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太茶,谁让你们就好这一口?》
第1章 大小姐和狗打起来了
温执素被她的妹妹亲手杀死了。
一刀当胸而过。
她倒在血泊里,血逐渐浸泡了地上的书页。
耳边传来最后的声音是妹妹的讥笑,“喜欢这本书吗?是我专门为你写的。”
再次有知觉时,她胸前的剧痛已经消失,浑身绵软无力躺在木床上。
模糊的视线里,有一颗梳着双环髻的脑袋。
似乎是年轻的女孩,焦急地呼唤她:“小姐!小姐你醒醒……”
温执素眼睛烧得有些发痛,努力地辨认。
丫鬟一脸担忧,“小姐,可有好些?真是吓坏婢子了!”
“小姐此番被楚姨娘责罚出了事,镇国将军府中竟无一人关心!下人们更是看姨娘眼色,小姐高烧三天不退,竟连一副汤药都不给。巴不得趁小姐病了,将婚事换给三小姐……”见温执素沉默不语,丫鬟停了抱怨。
镇国……将军府?
婚事?三小姐?
脑海里响起她死前妹妹的那句讥讽,温执素嗤笑,没想到她竟穿到了那本书里。
与她同名同姓的镇南大将军嫡长女,受姨娘庶妹迫害,一生坎坷众叛亲离的一生。
最后死在了与那妹妹同名的庶妹手中,一箭穿心。
她不甘心!
她绝不能死在妹妹手里两次!
温执素霍然睁眼。
大小姐醒了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主院命人送来了衣服和吃食。
楚姨娘的面子功夫倒是做的足。
“大小姐,还好你今日醒了。天一亮,姬家夫人就要上门议亲了。”
春灵将送东西的丫鬟打发了回去,温执素才掀了托盘中半旧的衣服。
里面藏着一枚碧绿通透、缠绕烫金莲花纹的玉镯。
温执素冷笑一声,吩咐道:“你等下趁老夫人睡前,将镯子送过去。就说是孙女新得的玩意,想着先孝敬祖母。”
“是,小姐。”春灵将镯子包好藏入怀中,匆匆离去。
温家祖上是贫农,依靠温执素母亲的萧家有了高官厚禄后,祖母的生活越发奢华,难改吝啬本质。
祖母并不会在意她一个不受宠的嫡女哪里来的镯子,但只要是给祖母的好东西,一定会收下。
三小姐不惜下了血本诬陷她偷窃,她正好借花献佛。
祖母收了好处,定然愿意替她出面。
温执素这身子几日未曾进食,楚姨娘送吃食做慈母样子给父亲看,定不会有毒,她便放心吃了。
边吃边盘算。
其实,还算幸运。
恰好到了三小姐要毁她名声,夺她婚约之前。
不出三月,镇国将军府就会阖府抄家斩首。
书里安排她嫁去了姬家逃过一劫,姬家更是个火坑。
她既然来了,当然要亲手践踏妹妹写在书里的心血。
此时,是厉国公查找镇国将军府叛国通敌证据的最后关头。
不如就让她亲手奉上证据。
灭了整个将军府!
春灵回来后,温执素也不打算继续休息了,命人服饰她沐浴。
温执素将计划告诉了春灵,命她去准备狗血和软垫,春灵瞪大了眼睛。
等收拾得差不多,天刚蒙蒙亮起。
今日有客见,祖母特意取消了晨昏定省,让人专心招待姬家夫人。
正巧也给了她们主仆二人谋划的机会。
春灵是母亲陪嫁丫鬟的女儿,自小陪着她,忠心自是不必说。
院外逐渐有了动静,温执素猜许是前院客人要来了。
姬家的主母赵夫人一早便登了门。
姬家曾受恩于夫人萧氏,两家便指腹为婚,永结秦晋之好。
赵夫人喝着茶,见厅门扭出来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面孔陌生。
“赵夫人,给您见礼了。”
楚姨娘盈盈下拜,“老爷今日上朝还未归,夫人早些年身体不好,一直在京郊的观里修养着。现家中诸事皆由妾身代管,妾身姓楚。”
旧时家中无人执掌中馈,楚姨娘便被扶了平妻,掌家十几年,自是不觉有何不妥。
赵夫人抬眼看了她那满头珠翠,甚觉讽刺,起身便要走。
“我提前递了帖子,没想到这样不凑巧。既然主事的都不在,那我改日再来。”
楚姨娘面色一滞,连忙拉住赵夫人,“赵夫人,您留步!老爷命妾身今日一定要好好招待夫人,夫人虽病着,想来也是十分操心素姐儿的婚事。妾身定会将赵夫人的话带到。”
赵夫人心道,今日就当见见大小姐,便留了下来。
楚姨娘立刻命人去请。
喊温执素去前厅的丫鬟还没到,她院子里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半个时辰前,温执素正同春灵说着话,挽梅院的门被一脚踹开。
温容牵了一只半人高的恶犬在门口叫嚣。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温执素匆匆从内屋中走出,“三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温容神色不屑地对她上下打量,“你偷了本小姐的镯子,还不交出来!戴偷的东西去议亲,你不害臊?”
看到她磨边的白衣白裙,温容更是轻蔑一笑,“素色的衣裙,卖惨给谁看呢?你是不是觉得今日赵氏来议亲,你以后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今儿我来,就是来破你的美梦的。”
“姬家的婚事,你也配?或许求求我,我还能让你去做个填房。”
温容手一挥,婆子立刻擒住主仆二人,家丁和丫鬟开始翻箱倒箧。
温执素大病初愈,身子软弱无力,让温容脸上笑意更浓。
“院子里弄乱点,大姐姐要是慌不择路,扭了胳膊摔了腿,自然就不能去前院了。”
春灵猛地挣开了婆子,冲上前去抱住温容的大腿,趁机将备好的狗血抹上去。
“二小姐,大小姐昨日才醒,她真的没有偷二小姐的东西!”
温容将狗绳丢给丫鬟,抽出马鞭,凛冽带风的鞭子下去即刻见血。
“你倒是还挺灵活!她没偷,就不能收买下人偷?!”
春灵立刻痛呼滚去一旁。
皮鞭带了血,身上的血渍便不那么显眼了。
楚姨娘的丫鬟磨磨蹭蹭地到了,温容突然改了主意。
本来想让她在赵夫人面前丢脸,不如……
一并毁了她的名声!
“松开她,给我放狗!”
通报的丫鬟出了院门,就开始大喊:“不好了!不好了!”
“二小姐和狗打起来了!”
丫鬟一直从后院嚷到前厅,官家嫡女的流言,想必第二日就能传遍京城。
前厅,楚姨娘正说着温执素的好话,捧得天上有地下无。
赵夫人越听越满意,觉得楚姨娘对嫡女还算大气。
丫鬟的嚷叫传到了前厅,还添了一句,“夫人,三小姐刚刚听到消息,立刻去阻止大小姐了!”
楚姨娘来不及责怪丫鬟,连忙赶往后院。
楚姨娘路上同赵夫人解释,“夫人,这……这都怪妾身疏忽,素姐儿有时顽皮了些,让您见笑了。”
赵氏眉头一皱,莫非楚姨娘夸的是假?这怎么做得了姬家长房夫人?
赵夫人揣着一肚子疑问,也听不进楚姨娘在旁边对三小姐的吹捧。
转眼就进了后院,看到挽梅院院门大开。
远远看见一女子发髻凌乱,手中正挥舞着棍棒和黑犬缠斗,口中惊呼大骂,不堪入耳。
楚姨娘疾步上前,大喊:“二小姐,还不快住手!”
赵夫人随后就看见院内满地狼籍,主屋更是凌乱不堪。
眉头皱的更深。
堂堂大小姐的院子,乱如猪窝,成何体统!
居然还用棍棒同畜牲颤抖,更是粗鄙无礼!
没想到这些年将军夫人无法管束子女,竟然让大小姐养成了这个德行!
赵氏满脸失望,正要拂袖而去。
温执素将赵夫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找准机会过来行礼。
“见过姨娘。”
声若黄莺出谷。
又转头对赵氏深深一福,“小女子温执素,见过赵夫人。还请夫人原谅小女今日仪容不堪,实在是事发突然,不能弃妹妹安危于不顾。小女定当择日与长辈一同前往府上拜见,以表歉意。”
赵氏一听这话,抬眼一瞧。
虽发髻凌乱白衣带血,但气质端庄毫无狼狈之意。
绝色面容带有几分沉静成熟,身姿曼妙更增添一份韵味。
这样漂亮又知礼的长媳,正正和她的心意!
那楚姨娘竟说得是实话!
楚姨娘一看温执素好端端的站在那,眼皮狂跳。
温执素两眼含泪,“姨娘终于来了,快救救妹妹!那狗不知何故发了疯,竟追着妹妹吠咬!”
这话将众人视线吸引到温容身上。
温容将狗打得半死,身上污秽难辨,嘴里咒骂:“孽畜!找死!”
她杀红了眼,“贱人!别以为你今天能躲过一劫!姬家的婚事定是我的……”
突然见门口多了几人,其中有一位仪容高贵的夫人。
温容脑中嗡的一声。
完了。
第2章 苦肉计
三小姐不是来阻止大小姐的吗?
不仅和狗打了起来,还辱骂长姐。
通报的丫鬟和楚姨娘的反应更是令人起疑。
赵夫人长期浸淫后宅之中,此事已看出端倪。
她不欲管温家之事,若……温大小姐来姬家由她亲自教导,而非见识短浅的姨娘,日后定能打理好姬家百年的基业。
遂冷声道:“楚姨娘,今日之事你我都心知肚明。想来平时贵人事多疏于管教,大小姐以后便由我替萧夫人来教导,虽有些不合礼数,实属无奈之举,还望温将军和萧夫人能够理解。”
“夫人,这……”楚姨娘的帕子攥在手里几乎被戳出了洞,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温执素惊讶地看向赵夫人,轻声向她道了谢。
赵夫人拉过温执素的手,将自己的玉镯和金丝点翠簪给她戴上,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作为一个外人,赵夫人能做的确实不多。
而今日温执素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半。
赵夫人表了态,打算告辞,“姬家重诺,婚约之事绝无更改。今日如此不凑巧,只得改日再商议提亲换贴之事,请将军务必到场。”
临走前看了那半死的狗,“至于那位小姐,希望小姐以后多多自重,切莫再传出些风言风语。”
温容扛不住打击,气晕了过去。
楚姨娘狠狠地剜了一眼温执素,命人先将晕了的温容送回了祈岚院。
等下老爷回来,她还有后手等着这个小贱人!
容儿的丫鬟同她说了,原本放狗咬的是温执素,不知为何狗突然发狂。
原本她只是逼温执素知难而退罢了,没想到容儿临时改了主意,这才出了岔子。
温宏礼刚下朝回到府中就听说后院出了事,朝服都没换,连忙往后院去。
挽梅院院门歪斜,掉了半扇。
院内泥土横飞花草践踏,陈设用具东倒西歪,远处还有浑身是血的狗,屋内更是一片狼藉。
他火冒三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执素向他行了礼,打算张口,却被楚姨娘打断。
楚姨娘眼中的泪已经蓄势待发。
“老爷,容儿今天一早和妾身说有只贵重的镯子不见了,妾身怕被下人偷了去卖,允她牵狗去寻。没成想是素姐儿拿了,想必是手边没得更好的,借用下妹妹的,倒也无伤大雅。”
“但素姐儿不认。容儿又是个急脾气,闹了些不快。反倒是这畜牲突然发了狂,丫鬟匆忙报去前院,惊了赵夫人。赵夫人一来,脸色有些差,没说两句就拂袖而去。”
“只是那镯子,还尚未寻到,妾身正命人再仔细找找。”
楚姨娘说的半真半假,似乎并不怕人对峙。
可那关键的镯子,如今在祖母那里,楚姨娘不可能在她这找到。
楚姨娘如此急着给她定罪,定是用别的来替。
温宏礼忍着怒气,“那今日婚事商定如何?”
“今日未商定什么,赵夫人说改日再提亲换贴。”楚姨娘露出忧心的样子,小声啜泣,腕上的翠玉镯子已经不见。
“那会子闹起来时,素姐儿德行有失被看了个真切,临走前,要妾身以后将素姐儿送到姬家由赵夫人亲自教导,省得以后做事丢了姬家长房的脸。”
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嘴。
温执素平静地看楚姨娘演戏。
不过她今日要的不单是赵夫人的教导。
那只是她往后出府的名头。
温宏礼听完觉得自己臊得发烫!
堂堂镇国将军府被人嫌弃管教无方,竟要越俎代庖!
“跪下!”
远处过来一个人影,温执素立刻调整好角度病歪歪地跪下,让人看得清楚。
温宏礼正要发作。
楚姨娘称镯子在院子里找到了,神色得意。
找不到那只镶金玉镯又如何?
只要有,那就是证据确凿!
温执素一挑眉。
楚姨娘果真没让她失望。
她只好辛苦些,演上一出苦肉计,让她更快接近通敌叛国的证据。
“今日你可知错?”温宏礼本就是一武将,骨子里只会武夫那一套。犯了错,自然就是打。
温执素抬头盯着温宏礼,眼神倔强,“女儿不曾偷窃,更不曾被姬家嫌弃。”
温宏礼抬手给了她一耳光。
啪。
打掉了赵夫人的点翠簪,落在石板路上清脆一响。
脸颊连着耳朵火辣成一片,耳边嗡嗡作响,脸颊先白后红迅速肿起。
她目光呆滞地跪着,看着那簪子。
小小的皮肉之苦,不敌她心中的恨意一分。
她要的,是亲手送他们上路。
“只要你一日还未出阁,一日就还是我温家的女儿,丢的是我温家的脸!姬家不愿明说,我便来好好教导你!偷窃还不承认,罪加一等!”
“现在打你,让你长长记性!等嫁去姬家,若还如此行事,当心被夫家休弃!”
温执素听到他冠冕堂皇的话,讽刺一笑。
楚姨娘假意劝解:“老爷,女孩子家最重要的就是容貌。看在萧夫人的面子上,您消消气……”
萧氏是温宏礼心中的刺,时时提醒他,没有萧氏就没有现在的镇国将军府。
这话,更是火上浇油。
温宏礼看到她那近似的容貌、不服气的眼神,令他心头一阵火大,让人拿了家法伺候。
打到一半时,手掌已破了皮肉,慢慢渗血。
温执素像是屈打成招,开口道:“今日都是女儿的错。女儿知错,下次不敢。”
门口偷听的人搀扶着老夫人一并进了院子。
老夫人姗姗来迟,进门刚好听见这一句。
众人给老夫人见了礼。
温执素抬头看过去,嫡亲大哥怎得来了?
书中的时间线皆是固定,她记得此时大哥还未归家,莫非……除她以外还有人穿书?
祖母命人停了家法,扶温执素起身,“老身去看容丫头,听说取了家法赶紧才过来。听容丫头说是丢了一个莲花纹的镶金玉镯?大丫头因此受罚?”
老夫人拿出来一个物件,正是那个镯子。
楚姨娘的丫鬟大惊,脱口而出:“这镯子怎的在老夫人手里!”
楚姨娘连忙将那替用的镯子带回手腕,掩在袖子下,“素姐儿,你要是有委屈,就跟姨娘说,何苦受了罚再让老夫人和老爷心疼。”
老夫人有些疑惑,“昨天大丫头说得了个好东西,命人送了我,怎么今日又说这镯子是三丫头的?”
温执素眸中带泪,起身向老夫人行礼,打肿的脸和血色模糊的掌心看着有些渗人。
“昨日姨娘命人给我送新衣,衣裳里夹了一只镶金玉镯子,孙女以为是姨娘怕其他妹妹多心,偷偷塞给孙女的。但孙女想着祖母爱翡翠,见了此镯一定欢喜,便送给祖母以尽孝心。”
众人惊讶。
孝字当先,向来是绝杀。
楚姨娘哪能轻易放过她,“既然是误会,大姑娘为何又承认自己有错?往后世家大族的规矩更是繁琐,受了委屈更是不像家里,还能有些个补偿。”
温宏礼和老夫人本来缓和的脸色,立刻变得不满。
小辈用苦肉计裹挟长辈要东西,更要严加管教!
