还好吧。”
他忽然微微俯身,盯着她,“我们还没来得及谈谈你那天晚上干的什么。”
随着他靠近,那股压迫感潮水一般压过来,让江糯忍不住往后缩了缩,疑惑道:“嗯?哪天晚上?我干什——”
江糯一顿,突然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
江糯:“……”
不是……
大哥……
江糯简直无言以对,这都过去多少天了?之前那么多天你不说,这会问?
怪不得他刚才那样看她,原来是打着球突然想起来了。
江糯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看他这么在意,有点害怕不敢承认。
“想不起来了?”李冕直起身子。
江糯小鸡啄米式疯狂点头,“对对对!”
李冕勾起嘴角,笑容阴沉沉的,抬抬下巴,“那就坐这好好想想。”
他说完转身往洗手间去。
李冕去了洗手间,明亮白炽灯照在镜子前,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了冲脸,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大颗的水珠顺着下颚滑落。
*
角落沙发上一堆男男女女在喝酒。
一个浓妆的女孩子目光灼灼的盯着李冕,妩媚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浓浓的感兴趣和惊艳。
这是她跟着朋友第一次来,一堆男的用各色目光来搭讪,她却一眼就看见了李冕。
第一眼她就发誓,一定要拿下他!
她刚才从这群人口里拼凑出了他的背景,北城最有名的那个李家的接班人,豪门望族,膏腴子弟,最重要的是他大权在握,和那些没有实权,靠着父母领分红的富二代完全不同。
就算没有这个家世,单冲他这个人这个外貌气质,她也非常感兴趣。
看着他去了洗手间,女生嘴角勾起志在必得的笑,抚了一下发丝起身站了起来。
朋友一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想干嘛,拉住她,压低声音骂道:“你疯了,你没听说他性格古怪吗?而且他老婆还在呢!江家大小姐!长得可不比你差!”
女生不在意的勾着嘴角,“从小到大,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拿不下的男人,他老婆在又怎么样?”
她早就注意了,他们根本没有交流,刚才他看那个江大小姐的表情一看就是找事的样子,连个笑都没有,一点都不温柔。
他老婆长得是很漂亮,但是看着就是单纯天真的富家千金,还没长开的小丫头,没有半点性感的味道,不知道还以为是他妹妹。
而且这种商业联姻能有什么感情,都是各玩各的,她见的多了,那个江大小姐刚才还跟其他的公子哥态度熟稔呢。
朋友厌烦的松开她,“随便你,只要出事了别连累我就行!”
女生长得太漂亮太会勾人,她男朋友都有点起了心思,如果能勾搭上李冕也好,那她男朋友也老实了。
女生冷笑一声,站起来朝洗手间走过去。
女生长得非常漂亮,清纯妩媚,笑起来还有梨涡,又甜又媚,而且身材丰满,看似没有露什么,但是该凸显的都凸显出来了,她起来朝卫生间走去,一路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她对这些目光习以为常,连看他们一眼都没有。
他有自信能拿下这个李家的公子哥,不近女色又怎么样,慢慢来,她今天只是让他记住她。
洗手间这边的光线很暗,只有幽蓝色的朦胧灯光,看起来暧昧至极。
洗手间门被打开,李冕从里面走出来。
只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形就让女生心神荡漾,他明明很冷但又极其勾人,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但是他身上贵气沉冷的气质又让人畏惧的想要远离,女生看着他,恍然间觉得自己好像真喝醉了。
女生看准时机,像喝醉了一样,走着走着脚步不稳跌跌撞撞的朝他身上摔了过去。
她似乎已经感受到了男人身上冷冽幽深的气息,她心跳加速,心神荡漾。
按计划,正常人都会下意识的伸手扶一下,但是男人侧身一让,甚至连脚步都不停一下,女生差点摔到门框上。
他冷冷的瞥她一眼,抬脚就走。
女生顺势扶住门框稳住身子,不甘心的咬咬牙,然后装作不经意间一样,回手,用做着精致美甲的细长的指尖轻轻抚过男人的手指。
他的手指很潮湿,带着冰凉的水珠。
她感觉到男人身形明显一顿。
女生在黑暗里得逞的勾了勾嘴角,她站直身子,眯着漂亮上挑的眼睛,像是意识不清晰的喝醉的人一样,慌忙的道歉,声音甜腻勾人,“对不起哥哥,我有点喝醉了,你——啊!”
女生尖叫着被拖进洗手间,男人像对待一个物品一样,把她往冰凉坚硬的洗手台上一按,女生还没反应过来时,水龙头流出冰凉的水,有力的对着她的脸冲了下来。
男人声音阴鸷冰冷,一字一句:“现在清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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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头发脸上全是水,大冬天的冷水刺骨的冷,女生反应过来开始尖叫,又被水呛的疯狂咳嗽。
“再叫就让你这辈子都叫不出来。”
女生猛的收了声音,又冷又怕的浑身都在颤抖,刚才的势在必得和心神荡漾全都消失的彻彻底底,只剩下了深深的恐惧和后悔。
李冕像丢垃圾一样把女生从洗手台前推开,把被碰到的大衣脱下来随手扔到地上,也不管他手心还裹着绷带的伤口,满脸阴鸷的对着水流用洗手液把手和胳膊反复用力洗了好几遍,那股皮肤接触的黏腻感和残留香水味带来的恶心感才减轻不少。
女生瘫在地上几乎浑身湿透,头发湿漉漉的一缕一缕的,妆都花了,看起来狼狈至极。
李冕胳膊手,全都湿漉漉的往下滴水,垂在额前的发丝也被打湿,连看一眼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生都没有,只穿着衬衣开门出去。
江糯被李冕这个样子吓一跳。
李冕站她面前,胳膊还在往下滴水,手心绷带吸满了水,“想起来了吗?”
江糯“……”
“没想好回家好好想。”
江糯鼓着嘴,脑子乱哄哄的低着头跟着李冕的背影走,两人刚出门,在走廊上遇到了拿着手机心事重重的高思远。
高思远一看见李冕,哭丧着脸过来告状,“我草妈的!阿冕我跟你说,不知道哪个龟孙给我爹上眼药,把我前段时间那事捅出去了,我爹说要把我扔去非洲分公司,完不成年度业绩就停了我的卡,还要逼着我相亲!快救我!老头子最爱夸你了,你快替我想想办法!”
江糯满脸同情的看着高思远,她停下脚步,准备等他俩聊天,肩膀忽然被李冕从后面一推,身体不受控制的从中间被推到了最右侧,高思远的身影立刻被隔在中间的李冕给挡住了,江糯抬头只能看到李冕紧绷阴沉的侧脸。
同样心事重重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李冕的动作。
江糯被身后的李冕推着,被迫往电梯走,听见背后李冕冷漠无情道:“救不了等死吧,再跟着,我现在就给高董事长打电话,替你介绍几位良配。”
“我草李冕!你不讲义气!!”
电梯隔绝了高思远的声音,他真的没敢跟过来。
江糯在心里对高思远默默说了句抱歉,李冕正因为她在气头上。
电梯门开,江糯才发现这不是去停车场的电梯,而是大门口。
北城冬天的深夜很冷,江糯看着只穿着单薄衬衣的李冕,忍不住吸吸鼻子,“我们怎么不去开车?”
李冕眯眼看着前面的马路,“车输了。”语气随意平淡的就像在说今天真冷,
江糯:“……”
江糯接触的大多都是同龄的富家子弟,还是小孩子,再怎么败家也跟这群进入管理层的二代比不了,猛然一听,江糯几乎心痛欲死。
默念了好几遍他有钱他有钱,不是她的钱不是她的钱,才好了点。
站了不到一分钟,一辆黑色的跑车停在两人面前,司机从车里下来,李冕推着她打开副驾驶车门,把她按了进去,自己坐进驾驶座。
到家后,江糯松口气,假装不经意的快步越过李冕,想趁他不注意想溜走,脖子上突然卡上一个冰凉的手,江糯浑身一僵,梗着脖子被李冕带到沙发边,按着她坐下。
10. 第十章
Chapter 10
李冕松开她,拉了一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黑色衬衣领口开着,露出瓷白清晰的锁骨,凌厉的眉眼让他即使是懒散的姿态,也显得压迫感和攻击性很强。
他垂眼看着她:“想起来了吗江糯。”
江糯张张嘴:“……”
两人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江糯两只手习惯性的插在羽绒服口袋里,羽绒服太厚,加上她坐在沙发上的动作,把衣服挤的鼓鼓的显像个企鹅一样。
她不说话,李冕冷笑一声,“那你就坐在这里好好想想。”
见他一副不罢休的样子,江糯也有点生气,两只手插在口袋里直挺挺的往沙发上一仰,看着天花板一副耗到底的样子。
僵持了一会,江糯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
不就是不小心亲他一下吗,他又不是贞洁烈夫,黄花大闺女,干嘛一副不依不饶审犯人的样子,至于吗?他一个大男人,比她大了那么多,竟然这么小气!
