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暴君,我爹是董卓》 第四章 父子谈心 “父亲是否很疑惑,为何孩儿能未卜先知,孩儿又为何能够调动城北北营驻军。” 董卓只是盯着董瑜不语,一是因为身体状况让他有心无力,二是因为他不懂的问题不止是这些,最为重要的是眼前的董瑜变得好像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不认识了。 董瑜长出了一口气,随后娓娓道来:“其实当时在府中,孩儿就已经说过了!” “当今天子对父亲的态度全天下皆知,父亲就算不想承认也是如此。陛下巴不得父亲永驻郿坞永远不要回长安,又怎么会在病体初愈之时,就急切的召父亲回宫呢。” 董卓闻言眉头一挑,正要反驳什么,最终化作一声无力的长叹,摆手示意董瑜继续。 “当孩儿得知陛下下诏便觉奇怪,于是这几日一直在城中走访。首先是城门防卫原本是北军职务,为何要调换成驻防于内苑的虎贲卫。其次,便是宫中调防,根据孩儿的眼线传回,驻守未央宫的南军这几日莫名多了许多生面孔,每次调防都有新人入内,而老一批的将士却不知去处。” 顿了顿,董瑜继续说道:“这么多变故,由不得孩儿不上心。事出反常,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再加上市井小儿传谣,更让孩儿确定父亲此行必招暗算,故而提前做出布局。” 其实董瑜说的这些……只不过是给自己未卜先知找个借口罢了。 总不能说他是穿越而来,知道历史上的今天发生了什么? 当然他说的内容虚虚实实,有理有据,也由不得别人不信。 再加上他在最后说了句市井传言,也能很好的转移董卓的注意力,让他不纠结于那些无法自圆的细节。 果不其然,董卓立刻问道:“市井小儿都传些什么,说来与为父听听。” 董卓的声音显得极为无力,再没有之前的粗犷。 董瑜虽然在叙述,但也时刻在观察董卓的状态。 他内心此时也焦躁得很,便宜老爹这状态,怎么看怎么不好。 正在董瑜走神之时,董卓轻咳一声,言道:“瑜儿但说无妨,为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一点市井传言乱不了为父心境。” 董瑜点头道:“市井有言,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这千里草不就是董字,十日卜更是一个卓字,这是在骂自己不得好死啊! 董卓闻言呼吸都重了几分。 董瑜连忙继续话题道:“正因此,孩儿知道父亲不日便要回京,便提前做了安排!” 董卓抬头看了眼董瑜,打断道:“为父在汝心中,是否也如世人所传一般,暴虐成性,祸乱朝纲?” 那不然呢?董瑜闻言人都呆住了! 瞧瞧你做的那些个事儿?乘衅纵害,毒流百姓,播厥凶虐,焚灭京都,略蒸宫人,发掘园陵,僭上虐下,驰突放横,天地愤怒,鬼神号哭! 莫不是你对自己的评价还很良好?董瑜在心中疯狂呐喊! 看着董瑜一脸惊愕的看着自己,董卓不觉也有些脸红。 但是他觉得有必要改变一下自己孩子对自己的看法。 毕竟这是自己现存的唯一继承人,世人怎么看他,他无所谓!但是自家孩儿就不一样了! 董卓沉吟片刻,淡淡的道:“乱世需用重典,瑜儿,汝年岁尚小,有些事情看不透也很正常。” 董卓挪了挪身子,让自己以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马车内。 继续言道:“为父战羌人,平边塞;灭黄巾,救天子,桩桩件件,如何当不得天下豪杰!” 董卓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还是颇有气势的。 随后董卓继续言道:“但瑜儿可知,为父入京以来遇到的都是什么?天下军阀有割据之势,中央朝堂只逞一时之利。少帝暗弱,大汉内外旦夕倾覆。” 董卓眼中闪过追忆之色,继续言道:“为父何尝没有礼贤下士?为父何尝没没有对这些士族门阀多加礼待。” “但是为父换来了什么?内外攻讦,不间断的刺杀!这些个自诩名士却唯恐天下不乱的匹夫,呵…咳咳……” 董卓说到这里,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董瑜上前扶住,董卓却是摆了摆手,示意董瑜坐下。 许是太久没有与人如此袒露心扉,许是想要董瑜对他的看法能有所改观,董卓强忍着疲惫的身躯继续说道:“值此乱世,为父要想力挽狂澜,就必须狠。为父就是要杀,杀尽一切反对的声音,杀光这些祸国殃民的伪君子。” “要想杀,就需虎狼之士相助,西凉自古多英豪,为父这十数万精兵,就是安身立命之本。” “要想这十几万的虎狼一直为我所用,就须大量钱粮作为支撑。” “必要的放纵是必不可少的,死几个百姓算得了什么?为父就是要当这个暴臣,让天下皆敬畏的暴臣。以杀方能止杀,杀干净了,才有重建的机会!” 董卓言至此,停顿良久,才幽幽的看向董瑜,缓缓的道:“这个天下,什么都可以推倒重来,只要国本在手,百年后,千年后,总会有人懂得为父,一定会有人支持为父所为!” 董瑜虎躯一震,如果董卓未死呢?如果汉末群雄逐鹿最后的胜者是董卓,那么后世会不会如他所言,真的有人为其歌功颂德? …… 董瑜念头一起,就被自己压了下去。 他救董卓本也不是认可都做的理念,穿越至今,他在街头巷尾看到百姓谈及他这个便宜老爹,眼中除了愤恨和恐惧,再也读不出第三种情绪。 世人厌弃的道,哪怕一时辉煌,又怎么可能长久。 董卓不被百姓认同,不被士大夫支持,又怎么可能最终成事? 败亡早已注定! …… 董卓见董瑜紧抿双唇,并未接话。深知要想改变一个人的看法,那不是朝夕能够做到的。 董卓在心中长叹一声,他感知着自己身体的状况,深知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然不多。 他清楚,从董瑜出世那一刻,自己就从未动过将手中权利移交给他的心思,至少在他今日回返长安之前,他都没这么想过。 无论是出身,还是能力,他都不觉得这孩子可以子承父业。 这也是为什么当他选定的继承人先后弃世,他宁可疯狂造娃,也不让董瑜接触军政。甚至董瑜长这么大,都很少在自己心腹面前露脸。 这可能也是董瑜在相府中,宁愿藏拙至今的原因吧! 董卓这么想着,心中对这个救下自己的儿子更生几许愧疚。 …… 董卓伸手想要抚摸董瑜的脑袋,董瑜见伸过来的大手,下意识的向后一退。 董卓见此,尴尬的停下手中动作,随后转移话题道:“瑜儿还未说完吧,汝算到了这些乱臣贼子会对为父不利,又是怎么说动北军的呢?那胡轸虽是为父一手提拔,但已身居中尉之职,长安城中兵马调动,稍有不慎就是反叛的罪名,又怎敢绑架当朝大臣的家眷…他是怎么愿意听你的?哦,还有,吕布那背父弃义的庸狗一直跟随在为父左右,汝又如何断定他会反的?” …… 第五章 郿坞大营 郿坞距离长安约二百五十里,位于长安西面。 看似不远的距离,董卓这一行车驾紧赶慢赶,也走了两天的时间。 此时的董卓安坐于车驾内,但是心中震撼仍旧未减。 两日前逃出长安与董瑜的一番深入浅出,让他对董瑜的感观彻底翻天覆地。 此子之不凡,难道是上天赠与自己的瑰宝。 董瑜的话犹言在耳。 “父亲,吕布可因一匹良驹,几句承诺背叛丁原。叛贼若想成事,怎么可能不从吕布身上下手。貂蝉之事在孩儿看来,就是个阴谋!” “胡轸此人,虽是父亲提拔,但其在高位日久,结交之人也不再只是西凉嫡系,心中难免有了其他心思。所以想要调动他,仅仅只是告知其父亲有难,是远远不够的……” 记得当时自己问了句:“难道吾儿认为,胡轸敢背我?” 当时董瑜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现在想想也是,如果胡轸真的没有想法,在自己被伏的第一时间就该出来了,怎么会等到董瑜赶到,事态变幻才出手相助。瑜儿对人心的把控,可谓是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这么想来,要自己死的,又何止是朝廷上的士大夫…… 董卓揉了揉脑门,当前局势和自己的身体,让他愈发觉得无力。 但身体的无力却让他思维更加清明,董卓又想到董瑜的布局。 董瑜当时说动胡轸不顾一切出手的,不是推断出自己会遇袭,而是以告知相国识破,将计就计,想要一网打尽等虚实信息,让胡轸不得不为。再加上当日早晨,董瑜早已密令胡轸挟持李肃家小,让其自断后路,只能拼死一战。 这孩子,要手段有手段,要远见有远见,要心计有心计。 如果将大局交于其手…… 思及此,董卓缓缓掀开车帘,看着车驾前不远处,持斧束甲的身影,眼中愈发满意。 想起自己年少之时纵横陇西的样子,董卓深深感叹了一句:“此子类我!” 就在董卓感慨的时候,董瑜心思也不知飘到了哪儿。 穿越至今,对他来说可谓是危机重重。 一步走错,等待他的只会是最狠毒的死法。 虽然此刻救出了董卓,但是他知道自己还没脱离危险。 朝廷虽然没有追兵,但关中局势已经糜烂,现在的自己绝对不是那个操纵局势的人。 便宜老爹现在的身体状况,别说出面主持大局,能不能撑得下去都两说。 再说朝廷既已出手,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想必现在城中的相国府,早已血流成河! 对于他那个名义上的所谓大娘,他并没有多少负罪感,该说的该劝的都已经做了,不听自己的那又有什么办法。 王允布局,环环相扣,这一系列的计策下来,董卓却还能逃出京城,他不相信王允没有后手。 就在董瑜沉思之际,耳畔传来董卓的呼唤:“瑜儿,此间到了何处?” 董瑜闻言收敛了思绪,在马上回道:“再往前二十里,便是郿坞了。” 董卓点了点头,随后看着董瑜这一身装扮,久违的露出笑容:“吾儿眼光不错,这一身金麟啸天甲可是为父最喜爱的珍藏,汝手中是盘古开天斧,传闻乃是当年蚩尤鏖战华夏之时所用的神兵利器,由天外陨铁所铸。” 董瑜扬了扬手中大斧,笑道:“竟有这么个故事,当时情况紧急,孩儿在府库中没来得及挑选,顺手拿了柄趁手的兵器就用了!” 董卓点头赞道:“吾儿天生神力,此斧重达九十六斤,非常人所能驾驭。假以时日,吾儿必成无双上将。” 董瑜轻抚斧头,心中暗道:“还无双上将呢?自己一点马上技艺都不懂,当时要不是情急,他哪敢持斧与吕布相对。要是可以,他宁愿远离沙场。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就在董瑜感慨时,只见前方尘土飞扬。 董瑜赶紧勒停玉龙驹抬眼望去,只见前方骑阵整齐,西凉大纛飞扬,不过片刻功夫,前方铁骑已距车驾不足二十步。 随后战阵打开,从中走出一将,在马背上拱手道:“可是相国车驾当面?” 董瑜虎眸微眯,淡淡的道:“正是相国车驾,汝是何人。” 来将并未下马,只是探头看了几眼车驾,随后言道:“可否请相国露面,以辩真伪。” 董瑜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自家便宜老爹在西凉军中这么没有威望的吗?不应该啊! 只听车驾内轻咳一声,董卓缓缓拉开车帘站了出来。 此时的董卓身姿笔挺,单手负后,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盯着来将。 来将对上董卓的眼神,吓得一个翻身赶紧下了马背,身后数百骑士也纷纷下得马来。 来将快走几步,于车驾前拱手道:“末将郭汜,拜见相国!” 董卓冷哼一声,随后摆手道:“就由汝护送左右回返郿坞。” 言罢转身坐回车驾,沉声道:“瑜儿上来!” …… 董瑜刚刚坐上马车,车驾就重新上路了。 董卓此时双眸紧闭,嘴唇泛起一丝青紫,显然刚刚的动作让他身体极不好受。 董瑜担忧的开口问询:“父亲……” 话未出口,就被董卓抬手拦住了,只听董卓小声问道:“瑜儿,汝怎么看!” 董瑜沉吟片刻,言道:“这郭汜的态度,好似有点问题!” 董卓冷哼一声,但马上伴随着几声咳嗽。 “他的态度岂止是有问题,就连郭汜这心腹之将都如此,怕是西凉军中人心难用了,也不知那些个反贼使了什么手段。” 董瑜低声道:“估计就是些离间的手段罢了,但是能让郭汜这等将领都生出异心,怕是反贼那边,已经再拿父亲的身体做文章了。” 董卓的势力,只因董卓一人而集结一处。 如果董卓出了什么问题,西凉军必乱。 毕竟他明面上没有可以继承家业的儿子,剩下那些个女婿也压不住外面这些骄兵悍将。 董卓一死,可谓是群龙无首。 不出意外,朝廷完全可以招安一部分,分化一部分,在剿灭一部分。 说不准很快就能让盛极一时的西凉大军灰飞烟灭。 董卓看着眼前年仅十五的董瑜,心中长叹,如果董瑜再大些就好了,自己早早安排他入军历练,在积攒一些功勋。那他的势力就算是后继有人了,眼下这种情况又如何会发生。 他哪里想过,就算董瑜已过弱冠,以从前自己不待见董瑜的样子,也不见得会将董瑜推上台面。 …… 车驾又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外围已是人声鼎沸。 董瑜挑开车帘向外望去,只见一眼望不到头的营帐,还有不断汇聚而来的大军。 这是董瑜自穿越以来见到的最宏大的场面,与之相比,长安城中的交战算得了什么。 十数万大军集结,车马穿流,那声势可谓是震天动地。 战马声由远及近,董瑜抬眼再望,只见一群身着精良战甲的将领已至近前。 他们整齐划一的翻身下马,拱手宏声道:“末将拜见相国!” …… 第六章 明暗棋局 董卓在董瑜的搀扶下缓缓走出车驾,随后甩开董瑜的手,故作镇定的下了车驾。 只是脚步刚刚落地,就明显一个趔趄。 董瑜被董卓甩开之时就明白了,这个时候朝廷以董卓的身体做文章,如果便宜老爹真的表现出问题,那只怕更加人心惶惶。 只是董卓不畅的动作,也落入了很多有心人眼底,他们私下里交换眼神,好似早有所料。 董卓看着眼前这些爱将,内心顿感凄惶,这些曾经的爱将,只怕现在还肯与自己齐心的,没有几个了。 董卓向前走了一段,却见校场早已搭起了点将台。 董卓深呼了一口气,强压下身体的不适,大步朝着点将台走去。 众将与董瑜也急忙跟上。 董卓正要迈上点将台,忽然停顿了下来。 董瑜抬眼望去,正好与回过头来的董卓四目相对。 董卓也不言语,只是伸手抓住了董瑜的手,随后带着董瑜一同走上点将台。 董瑜愣了愣,他知道董卓要将他推到人前了。 这个动作含义很深,如果董卓还在强盛之时,这个动作无疑是向诸将表明,董瑜将会是他选定的继承人。 而此刻……董瑜思绪飞转,但手背上传来的既温暖又冰寒的触感,又让他无法凝神细思。 董卓拉着董瑜走到点将台上首,随后从腰间拔出佩剑,只见他左手握着董瑜的手,右手执剑。 他那双牛眼就这么横扫着台下众将,好似要将台下众人看透。 被其注视的将领大多都低下脑袋,敢与董卓对视的只有寥寥。 董卓朗声开口道:“老夫自辅佐陛下以来,兢兢业业不曾有过一丝懈怠。老夫转战羌地,鏖战黄巾;诛杀叛党,击退关东不臣诸侯;为大汉百年计,迁都长安……老夫历经大小百余战,方保社稷不至倾颓,江山得以稳固。” 他粗犷的声音响彻整个校场,点将台上下无一丝一毫其他声音。 顿了顿,董卓继续怒吼道:“然宵小作祟,蒙蔽视听,挑动流言,攻讦老夫,今竟敢当街行刺于吾。鼠辈猖獗,不杀不足以平狠。尔等多是跟随老夫转战多年。功名富贵,老夫未曾亏待过分毫。今日,谁肯与吾,扫清寰宇,诛杀逆贼,以清君侧!” 只听校场将士无不举拳高呼:“杀!杀!杀!” 董卓缓缓放低手中长剑,身体一阵摇晃。 董瑜连忙反握住董卓的手,在董卓宽大袖袍的遮掩下,这一幕并未让人看到。 董卓稳住身形,正要继续,却是一口逆血狂涌而上,让他不得不提气强压,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董瑜见状,上前踏出一步,在众人注视中扬起手中大斧,厉声喝道:“击鼓点将,各军安营!” …… 很快,大营内战鼓漫天,董瑜也趁此将董卓扶坐帅案之上。 此时董卓已是强撑,他紧紧握了握董瑜的手,想要交代什么,却是有心无力。 不消片刻,令官已上点将台,单膝跪地道:“禀相国,除徐荣将军,张济,牛辅将军还在路上,其余诸将皆至。” 董瑜点头,随后立于帅案之侧,朗声道:“奉相国令,快马急令徐荣将军转道北上,率本部军马屯于左冯翊,以做合围。” “令郭汜率本部军马兵进弘农,作势东进,威慑关东诸侯。” “令段煨率军兵进蓝田,以为大军策应。” “快马传令牛辅将军率本部大军斜插安陵渡,把守住河湾所有渡口,伺机而动。” “令董旻将军驻军郿坞,总览三军粮草,保障各线后勤。” “令张济率本部人马直扑长安,在吾大军兵临长安城下之前,务必与吾汇军一处。” “令李傕等其余诸将就地安营,约束人马,明日随吾兵发长安,诛杀叛逆……” …… 董卓看着身侧英姿勃发的董瑜,眼中闪过一抹欣慰,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董卓心神稍微一放松下来,整个眼皮瞬间就拉拢了下来,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前倾。 董瑜看得心中焦躁,这个紧要关头,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可别扛不住了啊! “父亲,在坚…坚持片刻…” 董瑜忍不住小声说道。 董卓眼皮一跳,瞬间再度睁圆,他就这么盯着董瑜,好似在说,孩儿放心,尽管放手去做,为父是你厚实的臂弯! 董瑜心中忍不住再度升起暖意。 直到一刻钟后,董瑜把将令井井有条的安排下去,才护送董卓退往大帐。 这最艰难的一关,算是过了! 如果董卓在点将台上倒下,只怕西凉军自个儿先乱了! 只要在明面上撑过去,至少在表面上西凉军就还是铁板一块。 至于暗地里……那就看谁能玩转了! …… 是夜,董瑜账中,董瑜坐于案前,下首对坐的,是一名儒衫纶巾的中年谋士。 是的,董瑜夜里召见的第一人不是任何一员西凉将领,而是这名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毒士贾诩,贾文和。 此时的贾诩早已初露峥嵘,在李榷麾下也是座上之宾。 贾诩虽不知这个在深闺大院中成长起来的少年,为什么要见自己。但看其今日在点将台上的表现,也知不是一般人。 贾诩正襟危坐,抬手拿起案前水盏轻抿,等待董瑜开口。 董瑜看着眼前正气凛然的贾诩,实在无法与自己脑海中的毒士划等号。 贾诩的卖相极好,三缕仙须飘飘,眼神平正中带着一丝悲天悯人之意,身材挺拔,一张国字脸更是正气十足。 只是一眼便让人心生好感,就这样的卖相,实在很难让人跟毒士二字相匹配。 董瑜看着淡然的贾诩,缓缓开口道:“先生,想死想活?” 贾诩:? 贾诩瞬间瞪大双眼,手都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差点将盏中水洒落。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问了句:“公子刚刚说啥?” 董瑜眼皮都不抬一下,重复了一遍:“先生想与我一起死在这关中之地,还是随我谋求一条生路?” 贾诩这下不再怀疑自己耳朵了,他在心中狂怒:“腻个凉球滴,老夫招腻惹腻了这般针对额? 但很快,贾诩就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董瑜饶有兴致的看着贾诩愣神片刻便恢复镇定的样子,心中对贾诩的评价又高了一个台阶。 “在下如果没记错,这是第一次见到公子吧?” 董瑜闻言,点了点头,回道:“是第一次。” 贾诩苦笑一声:“那为何公子如此这般?” …… 第七章 贾诩夜谈 面对贾诩的询问,董瑜只是微微一笑! 他心想总不能告诉你,我早知你未来干的那些缺德事儿吧? 他也想跟贾诩表明心志,然后虎躯一震,贾诩纳头便拜,最后君臣相惜,开创美好未来…… 但董瑜对自己的口才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那张嘴,劝一个一个不听。还不如直接动刀子来的简单高效。 “先生之名虽暂时不显,但瑜知先生有大才,如今瑜刚刚接掌军务,身边可用之人不多,愿拜先生为军中祭酒,不知先生愿否?” 贾诩心中暗骂,你都问了想死想活,老子还有拒绝的余地? 只见贾诩拱手一拜,礼仪拉满,朗声言道:“诩愿效犬马之劳!” 虽然贾诩答应得干脆,但是董瑜依然能看出贾诩的敷衍。 他淡淡点头,立刻切入主题道:“如今局势,还请先生教吾!” 贾诩立刻拱手道:“将军今日于点将台上,布置井井有条,想必不日便能夺回长安,诛杀逆贼以清君侧……” 董瑜眼神微眯,杀机毫不遮掩,显然不想听贾诩这些敷衍的话。 贾诩苦笑一声,言道:“如今局势并不混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朝廷叛军抵挡不住公子的西凉铁骑。这…属下实在不知还有何风险可言!” 董瑜深深看了一眼贾诩,随后自顾自的坐回案前。 只见他端起水盏,半晌,旋即又放下水盏深深的叹了口气。 “既如此,先生下去休息吧。” 贾诩闻言,在位置上微微拱手,起身就要离去。 董瑜看都不看贾诩的背影,只听他幽幽说道:“看来这关中,将是我董氏一族的埋骨之地……既如此,就都与吾陪葬吧!” 贾诩闻言,脚步都迈不动了,他连忙回身拱手道:“公子何出此言……” 董瑜又是一声长叹:“朝廷逆贼虽不足虑,但是他们手握天子,掌有大义。吾军看似强盛,实则各怀鬼胎,一盘散沙。如果由吾坐镇长安,只需一纸招抚,一纸分封,外间这些军队,又有几人肯战,几人愿战?” 董瑜直起上身,双眸直直的盯着贾诩,沉声说道:“如果父亲无碍,尚能镇住这些骄兵悍将,但今日吾父身体情况,已然被众将看到,只怕明日吾大军开拔之日,便是吾身首异处之时。” 贾诩对上董瑜那没有一丝一毫情感的眼眸,冷汗更是狂冒,他知道董瑜的意思,他死之前,肯定会弄死自己的。 贾诩抬手抹了一下额头,随即长叹。 董瑜见状,身上的杀机快速敛去,他大步走到贾诩身前,将贾诩扶正。 随后言道:“先生高才,请助董氏脱离此险,瑜日后必以师礼待之;倘若日后先生不欲辅佐于吾,事成之后,瑜亲自为先生践行!” 贾诩闻言,知在做挣扎已然毫无意义,便坐回案前。 他沉思片刻后,开口问道:“诩虽有计,但在此之前,还是想听听公子的想法。公子是想拥兵关中,稳定朝局,重现相国之势……”说到这里,贾诩顿了顿,随后继续说道:“还是想脱离关中这四战之地,重觅生机?” 董瑜看着贾诩,随后爽朗一笑:“先生既已决定助吾,却又何必试吾!” 贾诩也笑道:“在其位,谋其政!诩只是谋士,自然要知道公子的想法,才能知道如何出谋划策。” 董瑜摇头道:“先生刚刚有言,关中四战之地。吾军如果是铁板一块,自然不惧任何势力冲击,但如今风雨飘摇,留守关中只怕死无葬身之地。再者,各军将校皆有筹划,看似听调,但背地里都认为自己是执棋者。吾年不及弱冠,更无恩威施于军中,想继父亲之后掌控西凉众诸侯,当下怕是不可能。既然事不可为,就只有退出关中一条路可走了。” 贾诩这下是真的对董瑜另眼相看了! 关中是什么地方?以前虽有八百里秦川之称,如今在不事生产的西凉军来回摧残下,也只剩下一地残垣。 人口大量流失,土地无人耕种,按照如今势头,等这场战事打完,关中也跟废墟没什么区别了。 如果董瑜想的是夺回关中,只会深入泥潭,哪怕最后得胜,只怕也会被后来者一战全歼。 但是放弃这天下腹地,龙城所在,又岂是常人能够做下的决断。 贾诩摆正身姿,继续言道:“既如此,公子为何选择北方?南下宛城,亦或西进汉中都是上上之选,再不济,退回西凉重拾旧部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董瑜诧异,他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想要北上。 贾诩好似看出了董瑜的疑惑,笑着道:“公子安排徐荣将军北上屯兵左冯翊,明面上好似对长安进行合围,实则长安战事怕是用不到这路兵马。公子聪慧,又怎么会多此一举的安排,只怕已经想好了后路!” 董瑜心中暗赞,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仅凭自己的一个安排,便窥中要害,如此看来就更不能放走贾诩了。 贾诩继续言道:“关中、宛城、西凉之地,公子为何不考虑呢?如今河北局势扑朔迷离,袁绍图冀州,公孙瓒雄霸幽州,并州之地汉民几次内迁,除雁门、太原、上党三郡,其余皆被匈奴占据,此时前往并州,根本没有落脚之地啊。” 董瑜点头,随后长叹一声:“先生所言是也,然瑜除了北上,已是没有选择。” 顿了顿,董瑜继续说道:“宛城富饶,但却隶属荆州刘表,汉中肥沃,却有五斗米教深耕多年。选择汉中只怕以吾能带出关中的兵马,只能寄人篱下。而宛城何尝不是另一个四战之地,宛城地小且重,无论是西方诸侯进军中原,亦或荆州北上,中原南下,宛城都是战略要冲,只怕夺宛城易,守宛城难啊!” 董瑜不等贾诩开口,继续言道:“如今西凉势力已被多方整合,韩遂、马腾麾下铁骑都有数万,此去西凉只怕不如北上来得简单。” 贾诩听得连连点头,随后笑着言道:“北上看似容易一些,但公子可曾想过,届时公子只能困居边地?” 董瑜张了张嘴,现在对他来说,能活着退出关中已经可以了,还奢求什么未来发展。 贾诩轻抚颏下飘飘长髯,轻声笑道:“如果诩助将军,不仅收拢四万之众,还能夺北地郡以为根基呢?” …… 第八章 营中夜事 与贾诩的夜谈持续了很长时间,总之董瑜再接见第二位入帐的将领时,已是深夜。 今夜,整个郿坞大营,最为忙碌的就是董瑜的营帐了。 各路将领进进出出,有的是只身前来,有的携兵带甲。 不过不管来时是什么态度,从董瑜营帐中出来的时候,面上都是平静的,最少当下董瑜还能借着董卓余威,安抚住麾下悍将。 营帐再度被掀开,这次走出来的是李榷与郭汜。 二人各自都带了亲兵前来,出了营帐,二人对视一眼,加快脚步走到无人处。 “汝怎么看?”李傕率先开口! 郭汜摇头道:“此子绝不简单……” 李榷点头道:“那他说的那些……” 郭汜眼中精芒闪烁:“如果真如他所说,也无不可。只是事成之后,此子断不可留……” 李榷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了郭汜一眼。 郭汜神情不变,淡淡说道:“莫非稚然想要辅之?” 李榷闻言哈哈一笑:“兄以真诚待吾,吾岂会不知。兄无需试探,吾心中已有决断。相国能做之事,吾等如何不可?” 郭汜立刻拱手,正色道:“但凭驱使,绝无二话!” 李榷眼带笑意,他拍了拍郭汜的肩膀,言道:“此行汝被调往弘农,行军勿急,多遣人马探查长安方向,以防有变。同时等吾号令,事成之后,吾有之,兄亦有之。” …… 此时董瑜的营帐内,董瑜负手而立,目光透过帐帘深深凝视着暗淡的夜空。 他现在的思绪极度清明。 原本他的计划是救出便宜老爹,以便宜老爹为中心,兴修军政,发展势力,坐稳继承人的位置,再不济也要让自己能够安然渡过余生。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董卓虽被救出,但却身负重伤。 以这几天相处的判断,只怕自己的便宜老爹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这下子不得不重新考虑何去何从了! 留守关中?不可能的!别说他受限于年龄,哪怕他真能掌握一部分西凉军又如何,便宜老爹一死,只怕西凉这些军阀自己先为夺权而战了。 他在排除了所有选项之后,想到的是带领一部分忠于董氏的人马,北上并州上郡。 如果上郡不行,那就继续北上,去朔方郡,去五原郡,去云中郡! 那里早就是胡汉杂居之地,先帝之时就已经不对朝廷纳贡了。甚至朝廷也很久没有任免那些地方的郡守了! 