温执素说道:“孙女又不想扰了祖母清静。既已送做礼物,哪有要回的道理。孙女甘愿受罚,还望姨娘和妹妹能够消气。”
大方得体,不卑不亢。
老夫人脸色微霁,满意这镯子归了自己。
温执枫突然开了口,“楚姨娘手里拿的镯子,是拿了个顶替的吗?”
他是个严谨刚直的性子。
身为家中长子,却不受喜爱,自小被父亲扔到军营中,不久前才调任京城的职,今日才回了家。
没想到见到了亲妹妹被父亲打骂。
温宏礼瞪了楚姨娘一眼,有些不耐,“算了!既然是误会,大丫头受了委屈,应好好补偿。着人把挽梅院重新修整,月例银子再多加五两。”
“赵夫人对你的教导要认真听从,不得给家里丢人。”
老夫人听了议亲的事,原不在乎谁去结亲。
只要这亲事在,傍上了百年世家姬家,就有享不尽的荣华。
既然姬家喜欢大丫头,那就不能让人毁了这婚约去。
老夫人毫不留情地说道:“大丫头,院子修整期间你就住在我这。谁要搅和这婚事,直接扫地出门!”
温宏礼命众人散去,亲自送老夫人回院子。
温执枫本想有话同父亲说。
但他的袖子,突然被人抓住。
第3章 变脸
白净的小脸上带着刚刚哭过的泪痕,高高肿起的脸颊诉说着她的委屈。
黑瞳里映着他的模样,眼神怯怯的。
温执枫数年没见过他的亲妹妹,没想到她已长得这么大了。又生得标志,有几分母亲的影子。
她轻声开口:“多谢哥哥刚才替妹妹说话。从前父亲和姨娘不准我读书。今后哥哥回来了,可否允妹妹去书房读书识字?”
温执枫应了。
老夫人回了院子,命人收拾屋子,将温执素安顿在东间。
府医给她治伤,留了药。
温执素坐在梳妆镜前,精致容颜上赫然一个巴掌印,“春灵,不必涂那么多,让它慢一点好。”
被打这一次,自然要物尽其用。
春灵正在给她的手上药,问道:“小姐,今日你为何知道楚姨娘会为难?”
“昨日看到那镯子,想到今日两家议亲,可能会有意外发生。”
她不能透露自己穿书的秘密。
书中后来她嫁入姬家,并未过多提及镇国将军府的事。
搜证据的事,只能靠她自己。
通敌叛国的事不太可能是被污蔑,不然也不会连女眷都不放过。
厉国公现在是皇帝的利刃,说不定已经在派人搜寻证据了。
连上线,她的机会就来了。
她现在有了进出书房的自由。
不过……
大哥归家的时间提前了,以后行事还要更加小心才是。
说不定会有第二个穿书之人。
折腾了大半天,她也累了。明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天还黑着,温执素一人提灯,踏着浓郁的雾气,走向昏暗的藏书阁。
咚咚。
温执素敲门后,轻轻推开了门,只将提灯的烛火取出来放在桌上。
拿了一本山河舆志在看,在纸上写写画画。
不知不觉,天色逐渐透白。
温执枫在院子中结束晨练,沐浴后该去给祖母请安,路过藏书阁。
远远看着藏书阁开着半扇窗,窗边有个少女。
温执素伸了个懒腰,看到了朝自己走过来的大哥。
她吹熄了蜡烛,将自己写过的纸折起来放在桌子一边,跑着出去,还不忘关上阁门。
“哥哥!”
少女穿着鹅黄色衣裙,像蝴蝶一样飞到温执枫怀里。
温执枫有些怔愣。
多年未归家,妹妹已经长的这么高了。
就是太瘦了,薄的像西市刘大娘卖的煎饼。那是母亲从前在家中最喜欢买的市井小吃。
母亲……
父亲很早便同他约定,等他回京任职以后,就能去见母亲了。
温执素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她仰着脸,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在等他夸奖。脸上还有昨日被掌掴后还未消去的印子。
温执枫心疼的看着她的脸,想起父亲的偏心。
或许她也和他一样,过的很艰难。
不忍再想,温执枫语气轻快地同她打趣,“一大清早就跑来读书了?看来真是求知若渴,想好好配得上京城闻名的姬彧公子?”
“哥哥!你不要取笑妹妹,这样临时抱佛脚哪能比得上姬公子。我昨夜兴奋的睡不着,干脆早些起来。”少女似红了脸,岔开话题,“我们该去给祖母请安了!等下回来你再陪我一起读书,好不好?”
温执枫点点头。
她用那只没受伤的手牵着哥哥,往老夫人院子走去。
藏书阁中,桌上的纸条忽然消失不见。
老夫人院子离藏书阁很近。
进了院子,老夫人见温执枫过来,越发的喜欢。能文能武,仪表堂堂,怕是要扰乱京城闺中小姐们的一池春水。
温宏礼先前并不喜他,但十数年间姨娘们并未增添男丁,温执枫成了家中独子。温宏礼便将自小丢在军营中的温执枫调任京城,冠冕堂皇地解释早年是为了让他在外磨炼,此时回来好接任他的衣钵,更是为了给老夫人尽尽孝心。
老夫人很是感动。
温执素听到这开始起了疑心,她记得书中温执枫并非家里唯一的男丁。
楚姨娘更是为了那个孩子,毒害温执枫。
另一个穿书的人,或许就在这这将军府里!
是大哥?还是与杀她的妹妹同名的温明月?还是另有其人?
想到这,温执素装得越发的乖巧,她不能让那人起了疑心。
必须慢慢排除。
昨日之事还可以用偶然隐瞒,大哥和温明月二人不在场,给了她遮掩的余地。
她需要找机会确认到底谁在她之前,改了剧情。
老夫人见温执素脸上仍有红印又沉默不语,命人拿了最好的美容膏,给她消除红痕。
温执素谢过祖母。
只要她顺利嫁入姬家,祖母的荣华富贵也就有了保障。
祖母暂时还是会保她的。
此番动静吸引了温明月的目光,向她看来。
今日是她第一次见书中的温明月,与杀了她的妹妹同名的,温明月。
二人容貌甚至十分相似。
她眼底有些恨意,低下头,藏了起来。
此处的温明月一颦一笑皆是闺中典范,不愧是楚姨娘费尽心思养大的女儿。
楚姨娘想将温明月送入皇家。书中,温明月最后成了皇后,风光无两。
而她是温明月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她心头火更旺。
一顿早饭吃的心不在焉。
早膳用毕,老夫人要去佛堂诵经,众人告退。
温明月同温容使了个眼色,自己先行离开了。
温容出了门后,拉住温执素,“大姐姐,昨日是妹妹的不对,可否给妹妹一个道歉的机会?”
温执素让大哥先去藏书阁等她,二人向花园走去。
春日阳光明媚,千树繁花,落花盖得湖面粉波漾漾。
别有一番“烟花三月”的韵味。
湖边只有她们二人,温容诚恳地向她道歉。因将她屋中的东西都损毁了,今日特来赔她一套脂粉,求她原谅。
温执素看了温容一眼,说道:“妹妹这是转了性子?还是得了高人指点?”
当温容掏出脂粉,她便知温容不可能是改剧情之人。书中温执素曾用了这脂粉被毁容,长了许多红疹,脸上如蚂蚁噬咬,钻心的痒。
她拿起一盒脂粉狠狠掷到地上,说道:“你不要以为送些东西,就能让我放下戒心。姬家的婚事,我要,你便抢不走。我不要,也轮不到你。”
温容登时就变了脸色。
没想到这个贱人装都不装,直接下她的脸!
从前逆来顺受,如今怎的不忍了?
明月姐姐叮嘱她千万不能冲动,只要温执素将这脂粉收下,不出一月就会容貌尽毁。
想到这,温容忍住怒意,劝道:“姐姐误会了,妹妹并无此意。这些脂粉是京中时下最紧俏的新货,也是妹妹道歉的诚意。”
温执素知道温容这一招的温明月教的,内心本就对温明月有怀疑。要主动试探一下温明月,不如就用温容开刀!
她蹲下来,装作匆忙要捡起的样子,句句直戳温容心口。
“温容,你这幅没头脑只知动粗的样子,还想与京城第一公子相配?你有没有问过你身边的温大才女,温明月?要不是她瞧不上姬家,也未必能轮的上你,对不对?”
温执素抬起头看向温容,莞尔一笑。
“我虽才情不如二妹妹,但胜在赵夫人喜欢。姬家公子更是中意于我,这便也够了,你说对不对?”
温容已经被气的面色涨红,见她蹲在地上,抬腿便是一脚。
温执素一闪身,反而抓住温容的裙摆,往从岸边一滚,将温容一起扯下了水。
远看便是温容将温执素踢倒,不小心被扯住,二人一同落了水。
“素儿!!!”
春日湖水仍是寒气逼人,二人落入湖中,衣衫迅速成了最大的拖累。
温执素会水,不断拍打湖面佯装溺水,脚底狠狠踹着不会水的温容,将她踢的离岸边更远。
听到温执枫的呼唤,她更是演的卖力。
“哥哥……救……救命!”
温执枫放心不下过来看看,就看到妹妹被一脚踹下去的画面,温容也不小心摔下去。
他连忙大喊家丁,然后火速冲过去将近处的温执素带上了岸。
温执素冷的发抖,抱着哥哥不撒手。一身衣服湿透贴在凹凸有致的身躯上,还黏着些许嫣红的落花,衬得她的脸色更加娇弱动人。
温执枫脱下外袍将妹妹罩住,扭头看到温容也被家丁捞了上来。
温容不断咳嗽,呛了很多水,水中混着花瓣更是令人难受。
温容还有些懵,指着她,又气又冷,颤抖地说不出话:“你……你竟敢……”
府医也迅速赶了过来,为二人诊治。
温执素坐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还要过去将地上的脂粉盒捡起。“容妹妹对不起。我手上有伤,一时没拿住,不小心摔了你送我的脂粉。惹妹妹生气了,都是我不好……”
温执枫看着那脂粉,有些不对劲。脂粉散落的地方,为何虫蚁皆避开?
府医连忙领命查看地上的脂粉,证实了温执枫的猜想。这脂粉有毒!
“小小年纪如此歹毒!温容,今日之事我定要告知父亲和祖母,严惩不贷!”
温执枫抱起妹妹,大步流星地往老夫人的院中去。
温容被下人带回祈岚院。祖母和父亲听说此事后震怒,将她禁足半月。
湖水寒冷,又受了惊吓,温容下午便开始高烧不退。
楚姨娘心疼得双眼通红,暗自咬牙。
温明月在一旁宽慰楚姨娘,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这个大姐姐。
倒是被她们小瞧了。
第4章 不长记性
“主子,按您的吩咐去搜了温家的藏书阁,未发现可疑信息。只是……”
“说。”声音冷淡。
“温家大小姐有些奇怪,她寅时出现在藏书阁,像知道阁中有人,先敲了门。进来后又不点灯,只就这一盏烛火读书。”霜临挠了挠头,“怎么都透着古怪,属下便把她写的字拿了回来。这纸也是她叠好的!”
霜临将纸展开,纸面被叠的整齐,上书两个歪歪扭扭的字——“越州”。
坐在书桌前的黑袍男人眼神中露出一点兴味。
越州,可不就是镇国大将军反水的地方?是有心还是无心?倒是有趣。
“去查一下她。”他拿过那张纸,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字,“再命人专门盯一下。”
“是!”
今早温执素命春灵去藏书阁取书,便知晓了纸条消失的事。
她知道自己的消息一定会引起对方的兴趣。
倒是不急着给第二次,先吊吊胃口。
在老夫人院中修养,药材补品如流水一样送进来,都进了她的肚子,脸色比之前红润了许多。
她虽落水,但很快便被救了上来,驱了寒,第二日她身体就好得差不多了,有些底子。
听说温容高烧的厉害。
那身上被她踹得痛,加上落水的惊吓,怎么消停一阵子。
她正好先找个帮手。
温执枫见过祖母后就来了她屋子,进门便问道:“素儿,今日你觉得如何了?”
“多谢哥哥关心,妹妹今日爽利多了。”
温执素正看书,她起身时不小心将书本掉在床下。
温执枫随手捡了起来,扫到书的内容有些熟悉,“这……这书怎么像是母亲的字迹?”
昨日夜里她命兰嬷嬷将母亲留下的书从挽梅院带出,挑了一本,来试探下这个大哥,对母亲到底是何态度?能否成为她的助力?
“是母亲留下来的启蒙书,昨日我命人带过来,怕修葺院子给弄丢了。”温执素拿过书,小心担去尘土。
“原来这书在你这里,幼时我也读过。后来入了军营,还时常想起这些。”温执枫似想到了什么,有些高兴,“父亲在我离家时答应我,若我任职回京,便允许我去见母亲。”
“以前熬不过去的时候,总用这个念头盼着。没想到真回来了,反而有些近乡情怯。”
他说得真诚,温执素听了有一丝难过。
她没想到温宏礼居然用这种借口,分离母子十几年。
大哥也并非穿书之人。
他甚至都不知道,他母亲墓前的杂草已有半人高。
原本她将自己当成一个看客,书中的世界是编造的,为了折磨她而生,每日睁眼迎来的便是对她的算计。
所以,她满心满眼的恨。
但她看到了哥哥红了的眼眶,听到了他语气中的期盼,对母亲的想念注定将要落空。
一个年少就被赶去军营,生父不管不问的人,靠这个期盼挺了过来。
温执素伸手摸了哥哥的脸,说道:“哥,那你快些去和父亲说,去见母亲。”
手中是温热的,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苍白的文字。
“我想带你一同去。等父亲归家,我去同父亲商议此事,你且等我!”温执枫眼睛亮起光,匆匆出了院子。
他心里在想,很久未见母亲,要送些什么呢?玉簪?母亲会喜欢吗?
……
温执素其实有些不忍。
但这府里,不是所有人都要为了几个人的错去死。
错不在他们。
总有人可以活下来,也许不止她一个。
她心情刚好些,就有不识趣的人来了。
“素姐儿,姨娘过来看看你身体如何了?昨日是你妹妹的错,她这会还病着,姨娘代她来跟你道歉。”楚姨娘拉着她的手,手绢拭着泪。“她还小,素姐儿别跟她计较……”
“姨娘,她还是个孩子。”温执素柔柔地打断。“那就更应该好好教育,禁足期间多读读书。”
楚姨娘见她一脸认真,心下只怪自己多想。面上不显,攥着帕子的手暗自使劲。
身后丫鬟放下一个食盒,“这是姨娘为大小姐亲手熬的燕窝粥,特意加了极品雪蛤补补身子。”
楚姨娘正打算端过来,看着她喝。
温执素吩咐道:“春灵,帮我晾一晾,我不喜太烫的。”
见春灵抢过食盒,她挽着楚姨娘的手,甜滋滋地说:“多谢姨娘还想着我。素儿已经大了也不好让人喂,吹凉那些事就让下人们做就行了,姨娘陪我说说话。”
楚姨娘被识破想法,面色难堪,只好顺着她的意。
温执素聊姬家婚约之事,一副小鹿乱撞的神情。
想着躺在床上痛苦的温容,楚姨娘气不打一处来。见温执素后来喝了粥,便急忙离开了。
“春灵,把这燕窝粥碗给祖母端去,珍馐美馔自然是同祖母分享。”她舔了舔嘴巴,意犹未尽。
她知楚姨娘会来,倘若楚姨娘不是穿书之人,必会按照书中轨迹行事。
楚姨娘第一次探病便是送了雪蛤燕窝粥。
姬家来府中下聘的时候,温执素当着众人的面吐了一地,十分丢人。
被多嘴的媒人将事情传出,她成了京中闺秀们的笑柄,咬定她这门婚事不会成。
即便“京城第一公子”姬彧已与她定了亲,依旧狂蜂浪蝶无数。
只不过这次楚姨娘被乱了心神,没注意春灵动了手脚。
给了她第二次借花献佛的机会。
到嘴边的肥肉,祖母是一定不会放过。温宏礼是个孝子,他有的自然就都归祖母所有。夫人姨娘们打理家事,祖母也不必劳累,只要颐养天年即可。所以祖母无人敢招惹,过得太舒坦。
这是祖母的道。
而她的道,自是要成为强权之人,不任人拿捏。
当务之急她需要慢慢强身健体,驾驭这幅躯体。
虽然被楚姨娘克扣饭食身体有些亏欠,但这身子是有武功基础的。
母亲萧夫人留下的书里,有几本强身健体的武书。温执素自小不曾间断练习,并听从母亲的嘱咐隐藏此事。
甚至连春灵都不知晓此事,她自己偷偷在房中练习。
原书的温执素,柔弱的像个随便就能被温明月捏死的蚂蚁。
现在她身上有武功,哥哥回来的时间也提前了。
莫非穿书的人是母亲?