江糯想着想着鼻子忽然狠狠一酸,滚烫的眼泪便顺着眼角往下流。
眼泪一流,就像开了情绪的闸,加上下午接到江承文电话后压抑的情绪都一齐爆发出来了。
仿佛有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江糯忘了害怕,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两只手依然插在口袋里,梗着脖子带着哭腔生气又委屈的冲李冕小声吼:“不就是吃完大蒜没刷牙亲了你一口吗,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我好心好意给你盖被子,是你非要拉我才亲到你的,你竟然还好意思怪我!你就是个小气鬼!”
小气鬼喝凉水!
喝完凉水变魔鬼!
一口气骂完,江糯火气也跟着消了不少,吸了吸鼻子,她后知后觉的开始有点怕。
毕竟李冕可不是好脾气的人。
她刚醒过来那天,他因为不耐烦她哭,摔了花瓶的样子她还历历在目。
眼泪模糊也看不清李冕的表情,只看到他好像是在盯着她看,江糯眨眨眼,大颗的眼泪随之落下,视线也变得清晰了。
她就看见李冕突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江糯心脏重重一跳,因为还在生气,反而不那么怕,她吸吸鼻子,索性生气到底,她往后一躺,鸵鸟一样闭上眼不去看他的反应。
江糯看似闭上眼睛,实际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耳朵上听李冕的反应,屋里安安静静,没有等到想象中的他发脾气的声音,只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随即江糯感觉到一阵存在感极强的清冽气息朝她靠近,没等她睁开眼,一层轻柔干燥的触感轻轻落到她脸上,鼻尖浮现一股若隐若现的木质香。
江糯立刻睁开眼,眼前的视线被脸上的东西遮挡了,她盯着脸上这层白白的东西辨认了两秒才认出来,是李冕把抽纸盖到了她脸上。
她躺着,抽纸把她脸遮的严严实实,江糯莫名幻视了电视剧里给法医给尸体盖白布的样子。
江糯:“……”
“别哭了江糯,丑死了。”
江糯一听,简直想把鼻涕抹他沙发上。
江糯“噗!”一下,把脸上的纸吹的在空中翻了几圈才落到地上。
没了遮挡视线一下亮了,江糯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两只手依然很拽的插在羽绒服口袋里看着天花板,脸颊气的鼓鼓的表情倔强,一副“破罐子破摔”,“死猪不怕开水烫”,“有本事你就来打我”的样子。
李冕垂眼看她两秒,江糯余光瞥见他裹着纱布的手心和冷白修长的手指在靠近,然后脸上一轻,又被盖上了纸。
他怎么这么无聊!
“噗噗!”两声带着力道的气音,江糯气的用尽全身力气把纸吹飞的远远的。
思绪一闪,她忽然想起来江承文交代给她的事。
她才不会乖乖做江承文的利益工具,她一点也不想回去,正好趁李冕现在气头上,一气之下拒绝她才最好。
江糯坐起来,垂眼看着他的衬衣扣子,虽然生气,但又没胆量让声音里的怒火太明显,显得像是在发脾气一样,她克制着语气,生硬的说,“我爸今天下午打电话,说让我们去吃饭!”
李冕在她湿漉漉带着泪光的眼睛上看了一眼,“你想家了?”
江糯沉默了一下,没回答。
有些话没法跟外人说。
李冕很轻松的应下来,“那就定在下周三。”
说不上来是抗拒,失望还是沉重,江糯低着头感觉心脏一下有点闷,好像已经提前感受到了那股压抑和绝望。
李冕忽然又问,“江糯,你很喜欢和高思远聊天?”
江糯莫名其妙的抬起眼,“我跟他都不熟,可是除了他也没人理我啊。”
李冕没再说话,大概是因为不占理,他也没再继续找她的事。江糯回房间后,做了一下心理准备,吸口气,才拿起手机给江承文发信息说了这个事。
*
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天气冷的要命,但是仍然没有没有下雪的征兆。
周三是个阴沉沉雾茫茫的天气,风冷的仿佛能把人吹结冰,江糯提前请了假准备回家。
她扫了辆共享单车后没急着骑,拿着手机准备先叫个车,屏幕突然跳出来电显示,黑色的屏幕白色的字体赫然显示着李冕的名字。
江糯愣了愣,这还是这么久以来俩人第一次在线上联系,她甚至有种怪怪的感觉,无法把对面的人和印象里的李冕联系到一起,她接起来放到耳边,生疏的“喂。”
李冕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听起来和平时不一样,“我在你们学校附近,位置发你了,出来了就过来。”
说完,不等她回答就挂了电话。
江糯大惊失色,生怕他突然出现被学校的人认出来,再看见她和他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场景。
当时说好的,不能让她同学发现两人的关系,他应该不会言而无信吧。
她慌忙打开他发的定位看了一下,是学校两条马路外的一个小路上,平时几乎没学生去那,更何况现在这么冷的天,还是大多数人都有课的时候,连校园里都人烟稀少。
江糯放了点心,骑上车往那个地方去。
为了保险起见,她非常谨慎的把车锁上,然后步行往那边走。
此时时间不晚,平时阳光灿烂的时间段由于阴天的原因,天色黑沉沉的,冷风一阵阵的吹,空气里好像都带着寒霜。
路上只有零星几个路人,江糯大步往前走着。
“江糯?”
侧方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突然叫她,带着惊讶和惊喜。
江糯心里“咯噔”一声,猛然抬头,看清楚叫她的人,头皮发麻,甚至想掉头就跑。
来人是她那个追求者,隔壁计算机的许延年,一个谈过无数女朋友的花花公子,甚至传说他大一的时候就曾让女孩子堕过胎。
大概是因为长得不错,追求者很多,加上家境好,许延年的自我感觉格外的好,也就导致他非常缠人,哪怕江糯明确拒绝过他很多次,他依然锲而不舍,让他的朋友喊她嫂子,以她男朋友的身份自居,甚至对外宣称两人是男女朋友,搞得好几个人都来问江糯。
甚至江糯在食堂的时候还被一个陌生的女生翻了个白眼,后来才知道女生是他的追求者。
他的一系列操作逼的不喜欢说难听话的江糯冷脸好几次才算消停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他。
他旁边还有一个有点眼熟的男生,两个人都脸色发红,眼神飘忽,明显一副喝酒了的样子。
看见缠人的许延年,想到不远处还在等她回家,不能被这两人发现的李冕,江糯眉毛紧紧皱着,感觉头都大了。
许延年非常惊讶又惊喜的朝她走过来,“糯糯,你怎么在这里?”
“我有点事,我得先走了,再见。”不等他靠近,江糯就快速说完,然后越过他往前跑。
擦肩而过的瞬间,胳膊却突然被抓住,“糯糯——”
霎时间江糯心都快跳了出来,她下意识用力甩开他。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许延年一副感到受伤,又带着质问的神情。
“追你这么久,你也不能这个态度吧?”旁边的男生帮腔道。
“我真的喜欢你!糯糯,你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呢!你总说不喜欢不想谈,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不会喜欢上我!”
江糯一阵无力感,感觉跟他们完全无法沟通,她破罐子破摔的想,干脆告诉他自己结婚了算了,看他还缠着她。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真的有事,你别跟着我了。”江糯说完就走,却又被握住了手。
皮肤相贴的一瞬间,男人陌生的温度和触感让江糯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几乎有点想吐,激烈的甩开他的手,转过身戒备的盯着他,“你干什么!”
平心而论许延年长得很帅,也很会打扮,但是再帅的人一旦给人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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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骚扰就只会让人觉得恶心。
许延年被江糯脸上的厌恶刺激到了,加上她连日来的态度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再加上喝了酒,许延年一下被激怒了。
“江糯,你以为你是谁?追我的人排队!你以为我非得舔着你吗?”
“你说的对,那不是很好吗?你正好去跟别人谈恋爱,多两全其美的事。”江糯努力摆出真诚又心平气和的态度,说的全是真心实意的话。
但是在许延年听来却更加生气,酒精上头,他突然发了狠“我还没有追不到的人。”
他忽然一下把江糯紧紧抱在怀里,酒味香水味还有陌生男人的气息让江糯差点吐出来。
江糯吓得要命,拼命推开他,“许延年你放开我!”