去那里虽然难以发展,而且时常要受到胡族侵扰。 但好歹是远离中原,如果能站稳脚跟,未来不是没有机会回返中原。 …… 但今夜…他和贾诩这一番长谈,他又重新定义了一遍局势。 如果真如贾诩所布局的走下去,他真的很可能继承很大一部分西凉军。 届时争霸西凉,然后夺取汉中以图益州,据守关中以观天下巨变。 想到这里,董瑜心中不免火热。 真能如此,他也不枉来这时代走一遭! …… 就在这时,门外侍卫禀报,郿坞来人。 董瑜连忙让人进来。 来者正是当日,在相府大堂当中,唯一一个敢与自己对视的甲士。 董瑜看着面前不比自己大多少的甲士,笑道:“汝叫什么名字?” 甲士拱手,不卑不亢的道:“微末王传,见过公子。” 董瑜再度认真的打量起面前甲士。 这名字,听是没听过的,看来不是什么历史名人。 想来也是,如果不是自己改变了便宜老爹身死长安的事件,只怕这些入了长安的相国亲卫,都已被屠戮殆尽了。 董瑜有心想要提拔,毕竟他现在可用的心腹之人几乎没有,于是柔声询问起王传的身世情况。 王传也是有问必答,声音清朗,应对如流。 董瑜越看越是满意,随后言道:“汝就留在吾身旁,暂任亲卫旗官,日后多立功勋,再行提拔。” 王传闻言,当即单膝点地,拱手感激道:“愿为主公效死。” 对于他这种出生草莽的兵丁来说,能受此提拔,实在是太难了。这也就意味着他正式打开了晋升之路,只要董瑜能够起势,自己未尝不能成为一方大将。 董瑜点了点头,询问道:“父亲让汝过来,可有何事?” 王传赶忙道:“相国令裨将李蔚率郿坞五百亲卫营前来,听候主公安排。李将军正在安营。” 李蔚?董瑜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历史,得,又是一个没有出现在史书上的人物。 不过董瑜已经习以为常了,这些时日,他接触的人也很多,但是青史留名的却屈指可数。 王传见董瑜没有回复,便从怀中取出一册竹简,言道:“这是相国令在下交予主公的。” 董瑜从王传的手上接过竹简,摊开一看,竟是一篇记录长斧战技的秘籍,卷名“捭阖钺”。 王传解释道:“相国言,此技相传是淮南王英布年少于深山所得,之后淮南王日日苦习方成就其一生赫赫战功。” 董瑜点头并未应答,这些所谓的相传全都是神乎其神,年代越久远就传得越离奇。 但不管怎样,这卷战技对他来说还是很重要的,毕竟他现在空有一身蛮力,却无技巧可言。 王传继续道:“相国还有话让在下带到。” 董瑜微抬左手,示意王传说下去。 “相国言,董氏满门,皆系主公一身!放开手脚去干,不要有后顾之忧。” 董瑜自然能从这句话中明白便宜老爹的意思,他在表明自己不会倒下,至少在这个紧要关头,他不会倒下…… …… 董瑜正想做出安排,只听营帐之外隐隐有争吵之声,不过片刻,便有愈演愈烈之象。 董瑜蹙眉与王传对视一眼,沉声道:“走,随吾出去看看。” …… 董瑜随着争吵之声一路走来,只见周围不少兵士也纷纷出了帐篷朝着争吵之处眺望,一些好事者甚至动身前往一探究竟。 董瑜让侍卫拨开人群,走入争吵的中心。 只见两拨人马手持兵器对峙,为首一人赤膊上阵,另一人甲胄鲜明。二人中间还有几名妇女哭哭啼啼,头发凌乱,显然是被掳掠至此的。 董瑜见状眉头大皱,他知道西凉军对掳掠之事早就习以为常,但没想到大军马上就要开拔了,还有人有这闲心做出这等勾当。 只听那甲胄鲜明的小将沉声道:“吾再说一遍,放人,否则别怪吾刀剑无眼。” 赤膊之人满脸横肉,一看就是个将校,他冷笑道:“多管闲事,莫非欺负老子刀剑不利?” 董瑜一眼也看清楚了大概,只听他大喝一声:“住手!”声若洪钟! …… 第九章 大军开拔 董瑜的出现让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顿。 甲胄鲜明的小将跨步来到董瑜面前,拱手道:“末将李蔚,见过少将军!” 董瑜了然,这是便宜老爹的亲卫营将呀,然怪甲胄不凡,身后的军士也是各个精壮。 董瑜又将目光瞥向赤膊将领。 那人只是侧头微微拱手,吊儿郎当的道:“某是樊稠将军副将,今日所有各英将士都有外出劫掠,怎的到某身上就是不行了?” 董瑜没有说话,只是背着手走到樊稠副将身前,冷冷的注视着他。 那副将气势明显一矮,再度拱手之时,腰也弯了半截。 只听副将小声道:“这是樊将军安排的,这几个妇人还要先送入樊将军营帐,将军还在等待末将复命呢。” 董瑜冷笑一声:“大战在即,还有想法做这些事情?如此军纪,怎配为将?” 董瑜当然知道这事最好不管,毕竟战前劫掠已经是西凉军的共识了,哪怕不是战时,这些兵痞也没少做这样的事情。 李蔚作为董卓亲卫营裨将,可以做到洁身自好,但他站出来要求大家不能这么做,在西凉军内可不就是多管闲事了么。 而董瑜的态度,让周围的西凉军大为不满,董瑜明知会如此,但还是这么做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来自后世,更是因为心中的坚持和底线。 何为军人?保家!卫国! 他可以为了活命搅动风云,他可以为了生存杀戮。 但他绝对不会,也决不允许毫无意义的欺辱百姓,更何况眼下的都是华夏儿女。 哪怕他的决定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他也想守住心中坚持。 那副将见董瑜如此,人也急了!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要将吾等军法处置了?某等跟随相国四方征战,这大营中几乎所有的将士都是如此,眼下马上要打仗了,公子这么做,不怕寒了将士们的心?” 董瑜胸腔一阵起伏,他当然听出了这名副将言语里的威胁,但是他并不打算妥协。 他看了一眼旁边挤作一团,惶惶不安的妇女们,他真的很想大声质问:“你们这群杂碎就没有妻女?” 但他知道他不能,哪怕这么说了也引起不了多少共鸣。 这些兵丁,大多都是不知家在何处的人,哪怕以前有妻女,在入了军伍之后,也约等于没有了! 中华大地不乏内战,很多内战甚至比对外战争更为惨烈。 屠城之事屡见不鲜,更遑论掳掠妇孺这种事情。 乱世,人命贱如草,这几个妇女的命运,又有谁会在意? 平息了胸中翻滚的情绪,董瑜冷声唤道:“李蔚!” 李蔚拱手朗声道:“末将在!” “汝即刻将这些妇女护送出营,不得有误。” 那副将闻言瞳孔一阵收缩,正要上前阻止,却被董瑜一脚踹退。 董瑜怒睁双眸,冷声喝道:“大胆,在吾面前何敢放肆,滚回去告知樊稠,有怨言,尽管来找吾便是。” 言罢,董瑜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不担心那副将在生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傻的人也知道,这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副将能够掺和的了。 …… 翌日,大军开拔。但是中军的气氛却是略显凝重。 樊稠一路冷着脸,董瑜也不曾有过表示。这一路却是只有李傕面带笑意。 大军行至天色渐晚安营时,樊稠还找借口与李蔚的亲卫营发生了冲突。 只是在董瑜的示意下,李蔚强忍下了怒气。 大军行进七十里,当天夜里,各路斥候也传回了情报。 其一,长安相国府惨遭李肃带人屠戮,全府上下无一活口。对此董瑜表面上怒不可遏,但内心早有预料。他本身对相国府的人也没有多少感情,全府上下连个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没有。不过无一活口应该不至于,至少貂蝉应该是被吕布保下来的。 其二,朝廷方面派遣皇甫嵩带兵南下蓝田抵御段煨,对此董瑜也表示不理解。如今朝廷可用之兵不多,在西凉大军直扑长安的关键时刻,怎么敢分兵出去的?是王允不知兵事,还是皇甫嵩太过高看自己的能力? 其三,长安方向的斥候来报,此时长安四门戒严,但是从城楼军事部署来看,守备军已不足万人。 董瑜听到这个消息,倒是长舒了口气,如果长安战事拖延日久,只怕徒生变故。但只有万余人把守,哪怕西凉军不善攻城,拿下长安也是轻轻松松,毕竟董瑜带来的大军可有十万之巨。 董瑜在帐中简单的擦洗后,正欲更衣。 帐外侍卫却在这时通报,帐外有人求见。 董瑜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便速速将人请进。 来者身披黑袍,兜帽之下赫然是那张正气凛然的脸。不是贾诩又是何人? 贾诩进入帐内,立刻拱手言道:“哎呀,公子做的糊涂事。” 董瑜知道贾诩说的是什么,他承认昨夜自己冲动了,但是他一点也不后悔。 贾诩见董瑜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更是长吁短叹起来:“公子已知樊稠将军是吾计中重要一环,此时交恶,只怕会徒生变故啊。” 董瑜抿了抿嘴,沉声道:“难不成,吾要看着这些混账欺辱百姓?那可都是我华夏子民。” 贾诩有那么一瞬间瞪大了双眼,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腻知道全天下杀戮百姓最重的就是嫩爹么?要不是嫩爹放纵,西凉军的军纪何至于此? 现在腻个凉球滴想要挽回了?在这关键的时刻?果然是黄口小儿,想一出是一出…… 贾诩心中虽然极度不满,但谁让自己的小命就捏在人家手里,这个时候还是得劝谏的。 只听贾诩又是一声长叹:“请公子莫要妇人之仁,如此下去,吾等死无葬身之地矣。” 贾诩见董瑜蹙眉不语,气得嘴角都泛起了冷笑:“公子莫不是以为这一路行来死伤会少吧?行军打仗要是都如公子这般,那不如自个抹脖子得了。” 贾诩不等董瑜反驳,继续道:“那长安虽然城高池厚,但是占地极广,城墙延绵,公子认为一万守军能否首尾兼顾?朝廷这个时候敢派遣军队主动出击,难道真的是想自绝于长安?” “怕是等公子兵临城下之时,满城都是被动员起来的百姓了。以公子之才智,不难想到这点,届时满城上下都是百姓,公子打是不打,杀是不杀?再者城破之时,这西凉虎狼之士各个奋勇,难免又是一场血腥屠戮。公子还能制止得了?” “几个妇人公子尚且救了,那满城百姓呢?公子何以……” 不用等贾诩说完,董瑜都知道他想说自己又当又立了。 不过此刻董瑜也是惊起了一身冷汗。 他确实是没想到长安是可以动员百姓协防的,以西凉军恶劣的风评,想要动员城中百姓真的太简单了,何况他们还有朝廷大义在手。 这百姓一旦加入战局,以长安之城高池坚,怕是很难一鼓而定,但战争时间一旦拉长,只怕变数越来越多了。 …… 董瑜深吸一口气,他这一路行来,每一步都充满了风险和未知,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现如今大战在即,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董瑜并未去反驳贾诩的话,他先是示意贾诩坐下,亲自为其倒了一盏茶水,随后缓缓说道:“先生所言,于大局而言,都是对的。瑜确实不该如此冲动,但事情再来一遍,吾依旧会如此选择。” 董瑜挥手示意贾诩自己还未说完。 “先生不必担心,瑜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仁人,该战的时候,瑜绝不手软。但那几个妇孺,夺之不能生吾气势,只能徒增暴虐之名。这种事情如果不制止,吾等只会自绝于百姓!吾可能制止不了屠戮的发生,现在为了活命,乃至未来为了活的更好,吾甚至会亲自缔造很多杀戮。但绝不会有人,因取乐而死,华夏子民更不该死于无意义的屠杀当中。至少在吾刀下,不行!” 稍作停顿,董瑜沉声道:“如果吾之麾下,都是这般豺狼之士,那么吾宁愿不要。” …… 董瑜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极为认真。他这些话,不仅仅是对贾诩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如果他也放下这份底线,那么他就真的不知道会活成什么样子了。 …… 第十章 坚持底线 贾诩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讲真的他是有些感动的,他也不知道感动在哪里……就是听到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有感而发罢了。 但现实就是现实,在习惯了杀戮的西凉军中,董瑜心中这些坚持,不会让他留下好名声,只能是取死之道。 董瑜背过身去,坚定的道:“先生,要达到目的,路有很多条,吾从未想过走仁义之路,但心中的底线和坚持,却是吾立身之根本。当下的路虽然更加难行,但未来谁说不会成为另外一种助力呢?” 贾诩摇了摇头,在他看来,未来是未来的事情,当下已是生死存亡之时,那些所谓底线跟坚持,就是狗屁。 所谓大仁大义,只有胜利者有权秉持。 贾诩反问道:“如今天下诸侯并起,毁城掠村之事只会越来越多,将士们奋勇拼杀为的是什么?死一些敌方之民,却能助长吾方士气,正是此消彼长之道也。公子之坚持,在民风彪悍之地,只会沦落到无人可用的地步。” 董瑜袖袍一挥,语气中已经带了怒意,他毫不压制音量,大帐内外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那吾就打造一支为荣誉而战,为信仰而战,为家而战,为国而战的钢铁之师。谁言只有烧杀抢掠才能培养强军?” “一支能不断前行的强军,需要的是在逆境中勇于反抗的决心。烧杀抢掠换不来百折不挠的将士,只有肩上扛得起担当,心中有家国信仰,才能成为有军魂有血性的华夏男儿。壮士披甲,不只是为了自己而活,更应该明白,自己除了是战士,更应该是守护者。” “若将士们心中都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何愁军魂不成,何愁天下不定?” …… 帐外宿卫的将士听到董瑜的咆哮,都是挺直了胸膛。 他们中大多数人听不懂董瑜所说,但并不妨碍他们觉得自己就是强军,就是有魂有血性的华夏男儿。 而帐外的王传和李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灼热。 李蔚本就是关中人士,这也是他为什么阻拦西凉军在关中劫掠的主要原因。 王传更是典型的军人,他的理想与野望是那封狼居胥的冠军侯,董瑜那一番言论,可谓是直击二人心中。 …… 至于帐中的贾诩,可就没有帐外二人那些心思了。他先是愣神了好片刻,随后才苦笑道:“公子好志向,只是诩走的道,与公子大为不同。公子如此心性,真叫人佩服。怎奈道不同不相为谋,还请公子撤去我身旁的护卫……” 董瑜一听,那怎么行,谁都能走,唯独你贾诩走不了。 董瑜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贾诩,随后咧嘴一笑,言道:“这战事已起,外边兵荒马乱的,先生身边没个护卫,瑜怎么放心啊。” 董瑜摆明了就是不想放人,任是贾诩足智多谋,对于这种刀架脖子上,丝毫不讲理的做法,也是无奈。 董瑜继续安定贾诩的心,只听他朗声道:“先生放心,事成之后,先生去留全凭自愿,瑜绝不干涉。樊稠之事已经发生,多说无益。先生只管按照计划去做便是,之后瑜定然不在自作主张,凡事皆与先生商量。” 贾诩揉了揉眉心,虽然他万般不愿,但是他不想给董瑜陪葬的话,就只能尽心竭力的去完成接下来的事情。 贾诩摆了摆手,表示不再争论之前那些问题。 随后他正襟危坐,满脸严肃的道:“诩已经见过相国,相国……” 董瑜见贾诩欲言又止,淡淡的开口道:“但说无妨!” 贾诩叹了口气,眼中尽显悲戚,他沉声道:“相国恐怕坚持不了太多时日了,但是诩临行前,相国有所交代,相国让公子放手去做,吾等安排之事,相国会全力配合。同时相国表示,一定会坚守住后方,等待公子得胜凯旋。” 原来昨夜与贾诩夜谈之后,董瑜便安排了一支小队贴身护卫贾诩,大军开拔之时,贾诩并未随军,而是去了郿坞面见董卓,安排好事宜后再赶上与大军汇合。 董瑜言道:“西凉旧将中,还能争取的便是徐荣将军了。” 贾诩点头道:“诩休息片刻,稍后便动身前往左冯翊面见徐将军,随后转道前往牛辅军中,待将事安排好后,诩便前往凉州,为将军安排后路。” 董瑜闻言,将手中杯盏斟满,言道:“劳烦先生一路奔波,瑜以茶代酒,祝先生马到功成。” 贾诩连忙拱手回礼,随后小声说道:“那不知公子可否撤掉那些护卫,诩只需一人一车,带个随行马夫即可。” 董瑜只是面带微笑,不置可否。 贾诩无奈道:“那就请公子为诩换个领头的护卫。” 董瑜闻言一愣,随后好奇的道:“可是那护卫对先生不敬?” 贾诩苦笑一声:“倒也不是不敬,就…就是,哎,怎么说呢,那小子连老夫如厕都要跟着,实在是让人烦不胜烦。” 董瑜差点笑出声来,这个护卫好呀,是个人才。 但表面上,董瑜却是正声道:“那是有些过了,不过这兵荒马乱的,护卫也是忧心先生安全嘛,可以理解。” 不等贾诩开口,董瑜已经岔开了话题:“眼下局势,不知先生可有教吾!” 贾诩凝视董瑜半晌,最终化作一声苦笑。 “公子认为多路军马围攻长安,皇甫嵩为何独独南下蓝田?” 董瑜想了想,言道:“莫不是想要打通南方诸侯北上之路?” 贾诩点头赞道:“公子英明,一点就透。” 顿了顿,贾诩继续说道:“公子十万大军由西向东,关东诸侯如今又各自攻伐,自顾不暇。朝廷逆党想要请得援军,只有南下和北上两条路。所以皇甫嵩的目的只能是击溃驻守蓝田的段煨军,从而打开南方诸侯北上勤王之路。” 董瑜沉吟片刻,随后言道:“段煨虽非名将,但麾下也有一万五千西凉健儿,朝廷兵马不多,还要驻守长安,能给予皇甫嵩的士卒十分有限,满打满算也就八千人。如果只是防守,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贾诩摇了摇头,言道:“段煨与其他西凉嫡系不同,他虽是凉州武威人,但其兄长乃是前太尉、新丰县候段颎。此人不一定会与皇甫嵩交战。” 董瑜心头一跳:“莫不是此人会反?” “此时言反,言之过早!不过公子放心,此路本就不在吾等计划之中,如果皇甫嵩真能策反段煨,届时关中局势更乱,我们也更好浑水摸鱼 。” 贾诩抬头看了董瑜一眼,见其还是眉头紧蹙的样子,笑道:“至于南方诸侯,公子就更不用担心了。诩料定南方必无援军前来。” 董瑜正待追问,贾诩却用手沾了沾水,于桌案上画了个圈,随后用力点在东北黄河方向。 “公子应该考虑的最大变数,是在这里。” 董瑜皱眉思索,不过半晌,他恍然大悟的站起身来:“难道说,白波军会加入战局?” …… 第十一章 长安城下 白波军,中平五年由其首领郭太于白波谷起兵,故称白波军。经四年发展,其势力已横跨太原、河东等郡,其带甲之士五万,对外宣称十万。战力不容小觑。 早在中平六年,董卓便已派遣牛辅镇压,后又遣李榷征伐,皆不得胜。 之后关东联军兴起,董卓见联军声势浩大,又担心白波军南下渡河切断归路,才决定火烧洛阳,迁都长安。 之后这两年,白波军与董卓的西凉军大小十余战,董卓军并未讨到便宜。 如果白波军加入战局,说不得会对战局带来不可逆的影响。 所以董瑜在听完贾诩的分析之后,便下定决心,在攻下长安之前,一定要先解决这股威胁。 …… 时间飞逝,西凉十万大军在两日后已兵临长安城下,果然不出贾诩所料,城头上旌旗招展,旗下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百姓。 这些百姓看着面黄肌瘦的,但一个个眼神透着一股子坚毅。 董瑜抿着嘴看着城头的情况,长安是肯定要打的,他还得靠着长安牵制住李傕,否则有这么大一股势力盯着自己,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哪怕此刻不打,这些百姓大多也逃不过日后被西凉军阀摧残。 只是现在,攻杀百姓的罪名,只怕是要落到自己这个名义上的西凉军主帅身上了。 李傕策马来到董瑜身旁,见其紧抿双唇,脸色不是很好,还以为是被即将到来的大战吓的。 他心中暗道,此子虽有些聪明才智,但到底还是个孩子。遂心中对董瑜的忌惮小了几分。 “少将军,下令攻城吧!城头上人虽多,但多是些没见过血的贱民,咱只需几个来回,就能夺下城头。” 董瑜闻言,缓缓睁开眼睛,此刻他眼中再无一丝犹疑,首先他要确保自己活命,只有活下去,才能真的在这个时代做些什么。 就在董瑜要下令攻城之时,城门却缓缓打开。 旋即一员虎将,手持方天画戟,脚跨追风赤兔杀将而出,之后是一屯士卒推车列于其后。 董瑜见这身装扮,立刻眯起了眼睛,身后西凉将士也出现了一丝躁动。 吕布之名,在虎牢关下已经威震寰宇。 吕布一提缰绳,赤兔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震天嘶鸣,吕布将方天画戟横指,傲然道:“董瑜小贼,当日让你侥幸走脱,今何故又来送死?” 董瑜才不会被这两句话激到,他斜眼看了一下中门大开的城楼,默默计算了一下距离。 吕布见西凉军不答话,便大手一挥,自有身后士卒将车推到吕布身侧。 吕布扯开车上盖着的红布,将一颗颗狰狞可怖的人头展示出来。他随手拎起一个置于地上,冷笑道:“小贼可还识得此人?” 董瑜定睛瞧去,愣是没认出地上是谁的人头。 倒是一旁的李傕认出来了,只听他一声惊呼:“这不是相国义子董丰么!” 董卓收的义子可不止一个吕布,为了家族霸业,他这几年将不少青年才俊收为义子,至于这个董丰,董瑜倒是略有耳闻,其原名贺丰,因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便宜老爹一个高兴,于三月前将其收为义子,就养在相国府内。 董瑜对吕布的动作表示不理解,吕布扔个义子的头颅出来,是要自己感谢他呢,还想要激怒自己?这…貌似什么作用都起不到呀! 吕布此刻也很无奈,他原本是想刺激一下董瑜,如果董瑜恼羞成怒,拍马应战那就最好不过了。 但是他一挑开车子上的红布,发现这一车董府上下的人头基本都是女眷的…… 吕布傲气无双,又怎么会拎着一个女人的头去逼战呢…… 见西凉军依旧不为所动,吕布感觉自己的动作多余得就像个小丑…… 正暗自着急时,一旁的李肃终于出声解围了。 只听李肃于战马上高声喝道:“西凉将士听着,董贼祸乱朝纲,荼毒天下,天子已下诏夷灭三族,余者概不追责。如果还敢跟随乱党犯上作乱,这几车叛贼头颅就是前车之鉴……” 李傕闻言冷哼一声,要是董瑜那日在帐中说的话没有挑起他的野心,此刻怕是已经反手一剑杀了董瑜,转头归顺朝廷去了。 但董瑜说了,拿下长安,等于天子在手,挟天子以令天下,届时自己又该是什么身份? 野望一旦被挑动,那又怎么愿意做一个被招安的降臣呢。 至于董瑜,虽然对已经改变的历史感到惊讶,但也不是那么惊讶,毕竟都在情理之中。 历史上董卓死了,西凉军瞬间成了一盘散沙,领兵大将多是请降和逃亡。要不是朝廷不接受董卓嫡系的投诚,再加上贾诩劝使李傕郭汜等人孤注一掷攻下长安,只怕天下也不至于乱成那个样子。 但现在,毕竟董卓未死,如今的朝廷哪里有军队硬撼董卓麾下十数万大军,如今招降就成了最佳方案了。 董瑜虽然不惊讶李肃的招降,但对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倒是挺惊讶的! 他的目光在城头上的胡轸和吕布身旁的李肃间来回打转,胡轸那可是当着李肃的面杀其满门啊,这都还能精诚合作,共同侍奉天子?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汉室朝廷,在士大夫心中还是很有作用的! 他忍不住开口道:“李将军真是好气度,满门老小都被胡将军当面斩杀,竟还能与胡将军共守一门?某深感佩服啊。” 李肃闻言脸都青了,他恨得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当时董瑜带着董卓杀出长安,然后拍拍屁股走了,但长安城却乱作一团。 胡轸先是被董瑜欺骗,以为真的有援军,故而奋力拼杀。当他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身陷重围了,为了活命,那只能更加奋力的拼杀。 王允自然不想错过这么一员大将,再加上胡轸麾下的南军士兵也是不可多得的战力,于是就劝降了。 胡轸见能活命,哪有不投降的道理。 至于为何派遣胡轸来抵御西凉军,那自然是为了让西凉军能够看到,投降是会被优待的。 而李肃是自己请命来的,他认为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可以就此事大做文章,从而劝降西凉军,立下不世功勋。 哪怕不成,能让西凉军军心浮动,也是大功一件了。 只不过董瑜这么一句话,瞬间就让李肃哑口无言,人家都把自己一家老小被胡轸斩杀摆到明面上了,这个时候他怎么开口都不对,只怕他敢开口,就会沦为全天下的笑柄。 李肃嗫喏半天,最后只能硬憋出一句:“董贼,暴贼,吾誓杀汝!” 董瑜掏了掏耳朵,仿佛没听到一般,这半刻钟不到的功夫,他也在心中预演了距离。只怕他下令骑兵出击,还没到城下,吕布等人就已退回并关好城门了…看来强袭肯定是不成的。 吕布见李肃完不成任务,不满的冷哼一声,随后大喝道:“小贼,何不让兵马退后,你我二人只身交战一决胜负。” 董瑜还未表示,一旁的李傕便劝道:“少将军神勇,如此沉重的战斧在少将军手中宛若无物,想必拿下那徒有其表的吕布不在话下。” 董瑜闻言,斜着眼看着李傕,心中冷笑连连。 娘的,真的拿老子当黄口小儿,几句恭维的话就想老子去送死? 董瑜笑道:“李将军所言甚是,只要能斩杀吕布,长安必乱,或可不战而胜也。为了保险起见,你我一同出战如何?” 李傕看了一眼高大魁梧的吕布,暗自咽了咽口水,干笑两声却是不再说话。 但董瑜却不肯放过,只见他面色一正,严肃道:“将军,此时汝需要吾父之威望,吾之协助,才能逐渐接手西凉所有势力。董家未来亦需要将军的护持,方能保证平安。此正是精诚合作之时,还请将军勿要自误。” 李傕赶忙拱手道:“少将军说的哪里话,某家绝无他意。” 董瑜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傕,随后开口道:“攻入长安,天子就在将军手中,吾父又……届时将军手握天下最精锐的兵马,又有天子诏令诸侯,何愁这天下……” 还不等董瑜说完,李傕就赶忙挥舞双手打断了董瑜的话。 有些东西心照不宣就好,点到明面上就不妥了,更何况现在这周边那么多将领看着呢。 …… “那就请将军督战攻城吧!” 李傕也不再多言,只见他抽出腰间佩剑,斜指向天,顿时长安城下鼓声大震。 …… 第十二章 华阴小道 “此间到了何处?”董瑜满脸风尘的问道。 一旁张济拱手言道:“回少将军,此处已过郑县百余里,再有三十里就到华阴了。” 董瑜蹙眉道:“以白波军的速度,我们应该是来得及的。让大军加快速度,直接绕过华阴县城,前往华阴小道。” 张济拱手领命,他身后的小将却是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 这支八千人的大军逶迤而前,因董瑜没有携带多少辎重,所以行军速度十分迅捷。从长安包围圈来到此处,也只用了两天时间。 原来董瑜参与了李傕半天攻城之后,当天便向李傕提议,要带兵东进抵御白波军。 李傕一听董瑜要离开长安城下,哪有不允的道理。 他还怕攻陷长安后,董瑜与自己抢政权呢。 虽然他兵权在握,但也怕政权不稳啊! 所以董瑜一提议,他便大方的将张济及其麾下五千兵马都调给了董瑜。 再加上董瑜五百亲卫营,还有两千五百郿坞驻军,合共八千兵马东进。 …… 大军又行进两个时辰,天色已过傍晚,大军终于进入了华阴小道。 