她心里冒出更多的疑问,这些比她预想得复杂的多。
温执素暂且放下思绪,开始仔细翻看萧夫人留下的书。
待回过神后已近傍晚。
正打算用晚膳,老夫人身边的黄嬷嬷请她过去。
她心里想着看热闹,蹭蹭地跑去了祖母的西间。
“祖母,黄嬷嬷和孙女说您有些不舒服?孙女命人请个府医过来看看?”温执素一推门就看到了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老夫人。
这一个两个真是不长记性。
“素丫头……你来了。”老夫人缓缓睁眼,有些头晕。
黄嬷嬷下午发现老夫人一觉睡的太久,喊醒后老夫人有些头晕恶心,吐了些食痹。
思来想去,饮食与往日不同的便是那碗燕窝粥。
“素丫头,我食过那碗燕窝粥后,便有些不适。”老夫人晕得很,免了温执素的礼,让她坐过来。
温执素道:“祖母,那碗燕窝粥,是楚姨娘亲手炖的。取了初春存的梅花雪,又加了雪蛤。孙女想着是好东西,便孝敬给了祖母。”
正说着,府医到了。
认定老夫人是饮食不洁,邪毒入胃,需服药导泻,搭配益气生津之药。
黄嬷嬷领了方子去准备给老夫人熬药。
老夫人一边想着邪毒,一边想着楚姨娘送来的燕窝粥,心里窝火。
“大丫头,去喊你父亲……”
“祖母,您头晕此时不宜动怒。”她连忙为老夫人顺气,“那燕窝粥已没了痕迹,若姨娘不承认此事,父亲也无法为您决断,还会失了祖母的威严。”
温执素命府医选些导泻的方子,老夫人年纪大,受不住探吐。
收了银子,办事自然是好。
想来祖母坐在恭桶上导泻的时候,头也不晕了,定会狠狠地记楚姨娘一笔。
“若下次姨娘再犯了事,您借机再惩治她便是了。左不过一个姨娘,还能让祖母受了气去?”
老夫人闭了眼,同意了温执素的说辞。
命黄嬷嬷去催温宏礼,明日带温执素去姬家登门道歉。
楚姨娘无非是想那姬家婚事,堵死了路便是。
老夫人刚刚喝下了导泻药,便开始腹痛。
温执素匆匆告辞。
黄嬷嬷刚到前院,便听到老爷与大少爷二人的争吵。
“父亲!您明明答应我,待我任职京中,便可去孤云观看望母亲!”
“此去孤云观,便是寄信也需两日!为何我才回府,您就收到了母亲闭关、暂不见客的信?”
“你是质疑为父在说谎?!”怒极的声音,“给我滚出去!”
黄嬷嬷刚到门口,便见一茶碗,摔的四分五裂。
茶水打湿了砖,留茶叶干涸在地上。
像搁浅的鱼。
令人窒息。
第5章 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
镇国将军夫人,姓萧,名雁笙。
萧雁笙的父亲萧老将军,曾是玳国的第一名将,百战百胜。
虎父无犬女,萧雁笙随父亲一同在马背上长大,也是驰骋沙场的女将军。
但她生性单纯,爱上了军中一名救过她性命的无名小卒。
为了能迎娶老将军的宝贝女儿,无名小卒屡立军功,升到了副将,晋升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萧雁笙同温副将在西北的边关拜了天地。
生下了温执枫。
几年后,以巫蛊闻名的崇清国突然来犯,地处西南的越州战况焦灼,萧老将军驰援。
萧雁笙再孕,被提前送回了京城的萧老夫人身边。
夏季瘴气盛行,许多将士中计被俘,部分将士被生制傀儡,一时间军中人心惶惶。
老将军为此深陷敌营,以身殉国。
萧雁笙得知消息后,悲痛过度动了胎气,温执素早产,险些一尸两命。
副将温宏礼接任萧老将军,镇守越州。
次年,大败崇清国夺回越州边陲三镇,封镇国大将军。
跟他一同回来的,还有越州将士遗孤——楚浣。
彼时萧雁笙身体抱恙,温宏礼新晋镇国大将军春风得意。
她将楚浣当做妹妹照顾,却不知楚浣已有身孕。
那胎是个男胎,楚浣抬了姨娘。
萧雁笙的病更重了,从此一蹶不振。
后来,萧雁笙到孤云观中“养病”,将军府内楚姨娘一手遮天。
最后,她死在了孤云观。
温执素坐在去姬家的马车上,扭头看了看自己那“令人着迷”的父亲。
鬓若刀裁,须髯如戟,脸上带着久经沙场的风霜磨砺。
发冠高束,一丝不苟。
虽已年过三十久不习武,身材未有发福,依旧风姿潇洒。
倒是一身好皮囊,迷了萧雁笙的眼。
温宏礼本要骑马,是她借口去姬家有些紧张,想同父亲说说话,将他骗上了马车。
书中温执素第一次乘马车出门,马车便被动了手脚。
她满心欢喜去姬家,半路却从马车摔出,狼狈不堪。正巧被温容看到,京中又多了关于她的谈资。
再回家更了衣去姬家,看到的就是赵夫人不耐烦的神色。
事情传到姬家宗族老家伙们耳中,认为她不敬长辈,不守时。
她的名声,从同狗打架、当堂呕吐,再到不敬长辈,已是狼藉。
将军府通敌叛国,更是重重一击。
从此她在姬家再也抬不起头。
都是楚姨娘和温明月的精心设计,她怎敢辜负她们的苦心。
马车,还是要坐。
狼狈的人,可以不必是她。
温宏礼上马车时,见她将马车主位让出,脸色微微满意。
温执素笑得含蓄。
路上,温宏礼见温执素看着他,却又不说话,端起父亲的架子开始同她说些三从四德,要敬重未来婆家的话。
温执素心不在焉地听着,想着母亲若是穿书之人,她来的是哪个截点?那现在是否还在人世?
若母亲还在,后面的事情也许会脱离她的预知范围,她需要找到母亲才行……
“温执素!为父刚刚说的话,你有没有听进去?!”
温宏礼突然地责骂让她回了神。
“父亲,刚刚女儿在想母亲。许久未见过母亲,不知母亲身体如何?知道素儿的婚事,会不会回家来看看素儿?”温执素抬起头,眼里突然噙了泪。
温宏礼看着她的脸,突然想起十五岁的萧雁笙。
塞外黄沙,战马上风姿绰约的红衣少女。
是一丝年少的爱慕,也是他向上的高枝。
马车突然向前一顿,二人扶住车壁,勉强稳住身形。
“发生何事?!”
“嘶嘶——”回应的只有车外马声嘶鸣。
车厢下方传来“咔擦”一声断裂,车厢疾速向右前方倾倒,温宏礼因马车的力道被甩离了座位。
马受了惊带着车厢拖行,车厢内剧烈晃动。
温宏礼正要起身稳住下盘,不知衣袍被哪里压住,瞬间失去平衡“扑通”跪倒,又传来断裂声响。
电光火石间,车厢将要倾扣在地,而马还在拼命向前挣扎。
“咔”一声,右侧车辕断裂,车厢迅速被甩出去。
慌乱之中,温执素“不小心”蹬了温宏礼一脚,借力稳住身子。
温宏礼摔了出去。
她尖叫,“父亲!”
此时正是街上人最多的时候,见惊了马,众人纷纷躲避。
车厢不过几个瞬间便被甩翻,底部一分为二。车内人竟被甩了出来——趴跪在地!
人群又聚在了一起,看热闹。
一番变故,等温宏礼反应过来已经在车外了。
“温大将军,见到本公,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极具磁性的声音响起,虽是调笑的话,却语气冰冷。
“霜临,扶温大将军起来。”
温宏礼面色涨红,有些迟钝:“厉国公,你!”
“竟羞辱陛下臣子!”
霜临扶起温宏礼,发现他有些颤抖,“将军此言差矣。国公路过此地,见马车生了意外,特意施以援手,怎算得上欺辱?”
温执素从散架的马车内挣扎出来,脸色有些苍白。
着实有些惊险。
她抬眼见到的就是玉冠束发,身着绣银鹤纹鸦青色缂丝长袍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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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面色洁莹如玉,眉眼鲜明,唇间樱红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贵气非凡。
见有人出现,男子抬眸。
眼中的光冰冷无波,毫无笑意。长睫在脸上落下阴影,更显幽暗。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好日头,他周身气度却阴郁冰冷,令人心惊胆寒。
不愧是素有玉面罗刹之名的厉国公晏玄奕,真真是好颜色。
“臣女温执素,拜见国公。”今日她特意只佩了簪子,命春灵簪得结实。一番折腾,发丝都未有凌乱,依旧端庄得体。
行礼时,扶风弱柳,露出一节莹白的手腕,指若削葱。
“免礼。”晏玄奕见到她,便想起那张纸上歪歪扭扭的字。
温大小姐。
字不如其人,也并非面上那么纯洁无害。踢她父亲的那一脚,无情狠辣。
是个黑心的。
温宏礼扭头看到女儿得体大方,松了一口气,他一个人丢人就已经够糟心了。
马车出了如此严重的问题,除了有人故意为之,他想不到第二种可能。更是倒霉地被衣角绊住,才会如此出丑!
他不记得还有一脚。毕竟他刚落地,就被人占了便宜,早已气昏了头。
等下还要赶去姬家,温宏礼说道:“厉国公,下官还有要事,先行一步。告辞。”
“温大将军请留步。”霜临挥了挥手,三五人顷刻间将散落的马车收拾干净。
“国公命我带您去更衣,软轿便留给温大小姐,解您今日之困。今日国公只是心情烦闷,下轿散心,并未遇到将军。”一顶带暗纹的黑色软轿停在温执素面前。
温宏礼与厉国公晏玄奕并无交情,他有些狐疑,如此示好必定有异。
但此时回家更衣必错过与姬家约定的时辰,婚事不可以再出岔子。
国公已给了台阶,不如顺水推舟。
“下官,多谢国公。”
晏玄奕从袖中拿出自己的帕子,递给温执素,语气平淡:“温大小姐,手指伤了。”
她确实因攀住车壁磨破了手指。
他是在暗示。
温执素接了帕子,对他粲然一笑,回道:“臣女,多谢国公关心。”
扭身进了软轿。
所幸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并没有耽误太多时间。
厉国公的亲信霜临护送温执素到了姬府。轿子在姬府侧边的巷子里稍待,便等到了更衣后骑马而来的温宏礼。
二人在门口再次谢过厉国公后,进了姬府。
霜临进入软轿中搜寻。
果然,在软轿坐垫上找到了绣着银鹤的帕子,正是国公递出的那方。
上面画有图样。
霜临火速呈给厉国公。
第6章 虚脱的老夫人
姬府内,赵夫人已在前厅等候。
姬家是百年世家望族,不似其他府上表面奢靡富丽。
于细微之处不同。
院中一步一景,碧玉塑池,池中鲤皆若空游无所依。
池边有名品稀种草木,此时春意微露梅花盛放,一缕缕幽香仿若有形,附着衣裙随风而舞。
一阵风起,落花入玉池,更添三分雅致。
厅内额匾高悬,是前朝三代贤帝名师蔺祭酒的真迹,相传留世之作不过十数。
其他陈设自是不必说。
百年世家,如此深厚的底蕴,自是可以笑看皇权更替。
温执素收回视线,与温宏礼一起同赵夫人见了礼。
赵夫人收了他们带来的薄礼,上次的事便也揭了过去。
今日温执素水红衣裙明媚精致,略施脂粉,容色更胜那日初见。
赵夫人不喜满头珠玉的张扬,看着只佩玉簪、乖巧稳重的温执素,越发满意。
温执素静静地听二位长辈客套。
她知自己必不会嫁去姬家,走个过场也无甚所谓。
可惜没见到京城第一公子姬彧。
少时二人曾一起玩耍,母亲去了孤云观后,便没了联系。
早已不记得是什么模样。
温宏礼怕夜长梦多,同意了赵夫人的提议,纳采问吉走个过场便可下聘。
敲定婚事后,温家父女便告辞离去。
一袭青衫从抄手游廊赶往前厅,因步履匆匆,额间已起了薄汗。
赵夫人忍不住打趣道:“这会你倒是急。定了二月十三下聘,自有你们见面的机会。”
十三日,便是明日。
少年听到母亲如此说脸有些红,声音温和:“母亲,儿子与她已多年未见,不知她……是否还记得。”
赵夫人有些好笑,说道:“你第一公子的名号不就是为了她吗?别以为母亲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青衫少年望着府门的方向,抿了抿唇,没答话。
温执素随父亲出了姬府的门,温家的马车已在此等候了。
“你上车,我骑马回府。”
温宏礼骑了马就走,看样子怒火是忍不住了。
温执素上了马车,心情不错。
小小惩戒,不及他作恶的万分之一,怎么就气成这样?以后更有他受的。
春灵随了第二趟马车来,见她开心,忍不住问:“小姐,是婚事商议的顺利吗?怎得如此开心?”
温执素忍不住敲打春灵的头,“女子嫁娶婚事有何开心,从楚姨娘变为姬家宗族长辈,日子就好过吗?婚事并非是女子的出路。你还小,要记住,人要学会靠自己。”
春灵听的一头雾水。
温执素的马车慢悠悠地回到府上时,好戏已经结束。
听下人说,老爷当着仆从的面,进门直接掌掴了楚姨娘。
温宏礼回府先去车马房,命人将车仆和今日的马夫一并打杀。随手指了一旁的人,任了新的车仆。
扔了马鞭,直奔后院。
楚姨娘左等右等,没等到温执素回来换衣服,等到了怒气冲冲的温宏礼。
“楚浣!母亲前日警告过,不要再搅和素儿的婚事,你为何不听?!”
她正要行礼,温宏礼一掌已扇到她脸上。
武将手劲大,这一掌,结结实实。
楚姨娘面皮霎时惨白,被掌掴的地方迅速发红肿起,她的耳朵有一瞬间失了声音,陷入蜂鸣。
血一股脑涌上头,冲击着她的理智。
他竟敢当着下人的面打她!
“老爷,妾身掌家十余年,你从未对妾有过重话。”楚姨娘泪如雨下,“今日若不说出个缘由,妾便撞死在你面前!”
温宏礼本有些后悔下手太重。
一听她还在装傻,更是心烦。
“明知故问!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清楚?”温宏礼气得唾沫横飞,“府里的人出去代表的是温家的脸面,你在做什么?狠狠打我的脸吗!”
“让别人都知道温家没有主母,姨娘是怎么管的这个家!你若不想管,我便换个人来管这个家!”
丢人的事,除了温执素知道,其他知情的下人已被处死。
温宏礼更不可能主动说出,他骂完便拂袖而去。
竟威胁她?!
楚姨娘气得砸了眼前的所有东西。
除了身边的嬷嬷,看到她被掌掴的下人通通发卖,她的威望不可被这点小事撼动。
明明她只对温执素的马车做了手脚!老爷是武将,从不喜坐马车,难不成今日特例上了她的马车?怎么会那么巧?
温执素这个好命的小**!
消息传到郁姨娘院子里,母女二人有些惊讶。
备受宠爱的楚姨娘,今日居然被老爷当着下人的面被掌掴、被责骂。
这家里,莫非要变天了……
温执素带着笑意回老夫人院子的东间,见到了等着她回来的温执枫。
温执枫自是听说了楚姨娘院里的事,只问她,“素儿,今日你可有伤到?”