他同伴在一旁看戏,饶有兴趣的目光在江糯脸上流连,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
江糯情急之下咬了他一口,他吃痛放手,江糯趁机转身就跑,呼吸急促,她害怕的出了一身的汗,迎面的冷风割过她的脸,江糯第一次恨这条路太偏僻,连人都没有。
哪怕是喝酒后,江糯也比不上他的体力,没跑几步就再次被抓住,心底里涌出一阵巨大的绝望。
肩膀上忽然按上一双手,江糯被按进一个胸膛,鼻尖闻到了熟悉的冷沉气息。
她听见背后一声痛呼,然后抓住她手的力道一松。
她惊慌扭头,看到许延年躺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肚子。
江糯抬头,果然看见了李冕,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衣,转眼一看,旁边冬青茂盛的小路口,一辆显眼的黑色跑车就停在路边,还亮着红色的车灯,看样子他是刚从车上下来。
此时江糯已经顾不上什么暴露不暴露了,怎么样都比刚才的局面好。
江糯刚松口气,看清李冕的脸色呼吸颤了一下,心里闪过一丝恐惧,下意识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虽然他一直都没有露出过好脸色,但是江糯还是第一次看到李冕这个表情,他一只手用力握着她的肩膀,连看都没看地上的人,只打量着她。
江糯摇摇头,声音还带着惊魂未定:“我没事。”
许延年倒在地上痛苦的捂住肚子,疼的一时半会都说不出来话。
他朋友赶紧跑过来查看他的情况,他们这一群人在学校里算是风云人物,平时横惯了,过来就准备对李冕动手,骂道:“他妈的人家情侣闹着玩有你——”
李冕眉眼戾气横生,一言不发的直接踹了过去,男生毫无还手之力,脸色瞬间惨白,捂住肚子看起来比许延年还痛苦。
江糯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老实人乖乖女,连寒暑假作业都不敢不写的那种,今天还是第一次直面打架的场景。
平时不觉得,一对比就显得出来,江糯忽然觉得和他对比,显得嚣张的许延年两人都像是未经世事的柔弱小绵羊,包括她,更是。
而他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眼神冷冽,整个人透着压倒性的侵略感和攻击性。
此时一直远远待着的保镖见老板动完手才过来。
许延年瞪着李冕,“妈的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动我,我非得找人弄死——”
话没说完就被保镖手动闭嘴,又被揪住领子拽起来。
江糯几乎不敢看着这场景,刚才怒气全散了,只剩下了不忍心,而且许延年家也挺有势力的。
她从小不惹事都活的战战兢兢,生怕被江承文找事,更别提这种见血的事,万一有人路过拍下来怎么办,她下意识就想息事宁人。
江糯刚想跟李冕说算了,脖子上突然传来一阵凉意,冰的她一个机灵,李冕的手非常的冰,按在她的脖子上推着她往前走到许延年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李冕很喜欢这种掌控欲很强的姿势,但是被按着脖子的江糯有种被握住命脉的不适感,她甚至都感觉到了李冕手上的钻戒压在她脖子上,还有他手心露出的一点绷带摩擦着她的皮肤。
那俩人表情恐惧痛苦,带着呻吟,不像刚才的嚣张态度,这会看江糯的眼神都清澈多了。
李冕含着阴沉戾气的声音响起来,“你们之前认识?”
江糯有点害怕这样的李冕,点头老实回答:“隔壁系的,他一直缠着我,刚才在路上遇见了,可能是喝醉了,就这样了……”
一个保镖从李冕车里拿了瓶未开封的酒过来,江糯不明所以,直到那瓶酒被塞到了她手里。
11. 第十一章
Chapter 11
沉甸甸形状细长的酒瓶握在手心里,冰的手指都有点疼,江糯只想立刻放下。
身后忽然贴近一阵清冷熟悉的气息,江糯后背立刻紧绷起来,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李冕上前一步略微靠近她,他很高,江糯才到他下巴,两人这个姿势,她几乎整个人都被他环在怀里,只是身子之间保持着距离,江糯仿佛能感觉到他的温度。
李冕一手握住江糯的脖子,一只手忽然隔着她的羽绒服握住她拿酒瓶的那只胳膊。
阴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江糯,我教你。”
“什……什么?”江糯紧张的看着他的手,喉咙动了动,有股不好的预感。
李冕带着她的手,突然把酒瓶放在许延年脑袋上点了点,“这是太阳穴。”
他又握着她的手,带着酒瓶在许延年的头皮上缓缓滑动,许延年精心修剪的头发被瓶底拨动,酒瓶最后停在了后脑。
两人被保镖按着不能动,特别是许延年,被揪住衣领跪在地上,表情惊恐。
李冕又点了点,“这是后脑勺,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手边有什么用就什么东西,对着这两个地方砸,先把人砸的没有行动能力再动手。”
说完李冕松开她,退后两步示意她动手。
“……”江糯瞪圆了眼睛看着她的手,扭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冕。
她?
把这玩意儿砸别人头上?!!!
李冕脸色阴的能滴出水,眉心蹙着,“看我干什么?”
江糯弱弱的说:“……还是不要了吧,我觉得,他俩已经受到教训了,让他道个歉下次不要再缠着我了就行,就没必要下这么重的手了吧。”
“他们这种人是不会长记性的,只会变本加厉,就是因为你平日里表现的太懦弱他才敢这么对你!宽容待人不是这么用的,在你没有身份地位的时候就要狠,别人欺负你一尺,你就回敬他一丈,得罪人就要得罪到底,让他怕你,才会不敢得罪你。”
江糯还是摇头,说着就准备放下酒瓶,“万一出人命了怎么办?”
“江糯!你敢放下试试!”李冕突然提高音量厉声骂道。
江糯动作立刻一顿,握也不是放也不是,瘪着嘴哭丧着脸看着他。
知道他是好心,但是被骚扰的又不是他,他干嘛这么生气?非逼着她动手打人,还非要把她教成刁蛮大小姐的样子。
“死不了!你这性子不改改以后等着受欺负吧。”李冕不耐烦,“江糯,动手!”
江糯快哭了:“我不敢,我真的不敢,还是不要了吧。”
李冕一顿,盯着她看了两秒,毫无预兆的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又阴又沉,带着无尽的寒意,阴森森的一字一句的悠悠说,“怎么?江糯,你喜欢他?舍不得?”
江糯看着他的笑,头皮缓缓炸了起来,下意识疯狂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
从小缺爱看人眼色长大的小孩其实最会察觉别人的情绪,也会察觉别人此时的情绪底线在哪里,她前几天敢跟他倔,但是这会她看着李冕只有恐惧。
即使不从社会身份来说,单看李冕现在的样子,江糯就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才发现,他今天才是真的生气了,之前都像小打小闹一样。
“那就动手。”
“我……”
李冕神色阴沉的上前一步,再次卡着她的脖子,握着她的手,似乎准备手把手的教她往许延年头上砸。
江糯呼吸急促,慌乱的盯着她的手,左右为难,浑身充满了抗拒,眼看手抬了起来,她大脑一抽,也说不清楚原因,大概是想惹他生气,让他一气之下不再管她,还是什么。
江糯突然就挣脱他的手转身,一下把脸埋进李冕怀里,两只手使劲搂紧他的腰,“哇”的一下放声哭了出来,“我不要,我真的不要!”
她看不清李冕的表情,能感觉到他浑身僵硬,像是愣住了,好一会没有反应。
他看着瘦高,腰也很细,但是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大概是从车里出来的急,寒冬腊月他只穿了件衬衣,站在外面好一会,江糯抱上去的时候感觉到他身上都是冰凉的。
江糯等着他生气,但是好像过了好一会,他又卡上她的脖子,江糯哭着下意识打了个哆嗦,预想中的暴风雨却并没有出现,李冕握着她脖子,另一只手在她头发上泄愤一样,狠狠的乱揉了一把,从力道江糯就感受到了他的火气。
江糯下意识把头往他怀里埋,感觉她的头发现在肯定比鸟窝还乱。
“江糯,松手!”
江糯立刻松开他。
李冕推开她转身就走,连看她一眼都没有,也不再逼着她动人打人了。
江糯看着他的背影松口气,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泪眼朦胧的转身忙对许延年两人带着鼻音说,“今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好了,以后不要再缠着我了,你们不要误会,他是我——表哥,希望你们在学校不要乱说,不然我表哥生气我下次可就拦不住了。”
说完她感觉没有什么了,擦着眼泪忙去追李冕。
她刚坐进车里还没坐稳车就直接飞了出去,再晚一秒她就坐不上车了。
江糯把酒瓶放在腿上固定住,一边扯安全带,一边偷瞄李冕的表情。
他一言不发的冷着脸,把车开的飞快。
江糯照了一下镜子,她头发乱的可以去景区应聘野人了。
她慢慢理了好一会才理顺,她清清嗓子,还带着鼻音小声说:“……李冕谢谢你,还有……对不起,我不应该,不应该碰你的。”
李冕像没听见一样冷着脸不搭理她。
江糯不擅长哄人,见李冕不说话,怕她再说下去会挨骂,也就闭嘴看着窗外,抱着酒瓶不说话了。
*
许延年和另一个男生相互搀扶着站起来,两个人一身狼狈,形象全无,怨毒的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许延年回想起刚才的痛苦的狼狈,他不恨罪魁祸首,反而恨死了江糯,恨的恨不得弄死她。
呸了一声骂道:“还说是什么表哥,骗谁呢!我看是情哥哥还差不多!天天在学校装的一副清高样儿,还以为她多清纯呢!原来是个婊子!”