董瑜带着身旁众将登高审视地形,看着山连着山,林木重叠的华阴小道,董瑜总算是长舒了口气。 “下令大军在道路两侧山林后坡扎营,这一战,吾要让白波贼有来无回。” 张济领命,没有二话便下去安排了。 董瑜身后只留下三员小将。 董瑜长伸了个腰,浑身上下发出一阵噼里啪啦之声,身体因长时间策马的不适也缓解了不少。 这时,那原本一直跟着张济的小将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一旁的李蔚却是忍不住了。 他拍了下小将的肩膀,朗声道:“我说张绣啊,你有啥话想说就说呗。你这样不难受我看着都难受。” 董瑜与王传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这员小将正是张济之侄张绣,这一次也随叔父出征而来。 张绣挠了挠头,终于是问出了心中疑惑。 “这华阴小道蜿蜒曲折,确实是个伏击的好地方,但是将军怎么认定那白波贼一定会走这边?大军深入茂林,本就是兵家大忌,那白波贼首领郭太也算是久经战阵,怎么会放着大道不走,偏来钻这小道?” 董瑜微微一笑,他让王传将记载着周边地形的羊皮纸展开,随后示意众人围坐过来。 董瑜指着羊皮纸解析道:“你们看,河东郡,左冯翊,以及京兆尹三地紧邻,又由黄河与渭水隔开。” “河东郡要进入关中,最快的方式无外乎两条,一是走大道,渡黄河西进左冯翊,在由左冯翊渡渭水南下京兆尹兵临长安。” “这第二条路就是渡黄河直插渭水以南,过这华阴小道。如此只要拿下郑县、新丰两地,便可兵临长安,而且只要派遣一部人马守住华阴,那归路及补给线就不会出现问题,可谓是进退自如。” 张绣点头道:“虽然走华阴确实要快很多,但是此地太过容易设伏,如果我是领兵之人,我还是宁愿多走一点路,至少左冯翊多平原,不好设伏。” 董瑜点头道:“那如果吾已通知徐荣将军东进,让其在重泉、临晋、襄德一带造势备战呢?” 张绣恍然:“将军这是要让敌军避开徐荣将军,故而选择华阴?” 一旁听得认真得李蔚却是皱眉道:“徐荣将军只有一万五千兵马,根据探子来报,白波贼这次可谓是倾巢而出,出动贼众四万余人,又怎么会惧怕徐将军呢?” 王传听完点头:“是呀,如果是我,我还是会以大军走左冯翊,在派遣一支偏军走华阴。” 董瑜抬眼扫视三人一圈,眼中光芒流转,如果未来自己真的能够在这乱世站稳脚跟,那么眼下这些小将就都是自己最珍贵的班底。包括这个张绣,怎么说也是个历史名人,说什么也不能放走了。 董瑜缓缓站起身来,他还是决定要为三员小将解惑,毕竟只有自己展示出了足够才华,才能让心高气傲的人真正意义上信服。 “你们三个的担心都没错,但你们只看到了一,却没推算出二来。须知万事不以表象为真谛,凡事都要思其两面,方能手握虚实。” 董瑜看到三双满含求知欲的目光,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白波贼位于河东郡内白波谷地。吾父大军为何久久不能拿下这附骨之疽?是因为白波贼战力太强吗?” 董瑜摇头道:“非也,只因河东山水穿插,不适合骑兵大规模投入,再加上白波谷地纵深延绵,白波军在此作战可谓是占尽地利,才导致朝廷几次攻伐都不能拿下罢了。” “正因为交手多了,才知对方虚实,如果郭大有信心正面击溃西凉军,那早就南下了。再说徐荣将军,先是败孙坚,后是退曹操,那勇名是实实在在打出来的,麾下将士更是百战之师,可谓是我西凉军精锐中的精锐。所以吾料定,郭大绝不敢与徐荣军硬碰,那么绕道就势在必行了。” “再者,你们要明白,白波贼为何在此时倾巢而动?难道只是为了在关中陷入战乱时前来劫掠么?” 董瑜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随手点了点羊皮纸上长安的位置,淡淡道:“白波势力在大,始终是贼,但是如果有了勤王之功,不管成与不成,那都可以将贼变成义军,你们想想,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郭大又怎会错过?” “哪怕只是在长安城下露个脸,只要保证归路不断的情况下,那白波贼就能彻底变成白波义军了,你们如果是郭大,又何必在左冯翊与徐荣死战呢?” “吾让徐荣将军在重泉、临晋、襄德一带佯动,其中必有虚实,郭大的探马在怎么汇总信息,得出的结论都会是兵马不止万五,那郭大就会认为徐荣已在黄河以西布置,怎会想到这个时候,黄河以南的阴平还有这么大一股军队设伏?” …… 就在董瑜耐心为三员小将讲解之时,郭大已经兵临黄河,看着一路征集而来的民船,在看看波浪涛涛的黄河,瞬间一股豪气涌上心头。 他手指黄河,大声的对着身侧的杨奉喊道:“看到没有,只要吾等横渡这道天堑,兵临长安城下,那咱们就是响当当的义军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哈哈哈……功名,富贵,封侯,拜将,吾等将指日可待啊!” 杨奉闻言,也是一阵眼热,他正欲说什么,却见一阵大风刮来,身后帅旗在风中剧烈摇晃着,忽然“咔擦”一声,旗杆从中断开。 众人还来不及惊呼,杨奉身后一员小将已经扑了过去,只见他的大手快速抓住旗杆折断处,随后虎吼一声,竟硬生生的将旗杆扶正。 要知道此时狂风乱卷,他还是握在断口处几乎没有着力点的地方。 眼看小将如此威猛,郭大等人都忍不住喝了声彩。 杨奉也抚须赞道:“公明果然神勇,哈哈哈……” …… 第十三章 华阴伏击 “报,将军,据伏于山间的探子回报,白波贼已进入阴平小道。” “再探。” “喏。” 随着斥候退下,帅帐内的众将也纷纷议论起来。 “主公果然料事如神!”李蔚率先开口道。 董瑜面带微笑,不做言语,如此反而让人有种世外高人的感觉。 王传也附和道:“主公之智,堪比韩信也。” 董瑜眼皮一跳,够了够了啊喂,这就堪比兵仙了?再夸那不得上天了。 果不其然,张绣拱手便是叹服道:“原来仗还能这么打,少将军真乃神人也!” …… 饶是董瑜脸皮再厚,这一刻也是急忙干咳一声打断。 “既然贼军已经入瓮,那我们就好好招待一番。” 董瑜拿起帅案前的令箭,冷声道:“张济,汝带领本部五千兵马,伏于山道两侧,待敌方先头部队过去,看到郭大的帅旗后,再从中掩杀而出。汝需多备引火之物。” “张绣,汝自引兵一千,绕道阴平谷后方,见阴平道火起,便引兵截杀白波溃军。” “王传,吾给汝一千五百人,令汝即刻发兵黄河沿岸,奇袭白波贼停放船只的渡口,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全部一把火烧了,吾要让白波贼有来无回。” “李蔚,汝引亲卫营五百将士,随吾截于道口。” …… 众将接过令箭,拱手应喏,一个个都战意盎然,毕竟是打这种十胜无败的伏击战,那不都是白捡的功勋。 董瑜再脑海里面过了一遍安排,毕竟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指挥的大规模作战。 此战只许胜不许败,失败就意味着什么都没了,只有胜利带来的威望,才能让他逐渐站稳脚跟。所以此战,他动用了手头上所有有生力量,只求一胜。 …… 是日晌午,白波军按原计划行进于华阴小道。 不得不说,郭大还是具备一定军事才能的。 他并没有将大军集中一处,而是将四万大军分成前中后三军,前军由杨奉率军三千,作为先锋。 中军由他亲自率领,间隔三里才入华阴小道,这个距离能让前军受伏的第一时间给予支援,也能让中军降低被伏的风险。 粮草辎重,郭大安排了一万人,由韩暹带领押于后军。 大军进入华阴小道后,立刻变成长龙状逶迤向前,华阴小道狭窄的地方,只能允许五人并排通过。 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郭太心思沉了沉,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旁的大将李乐见状,连忙询问道:“大帅因何忧心?” 郭太闻言摇了摇头,随后不答反问道:“前军可有消息传出?” 李乐答道:“斥候刚刚才来复命,前军并无遭遇敌军。” 郭太稍稍松了口气,随后言道:“此处地形太过凶险,传令增加斥候人手,务必做到一刻钟内传递一次前军消息。” 李乐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让副将按照郭太的要求传递下去。 副官走后,李乐笑着道:“大帅是否太过小心了,此时徐荣那匹夫还在左冯翊备战,关中西凉军阀也再忙着围攻长安,谁会闲着没事跑这儿来截击吾等。” 郭太望着道路两旁愈发郁葱的山林,沉声道:“小心无大错,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话虽如此,但郭太在听到李乐的话,也心安了不少,是啊!谁会在这个时候跑到华阴小道截击自己? 就在郭太心神稍松之际,只听一声梆子响起,随后山林两侧铺天盖地的射下箭矢。 郭太大惊失色,正欲呼喝抵御之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精准的射在其肩部。 郭太惨叫一声跌落下马,一旁李乐看得目眦欲裂,急忙怒吼一声:“保护大帅!” 周围的箭矢如雨点般射入人群,伴随着白波军的惨叫声和求助声,整片华阴小道瞬间凌乱不堪。 山林间射出的箭雨只持续了两轮,随之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火箭。 困于山道间的白波军见四处火起,瞬间更加混乱。 后军不知前方情况,一个个伸长脖子杵在原地,中军死伤无数,一个个亡命往后军涌来,霎时间华阴小道拥挤不堪,被踩踏致死者不计其数。 箭雨还在倾泻,中箭者多是负伤,惨嚎之声震天动地,整片华阴战场犹如炼狱一般。 李乐此时护着郭太一路朝后退去,这时候他们甚至连一个敌军都没看到,就已是损失惨重了,更让他绝望的是此时兵卒都在疲于奔命,根本组织不起来有效的反击。 就在这时,被他护在中央的郭太厉声大喝道:“敌人就在两侧山林之间,都给我杀将上去,是生是死,就在此刻,杀敌,给我杀敌啊!” 听着郭太的呼喝,周边不少士卒总算反应过来,纷纷杀向两侧葱郁的山林。 白波军也算悍勇,看到不少人杀向山林,跟随者也越来越多。 但是迎接他们的,是漫山而下带火的滚木与礌石。 几名白波军将士刚刚杀向山坡,就被急速而下的滚木当胸撞飞,滚木去势不见,一直滚到郭太面前才止住来势,沿途留下一串火苗,让原本混乱不堪的局势更加混乱。 郭太见此,惊怒之下,一口逆血喷出,人也软倒在地。 …… 山坡上的张济见敌军已乱到极致,于是跨上战马,厉声喝道:“擂鼓,杀敌,儿郎们,建功立业就在此时。杀啊!” 随着急促的战鼓声擂响,埋伏在山道两侧的五千西凉男儿纷纷杀将而出,只见他们组成一个个小战阵掩杀而下,顿时将白波军杀得人仰马翻。 就在郭太的中军遇袭溃败之时,张绣也带兵截断了白波军的退路。 这白波军的后军囤积了大量粮草,一时间进退不得,在被张绣几番冲杀,顿时溃败开来。 张绣显然不会满足于眼下战果,他下令沿途放火,阻断白波军中军退路的同时,带人继续漫山遍野的追杀白波残军。 …… 而前军的杨奉此时也听到了中军遇袭的信息,他急忙调转马头,让后队变前队准备回援。 但不等大军调头,山间就先杀出一股军马,为首之人手握巨斧,一身金甲在阳光照射下更显威武。 只听来将喝道:“董瑜在此,贼将受死。” …… 第十四章 俘虏徐晃 话说董瑜一路朝着杨奉的战旗处冲杀而来,看着威武的董瑜,再加上亲卫军彪悍的战力,瞬间就将杨奉军冲杀开来。 杨奉吓得亡魂大冒,他亲眼看到董瑜一斧头落下,两三个白波军将士就这么飞腾而起,那蛮横之力,仿佛可以碾碎一切。 眼看董瑜就要杀到近前,只见一头戴白巾的悍将持斧杀出:“将军勿慌,徐晃来也。” 董瑜看见来人,又听到他的那声自称,人明显愣了一下。 徐晃? 后世那个五子良将的徐晃徐公明吗? 看着杀将而来,同样手持大斧的徐晃,董瑜心中兴奋,眼下胜利在望,此时见到徐晃,那就更不能放过了。 董瑜对自己有自知之明,此时的他学习“捭阖钺”并没多久,还未掌握其中精髓要义,虽然使力,运力的技巧强了不少,但他不认为自己凭借一身气力就能够拿下眼前徐晃。 于是董瑜大手一挥,自有亲卫营的将士围杀而上,牵制住徐晃。 而一旁的杨奉早已无心恋战,他见徐晃帮其挡住追兵,连忙低头策马,撞开拦在道路上的己方将士,一路逃去。 董瑜见状,示意李蔚带兵继续追击溃退的杨奉,自己则是留下一曲人马围攻徐晃。 只见战圈中的徐晃越战越勇,每斧劈出,都有亲卫营的将士被劈飞,要不是亲卫营人人重甲厚盾,只怕此时已死伤不少了。 徐晃连连挥出十数斧,再次逼退围杀而来的敌军,心中是叫苦不迭。 自己就是个小小的战将啊,哪有人放着一军主将不追,非得和自己过不去的? 他抽空看了一眼杨奉逃跑的方向,此时杨奉早已跑得没影了。 徐晃忍不住在心中长叹,杨奉要是在自己截住敌将时率兵反击,保不准就反败为胜了,怎奈那杨奉早已被吓破了胆。 一直在观察局势的董瑜见徐晃气力有些跟不上了,于是大喝道:“徐将军威武,可惜白波贼不会用人,将军何不投效于吾。” 徐晃咬牙不语,手中大斧腾跃间,再度逼退数人。 董瑜摸了摸鼻子,虽然第一下的劝说被无视了,但他总觉得自己今天会成就自己穿越以来的第一次“劝服”。毕竟这种局势下,难道还有失败的道理? 董瑜耐下性子,继续劝道:“徐将军何苦如此,这华阴小道内外,吾已布下天罗地网,不仅是徐将军,只怕那郭大也是插翅难飞了。白波军说到底就是一群反贼,难不成将军空有一身武勇,却要以贼名赴死不成?” 徐晃闻言,手中动作不停,但却是怒声回道:“何为贼?某家看汝等才是贼,祸国殃民,荼毒天下之暴贼。吾今随义军杀奔长安,就是要铲除汝等奸逆,还这天下朗朗乾坤。” 董瑜大怒,娘的,一群打家劫舍的贼还敢骂老子是贼?既然劝不服,那就打服。 董瑜不再犹豫,策马冲入战局,迎头就是一斧劈向徐晃。 此时徐晃刚刚逼退几名亲卫营的合击,刚调转马头,董瑜的斧头就已临面。 他急忙横举战斧抵挡,两斧相交,“砰”的一声猛然炸响,震得山间林木都舞动起来。 徐晃胯下战马受不住如此巨力,悲鸣一声四肢软倒在地,再看时已是口鼻溢血了。 徐晃也是被震得虎口麻木,隐隐有血丝渗出,他急忙在地上翻滚一圈,才勉强卸掉这股巨力。 但还不等徐晃站起身来,董瑜的巨斧就再度劈下,董瑜在心中狂吼,老子技艺不如人,但就这身巨力,看汝如何抵挡。 “轰” 双斧再度撞在一起,徐晃这次被巨力直接撞飞出去,手中战斧再握不住,脱手而出。 合围而来的亲卫营见状,纷纷上前压住徐晃,任徐晃如何嘶吼,都无法起身。 董瑜见状,咧嘴一笑,他甩了甩略微有些发麻的手掌,毕竟这两下他都是全力一击,在没有掌握完整的卸力技巧之前,这反震之力也让他颇为难受。 “公明啊,这次肯降了么?” 看着已经被五花大绑的徐晃,董瑜再次开口劝道。 不料徐晃却是别过脸冷哼一声,一副想要慷慨赴死的样子。 这一幕气得董瑜牙痒痒的,娘的,古时候劝服别人都这么难的吗?劝便宜老爹不行,劝便宜大娘也不行,这劝贾诩就更不用说了,如果不是用其身家性命威胁,只怕也是不成的。 现在抓了个徐晃,这种局势下劝降也被拒,是自己没那个魅力么? 董瑜只感觉心中很是受伤,也失去了继续劝降徐晃的欲望。 他挥手示意左右,将徐晃押下去好生看管,随后带着剩余人继续参与围杀白波贼…… …… 就在华阴小道杀得不可开交之时,徐荣也率军从襄德一带水流较缓的地方横渡渭水而来。 徐荣蹙眉接过斥候递来的前方战报,忍不住赞道:“董瑜不愧是相国之子,这一仗打得真是漂亮。” 一旁副将附和道:“看来将军此行是白来一趟了。” 原来徐荣在接到董瑜的传令之后,便已决定要南下助战了。 虽然军令上是让他驻军左冯翊,东进重泉等地布置疑兵,并没有邀他过河。 但毕竟白波贼倾巢而动,四万大军那不是说说的,董瑜又是第一次指挥作战,再加上兵微将寡的,徐荣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他深知此战的重要性,所以在重泉、临晋布置好疑兵后,便亲自率领一万大军前来助战了。 …… 徐荣听到副将的话,微微一笑,言道:“也不算来晚,华阴打得如火如荼,我们应当快速加入战局,务必不让白波贼走脱一人。” 副将领命而去,徐荣又翻看了一下手中战报,忍不住感慨道:“白波贼数次与朝廷交锋,多少大将出手,都未曾剿灭之,没想到却在此处被公子一战而定。此战过后只怕公子的威望要上升到一个恐怖的地步,届时李榷那些个逆贼肯定是会出手的……” 徐荣越想越觉急迫,以李榷如今的军威,再加上现在西凉军统兵大将大多各怀异心,只怕董瑜想要彻底执掌关中,最后都免不了一番血战。 到时候只怕能胜,也只能得到一个残破的关中了。 他又想起贾诩临行前的话,难不成真的只有退出关中这一条路能走了? …… 第十五章 徐荣归心 阴风呼嚎,笼罩在华阴战场上的黑云一直到次日天亮才缓缓散去。 战场之上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放下兵器的白波贼在一队队西凉将士的押解下,打扫着战场。 他们麻木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恐惧,那是对未来的茫然…… 他们是幸运的,这场伏击战,白波军逃散的百不足一,半数以上的死伤,让这些还能动的成为了幸运儿。 他们也是不幸的,在这个世道,可没有多少军阀有多余的食粮用来喂养降兵…他们只怕下一刻屠刀就会落到身上。 战场上几乎找不到伤兵了,因为轻伤的士兵连简单的包扎都没有,就被拉起来打扫战场。 至于缺胳膊少腿,亦或者重伤的人,西凉军都会毫不犹豫的送上一刀,了却了挣扎,也了却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 西凉军帅帐中,董瑜一身金甲已经染上血色,他并未更衣,而是一脸笑容的听着各方追击的报道。 最先回来的是亲卫营裨将李蔚,只见他一身血污,犹如刚从血水里面捞出来的一般。此时他手上拎着一颗头颅,大笑着走入帅帐。 见到董瑜后,他兴奋的将头颅置于案下,大笑道:“主公且看,这是贼首杨奉的头颅,这家伙可是让末将一路好追啊!” 董瑜也是跟着大笑起来,如今看到这狰狞可怖的脑袋,董瑜心中早已没有半点波澜,毕竟也是几经生死的人了。 董瑜用力拍了拍李蔚健硕的臂膀,笑着道:“干得好,这杨奉以往可是给朝廷造成了不少伤亡,汝这可是立了大功了。” 就在董瑜说话之时,帐外再入一人,正是小将张绣。 张绣手里也拎着脑袋,大笑道:“少将军且看,绣也有所斩获啊!” 董瑜拉长声音的“哦~”了一声,随手接过张绣手中脑袋端详起来:“这莫不是那郭大?” 张绣闻言,原本兴奋的表情微微一滞,他无奈苦笑道:“那郭大好狗命,身边不少死士奋勇拼杀,外加这个叫李乐的家伙拼死阻挠,竟是被他逃了去!不过叔父正带人追杀呢,想必抓住此贼只是时间问题。” 董瑜也在心中暗道可惜,如果能诛杀白波头领,那这场伏击战就算是完美了。 不过这个时候董瑜可不会说这个,他也是在张绣肩膀上用力拍了拍:“那郭大折了四万大军,哪怕是活着逃走,那也已是惶惶如丧家之犬,汝临阵斩杀敌将李乐,也是大功一件了。” 董瑜这么一说,张绣的脸色也好了不少。 三人还待清点战果,门外亲卫通传道:“少将军,徐荣将军已至帐外。” 董瑜闻言,连忙带着两位小将迎出帐外。 面前一身银甲,抱拳躬身者,正是徐荣。只见其面大而方,目圆鼻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儒将气息。 董瑜见了大喜,连忙上前扶起徐荣:“多亏了徐将军远来助战,否则此战成果只怕要大打折扣了。” 徐荣微笑道:“少将军何必自谦,末将来不来,这战局走向都是注定好的,以少将军的布置,此战焉有失败的道理。” 董瑜眼中精光连连,倒不是因为徐荣的夸赞。而是徐荣的自称! 对于李蔚和王传这种在朝廷里没有职务,而是在军中被提拔起来的小将,他们称呼董瑜“主公”是没有问题的,所以自称为“末将”就理所当然了。 而徐荣可不一样,他可是朝廷正式封任的中郎将,在董瑜这个无半分功名在身的人面前自称“末将”,那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董瑜瞬间想起了贾诩,这个一脸正气的毒士本事还真是了得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徐荣的。 历史上的徐荣,在董卓死后便归顺了朝廷,之后与胡轸一起讨伐李榷,却被李榷麾下飞熊军击溃于新丰,战死当场。 对于徐荣归顺朝廷,董瑜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徐荣治军严明,早就看不惯西凉诸将在关中犯下的累累血债。 之前与西凉军为伍,是因为董卓对他有恩。董卓死后,他自是不愿跟随李榷屠戮关中。 但现在,董卓不仅没死,自己也初露峥嵘了。 对于徐荣来说,未来怎么走,还是有的选的。 …… 就在董瑜思绪飘荡的时候,二人也已携手走回大帐。 徐荣对着董瑜拱手道:“不知少将军打算如何处理这些降卒?” 董瑜回身与徐荣对视,见其炯炯有神的看着自己,仿佛是想从自己身上看出点什么。 董瑜知道这是徐荣对自己的探查,他想知道未来自己追随的人是个怎样的人。 董瑜并没有着急作答,而是将问题抛回给了徐荣。 “正为此事忧虑,不知徐将军可有建议。” 徐荣闻言,立刻说道:“这次战俘少说也有两万人,这两万多人缴械后,杀之无益。他们可都是不可多得的壮劳力,关中几经战事,民生凋敝,正是填充人口之时。末将以为,可以先由军队挑选,有中择优,补充兵源,余者可安顿于各县之中。” 董瑜点了点头,负手而立,旋即发出一声长叹。 正当众人不知董瑜是否采纳徐荣意见时,只听董瑜沉声道:“可怜渭水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将军所言,甚合吾心。如今大汉风雨飘摇,杀戮实非本意,只是力求自保罢了。这些青壮如果不是无法过活了,又有谁愿意落草为寇。” 徐荣心里咀嚼着董瑜那句诗,抱拳再度拱手:“少将军深明大义也!” 董瑜扶起徐荣,真诚的道:“世人皆称吾父子为暴臣,暴贼。实乃世人不知吾之心意也。待日后,吾等有栖身之所,必扶百姓以危难,还治地以朗朗乾坤。” 徐荣反握住董瑜的手,言道:“荣只此残躯,愿为少将军效死。” …… 董瑜这下心满意足了,他深知,能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对付儒将,就需要这些文绉绉的,却能一句引发共鸣的诗句。他自己不会,但后世诗人会呀!他只是把原诗句中的无定河,改成了当下的渭水河,一下子情与景就都有了。 正当董瑜洋洋自得时,一旁的李蔚却是满眼放光的盯着董瑜。 汉朝一般流行的都是四言诗和五言诗,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七言诗……这让他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敲响。 李蔚脱口而出问道:“主公,此诗可有上文或者下联?” 董瑜抿了抿嘴,他也不知道啊,但总不能说自己没背全吧…… …… 第十六章 战局惊变 华阴的胜利所带来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各方军报不断汇总过来,董瑜也第一时间召集诸将商议。 首先是蓝田传来的战报,皇甫嵩于蓝田与段煨对峙两天后,段煨率众归降。 段煨的突然叛变让西凉众军阀意想不到,但是董瑜却早有心理准备,因为贾诩曾经告诉过他…… 皇甫嵩在受降段煨的一万兵马后,再加上于蓝田募集的两千新兵,军队也来到了两万人。他第一时间派出信使南下联络南方诸侯,并率军北上,兵锋直指郿坞。 其次的军报是来自于弘农的郭汜军,据斥候描述,李傕再收到段煨反叛的消息后,便急令郭汜兵出弘农,前往讨伐皇甫嵩。皇甫嵩如果不想被两面夹击,就必须先解决郭汜才能继续北上。 对于李傕的安排,董瑜心中了然。并非是李傕那个野心家忧心于郿坞,李傕巴不得皇甫嵩能够神兵天降于郿坞,摧毁郿坞的同时,将那个将死不死的董卓彻底除去,那么他距离实现那被勾起的野望,将去掉最后一道阻碍。 但是李傕更怕皇甫嵩假意攻郿坞,实则对围攻长安的他有所图谋。再加上皇甫嵩是坚定的保皇党,所以皇甫嵩攻打郿坞的可能性,要大大低于前来救援岌岌可危的长安城。 …… 最后一则消息,也是让董瑜不得不立即动身的消息,那就是长安城内的胡轸又一次反了……胡轸深夜中大开长安西门,以烟火为号,引西凉军杀入长安。 李傕抓住机会,以手中最精锐的飞熊军为先登,快速控制了长安西门,之后西凉军鱼贯而入,开始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长安也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大城,虽然经过董卓长时间的占据与剥削,人口与繁华程度都跌到了谷底,但并不妨碍长安城依旧是如今大汉首屈一指的富饶之城。 也正因为此,忙着屠杀与劫掠的西凉军错过了第一时间攻占内城的机会,朝廷军反应过来后快速分兵驻守内城,紧接着在吕布率领的并州军的协助下,快速站稳了脚跟。双方于内城上下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直到董瑜接到战报时,长安内城依旧没有被攻下。 …… 董瑜在接到战报后,立刻分析并做出安排。 他留张济率领三千将士与黄河渡口的王传一起,继续追剿白波贼,务必诛杀郭太。 随后他让徐荣率领本部兵马,押解俘虏回到左冯翊,为董瑜退出关中做好准备。 最后,他将带领剩余兵马过新丰,重回长安,他必须在李傕彻底控制长安之前杀回去。 如果无法在政局上给李傕制造麻烦,那接下来的形势只会急转直下。 徐荣见董瑜带回长安的军队只有三千余,将不过李蔚,张绣二人,于是留下副将杨志并五千骑交由董瑜。 等董瑜率领八千骑浩浩荡荡的路过郑县时,已是次日晌午。 “距离新丰,还有多远的路程。” 董瑜在马背上驰骋着,顺带开口询问。 一直护持在侧的李蔚急忙从怀中掏出画有地图的羊皮纸,一番比较后,言道:“这里已过武坡,再往前二十里便是新丰了。” 董瑜闻言,在心中计算了一下新丰到长安的距离,按照他全骑兵的配置,在明日的这个时候,大军也该兵临长安城了。 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董瑜沉声道:“下令大军加快速度,太阳落山之前,我们一定要过了新丰地界。” …… 与此同时,长安城内。 此时的长安城犹如鬼蜮一般,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惨嚎声。 因为长安百姓协同朝廷军抵御李傕,城破之后,李傕并未阻止麾下将士的劫掠,在近十万西凉将士的荼毒下,整个长安外城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 此时外城的某座勋爵府上,这里已经被李傕征用,成为临时的指挥枢纽。整座勋爵府上下也是弥漫着血腥味,就连前堂檐下的燕子,也叫得颇为凄厉,好似在述说着曾经府邸主人的悲惨遭遇。 “他娘的,还未拿下吗?”李傕有些恼怒的拍着桌案说道。 堂中的樊稠蹙眉回道:“内城的抵抗颇为激烈,将士们几次打开缺口,都被他们用命填了回来。” 李傕眼神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好得很,等攻破内城,老子非得拿这些公卿大臣开刀不可。” 樊稠对此并无异议,毕竟他跟在董卓身边的时候,也没少做这种事情。 