“小伤。哥哥,找我有事吗?”她伸了手,有些破皮。
温执枫将春灵遣出去,才小声同她说:“父亲不让我去探望母亲,他收到了母亲的信,称母亲不见客。我不信,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温执素不答,拉着哥哥出门,提议:“哥哥,听说祖母身子有些不爽,今日都免了请安。我们一同去看看。”
东间和西间离得近,两步就到了祖母门前。
二人先见到了黄嬷嬷。
“嬷嬷,祖母今日身子如何?”
黄嬷嬷叹了口气,“昨夜老夫人一直腹泻,快天明时才将将睡下。今日更是喝了水就想作呕,吃了饭便要泻肚。”
“府医又来瞧过,也只是开了调理脾胃、益气生津的药。喝了也并未好转,眼下老夫人正在休息。”
黄嬷嬷看了眼左右无人,同温执素耳语:“昨夜老夫人在恭桶上,恨不得活剥了楚姨娘。要不是有心无力,定是要闹起来。”
温执素将楚姨娘被打的事说了,黄嬷嬷露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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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意。
二人告辞,没有进去打扰老夫人。
温执枫不知祖母为何生病,追问温执素。
温执素只道:“昨日楚姨娘送来的燕窝粥,我瞧着好,便给了祖母。晚上祖母便开始不舒服。”
温执枫眉头一皱,想要说什么,被妹妹牵住手,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突然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妹妹的眼睛,亮亮的映着他。
“哥哥,祖母生病,我听说城外十里镇有个名医,想来必是可以药到病除。”温执素暗示他出城,“哥哥去城外为祖母求药,想必父亲也不会阻拦。”
温执枫不由得笑了,宠溺地说:“你这个小机灵鬼。”
求药不过是个由头罢了,谁会在乎他半路拐去孤云观呢?
温宏礼听了温执枫的请求,准了他明日一早去求药。
觉得他们兄妹二人十分孝顺,令他满意。
老夫人病的奇怪,楚姨娘命人打听才知道,昨日温执素往老夫人屋子里也送了一碗燕窝粥。
心道不好。
反正解药吃不**,先给老夫人下一份试试。
连忙命人加到老夫人的饭食里。
老夫人醒后,听了黄嬷嬷转述楚姨娘被打的事情,心情大好立刻让小厨房开灶,一连吃了三碗饭。
饭吃了,病也好了。
老夫人觉得楚姨娘被打得甚是吉利。
只是泻得人还有些虚脱,还要将养几日。
老夫人不想见温宏礼,让黄嬷嬷借口拒了。
温宏礼没见到老夫人,扭头去了郁姨娘屋里歇息。
正房那头,温明月正给楚姨娘的脸上涂药。
楚姨娘虽已过三十,但美貌不减,面皮紧的很。此刻脸上红红的掌印十分明显,险些有了淤紫。
她将燕窝粥的事同温明月说了。
明明亲眼见着温执素喝下了有毒的燕窝粥,为何今日无事发生?
马车的事更是蹊跷。
她后来仔细一想,老爷今日回来后穿得衣服,并不是她早上服饰他穿的那件。
回来后换下衣服,直接命下人烧了,查无可查。
她只能去查市井的消息。
去姬府必经的坊间有流言传出,今日早些时候有人自马车内摔出,当街跪在了厉国公面前……
今日跟去的下人都被打杀,偏生温执素的丫鬟因泻肚没去,逃过一劫!
一次可能是巧合,两次、三次,不得不让人提防。
温执素,这个**果然是故意的!
温明月听了楚姨娘的分析,看着她脸上掌掴后的红印,心里的恶意再也忍不住。
“娘,我听闻萧夫人在孤云观已经离世,何不借此将婚期推迟?墓是死的,人是活的。”
楚姨娘猛地一扭头,温明月手上的药匙戳到了她的伤处,恍若未觉。
月儿怎知……
莫非偷看了她的信?!
罢了,迟早要告诉月儿这些事。
只是这法子,未免有些阴毒。
第7章 下聘
十三日,姬家正式下聘。
一早,春灵便喊醒温执素梳妆打扮,她昨夜睡得好便也由春灵折腾。
今日祖母同样免了请安,她在院子里用过早膳,不一会便听前厅热闹起来。
春灵十分激动,拉着她就往前厅去。
前厅里温宏礼已经在候着了。
温执枫一早便出了城,老夫人还不便起身,楚姨娘脸上印子未消,其他姨娘们不可出后院。
偌大将军府就只温宏礼一人出面。姬家倒是浩浩荡荡来了一群。
宗族长辈们一见只有温宏礼一人,下意识觉得将军府轻怠。
长老们对了对眼神,面上不显。
温宏礼架子也不端了,连忙上前讨好陪笑。
众人见礼后,边说着话,往前厅里引。
姬家的聘礼将前院占的已经无从下脚,放眼一看,红得灼眼。
金银玉器、丝绢礼器、茶叶美酒,应有尽有。最前面的红盒子中,还放了一捆良田地契。
姬家的财力,温宏礼到此刻才有了真实的感受。面上不由笑得更加奉迎,挑些喜庆话客套。
温执素从垂花门出来,绕到前院,入目就是满眼的红和金银的闪。
春灵直接看呆了,拉着她袖子:“天呐!大小姐!我从未见过那么多金银玉器!”
现代的金钱都是冰冷的数字,其实她也没见过。
她甚至都有一瞬间心动了,要不就答应嫁了吧?
见众人入了前厅,温执素连忙加快脚步。
前厅众人落了座,上了茶,正有点没话找话的时候。
门口一阵风,吹来了梅香。
一袭桃红色大袖团花纹锦缎襦裙,腰间系了粉白掐花的带子,纤腰不盈一握。腰间坠着碧色的玉,清脆作响。院子里满目的红称着少女的肤白胜雪,温婉绰约。
眉如春柳、眼似秋波,那双媚眼的黑瞳仁极深,平衡了媚意多了一分清纯。容色明艳夺人,再美的珠钗首饰,皆成点缀。
厅中顿时无声。
姬彧扭身见到她时,同她的目光撞在一处。
眼里爆出明亮的光。
十几年不见,他的素素,美得让他心惊。
温执素的视线并未多停留,先同诸位长辈见了礼,才站到父亲身边,细细观察。
姬彧朱红色袍子将谦谦君子衬得贵气逼人,腰配宝石墨玉带,单垂一条白玉佩。墨发半扎入白玉冠束,眉眼温柔,嘴角的笑意未停。
姬彧知道她在看他,他平时甚少穿颜色如此浓烈的衣衫,也不知道今日可否入她眼。
他沉了沉心,认真看着温家父女,朗声道:“晚辈姬彧,今日特备薄礼,以表诚心。承蒙两家之约,晚辈得温家长女垂青,实乃三生有幸。感念温家抚育之恩,愿以余生护令媛周全,必当视若珍宝,奉为明珠,只得一人,再无妻妾。延姬家重诺祖训,此生奉行。”
姬彧深深一揖。
满堂无声。
姬家长辈一时震惊无言。长房嫡子竟不欲纳妾,那这姬家长房会不会日渐式微……
“好!好!好!”温宏礼眼中泛出泪花,一连说了三个好。
上前亲自扶起姬彧,拍了拍他的肩。
又扭头招呼温执素,示意他们小辈出去,长辈们留下来商议婚期。
春灵一边偷偷抹泪,一边为二人带路。
顺着抄手游廊进了花园,路上的仆从们都说着吉祥话,听得人喜气洋洋。
两位主子一路无言,到了花园里春灵就有眼力见地溜了。
温执素一路上没说话,到了花园里,定定地看着姬彧。
美色,她所欲也。
金银,她亦所欲也。
二者,亦可得兼。
“素素,你……你一直盯着我作甚?”姬彧眸光温和,替她抚掉发间的落花。
她在想,温明月居然当初写这本书的时候,居然给她安排了这么好的姻缘,莫不是吃错了药?
“京城第一公子”如此美色,便是有毒她也要先尝尝滋味。
她没答话,忽然伸出手抱住姬彧。
姬彧身子僵住,喃喃道:“素素……”
他又惊又喜,原以为太久未见,二人会有些生分。
没想到素素竟如此……
温执素收紧手,搂着他清瘦有力的腰。
“想到赫赫有名的京城第一公子,是我未来的夫婿,我便有些开心。”
是她的,就算她不要,也不能属于任何人。
姬彧感受到少女的馨软和温度,温香软玉在怀,心跳慢慢加快,青涩的少年从未有过如此的感觉。
他为了解少女心事,看过很多话本子,知道是他春心萌动。
世家大族的礼仪、男女大防告诉他,二人不可以如此亲密,但他私心地偷偷抱住了她。
就一会儿。
“素素,刚刚我同温将军说的话,句句为真,你可信我?”
温执素闻到他怀里好闻的佛手柑香味,是她喜欢的柑橘调。
他承诺的话,她没在意听,半个字也未曾信。
先不论哪个大户人家没有通房丫头。
世家大族的长房嫡子尚未继承家主并无话语权,他也拗不过宗族那帮老头子。
书中成婚后不久,将军府通敌的事情被揭发。她在姬家名声扫地抬不起头时,宗族长辈以她的性命作威胁,强行给他纳了五房妾室,为姬家开枝散叶。
姬彧不去妾室屋中,他们便让她跪在祠堂,承认自己善妒,受家法处置。
温执素的遍体鳞伤,让他屈服了。
妾室们有了身孕,她才被放过。
他总是让她等,等他继任了家主便好了,她最后在书的结局中等到了射中心脏的一箭。
这便是世家大族的牢笼,对她亦是火坑。
温执素冷静了下来,松开了姬彧,对他笑得天真。
“姬彧哥哥,你说的我当然相信。以后……”她满脸羞红,“还请……多多怜惜。”
姬彧自小听从萧夫人的教诲,如何讨温执素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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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三不可,不可通房纳妾、不可沉迷自读、不可留情她人。
在他眼里,她是在姬家牢笼中照亮他的一束光。
他小心翼翼地保护、讨好,努力争了名气,就是为了将光私有,纳入怀中。
所以萧夫人对他的“指点”,他奉若箴言。
他自是没见过这媚人的阵仗,话本里的那些都算不得什么。
只觉得血往头上涌,心跳如擂鼓。
姬彧生硬地岔开话题:“听……听闻小半月后便是三月三探春宴,太子妃广邀世家官爵共赏春景。你我二人虽已有婚约,你可愿一起去凑凑热闹?”
温执素一看姬彧红透的耳朵,便知他的底线。
一点点突破,一点点磨人,才最有趣。
她莞尔一笑,“好呀!只要姬彧哥哥陪我,哪里都去得。”
姬彧借口婚事应商量得差不多了,匆匆拉着她回了前厅。命自家的小厮将他亲自挑选的礼物拿来,这些是额外的,并非算在聘礼中。
他想让她现在就享受他的好。
温执素命兰嬷嬷和春灵将东西先送去她的院子,挽梅院已经修葺完毕。
前厅的长辈们已敲定婚期,定在了四月初九,准备告辞。姬彧只得随长辈一同离去。
前厅才安静不久,温宏礼正愁如何放置聘礼,带着面纱的楚姨娘来了前院。
“恭喜素姐儿!今日真是喜上眉梢,人都格外精神!”
见她身边并没有丫鬟跟着,故作惊讶地一拍手,“瞧我这记性,素姐儿马上就要出嫁了,身边没几个体贴的丫鬟怎行?”
“老爷,妾身今日便做主,将妾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大丫鬟送给素姐儿,权当是添添喜!”
温宏礼想了想,确实没见她身边有其他的丫鬟,便点了头。
“多谢姨娘的美意。既是姨娘用惯的丫鬟,素儿怎敢夺人所爱?换了丫鬟想必姨娘也有诸多不便,如此麻烦。不如我去婆子那挑几个新的入府,自己调教,用着也舒坦。”
“倘若丫鬟们伺候的不好,打杀起来也不必多有顾虑,换人便是了。”温执素三两句话,将楚姨娘往她院子里塞人的心思掐灭了。
“素姐儿如此善解人意,那妾身便留下了。”楚姨娘并未过多纠缠,她手一挥,命人将聘礼搬入库房。
“挽梅院虽已修缮好,但院内库房小,容不下这么多的聘礼。便先放入府内库房可好?”楚姨娘看向温宏礼,“都是素姐儿的东西,等出嫁之时,自是一分一毫都不会少的。”
温宏礼没有反对。
温执素正要张口,看到温宏礼皱了眉,便没有再纠缠。
拒绝一次好意是小事,两次便有些不识好歹。
楚姨娘打得就是这个算盘。
得逞后,楚姨娘眉眼带笑地走了。
容儿今早砸了一地的东西,没收了姬家的聘礼,也算是小小惩戒!
待婚约一推迟,这聘礼是谁的还不好说!
且让她得意一阵子。
捧得越高,摔的才越惨。
第8章 温明月罚跪
温执素倒也不生气,她回了祖母院子的东间。
祖母的院子与藏书阁离得近,她过几日再搬回挽梅院。
前几日都是温执枫得空陪她读书。虽是已定了京中城西兵马司副指挥使的职位,还到未上任的时间。
今日温执枫已经出了城。此时,家里能解答她书中疑问的人,只有温宏礼。
她拿着书,往温宏礼书房去。
温宏礼的书房是单独辟出来的屋子,外面有府兵把手,非他和幕僚不得入内。
书房的门关着,府兵守着门,见她过来也并不通报。
温宏礼恰好过来书房,看到温执素拿着书,在门口打转,脸上神色有些纠结。
他今日心情爽利,主动问她:“素儿,你来此有何事?”
温执素见到父亲从身后过来,先是一惊。见过礼后,她咬着唇欲言又止,似是不好意思。
温宏礼今日见了那些聘礼,深知将军府高攀了姬家。姬家对这个女儿十分满意,待嫁期间,他自然是要对她好些,往后才方便两家来往。
所以他格外的有耐心,问道:“怎么了?为何支吾不言?你若有求,便同父亲直说。”
她眼神可怜兮兮,小声道:“父亲,书中我有几处不明。往日是哥哥陪我读书,今日哥哥出城取药,不知何时回,我……”
像是鼓起勇气,一股脑地把话全说了,“想来问问父亲能否为女儿解惑。但是父亲有言,女儿不能靠近书房,所以在此踌躇不决。”
温宏礼一听,她说得确实合情合理。
左不过她在家的日子只余不到两个月,便是来了也发现不了什么。
他从前对这个女儿疏于管教,同他不亲,正好借此拉进关系。
温宏礼便带着温执素到了书房门前,嘱咐府兵:“除议事外,若我在房内,大小姐前来可入房通报。”
温执素便正大光明的进了书房。
远处在前院收拾聘礼的丫鬟,看到了这一幕,报给了楚姨娘。
丫鬟禀报时,温明月也在。
温明月不知温执素在耍什么花招,莫非是同她抢爹爹的宠爱,好借机对付她们母女,让父亲多偏向着她?
从那日开始,她修了院子,提了月例银子,祖母也向着她,受姬家青眼,定了亲……
容儿丢脸、落水、禁足,姨娘被打。
桩桩件件都有她的手笔。
她竟如此恶毒,还要将父亲的宠爱夺了去?真真是**!
温明月命自己的大丫鬟杏芸盯紧温执素,有什么动静都向她来报。
温执素一连三天去了书房。
她每次专挑一些温宏礼会的问题,同他交流。
然后小小的展露一下自己的想法,故意说的略浅薄,又给了他展现优越感的机会。
让他既觉得她有点聪明,但是又不如他聪明。
最后还要恭维他几句。
套路满满。
两日下来,温宏礼竟有些欣赏她。
今日早膳过后,直接让她拿书来书房读。
温执素面上不显,谦卑地谢过父亲。
这比她预想的还简单。
当年父亲连升至副将,外祖父萧老将军,一定放了不少水。
温执素正在书房一侧的矮几上看着书,听到门口有喧哗的声音。
书房的门竟直接被打开了。
温宏礼起身走到门口,有些恼火,问道:“何事在书房门口喧哗,如此不知礼数!”
门外正是温明月和大丫鬟杏芸,同府兵争执了起来。
温明月手里端了什么东西,正要进屋。
“父亲,女儿念着父亲近日忧思忙碌,便为亲自下厨为父亲煮了黄精枸杞乌鸡汤,请父亲品尝。”
温宏礼没接,拦住了往屋里走的温明月。
他认为温明月此行为的在挑战他的权威,问道:“你忘了为父说过什么?”