“而且我刚才看见那男的婚戒了,他结婚了!江糯就是个小三!你说这男的是谁啊?什么身份?而且——”男生一脸疑惑,“延年,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个男的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一样?”
“管他是谁呢!反正肯定不是她表哥!你看见那男的车没?限量版的,江糯这种穷人要是有这么有钱的表哥才怪了!”许延年恨的咬牙切齿,“妈的臭婊子!天天装的冰清玉洁,原来就是贱货,给老男人当小三!敢这么对我!我非得弄死她!
“可是刚才那几个保镖不是警告我们不许找她的事吗?”
许延年冷笑一声,“他们管的了现在还能管得了以后?我就不信他的手能伸这么长!呸!等着吧,臭婊子!看我怎么整死你!”
*
眼前的景色越来越熟悉,江糯也越来越沉默,车子开进大门,猛然看见她住了很多年的家,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她放下酒沉默的跟着李冕后面,佣人接过礼品,一起往客厅走。
江承文和继母早就等着了,看见他们,准确的说看见李冕,高兴热情的仿佛他才是他们的儿子,江糯隔着李冕看着他们的脸,心上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整个人压抑的喘不过来气。
江糯有点木木的打招呼,“爸,阿姨。”
李冕虽然没有笑意,但是表情比刚才缓和了很多,轻轻一点头,“爸,宋姨。”
几人坐到客厅里,之前在陌生的地方还不觉得,此刻江糯看着江承文和继母,还有出现在家里的李冕,感觉像做梦一样。
李冕的态度很淡,说尊敬,没看出来,说失礼又挑不出毛病。
而江承文虽然努力端着岳父的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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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但是言语态度还是透着一丝热切。
江糯看着从小对她威严,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她头顶的父亲这样对李冕,心里竟然生出一种隐秘的,报复一样的爽感。
江承文拉着李冕聊最近的投资项目,江糯像个沉默的影子,陪着坐了一会儿,趁机站起来,“爸,你们先聊,我好久没回来上楼拿东西。”
江承文根本没把她放眼里,有没有她都一样,随意摆摆手。
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搭理她的李冕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
江糯上了楼,推开门,回到她阔别以久的房间。
屋里还是原来的样子,她在游乐场买的娃娃,舍友们送的乐高。
江糯把抱枕装起来,又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打开衣柜门,蹲下来,从角落暗格里小心抱出一个相框。
相框里的女人很年轻漂亮,眉目如画,优雅端庄,眉眼和江糯有几分相似。
江糯看着照片,沉默了好久,才轻轻开口,“妈妈,我结婚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失去了记忆,结果一睁开眼就结婚了,我不想嫁给他,但是幸好,他也不喜欢我,我们俩已经签好了协议,就当三年的假夫妻,然后到期就可以一拍两散。”
“他现在就在楼下,跟我爸聊天呢。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他是谁,你应该认识他吧,他爸是李岑,李宣山的第三个孙子,他脾气不太好,不过还挺讲义气的。”
江糯本想说刚才的事,想了想又算了。
她就这么絮絮叨叨的对着妈妈的照片说了好一会才放下,轻轻关上柜门。
妈妈去世后留下来的照片不多,大多都被江承文处理了,江糯一开始是把妈妈的照片放在书桌上的,但是有一次被弟弟江晟看到后告诉了江承文,江糯被痛骂一顿,不许她把照片带上楼,她才不得已偷偷把照片藏起来。
江糯下楼,走到楼梯口,突然听到一阵讽刺的声音:
“我说这是谁呢,这不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江大小姐。”
江糯扭头,江晟满身浮夸的名牌,一身被惯坏的富家子弟的气质,居高临下的站在楼梯口,看着江糯这个大他两岁的姐姐,一脸讽刺狂傲。
姐弟俩乍一看五官有几分相似,但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江晟眉目张扬跋扈,一身被惯坏的富二代气质,而江糯整个人就内向柔软了很多,一看就是老实胆小的乖乖女。
江糯面无表情,“你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江晟冷笑一声,“这么多天不回来一躺,还是爸爸给你打电话才请回来,你是不是嫁给李冕就飘了?以为高枕无忧了不把这个家放眼里了?我告诉你,李冕娶你是因为你姓江,而不是因为你这个人,没了这个姓你什么也不是!”
这么多天不见江晟还是这么让人讨厌,一张嘴就让人生气,江糯不想在这里跟他吵,被听到又会挨骂,反正从小到大每次吵架,永远都是她的错。
江糯在心里骂了句“白痴”,面无表情的下楼了,她听到江晟在背后非常蔑视的冷笑了一声。
她缓了缓表情,往客厅走,背后的江晟先她一步越过她快步走过去,亲热的喊:“姐夫好久没见你了!”
态度是江糯没见过的热情乖觉。
真讽刺,他从来没有喊过她姐,却喊李冕“姐夫”喊的这么亲热。
江糯脚步顿了顿,才往里走。
江晟说着话,亲亲热热的要往李冕旁边坐,被他制止住。
“我不习惯跟别人靠这么近。”李冕语气淡淡,但是江糯还是听出来李冕的态度和对其他人不一样。
屋里的其他人却不知道,江晟一愣,满脸尴尬,继母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不快。
似是听到脚步声,李冕抬眼,准确无误的朝她看过来。
看到李冕,和他对视的一瞬间,江糯突然觉得,她和李冕才是最熟悉的人,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与她无关,甚至包括江承文,都比不过李冕带给她的熟悉的,自己人的感觉。
12. 第十二章
Chapter 12
这种感觉只一瞬间就消失了。
江糯走过去,在李冕旁边不远处坐下。
只要一踏进这栋房子,江糯整个人的状态不自觉的就变得沉默,木讷,低着头像个呆板的玩偶,和旁边能说会道活泼开朗的江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全程没有说五句话,还都是因为别人问,她张口回答。
江晟在桌上把江承文夫妻俩逗得哈哈大笑,是其乐融融幸福的一家三口。
对面李冕和江糯安静沉默,像是隔了条楚河汉界,李冕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的场景,眼底全是冷淡,他转眼,在江糯脸上看了一眼。
离开的时候,一向好逸恶劳少爷做派的江晟殷勤的和管家一起把送两人到车边。
江晟虽然跋扈,但是并不是无脑,反而他很会装,会看人眼色,非常擅长溜须拍马见风使舵,在需要的时候可以立刻装的阳光开朗,乖巧懂事,不知道的人都会被他骗过。
“哇塞!是chiron!限量款的哎!”江晟忍不住两眼放光的上手摸。
江晟刚满18岁,江承文就送了他一辆跑车,但是完全没法跟这辆比,开出去不知道多拉风!
“姐夫你的车好酷啊!能不能借我开几天?不!一天就行!”
江糯不懂车,闻言扫了一眼坐了很久的车,打开车头后备箱,把她带的东西扔进去。
“你喜欢就送你了,明天让你给你送过来。”
“真的!”江晟双眼发亮,兴奋的样子看起来和江糯有几分相似,李冕看他一眼。
坐上车,车里非常沉默,江糯状态不好,一路无意识的看着窗外出神。
到家后,江糯抱着她的东西,换了鞋发着呆着李冕上楼,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他的背影才回过神。
鼓起勇气轻声问:“李冕,你还在生气吗?”
刚才在家里的时候两人都没过交流,不过他本来就不爱说话,江糯状态不好也没注意他是懒得理她,还是什么。
李冕听到她的声音,停在楼梯上半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是一如既往的精致沉冷,但江糯一点也不怕。
“如果我说生气呢?”
江糯抿了抿唇,没吭声。
“江糯,说话。”
江糯忍不住小声说:“那你也太小气了。”
李冕像是被气笑了,“这会儿你倒是挺胆大。”
江糯被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她现在好像,确实对李冕胆子大了不少,不那么怕他了,现在甚至可以跟他回嘴了。
她又想到,李冕毕竟是为了她好,虽然方式有点血腥残暴。
江糯心软了一下,态度也一变,抱着怀里的袋子,嘟囔着小声说,“其实我觉得不能怪我,要怪就怪我名字起的不好,江糯,江懦。你看你,李冕,冕,所以你爷爷没把公司给你的叔叔伯伯,反而给了你。”
李冕听了她这番话转过身来,在她脸上看了看,发现她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的,他挑眉,“那你以后叫江强?”