这外城的百姓能有多少油水?还不如抄个内城王公的家,那都足够让其盆满钵满。 李傕继续道:“让飞熊军压上去,务必在董瑜小儿回来之前,给我拿下整个长安。” 樊稠听到董瑜的名字,内心闪过一丝厌恶。 想到自己为董卓出生入死,没想到在这小儿身上,竟是受到了侮辱。 只听他冷声道:“将军何不遣人伏兵于长安东郊,只待那董瑜出现,便……”樊稠说着,一边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刀。 李傕眯眼看了眼樊稠,略带笑意的道:“如此不妥吧,董瑜毕竟是相国之子,此时杀之,只怕吾等会背上无尽骂名。” 樊稠却是劝道:“吾可不知董瑜是何人,吾的主公就相国一人,能指挥吾的也只有相国,那董瑜算个什么东西?” 樊稠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还是真心实意的。在他看来,那晚上董瑜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敲打他,就是想要震慑他,所以相比而言,在董卓死后,如果一定要投效一方,他一定不会选择董瑜。 但是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却是没有注意到李傕愈发危险的眼神。此时李傕的野心,关中军阀已经无人不知了。樊稠在这个时候来一句,主公就相国一人,那么是想表达什么?将来要与我平起平坐么? 再加上樊稠一直劝他截杀董瑜,这就让他心中疑虑更甚了,自己杀了董瑜,势必会让西凉众军阀找到攻讦自己的点,此外那些效忠董卓的军阀必定与自己开战。而这樊稠刚好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此时李傕的心中杀意大起,但是表面上却依旧平淡。 只听他淡淡的说道:“樊将军所言不无道理,吾早已安排李式与胡封率军截击,当下还是以拿下长安内城为重,请樊将军尽快前去督战吧。” 樊稠心中还在想着与董瑜那点纠葛,自然是没有听出李傕语气中的变化。 但是想到李傕将儿子和侄子都派了出去,想必董瑜肯定是十死无生了,于是兴奋的对着李傕拱了拱手便退了下去。 李傕目送樊稠离开,随后冷哼一声,唤来侍卫,他要让人快马追上李式,说什么也不能让李式与董瑜发生冲突,至少当下,不行… …… 第十七章 草包脓包 话分两头,当李式,胡封率军晃晃悠悠来到新丰城郊时,便有斥候回报,前方尘土飞扬。 李式与胡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 他们肯定是不相信董瑜能够这么快平定白波军的,本身他们也是打着增援董瑜的名义前来。 “莫不是那董瑜得知长安已经攻陷的消息,舍了白波贼前来抢功?”胡封捏着下巴分析道。 李式点了点头,言道:“也可能是徐荣挡住了白波贼呢……” 胡封冷哼一声:“草包罢了,早知如此,何必要白跑这么一遭,劳兵伤财,徒增笑柄尔。” 李式笑道:“长安城高且坚,储备丰富,寻常情况下,打它个个一年半载的都不一定能打下,谁能想到吾父如此威武,竟短短几日便攻克了。” 胡封拱手道:“叔父实乃项籍再生也,只怕相国全盛时期,也不过如是。” 李式正要再说什么,却见前方已经隐隐传来了战马奔腾的声响。 “走吧,老子倒是想去会会这个草包,让吾看看,今日谁能过得了这新丰地界。” …… 二人当即引兵迎上前去,只见骑军奔腾产生的滚滚烟尘中,一金甲将领斜挎战斧,威风凛凛的迎面而来。 二人都在心中不由得喝了声“彩”,董瑜这卖相真心的不错,只见其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再搭配上那刀削的脸型,只给人一种冷艳又不失温雅的气度。 再看其身材,足足八尺的身高,立于雄壮的玉龙驹之上,再加上这一身金麟啸天甲的衬托,远远而来,其威势便已直扑面门。 胡封看得是眼中精芒闪烁,情不自禁地舔舐起了丰润的双唇…… 李式看到胡封这个样子,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于是厌恶的说道:“快给老子收起汝那恶心念头,别忘了汝是来干什么的。” 胡封赶忙咽了咽口水,虽然他是李傕的侄子,但李式在李傕心中是什么地位他是知道的,保不准几年之后,强盛的西凉军主帅就是李式了。 胡封收敛住心神,此时董瑜已经策马来到了近前。 这下子李式与胡封二人都看清楚了,只见董瑜的战马,兵器与铠甲上,都有凝固的暗红血渍,追随在他身旁的将领们也是如此。 显然他们是经历过战争的,至于是和谁的战争已经不言而喻了。 李式眉头微蹙,他在马背上拱手道:“吾乃李式,今奉父帅之命,特来相助。不知公子与那白波贼战况如何?” 董瑜并不想与李式浪费时间,此人左右不了大局,特别是他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出父帅这个词,董瑜就知道对方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多说无益。 董瑜淡淡的道:“今已击溃白波贼,得知长安战事胶着,故而急行而来,尔等速速整军,随吾进军长安,肃清逆贼。” 李式闻言大为不信,白波贼跟他父亲打了这么多次,不仅没被剿灭反而愈演愈烈,怎么到了你手上,一出手就击溃了? 李式沉声道:“当日公子率兵东进,可是言明要阻击白波贼的,如今战事刚起就退回来,怕是不妥吧。汝还谎称击溃白波贼?莫非是欺吾不懂兵事?” 董瑜懒得理会,示意张绣将队伍中的麻袋丢出,自有士卒上前解开。 只见里头密密麻麻都是耳朵,上面还有几颗脑袋,赫然是杨奉、李乐等贼将的首级。 李式看得是大惊失色,不曾想董瑜竟然真的只用几天功夫,就击溃了白波贼。 虽然他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但这更加坚定了要将董瑜拦在此处的想法。 他急忙用眼神示意胡封开口,但见胡封一双眼睛都快粘到董瑜身上了,瞬间气血上涌,差点没气晕过去。 董瑜不想在浪费时间,他抬眼看了下李式带来的兵马,见浩浩荡荡的足有万余人,于是朗声道:“吾奉相国令,今率军讨逆,汝等速速调转马头,随吾重返长安。” 李式带来的西凉将士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听从指挥。 李式赶忙道:“这天色也不早了,公子一路急行而来,将士们也是人困马乏,不如先行扎营,明日再作计较?” 董瑜头也不回的道:“如今儿郎们在长安城下浴血,吾等怎可在此浪费时间。” 言罢便策马向前,李式带来的兵马纷纷避让开来。 李式见状急了,他策马快步拦到董瑜身前,正欲在说些什么。 却听董瑜一声大喝:“竖子,汝父还在长安浴血,汝却在此屡屡阻碍吾等援助,是何居心?” 李式见董瑜明知故问,而且把自己架在这么一个尴尬的境地,顿时火冒三丈。毕竟麾下将士可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听董瑜这么一声大喝,顿时纷纷议论起来。 情急之下,李式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佩剑之上。 正当李式意识到不妥,正要把放在佩剑上的手收回时,董瑜却是先大喝起来。 “汝敢杀吾?” 言罢,一斧头就朝着李式劈下。 李式吓得浑身发软,还没等斧头劈下,便已跌落马来。 一旁的胡封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拦道:“哎哟,少将军…少将军斧下留人呐……” 董瑜本也没打算杀了李式,毕竟这一斧头下去是爽了,但随之而来的就是不死不休的混战了。 但该有的气势还是要有的,只听董瑜怒喝道:“汝敢拦吾?” 胡封看着眼前威风凛凛的董瑜,只觉浑身电流串动,目光瞬间迷离…一时间竟是没了言语。 董瑜心中无语,李傕怎么派来了两个脓包。他还等着胡封再拦,他好顺势饶了李式,然后绑了二人,收其兵权……总不能这斧子真的劈下去吧……这整的董瑜都有点进退不得了。 好在这时李式为了活命,用手撑起身子颤声道:“吾父乃是中郎将李傕,汝怎敢杀吾……” 董瑜心里松了口气,顺势将盘古开天斧一收,朗声道:“念在汝父的情分上,今饶汝一命,等到了长安,再交由汝父发落。左右,将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给吾绑了。” 董瑜言罢,张绣与杨志连忙上前,一下子就将李式、胡封按倒在地。 李式此时还在怒吼着:“汝怎么敢的,汝这是在自掘坟墓……” 随后他转头对着他带来的将士喊道:“来人啊,来人……”话还未喊完,杨志已是一巴掌扇了下去,打得李式眼冒金星。作为徐荣的副将,他一向看不惯李傕军的为非作歹,如今逮到报复的机会,又怎么会错过。 紧接着,杨志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乌漆嘛黑的麻布,直接塞入李式口中,李式只能痛苦的发出“呜呜”声,就这么被连拖带拽的带了下去。 李式带来的将士一个个都不知所措,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就这么目送李式被押走。 一旁的胡封倒是老实许多,他只是痴痴的看着董瑜,也不做抵抗,就这么被压了下去。 见搞定二人,董瑜将手中战斧往地上一杵,随后大声喝道:“尔等还在等什么,立刻调转马头,随吾杀奔长安,助李傕将军诛杀逆贼,以清君侧。” …… 第十八章 内城大乱 等到董瑜率军杀入长安东门时,才发现此时的长安已是一片荒废景象,哪里还能看出昔日繁华的样子。 董瑜只觉得胸中憋闷,如果不是自己穿越而来…… 就在董瑜分神之际,前方却是哭嚎声震天。 只见前方城东大道上,人影幢幢,竟是一屯西凉兵押解着百姓往城门而来。 董瑜示意李蔚上前询问,不一会便得知,原来这群李傕麾下的西凉兵是拉着百姓出城活埋的。 董瑜听得是心头火起,他实在是想不通,战争打完了难道不需要治理么?没有了百姓,即使打赢了又何以为继? 但此时显然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大手一挥,喝令麾下将士驱散了李傕军,然后令人将这些百姓护送出城,在城东五里外扎营,等待自己消息。 这些百姓不知董瑜是何人,但他们知道救下他们的正是眼前小将,一个个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更有甚者竟是跪下给董瑜磕头。 随后百姓们在董瑜麾下士卒的护送下缓缓出城,这浩浩荡荡的,至少有上千人。 董瑜心中暗道,等这些百姓知道了自己是谁,怕不是要吓得死去活来? 他自嘲一下,继续率军前行。此刻他只希望内城还未被拿下,如果汉帝已经落入李傕之手,只怕自己就真的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 但事与愿违,此时内城早已是一片大乱,西凉军十万之众,长安内城又不似外城一般城高池厚,西凉军只用了一天时间,便已打出了多道缺口。 吕布等人率领的朝廷军与并州军虽然拼死抵抗,但还是不能阻挡西凉军的锋芒,早已被分割成一块块,只能各自为战。 吕布先是下令让张辽带兵护送妻小从北门杀出,随后自己带人前往青琐门外,想要劝说王允与自己突围而去。 王允却是持剑言道:“若蒙国家社稷之灵,上安国家,吾心愿足矣。如果不成,吾当奉身以死!陛下年幼,只能依靠于吾,如今遭遇大难却想着苟免,此非吾之所愿。奉先离开长安之后,应尽力告知关东诸公,让他们以国家为念…” 言罢,王允独自一人,竟是朝着未央宫的方向而去。 吕布见此心中感叹,他想要带走王允,更多的是想让自己身怀大义,这样面对任何诸侯,无论是战是和,他都有大义傍身,怎奈王允不肯。 如今长安已破,关中之地已事不可为,他当然不可能为了天子战死在这里。 虽然他做不到,但这并不妨碍他对王允这种忠贞之士心生敬仰,他在马上对着王允的背影拱手一拜,随后策马朝着北门而去,不再回头。 …… 而此时的董瑜也已杀入内城,此时的内城四处烽火,喊杀声震天。 一路行来,董瑜看到不少西凉士卒杀入王公贵族府邸大肆抢掠,汉室延绵四百年,何曾想过会经历这么一天…… 董瑜将士卒尽量散开,他要求徐荣的副将杨志尽可能多的携带自己的军令保下内城官民。毕竟这内城中,多是能识文断字的官员,大汉的文化底蕴很多都在这里,如果就这么被屠戮殆尽,那真的是华夏的损失。 董瑜则是亲率亲卫营,一路朝着未央宫的方向疾驰。亲卫营刚刚转过东掖街,便看到一校西凉人马正在撞击一座府邸大门,府邸门牌上赫然写着“蔡府”二字。 董瑜心中一跳,如今朝廷上,姓蔡的官员不多,能够住在内城且距离未央宫这么近的,那这座府邸的主人已经呼之欲出了。 就这么片刻功夫,西凉军已经撞开府门,正欲鱼贯而入。 董瑜立即让人上前阻止,李傕麾下的将士自然是多有不愿,但见来者是相府公子,自然是不敢多说什么。 但就在这时,樊稠的副将却是带兵路过,他远远的见董瑜身边兵马不多,便围了上来。 董瑜自然是认得这个副将的,就是此人劫掠妇女,在郿坞大营与李蔚起了争执,才有之后那一系列的事情。 那副将抱着膀子走到蔡府前,不屑的抬眼瞧了瞧董瑜,随后言道:“公子这是为何?这内城乃是吾等血战,好不容易才攻下,公子难道还要阻止吾等发财?” 张绣闻言眉头大皱,只听他沉声道:“大胆,汝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与少将军讲话。” 那副将瞥了一眼张绣,啐了一口言道:“他娘的怎么都是些毛没长齐的娃娃,老子敬汝那就称呼一声汝将军,老子要是不鸟汝,汝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张绣闻言大怒,挺枪便刺,那副将早有防备,早早跳回人群之中,周围军士立刻拔刀对峙起来。 只听那副将冷声道:“俺是樊将军副将,说不得过了今日,俺也要被封侯拜将了,汝敢杀吾,就不怕樊将军与汝不死不休?” 这话虽然是对着张绣说的,但董瑜知道,这家伙就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而且这副将估计很笃定,这个时候自己一定不想多生事端。 但董瑜却是冷笑出声,只见他策马缓步向前,浑身气势外放,手中盘古巨斧被他捏得“嘎吱”作响,围在副将身旁的西凉兵见状都不敢上前阻拦。 董瑜那寒芒四射的眸子扫视着全场,竟是无人敢与其对视。 就这样董瑜轻松的策马来到那副将身前。 那副将被玉龙驹逼退了三步才重新站定,气势却在跟董瑜对上的第一时间便矮了三截。 董瑜就这么冷冷的盯着樊稠的副将,周围无一人敢出声。 那副将咬了咬牙,还是服软道:“既然公子执意要阻吾等发财,那吾等也无话可说。” 随后他招呼道:“兄弟们,走了,去别的地方转转。” 董瑜冷声道:“吾让汝走了吗?” 那副将闻言惊骇,他是想当众让董瑜难堪一下,以报上次之仇。 如今长安刚刚被西凉军攻下,董瑜要与李傕争夺政权的话,少不得要争取到樊稠的助力,所以他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但剧情的走向好像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啊! 正当那副将不知所措之时,却见寒芒一闪,董瑜手起斧落,重达九十六斤的大斧猛然劈下,将副将被从中劈成两半,血水混杂着内脏瞬间洒满街道,死前甚至连一声呼喊都来不及。 就算是久经战阵的西凉士卒,也都被这一幕惊得浑身打颤…一斧头将人劈开……这哪里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董瑜抹了抹脸上的血渍,冷冷的扫了一眼包围蔡府的西凉兵,轻喝一声:“滚” 那劫掠而来的西凉士卒如蒙大赦,旋即化做鸟兽散。 此时董瑜才注意到,蔡府的门口跌坐着一名老者。 显然也是目睹了刚刚那一幕,被董瑜吓的! 老者见董瑜看向他,连忙颤颤巍巍的起身,拱手道:“老夫蔡邕,在此谢过将军救命之恩。” 董瑜还是一脸肃杀的表情,他只是点了点头,言道:“此时内城大乱,吾安排人将蔡公送往城外营地,待城中安定,再送蔡公回来。” 蔡邕连忙道:“家中书卷颇多,恐遭乱兵损毁,老夫还是……” 不等蔡邕拒绝,董瑜挥手道:“李蔚,汝留下负责保卫蔡公安全,帮着蔡公将书卷运上车,速速退出城外。” 言罢,不等蔡邕再说什么,他已策马而去。 …… 第十九章 小将威武 对于蔡邕为什么还没死,董瑜心中也有了判断。 毕竟他的便宜老爹没死在长安城中,蔡邕也就不存在因为董卓之事开罪王允了,自然是能留下一命。 蔡邕可是汉末文学大家,在这汉末乱世,他的名望可以说是最顶级的那拨人之一,只要他不死,以后对董瑜的名声可是会有大助力的,所以既然遇上了,董瑜肯定是要将蔡邕绑在身边。 董瑜带兵策马朝着未央宫行进,路上遇到的几波并州溃军都被他杀散,至于正在劫掠的西凉军,他也是尽可能的阻止。 但是收效甚微,他带着兵马一走,立刻就有新的西凉兵劫掠而上。 此时的内城早已如外城一般,只怕这场浩劫过后,内城的人口也会十不存一。 就在这时,一队人马迎面杀来。 董瑜定睛看去,竟是一员小将护送着几驾马车行来。 那小将见到董瑜一行,二话不说便挺刀策马杀来。 董瑜以为是某家王公想杀出城中避难的,原本也不欲过多纠缠,不料这小将竟是率先出手。 董瑜冷哼一声,他虽然还未掌握“捭阖钺”的要义,但是一身蛮力可不是说说的,凭借这一身蛮力,他自信三斧之内,就连吕布也得避其锋芒。 说时迟那时快,小将长刀劈落,董瑜已是大斧斜撩而上。 刀与斧在空中对撞,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小将的战马被这一击震得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踢踏,发出阵阵长嘶。 董瑜第一斧占了上风,自然是不会错过机会,第二斧也已顺势而下。 那小将也是勇猛,只见他咬紧牙关,战马前蹄还未落地,便已一刀直刺而出,刀尖点在巨斧之上,竟是将董瑜威猛霸道的第二斧以巧劲化解。 董瑜心中大惊,急忙策动胯下玉龙驹。 玉龙驹仿佛通晓董瑜心中所思,只见其一声嘶鸣,便飞驰而出。 董瑜人借马势,盘古斧在两人交错之时,再度横劈,直取小将后腰。 小将此时已经无法再做调整,他只能强行侧转身体,长刀快速收回,护持在自己身侧。 “轰”又是一声巨响,两马交错而过,董瑜额头已经冒汗,这三斧他可是实打实的使出全力,盘古斧上传回的反震之力已经让他气血翻涌了。 至于那小将也好不到哪里去,只听他闷哼一声,显然是受了内伤。 一旁的张绣见这小将如此威猛,自然是不可能看着董瑜一人战斗的,他找准时机,就在那小将与董瑜错马而过之时,他也跟着策马上前,一枪如灵蛇出洞般,直刺小将面门。 小将此时长刀还背在身后,哪里还能阻挡这一击,只能翻身弃马。 就这会功夫,亲卫营将士也已杀向对方护持马车的士卒。 这些士卒虽然英勇,但人数太少,很快就被亲卫营杀散。 亲卫营在杀散护持着马车的士卒后,也对小将进行了合围。 不得不说,董卓对亲卫营的打造绝对是最高规格的,每个亲卫营将士的铠甲与兵器都是堪称上品,相比于许多州郡的武将装备,估计都多有胜之。 再加上亲卫营满打满算就一千人,这可是从董卓巅峰之时到现在,二十几万大军中逐步挑选上来的。 …… 董瑜长舒了两口气,才勉强压下翻涌的气血。 他这下是真好奇了,这长安城中果真是卧虎藏龙啊,这小将绝对大有来历,仅凭这一身武勇,就绝对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董瑜开口问道:“汝是何人,这车中又是何人家眷?” 小将紧抿双唇,也不答话,只是冷冷的注视着董瑜。 董瑜大手一挥,亲卫营的将士们立刻狞笑着扑向三驾马车。 小将看得目眦欲裂,只听他怒吼一声:“住手”人也扑了上来。 董瑜冷喝道:“放下兵器,否则不只是汝,这车驾上的人都得死。” 还不等小将反应,最前方的车驾已是有人拉开帘子冲了出来。 “以妇孺作胁,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手底下见真章。”这声音极为清脆,好似百灵鸟的鸣唱。 众人闻言望去,只见是名十岁出头的少女,少女一头长发束起,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愤怒,手中小剑不偏不倚,直指董瑜。 随后车驾内又冲出一名美妇人,紧紧的将少女抱于怀中,瑟瑟发抖的低着头,根本不敢与如狼似虎的将士们对视。 董瑜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一切,轻声笑道:“吾可不是什么好汉,吾可是汝等口中的暴贼啊!” “碰”一声武器坠地的沉闷声响起。 董瑜话音刚落,那小将就弃了手中刀,只见他单膝跪地,咬牙切齿的道:“吾愿一死,还请…还请放了车驾上的人。” 董瑜笑道:“还算忠义,且回答吾的问题,汝叫什么名字。” “微末张辽,但求速死。” 董瑜一愣,哎哟,这家伙是张辽?难怪这么勇猛! “汝可愿归降……”董瑜忍不住开口劝降,但是话说一半就被自己硬生生憋回去了。 看看张辽那张不屈且坚毅的脸,董瑜很识趣的不想多言了,劝服失败加一,到目前为止,自己的劝服成功率仍旧是零… “绑了,连同这三驾马车一并押往城外大营,等吾亲自处置。” 自有左右上前将张辽绑缚起来,张辽也不做反抗,只是狠狠的盯着董瑜:“汝答应过放人的。” 董瑜冷声道:“吾什么时候答应了,汝敢做抵抗,吾就杀人 ,汝安分点,兴许还有救下这几车人的可能。” 言罢,董瑜不再理会,转身带着士卒继续奔向未央宫。 …… 守护车驾的是张辽,那么车上定是那吕布的家眷。刚刚冒头的那个小女孩应该是吕布之女,至于出来保住她的会不会是貂蝉呢…… 应该不会是吧,虽然刚刚那个妇人长得也很美,但不至于将董卓迷得神魂颠倒吧。再者说貂蝉顶了天了也就是个妾,怎么可能与吕布之女共乘一车。 那貂蝉应该是在第二或者第三驾车里? 怎么办,好想看看能把便宜老爹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啊。 董瑜满脑子胡思乱想,也给这紧张的心情降了降温。 不管了,还是先杀到未央宫再说。 现在重中之重,一定是杀入未央宫得到天子,哪怕不能成功,也要以大义限制住李傕,这样朝堂分治,才有机会从中谋利了。 …… 第二十章 心境转变 “砰” 董瑜一斧头磕飞迎面冲来的戟兵,他的身后已经横七竖八躺满了朝廷南军的将士。 这已经是他杀散的不知道第几批敌军了。 越靠近未央宫,他遇到的阻碍就越激烈。 他时常能看到朝廷供养的文臣武将亲自上阵指挥,然后在一声声不屈的怒吼中,躺倒在血泊里…… 这是汉室倾颓前的最后怒吼,这是汉家忠臣临死前的意志。 眼前的一幕幕,无不在向世人发出血与火的证明。 无论是哪个时代,华夏大地,从来不缺乏忠勇之士。 很不幸的是,董瑜就站在这群忠勇之士的对立面。 他正在一遍又一遍的举起屠刀,原本波澜的心也愈发平静。 如果让他再做一次选择……不,哪怕是一百次,他也依然会这么去做。 因为他要活下去…不管未来他想成就什么,前提都是他必须得活着。 或许在他重生到董卓之子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注定了这条道,这条与汉室忠臣势同水火的道。 汉家忠臣?奉节而死? 呵! 与我何干? 既然这天欲灭我,那就掀翻这天! 就像便宜老爹对自己说的:“这个天下,什么都可以推倒重来!” 他知道,哪怕不是他,这些个忠贞之士,也会泯灭在历史的滚滚洪流之中。 他们的血,可以书写曹氏可歌可泣的大魏王朝,为什么不可以书写我董瑜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既然注定要走这条路,那就杀!这些汉室忠臣,只是这万骨中,含金量更高的枯骨罢了。 …… 董瑜的眼神满是杀戮,但却从未有过的明亮。 他不是嗜杀之人,如果条件允许,他会救助更多人,不管是百姓,亦或者如蔡邕这样的士大夫。 他也不会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如果这天下都要与自己为敌,那么他将会把屠戮演绎到极致。 …… 玉龙驹健硕的四蹄奔驰在皇城的廊道内,践踏着地上的绯红色官袍。 董瑜不知道这官袍的主人是谁,他也不想知道,此时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前方不远处的宣平楼。 一路杀来,他也知道了具体战况。 李傕携西凉诸将,已经杀入未央宫,王允携天子退守宣平城楼,目前正在城楼处激战。 …… 当董瑜杀至城楼前时,却被西凉士卒拦住了。拦住他的竟是西凉阵营中,战力最强的飞熊军,飞熊军那鲜明的铠甲还是很好辨认的。 此时城楼方向已经听不到喊杀声了,董瑜心头一紧,他冷喝一声:“闪开”便策动玉龙驹撞了过去。 飞熊军却立起长矛,斜指董瑜及其身后的亲卫营。他们迅速组成战阵,口中齐声呼喝。 此处拦路的,虽只有百余飞熊军,却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为首的飞熊军屯长沉声喝道:“奉将军令,此处谁也不能通过,汝等速速退回。” 张绣怒睁双眼,厉声喝道:“瞎了狗眼的槌子,尔等眼前的是相国公子瑜,尔等奉的谁的命连公子都敢拦,莫非想反?” 飞熊军屯长不为所动,只见他大手一挥,身后飞熊军将士齐齐上前一步,步调整齐划一,气势十足。 他们已经在用行动表明立场,张绣脸上也闪过一丝慌乱,他急忙看向董瑜。 只见董瑜双眸缓缓闭起,随后猛然睁开,口中猛然发出一声:“杀!” 飞熊军是从战场上磨练出来的当世强军,但他们此时并未上马,步战实力肯定要大打折扣的。 而董瑜的士卒虽然大多散在长安内城中,但此时身边也有近三百骑,而且这三百骑各个都是层层选拔上来的亲卫营将士,再加上身旁还有猛将张绣,断然没有打不过的道理。 董瑜不想和他们耗下去,既然他们眼中只有李傕,那留之何用? 随着董瑜的话音落下,张绣及身后亲卫营不再犹疑。 他们挺起长枪,催动坐骑,骑阵快速形成,已经摆出了冲锋的姿态。 飞熊军却不退反进,丝毫不在意亲卫营都是骑兵,而且人数占优。 董瑜心中暗叹可惜,如此雄武的飞熊军,竟是便宜了李傕那厮。看来他那便宜老爹看人的眼光着实是不行……看看他自认为的这些个忠臣良将,不是设计杀他,就是图谋他的家底…… …… “疾风!” “冲阵!” 随着董瑜一马当先杀出,张绣和亲卫营也冲锋而上。 两军瞬间交织在了一起。 玉龙驹腾空越过,盘古斧旋即落下,飞熊军的将士虽各个精壮,但也无人能挡下这一击,只一斧,董瑜便已成功破阵。 张绣刺斜里杀入,长枪如灵蛇般游走,每每探出,便有一名飞熊军被刺翻当场。 亲卫营人借马势,又有一身精炼铠甲,只一个交锋,飞熊军便被冲得七零八落。 董瑜一点也不惊讶于亲卫营的战力,毕竟这些人中,好一部分都是从原飞熊军遴选上来的壮士。 董瑜再次一斧劈飞三人,但就在他旧力用尽,新力未生之时,一飞熊军将士已经将长矛探到了董瑜胸前。 董瑜惊骇之下,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只听“铿锵”一声,长矛已经重重的抵在了他的胸口处。 但这一击却并未伤到董瑜分毫,那金麟啸天甲上甚至连刮痕都没留下,只是在董瑜胸口闪过一瞬不起眼的小火花。 董瑜正待一斧劈飞这名飞熊军,他身旁的亲卫营将士早已先他一步,一矛将其刺死。 