温明月见父亲并没有好脸色,更坚定了先前的想法。“父亲,女儿只是尽尽孝心……”
温宏礼大声喝止:“不要让我重复第二次,出去!”
府兵将温明月和杏芸请出,二人挣扎时汤盅不小心砸落在地。
书房内外顿时弥漫着一股油腻腻的鸡汤味道。
温宏礼脸色一沉,骂道:“滚!”
温执素在一旁看着,没出声。
温明月怎么急了开始自乱阵脚?她就是来读个书,都要争一争?
显然穿书的人也不是温明月。
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小孩,没有一刀捅向她那时的狠毒果决。
倒也让她松了口气,铲除将军府将会顺利一些。
温明月是哭着走的,去了楚姨娘那诉委屈。
晚上温宏礼到楚姨娘院子里歇息,便听了楚姨娘一肚子的抱怨。“你明知月儿是我们的女儿,更不可能背叛你,你为何不让她进书房?”
“不过是些死物罢了,月儿迟早要接我的衣钵,她去了你那书房又如何?你莫要太偏心!”
温宏礼嫌烦,去了郁姨娘那里歇息。
楚姨娘气得摔了玉枕。
郁姨娘敏锐地发现,最近楚姨娘与大小姐之间的斗法,她可从中受益。
她一直不争不抢,任楚姨娘拿捏。只是为了能给女儿谋个好婚事,好出路。
现在她从中受益,必会成为楚姨娘的眼中钉。
她想赌一把。
赌黎明破晓,一箭刺破黑夜。
郁姨娘打定主意,对温宏礼更加温柔小意。
当夜,温宏礼虽宿在郁姨娘那里,话倒是也听进去了。
温执素早上一进门,就发现书房矮几上早早就有人占着了,旁边还有杏芸在伺候。
她往日都是自己一个人来,春灵是不允许进来的。
温宏礼见书房门口温执素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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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的咳嗽一声,“你妹妹今日有些问题想同我讨教。”
温执素浅浅一笑,给他一个台阶,扭身出了书房。
她回挽梅院换了一身香蕊拼景泰色的襦裙,去了姬府。
她现在喜欢些活泼艳丽的颜色,让她心里不那么压抑。
赵夫人见她来十分开心。温执素聪慧好学,仅一个上午便可将小铺子的账册看得通透,午后便同赵夫人学习些基础的经营之道。
傍晚,温执素才回了镇国将军府,直接进了挽梅院。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说道:“我知道你们主子派了人跟着,既然想要答案,那就帮我一个忙。”
“明日,便可给出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
院内无声。
温执素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在等。
片刻功夫,面前出现了霜临,她满意得笑了。
霜临听了令,趁着夜幕守卫换班松懈,火速去偷了书房的书案上一个玉雕笔搁。温家大小姐让他偷此物,交给主子。
晏玄奕拿起玉雕笔搁,翻过来看了看,背面刻了温宏礼的私章。
他将笔搁放在桌上,想了想,“这个,放去温二小姐身边的丫鬟房中。”
霜临领命。
不似国公府的平静,镇国将军府今夜注定难眠。
众人用过晚膳后,温执素突然想起,她昨日未看完的书还在书房,便求父亲陪同她一起去取。
温宏礼因着上午的事心里有些愧疚,便应了。
她进门取了书,正准备离开。
温宏礼突然走进书房,怒喝:“来人,给我把二小姐带过来!”
书房外的府兵得令,直接去了后院押了温明月过来。
府兵按理说是不可进后院,但那些都是温宏礼的亲兵。将军有吩咐,属下自是不敢不从。
楚姨娘一见府兵去了后院,便知大事不好,连忙跟了过去。
郁姨娘等人也跟到抄手游廊,感觉一定将发生大事。
大小姐的手腕和实力,比她想得还要厉害。短短几日,楚姨娘母女已经多次落败。
今日更不给她们喘息的机会,再次发难。
没想到,大小姐竟如此恨。
温明月从未被如此对待过,她不知发生了何事,要像犯人一样被押往书房。奋力挣扎,府兵的铁臂纹丝不动,反而让她发丝凌乱落得狼狈。
父亲站在书房门口,旁边是一脸惊慌的温执素。
又是温执素!
这个**害她!
“跪下!”温明月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这是父亲对她的命令。
她没动,“父亲!发生了何事?你莫要听大姐姐挑拨……”
温明月还未说完,便被府兵踹了腿窝,双膝“砰”地跪到了地上。
出动了府兵,自是按军中的规矩。
不跪,便逼得你跪。
“啊!!!”
第9章 萧夫人已死
楚姨娘连忙赶来,见到得就是温明月被迫跪下的场景。
痛呼声听得她心碎。
那是她的心肝!
那可是未来要做皇后的月儿!
“老爷!”楚姨娘连忙过去抱住温宏礼的腿,求情,“老爷,月儿她犯了什么错,让您如此大动肝火?那可是我们捧在手心里、前途无量的月儿呀!”
楚姨娘想将温明月送上皇后之位的计划,不能可能当着众人说。
而且,她也只与温宏礼透露了,要让月儿嫁入三皇子府的打算。
温宏礼一脚撇开她,脸色铁青,“你还有脸问!都是你过于宠她,现在不严加管教,往后便要酿成大错!”
“去把家里所有人都给我叫来!”
片刻后,将军府的主子和下人们都聚在了前院,没人知道发生了何事。
“今日,有谁靠近过本将军的书房,统统站到我面前。”温宏礼微微冷静下来,“谁进过我的书房,再往前一步!”
温宏礼已有多年不自称“本将军”,此称呼一出,便是如军中规矩。
顷刻间,温宏礼面前就只剩下几个人。
温执素、杏芸,还有一个跪着的温明月。
“本将军曾说过,不允许除我和幕僚以外的任何人,靠近书房。往日如此,今后更是如此!”
“非我亲令,再犯者就地诛杀!”
温明月和楚姨娘脸色煞白,这话是说给她们二人的。
“我书房今日丢了一枚玉雕笔搁,府兵值守人员统统杖八十。”温宏礼走到最前排的几人面前,冷声道:“谁若承认自己偷了东西,我可以饶她一命。若是被我搜出,即刻杖杀。”
温执素不卑不亢,看着温宏礼的眼睛,说道:“父亲,今日我去了姬府,受赵夫人亲自教导直至傍晚时分才回,便去父亲一同用了晚膳。女儿没有偷父亲的东西。”
这一点温宏礼自然是知道,不然她不可能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杏芸“噗通”跪下,却被温明月抢先道:“父亲!今日女儿才第一日进书房读书,怎会偷了您的笔搁!定是有人见不得我抢了父亲的宠爱,偷了东西要污蔑女儿!”
杏芸本想解释自己没偷,此刻被打断,只好顺着温明月的话。
一边磕头一边颤声解释:“老爷饶命!婢子今日陪了二小姐进了书房,二小姐并未偷窃老爷的东西,婢子可以作证!”
楚姨娘立刻明白女儿的意思,也顾不得脸面,膝行几步,抱着温宏礼的腿。
“老爷,月儿她才来书房,怎会就那么巧合的丢了东西?她明明都还不熟悉书房呀!”楚姨娘直接指了温执素,“倒是素姐儿,突然要读什么书,从前也没见她如此好学过。进了书房,谁知道是读书还是有别的目的?府兵看守书房十多年未有过差错,怎么偏生为她一破例,书房里便丢了物件?”
楚姨娘胡乱攀咬,猜的倒是挺对。
温宏礼听到“别有目的”,想到了书房藏着的秘密,眉头一皱。
他扭头看向温执素,“你可有话说?”
“父亲,女儿并无话说。父亲若是不信女儿,只管用军法。”她立刻跪下,跪得笔直,不卑不亢。
就像前几日被执行家法的时候,眼神倔强,那副最能激怒温宏礼的样子。
楚姨娘反倒觉得自己说中了,不是她二人,那只能是温执素做的。
“你小时候,妾身为了照顾两个妹妹忽略了你,让你有了这等小偷小摸的习惯,都是妾身的错!你就算要怪,也不要拿你的妹妹撒气!”楚姨娘眼中涌出大颗泪,风韵不减我见犹怜,“你妹妹她的膝盖怎受得住那一跪,要怪妾身,你想怎样我都愿意!”
以退为进,把她有小偷小摸恶**的事情做实。
温明月更是不给她任何辩驳的机会。
“姐姐,妹妹知道以前家里对不起你,下人们不长眼,竟如此怠慢了你。可现在你已经有了月例银子,有了那些京城人人羡艳的聘礼,你为何还要偷窃东西呢?”
“莫不是染上了什么恶**?倘若让姬家的长辈们知道,这婚事……”
三言两语边将火力全部吸引到温执素的身上。
她的刻意、她的嫌疑、她报复、她的恶**,围追堵截,宣判她的**。
就算是她做的,是她别有用心,那又如何?
丢了个玉雕笔搁,可不是今日的重头戏。
无论哥哥去孤云寺见到的是母亲的坟,还是母亲的人,还有楚姨娘派去打算刨坟掘墓的仆从。
这么大的阵仗,祖母正憋着气,肯定会来掺合一脚。
今夜楚姨娘必将大受打击。
到那时谁会在意一个小小笔搁,到底是怎么长了腿,从书房跑出去的呢?
晏玄奕若见了笔搁,同意和她合作。
那温明月也会自断一臂。
双喜临门。
所以她根本不在乎她们的攀咬。
说对了,又如何?
温宏礼逐渐变化的神情,已经让楚姨娘和温明月看到了希望。
东西既然不是温明月偷的,说话的底气自然就硬。
想必是温执素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温宏礼额头青筋在跳,闭了闭眼,狠了语气:“素儿,你别怪为父狠心。来人,给我搜她的院子。”
这句话,相当于落了锤。
温明月松了一口气。此时的狼狈,若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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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死温执素,倒也值得。
楚姨娘却犹自不放过她,继续说道“素儿,你好狠的心,竟想着用如此下作的手段诬陷你妹妹。到底是谁教给你的?妾身定要同她拼个说法!”
“啪!”
一声清脆。
全府鸦雀无声。
老夫人不知何时来了前院,楚姨娘正忙着落井下石,未发现有人来了。
“楚浣,这下作的手段你还需要同别人要个说法?老身今日便能给你!”老夫人将拐杖杵得“咚咚”作响。
黄嬷嬷将温执素扶了起来,她连忙见过祖母。
祖母冲她眨了眼。
黄嬷嬷开了口,说道:“老爷,老奴有一句话想问。若有人在老夫人的饭食里下了毒,论家法该如何处置?论军法该如何处置?”
温宏礼愕然。
楚姨娘回过神来,抖如糠筛。她没法解释,不然只会暴露更多。
黄嬷嬷继续道:“若有人在嫡女的饭食中下了毒,论家法该如何处置?论军法该如何处置?”
温宏礼听懂了。
一脚踢开楚姨娘,反手给了她一个耳光。
“**!你居然敢谋害我娘?!”
“你还想着姬家的婚事!”
楚姨娘的簪子被这一掌打掉,一向精致的束发散落,头上散乱的珠钗显得十分滑稽。
两边脸上高高的肿了起来,唇角带血。
温明月甚至不敢去维护楚姨娘,她承受不了父亲的怒火,她的脸不能被打。
温宏礼正要命人将楚姨娘拖下去,前院门口一阵骚乱。
大门被一脚踢开,一男子牵着一人,径直往这边走来。
是温执枫。
温执素诡异地笑了,今夜的高潮终于来临。
温执枫三两下扒开人群,将牵着的人一脚踢翻在地。
他眼皮浮肿,双目赤红,一看便是哭过。
温执枫向温宏礼下跪,然后掏出一个包袱,里面全是信。
他面露悲怆,说道:“父亲,儿子违背了您的命令,去了孤云观。”
“儿子见到了母亲的坟墓。母亲在孤云观无财帛、无仆从,病中衣食皆靠做工获取,最终不堪折磨而去。殁于去年的十一月十八日。”
“母亲在孤云观写信八百七十三封,皆被埋于观中,不曾寄回京。父亲看到的信,是姨娘命人仿的字迹。”
“此人,便是楚姨娘派去控制母亲的下人。他近日,甚至接到了楚姨娘命他挖坟掘墓的命令。”
温执枫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双目涌上猩红:“楚浣,谋害祖母,逼死主母,毒害嫡女。儿子请求父亲,杀了楚姨娘!”
句句如惊雷。
第10章 统一战线
全府哗然。
怪道是萧夫人从不回京。
怪道是萧夫人从不允许人探望。
怪道是萧夫人每次信笺都是寥寥几句,毫不过问自己的子女。
温家与姬家的婚事突然如此顺利,原来有人已打算惊动已逝之人,来推迟婚期。
怎会有人,如此恶毒!
温执素的双目中毫无征兆的流下泪来。
心像空了一块。
是这具身体最后留给母亲的情感。
她原本还在想,母亲若是穿书的那人,应该便还活着。
没想到竟是同书中结局一字不差。
……那到底,谁是第二个穿书之人?
温宏礼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吩咐道:“来人,将楚姨娘关进耳房禁足。掌家权由郁姨娘代管。”
“父亲!”温执枫执拗地不放过,他想让楚姨娘死。“她害**嫡母,按我朝律例当斩!”
温宏礼不能同他解释为何不能杀楚姨娘,那是将军府的秘密,是将军府的基石!
他只能用父亲的威严强行**。
他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为父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姨娘她辛苦操持家中多年,没有她便没有这个家,她也有苦劳……”
温明月突然瘫在地上,挖坟掘墓的主意是她提的。
毒害嫡女是为了三妹温容的婚事。
圈禁萧夫人,是为了**掌家,给了她们姐妹更好的生活和教导。
楚姨娘为了两个女儿,不可谓不尽心。
她沉默着揽下了所有的罪责。
她知道温宏礼不会杀她,他们之间的交易,只会一起到带坟墓里。
温宏礼说得对,没有她便没有镇国将军府。
他离不开她。
那她翻身出来只是迟早的事,就先让那个小**得意一阵子。
楚姨娘顺从地随府兵去了后院,关进了老夫人院中的耳房。
“宏礼,萧夫人的事等素儿嫁过去,再为她操办吧。”老夫人突然说。“素儿的婚事就在四月,这样也稳妥些,别再生出变故。”
温宏礼点点头,说道:“府中所有人,今夜之事不得向外透露,皆以大小姐的婚事为重。违者杀。”
温执枫动了动唇,想说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他攥紧的拳,忽然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握住。
温执素同他对视,目光温柔。
她对于老夫人和温宏礼能说出这话,一点都不意外。他们需要利用她这门亲事,攀到姬家这个更好的高枝。
就像当年攀上萧雁笙。
现在不过是踩着萧雁笙的尸体,攀上姬家。
他们,太贪了。
而她,会将他们在脚底碾碎,以杀止杀。
整个世界都是虚幻的,只为将她囚禁在这折磨致死,那她又何必怕小小罪孽。
她死过一次。
她本就是心有不甘的厉鬼!