江糯:“……”
李冕看了她这表情忽然笑了,他歪了歪头,站在台阶上朝她伸出一只手,“江强,过来。”
江糯下意识看着那只手,李冕是那种,全身上下,无一不精致好看的人,让人忍不住羡慕嫉妒恨老天的不公。
他的手长得也很好看,白净修长,骨节匀称又分明,却没有油腻的脂粉气,带着一点淡淡的冷,一看就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用老一辈的话说就是,一看就是一双弹钢琴的手。
江糯从来没有见李冕这么笑过,又冷,又带着点艳,像黑白画卷瞬间涂上色彩。
他很高,身材比例又好,肩宽腿长,穿着大衣站在台阶上往下看她,朝她伸出一只手,整个人更是长身玉立的挺拔高挑。
江糯一直都知道李冕很好看,但是却是第一次感受到他的好看。
江糯愣了一下,半是被美色迷惑,半是疑惑,放下东西不明所以的朝他走过去,她靠近,伸出手刚准备去拉他的手,李冕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前一带。
江糯被拉着踉跄的往前走了几步,像是那个氛围的被“啪”的一下戳烂了,她意识瞬间清醒了,感觉头上被放上一只手,李冕按着她的头发使劲揉,“傻子。”
“啊——你干嘛!”江糯下意识闭着眼睛双手抱头,护住她的头发往后躲。
她抱头退后几步躲开他的魔掌,一抬眼看到的是李冕的背影,他松开她后,就转身往二楼卧室去
江糯伸手在她乱七八糟的头发上胡乱理了理,气的对他的背影使劲打出一拳。
幼稚!
无聊!
江糯在家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要去学校,早上推门的时候寒气还很重,但是空气非常好,碧水色的茂盛树林里有不知名的婉转鸟鸣,呼吸着微冷的新鲜空气心情好像都变得轻盈畅快起来。
她接下来的这几天都没有看到过许延年,就连舍友林晓晓都好奇的说:“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没看到那个渣男来缠着糯糯?”
梦梦对着镜子卸妆,“听说他请假了,他跟那个叫刘什么的来着,在校外喝醉酒后摔骨折了,请假了,好像是请了两周呢。”
“哈!真是恶人有恶报,摔倒了还能摔骨折!!活该!”
骨折了?
江糯有些害怕又有点疑惑,李冕也没下这么重的手吧。
从那以后许延年果然没有再缠着她,在学校碰到,他也只是用那种鄙夷又恶狠狠的眼神看着江糯。
江糯被他看的心里不安,总觉得他会报复,但一直平平静静的,一直到放寒假都没有发生任何事,江糯才渐渐放下心来,把这个事抛到了脑后。
宿舍四个人只有江糯是本地人,剩下三人都要回家去,要一个寒假不见,离校前,几人一起去吃一家收藏很久的火锅店。
此时已经临近年关,天气又干又冷,像是能把人冻死,江糯等了一个冬天,不但没等来雪,连一滴雨都没见。
几人瑟瑟发抖的挤在出租车上往那家网红火锅店去。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在聊天,忽然马路一阵刺耳的跑车轰鸣声隔着车窗都能听到。
江糯皱眉往外看去,一排四五辆造型拉风又张扬的跑车在马路上呼啸而过,瞬间吸引了整条街的目光。
江糯目光在前面那辆一闪而过的黑色跑车上顿了一下,没来得及看清车牌,但是那个车的造型非常非常熟悉,就是前段时间李冕送给江晟的那辆,当时听说是什么限量的,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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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有钱人多,但是应该也不会多到这种同款的限量版跑车满大街跑的地步。
而且最重要的是,应该没有几个会这么张扬跋扈。
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江晟和他那群狐朋狗友。
在路上都能碰到。
江糯厌烦的移开视线。
智障。
脑残。
杀马特。
李冕也是,真是钱多没地扔了,还送江晟一辆车。
江糯再想到她每天扣扣搜搜的,就酸的心生歹意,恨不得半夜偷偷打李冕一巴掌,再给江晟降龙十八掌。
“哇塞!好羡慕啊!”舍友趴在玻璃上羡慕的看着。
司机掏出手机连拍了好几张,“不知道又是哪家的富二代开着跑车出来炸街了,唉,这种东西真是,出生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
“师傅你怎么能说这话呢。”林晓晓不服气,“人还是要有梦想的!一切皆有可能!万一以后咱们这车里的人都发达了呢!”
“对啊,到时候你前面一辆开路的兰博基尼,后面一辆殿后的法拉利,然后你在中间跑滴滴,多拉风啊!”梦梦说。
几人七嘴八舌的,司机师傅快笑喷了。
江糯笑着笑着,因为这句话突然想起了李冕。
过了一个路口后,车子进入主干道,车流量多了起来,等红灯时,江糯旁边又响起了跑车的轰鸣声,然后在他们这辆出租车的斜后方停下来等红灯。
“哎呀旁边这又一辆!今天见到跑车真多,糯糯快看看这个是什么牌子!”
那辆车和江糯就一个玻璃之隔,不到一米的距离。
“我看看哈,不过我有点认不清。”江糯说着,转头去看,手指同时放在了玻璃升降的按钮上,准备把车窗降下来好看的更清楚。
她扭头,看到那辆跑车愣住了,心脏狂跳了一下,慌忙去看车牌,果然是李冕!
今天什么日子!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这么巧?她活了20年没在大街上看到这么多熟人,这一会儿全看见了!
再往后一看,李冕后面的后面,是两辆黑色的一模一样奥迪,车牌被前车挡住,只露出一个尾数“8”。
江糯吓得赶紧把手从按钮上拿开,她对出租车玻璃的隔光效果非常不相信,把头使劲往后靠,生怕李冕看见她。
左边坐的是她的舍友们,右边是李冕,按李冕的性子,如果双方遇上了不一定做出什么事来,他顶多不主动宣扬俩人的关系,才不会配合她演戏!
想到李冕降下玻璃当着室友的面喊她的样子江糯就要晕倒过去,止不住的做贼心虚。
“什么车啊?”
江糯缩在角落里,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压低声音:“不认识不认识!”
任其他人聊的热火朝天,江糯都紧紧的把自己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在心里拼命祈祷红灯快点变绿。
绿灯亮起,前排的车也跟着动了,他们的出租车还没启动,旁边的跑车发出“轰”的一声,已经跑到了他们前面。
两辆车插肩而过时,江糯偷偷的瞥了驾驶座一眼,车膜黑漆漆的反射着流畅的光,挡的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
他们直行,跑车转弯,转瞬就消失在车流里,江糯乱跳的心脏才慢慢恢复平稳。
13. 第十三章
Chapter 13
火锅店里人很多,幸好几人提前定了位置。
江糯一想到放假后,她又要天天跟着李冕去吃那家清淡的不见一点辣椒的私房菜,她就像死囚犯的最后一餐一样大口往嘴里塞。
李冕自己吃就算了,还非要拉着她,他每次都要去那一家吃饭,还非要点一样的菜,她真是受不了,真不知道李冕以前是怎么生活的!
吃到一半,江糯手机突然响了,她拿出来一看。
……李冕打的……
看着一圈室友,她没敢接,也没敢挂,只按了静音。
李冕几乎没有找过她,她怕他这次是有事找她,她一边吃,一边拿着手机看着。
心想,如果他还打第二个,那可能就是真有事找她,那个时候她再接。
电话挂断后,果然又响了起来。
江糯不得不放下筷子,拿着手机走到火锅店门口接了起来。
“江糯,你去哪了?”他那边很安静,她听到了打火机响。
江糯猜测刚才在路上碰见他,他就是开车回家,在家里没看到她,才打了这通电话。
江糯:“我在外面呢。”
“位置给我,我去接你吃晚餐。”
江糯一阵庆幸,平时她自己在家,不好意思拒绝,这次终于找到理由正大光明的拒绝他了。
“不用啦,我跟我朋友一起吃火锅呢。”
电话那边的金属翻盖声猛的一停,李冕沉默一会,“什么朋友?”
江糯看着外面车流,冻得吸吸鼻子,“就我室友啊。”
“还有呢?”
“还有什么?”她莫名其妙,“没有了啊。”
挂了电话后,江糯快步推门进了人声鼎沸热火朝天的火锅店。
“糯糯,谁给你打的?”