董瑜此时还有点惊魂未定,看来他还得多多练功才行,仅凭这一身蛮力,恐怕和那些当世一流将领相比,还有不小的差距。 ……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飞熊军已被杀得四处散开,再强的军队,在面对高额的战损时,也是会败逃的。 但也不得不赞扬飞熊军的战力,就是这么一个冲锋,亲卫营也折损了近三十人。 要知道这五百亲卫营跟随董瑜擒徐晃,击白波,俘张辽,战皇城,这一路下来的损耗,可能都没有五十人。 董瑜没功夫去追杀这些溃军,他还有更重要的目标。 此时的宣平城楼已经目之可及,但是那个方向却安静得可怕,好似洪荒巨兽般匍匐在那里,张开着血盆大口正等待董瑜前去。 …… 第二十一章 屠戮伊始 董瑜来了,带着不足三百骑,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冲入西凉阵中,然后跃马执斧,傲然立于宣平城楼之下。 相比于当初护送着董卓,一路狼狈杀出长安城时的董瑜,此时的董瑜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锐利。浑身散发的气势,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至少在见证过董瑜全程变化的樊稠眼里,是这样的。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这个少年郎就已成长了这么多么? 樊稠此时心中多少有些懊悔了,相比于李傕,好像跟着眼前这个锋芒已露的少年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他已经亲手斩断了这条路。 相比于樊稠,李傕心中的惊骇更是早已到了极致。 因为只有他知道,董瑜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想到自己的孩儿,李傕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吾儿何在?” 董瑜冷笑道:“多谢李将军遣公子为吾助阵,如今贵公子正在城外营中,时刻等着与将军相聚。” 李傕听到自己儿子没事,心中稍微松了一口,但随即怒声道:“吾儿率军前去支援,汝何故将其扣押?” 董瑜闻言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李将军何出此言?李式公子与吾相会时,吾早已击溃白波贼回返。李式公子感吾军威,特与吾合兵一处,共同回返长安,为将军助阵呐。” ……放他娘的狗屁!李傕心中骂娘,但是表面上却不好多说什么,总不能把他原本的安排告知在场众人吧。 而周围的西凉将校全都议论纷纷起来,显然是被董瑜短短几日就能击溃白波军吓的。 樊稠见李傕无话可说,连忙开口道:“白波贼盘踞河东多年,带甲之士五万余,怎么可能被你几千人击溃?莫不是虚报军情!” 董瑜笑了,军情如何,很快就会传遍全军,他根本不需要在这个时候为自己辩解什么。 他只是淡淡的嘲讽道:“兵者,诡道也!用兵在于虚实之间,虽只万人,亦可鲸吞百万之众。樊将军擅长的是打家劫舍,又如何明白这运兵之道。” 这句话不仅骂樊稠是贼,还骂他不会用兵。 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樊稠哪里忍得住,一时间脸被气得通红。 就在双方还要打口水仗时,宣平城楼的大门却缓缓打开。 只见百余名甲士护卫着天子缓步走出,天子身侧还有不少身着官袍,手中执剑的人。 董瑜双眸眯了起来,看来在自己来之前,双方已经达成了某种协定。 果然不出董瑜所料,只听天子身侧的老者沉声道:“扬武将军,还请速速散去人马。” 董瑜心中一沉,扬武将军? 李傕何时变成扬武将军了? 董瑜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老者,还不等他想到应对之策,李傕却先开口了。 只见李傕在马背上拱手一礼,随后朗声道:“臣等见过陛下,今日这番,实属无奈。如今误会已解,末将当荡平城中作乱宵小,还长安以安定。” 天子刘协此时也只有十岁出头,小脸上没有多少血色,但还是坚定的点头道:“今日未央宫流的血已经够多了,朝廷需要威仪,百姓需要安定,请将军速去,朕应允之事,绝不会变。” 董瑜心中已是万马奔腾。 他虽然没有听到天子和李傕等将领达成了什么协议,但多少还是能猜出一些的。 皇权!至高无上的皇权啊! 在这个终末的年代,国祚延绵四百年的大汉至高皇权还是有着无与伦比的能量的。 什么是正统! 只有被皇权认可的势力,才是正统。 西凉军阀想要成为天下公认的正统,就需要皇权的支持。 而代表着至高皇权的刘协,在王允的言辞间,就有了足够与李傕谈判的资本。 如果让他们双方达成一致,如果让李傕成为了皇权认可的中心,那么董氏一族的下场可想而知,这关中乃至天下,就再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 董瑜战斧一扬,厉声喝道:“吾父殚精竭虑辅佐朝廷,如今落得个什么下场?只要这些奸佞之辈把控朝政一天,吾等迟早都要被清算,西凉军上下无一例外,只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李傕闻言一愣,眼中立刻泛起了思索与纠结之色。 其余诸将更是如此,一个个面面相觑。 董瑜趁热打铁道:“今日之董氏,未尝不是明日之李氏。李傕,莫不是汝认为能做得比相国更好?” “只要这些士大夫活着,或许只需一纸承诺,樊稠就可以取汝代之,届时只需三五刀斧手,就可屠戮李氏满门。” 樊稠闻言冷汗都下来了,他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做有口难辨,他在信中暗骂:娘的,小贼,害死我也! …… 天子身边的执剑老者见局势有变,急忙大声喝道:“住口!黄口小儿,无父无君之辈,天子面前,岂容汝放肆?” 董瑜回头面朝老者,怒声道:“汝便是那谋害吾父的王允吧?狗贼,枉汝自称忠臣,却只会卖弄诡计,导致如今局面。致使天子涉险,百姓沦难,如今还有何颜面在此狂吠!” 王允被董瑜的话呛得脸上一阵青紫。 只听他厉声喝道:“董贼何人?乃杀害主上之暴臣,乃全天下之罪人,其为天地所不佑,人神所共疾,正该人人得而诛之。西凉众将皆心怀家国社稷,岂是暴贼所能比拟……” 王允话未说完,董瑜却已暴起杀出。 这一幕发生得突然,别说西凉诸将,就算是天子身旁的甲士都没反应过来。 只见飞龙驹四蹄飞扬,狠狠撞开面前拦路的数名甲士。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董瑜已经出现在了王允面前。 还不等王允做出反应,盘古斧已斜削而下,顿时血光四溅,一颗斗大的头颅冲天而起。 “诛杀逆臣,只在此时,谁敢与吾扫清君侧!” 董瑜扬着染血的战斧厉声吼着,此时他的战斧之下就是当今天子刘协,周围文武官员以及朝廷南军甲士全都投鼠忌器,不敢上前一步。 而张绣等人却不管这么多,他既已认定董瑜,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只听他大喝一声,挺枪就杀向护持着天子的官员。 亲卫营更不用多说,一个个策马杀来,一时间人头滚滚,惨叫声此起彼伏。 李傕这下是真的被震住了,他大脑还处在一片空白之中,手中没有丝毫动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屠戮发生在自己眼前。 …… 第二十二章 正确方式 这场屠戮的发生,恐怕全场之人都没有想到。 就连董瑜也是被迫举起的屠刀。 他不能让王允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知道他说不过王允。 他不能让李傕与王允达成任何协议,因为这样的话,他只有死路一条,甚至他连未央宫都出不去。 他需要劫持天子,如果事不可为,他就这一斧头下去! 他敢笃定无人敢赌,哪怕是李傕,也不敢让天子就这么死在面前,不然全天下都不再有在场之人的容身之地。 他们会真正意义上自绝于天下,死无葬身之地。 …… 直到最后一名官员倒在亲卫营的长矛之下,李傕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这场屠戮来得太快了,只是这么一会的功夫,几十名官员连同百余名甲士,竟无一活口。 其中不乏如黄琬、郑泰、张种、宋翼、王宏等当世名臣大儒。 这些人任何一个拿出来,都是极有分量的,但就这么死在董瑜的屠刀之下。 只需今日之事传出,董瑜必然为士人共弃,董瑜之名必定臭名远扬,天下士族,必将与之不死不休。 董瑜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他必须这么做。 他可以不惜与西凉将士为敌救下蔡邕,但为了活命,他也可以不管不顾的屠杀当世大儒。 两者看似十分违和,但却又并不冲突。 …… 斧刃还在滴血…董瑜骑在高头大马上,俯视着身下的天子刘协。 鲜血就这么顺着斧刃滴下,滴在这个只有十岁出头的天子脸颊。 刘协只是这么呆愣愣的仰视着董瑜,好似已被吓傻一般。 “你…你…你你你……你疯了?” 李傕终于反应过来,只见他颤巍巍的举手指向董瑜。 董瑜扯起嘴角,看似在笑,又好像深渊出来的恶魔,就这么凝视着李傕。 “怎么,扬武将军?这不是汝想看到的?” 董瑜突然发出大笑之声。 “汝没有这个胆魄挟持天子,那就别他娘的学人发兵叛乱,都他娘已经是乱臣贼子了,还想成为天下公认的正统么?别既要,还要,且要,总是要付出点什么的,不是么?李傕。” 李傕双目睁得滚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董瑜敢当着天子说出这种话。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和向全天下宣称,自己就是反贼又有什么区别? 董瑜看镇住了李傕,盘古斧也稍微往下移了些。 随后他看向刘协,冷声道:“陛下,吾觉得李傕将军神勇盖世,今更有救驾之功,理应大封特封,一个小小的扬武将军怎么够,应当封其为当朝大将军,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刘协嗫嚅着双唇,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董瑜冷哼一声,盘古斧作势下压。 刘协惊得连退两步,却被其身后的亲卫营将士一把推了回来。 刘协急忙颤声道:“将…将军所言极是……朕即…即刻封李将军为大将军,并…并昭告天下。” 董瑜瞥了一眼尚在震惊中的李傕,继续冷冷的说道:“王允等人挟持天子,预谋不轨,今已被镇杀当场,请陛下褫夺叛贼功名,夷其三族。” 刘协惊得双眸直视董瑜,这下他可真的不敢应允了,这事儿他敢答应,这天下就再也没人敢为汉室效死了。 李傕也赶忙道:“不妥…这……这首恶已经伏诛,正所谓罪不及家人……” 李傕是真的不敢啊,看看这躺在地上的都是什么人?当世大儒,尚书郑泰…满门公卿,贤明远播的黄琬黄子琰……还有一地的公卿大臣…这些要都夷灭三族了,只怕他李傕也离死不远了。 董瑜闻言,彻底放下了手中盘古斧,他淡淡的点头道:“也罢,既是大将军有言,那就按大将军说的办。” 这一声声的大将军,让李傕眼眸中的光彩愈发明亮。 董瑜微微挑眉对着李傕示意。 这说白了,就是在教他皇权的“正确”打开方式。 去他娘的士族门阀,你都有天子在手了,世间黑白,不都是你说的算。 李傕像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此时的他心态上都有些飘飘然了。 但他还是让自己尽量保持冷静,此时的天子还在董瑜手中,虽然董瑜已经将斧头放下,但他与天子的距离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只要董瑜想,随时都可以要了当今天子的命。 李傕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温和,只听他柔声说道:“如今逆党已全部伏诛,公子是否还记得之前的承诺?” 董瑜点了点头,现在周围都是人,他也知道李傕不愿意在此刻公布二人的约定。 董瑜言道:“长安新定,百废待兴,还需大将军稳住局面。至于天子,将与吾一同出城视察军务,待城中安定,吾自会护送天子归返未央宫。” “不可能!” 李傕急忙大声喝道。 但旋即他又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压低下来:“外间乱兵颇多,并州余孽也未肃清,天子还是留在未央宫的好。” 董瑜没有言语,只是淡淡的看着李傕。 他知道李傕在担心什么,他怕自己带着刘协跑路。 按照原先的约定,自己退出关中,但如果是携带天子退出关中,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董瑜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现在这种局面,他一点也不担心李傕会杀他。 对于李傕来说,现在正是应该稳定时局的时候,有天子在手,他可以很快的整合关中内的西凉军阀。 这个时候对付自己,对大局没有任何益处,只会让李傕陷入被动。 李傕看董瑜不表态,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道:“陛下千金之躯,断然是不能出城的。除此之外,公子有何要求,尽管道来便是。” 董瑜微微一笑:“大将军这是哪里话,瑜也是为大汉朝局着想,怎么能说要求呢……” 顿了顿,董瑜继续说道:“不过请求倒是有一个!” 李傕急忙道:“公子但说无妨。” “吾军往来奔袭,人困马乏,粮草更是不济,长安府库中,粮草堆积如山,还请大将军拨些粮草啊!” 李傕点头道:“这是自然,稍后吾便着人调配百车粮草前往公子军中。” 董瑜又不说话了,李傕见此顿时又急又气,这小子想要怎样? 过了半晌,李傕才想通关节,董瑜这是怕自己言而无信啊! 李傕只能无奈道:“吾这就叫人前去调粮”言罢,示意亲卫上前接过他的虎符。 董瑜这时候开口了:“吾要三十万石粮草。” 李傕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三十万石?那都够十万大军吃上两个多月了,你才多少兵马,要那么多粮食做什么? 真真是狮子大开口! …… 其实董瑜穿越至今基本都是在奔袭中度过,他还真不知道三十万石粮草意味着什么。 他只知道长安城的存粮至少好几百万石,他多要一些准没错。 …… 第二十三章 何去何从 最终李傕还是给了这三十万石粮草! 毕竟外城攻破之后,李傕也已知长安存粮数量,这三十万石他不是拿不出来! 更何况,董瑜得了粮草除非拿去焚烧,不然他很难想到董瑜要怎么折腾才能让这三十万石粮草消失。 总归,迟早,还是自己的! …… 董瑜则是很小心,他是在得知粮草已经陆续运出长安,往大营方向后,才与李傕告别,并将天子送给李傕。 可是当董瑜回到城外大营时,整个人都傻了……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粮草,董瑜才反应过来,三十万石是多么可怕的数字。 但这还不足以让董瑜吃惊的,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此时的大营内外全都是百姓,粗略望去,自己那万余兵马都淹没在人群中维持秩序,这怎么说也有近十万的百姓啊。 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 百姓们相互簇拥在一起,因为人数的问题,场面稍显混乱,不过大家都相对安分,他们知道是这个营地为他们挡下了死神。 离开这个营地,恐怕他们很快就会被外面如狼似虎的西凉军撕得粉碎。 在董瑜归来之时,这稍显混乱的场面瞬间平静了下来。百姓们都眼巴巴的看着董瑜,他们知道,这个人才是决定所有人生死的关键。 董瑜耐心听完杨志的汇报,也大致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随着董瑜在东门大街上解救了第一波百姓之后,西凉各军不明所以,但大多以为是上级想对这些长安百姓做集中处理,他们也乐得清闲,便有样学样的把百姓陆续运送过来。 再加上长安内城中,董瑜散出去解救居民的将士,也带着一队队的百姓回返大营,这让更多惊慌失措的百姓跟着队伍就过来了,直到现在,还陆续有百姓前来避难。 董瑜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这些大部分都面黄肌瘦的百姓,在看看那堆积如山的粮草。 董瑜大手一挥,让部下快速煮下一锅锅米汤,反正现在他最不缺的就是粮草。 就在大营热火朝天之时,蔡邕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满脸堆笑的对着董瑜拱手作揖:“将军真仁义也,百姓们乃至全天下,都会为将军之善举歌功颂德!” 董瑜只是苦笑,蔡邕此刻这么夸他,不知他知道未央宫发生的事情后,会不会气得当场去世。 董瑜此时也不想和蔡邕多做纠缠,此时千头万绪的,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细思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 夜色很快笼罩了大地,今夜的天空格外昏暗,星辰黯淡无光,就连月亮也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董瑜独自一人盘坐帐中,他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在脑海中理了一遍又一遍。 首先,他现在只有两条路能走。 其一,便是留在长安与李傕周旋,然后等待贾诩的消息,最后带着他的人马退往北地郡。 其二,把长安这个风暴圈让给李傕,此时就退往郿坞,然后由郿坞退入北地郡。 选择第一条几乎已经不可能了,因为此时的长安城中,上到天子刘协,下到文武百官,无不想他死。留在长安只会多一份危险。依然会有人不断的去找李傕,等他们达成协议后,董氏满门一个也跑不掉。 那么选择第二条呢……董瑜苦笑出声。 他先是找李傕要了三十万石粮草,之后又有十数万百姓追随而来。李傕会是什么想法? 换头猪坐在李傕的位置上都知道,不能放自己走,哪怕放,也不能让自己带着这些百姓和物资离开。 早知道他就不张口要这三十万石粮草了,这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且不说李傕会如何,如今长安周边也不安定。 吕布并未一路退出关中,根据斥候回报,吕布扎营于新丰一带,收拢了六七千以并州兵为主的败军,正蠢蠢欲动,不知其目的。 董瑜知道吕布在寻找什么,他的妻儿可都落在自己手中。让吕布探知情况后,只怕不用李傕动手,吕布就先杀来了…… 再说那皇甫嵩,这老将得知长安陷落,也断然不会视而不见…还有郭汜手中那几万精锐…… 外部势力中,唯一能够倚仗的便宜姐夫牛辅,却迟迟没有传来消息,只怕已经生了变故。 一切的情报,都在朝着不好的方向进展…… 董瑜一手扶额一手敲击着桌案…好半晌,他突然站起身来。 不能在拖下去了。 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与其困守于此等待死亡,不如率军直接退往郿坞。 先离开关中,远离风暴圈才是重中之重。至于这外面的十数万百姓……董瑜痛苦的闭上眼睛,非是他不愿意救,而是他自保都快做不到了,又如何去救! …… 既已下定决心,董瑜便不再等待。 他让帐外亲卫去请所有将领前来议事,自己则是走出帐外,他想透口气,让憋闷的胸腔好受一些。 此时的营帐之外,错落着满满当当的简易帐篷,但大部分百姓还是没有片板遮风,只能聚拢在一起席地而眠。 好在此时已经进入五月,长安已入仲夏,不然这个晚上都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 董瑜一步步朝外走去,在晦暗的篝火旁注视着那依偎在一起的人群。 乱世人命贱如草,董瑜在这一刻深有体会。 忽然,董瑜感觉自己的衣袍被人拉动。 他低头看去,只见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正扑闪着眼睛抬头望着自己。 董瑜连忙蹲下身子,帮小女孩捋了捋灰黑的脸颊,笑道:“孩子,这么晚了,怎么不睡?汝家人呢?” 小女孩没有回答董瑜的问题,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块又硬又黑的粟饼,塞到了董瑜手中。 见董瑜不解的看向自己,小女孩怯生生的道:“恩公,爷爷说你是大恩公,小丫看到恩公进了那里,就没出来过,肯定饿了呢,小丫有饼…给恩公吃……吃完就不饿了。” 看着小女孩手指自己营帐的方向,董瑜只感觉胸口漏了一拍。 他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堵得满满的,让他有种想要怒吼宣泄的冲动。 眼前这小女孩瘦弱不堪,今日他在军中每人只派了一碗稀粥,她又怎么可能吃饱。 但就这么一个小女孩,却为了报恩,愣是注意着自己的营帐,只为了自己出来后能第一时间将身上仅有的吃食给自己。 这十数万的汉家百姓,有的是被从洛阳一路驱赶而来的,有的是关中之地的原著民……他们对自己的命运都没得选。在这样的乱世,他们只是遵循着动物本性,那就是活着…… 但哪怕已经是这样了,还是有人,如这个小女孩一般,散发着属于华夏人的微光。 十数万…在史书上只会是一串数字…… 十数万…在操弄风云的诸侯眼里,只是茶余饭后的一句感慨…… 但在董瑜面前,这都是一个个鲜活的,勇敢想要生存下去的华夏人啊。 …… “少将军,诸位将军已至营帐。” 一声来自亲卫的呼唤,将董瑜从情绪中拉扯出来。 董瑜点了点头,随后他伸手拉过小女孩的手,微笑道:“你叫小丫对吧!” 小女孩点了点头。 董瑜将那块重若千斤的黑色粟饼重新放回小女孩手里,言道:“小丫,以后你不要叫我恩公,叫我哥哥就好!哥哥不饿,这块饼啊,你留着路上吃。” 董瑜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用非常郑重的语气说道:“明天我们要一起走很远很远的路,你要跟好爷爷知道吗?” 言罢,董瑜伸手刮了一下小女孩的鼻子。 在小女孩不解的眼神中站了起来,此刻董瑜忽然觉得自己很是伟岸,他好像明白了中华上下五千年,那些璀璨的民族英雄在牺牲小我时,都有着怎样的心境。 应该就如同现在的自己一般吧…… 董瑜想到这里忍不住想要发笑,真他娘的操蛋…老子一个即将凶名远扬的暴贼,竟有了民族英雄的气节…哈哈……哈哈哈…… …… 第二十四章 雨夜之中 夜色灰蒙,不知何时,雨水已经淅淅沥沥的飘落下来。 雨点拍打着帐篷,也浇淋着十数万人的心。 黑云还在翻涌,谁也不知道雨势会不会变大,更没人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将走向何方。 营帐内的篝火在雨滴下,越发黯淡无光。受潮的木头在火堆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黑暗正在吞噬光明,更像巨兽发出的咀嚼之声。 此时的中军大帐中,董瑜正坐于案前奋笔疾书。 “命人快马加鞭,将这封信送到新丰,一定要将信亲手交到吕布手中。” “这封是给牛辅将军的,让人即刻启程,务必交到牛辅将军手中。” …… “这封信是给徐荣将军的,杨志,你带上亲卫亲自跑一趟,记住,一定要快。” 杨志接过董瑜递过来的信,没有说什么,拱手道了声“喏”,便想转身离去。 董瑜却是一把拉住杨志,沉声道:“十万百姓,万余将士,还有吾董氏一族,所有人的身家性命能否保全,就看徐荣将军的反应速度了。” 杨志转过身郑重的一揖到地,他没有说话,但坚定的眼神已经在告诉董瑜他的决心。 …… 送走杨志后,董瑜重新坐回帅案前,对着张绣言道:“汝迅速前往华阴,让张济将军带兵前往左冯翊,吾会带着百姓一路北退,咱们争取在池阳会合。”说着,董瑜手指向位于左冯翊的池阳城。 张绣欲言又止,他看着地图,算算脚程,在池阳汇合应是没什么问题。 但他实在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 董瑜看了眼张绣,知道这小子在想些什么。 他又回头扫了眼帐中为数不多的将领,随后沉声道:“吾在未央宫的所作所为,汝等都已知晓。很庆幸,你们中无一人离我而去。” 众将连忙拱手:“愿为少将军效死!” 董瑜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否认帐中众人的忠诚。 他继续说道:“未央宫那场屠戮,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为。但这也意味着,吾等与士族门阀,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调节的余地了。哪怕没有那场屠戮,以吾董氏在外的名声,怕也早已自绝于士林。” “吾等没有选择啊!既然门阀阶级容不得吾等,那就争取百姓阶层的认可。正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今吾等被天下士族视为贼寇,日后吾等就以万千百姓为基,奠定新的门阀勋贵。” “这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失败,吾等一起粉身碎骨;成功,吾等共享荣华,荫泽百代。” 众将眼中精芒闪烁,为将者,谁不想封侯拜将,跟着董瑜,除了这段时间董瑜展现出来的实力与手腕外,更多的是他们中很多人,都已经被打上了董氏的标签,背主,换不回礼遇,只会让他们死得更难看。 在这样的背景下,董瑜哪怕只是画了个大饼,哪怕他们知道十死无生,也必须拼死一搏,万一成功了呢? 张绣认真的思索着董瑜说的话,随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再次拱手作揖,转身离去。 董瑜目送张绣离开,随后站起身来,继续言道:“既已决定带着百姓一起走,那就请诸位约束好部下,未来吾等要靠百姓起势,那么以前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就不能再做。吾不管以前你们是否有做过,从即日起,绝不允许汝等欺辱百姓,否则军法从事。” 以李蔚为首的诸将连忙拱手应“喏”。 董瑜点了点头,他看向李蔚,言道:“立刻安排造饭,唤醒所有军士与百姓。这顿全部煮干的,让所有人吃得饱饱的,马上上路。” 李蔚领命下去,董瑜又对着一名屯将言道:“待大军开拔三个时辰后,汝便入长安面见李傕。见到李傕,就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 时间过得很快,百姓们被士卒唤醒并集中在一起的时候,一个个都面露茫然,他们心中更多的是惊惧。 