今晚的变故实在太多,书房里丢了玉雕笔搁,反而成了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搜院子的府兵已经回来报给温宏礼,从温明月的大丫鬟杏芸屋中搜了出来玉雕笔搁。
没有任何辩解的机会,杏芸被堵住嘴杖杀,温明月不得再靠近书房一步。
她赢了。
一击将楚姨娘经营十几年的后院,撕开一道口子。
众人散了。
温执素拉着沉默不语的哥哥,只悄说了一句话:“哥,莫急。负了萧家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十六岁的少女,眼神寒光如宝剑出鞘。
温执枫握紧了妹妹的手,这个家里,只有他们二人身负萧家血缘。
一旁,郁姨娘搂着她的女儿温怀芷,远远地看了温执素几眼。
温怀芷回去后才同郁姨娘讲,几天前她看见了大姐摔了东西,扯三姐一同下水的事。她离得远未看得真切,只当自己那日眼花了。郁姨娘警告她此事不可再提,不可得罪大小姐。
中馈信物和对牌已经送来了,她连夜取了库房清单。
温家大小姐,扮猪吃虎。
她赌大小姐会赢。
今夜,想必无人好眠。
温执素搬回了挽梅院住,一早就来了客人,是郁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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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下有些青黑,看起来也是一宿未睡。
郁姨娘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进将军府为妾实属无奈。她安稳地生下了温怀芷,不争不抢,不听谣言不嚼舌根。
是个难得通透的聪明人。
温执素招呼郁姨娘过来用早膳,郁姨娘落座后,直接将一把钥匙放在桌上。
“妾身昨夜命人将萧夫人的嫁妆清点了出来,正等着大小姐点头,好放进挽梅院的小仓库。新修葺了院子,锁也旧了,这是新锁的钥匙。”
谁是这府里最强壮的大树,藤蔓便顺势而上,依附大树。
“郁姨娘,你看着我这院子里,满是些梅树桃树,树虽不高却也坚韧。”她喝了口茶,摩挲着温热的杯口,“我呢,最不喜低矮花草和藤蔓。一是迎风摇曳,不够坚定。二是藤缠树死,想要取而代之。”
郁姨娘没什么表情,眼神定定的看她,“妾身不懂这些花草树木。妾身只看到有一鸟筑巢于高枝,为树驱虫除病,获得一方生存之地,只为养育雏鸟。”
温执素笑了,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她收了钥匙,正色道:“姨娘管家的事宜姨娘暂且不必担心,我身为温家嫡女自是能帮则帮。掌家之事,熟悉了说不定以后有大用处。”
温执素拿起了早膳中的鸡蛋,是她特意命兰嬷嬷准备的。她放到了郁姨娘的手心,轻道:“我有个不情之请,郁姨娘可否去找个大夫,帮我看看这枚蛋,还能否孵出雏鸟?”
郁姨娘平静无波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她握紧了那枚鸡蛋,应道:“妾身遵命。”
温执素见她懂了,便要送客:“我等下要去牙婆子那里买几个丫鬟,便不留你了。若有难处,可找兰嬷嬷寻我。”
书中差不多此时,郁姨娘有孕了。
她用这个消息,换郁姨娘的忠诚。
郁姨娘底子虚,月信不准。第二次有孕时还未察觉,便被手眼通天的楚姨娘下了药。小产后出血不止,撒手人寰,草草葬了。
留还未及笄的温怀芷独自面对豺狼虎豹。
自是被温容那两姐妹,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第11章 满意的答案
另一头国公府里,晏玄奕正在听霜临上报昨晚发生的事。
霜临攥着属下回传的字条,上面炭笔写的都是温大小姐的“光辉事迹”。
晏玄奕默默听着。
他面前放着两样东西,一张纸歪七扭八地写着“越州”,一张帕子用血画着相对的“长矛与盾”。矛从盾的手持内面将盾穿透。
再加上昨日送走的那玉雕笔搁背面,温宏礼的私章。
连起来便是——温宏礼在越州叛变。
“去接她吧。”
“她该给我满意的答案了。”
温执素出门前,听车仆李槐告诉她,温宏礼病了。她忍不住冷哼,他莫不是怕萧雁笙做鬼也要杀了他吧?
昨夜她见温宏礼听到萧夫人已殁的消息,叹了口气。
是庆幸萧夫人终于**,萧老将军的死因再无人知晓?
还是利用完萧家,萧夫人**才让他心中再无愧疚。
无人再提醒他,他是攀了萧家的高枝,他是杀了萧家的老将军,才做到这个位子上。
从古至今,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可不是女人的特权。
女人攀了高枝无非是为了树大好乘凉。
投桃报李诞下子嗣,也算是一场交易,你来我往。
温宏礼这样的男人,攀了高枝不说,还引了虫蚁直接将树蛀死。
榨干树的最后一丝价值,借着风飞向更高的枝头,树的死活与他无关。
全是算计。
温执素让赏了李槐银子,上了马车。
又喊了春灵同坐,一起出了门。
春灵有些疑惑,“大小姐,买丫鬟不都是同牙婆子说一声,她们便送人来给大小姐挑选吗?怎的还需要乘马车出门?”
温执素说道:“咱们找的这个牙婆子,他名气大,卖的丫鬟厉害,所以格外强势。”
“走吧,去东市。”
春灵更疑惑了,东市都是些金银珠宝、丝绸玉器,也没听说过卖稀有丫鬟的呀。
马车行了一会,车帘突然被掀开。
春灵正要骂车夫无礼,发现这个人她不认识。
这一顿,对方便先开了口。
“温大小姐,主子命我过来接您,您稍坐片刻便到了。您的车夫已被人送回了府上。”说话的正是霜临。
春灵瞪着眼前这个陌生人,声音有些有些哑,不似面上看起来活泼明朗,说话时会露出右侧一颗虎牙。
怪好看的,也不知他嘴巴一张一合说了些什么。
“知道了,你带路吧。”温执素点点头,扭头看小丫头呆呆的样子,皱了眉。
不是都说了婚事并非出路,这骨子里调性还挺难纠正。
唉。
一定是见的世面太少,以后把她丢到恒暘长公主的面首里去练练。
面首近千人,想来是足够能看得麻木了。
春灵回了神,温执素拍了拍她的头,以示责怪。
没过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温执素下了车,看到一座朱甍碧瓦、层台累榭的高楼。
马车停在了高楼的侧院门,她将春灵留在马车上,随霜临进去。
白天接门客,晚上接**,真真是一点都不浪费。
这便是京中第一青楼,月满楼。
温执素随着霜临拾级而上,到了顶层。
顶层是如塔楼一般开阔的平台,面积并不大。四面窗户大开,京城之景一览无余。
她暗自腹诽,莫不是谈不拢就讲她推下去摔死?
晏玄奕身着靛蓝锦缎长袍,端坐于一方软垫上品茶,周身气度比那日柔和些许。
见她来了,吩咐周围人都下去。
平台内只有他们二人,其余人皆在楼梯之下,绝了一切偷听的可能,倒是个商议阴谋的好地方。
温执素同晏玄奕见了礼,落座。
晏玄奕亲自为她斟了一杯茶,面子已给足。
她客套了句,“没想到这处竟是国公的产业,雕梁绣户,当真是奢靡富丽。国公好眼光。”
他掀了眼皮看了她一眼,说道:“本公的时间,不是来听你废话的。”
声音低沉,十分有磁性。
温执素回道:“那国公是想听些什么?我同国公一起唱台戏如何?”
她喝了口茶,入口微苦继而快速回甘,甘甜滋味伴着浓郁香气盈满口腔,确实好茶。
继续说:“国公派人在查镇国将军府通敌叛国的证据,我想要同国公合作。镇国将军府现在几乎掌握在我手里,国公想拿到证据不费吹灰之力。我想要温家死。”
晏玄奕漫不经心地给茶壶添了水,姿态贵气优雅:“凭国公府之力,想找到证据也并非难事。本公为何要同你合作?”
“再者,温大小姐已同姬家公子定了亲,出嫁后便与将军府没了瓜葛。为何要同本公合作?你所求为何?”
温执素抛出来的话,对他并没有吸引,无非是多费些时间找到证据。
比一个心有所图的人,可要好办得多。
她为何知晓这些事,如何控制将军府,都不重要,他要的只是结果。
他已经命人将温大小姐的事打听了个清楚,嫡庶矛盾,在世家大族多如牛毛。
总不能每个人都要舞到他面前,用一个他招招手就能办到的事,换一个他的条件。
虽然她确实有些小聪明。
但小聪明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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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击。
这便是上位者的傲慢。
“温宏礼想靠我那二妹攀上三皇子,做三皇子的的狗,拔除一颗三皇子的小棋子,对七皇子可谓是未雨绸缪。”温执素知道的事情简直不要太多,一个不行便换一个,她还有的是**锏。
厉国公明里是皇帝手里的刀,暗中他支持七皇子上位。
此事是绝密。
晏玄奕的目光立刻变得尖锐,语气依旧淡漠:“单凭这句话,你便可从此处不慎失足而死。”
连威胁她的声音都格外好听。
“我是诚心来同国共合作,国公杀我一个,倒不如多我一个为国公效力之人。”她指着自己的右眼,浓郁的黑色眸子,正看着他,“国公想必也知道,我曾高烧三日,醒后性情大变。我的右眼因高烧发生了变化,可探得天机,天机之事涌入脑海,险些致我发疯,故而性情大变。”
“我还知,国公一直寻的那名女子,就在京中。”
“喀嚓”,晏玄奕的茶杯四分五裂。
“你最好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终是被她刺激得失了冷静。
“本公不信鬼神天道之说,不欲与你深究。既然你以此来寻求合作,本公准了。”
“说吧,你所求为何?”
霜临听到动静赶上楼梯,被晏玄奕飞了碎瓷片警告。
温执素放下茶杯,神态认真,“小女只求温家死时,国公能帮我保下府内几个无辜的人,保全他们的名声。以及,帮我取消我与姬家婚约。”
晏玄奕有些诧异。
京中之女无人不想嫁入姬家,她竟要求主动取消婚约。
姬家的老东西最在意名声和规矩,若不满这门婚事,取消也并非难事。
他同意了。
“将军府那边,你需要什么?”
“谢国公恩准。”温执素起身谢礼,“国公若体谅小女辛苦,便送两名婢子给小女,一名可授武的武婢,一名通文的文婢。小女学识不深,还多需向人讨教,以便自保。”
晏玄奕叫了霜临安排。
不多时,两名婢子的**契已交到她手中。
晏玄奕又吩咐了几句,便让霜临将温执素送回府。
一行几人回到府门口,碰见了温明月。
温明月正要出门,见跟着温执素回来的两名婢女面孔陌生。
明明是将军府自家的马车,车夫却非府中人。此人虽蒙着脸,但衣着样貌皆是不凡。
此事一定有异。
她昨日刚失了大丫鬟杏芸,今日温执素便收了两个丫鬟回府。
可恨她只培养了杏芸一个心腹,让她现在如此被动!
温明月门也不出了,返身回了府。
第12章 大小姐私会外男
温执素正式开始了她文武双修的日子。
她给新来的婢子更了名,武为柏秋,文为孟夏。
柏秋活泼话多,孟夏心思细腻,得她二人温执素更加如虎添翼。
她命兰嬷嬷私下告知郁姨娘收了两个婢子的事,**契便不归入将军府中。
楚姨娘被禁足,温明月失了大丫鬟,温容还有几日才解禁,这家里真是一派平和。
温执素读书习武,养精蓄锐。
转眼便又过了几日。
要说与之前的不同,便是郁姨娘的女儿温怀芷,近几日天天来她屋里坐。
白日也来,晚上也来,十分殷勤。
一日,温怀芷从溪芜院得了银子买了胭脂水粉,正准备回屋,便在花园里撞上了解禁的温容。
温容憋了半个月,自是心情不爽,路过的阿猫阿狗都要被她来一脚。
所以她抢了温怀芷的脂粉。
原想着小小庶女也用不了什么好东西,结果打开后,竟是从未见过的好颜色、好粉质。
嘴上说着瞧不起,实则想拿回去偷偷试试。
辛苦赚钱买的东西被抢走,温怀芷还是个小姑娘,自然十分生气。
气哼哼地去了溪芜院。
“二姐姐,那银子我刚买了脂粉,便被三姐姐抢走了!”
温明月一听她嚷着进来,就开始皱眉。她让温怀芷接近温执素,便给温怀芷银子买零嘴,这么一嚷岂不白费她的计划!
温明月命婆子直接捂了温怀芷的嘴,厉声道:“你若是不想要你和郁姨娘的命,便继续嚷。”
“本小姐给你银子是看得起你,三妹妹拿了你的东西是赏你的脸,她拿走便拿走。若还想要银子,就继续做好你的事!”
“别忘了你和**命在我娘手里,郁姨娘不过是代为掌家。若你不听我的,过几日,你便等着为郁姨娘收尸吧。”
温怀芷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她知道什么是死。
她行老四,府中六妹因不小心踩了温容的新衣,便被推入池中。
第二日泡的发胀,才被人发现。府中便再也没有六妹的身影。
她不想再也见不到姨娘。
温怀芷软了身子瘫在地上,嚅嗫着:“妹妹…自当是……听二姐姐的。”
溪芜院离挽梅院并不近,一番动静并没有闹到温执素耳朵里。
她在专心练剑。
身体的底子在,她驾驭不过是时间问题。这才几日,便追上了别人几个月甚至一年的功夫。
不愧是武将世家的外孙女。
她这几日同温怀芷十分熟络了,晚上她邀温怀芷来用膳。
温怀芷来了,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温执素当做没看见,招呼春灵来布菜。
温怀芷才十二岁,若是在现代,也不过刚上初中的小苗苗。
她忍不住叮嘱温怀芷多吃点,没想到温怀芷嘴巴一扁,眼泪啪嗒啪嗒地又下来了。
“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温执素停了筷子。
温怀芷哭哭啼啼地将温容抢她脂粉的事情说了,没提银子的事情。还说她去找二姐姐告状,反倒被骂了一通,十分委屈。
温执素安慰道:“明日我出门替你再买就是了,莫要在哭了。”
她拿了绢帕给小哭包擦泪,似想起了什么,“不过明日我有些事要晚些回,你且多等一夜。”
温怀芷点点头,接过帕子,冲她甜甜一笑。
眼睛里带着算计。
后院不受宠的庶女,哪有什么天真无邪的小孩。
翌日,温执素从垂花门去了前院,准备出门。
小花园里温明月远远地看着,见人真的出去了,命丫鬟赏温怀芷银子。
“今日先给你一半,若晚上她真的彻夜不归,再加一倍赏钱。”
温怀芷喜滋滋地拿了钱,她月例银子不多,又是爱漂亮且贪嘴的年纪。用钱收买她,十分好拿捏。
温明月回了溪芜院,就等晚上的好戏。
这一整天,等得温明月如坐针毡。
门房和车马房她都派人盯着了,并未传话说温执素已回了府。
她带着新提拔的大丫鬟采儿,去了挽梅院。
院中并未点灯。
温明月不放心,让采儿进去探探虚实。
采儿被兰嬷嬷慌里慌张地给堵了出来,定是有鬼。此时,她确信温执素是真的不在府中。
未婚女子,夜不归宿。
又想到那日的车夫和丫鬟,温执素莫非在私会外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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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箭双雕,真真是绝妙好计。
温明月让采儿提着灯笼,去寻父亲,自己则在挽梅院守株待兔。
采儿应了,匆匆离开。
人刚走不久,温明月被人从身后一掌拍晕。
温宏礼今日有事,此时还在书房。采儿不允许进入书房,府兵更不会为她通报。
所以她直接跪在书房外,大喊:“挽梅院婢子求见老爷!大小姐整整出门了一日,此时还未回府,不知去了何处。婢子担心大小姐的安危,只得向老爷求助!”
“前几日府外有陌生男子曾送大小姐归家,婢子担心会影响大小姐的名声。求老爷找一找大小姐!”
到底是不聪明,一番鬼话漏洞百出。
书房里温宏礼听得一清二楚,他抬头看向对面同他下棋的温执素。
夜不归宿?私会外男?
温执素玉手执棋,闻言只得将棋放回了盒子,腼腆地笑了笑,“父亲,今日这局棋看来只能等明日继续了。”
他偶然间发现大女儿会下棋,今日刚好来了兴致厮杀一番,未曾想忘了时辰,外面已是入夜。
此盘棋正杀得难舍难分,别人打断了思路,甚至要明天才能争个输赢,让他十分不爽。
“来人,把门口的丫鬟押进来。”
采儿见门开,以为是老爷将她的话听了进去,要同她去挽梅院。
结果,府兵二话不说就把她押进了书房。
采儿被按着头跪下,看不见屋内的人,只听一声妙音问道:“你刚刚说你是谁的丫鬟?我可不记得挽梅院,有你这么蠢的人。”
采儿如遭雷劈。
府兵是军中出身,自然是有些手段,几下便让采儿像竹筒倒豆子一样交代了事情。
温宏礼听完面色一沉。
上次便是温明月的丫鬟偷了东西,同楚姨娘一起诬陷素儿,让他险些着了她们的道!
她刚被杖毙了丫鬟,居然不认真反思过错,又来构陷嫡姐!
其心恶毒!
这便是楚姨娘教的好女儿?!