“那个——”江糯拿起筷子,低头吃了一口海带苗胡乱回答,“我爸。”
装修古典奢侈的走廊里。
穿着冬季旗袍的服务员恭敬的打开门,坐了个请的手势。
李冕像往常一样随意的坐在餐桌前,不到几分钟,服务员鱼贯而入,动作迅速又无声,很快就退了出去。
包厢里的风格是奢侈中古风,整个屋子又高又宽,厚厚的地毯,精致恢宏的金色花鸟粤绣屏风,而此时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寂静的呼吸可闻。
李冕靠在红木椅背,面无表情的看着满桌的菜,抬手点了支烟,表情沉沉的抽到一半,站起身把烟头按灭走了出去。
细长的烟蒂歪在灭烟沙里,靠墙的红木桌上古铜香炉静静绕着袅袅烟云,满屋子的锦绣荒凉。
*
吃完饭从火锅店出来时,天已经彻底黑透了,寒冬腊月,冷的说话呼吸都是一阵白雾,几个小姑娘有说有笑叽叽喳喳的站在路边等车。
江糯在人堆里一向不怎么说话,都是听着她们扯来扯去,然后呲着牙傻笑的那个。
笑着笑着,江糯心里忽然滑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莫名感觉好像有人在暗中监视她,江糯下意识转头往四周扭头看一眼。
马路上车水马龙,路边的行人说说笑笑,每个人都做着自己的事,热闹又再正常不过的街景。
那股感觉来的快消失的也快,江糯收回视线,感觉自己真是疑神疑鬼,肯定是最近电视剧看多了。
几人不同路,梦梦她们回宿舍,江糯回家。
江糯的车先到,临上车前,梦梦突然用力的抱住江糯,几人里江糯个子最小,她像摸小妹妹一样摸摸她的脑袋。
“哎呀要一个寒假看不见我们可爱的捧场王糯糯了。”
江糯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跟人这么亲密拥抱过,她浑身僵硬的被抱住,又开心又害羞,耳朵红了红,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了一下,生疏的抬手回抱过去。
几人轮流抱过后挥手道别。
因为这个拥抱,江糯一路都很开心,进了小区,一路哼着歌往家走,远远就看到家里的灯都亮着。
她开门进屋,有点意外的看到李冕没在卧室,而是站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打电话,似是听到声音,他扭头她一眼,挂了电话。
江糯心情很好的对他笑笑,当做打招呼,就越过他快步上楼回房间了。
李冕的目光盯着江糯的背影,一直到消失在拐角处看不见,他才收回视线,垂眼看着手机上发过来的视频——江糯跟她说的那几个朋友站在马路边傻乐,几人轮流拥抱,看起来感情很好的样子。
李冕按灭了屏幕,转头看着院子里那株盛开的腊梅,眉眼沉沉,冷白的手指转着手里黑色的手机。
*
寒假,江糯报复性的狠狠熬了几个通宵后慢慢恢复正常作息。
她以前经常一天到晚的看不到李冕,可是现在不知道怎么,她一天大部分时间都能见到他。
他在家,就要带着她去吃饭,虽然好吃,但是江糯一个爱吃火锅麻辣烫垃圾食品的人,真的受不了。
江糯某天熬了一个通宵,早晨正准备睡时突然想起来这件事,忍无可忍的掀开被子,下楼进了厨房。
说实话住了这么久,因为在家时间有限,加上她有点拘谨,还从来没有进过厨房。
她忽然想起来,冰箱里可别有什么东西坏了。
这么想着,江糯快步走过去打开冰箱。
江糯握住把手愣了愣:“……”
冰箱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乌漆嘛黑的甚至连电都没有插上。
不,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冰箱中间还有一小本用透明封口袋装着的厚厚的说明书……
沉默半晌,江糯无言的关上冰箱,转身在厨房里翻找,因为有阿姨经常打扫,厨房里干净的一尘不染。
江糯在厨房里找了又找,别说食材了,连一粒米都没有。
柜子里的厨具倒是摆的整整齐齐一应俱全,她伸头一看,连标签都没有撕掉……
江糯:“……”
如果是新房子也就算了,问题是李冕住了两年了。
两年啊!
苍天啊!
他是人类吗!
越相处江糯越觉得李冕这个人,很奇怪……
她在这里住这么久,从来没见过除李冕的其他人,没有保姆没有做饭阿姨,只有钟点工趁家里没人的时候定时来打扫卫生。
整个屋里没有一点生活气息,不像住过人的样子,简直像样板房,导致江糯一开始还以为是没人住的房子,现在才知道,他住了两年。
有时候李冕不在家,她一个人在屋里,都有点受不了这种寂静。
不知道之前他一个人是怎么住了两年的。
明明是个挥金如土,光鲜亮丽,亲戚众多,有钱有权的富家子弟,却活的像个……
江糯想了想,只想起四个字,孤魂野鬼……
江糯有些出神的走出厨房,忽然听到了脚步声,她抬头,看到了李冕。
李冕穿着黑色大衣,里面是一件白衬衣,难得见他竟然打了领带,一边下楼梯,一边抬手往右边耳朵里戴什么东西,大概是蓝牙耳机。
李冕看到她,一边抬手调整耳机,一边放慢脚步走下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哦那个——我有点睡不着了。”江糯心里想着事,胡乱说了一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回答的什么。
说完才回过神来,“不是,我正准备去睡呢。”
“你一夜都没睡?”李冕沉着脸皱起眉。
江糯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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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我可以用厨房吗?”
他叫了她一声,“江糯。”
“啊?”她呆呆的抬眼看着他。
“这是你家,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问我。”
熬了通宵,江糯大脑僵硬意识迟钝,没察觉到什么,下意识的懵懵点头。
李冕按着她的脖子把她推上楼梯,一把把她推进房间,“江糯,你再熬夜,我就给你请两个训鹰师,训一个假期你也别去学校了,直接就可以去上岗了。”
江糯:“……”
可恨自己说不过他!
江糯躺床上后,眼睛刚闭上立刻就睡着了。
大概是睡前想的太认真,补觉时江糯做了个梦。
她梦到了李冕,梦里的她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李冕的生活轨迹。
梦到他在深夜,一身酒气的穿过小区那条林荫密布的狭窄小路开门回家,不开灯的摸黑躺到沙发上,整栋房子除了他空无一人,他在沙发上睡了一夜,睁眼时就是白天。
她看着他开着车极速行驶在北城寂静的深夜,车窗外霓虹闪过,他的脸在车里被照的忽明忽暗。
江糯醒来后,脑海里还残留着梦里那股孤寂窒息的气息。
突然就觉得,李冕有点可怜。
江糯起来没一会,竟然听到了门铃声。
她又惊又奇的去开门。
打开门,门外是见过几次的,李冕的保镖之一,后面是一个看起来干净利落的中年阿姨。
旁边还有个推车,上面一堆大大小小的收纳盒。
司机对江糯点点头,不苟言笑的脸努力对她挤出一个自以为和善亲切的笑容,“少爷让我带人过来。”
江糯才知道这是李冕找的阿姨,中西餐都会,八大菜系不说样样精通,多少都会力道,另外还有一位专做粤菜的师傅。
江糯松开门把手,退后一步,让人进来,看着他们忙前忙后的。
然后李冕开始频繁回家吃饭。
阿姨做完饭收拾完就离开。
不管怎么说,江糯总算不用去吃那家的饭了。
*
临近年关,大街上开始有了过年的氛围。
街边挂上了红灯笼和彩灯,偶尔出一次门,哪里都是人。
他们家里倒是冷冷清清,江糯因为没把这里当自己家,她也没敢乱动,没备年货,也没买对联。
还是大年二十六的晚上吃完饭,李冕带她上了三楼,她才发现原来三楼有个家庭影院。
江糯家里也有,但是江晟爱去,还爱带狐朋狗友去,所以她从来没去过。
她抱着从家里带来的娃娃坐到沙发一端,看着李冕对着屏幕找电影。
不知道他选了什么,屋里的灯缓缓暗了下来,自动调到最合适的光线。
江糯抱着娃娃颇为期待的调整坐姿盯着前面巨大的屏幕。
黑色的屏幕上缓缓出现一行绿色字体,看样子像是一个老电影,江糯就更期待了。
屋里的影音是千万价格的,画质和声音都非常对的起价格,让人听了看了都犹如身临其境一般。
安静的屋里响起一阵缥缈诡异的音乐,那音乐又尖又轻,配上屋里这套千万级别的音响,听起来穿透力极强,仿佛是在耳边吟唱,那调子一高一低,江糯听了就感觉好像有人在轻轻揪着她的一根头发,一提一放。
江糯头皮发麻,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扭头紧张的看着李冕,“这是什么电影?!”
李冕姿势懒散,一只手随意搭在椅背上,微微歪着头看着屏幕,像是随便挑了一个,自己都没记住名字,听到她问,他随意瞥一眼旁边的小屏幕,语气平淡:“山村老尸。”
“!!!”
14.第十四章
Chapter 14
就是那个被评价为——小时候看了是童年阴影,长大后为了克服童年阴影重新看了一遍,然后成功变成中年阴影,老了为了克服,又看一遍,然后变成老年阴影,让人阴影一辈子的《山村老尸》!!!