但随着军中一口口大锅支起,不多时,粟米散发的香气弥漫在雨中时,百姓们心中的惊惧就被期待所替代。 吃饱喝足,大军以及百姓即刻开拔。 董瑜让李蔚引兵于前方开路,百姓居中,自己带领骑兵压后。 十余万人就在夜幕中缓缓开拔。 董瑜让诸军都隐藏旗帜,少打火把,再加上雨幕遮掩,叫人看不真切。 徘徊在大营附近的探子看到大营中涌出大量百姓,一开始还不以为意。只是让人回去报信,言:子时三刻,公子营中派发大量食物予百姓,随后将百姓驱离大营。 这条消息传到各处,并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这个时间点,对于刚刚拿下长安的西凉军首领来说,要么已经早早睡下,要么正在酗酒寻欢。 底下的人看到这种无关紧要的消息,只道是董瑜想要甩开累赘,让人遣散百姓罢了。更不会拿这样的情报去打扰自家主公。 …… 但是到了寅时,情况就变了。 各路探子都发现了不对,他们发现董瑜大营太过安静了,安静得可怕。 有胆大的探子上前查看,随后便惊慌的离开。 众人见状,纷纷上前探查,这才发现整座大营已经没人了。 消失的何止是百姓,董瑜连同他的军队,一个不少,全跑了。 …… 当李傕收到消息时,胡轸,樊稠等将已经再他的临时府邸上等候多时。 李傕是被下人搀扶出来的,昨日他当上了大将军,这是以前他想都不敢想的。 于是乎多饮了两杯,不曾想刚刚睡下,就被着急忙慌的吵醒。 看着一脸焦躁的西凉诸将,李傕倒是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 “汝等为何事而来,吾已尽知。” 樊稠急忙拱手道:“大将军,那董瑜小儿已经跑了,我们不尽快遣人去追吗?” 李傕不屑的撇了撇嘴:“瞧给你们急得……那董瑜携带着十余万的百姓,三十万石的粮草,他能跑哪里去?一日跑个二十里?三十里?” “吾等麾下多是骑兵,想要追上他们,实在是太容易了。” 李傕心里想着,天子在自己手中,等明日面圣之时,在朝堂之上清算董氏暴行,再由天子下令追剿,自己在安排其他人执行,那就真的是万无一失了。 如此一来,从大义到情理,自己都能够彻底剪除董氏,真正摆脱桎梏,成为新的权臣。 …… 樊稠可不管李傕在想些什么,他连忙道出心中顾虑。 “董瑜要这么多百姓干什么?会不会只是明面上带着百姓北退,实则早已率兵脱身?” 李傕眯了眯眼睛,樊稠说的不无可能啊。 正当李傕犹豫是否要下令追击时,有门房通报,外间有一小将,自称是董家亲卫营的人,奉命前来,有要事求见。 …… 第二十五章 能人辈出 “那黄口小儿叫汝前来,所为何事?” 小将环顾了一圈堂上众人,随后不卑不亢的拱手作揖道:“自是关于吾家主公撤军之事。” 李傕冷笑一声:“大军围攻长安可是董瑜提出来的,这战事刚了,汝家主公不等陛下册封,却要挟着十余万百姓跟其北上?莫不是早起了不臣之心?” 小将不屑的扬起脑袋,淡淡说道:“围攻长安的主力可是大将军,要说我家主公有不臣之心,大将军莫不是把自己也算在里头了?” 一旁的胡轸大怒,怒喝一声:“好胆,敢在这里撒野,找死不成?” 小将瞥了一眼胡轸,双手环胸道:“看你那两片肥唇,切切都有好大一碟。” 胡轸双眼睁圆,脑袋瞬间空白了一瞬,他刚刚听到了什么?这小子竟敢骂自己?竟敢在这种场合骂自己? 李傕蹙眉道:“别跟本将军趁口舌之利,再不道出目的,立斩汝头。” 小将耸了耸肩,言道:“主公有言,昨日本欲让李式公子归府,怎奈李式公子不愿,今只能携李式公子前往北地郡,请大将军勿念,待我家主公安顿妥当,必遣人护送贵公子回返长安。” 樊稠闻言立刻道:“董瑜这是要威胁大将军了?” 小将看都没看樊稠一眼,自顾自的道:“哪来的癞蛤蟆,没鸟事儿在那叫唤个甚。” 樊稠同样也睁圆双眼,他没胡轸那样的定力,当即拔剑怒喝:“小贼,老子今日活剐了汝。” 小将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樊将军这是为何,大将军当面,便欲逞凶乎?” 李傕当即不满的看向樊稠,直看得樊稠冷汗直冒,只能悻悻然放下手中剑。 李傕见樊稠服软,这才扭头看向小将,淡淡的道:“咱家如今乃是当朝大将军,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怎敢因私废公。更不可能为一小儿,致使朝廷蒙难。汝回去告诉董瑜,将吾那不成器的孩子完整的送回来,或可保他一命。” 小将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向李傕:“大将军说的是哪里话,贵公子想回就回,我家主公可无强留之意。” 李傕皱眉道:“老子没功夫与汝掰扯,速速去传话,否则就别走了。” 小将嘴角牵起冷笑:“大将军好大的威势,真真是将过河拆桥演绎到了极致。此刻相国还在,西凉军阀未必全都归附将军,吾家主公说了,大将军是想按照约定放行,从而拿到一个完整的关中,亦或者刀兵相向,就关中这一亩三分杀他个天昏地暗?” 李傕闻言拍案而起:“就凭借他那万余残兵?” 小将毫不示弱的道:“就凭关中错综复杂的势力,凭相国经营多年的威望,就凭现在,汝,还无法让西凉军阀全部心服口服。” 言罢,小将还毫不掩饰的扫了胡轸、樊稠一眼。 李傕面部肌肉抽动,半晌才幽幽说道:“让董瑜留下百姓与粮草,咱家可以信守约定。” 小将闻言笑道:“大将军这是哪里话,吾家主公只是不想看着十万汉家百姓惨遭屠戮罢了,此去北地郡,正好借道左冯翊,便将百姓安顿于左冯翊。也是帮大将军解决了一桩累赘不是。” 李傕正欲说什么,但又憋了回去。 他缓缓坐了下来,忽然笑道:“好得很,那就按照董瑜说的办。” 小将眼睛微眯,李傕如果讨价还价,那倒是真有放行之意。 但是李傕现在这个态度,就让他心头发沉了…… 小将不欲多留,他要快速追上董瑜,将今日的情况告知,让自家主公提前做出决断。 小将拱手一揖:“既如此,在下告退。” 李傕却冷笑出声:“咱家让汝走了么?汝三番五次的讥讽辱骂,还想活着离开?” 小将不以为意的道:“在下来此,本就没想活着离开。那就劳烦大将军遣人告知吾主,以免吾主产生误会,那对令公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李傕见这小子气定神闲,心中暗道这家伙真的不怕死。 一旁樊稠早就按捺不住,只听他咬牙切齿的道:“还请大将军将这小贼交给吾。” 李傕不置可否,只是冷冷的盯着小将。 小将一脸无所谓的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大将军可想好了,接下来大将军可是坐镇长安,辅佐天子,执掌天下中枢,如果大将军想要号令天下,免不了要与各地诸侯的使臣打交道,今日杀吾容易,只怕明日……呵呵!” 李傕思索片刻,挥手让樊稠退到一边去,随后淡淡的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就削去口鼻,留汝一命去见董瑜吧。” 小将哈哈大笑起来:“如此,大将军还不如杀了在下。以吾之口鼻,换贵公子之口鼻,先不说这买卖赚不赚,只怕届时大将军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李傕额头有青筋浮现,他冷声道:“汝叫什么名字?” 小将回道:“在下周兴伯,只是亲卫营一屯长,贱名不足为道。” 李傕点了点头,随后挥手示意周兴伯退下。 樊稠见周兴伯退去,连忙道:“大将军,就这么放过这小贼?” 李傕瞥了一眼樊稠,冷声笑道:“只是让他多活几日罢了。只是没想到董瑜身边竟有这么多能人,随便一个屯长,都有这等魄力。” 胡轸点头道:“毕竟是从军中优中择优上去的,在差还能差到哪里去。” 樊稠不屑的道:“叫这么一个不合礼法的贱名,能好到哪去?怕是祖上不是触犯法律的,就是啥犄角旮旯的。” 樊稠这话说的倒也没错,西汉时,《公羊传》被奉为儒家经典,公羊传中注明,名用二字不合礼法,这观念已经传承了百年,在王莽时期更是达到了巅峰。 所以祖上要是有有识之士,肯定不会像周兴伯这样取名。 只是樊稠这句话多少带了个人情绪在里面,在背后吐槽别人言行是一回事,在背后嘲讽别人的名字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特别是出生西凉边陲的军阀,谁家亲戚中没几个二字名的,樊稠这句话打击面可是极广。 …… 第二十六章 军民相融 池阳南部百里,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十数万人逶迤而行。 队伍中老弱妇孺互相搀扶,步履蹒跚的一点点挪动着。 这庞大的人群四周,都有将士护卫,他们于日前越过渭水河,这是他们从长安出发的第四天。 队伍虽然行进缓慢,但因为董瑜一天两顿,全都是用干粮喂养百姓,这些天下来,百姓虽然长途跋涉,但面色却比出发前好了不少。 四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说不长,是因为四天的时间,李傕已经勉强稳定住了长安的时局,并做出相应安排,前来追击的西凉军也已越过渭水河朝这边杀来。 说不短,是因为四天的时间,虽然董瑜并未怎么露面,但却让十数万百姓发自内心的感谢这位士卒们口中的少将军。 董瑜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或许在队伍出发的第一天,他曾经后悔过。 毕竟感情用事可没办法助他成就大事! 但后悔也没用呀,因为话已说,事已做。 现在想要抽身,只怕除了内心不愿,现实也不允许。 随着斥候越发紧凑的往返,身处行进队伍后端的董瑜脸色也愈发严肃。 百姓们也动荡不安起来,还好有护持在侧的将士维持秩序,不然这十数万人只怕已经乱了。 他们知道西凉军已经追来了,看着身后那慢慢扬起的沙尘,他们能想到的只有即将面临的大屠杀。 此时位于百姓队伍靠右侧的一驾囚车中,一名少年怒吼着:“给吾武器和战马,与其让吾死在囚车内,不如让老子死在战场上。” 周围押送他的士卒并不理会,只是埋头朝前走着,偶尔回望身后,眼中也都是担忧之色。 就在这时,几名骑兵呼啸而来,口中高喊着: “少将军令,所有骑兵前往后军集结。” “少将军令,所有骑兵前往后军集结。” …… 这样的骑兵小队不少,他们高喊着同样的话,很快就穿插过了百姓人群,朝着前军而去。 其中一队骑兵在囚车不远处,差点撞上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老人虽未被撞倒,但还是吓得跌坐在地。 骑兵立刻翻身下马,上前与周围的百姓一起扶起老人。 老人颤巍巍的道:“这是?那些豺狼又追…追来了?” 骑兵满脸严肃的道:“老人家莫急,少将军已下令集结骑兵断后,请您速速启程,只要入了池阳,徐荣将军会照顾好你们的。” 老人眼中含泪,急忙道:“这怎么成,为了吾等贱命,少将军竟…竟去断后?” 骑兵扶着老人言道:“少将军爱民,既已将大家救出,又怎肯舍弃百姓独自求生呢。老人家莫要多言,快快上路。” 言罢,骑兵便重新上了马。 这时,身旁有位青年道:“少将军大义,吾等愿追随左右,一同断后。” 更多青壮年一起呼喝道:“对,吾等皆愿一同断后。” 骑兵摇了摇头:“尔等皆无战马,留下来也只会成为累赘。”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丢给第一个说话的青年,继续言道:“所有骑兵都会前往后军抵御追兵,届时百姓队伍中维持秩序的人手会严重不足,汝等有心,就护送着父老乡亲,退往池阳。” 说完,骑兵不再停留,策马便朝着前军而去,他还要通知散落开来维持秩序的骑兵一同前往后军。 囚车中的少年看着不远处的这一幕,他没有在叫唤,只是眼中的急躁已被震撼填充。 这几日,他是看着这些士卒与百姓之间关系的转变的。 第一天,百姓眼中只有惊惧,虽然每日都有粮食供给,但是除了队伍停下休整用餐,其余时间百姓们都是离士卒远远的。 第二天,士卒们依旧对百姓秋毫无犯,哪怕是维持秩序的时候,也只是用呼喊声,很少动用鞭子,更别提用刀了。 当天晚上,他看到不少百姓主动靠近士卒,有与士卒共食的,更有甚者,为休息的士卒盖衣递水的。 第三天这样的情况更甚,在接受到了百姓的善意后,士卒对待百姓的动作愈发轻柔,一些军中悍卒不耐烦的言行还会被上官责骂。 特别是在过渭水时,虽然前军在缓流区搭建了浮桥,但因人数过多,不少浮桥在使用中崩解。 便有军中将领跳下水中,用身躯扛起浮木,不少士卒都是有样学样,用肩膀扛起浮桥,供百姓安然过河。 只四天的时间,他看到了一支杀人不眨眼的军队瞬间变成了爱民如子的军队。 他看到了对军队畏惧不已的百姓成为了这支军队坚实的拥护者。 也许只有在囚车中的他,置身事外看着眼前的变化,才会如此震撼,他不知道那个少将军是如何做到的,在他眼里,这跟神迹又有何区别? …… 其实这不难理解。 因为这些百姓都是刚经历过长安巨变的,甚至他们中不少人还经历过洛阳迁都。他们经历过的屠杀与凌虐实在太多了。 这个时候有一支军队,先是救他们于水火,然后提供粮食,护送着他们离开炼狱。 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支持这样的军队,在他们眼里,这些士卒就是守护者,就是恩赐。 …… 对于士卒而言,董瑜自掌军以来就严格约束。 从郿坞一路到长安,从长安一路到华阴,再从华阴回到长安。 董瑜一路上执掌的军队对百姓都是秋毫无犯,只要有出格者,无论军中地位,都是顶格的处罚。 这样一来便已形成惯性,军中所有人都知道主帅的底线在哪里,自然不会有人去触及。 再加上这一路上,百姓慢慢释放出来的善意,董瑜合理运用这些善意,不断在行军过程中给中高级将领灌输何为将士,何为守护者的理念。 两者相互映衬,自然就让士卒在百姓的拥护中感受到了荣誉与被认可。 那么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只是董瑜可能也没想到,在这个时代,军民融合的速度竟会如此之快。 囚车中的小将正是张辽,他在长安城中被董瑜俘获后,董瑜可没空理会他,所以就这么一直把他装在囚车中,一路随着队伍前行。 张辽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幕,心中百转千回,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前方一队甲胄精良的骑兵策马而来,他们正是接到信息往后军集结的亲卫军,领头的正是那日第一个跳入渭水,用肩膀扛起浮桥的少年将军。 张辽连忙扒着囚车喊道:“放吾出去,吾也能一战。” …… 第二十七章 亲自断后 亲卫营的骑兵显然是听到了张辽的呼喊声。 这队骑兵只有十余人,但他们的动作却整齐划一。 为首的将领降低马速,随后掉转马头来到囚车之前。 张辽见状,急忙道:“将吾的刀还来,吾能上马杀敌。” 那为首的将领正是负责前方开路的李蔚,在他听到董瑜决定亲自断后,便将手头上的事情交给了其他屯将,然后带着十几员骑兵前往后军集结。 在他看来,为将者死则死矣,如果是死在这种护送百姓的道路上,他觉得死得其所。 更何况董瑜如果有失,他这个亲卫营裨将独活于世又算是怎么回事。 为了心中忠义,他必须与董瑜站在一起。 当他路经此处,听到张辽的喊声,忍不住前来一看。 见张辽死死的盯着自己,李蔚也在上下打量着张辽,口中赞道:“好个壮士。” 随后李蔚大手一挥,言道:“把囚车打开,给他牵匹马来。” 一旁的亲卫赶忙道:“将军不可,这小子名叫张辽,本事可大了,当时在下就在场,为了抓这小子,咱们可是伤人不少弟兄。” 李蔚闻言更是大喜,如此人才,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他开口问道:“张辽是吧?汝可愿降?” 张辽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想出去抵御西凉追兵,更多的是因为此刻他的胸中有团火焰在熊熊燃烧。而且他出不得囚车,等到西凉兵追上,他也活不了。 那些豺狼虎豹见到逃窜的百姓就杀,又怎么可能放过一个阶下囚呢。 李蔚见张辽不开口,眉头一蹙,不悦的道:“莫非汝小子诳吾?” 张辽反应过来,连忙道:“追兵在即,吾可执刀一战,等到战罢,若辽还活着,愿听候将军发落。” 李蔚立刻抽出佩剑,上前一剑斩开囚车。 张辽看着李蔚,有些迟疑的道:“将军信吾?” 李蔚插回佩剑,笑道:“值此危急存亡之时,难得还能看到一员壮士。汝欲走便走了,吾主又不会损失什么。但吾观汝是个汉子,应是做不出那种言而无信之事。” 言罢,李蔚示意亲卫牵过马来,又接过一柄长枪递给张辽。 张辽询问道:“吾刀何在?” 李蔚笑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哪有功夫去寻汝的刀,约莫是在前军物资队吧,这杆枪汝先用着,等战罢,吾亲自为汝寻刀。” …… 话分两头,此时一路追来的西凉军,领军将领正是胡轸与樊稠二人。 李傕给了二人八千骑,与二人麾下部曲合共三万骑,一路追寻而来。 这一路上,樊稠都阴沉着脸,口中抱怨不断。 “他娘的,大将军让你我来追,自己在长安整顿权力,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狗嚼的,老子前来拼杀,怕是捞不到一点好处,回头还得背个弑主的骂名。” “豕犬不如的东西……” 眼看樊稠又开始喋喋不休了,胡轸很不耐烦的打断道:“好了好了,汝有本事这些话当着大将军的面去说。” 樊稠怔了一下,口中的抱怨也小声了很多。 胡轸长叹一声,劝慰道:“如今时局动荡,你我二人都没那资本挑起大旗,大将军为人也算豪爽,跟着他不见得是件坏事。” 樊稠眼中闪过不屑,在董卓麾下时,他和李傕都是中郎将,李傕虽手握最精锐的飞熊军,但是他也是董卓亲卫大将,要说地位还真不一定谁比谁高。 凭什么现在李傕是大将军,他却还是个中郎将。 樊稠眼珠子一转,对着胡轸言道:“胡将军早先便身居朝廷中尉,统领长安北军,地位犹在吾等之上……” 胡轸知道樊稠想要说什么,不等他说完便挥手打断。 他还左右看了一下,发现都是自己提拔的将领,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怒视樊稠,低声喝道:“樊将军慎言,小心祸从口出。” 樊稠好像没听到胡轸的话一般,自顾自的说道:“董瑜那小儿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有句话说的没错。今日之李傕,为何不可以是明日之吾等呢?” 胡轸眼中精光闪烁,但还是紧抿双唇,不再多说什么。 樊稠见劝不动,也不再劝,时局如何转变,也得等到他们擒杀了董瑜再说。 …… 就在这时,前方斥候来报,已经追上董瑜的队伍。 胡轸赶忙问道:“可是只有百姓?” 斥候回道:“敌军在前方集结骑军,像是要断后的。” 樊稠冷笑道:“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带着骑兵跑路,居然让骑兵断后?那个黄口小儿莫非是被吓傻了?” 胡轸也觉得不可思议,竟有人为了百姓,会让手中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骑兵送死? “不管怎样,先冲散他们断后的骑兵再说。灭了这股骑兵,董瑜就是囊中之物了。” 胡轸言罢,喝令道:“传令全军,加速行进。” …… 与此同时,董瑜正满脸严肃的策马挺立,他手中的盘古斧与身上的金麟啸天甲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在他的身边,不断有骑士汇集而来,在他身后,正是渐行渐远的百姓队伍。 此时的董瑜也是百感交集。 不是他不想沿途设伏阻截追兵,而是左冯翊一马平川,想设伏也没地方啊! 他承认当初决定带着百姓一起北上,是有些冲动了。 但现在他不会为这份冲动后悔了,哪怕有,那也只是人之常情的一丝丝小小后悔罢了。 如果他不带上百姓,此刻可能早已脱离追击,与郿坞方面汇合,安然的前往北地郡了。 但同样的,如果他不带上百姓,他又怎么能明白,原来回到这个年代,除了活着之外,还有值得自己守护并为之奋斗的东西呢。 死就死了吧,反正也不知道是怎么来到的这个年代,万一死了又穿越回去了呢?那自己也算是体验了一把乱世豪杰,而且是死在护送百姓的路上,虽然没有改变什么,但也算死得其所了! 至少这个时候,董瑜是这么想的。 所以此时董瑜浑身上下都充斥着豪迈之气,如果此时有烈酒,他一定痛饮一番,然后举斧大笑三声。 就在董瑜越发豪迈之时,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略微眼熟的面孔正挺枪跃马而来。 董瑜瞳孔瞬间一缩,豪迈之气一下子散了大半。 那丫不是张辽吗? 这家伙不应该在囚车里吗?怎么杀来了? 正当董瑜准备迎战之时,只见张辽在自己不远处勒停战马,也不理会自己,就这么冷冷的看着远方渐渐靠近的滚滚烟尘。 董瑜随后看向带队而来的李蔚,眼中带有询问之色。 李蔚以为董瑜是在疑惑自己为何来此,于是豪爽的笑道:“主公亲自断后,末将哪有不以命相随的道理,主公放心,前军事务末将已安排妥当,绝对不会影响百姓撤离的速度。” 董瑜是想开口询问张辽怎么回事,但见远方滚滚烟尘中,已经有追兵冒头,便也不再多问,看张辽这架势,明显是来助阵的,那就没必要纠结那么多了。 …… 第二十八章 战是不战 两军相对,相隔三百步。 双方都是骑兵,只是胡轸、樊稠带来了三万骑,而董瑜满打满算,只有七千不到罢了。 随着三万铁骑缓缓站定,鼓号声也震天而起,在胡轸与樊稠的指挥下,三万骑立刻分成了大大小小十数个冲锋阵型,骑兵井然有序,看得董瑜是大点其头。 西凉军不愧为当世强军,难怪可以打得关东诸侯苦不堪言,这样的骑阵调度,就不是一般的军队可以做到的。 董瑜可不想让对方立刻发起冲锋,如果能多拖延一点时间,对他身后的百姓来说,都是利好的消息。 董瑜示意身旁亲卫,立刻有人将李式与胡封押了上来。 随后董瑜策马出阵,只带了十余骑押解着二人朝西凉军而去。 …… 当胡轸与樊稠看见缓缓策马而来的董瑜时,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他们觉得董瑜留骑兵断后,已经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换做他们,早就驱赶百姓阻拦追兵,自己带着骑兵跑路了。更何况是眼前这样,亲自留下来断后? 随后二人心中都忍不住泛起了嘀咕,难不成这小子还有什么其他倚仗? 此时也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二人对视一眼,也各自带着十几名亲卫迎了上去。 两军对垒,阵前对峙本就是一种常态,一个一十五岁的毛头小子都敢上前,他们又有何不敢。 双方在不足二十步的距离站定,胡轸与樊稠也看到了被董瑜绑缚着的李式与胡封。 樊稠当即冷笑:“听少将军麾下之人言,李公子在贵军军中可是饱受礼遇的,不曾想竟是如此礼遇的。” 董瑜一愣,看来周兴伯前往长安面见李傕的过程中,应该还有一些有趣的故事。 不等董瑜开口回击,李式已经一脸兴奋的喊道:“劳烦两位将军相救。” 胡轸在马上对着李式拱了拱手,随后对着董瑜说道:“放了李公子,与吾等一同回返长安,或可保汝一命。” 董瑜像是在看傻子一般看着胡轸,淡淡言道:“将军所言,自己信否?” 樊稠不耐烦的道:“汝要不是相国之子,老子早把汝剁了喂狗了,真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不想活着跟老子回去,那就死着回去。” 董瑜将手中门板大的斧头移向李式,随后道:“看来是免不了一番大战了,既如此,那就先让拿这两个家伙祭旗如何?” 胡轸脸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樊稠倒是一脸不屑:“出发前,大将军已有严令,不可因私废公,更不可因公子贻误战机。吾既有令在手,汝要杀便杀,与吾何干。” 顿了顿,樊稠森然说道:“不过老子倒是要奉劝汝一句,李式公子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汝怕是连全尸都留不下。包括这十万百姓,都得跟着陪葬。” …… 董瑜听完樊稠的话,忽然间就想通了个中关节。 这李傕,好深的心机,好狠的手段,为了权力,竟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舍弃。 李式已经被樊稠的话完全吓傻了,他呆愣愣的站在那里,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当前局面。 董瑜却是先收了斧,他在马背上对着胡轸、樊稠拱手道:“二位将军要战便战,瑜必将奉陪到底,但此间之事并不是如二位想的这般简单,何不先听瑜一言!” 不等二人说话,董瑜已经娓娓道出心中所想。 “二位将军不妨想想,吾等开战,李式必死,就算二位将瑜擒下,回到长安将面临何等局面?” “以二位之才智,不难猜出,李傕为何自己不来追击,而是派出二位将军麾下所有兵马!以李傕的手腕,怕是长安内外所有军队,都已操持在他手中。” “届时回返长安,二位面对的只怕不是庆功宴,而是一个想要为子报仇的父亲,一个想要肃清未来政敌的野心家。” “董氏不灭,李傕便无法完全掌握所有西凉军队,所以在李傕稳住长安时局后,必定会派遣兵马来追,此两位将军早已看透,不需瑜多说什么。” “但同样的,尔等不死,莫非那李傕想如同吾父一般?” “且不说胡轸将军短短半月时间改旗易帜三次,就说樊将军,汝身为吾父亲信爱将,如今却在做着弑主之事。” “再加上二位于西凉军中的威望,吾要是李傕,也绝对不会容忍两把利刃悬在自己头上。” “所以,李傕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是要董氏灭族,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讨伐二位将军,要一个在他心中铁板一块的关中,而这个代价,只是牺牲一个儿子罢了。” 董瑜一口气说完,深呼了一口气,才抱拳语重心长的道:“此一箭三雕之计也。瑜思绪繁杂,所言凌乱,但句句肺腑,还请二位将军三思。” …… 胡轸满脸惊愕的看着董瑜,他真的只是一个一十五岁的孩子?为何思维可以如此敏捷? 樊稠也陷入了沉思之中,不得不说,董瑜的话他是真的听进去了。 但,那又如何,按照董瑜所说,只要李式不死,这个事情不就解决了。 樊稠眼中升腾起浓烈的战意,他将三尖两刃刀一横,言道:“既如此,那就别他娘的废话了。就咱俩单挑,即分胜负,也决生死。” 樊稠嘿嘿一笑,继续言道:“老子死了,那就放行让汝离开。汝死了,就把李式公子交还,届时汝身后将士的去留,自然是老子说了算。” “怎么样,一句话,敢不敢,像个爷们一样,回答老子。” 董瑜皱眉,他实在是不知道樊稠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不过他说的还真不无道理。 按照他所说的,我死了,李式也救了,还坐收一支骑兵……这不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但他凭什么认为自己会答应?