命人处理了采儿,温宏礼带着温执素一同去了挽梅院。
按采儿的说法,温明月此时应在挽梅院门口。
但,门口空无一人。
第13章 免费的脂粉
下人们正满府找二小姐的时候。
温明月躺在硬地面上,觉得身子冷飕飕的,醒了。
一睁眼一片漆黑,发现头上罩了黑布。
小姐脾气上来,一把扯了布,发现自己躺在巷子里。
外衫不见了,只着乳白的里衣,隐约还能透出内里胭脂色的肚兜。
她下意识想骂采儿,今日给她穿的什么搭配!
俗不可耐!
完全没发现有个醉汉,见她容色娇艳衣衫不整,眼中染了欲色快步向她走来。
所幸他今日并未醉的厉害,没想到竟有如此福气!
……
下人们是被西角门外的尖叫声吸引过去的。
西角门的门锁不知何时坏了,半耷拉着。因西角门几乎不用,管家便一时疏忽忘了修。
此时正巧门栓卡住了底槽,把门顶的死死的。
下人扔了门栓开门一看,一女子衣衫不整被醉汉欺压身下,可不正是他们翻遍府中找不见的二小姐!
赶忙抓住醉汉,通报家主。
温宏礼和温执素来了就看见在角门旁跪坐着的温明月,模样有些呆。
见他们过来,也没有动弹。
头未动,眼睛看向他们,说道:“父亲,杀了他。”
温执素脱了自己的褙子过去给温明月罩上,见她身上乳白色里衣上大片黑色指印,小衣的带子也断了,胸前隐约透着红印。
温明月没看她,也没说话,只坐着。
看样子是吓得不轻。
忽然又说了一遍:“父亲,杀了他们。”
他们。
温宏礼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把刚才看到此事的下人和醉汉一并带走处理了。
温明月才慢慢站了起来,裹紧褙子,手指攥着衣服用力到指尖发白。
溪芜院的管事嬷嬷来了,在温宏礼眼神示意下,偷偷查验了守宫砂。
管事嬷嬷松了一口气,向老爷点点头。
然后把面色呆滞的温明月带走了。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一夜之间有些相熟的下人,却不见了。
听说是寻了更好的差事,去了老宅。
这事便也到此为止。
温怀芷中午过来同温执素用早膳,带了消息。
她喜欢跟大姐姐一起吃东西。
大姐姐新开的小厨房味道很不错,听说是千挑万选的女师傅,十分难得。
每次她来都能吃的饱饱的,回去又被姨娘责怪贪嘴。
温执素见她年纪小,没有过多束缚她,容她边吃边说。
温怀芷道:“大姐姐,我今日本来去找二姐姐要我那双倍的银子。结果你猜怎么着?”
温执素忍俊不禁,这小丫头还跟说书似的。
“二姐姐昨夜回来沐浴三次才入睡。不知怎的夜里便发烧惊厥,直到我来之前才刚刚醒来,说是不记得最近的事了!”温怀芷嘴巴里塞满了吃食,急着嚼又急着说话,干脆闭了嘴猛嚼几下,“咕咚”咽下去。
“你慢点吃,不急着说下面的话。你要是在我这养成了坏习惯,**心愿可就不好达成了。”温执素给她盛了碗汤,让她顺一顺,“你娘希望你做个大家闺秀,嫁个良人。将军府的门第,讨门顺心的婚事倒是容易,你好歹也得会做做样子。”
温怀芷趁机一口气把汤喝光,放下汤碗,正色道:“大姐姐,我吃饱了。那我可以继续说了吗?”
没等温执素回话,接着又道:“二姐姐居然把昨天的事情忘了,答应我的银子也不记得了!她就记得大姐姐收了姬家的聘礼,还问杏芸去哪里了,怎么不来服侍她。”
温执素一挑眉。
这条毒蛇,是准备忍气吞声,只等人放下戒心,好一击必杀。
上一世便是这么着了温明月的道,被她用刀捅个透心凉。
温怀芷见温执素没说话,小心猜测道:“二姐姐偏偏忘了最近对她们母女打击最大的事,说不是巧合,谁信呢?”
温执素夹了一筷子酒酿烧肉,塞小机灵鬼嘴里:“既然她想忘了,那就当她忘了。四妹,别多嘴。”
二**快朵颐后,温怀芷回了郁姨娘那里。
郁姨娘正巧刚收到兰嬷嬷差人送来的东西,锦袋里有五千两银票和一张字条。
有些银子奖励给怀芷的,有些是让她用去收买和添补下人,尽快控制府内过半的人,学着掌家。
现在家中她不过是代管,许多下人都是见风使舵,有些是楚姨娘的忠仆,甚至给她暗暗使绊子。
她处理起来确实棘手,有了钱,就会相对容易些。
郁姨娘看后便烧了字条,同女儿说:“你大姐姐对你十分的宽厚,你要记得她的恩情。”
温执素让人把钱送给郁姨娘,也是担心四妹年幼,手头过于宽裕不利于养成好的习惯。
事情办妥了,她出了挽梅院走了走,消消食。
这一走,就碰到了许久不见的温容。
温容解禁后便被温明月警告过,不要招惹温执素,待姨娘拿回掌家权再做打算。
所以温容客气同温执素见了礼,便打算离开。
她开口道:“妹妹且慢。”
温容停了脚步,扭身看她,微微有些不耐烦。
“妹妹今日气色真真如此好,粉妆玉琢。近了打眼一瞧,更是细腻白嫩。可是换了新的香粉?能否告诉姐姐,是东市哪家铺子的?”温执素快走两步,拉了温容的手。
温容一时被她的糖衣炮弹砸懵了,竟有些害羞起来,“姐姐谬赞了。”
想到这脂粉是从温怀芷那里抢的,温容有些尴尬:“是那日随手在摊子上买的玩意,不是铺子里的货,想来是找不到了。”
温执素有些失望,客套几句便同温容告辞。
温容在花园里多待了会,问身边的婢女:“我今日当真如此美丽?”
下人们都知这位三小姐不好惹,稍有些不顺意便肆意打骂。
温容听到的自然是夸赞。
她稍作思考,去了郁姨娘的院子。
温执素回了挽梅院,命春灵和兰嬷嬷给她梳妆。
她下午约了姬府的赵夫人继续学习。
“牙婆子”晏玄奕送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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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柏秋,突然上前递了消息,称国公在催促她搜寻证据的进度。
温执素撇撇嘴,心道,还有两个半月呢,他倒是急。
让柏秋回话,她自有分寸,还请国公莫要盯着她不放。
柏秋笑着走了。
温执素把丫鬟们都留在家里,一人乘了马车去了姬府。
姬府门房见是温大小姐,不敢怠慢,立刻引进前厅。
赵夫人在前厅直接迎了出去,语气有些焦急:“素儿,今日我可能要失约了,害你白来一趟。家中铺子临时有事,急需过去处理,我只能等你过来同你说一声,便要出府。”
“赵夫人,既是有要事便紧着处理。往后我们自是一家人,不必如此见外。”温执素拉着赵夫人的手,又道:“便是您有事情要忙,我还可以同姬公子**字,也不算白来。”
赵夫人听这话听得心里熨贴,让人带温执素去了姬彧的书房,就匆匆出了门。
姬彧得了消息去往书房,一进门便看到他往日坐的位子上,有一容色撩人的女子,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扒拉他笔挂上的毛笔。
她总是爱穿灵动活泼颜色的衣裳。
今日樱草色的衣裙,好似他将春色拢进书房独自占有。
温执素见到姬彧过来,从案桌上起了身,“不小心”被桌腿绊了一跤。
正巧跌在姬彧的怀里,柔若无骨。
“哎呀。”娇声轻嗔。
姬彧的仆从言邱立刻十分有眼色地退出去,将门关好,守在书房外。
独占的春色已有实感,娇声、馨香、软绵。
就在他怀中。
他不舍得松手,问她:“可有磕到哪里?痛不痛?”
黄鹂儿似的声音从他胸口闷闷地传来:“姬彧哥哥,你磕的我好痛……硬梆梆的。”
血液不受控制的窜向大脑,姬彧满面羞红,说不出话。
她……她应该……说的……
“姬彧哥哥,我听说文人墨客身板往往文弱,怎的姬彧哥哥身板如此结实,险些磕破妹妹的鼻子。”
姬彧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没看到温执素促狭的眼神,将她扶正:“小时候身子不好,萧夫人同你来找母亲时,私下里叮嘱过我,萧家是武将世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瘦弱的身板让人觉得不能担事,说你亦会不喜。”
温执素沉默了。
这不对劲。
他们是指腹为婚的婚约,怎么会有人为了讨好未来的妻子,去特意练一身薄肌?
书中的姬彧对她虽温柔宠爱,但并不至于如此。成婚后,姬彧也不曾提过他童**情,她知道的不多,无法对比。
再者,萧夫人居然还对他提过要求?她怎么不记得书里还有这回事?
哥哥、她、姬彧、楚姨娘,已经有四个被影响事件线的人了。
怎么想,都应该是萧夫人。
但萧夫人已逝。
莫非是其他的萧家人?还是萧夫人穿书后,并不能避开结局,死在了她穿书之前?
她得再探探。
萧夫人到底还对姬彧说过什么。
第14章 若是国公献身
温执素将姬彧推倒在身后的官帽椅上,他温柔的任她摆布。
她站在书案与官帽椅之间,双手撑着两侧扶手,附身瞧他眉眼。
朗目含星,容颜似泼墨山水。
明而不锐,柔而不媚,锋而不利,淡而不薄,浓而不艳。
多一份便俗,少一分便寡。
颜色恰当好处。
温执素卸了力气侧坐在他腿上,姬彧拢着她,不让她掉下去。
左手攀着他的肩头,右手食指从眉骨,划到鼻梁,最后落到喉结。
喉结滚动。
有些痒。
“那,我母亲还曾对你叮嘱过什么?让我看看母亲有多偏心。”她佯装生气。
姬彧因她的动作,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耳朵早已红透,逐渐蔓延到脖子,甚至锦袍交领之下。
听她开了口,忍不住笑她吃醋:“萧夫人自你还未出生,便将你许了我。我年长你几岁,自然是要学着如何博你喜欢。母亲是最了解自己孩子的人,所以她同我说了许多你的喜好。”
温执素:“……?”
挺有道理,但是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姬彧回想以前的事,倒也慢慢平静了许多,挑了最重要的说:“萧夫人曾对我说,有三不可。不可通房纳妾、不可沉迷自读、不可留情她人。”
温执素玩闹的手一顿,她忽然确定了,穿书的人。
就是母亲萧雁笙。
这绝对不是这个朝代的人能说出的话!
三妻四妾、三从四德遍地的时代,居然把自己未来的女婿从小调教成男德标杆。便是前世男女平等的时代,这样的女婿也打着灯笼没处找。
母亲萧雁笙,真乃神人也。
温执素第一次对这个书中所谓的母亲,有了实感。
她救了儿子,为女儿铺了后路,唯独没救得了她自己。
温执素忽然想为母亲做些什么。
姬彧见她不说话,躬身搂紧了她,轻声说道:“我都做到了。”
她本就双脚离地坐在他的腿上,依偎在他怀中,此时直接被紧紧包裹住,小小一团。
他的春色。
他的未婚妻。
在十多年的隐忍后,终于是他一人的了。
温执素不知姬彧的心思,她起了玩心,抬头吻了吻姬彧的喉结。
“母亲既然同你偷偷交代了那么多,那我定然是喜欢你的。不管何时,你都要记得我说过的喜欢。”
“好,我的大小姐。”
二人缱绻了许久。
傍晚,温执素不便再留,回了将军府。
她进了挽梅院,没见柏秋的身影,正要问。
柏秋从外面翻了墙进来,笑盈盈地同她说:“国公命婢子问小姐,调戏公子贪图美色,是否也是小姐计划中的一步?”
温执素美眸一瞪,反了天了,还在偷窥!
她回屋给自己和柏秋倒了杯茶,等下少不得要柏秋再跑一趟。
孟夏为她研磨,她写了两行字,字体略显隽秀,已胜过从前许多。
折了折,给柏秋拿去复命。
国公府,晏玄奕忙了一日还未用膳,正在沐浴解乏。
霜临敲了门。
他以为是探到了消息,命霜临直接拿了进来。湿润的手指拿到信纸便晕开一圈圈指痕,索性信没有写满,墨迹没有被水晕开。
字倒是好看了许多,这内容……
“美色悦人。本小姐心情好时,做事便勤快。若是国公肯献身,定然可以事半功倍。”
晏玄奕没拿稳,信纸浸了些洗澡水,墨迹洇开,仿佛能看见温执素那个得意的模样。
信湿了也不能烧,索性扔在水里。
霜临在墨迹晕花之前看了个清楚,双目瞪得老大。
温大小姐敢调戏厉国公,真是胆大包天。
他本来等着国公吩咐狠狠的惩罚温大小姐,结果国公什么都没说。
霜临心里开始犯嘀咕,莫不是国公府……要有国公夫人了?定亲了也没事,国公又不是抢不过。
他心里想着事,挥挥手让柏秋回去。
温执素心里舒坦,特意等了柏秋回来,几人一起用了晚膳。
深夜,温执枫才回府歇息。
他自从上任了城西兵马司的副指挥使,一直都很忙。
兵马司涉及巡防、缉捕,有时还有夜间轮班值守。
就算他不忙,妹妹也不许他回家,不然她没有借口黏着父亲进出书房。
唉。
生活不易,哥哥叹气。
将军府收了探春宴的三张请帖,一张属于嫡子温执枫,其余两张给了温明月和温容。
温明月自从角门那日失忆后,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样子,再也没之前藐视轻蔑的态度。
她为了探春宴,日日在溪芜院练舞,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
温执素觉得温明月这幅一声不吭的样子,活像一条准备咬人的狗。
定是憋着坏主意呢。
温容那边倒是坏的直截了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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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触温执素的霉头,就去欺负温怀芷。
最近温容的胭脂水粉全是从温怀芷那里抢来的,连她也发现了,这粉越用,她的脸皮越发娇嫩。
温怀芷只说是西市一个老婆婆做的,温容不屑去贫民众多、臭烘烘人挤人的西市,便次次让温怀芷去买。
因为用的多,温容便付了钱。
等着在探春宴惊艳众人。
温容不知道角门发生的事,只当是温明月练舞不得空,也没在意。
作妖姐妹都不找温执素的事,她乐得清闲。
白日里学武、读书,去书房同温宏礼下棋,甚至准了她在书案前磨墨。
不愧是孟夏姐姐,她小小地偷学了一手就足够糊弄父亲了。
书房的布局她已经了熟于心,既然温宏礼允许她频繁的进入,那秘密不可能藏在表面,甚至不可能在这个屋子里。
屋子里一定有暗室或者密道。
借着下棋的契机,她故意将棋子掉在地上,听到了书房的侧间地砖有处声音清脆回响,并非实心地面的沉闷声,她确认了秘密应该在密道中。
这日,温执素正为父亲研磨,她将研好的磨推入墨池,把墨条擦干收起,不小心碰到了笔挂上的一只羊毫笔。
温宏礼下意识叱道:“小心点!”
又发觉自己的反应太过明显,补了一句:“那只笔是你娘亲送我的信物,别弄坏了。”
温执素心中白眼翻上天,她定定看向那只笔。
碧玉杆竹节纹,虽说在笔挂上有些突兀,但桌上玉器玉杆的用具也并不少,便也不起眼了。
唯独这羊毫。
书法最重笔力,羊毫柔而无锋,最为吸墨,适于山水写意。
一个不会画画的武将,笔挂上放了一只羊毫笔。
答案就在眼前。
温执素收回目光,面上有些落寞:“女儿近日从未见父亲用过,想必是不喜欢。”
“素儿你误会了,为父只是想每日看见此笔,便想起你的母亲。”说着说着,温宏礼自己都信了。
一个人**,留下的回忆才都是美好的。
活着的时候不闻不问十几年,人死以后日日悼念。
如此恶心!
“父亲,女儿有些伤怀。”温执素用帕子拭着不存在的泪,“姬家提前备了请帖,约了女儿一同去三月三的探春宴,女儿想去散散心,父亲可否准许?”