江糯从小到大只看过几部林正英的僵尸片,并且都会吓到做噩梦,这种级别的恐怖电影,她真的不敢看!
江糯抱紧了娃娃哭丧着脸接受不能:“太可怕了,要不我们还是换一个吧。”
李冕盯着屏幕,“鬼都是人演的,造型都是工作人员做出来的,演鬼的人都不怕你怕什么?”
他对屏幕抬抬下巴,语气随意又难以理解:“去搜搜扮演者本人的脸,再想想片场几个演员对着摄影机一场一场拍的场景,不觉得可笑吗,你怕什么?”
江糯:“……”
好简单锋利又十分清奇的思考角度……
诡异的音乐还在一阵阵回荡,配上李冕冷静到破坏氛围的话,和他身上神鬼不侵的凌厉贵气。
江糯突然被他说服了,竖起的寒毛也因为他这破坏的话而平复不少。
江糯真的拿出手机真的搜了搜演员的脸,挺年轻好看的一个女生。
有李冕在,安全感还挺强的,再加上实在好奇,江糯没再抗议,抱着娃娃便犹犹豫豫的继续看了下去。
电影一开始的剧情是四五个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玩通灵游戏,无论是他们的穿着打扮,还是电影的风格,包括影片里的摆设看起来像是上个世纪的老故事,光线昏暗,物品陈旧,反而看起来更加真实恐怖。
就在几人互相闭着眼握着手时,昏暗的光线里,一个影子突然出现,诡异的静静的看着他们。
江糯浑身一抖,头皮瞬间开始发麻,她抱紧娃娃,下意识把自己缩起来,不动声色的往李冕那边挪了挪,一直快碰到他才停下来。
李冕感觉到动静垂眼瞥一眼江糯的动作,她一副害怕到极点的样子,一边慢腾腾的挪,一边还瞪大眼睛目不转睛的死死盯着屏幕,她怀里那个死丑的娃娃被她勒到变形。
屋里装的影音设备实在太好,比她去电影院看的体验感要强上几十倍,恐怖感也是。
江糯浑身的鸡皮疙瘩和寒毛一阵一阵的起,汗毛竖的像豪猪。
期间她扭头去看李冕的表情,李冕看着屏幕里的画面,一副松弛随意,百无聊赖的样子,那架势很像她看吃播时的样子。
她第一次真心实意的对李冕佩服的五体投地。
江糯挠挠她竖起来的,几乎发痒的头皮,硬写头皮继续看下去。
在连续死了好几个人以后,主角a和一起玩通灵游戏的女配在酒吧里遇到,酒吧里人人穿着清凉,只有女配穿着厚厚的棉衣,看起来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主角a问她,女配笑说可能最近没有休息好,一直觉得冷。
a和女配又随意聊了几句,女配起身离开,过了几秒,主角a不经意抬头看向女配,就看到女配的背后紧紧贴着一个蓝色的长发鬼影子跟在她后面一起走。
江糯看到这里,恐惧感达到巅峰瞬间占据所有理智,她直接被吓哭了,尖叫一声扔了娃娃,以这辈子从未有过的敏捷速度一下跳上沙发,然后一头撞进李冕怀里。
她的动作太措不及防,又一身的牛劲,把李冕撞得闷哼一声,往后一倒上半身直接仰靠在沙发靠背上,腰上又缠上一双手,死死环住了他的腰,整个人紧紧贴在他怀里。
白花花油腻腻又暖烘烘的触感贴在一起,是李冕最厌恶的触碰。
李冕动作如电,下意识的迅速抬手握着江糯的肩膀就准备卸掉她的胳膊,手掌碰到她薄薄的肩膀,李冕意识到这是江糯,狠厉的动作一停,改为推。
他皱眉骂道:“江糯!松手!”
江糯此时已经怕的神志不清了,她带着哭腔埋在他怀里语无伦次,“呜呜呜不不不我害怕我害怕!”
一边说还一边在他脖子里蹭来蹭去。
李冕不得不扬起下巴,抬手去够旁边的屏幕关掉电影,又把灯开到最亮,再次去拽她,眉毛紧皱,“好了!胆小鬼,起来!”
对着她瘦弱娇小的小身板,李冕没法使劲,反而让江糯搂的更紧了,眼泪蹭的他脖子衣服上都是,冰凉凉湿漉漉的。
虽说是冬天,但是毕竟是晚上,屋里暖气又热,两人此时穿的都只有薄薄一层衣服而已,这样紧贴的距离,彼此身体的触感和气息与温度,都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
江糯的个头才到李冕的下巴,体型差让他可以把她抱个满怀,而且她虽然比他小六岁,但毕竟是个发育成熟的成年人,该有的都有,而且触感清晰……还在他身上乱蹭……
以前厌恶到想吐的触碰感现在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恶心,反而变成了另一种感觉。
李冕浑身僵硬,喉结动了动,冷沉的眸色染上一片幽暗。
“我不行我不行!呜呜呜我真的不行了……”
江糯怕的几乎六神无主手忙脚乱,一边说,脑袋一边在他胸前使劲钻,看样子恨不得在李冕身上找个缝,好让她整个人都可以藏进去。
“不行什么!”李冕皱着眉,声音暗哑,一边把手伸到背后去拽她的手腕,“江糯,松手,别乱动。”
江糯的手腕握在手里细细的软软的,仿佛骨头都是稚嫩脆脆的,一碰就断一样,李冕握了握,还是没法下狠手。
江糯完全没有听出李冕声音里的异常,“我们快走快走!不要在这里了我们快回去!”
江糯刚想松开,电影画面又突然出现在脑海里,她立刻又搂了上去,总觉得鬼会从四面八方的来攻击她,哪里都不安全,只有贴着东西,被包裹住才有一点安全感。
她很没骨气的哭着说:“李冕你背着我吧求求你了。”
“不不不——”还没说完,她又把头摇的像拨浪鼓,“还是抱着我吧,就这样抱着,不然我在后面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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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冕直接气笑了,细碎沙哑的笑声在江糯头顶,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的颤动,能体会到他的咬牙切齿和无奈。
李冕闭了闭眼,声音沙哑,“江糯,就这么一次。”
江糯没听懂,在他怀里连连点头,“好好好!”
李冕忽然在她脑袋上狠狠揉了一把,江糯被揉的几乎有点疼,但是很有眼力见的闭着眼睛承受,不敢吭声。
然后他一只手抱着江糯,一手用胳膊托着她,绷着下颚线站起来。
江糯全程闭着眼,一直到了二楼房间门口,看到熟悉又明亮的环境,她才松口气,理智也慢慢恢复。
李冕在走廊把她放下,就冷着脸一言不发的转身,开门回了房间。
江糯踩在地上腿还有点软,发自内心的对李冕背影道谢,“谢谢你了李冕——”顿了顿,哪怕门已经关上了,她还是真心实意的加了句,“哥。”
李冕比她大6岁,按照年龄和两家之前的来往,如果没有这桩婚事,她本来就该叫他一句“哥哥”。
理智恢复上风,江糯才察觉她刚才的要求和行为有多离谱,简直像个女流氓,但是幸好,俩人在一开始就把关系定位好了,已经表明了对彼此没兴趣,也不用担心李冕会误会。
相处这么久,她越来越觉得李冕除了脾气不好外,真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外面那些传闻果然不可信,等合约生效她离开后,她也挺想继续跟他当朋友。
江糯怀着感动的心情推门进屋,然后僵住了。
她房间又大又黑,平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今天怎么看怎么恐怖。
她咬着牙开了灯,亮了,但是依然空荡荡的感觉,脑海里控制不住的开始回忆刚才看过的恐怖场景。
仿佛哪个角落会随时不经意的出现不好的东西,又想到她黑漆漆的房间要一个人睡,江糯瞬间毛骨悚然,腿比脑子反应更快,像是背后有东西追一样,她连滚带爬的立刻就跟着进了李冕的房间。
甚至都忘了敲门。
她进门时,李冕站在床边,手指放在扣子上,看到她进来动作一停,表情紧绷的看着她,因为身高差,垂眼看她的样子天生的就有股居高临下的意味,看起来非常的冷漠有距离感,“有事?”
江糯有求于人,避重就轻的拍马屁,虚情假意的关心他:“李冕你声音怎么哑了?”
李冕突然脸一沉:“出去!”
江糯搂住门把手疯狂摇头,眼底还带着泪光,因为知道自己的要求难以启齿,说话也吞吞吐吐的,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我,我今晚可以跟你睡吗……我打地铺!不睡床上!”