就凭这几句屁都不是的激将法? …… 董瑜还未做出应答,胡轸却是先开口了:“如此也无不可,吾等皆出自西凉一脉,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走到火并这条路。如果少将军能胜之,吾等自当放行,决不食言。” 被绑缚在侧的李式也起哄道:“董瑜,莫非汝想看着血流成河。胡将军邀战,汝敢不敢应,啊?不敢就降了,免得累及三军,还有那些无辜的百姓。” 董瑜冷笑一声,这李式还关心起百姓来了?真他娘的难得。 就在董瑜思索之际,一旁的胡封却说出了让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话。 “瑜公子万万不可啊,那樊稠勇冠三军,昔日西凉军中,也只有华雄可与之比肩。这家伙在军中的威望,那都是实实在在打出来的。瑜公子万不可上当啊。” 樊稠与胡轸闻言人都愣住了,李式更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要不是他被绑着,只怕此刻已经冲上去咬死胡封了。 就连董瑜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这家伙到底在干嘛?话说这家伙那双桃花眼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每次看到他都觉得心里发毛…… 第二十九章 单挑樊稠 “要一决胜负,那便来吧。希望将军说到做到,如若吾胜,请阁下立即撤军。” 董瑜前半句是对樊稠说的,后半句自然是对着胡轸说的。 胡轸与樊稠闻言,都露出了冷笑。 胡轸更是抱拳,斩钉截铁的道:“吾以身家性命担保,如若少将军得胜,吾必退之。但也请少将军信守承诺。” 董瑜点头,随后对着李蔚言道:“如果吾战败被杀,尔等不得为难李式、胡封” 李蔚、张绣大惊,李蔚连忙道:“主公不可,还是让末将代为出战吧。” 张绣也急忙道:“哪有让主公亲自出战的道理,绣愿一战,必取樊稠人头。” 董瑜挥手打断二将,且不说派他俩出战能不能胜,总归胡轸与樊稠是不愿意的。 胡轸答应得如此干脆,那是因为他坚信樊稠必能获胜。 …… 但同样得,董瑜也有自己的考量,首先他也算是身经大小十余战。从华阴战徐晃,到长安擒张辽,虽然身边都有士卒帮衬,但他却是实打实的与当世一流名将交过手了,虽然这两位名将都还没长成…… 再加上他这一身巨力,兼之神兵宝甲,还有胯下宝马玉龙驹,他觉得拿下樊稠还是很有把握的。 双方人马各自退去,沙场中只留下樊稠与董瑜相对而立。 樊稠扬了扬手中的三尖两刃刀,狞笑道:“黄口小儿,老子等这天很久了,受死吧!” 董瑜面色冷峻,他闭上双眸,缓缓的调整着呼吸,当他双眸再度睁开时,浑身气势已达顶点。胯下玉龙驹像是感受到了董瑜的战意,也兴奋的嘶鸣起来。 空中飘落的雨点好似越来越大了,自长安出发以来,这场淅淅沥沥的雨就从未停过,终于在此刻,愈发急骤起来。 双方阵营中,战鼓声大作,随之而来的是士卒们的呐喊助威声。 随着战鼓声越发密集,樊稠终于动了。 只听他哇呀呀的狂啸一声,策动战马朝着董瑜杀奔而来。 与此同时,玉龙驹也如离弦之箭一般,直射樊稠而去。 眼看两人即将交错,董瑜斧刃下劈,凌厉的破空声卷碎雨幕,朝着樊稠胸口劈去。 三尖两刃刀后发先至,在樊稠的操控下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横扫而出。 “砰” 两马交错而过,只留下一声惊天爆鸣,在这一亩三分地,雨水甚至被震得倒卷而上。 樊稠震惊的回马看向董瑜,此时他的虎口隐隐有血丝渗出,心头的震撼更甚,这小子是吃什么长大的,好生恐怖的力道。 董瑜此时也调转了马头,他也没想到这樊稠如此生猛。 刚刚第一回合的交锋,看似难分伯仲,实则在技巧上,他已经落了下风。樊稠那刁钻的横斩,进可攻退可守,自己如果不是在气力上胜出,只怕此时已被一刀两断了。 此时既已交锋,自然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二人再度虎吼一声,战到了一起。 只见战场上风卷雨斜,盘古开天斧一斧快过一斧,三尖两刃刀左出右探间,却也化解了董瑜的一次次攻势。眨眼间,二人已经交手了十余合。 樊稠越打越稳,虽然他每每扛下董瑜的暴击都显得格外吃力,但是三尖两刃刀却始终沉稳无比。 董瑜越战越是急躁,这柄重达九十六斤的巨斧并不适合长时间全力作战,对他的气力消耗是极大的。 董瑜心中明白,在这么打下去,可能要出事! 真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这樊稠不愧是当下西凉军第一猛将,董瑜仗着拿下徐晃与张辽的战绩,倒是小觑了天下英豪。 “铿锵!” 又是一声爆响,两杆兵器再度撞在一起又快速弹开。 樊稠双眼一眯,他明显看到董瑜巨斧回落的速度慢上了些许,董瑜此时中门大开,正是他取胜的最好时机。 只见樊稠低身伏于马背,不等董瑜反应过来,一柄流星锤已经从他的视野死角内激射而出。 董瑜瞳孔一缩,此时正是他旧力用尽,新力未生之时,已经来不及用盘古斧格挡了。 他连忙将身体尽可能的压低,将力量汇聚于胸膛,用最厚实的胸甲硬接了这一击。 “哐”的一声,董瑜闷声一声,只觉五脏六腑都在搅动。 但仔细一看,他的胸甲上甚至都没留下凹痕。 董瑜不得不惊叹于这身铠甲的精良程度,樊稠见一击得手,正兴奋的要再行追击。 却见董瑜像是没事的人般,一斧直刺而来。 樊稠大惊失色,准备不及的他差点被这斧戳中面门,好在他动作敏捷,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但此时的董瑜却是冷笑出声。 只见他手腕一抖,执斧的右手瞬间青筋暴起,盘古斧竟在直刺的轨道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道斜劈而下。 这招正是“捭阖钺”中的一大杀招,月牙斩。 此招以二分力虚势前刺,再以全力回拉下劈,让战斧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月牙,冷艳又不失肃杀,主打的就是一个虚实结合。 樊稠显然没有意识到董瑜还有这招,刚刚董瑜都是大开大合得,让他误以为董瑜只有这一身蛮力。猝不及防下,他也只能滚落马下勉强逃过一劫。 但樊稠的战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只见董瑜饱含杀意的一斧落下,战马被拦腰斩断,鲜血四溅,瞬间染红了这片土地。 樊稠刚刚跌落地面,不等他起身,董瑜已经纵马而来,双手执斧再度下劈。 这次樊稠可没那么幸运了,躲闪不及的他被狠狠地劈飞出去。他那精炼的肩甲如同纸糊的一般,连同他的右胳膊一同被劈飞出去。 樊稠惨嚎一声,整个人跟着跌坐在血泊之中。 董瑜回过马来,再次朝着樊稠杀来,他的目光杀意十足,盘古斧直取樊稠脑袋。 就在这时,只听张绣怒喝一声:“主公小心冷箭。” 董瑜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微微侧头。 随后他只感受到耳畔响起一阵劲风,当他反应过来之时,一根利箭已经从肩甲与护臂的夹缝中射入了他的臂膀。 董瑜痛得大喝一声,但手中盘古斧去势不减,“轰”的一声砸在了樊稠脑袋上。 …… 战鼓声瞬间停息,随即而来的是董瑜这边七千骑发出的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董瑜看着如烂泥般碎了一地的樊稠,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透过雨幕,已经看清楚了放冷箭的人。 此时的胡轸一手持弓,弓弦还在剧烈的颤动着。 …… 第三十章 雨中鏖战 胡轸的出手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他们打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信守承诺。 他也很费解,这个时候胡轸更应该防备李傕才是,何苦与自己打生打死?难道他刚刚所说的都被当成了耳旁风? 董瑜心中苦笑,但他也早已做好了准备,本身他的目的就是拖住追兵,让百姓有更充裕的时间逃命。 至少目的是达到了不是吗! 樊稠的死,对敌方士气的打击是巨大的,董瑜看见对方军阵明显骚乱了很多。 但随着胡轸大手一挥,军中旌旗摇曳间,西凉军又迅速安定下来。 董瑜位于战场正中,靠近胡轸战阵的位置,相隔胡轸大约一百二十步的距离,双方就这么冷冷的注视着对方。 董瑜身后七千骑不再欢呼,他们已经看到了对方做出冲锋的姿态,大战已经无法避免… 将士们一个个收紧长枪,只待一声令下。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虎吼:“杀啊!” 率先杀出的,竟是被关押在囚车中多日的张辽。 李蔚与张绣对视一眼,也相继杀出。 董瑜位于战场靠近对方阵列的位置,他们肯定是不能让西凉军率先发起冲锋的,不然董瑜就要身陷重围了。 在三员小将的带领下,七千骑个个虎吼出声,向着对面的三万西凉铁骑发起了冲锋。 …… 随着胡轸长枪立起,三万西凉铁骑也在雨幕中策动战马,仅用了五十步,西凉铁骑便如洪流一般,由慢到快,急卷而来。 双方越来越近,列于第一排的骑士都挺直了长枪,面目愈发狰狞。 “轰~”双方碰撞在一起的瞬间,战场上血雾便已冲天而起,位于第一排的骑士,几乎无人幸免,快速融化在了洪流中间。 “砰”“砰”“砰”… “嘶律律~” 随着两股洪流愈发猛烈的对撞与穿插,兵器碰撞声与嘶吼声弥漫开来。 战马临死前的嘶鸣,战士临死前的嚎叫,犹如一曲幽冥之歌,快速席卷整片战场。 三万对阵七千,全骑兵对冲,有的骑士被洞穿了要害还不自知,愣是又冲出去老远,才跌落马下。 更有甚者,手臂没了,便驾着战马撞向面前的敌人,如此混杂的战场,那真是一撞一个准,被撞落马下的战士几乎无生还的可能,不是被敌人刺死,便是被纵横来去的战马活活踩死。 从战斗打响的第一刻,胜利的天平就严重倾向胡轸的西凉军。 虽然董瑜的七千骑兵也是精锐,但人数的劣势太过明显,很快就让对方包围了两翼。 随着双方战马失去冲刺的空间,在敌中有我的战场上,双方展开了一场刀刀见血的肉搏战。 一个骑兵倒下了,身后又会快速的涌现出数名骑兵。 双方人数快速锐减,但胡轸的骑军也渐渐对董瑜的骑兵形成了包围与分割。 董瑜咆哮着又是一斧挥出,迎面挺枪的西凉铁骑直接连人带马被劈飞出去,一直撞倒了边上两三个骑士才落地。 董瑜就如同杀神一般,此时的他双目赤红,西凉骑兵被他杀得节节后退。 对于刺来的长枪,他是能避就避,避不开就拿身上有铠甲的地方去硬碰。至于挥砍过来的环首刀,他直接不予理会,任凭这一刀刀落在铠甲上,激起层层火花。 董瑜虽然喘着粗气,但这来回的几波冲锋,也已经打得西凉骑兵无一人敢靠近他。 他抬起头来环顾战场,此时他的周边已经看不到多少自己人了。 就连李蔚与张绣,也不知道被战阵冲击到了何处。 董瑜抬头望向天空,还未到太阳落山的时间,但是天空已经昏暗异常,雨势也越来越大,隐隐间天空有雷光闪烁。血水混杂着雨水,让这方土地犹如地狱深渊,泥泞森寒。 …… 就这么一会功夫,西凉铁骑再次汇聚,并朝着董瑜杀来。 董瑜双手握紧战斧,伴随着一声声的怒吼,战斧再次在人群中掀起腥风血雨。 随着时间的推移,喊杀声并未消减,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胡轸眉头紧锁,他没想到三万打七千,全骑兵作战的情况下,还能打得如此胶着。 除了董瑜悍不畏死的顶在最前面之外,战场左侧的张绣,右侧的张辽也是将西凉铁骑搅得天翻地覆。 不过虽然难啃,但胡轸知道,只要在给他一炷香的时间,敌人就该出现溃败之势了。 正当他觉得胜券在握之际,忽然有游走于战场周围的斥候来报,正东方向出现大量骑兵,打着吕字大旗。 胡轸闻言大惊,在这关中地界,能够拥有一支军队,而且姓吕的军阀,除了吕布还能是谁!他这个时候来干嘛? 胡珍在心中想着,吕布总归不可能是来帮自己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胡轸目光阴沉的看着战场中还在疯狂厮杀的董瑜,心里想着这小子是怎么让吕布出手的? 不等胡轸做出动作,又有斥候来报。 “东南方向发现敌军,将领是张济。” “报,西北方向出现大量兵马,看旗帜,是牛辅的西园军。” “报正北方向出现大片流民,数量至少过万,他们手中都有器具,口中叫嚷着援救少将军……” …… 胡轸这下真的慌了,这是个什么局面? 他赶忙下令,战场中的骑兵由外到内,快速剥离出来,重新结阵。 他的军令刚下,又有斥候来报。 “将军,西北方向又出现一支军队,打的是西凉、马的旗号。” “将军,正北方向有异动,徐荣的大纛出现了。” …… “哐~”董瑜将盘古斧杵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此时的他只觉得视线模糊,要不是手中紧紧握着缰绳,只怕这一刻就要坠落马下了。 随着西凉铁骑剥离后退,董瑜也感觉压力一轻。 但此时的他已经浑身浴血,肩膀上还挂着半截肠子晃晃悠悠的,整个人就跟刚从血河中打捞出来的一般,也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总之,此时的董瑜极不好受,除了力竭的痛苦,还有浑身上下传来的刺痛。他知道他一定受了不少伤,再精良的铠甲,也是护不住全身的。 己方骑兵在敌人退开后,也重新聚集到了董瑜身边。 董瑜粗略一看,骑阵至少缩水了一大圈。 在看看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董瑜只觉更加沉重。 汇总而来的骑兵几乎人人带伤,就连张辽,张绣,李蔚等将,也都有伤在身。 董瑜还纳闷,胡轸眼看就要取胜了,为何在此刻退去了包围圈。 但很快他就看到了战场四周汇聚而来的军队。 董瑜顿时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天不亡吾啊!” …… 第三十一章 一变再变 “大汉温侯,奋威将军在此!”最先汇聚而来的骑兵,打着吕布的大纛,高声呼喝。 随后,一声声呼喝响彻战场~ “少将军莫慌,末将张济来迟!” “主公稍待,徐荣来也” “将军何在,长安义士前来增援,愿与将军同生共死……” “西园军副将董越在此,谁敢伤吾家公子!” “西凉马超应吾父之命,贾先生之邀,前来助阵!” …… 看着不断汇聚而来的军队,看着在血泊中仰天狂笑的董瑜,胡轸只觉得头皮发麻。 虽然汇总过来的各方军马人数都不多,最多的那股又是没什么战力,多数拿着石头当做武器的百姓。 但胡轸真的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三万骑打七千骑,都打得如此艰辛,这个时候如何能再来一场乱战? 看着麾下动荡不安的骑兵,只怕没有多少人还存在战意了。 …… 董瑜看着局势大好,心神也松弛下来,但他立刻感受到了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差点涌出。 他强忍着胸腹的难受,硬是将这口逆血咽了回去。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恍惚。 一旁的李蔚明显感受到了董瑜的不正常,他急忙伸出手扶住有些摇摇欲坠的董瑜:“主公,无碍否?” 董瑜摇了摇头,随后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胡轸,今日汝已无胜算,念再当日长安城中,汝有功于相国,吾不为难于汝,速速退去吧。” 董瑜话音刚落,却闻胡轸军阵背后,战鼓声冲天而起,很快众人都感受到了地面轻微的震颤。 久经战阵的将领们无不眉头紧蹙,因为这显然是大量骑兵奔袭而来的动静。 这阵仗又是从正南方向,胡轸背后而来,这个方向不可能有援兵……那就只能是长安方向增派而来的追兵了。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功夫,胡轸的中军朝着两边散开,很快一驾华盖战车在四匹战马的拉动下出现在了众人视线当中,华盖之下,一身金甲的将军,正是李傕。 董瑜见状,一手抚着胸口,心中已然绝望。 ……李傕这家伙怎会亲自来追?李傕来了,他的大军还会远吗? 他娘的,果真是穿越一月游啊!希望死了之后真的能够穿越回去,他倒是很想知道,后世的历史,会不会因为他这只小蝴蝶的到来,被改得面目全非。 不过他此时还真没多少惧意,只可惜了这些追随着他的将士。 他扭头看着一脸肃杀之气的李蔚,这个从未在历史上留下过名字的小将。 或许历史的车轮,真的不是那么容易被改动的吧! …… 李傕此时也在打量着局势,他很吃惊。 不,吃惊都不足以形容此刻他的内心。 他没想到这么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真的能够整出这么大的阵仗。 甚至他的心里都升起了一丝惧意……假以时日,等到这个少年成长起来,这天下恐怕要被颠覆了吧。 李傕目光逐渐阴鸷,董瑜必须死,今日不杀,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杀他了。 李傕在华盖下对着四周抱拳,随后沉声喝道:“今,吾奉诏讨贼,只诛首恶,余者不究。所有西凉与关中的将士,此刻放下武器,皆可得到朝廷册封。” 李傕此话一出,董越方向的西园军与张济带来的援军明显出现了骚动。 李傕转头望向吕布方向,冷声道:“吾身后,还有四万铁骑正在汇聚,温侯还请看清形势,此时退去,本将军可以放行。” 吕布军阵也明显有了后撤的迹象。 李傕再次转头看向马超的方向,言道:“马家与董氏素来不合,彼此间也时有征伐,马家实无必要掺和进来,现在带兵退去,今日之事,本将军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马超却是不屑的冷笑道:“汝是个什么东西,也配窃居大将军之位,今日就叫汝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西凉铁骑。” 李傕被马超这么一个小儿当众驳了面子,顿时大怒。 只听他狠声说道:“小儿,莫非是吾剑不利乎?今日吾这华车之上,不介意多挂一颗脑袋。” 马超狠狠地啐了一口,呐喊道:“吾手中枪未尝不利,李傕,汝可敢上前一试。” 李傕只觉怒意飙升,他已经决定,今日除了董瑜必死,这个马超也必须死在这里。他要维护好大将军的威严。 只听他冷冷的道:“既如此,那就死来。” 李傕环顾各个方向的军阵一眼,不屑一笑,随后缓缓的抬起手来。 “是谁要死在这里?稚然(李傕字),几日不见,汝是愈发威风了?” 一道声音从董瑜的军阵后方响起,李傕闻言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抬起的手就这么僵持在半空中,说什么也不敢落下。 只见董瑜身后的士卒也快速展开,一驾同样由四匹战马拉动的战车缓缓驶出,战车上伫立的,正是当朝相国,董卓! 只见董卓满面阴沉,这段时间身体虚弱,也让他原本肥胖的身材清瘦了不少,此时董卓的体态看起来更像壮年时。 这让早期就跟随在董卓身边的将领无不愣神,李傕也是看得两股打颤,差一点就翻身跪倒。 董卓乘着战车,一直到董瑜身边才停下。 这位大汉相国只是瞥了一眼董瑜,见其满身是血,浑身气势便更加幽深,气场也随着狂风骤雨弥漫开来。 董卓淡淡的重复道:“稚然,汝刚刚要谁死?咱家没有听清楚,汝,再说一遍?” 董卓的声音看似不大,但却传遍了全场,那股肃杀之意压都压不住。 李傕始终不敢与董卓对视,就这么低着头,嘴唇蠕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最先逃离战场的军队出现了,只见吕布的军阵快速后撤,随后调转马头朝着远方退去,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董卓看都不看那边一眼,仿佛那里不是刺伤他的死仇。 他只是这么冷冷的看着李傕,将全身的杀气都释放向了那边。 此时李傕的兵马已经有些躁动了,军中几乎所有中高级将领都识得董卓的,哪怕此刻他们多么忠诚于李傕,在面对董卓之时,也是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董瑜看着身边这个伟岸的身影,心中也是震撼,什么叫一人控一军。 他算是见识到了,难怪董卓在的时候,西凉军可以如铁板一块,董卓一死,政权可以瞬间崩溃。 原来这个集体的灵魂只有一个,那就是董卓本身。 …… 第三十二章 壮阔一生 李傕退了,连挣扎、抵抗都没有。 董卓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尔等回军长安,整饬吏治,待咱家回返长安,再做计较。” 在董卓说完这句话后,李傕麻溜的带着军队就撤了。 李傕来得快,去得更快,只是一盏茶的功夫,人就已经没影了。 但哪怕是李榷带来的人都走光了,董卓却依旧保持着姿势,挺拔的站在车驾上一动不动。 董瑜强忍着疼痛与晕眩,下马来到车驾前,拱手道:“父亲,贼将已退,下一步应该如何,请父亲决断。” 此时董瑜已是强撑,既然董卓来了,那自然是将事情交给便宜老爹了。 董卓却是不搭话,仍旧这么伫立着。 董瑜抬起头来看向董卓,只见其面色煞白,忍不住惊呼一声:“阿父~” 董卓像是回过神来,浑身抖若筛糠,随后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整个人也萎靡下来。 董瑜连忙一个箭步冲上车驾扶住董卓。 董卓却是反手握住董瑜的手,那双牛眼死死的盯着董瑜。 “孩儿啊,为父…为父怕是看不到汝弱冠了……” 董瑜连忙道:“不会的,孩儿这就……” 董卓却是抓紧董瑜的手,强行打断了他的话。 “孩子,汝听着,为父已是强弩之末,让为父说…说完。” 董瑜瞬间只觉心脏漏了一拍,他对眼前的暴君有父子之情吗? 有吗? 没有吗? 或许真的没有! 不说这副身体的前身是什么样的,他才穿越过来多久?与董卓的接触更是少之又少,又怎么可能会有所谓的父子之情呢。 但是董卓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却一次次的展示着本就不该存在的父爱。 自从长安将董卓救出之后,董卓对董瑜的好,是肉眼可见的!不说从长安到郿屋这一路上,一次次小心翼翼的关怀与问询。 只说在点将台上的信任,深夜拖着病体让李蔚送来战技书卷的用心…… 哪怕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旧如神兵天降般站在董瑜身侧,为他挡风遮雨。 穿越至今,董卓是唯一一个,真正对他毫无保留的人。 不管他的名声有多臭,为人有多狠毒,至少在这一刻,董卓对他仍旧是全心全意。 董瑜真切的感受到,这个世界上,对自己全盘付出的老人,将要离他而去了。 董卓看着董瑜悲伤的表情,只觉老怀大慰,也不枉他临死前做的这一切。在他想来,也算是消除了父子之间的隔阂芥蒂了。 董卓艰难的开口: “为父死后,要尽量隐藏消息……等到安然退出关中,在…在……” 董瑜连忙点头:“孩儿谨记!” 这一刻的董卓,哪里还有半分霸主的气势,有的只是一个垂暮老人,面对孩子的殷殷期盼。董卓艰难的蠕动双唇,言道: “孩子,为父知道,汝接下来的路会很…咳咳……会很难走。” “与天下为敌,失去关中之地,无强军护持……为父甚至都不知道…汝…汝该如何破局。” “但…但为父知道汝可以的…汝比咱强,汝也会做的比为父更好!” “为父把郿坞的钱粮物资都带来了,还有为父带来的两千将士。这其中,有为父的五百亲卫,其战力,汝应是深有体会…不用怀疑他们的忠心……要…要善待他们。” “咳…噗……” 董卓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就喷在了董瑜的胸甲之上。 董瑜没有避让,他紧紧握着董卓的手,让董卓斜靠在自己肩上,自己低头听着这位暴君,临终前的叙述。 董卓的瞳孔开始涣散,他握着董瑜的手已经越发无力了。 此时他正抬眼看着天空,任由大雨倾盆,电闪雷鸣。 “为父征伐一生,至今已是位极人臣,回首来看,也算波澜壮阔,不负此生啊。” “遥想当年,为父弱冠之时,便已仗剑陇西。那时为父少年英武,行侠仗义,诸多羌族首领都视为父为挚友。” “为父而立之年,便已是州府从事,为父第一次领兵啊,就…就大破胡人,也因功被推举入朝。” “为父这一生,当过羽林郎,做过护匈奴中郎将,也任过朝廷郎中……之后为父出任过雁门广武令、担任过益州蜀郡北部都尉、还做过西域戊己校尉、也当过并州刺史、河东郡太守……为父那时啊,升升降降的,这一路走来,都是凭借双手杀出来的。” “在之后啊,黄巾暴乱,凉州叛乱,为父为朝廷出生入死,拼掉了多少弟兄儿郎,才保住了这岌岌可危的朝廷。” “在那个时候,何曾有人说为父暴虐?何曾有人怀疑过为父对朝廷的忠诚?” “只是孩子啊,这狗娘养的世道,终究不是为父这样的武人说的算…汝爷爷只是个县尉出身,所以不管咱祖上何等荣光,不管为父如何拼搏,都逃不过世家豪族的轻视与作贱。” “为父入主朝廷之时,何曾不想与士大夫一同治理天下,但是换来的都是些什么……” “所以为父要杀…杀…杀……只有杀尽这些真正荼毒天下的士大夫,天下才能真正太平,汝…汝可懂为父心中之困苦……” “呵呵…可笑那些士大夫,一个个道貌岸然,在咱家的屠刀面前,还不是得摇尾乞怜……咳咳…” 董瑜感受着董卓越发冰冷的身躯,眼中只有无尽的感伤。 他不想评价董卓的功过是非,他更不在意董卓过往如何,也不在意未来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从他在宣平城楼对着公卿大臣举起屠刀的那一刻,也注定了他与董卓走上了同样的路…暴贼如何?暴臣又如何?士大夫轻贱吾,那就杀尽士大夫,换一批拥戴自己的人上去。既然决心要走这条路,那就做到极致,去做那至高无上的暴君。 …… “孩子,孩子…汝……汝在听吗?”董卓的声音低得就像在呢喃。 董瑜赶忙握紧董卓的手:“父亲,孩儿在…孩儿一直都在!” 董卓探出双手,一路摸索,终于颤巍巍的抚摸上了董瑜的脸颊。 董卓这才笑了起来,此时他的瞳孔已经涣散,眼前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孩儿啊,汝是上天奖励给咱家最……最好的瑰宝!董氏一族…就交给汝了……去…去做汝觉得对的事…事情,为…为父……” 董卓终究没把最后一句话说完,他苍凉的大手缓缓从董瑜脸颊上滑落,一代枭雄,就此走完了其波澜壮阔的一生。 …… 董瑜只觉有股气如鲠在喉,随后一口鲜血喷出,就这么扶着董卓,父子二人缓缓倾倒战车之上…… 第三十三章 贾诩叙事 等到董瑜幽幽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贾诩。 此时的贾诩一手握卷,一手端着茶盏,也不知卷中描述何物,总之贾诩笑得很奸诈,至少董瑜是这么觉得的…… 贾诩听见动静,回身看了一眼。 正好对上了董瑜略显茫然的眸子,急忙起身道:“公子醒了……可还有不适的地方。” 董瑜感受了一下身体情况,摇头道:“只是有些虚脱,并无其他不适。” 随后董瑜打量起了四周,询问道:“这是哪里?吾为何会在此?贾先生又是何时回来的……” 贾诩知道董瑜满脑子疑惑,他也很耐心的倒了盏茶水,坐到董瑜榻边。 董瑜接过贾诩递过来的水,抬手间扯动身上的伤口,自是一番龇牙咧嘴。 但他的眼睛还是定定的看着贾诩,等待贾诩解答。 贾诩笑道:“公子勿虑,这里是池阳县城,公子于战场上昏迷,至今已经一天一夜了。不过医者说了,公子身强力壮,内伤无碍,只是脱力引发的晕厥,其余皆是些皮外伤,不日便可康复。” 董瑜呢喃道:“已经一天一夜了吗……那外面?” 贾诩做了一个安心的手势,随后笑着言道:“公子真是做的好大的事。” 董瑜报以苦笑,却是没有答复。 贾诩也是叹了一口气,随后认真询问道:“诩只有一事不明,还请公子先为贾诩解答。” 董瑜点头示意贾诩问下去。 “诩实在不知,公子带着这十万百姓作甚?如此只会让我们的计划付之东流,公子应该明白才对。” 董瑜闻言,故作大义凛然之态,言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瑜虽非君子,但却想为天下百姓做些什么。” 董瑜说完一直在观察贾诩脸色,他觉得贾诩应该是不会相信自己的鬼话的,但他总不能说自己真的是一时脑热,自比了华夏历代的那些英杰了吧…… 贾诩只是怔怔的看着董瑜,竟是没有在纠结此事。而是转言道:“如今北地郡已非良选了,公子还是要另觅出路才是。” 董瑜点了点头,一口将盏中茶水喝完,瞬间觉得活了过来,随后他看向贾诩道:“还请先生说明一下最近的情况。” 贾诩接过董瑜手中茶盏,整理了一下思路,随后言道:“就从吾前往牛辅军中开始说起吧。” “诩拜别徐荣将军之后,便西进前往牛辅大营,时间上应该是公子东向伏击白波军的时候。” “诩到牛辅营中之后,便与牛辅晓明利害,本意先北上取北地郡,但是牛辅军的将官多是原西园军的班底打造。” “当年相国为了笼络洛阳及关中的武官集体,大部分京中武将都被安排在了西园军中任职,再由牛辅统一调度。” “但牛辅并未彻底掌控西园军,故而诩便在营中先帮助牛辅将军整备军中。” “一直到……一直到公子杀入未央宫,屠戮公卿大臣的事情传来……” …… 董瑜苦笑一声,解释道:“当日的情况十分危急,若吾不举刀,只怕……” 贾诩摇头道:“公子无需自责,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何况公子走的本就是一条荆棘之路,能从万千凶险中博出这丝生路,已十分难得。” 董瑜被夸得面色一红,毕竟是千古第一毒士的夸赞,董瑜心里还是十分受用的。 贾诩继续道:“诩也未曾料到京中剧变,虽有预防与补救措施,但怎奈牛辅这家伙……” 董瑜见贾诩难以启齿的样子,心中好奇,催促道:“姐夫咋啦?” 贾诩叹了口气,言道:“牛将军听到公子屠杀公卿大臣,只道董氏休矣,惊惧之下,竟带着亲信胡赤儿几人,连夜弃军而逃……” 董瑜愣了一下,半晌没反应过来。 他知道牛辅性格胆小怯弱,历史上他在董卓死后,担心日后被朝廷追究,也是做了弃军而逃的事情。 但没想到老爹还没死,他竟也会如此…… 董瑜自己也没想过,他在天子面前屠杀那么多公卿大臣,在大汉士林阶层造成的震撼不亚于董卓毒杀少帝。 董瑜轻叹一声:“只怕姐夫弃军而去,也逃不开殒命的下场……” 历史上牛辅就是死在这个胡赤儿手中。 贾诩点头道:“谁说不是呢……哎,牛辅弃军后,西园军大乱,有关中军侯想去长安勤王,也有西凉军侯想要带兵回返西凉…事发太过突然,还没等诩有所动作,西园军内部就先打起来了。” “诩只能辅佐于西园军副将董越,勉强拉出一支人马,才有了之后的援救之举。” 贾诩虽未明说过程,但董瑜知道这个过程一定十分凶险。 董瑜在贾诩的搀扶下起身,随手套上了一件袍子,便开口道:“躺了太久,先生还是陪我出去走走吧。” 贾诩拱手作揖,便陪着董瑜走出房间,在这座略显别致的院子里漫步。 董瑜看着天空飘动的云朵,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忍不住感叹道:“总算是雨过天晴了。” 贾诩却摇头道:“今日天气虽然不错,但残云淤积,只怕往后还有更大的风暴。” 董瑜听出了贾诩的意有所指,但他并未回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董瑜还有很多问题没有得到解答,于是问道:“那马超?” 不等董瑜说完,贾诩便知道董瑜想要询问什么。 于是叹息道:“诩自说服董越后,便一直在探听公子的情报。得知公子引十万百姓退往左冯翊,并要了大量粮草,便知道咱们北地郡是去不得了。” “北地地处凉州东北方向,与关中的左冯翊紧邻,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公子有民有粮有兵,坐守北地郡,虎视关中,让李傕怎能心安。” “故而诩推断,那李傕绝不会放公子带民入北地郡,哪怕公子成功进入北地郡,只怕还没坐稳,那李傕的大军便已杀来。” 顿了顿,贾诩继续说道:“既然北地郡去不了,那何不利用一下西凉马氏呢!” “故而诩去信马腾,言明厉害。以北地郡作为筹码,换其出兵关中相助,于是那马超就带兵来了。” …… 董瑜沉吟片刻,还是不能理解,便问道:“那北地郡又不在咱们手中,那马腾想要北地郡,自己去取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贾诩笑道:“诩许诺之时,相国尚在啊,自己去取北地郡,与朝廷名正言顺的予之,那能一样吗?” 董瑜恍然大悟,随即苦笑道:“只怕咱们无法完成许诺了。” 贾诩无所谓的道:“如今相国仙去,承诺自然就不作数了,马腾想要,让他去找李傕呀。” 听到贾诩提及便宜老爹,董瑜神情有些黯然。 贾诩轻叹一声,言道:“人死不能复生,公子还请节哀,外间还有那么多人的兴衰荣辱,全系于公子一身。” 董瑜沉默了一会,随后道:“吾曾去信吕布,邀其助战,前提是事后归还其家眷,不知?” 贾诩拱手道:“这事儿诩擅做主张,已将其家眷归还。” 董瑜点头,他知道现在是多事之秋,与其扣着吕布的家眷,逼其来攻,不如信守承诺来得好。 这件事情,贾诩做得没错。 就在二人拐过一处廊道时,正巧看到两位少女有说有笑的迎面走来。 待看清少女面容时,董瑜吃了一惊,其中一个不正是吕布之女吗?她怎么还在这里。 吕玲绮显然也瞧见了董瑜,原本满面笑容的小女孩脸色瞬间大变,只听她大喝一声:“董瑜,无信小人,看小娘不打死汝。” …… 第三十四章 董家有女 看着张牙舞爪冲向自己的吕玲绮,董瑜既惊讶又无奈。 惊讶的当然是这丫头怎么还在池阳,贾诩不是已经将吕布家眷归还了吗?况且这个小祖宗还住到了自己临时的府中。 无奈的是面对这么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娃,他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偏偏这小祖宗对自己敌意满满的…… 好在吕玲绮娇娇小小的,董瑜只是用手掌抵住她的脑门,就让小丫头无法寸进,她只能在空中挥舞着小拳头,却完全够不到董瑜。一时间陷入无能狂怒中,气得龇牙咧嘴。 看到董瑜看向自己时带着疑惑的目光,贾诩干笑两声,言道:“这小丫头与渭阳君一见如故,当日温侯遣人来带走家属时,她正好在渭阳君屋中,于是就错过了……” 董瑜自然是一万个不信,人家好歹也是吕布的女儿,来接人的下属没看到吕布的女儿,还能就这么走了?肯定是贾诩又在搞什么名堂。 但现在吕玲绮在侧,贾诩肯定是不好当着人家小女孩的面说的,虽然这丫头才十岁,但已经到了会记恨人的年纪,万一这小祖宗将矛头指向自己怎么办…… 这时,吕玲绮身旁的女孩也走了过来,对着董瑜微微欠身,举止优雅的道:“侄女见过叔父,见过贾先生。” 董瑜又是一愣,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是他那个英年早逝的大哥的女儿,朝廷正式分封的渭阳君,董白…… 便宜老爹生前对董白可谓是极尽疼爱,当初便宜老爹刚入长安之时,那时候董白尚未及笄,就被封了渭阳君。 便宜老爹还为她违反祖制,让很多当朝两千石官员前往郿坞为其设坛封君。 董瑜比董白还大了一岁,却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殊荣,足见董卓对这个孙女的爱惜程度。 不过话又说回来,董瑜此时一十五岁,面前叫他叔父的侄女一十四岁…… 只小了自己一岁的侄女……董瑜心中说不出的别扭。 见董瑜迟迟没有答复,贾诩轻咳一声,解释道:“相国来郿坞之前,几乎搬空了郿坞,董氏族人也全都跟随车队来到了池阳。当时公子还在昏迷中,几位董氏族将又都只知兵事,这后院上下都是渭阳君亲自打点的……” 董瑜这才反应过来,他示意跟上来的侍女将还在骂骂咧咧的吕玲绮架开,随后上前扶起董白,轻声道:“侄…侄女不必多礼,这段时间辛苦了。” 董白浅浅一笑,那双好看的眸子仿佛蕴涵着一湾清水,让人忍不住心神宁静。 “小叔父还是如同以前那般,唤我小白就好。” 董瑜赶忙点头,他现在还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大侄女,两世为人,他也没有这么大的侄女呀……而且这个侄女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雍容华贵中又不失落落大方,这就让董瑜这个大老粗更加局促了。 董白仿佛看透了董瑜的局促,轻柔的说道:“小叔父与贾先生还有正事要谈,侄女就先行告退了。” 随后她对身后的侍女微微示意,侍女便架着双目几欲喷火的吕玲绮退了下去。 董白又朝董瑜微微施礼,才轻挪莲步离去。 董瑜看着董白的背影,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但是当他回头时,看到贾诩正一脸“猥琐”的看着董白的背影,顿时大怒。 “吾说文和啊,汝都什么岁数了,别想打我家侄女的主意。” 贾诩闻言一愣,随后苦笑道:“公子误会了,诩有一子,与渭阳君年岁相仿,故而……” 董瑜闻言有些吃惊,他定定的看着贾诩,实在不知道这毒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现在是什么情况,董瑜乃至整个董氏都被天下士人所不容,这个时候联姻?贾诩是想绑死在这艘随时可能倾覆的小船上吗? 又或者,这家伙是在跟自己表忠心?不应该啊?自己除了威胁他为自己办事儿,好像也没其他别的接触,怎么前后态度反差如此之大? 贾诩直接无视了董瑜眼中的疑惑,他轻笑着转移话题:“公子怎么见到渭阳君,有些…嗯……不知如何相处的样子?” 董瑜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总不能说,自己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娃吧! 就在这时,有侍女前来,言道:“小姐已在前堂备好了酒菜,小姐说,叔父已经一日夜未曾进食,还是先吃点东西,才有精力忙活正事。” 董瑜心中一暖,看,这世界还是有家人用心关怀着自己的…… 该说不说,这个时候董瑜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是饿极了。 于是乎拉上贾诩,大步朝着前堂走去。 …… 待二人来到前堂坐定,董瑜便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他夹了几筷子羊肉,发现这么吃不尽兴,于是干脆丢弃了筷子,直接上手来抓,一时间吃的满嘴流油。 下首位坐着的贾诩就极显儒士风采,只见他夹起菜品缓缓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着,全程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董瑜只是抬眼看了贾诩一下,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他感觉跪坐着吃饭不舒服,于是他干脆大马金刀的坐下来,继续大口大口的与手中羊腿博弈,时不时举杯邀请贾诩共饮。 这顿饭董瑜吃的十分满足,虽然汉代的烹饪技艺确实不太行,但毕竟是饿极了,吃什么都觉得香。 一直到下人已经上来添了三四次吃食,董瑜才意犹未尽的拍了拍肚皮。 看董瑜吃得差不多了,贾诩笑着拱手道:“公子真乃神人也,这食量,一般人可做不到。” 董瑜摆了摆手:“让先生见笑了。” 随后董瑜立刻问出心中疑问:“那吕家女是怎么回事?” 贾诩答道:“公子答应温侯,只要他前来助阵便归还其家人,但公子并没答应全部归还呀……” 董瑜一愣。 贾诩继续说道:“与其全部归还,不如扣下一两个重要的,留待日后,或有大用。” 董瑜抓住贾诩话中重点,连忙询问:“一两个?” 贾诩摇头道:“那吕家的亲眷满打满算也没几人,留下一个就已是极限了,再多恐怕那吕布要翻脸了。” 董瑜暗道一声可惜,为啥不是扣留貂蝉,扣留这个暴躁丫头干啥。 说来也怪,他重生至今,先是与貂蝉在相府中待了三天,又是这一路上带着貂蝉从长安到池阳。 但是他愣是没有见过貂蝉一面。 倒不是说他对貂蝉有什么想法,毕竟是历史上的四大美人嘛,总是好奇想要看一看,究竟长啥样子。 …… 第三十五章 路在何方 五月鸣蜩,此正是知了破土上树的时节。 堂外“吱吱”之声不绝于耳,再加上逐渐炎热的天气,让人心神很难安静下来。 但此时堂内的二人都是好整以暇,各自端着茶盏细细品着。 “先生,如今池阳战备如何?”董瑜打了个饱嗝,又抿了口热茶,才慢悠悠的询问道。 贾诩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公子怎的看起来一点也不紧迫?” 董瑜眼神玩味的道:“先生不也如此!” 贾诩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心里暗骂道:“腻个凉球滴,差点忘了你小子还把刀架在老子头上。” 贾诩撇了撇嘴,不咸不淡的道:“相国给公子可是留下了丰厚的家底,光是金银财宝,就整整装了一千七百余车,军备物资也有五百余车,粮草更是不计其数,粗略统计四百万石应是有的……” “噗…” 董瑜闻言,一口茶水直接喷出。 他对金银财宝没啥概念,一千七百多车想来也不少,毕竟便宜老爹可是连皇陵都挖了。 真正让他震惊的是那四百万石粮草,这是什么概念? 当初在长安的时候,他开口找李傕要了三十万石粮草,结果导致李傕不顾亲生儿子的命,也要追回粮草… 这么说吧,一石粮草足以供给二十二名军中壮士一日所需。四百万石,如果省着点吃,都足够十万大军吃上两年半的了。 真不知道便宜老爹当时是怎么运过来的这些金银与粮草。 贾诩看到董瑜失态,呵呵一笑,淡淡的道:“公子不必惊讶,相国沿途可是征召了不少村子与流民。抵达池阳的时候,光是征集来的民众都有三万人。” 董瑜狠狠咽了咽口水,呢喃道:“凭借这么多的粮草物资,咱们不是随时随地都能拉起一支大军。” 贾诩点头道:“如果不计算武器、甲胄、兵源、后勤、驻地……公子要拉起十万大军,确实是很简单的事情。” 董瑜知道贾诩是在给自己泼冷水,但也不以为意,任谁知道自己坐拥如此多的财富,也会忍不住失态。 他不敢想象,这笔财富如果落到曹孟德头上,曹操得提前多少年统一中原。 贾诩幽幽说道:“公子虽然坐拥如此大的一笔财富,但咱们现在毕竟还在关中……” 这盆冷水浇得够狠,让董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情瞬间就不美丽了。 是啊,要是让李傕知道池阳囤积了这么多财富,不得拼了老命来抢,届时十万西凉铁骑陈兵池阳,他董瑜凭什么守得住。 董瑜赶忙问道:“如此巨额财富运输至此,可有人察觉?” 这句话算是问到点上了,贾诩赞许的看了一眼董瑜,随后言道:“相国运输过程中多是走小路,再加上关中焦点一直在长安城,西凉军阀虽知郿坞藏有巨量财富,但应是不知有如此之巨。” 董瑜松了口气,只要李傕不清楚他具体拥有多少财富就好,这样李傕也不至于倾巢来攻。 董瑜继续问道:“先生可有计教吾,如何带着百姓安然离开这关中之地。” 贾诩略微沉吟,随后言道:“将军计划往哪里去。” 董瑜苦笑道:“为今之计,只能一路北上,入并州了。” 贾诩继续追问道:“并州上郡紧邻左冯翊又与河东、北地二郡相连,只怕退到上郡依旧无法脱离朝廷兵锋。” “那就继续向北,去朔方、去五原、去云中。” 贾诩思索片刻,点头道:“并无不可,只是这一路穿行几千里,须知自汉顺帝永和五年始,随着匈奴人不断侵扰,并州汉人就已逐渐内附,至今已过了一甲子了。” 顿了顿,贾诩继续说道:“并州从朔方、五原、云中、定襄到西河、上郡,早已在匈奴人的掌控之下。朝廷实际能够掌控的并州土地,只有太行山脉以东的雁门、太原、上党三郡。” “如此一来,这一路北上不免要与匈奴人硬碰,更何况咱们此去并州,实为占领而非借道,这就免不了要与匈奴一战。” 董瑜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毕竟他刚穿越的时候,考虑的不是去北地郡,而是去并州远离中原。所以与匈奴人交锋本就不可避免。 董瑜言道:“南匈奴自从归附朝廷以来,便已失去了草原霸主的地位。如今原属匈奴人的大片草原早被鲜卑人占据,居于并州的匈奴人早已大不如前。况且并州本就胡汉杂居,并州的汉家百姓未尝不会支持吾等。” 贾诩言道:“这一路北上,既要抵御李傕追兵,又要防范匈奴人,稍有不慎,只怕万劫不复,还白白给人做了嫁衣。” 董瑜笑道:“所以才需要先生教吾啊!” 贾诩愣愣的看着董瑜,问道:“公子何以认为,诩有计策。” 董瑜心想,你是什么人?大名鼎鼎的毒士,这点小事还能难住你?连我都想到一些应对之策了,你会没有东西教来? 但表面上董瑜只是笑而不语,这样的神态反而让贾诩更加感觉董瑜高深莫测。 贾诩喝了口茶水,随后正襟危坐的道:“公子可以舍老弱百姓于池阳,在安排一员将领打着公子的大纛坐镇池阳,只要营造出大军与百姓未动的假象,吾等便可争取出足够多的时间北上。” 董瑜瞬间明白了贾诩的意思。 贾诩不顾董瑜微变的脸色,继续道:“趁着夜色,将人与物资分批运出池阳县,队伍中只带百姓中的青壮,既大大加快了脚程,又不影响运输物资。再加上还有大量老弱妇孺留于池阳城中,很容易就可以营造出大军与百姓未动的假象。” …… 贾诩之计不失为一个好计,但并不是董瑜想要的。他如果能够舍下百姓,早就舍下了,又何必让自己落到如今田地。 董瑜摇头道:“如果吾欲将所有百姓都带走呢?” 贾诩好像早有预料一般,叹了口气道:“公子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青壮带去北方,无论是用来补充军队还是安排劳作都可以。带着这么多老弱,不仅徒增负担,还会拖慢行程,届时首尾不得相顾,只怕公子一个人都救不走,还要搭上自己……” 董瑜还是坚定的摇头道:“汝要留下的老弱,大多都是汝要带走的青壮的家人。咱们这么做了,只怕还没走多远,人心就先散了。再者,先生可知外面有多少汝口中的老弱……至少六万以上啊!以六万生命,换取吾等一线生机?瑜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这种事情,请恕瑜做不出来。” …… 第三十六章 再会蔡邕 贾诩并没有继续与董瑜相争,就像他之前说过的一样。 两个人的处事之道完全不一样! 观念不一致,又有什么好争执的呢! 他轻声叹道:“如此就需要主动出击了。” 董瑜微微蹙眉,思索片刻后,询问道:“主动出击固然可以拖延一些时间,但以李傕手中握着的兵力,只怕拖延不了太久啊。” 贾诩轻声笑道:“只要能够拖延一个月的时间,关中必乱,届时李傕便无暇他顾了。” 董瑜看着贾诩那张正气凛然的脸,忙好奇问道:“先生之前不是说过,南方诸侯不会入关中吗,如今关东诸侯更是互相攻伐,这种时候,哪个诸侯会来关中蹚浑水?” 贾诩呵呵一笑,言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天下诸侯割据,确实没有诸侯会在这个时候发兵关中。但如果请的不是诸侯,而是素有威望的大汉忠良呢?” “大汉忠良?” “是的,大汉忠良,右车骑将军,钱塘侯,朱儁,朱公伟是也!” 董瑜一愣,心想这家伙还没死吗? 贾诩继续说道:“朱公自相国迁都长安之后,便屯兵于中牟,更是在关东广受众诸侯拥戴。诩与太常马日磾有旧,便在前来池阳之前,与其修书一封。书中言明能救天子者,唯朱儁尔。让其以天子遭劫,朝廷离乱为名,广邀关东名士共举朱儁为太师,起兵入关中勤王。以吾对马日磾的了解,想必他早已动身前往中牟了。从时间上来看,一个月左右,中牟必有动作。届时南边有皇甫嵩虎视眈眈,东面有朱儁聚众而来,西面还得防范马腾韩遂,那李傕在想追击吾等,只怕也是分身乏术了。” …… 董瑜没有深究为什么马日磾一定会去,又为什么朱儁一定会发兵。 他相信贾诩对人性的把握,这种事情用现代人的思维可能很难理解。 但是在这些自诩忠臣的人眼里,却又是必然。 所以董瑜只是继续询问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如今池阳有多少兵马?” 贾诩回答道:“如今吾方各路军马都在汇集,兵马总合约为步兵一万八人,骑兵万余。” 董瑜抓了抓脑袋,有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就不到三万士卒啊……既要保护百姓,又要留有足够的人手负责抵御北上的危机。还要安排人手与李傕周旋……这怎么看都很难完成。 贾诩言道:“公子还是尽快做出安排才是,只怕相国死讯很快就会传入李傕耳中……” 董瑜揉了揉眉心,只要便宜老爹的死讯传出,李傕势必率兵来攻。所以现在时间就是生命。“传令下去,明日卯时三刻点将。” 贾诩领命,起身拱手就要告退。 董瑜却是叫住了他。 “先生,可还记得之前约定?” 贾诩点了点头。 董瑜轻叹一声,言道:“瑜此举,也是万般无奈。先生大才,瑜只能出此下策,才能得先生之助,得以苟活,还请先生莫怪。” 贾诩忽然笑道:“既如此,公子何不撤了在下身边人手。” 董瑜赶忙道:“不可不可,这兵荒马乱的,先生身边怎可没有甲士护卫。” 贾诩一脸惆怅的道:“公子还是不肯完全信任诩。” 董瑜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忽然,他心头一跳,好似想通了一些事情。 这老小子刚刚在后院,提及其子与董白,只怕不是真的想要联姻,而是想要让自己放松警惕,让他好有机会脱身吧…… 想通关节,董瑜脸上重新泛起笑意。 言道:“先生只管去忙,待瑜掌控并州之时,必不食言,是去是留,悉听尊便。” 贾诩愣住了,腻个凉球滴,前番还说离开关中就放人,现在又变成掌控并州了? 贾诩正要开口与董瑜好好理论理论,却在此时,李蔚于堂外求见。 董瑜趁此机会,忙道:“看,这肯定又有事了,那就有劳先生代为传令,待此间事了,瑜在与先生详谈。” 贾诩无奈,只得愤然甩袖离去。 董瑜看着贾诩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总感觉这老小子的态度变得有些暧昧了,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总之他是不可能放贾诩离去的,说什么也要将他绑死在自己这艘船上。 …… 贾诩刚走,李蔚便进来了。 一进来,李蔚便一脸兴奋的道:“主公无碍,真是太好了。” 董瑜摆手道:“小伤,只是有些脱力罢了。汝小子急着见吾,所为何事?” “非是末将,末将于城中巡视之时,偶遇蔡公,是他想见主公,于是末将就将其带来了。” 董瑜“哦~”了一声,连忙道:“既是蔡公前来,快快有请。” 李蔚拱手一揖,随后退了出去。 不一会,他便领着蔡邕重新回到堂中。 蔡邕入堂之后,并未与董瑜见礼,而是目光复杂的看着董瑜,嘴唇抖动着,像是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开口。 董瑜瞬间了然,看来这蔡邕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在未央宫的所作所为了。 董瑜叹了口气,起身上前对着蔡邕深深作揖,随后淡淡言道:“蔡公是来质问瑜的?” 蔡邕回过神来,他咬了咬牙,还是问道:“公子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董瑜背过身去,负手而立,半晌,才缓缓说道:“当时情形,瑜不举刀杀人,死的,就是吾了。” 蔡邕看着董瑜的背影。 一个是对着这么多名士大儒举起屠刀的暴贼董瑜,一个是为护百姓奋不顾身的董瑜。 他真的不明白一个人身上怎么会有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极端。 董瑜转过身来,直视着蔡邕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吾从不后悔那日所做,就如吾从不后悔救下蔡公。” 蔡邕叹道:“公子可曾想过,如此一来,公子已是自绝于天下了。” 董瑜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蔡公未免言过其实了,这个天下不是一家一姓之天下,更不是世家豪族之天下,这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是千千万万百姓之天下。如若蔡公口中的天下容不得吾,那吾就掀了这天。只要吾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少有所养,老有所依,何愁不能打造出一个新的天下。” 蔡邕被董瑜说这话的气势所慑,在对上董瑜那灿若星辰的双眸,愣是没有在说出一句话。 董瑜看着蔡邕,吟道:“桑条无叶土生烟,箫管迎龙水庙前。朱门几处看歌舞,犹恐春阴咽管弦。” 蔡邕听完浑身巨震,董瑜这首诗表达的什么意思已经在明显不过了。 在他眼里,士族门阀才是真正祸乱天下的毒瘤。他所执之剑,斩的是士族阶层,护的是平民百姓。 蔡邕很难说董瑜的想法太过偏激,因为董瑜已经举刀了,那又怎么可能还有相容的道理。或许从董瑜生在董家的那一刻,就已是水火不容了吧。 …… 蔡邕走了,背影看起来很是萧索。 董瑜并未强留,在他看来,蔡邕就是个文学大家,既是文学大家,那自然是做好文学即可,其他的,不需要他介入,更不需要他发表意见。 蔡邕走了,李蔚却还没走。 只见他两眼放光的盯着董瑜,看得董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李蔚言道:“这是末将听主公吟唱的第二首诗,主公所做之诗有别于当下,这七言律听起来竟如此深邃,可谓是振聋发聩。主公可还有佳作,末将要全部记录下来,如此佳作,必能流芳百世。” 董瑜赶忙摆手道:“没有了,就这些。” 开什么玩笑,这都是他剽窃后世诗人的。虽然他脸皮厚,但还不至于厚到毫无底线的程度呀。 李蔚一脸惋惜之色,但还是兴致勃勃的道:“诗词嘛,总归是需要些灵感的,以主公之才学,日后必还有佳作问世。” 董瑜摸了摸鼻子不做应答,正想着怎么转开话题。 李蔚却先说道:“主公,末将这几日也琢磨了一首七言诗,还请主公指导品鉴。” 董瑜心中怒嚎:老子抄袭都抄不全,上哪去给你指导…… 李蔚却是已经从怀中取出锦箔。 董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