李冕冷笑一声,“出去。”
三分钟后。
江糯累得吭哧吭哧的在李冕床边打地铺,怕睡地上硌到自己,她铺的很认真仔细,铺完一层先躺上试了试,一歪头,看到外面露台上的李冕。
大冷天的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穿着单衣站到外面抽烟,这都抽第二根了。
15.第十五章
Chapter 15
江糯收回视线,爬起来继续铺床。
桌上忽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江糯探头一看,黑色手机,裸机没有壳,不是她的手机。
屏幕的来电显示是——一组。
什么东西?
背后传来动静,江糯扭头,李冕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进来,走到桌边,扫一眼屏幕,拿着手机又出去了。
江糯隔着一尘不染的透明玻璃可以清晰看到李冕的样子,他走到栏杆边才抬手接起那通电话,露台没开灯,借着屋里的光只能隐约看到他一个清冷高挑的背影,再往外是院子里和小区里漆黑茂盛又安静矗立的梧桐树顶,还有远处北城灯红酒绿的喧闹夜景。
江糯没在意,收回视线继续摆弄她的床,没一会,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她隐约听到李冕发火的声音。
声音冷厉,劈头盖脸毫不留情面,李冕不发火就挺吓人,发火更吓人。
江糯正在费力的把一个单人沙发往她床边挪,挪的屋里响起各种“乒乒乓乓”的动静,听到李冕在骂人,她的动作立刻一停,生怕发出声音被李冕迁怒。
江糯一通忙活总算把她的小床给铺好了,往上一躺,还挺舒服的,她的左边紧紧贴着李冕的床,他深色的床单正好垂下来,她右边是单人沙发,她头顶是床头柜,而她被三面包围着,安全感十足。
江糯非常的满意,伸长胳膊从床头柜上把手机拿下来,刚才跑的太快,忘记拿充电器了,这会手机已经快关机了。打开几个软件巡视一圈,确定没人找她后,江糯把手机又放了回去,闭上眼睛打算正好睡个早觉。
刚闭上眼,江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的娃娃被她扔在三楼忘记带下来了。
没事,明天再拿。
外面也挺安静,像是已经挂了电话。
江糯闭上眼睛准备睡,她听到李冕从外面进来,似乎还在她脸上看了一眼,然后是关门的声音,还有电动窗帘合上的声音。
李冕的动静都非常的轻,然后她感觉他好像是拿着衣服往卫生间去了。
江糯闭着眼睛听着另一个人制造出的细微动静,心里忽然涌出一种奇妙的感受。
很安心,也很催眠。
江糯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睡意慢慢袭来,小腹忽然一股不舒服的胀感。
江糯瞬间睁开眼睛。
她想上厕所……
这个想法刚出现,恐怖片里开头那个经典的洗手间的片段立刻出现在江糯脑海里。
她打了个哆嗦。
算了算了,不去了。
可是这种事情,越忍,那股感受反而越清晰,甚至开始变得难以忍受起来,好不容易酝酿的睡意跑了个精光。
恰好耳边响起开门声,李冕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江糯睁开眼,掀开被子坐起来,鼻尖闻到一股潮湿好闻的水汽,视线恰好对上李冕,他穿着睡衣,幽黑的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因为沾了水发色看起来更黑,眉眼如寒月一般干净清绝。
江糯被他的脸晃了一下神,才起身穿鞋往卫生间走,刚走了几步,她盯着黑漆漆的卫生间门,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又开始回忆看过的恐怖片段。
浴缸里的尸体……
被蓝色影子拽进洗手间的人……
江糯:“……”
江糯脚步猛的一顿,恨不得给自己的脑袋两拳,硬写头皮想逼自己进去,却一步也走不动了。
她僵了一会,转过身,吸吸鼻子,期期艾艾的看着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脑的李冕,硬着头皮问:“……李冕,我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李冕从屏幕上抬头瞥她。
“就是,那个……”江糯在他的目光下,硬写头皮把话说出来了,“我想去卫生间,你可以到门口等我一下吗?”
李冕沉默了很久,“忍着。”
江糯也觉得自己挺离谱的,她点点头,又走回去重新躺到床上,安安静静,很久都没有动静。
冬夜冷寂无声。
李冕动作一顿,抬头扫了一眼,她被床挡的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
江糯努力酝酿睡意,想忍下去,可是那股感受却越来越清晰,憋的甚至都有点疼。
她快忍不住了,可是她真的好害怕。
反复犹豫拉扯了很久,江糯还是不敢去。
或者是她实在被吓到了,或者是夜晚让人情绪敏感,又或者是,感觉到被人纵容的孩子其实最爱哭。
江糯鼻子一酸,忍不住抽噎起来,她旁边沙发上忽然落下阴影,李冕冷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哭什么?”
江糯一点也不想哭,但是她忍不住,她觉得自己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矫情,她忍着哭腔努力把语调说清晰,认真的回答他:“我想上厕所,我快忍不住了,可是我真的害怕,可是我又想去上厕所。”
江糯平躺在床上,泪眼模糊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凭感觉,感受到李冕在看着她。
她抽噎了一下,怕李冕觉得她矫情,她又解释,“其实我的心里没想哭,但是我的身体有自己的想法,可能身体里的水分总要有一个出口吧。”
脸上突然按上一片干燥的纸巾,然后被人用力的在脸上擦了擦,江糯愣了一下来不及思考,就被擦的皮肤生疼,然后被迫回过神来。
眼前视线猛的一清晰,她看到李冕冷着脸把纸扔进垃圾桶,“江糯,不许再哭了,给你三秒站起来。”
江糯一骨碌爬起来。
一分钟后。
李冕站在洗手间的门前,看着紧闭的门,感觉到一阵荒唐。
江糯的动作急匆匆,生怕他会走掉,按了抽水就开始大声喊他,“李冕?”
李冕面无表情,“我听的到。”
江糯短暂放了心,她没敢在洗手池里洗手,因为有镜子,而是对着淋浴胡乱冲了冲,然后飞快的打开门,看到他在门外心一下落到地上,对他露出一个笑。
江糯率先往床边走。
“江糯。”李冕突然停下脚步,语气沉沉:“男女有别,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或许能被误会成,邀请?你难道对别人也这样吗?”
“啊?”江糯扭头吃惊的看着他,急忙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对别人没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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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冕抬起眼。
突然觉得这话好像更让人误会,江糯急忙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知道男女有别,我对别人不这样,今天是意外,而且我们俩是签过协议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违背协议的,我只是觉得按我们俩的革命友谊关系,即使做了什么也不会让对方误会。”
江糯忙着解释,没有注意到李冕突然冷下来的表情,“你放心,我绝对对你没有什么意思,我——”
李冕却毫无预兆的冷声打断她,“再说一个字就回去睡。”
“……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江糯非常识相的闭嘴躺到床上,把被子盖过头顶,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晚安。”
李冕漆黑的瞳孔目光幽冷,他看了江糯很久,才心不在焉的抬手关了灯。
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江糯立刻把脸上的被子掀起来,对着李冕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略——
这个临时的小床太过舒服有安全感,江糯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深夜,李冕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看了一眼睡的无知无觉的江糯,屏幕上是一份清晰的,关于所有人际关系的调查报告。
*
江糯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看到陌生的房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她用手指扒住床边,往床上看了一眼,李冕已经不见了。
江糯拿上已经关机的手机,回了房间充电洗漱,本来以为白天会好一些,但是不愧是被称作“阴影一生”的《山村老尸》。
阿姨中午来做饭的时候还好,阿姨一走,江糯一个人待在屋里,总是忍不住毛骨悚然疑神疑鬼,那些恐怖剧情她不但没忘,反而因为控制不住的反复回忆,还变得历久弥新了。
到了下午,她忍无可忍的拿上手机出门去了图书馆。
天一黑,她算着阿姨做饭的时间才回去,也没敢上楼,甚至不敢远离,坐在餐厅里听着厨房阿姨做饭的声音玩手机。
晚上睡觉时,江糯假装自然的跟在李冕身后,跟着他进了房间,然后做贼似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快速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做出一副“困的不行”,“要睡了”,“根本起不来所以别想赶她走”的样子。
李冕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什么,也没有让她卷铺盖走人。
江糯闭上眼睛装了一会,感觉场面稳定了,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她的保卫萝卜开始玩起来。
她就这样一直在李冕屋里赖了好几天,白天出门,晚上去李冕房间,离过年越来越近,江糯是个非常没有仪式感并且怕麻烦的人,而且并没有把这里当家,所以完全没有要置办年货的意识,而李冕,就更没有了。
家里连年画都没贴,俩人就这样冷冷清清的到了除夕那天,一起回平江路老宅过年。
还没进大门,江糯就被扑面而来的喜庆年味给冲到了,园子里被装扮的热闹又喜庆。
这次来的人比上次多多了,江糯见到了李冕同父异母的弟弟,听说刚上初中,眉眼和李冕有点像,但是看起来很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