她可得好好利用这点愧疚。
温宏礼见她不再纠结那只羊毫笔。
欣然同意。
第15章 探春宴
恒暘长公主及笄那年,萧老将军死于越州。
北方阙罗蠢蠢欲动。
皇帝封自己的六妹为恒暘公主,和亲阙罗二皇子,以平战事。
公主一人,换了北境平安十数年。
前年,阙罗二皇子病逝。恒暘公主得了阙罗国主的允许,回了玳国探亲。
明面上是探亲,实则归国。皇帝封恒暘长公主,赐公主府。
自此,恒暘长公主长居玳国。
原以为两国就此断了姻亲,战火将起,北境却一直平安无事。
有人谣传,阙罗皇室争斗,无瑕与邻国发生摩擦,做了顺水人情送恒暘公主回玳国,避免玳国趁人之危。
无论是何原因,恒暘长公主有功于玳国,受皇帝的无限宠爱。
恒暘长公主归国后豢养面首近千人,朝中无人敢置喙。
礼部侍郎家中曾有一清秀小辈,是二房长子,被长公主看中。
当夜,便有轿子停到礼部侍郎府门,长子不从,未上长公主府的“郎宵轿”。
第二日,二房长子便被人发现赤身裸体,横死街头。
皇帝对此事用了金银封口,可二房执拗不休,认定长公主不该如此狂妄。
第三日,二房老爷和夫人吊死礼部侍郎府门之下。
自此,无人再敢提此事,更无人敢**恒暘长公主。
三月三探春宴,太子妃奉命主持此事,广邀各家贵女、公子。
长公主来了兴致,提了要去郊外的皇家私园,众人自当遵循长公主心意
探春宴原本是世家大族的相看宴,因着大长公主的到来,各皇子也要赏脸出席,成了皇家春宴。
这对有些想要攀高枝的人来说,是个百年难遇的机会。
京中所有权贵,皆聚于此。
温明月和温容二人身为将军府庶女,原本是不配出席此宴会的。
但两张帖子,一是将军夫人,二是订了婚的温大小姐,温宏礼和老夫人便做了主给了她二人。
想来也不至于被皇帝责怪,顶多是世家们有些非议。
非议又如何?
若能攀上高枝,依靠容色才思,让对方魂牵梦绕,是嫡是庶,便也就不重要了。
温家攀高枝向来是有些心得的。
温容今日乘车早早地来了园中。
她自诩双目极美,听了温怀芷的建议,带上了面纱额坠红宝石,只为凸显那一双顾盼神飞的眼睛。
今日世家贵女与公子可同席,所以并无人遮面,温容此举确实吸引了十足的目光。
温家三位女儿不曾出席过什么宴会,唯一出名的是温明月的才情,书画一副可争到千两,也算京城贵女中佼佼者。
温容来得早,后面来的人都见到了她,却不认识,只得窃窃私语。
有公子春日扇着折扇,扇面上修着自家的族徽;有少年看似无意,实则指指点点评头论足;有女眷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暗自打量。
温容听到的都是她们在问:“那个带面纱的姑娘是谁家的小姐?双目生得如此美丽!”
她自是不打算就此罢休的。
待人最多之时,她便借机假装面纱滑落,被安排好的人认出是温家三小姐。
一举成名。
到时,姬彧只会后悔没同她定亲,连忙撇了温执素,只为求她顾怜一眼!
忽然有阵风,吹落枝头绽放的粉白桃花,簌簌地落在她头上。
今日温容特意穿了一身银朱红的裙子,艳丽如火,此时更如雪中红裙的精灵,夺魂摄魄。
“哼!不知是哪家的狐媚子,故弄玄虚,将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传入耳中的嘲笑,没让温容生气,反而她更是开心。
只是,感觉脸有些痒。
温容偷偷挠了两下。
假装欣赏枝头的桃花,伸出细葱似的小手去折最高枝的桃花。
远处一公子按捺不住,主动走过来亲近,伸手折了最高那枝的桃花,取了一朵别在温容发髻之上。
“敢问小姐芳名?”
温容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将那人赠予她的花,又还给他。
摇了摇头,不说话。
那名蓝衣公子,以为温容害羞,接了花枝,自报家门:“在下是吏部尚书的嫡子,刘觅松。姑娘可要记好了!”
温容做作地点点头。
她想要的可不是一枝桃花!
刘公子拿着佳人赠予的花枝回到了几位少年身边,吹嘘自己的英姿,使得佳人羞怯。
一番折腾,温容觉得脸比刚刚更痒了。
许是这面纱织工不够好,她近日脸皮吹弹可破,这上等料子面纱竟觉得有些磨。
回去定要让父亲给她换最好的,今日她一举成名,明日登门求亲的不知几多,看谁还不捧着她!
刘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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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自己折的桃花枝,在别的人眼中看来是失利,众人对温容的好奇心达到顶峰。
是时候摘面纱了。
温容借着闻花的姿势,将面纱的带子扯松。
正巧一阵风吹来,面纱将落不落。
“是姬彧公子!”
“姬彧公子来了!他旁边那个莫不是他的未婚妻?”
“瞎说什么,他的未婚妻只能是我!”
“怎的有婚约之人还来探春宴!不要脸的狐媚子!”
众人叽叽喳喳看向门口,来的一行三人。
姬彧、温执素、温执枫,才子佳人。
姬彧本就是京中第一公子,爱慕之人无数。
温执素从未在宴会现身,众人本就好奇她的容貌和身份。
再加上京中无人不知,半月前长街瞩目的聘礼抬入将军府,只为求娶温大小姐。
温执枫随了外祖父的容貌,小麦色的皮肤浓眉大眼,性格豪爽开朗,正与姬彧说到兴处忍俊不禁。高大威猛,一看便是少年武将。
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没人注意此时温容的面纱已经掉落在地。
温容的计划被他们的突然出现,全部打乱。
前面的吸引和装腔作势,全部都白费了。
此时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难道她要大喊一声吗?
正想着,瞌睡送来了霉枕头。
“温容妹妹!你的脸,怎得……出了血?!”温执素惊讶地发问,像是发觉说错了话,又连忙用手捂住唇。
众人目光从温执素三人身上,转向了正对着那三人的红衣女子。
温容面纱下的脸,玉色透亮的皮肤上血色抓痕交错,布料摩擦之处起了红疹,对比之下,看起来十分可怖。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刘家公子一见,直接将桃花枝丢在地上,用脚撵烂,嘴里骂着:“晦气!”
身旁的友人更是忍不住嘲笑。
温容立刻察觉了不对劲,若是温执素胡乱攀扯,众人的反应也不该如此。
遂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铜镜,手紧张地有些颤抖,鼓起勇气一看。
“啊!我的脸!我的脸怎会如此——”
铜镜落地,碎成两半。
温容捂着脸,慌不择路地跑走了。
远处温明月看着他们。
神色晦暗。
第16章 撞破秘密
温容的事不过是开宴前的小小插曲,众人一会便忘到了脑后。
男女分席,席面相对。女眷处虽有一层白纱帐,并不阻挡视线。
众人入席后,太子妃、皇子和恒暘长公主,陆续落座。
当今皇帝,有四个成年的皇子,大皇子、三皇子、太子、七皇子。
除今日太子身体不适未能赴宴,剩下的三位皇子都到齐了。
大皇子慕承晔,年纪颇长,麦色皮肤,看起来颇为和善忠厚。正陪着自己的王妃,夫妻和睦。二人有说有笑,大皇子声音爽朗。
三皇子妃身体孱弱,并未出席探春宴,三皇子慕承渊独自赴宴。他是皇帝最宠爱的莲贵妃的儿子,眼高于顶,内心十分自负。
温执素对他无甚好感,就是他纵容温明月,在书的结局中一箭将她穿心。然后荣登大宝,立温明月为后。
七皇子慕承平,坐在高台上笑眯眯地同自己的侧妃喝酒,神色温和友善。他尚未立正妃,年纪不大,面白身窄,有些阴郁的才子风流。
视线一转,咦,厉国公竟也来了。
相看小宴,他是被相看的小晏?
温执素默默收回自己的视线,不敢在想。竖耳听他们在接飞花令。
她实在是没脸用古人的诗为自己博个才女名声,并且不打算在宴会中当出头鸟。
她不能当,她得让给温明月。
出了名才好知晓,从高处跌落深渊的痛苦。
众人用飞花令活络一下氛围,便开始“流杯曲水之饮”。
男女眷中各选几人,坐到园中的假山水渠旁一同喝酒吟诗。
三月桃花盛开,水渠中亦有落花,更添几分诗意。
姬彧第一个被众人推出,但他只看向温执素的方向。
见她点了头,姬彧落座水渠旁末位,将上游之位留给了其他人,十分谦让。
温执素真是心软软,去哪里找这么乖的狗狗,可他偏生是姬家的嫡长子。
真是难办。
温执素见温明月去了水渠旁,便一边吃东西一边看她的乖狗狗喝酒吟诗。
也不知道姬彧喝醉了是个什么样子,找机会试探一下。
她正胡思乱想着,旁边忽然有人拍她。
温执素一扭头就看到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又大又圆的杏眼,湿漉漉的像小鹿的眸子,皮肤却不是京中闺秀时兴的白,而是透着淡淡的蜜色,嘴唇微微上翘红润丰腴,正一张一合地说着话。
见温执素没反应,少女又说了遍。“姐姐,我叫苏岚沙。刚刚和你一起进门,站你左手边的英俊男子是谁,你可以告诉我吗?”
她甚至怕温执素想不起来,手指直接指了对面男席中的人。
温执素顺着一看,那不就是她大哥吗?
“他姓温,名执枫。是镇国将军府温家的嫡长子,是我的大哥。”温执素有些喜欢这个直白的可爱女孩子,回答的很有耐心。
“那姐姐,我喜欢他,我可以做你的大嫂吗?”少女眼睛一眨一眨,并不忸怩。
温执素登时就对她刮目相看。
她瞅了一眼大哥,感觉“当事大哥”,应该还不知道他马上就有妻子了这回事。
心里暗暗给苏岚沙竖了个大拇指。
没想到萌妹你居然是个打直球的。
苏岚沙看她惊得说不出话,又问了一遍。
温执素笑着回道:“这种事情讲究两厢情愿,你要问我哥哥。我答应了也是不作数的。”
苏岚沙觉得她这么说,就是没同意。
干脆命侍女拿了新的坐垫,赖在她这里不走了。
温执素看着大哥没心没肺的样子,走了神,她在回忆大哥在书中的剧情。
书里只写了大哥回京,便再也没提过。温家众人入狱满门抄斩,自是包括了大哥。
若是母亲穿书,依旧死在了书中设定的节点,那么大哥呢?
若书中没有明确写了大哥已死,他是不是还有机会活下来?
然后改变自己的命运,和可爱的女孩子成家,生儿育女?
温执素思绪飘的远了……
“哎——你干什么?”苏岚沙小小的人,力气挺大。抓着一个宫女,那宫女借着倒酒的机会,要将酒撒在温执素裙子上。
大嫂当然要保护妯娌,她做得好说不定妯娌就同意她做嫂嫂了。
温执素回了神,发现宫女的腕子都被苏岚沙抓青了。
嚯,力大无穷。
原书未提苏岚沙此人,她猜测苏岚沙应该是京中某个将军的女儿。苏岚沙忘记说,她便也没问。
这世界远比书中完善,甚至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但是眼下她无心细想此事。
哥哥生死未卜,情爱便显得如此渺小。
她让苏岚沙放开了宫女,不要作声。
皇家宴席,闹起来了谁脸上都不好看。
她瞥了一眼高台,只剩下太子妃、三皇子和厉国公三人,其他人应是嫌宴会无趣,先行回了府。
晏玄奕见她看了过来,察觉她那边似乎有事,暗中派了人过去。
她撇开了视线看向眼前,温明月已换好了舞裙,正漫步进入席间,缓缓起舞。
月白色的水袖舞裙,裙上玉铃铛与玉珠、玛瑙等串联成流苏,垂坠得长短不一。另添了雕成水波纹的无数玉片。乳白色的腰带绣了银白的芍药纹,腰带两端坠了更大的玉铃铛。舞起时如环佩叮当作响,轻灵悦耳,甚至无须伴乐。
温明月的容色不如温容艳丽吸睛,但清水出芙蓉,细细一看更加有韵味,气质绰约如仙女下凡。
配上月白的裙,玉色的润,更加出尘绝世。
一舞惊艳。
众人竟忘了喝彩。
“好!”三皇子第一个鼓掌,“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此女,当真有洛神之姿!”
三皇子发了话,想攀附三皇子的人自然顺着夸下去。
一时风头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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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温明月得空看向温执素,发现她正起身,裙子上赫然有片水渍。
知道自己计划顺利,便放心地随宫女去园内内院更衣。
她一直中意三皇子,此番得了三皇子亲口夸赞“洛神”,想必明日便会响彻京城。
到时候,她便是庶女,也能当得三皇子妃!
温明月心里喜滋滋的,想到等下温执素便会得罪长公主,心头更是解恨。
竟敢让醉汉羞辱她的身子,她便把温执素送上绝路!
她偷偷用了母亲的令牌求助崇清的暗线,上面那人告诉她今日便可让温执素得罪长公主。
那人草草解释了计划,隐去了为何会得罪恒暘长公主,只让她做好自己的事。
也并未同她开口要什么条件,她欣然答应。
她斗不过,恒暘长公主的手段可是人尽皆知。
**,受死吧!
温明月的裙子走路也叮叮当当的响,她心里想着事,不觉得响,有的人可听的一清二楚。
“我的好郎君,这地方我选的可好?”
“霜儿……别急,给你便是。”男人勾结滚动,吞咽声更加频繁。
“他们都不及你一分,只有……才能让……嗯……”女子的声音逐渐被打断,难以成句。
窗外的鸟鸣咿咿呀呀,倒是显得春日无限。
突然有环佩叮当声响起,在四下无人的院里格外的突兀。
二人正是陷溺,丝毫未觉。
“吱呀——”一声。
他们所处屋子的隔壁,门被打开。
男子带着薄汗连忙停下,想要抽身却被女子止住。
她还未满足。
隔壁的人,杀了便是。
此番有人更是有趣,瞧他那紧张的样子,她最是中意。
他们刻意屏了声音,继续刚才的事。
温明月在隔壁悉悉索索的换衣服,一旁的宫女为她收起舞裙却笨手笨脚,导致衣裙的玉铃铛总是磕碰发出声响。
她有些不满,但未发作。
玉铃铛声音并不大,但恒暘长公主性格阴晴不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不能因为一个宫女破坏大计。
她迅速换好衣服,接过自己的舞裙,出了门。
刚踏出门槛未走两步,她似乎听到了一声男子的叹息。
正巧她迈步时,手中舞裙腰带的铃铛垂落。
她停下脚步侧耳听,什么声音都没有,怀疑是自己多心了。
……
隔壁二人,女子反手半撑在桌上,玉足落地后又忽地一蹬,跨坐在一旁的男子身上。
二人共坐一椅。
男子声音喑哑:“霜儿,今日随你胡闹。你该回去了。”
“那明日你要加倍补偿本宫。”女子有些脾气。
二人收拾好后,各自离开了。
女子回了宴会。
她要看看,刚才那人到底是谁!
竟敢扰了她的兴致!
第17章 国公的芍药香囊
半柱香前。
温执素亲手用茶水把自己的裙摆浇湿了,苏岚沙目瞪口呆。
“若你不为我保密,我便不准你做我嫂嫂。”苏岚沙点头如捣蒜。
温执素先温明月一步随了宫人去内院更衣,临走前看了一眼兴味索然、闷头喝酒的厉国公。
晏玄奕没再看她,她心里有些打鼓。
本就是将计就计,她猜后院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无非就是皇家的桃色故事。温明月想借他人的手除掉她,那她自然可以背靠国公,让温明月被反噬。今日离席的几人,手段最为厉害的便是恒暘长公主。
她一路侧耳谨慎前行,前面的宫女低声道:“后院命人已清扫干净,小姐可放心更衣。”
她才放了心,一路无事,还特意赶在了温明月后面回来。
温明月回了席,因温家女儿席面都在一处,便同她客套:“姐姐刚刚怎得离席了?是有些不舒服?”
“刚刚有个宫婢,看妹妹跳舞入神,不小心将酒撒在我衣裙上。只得去后院更衣。”温执素说完,又有些吞吐,“不知是否是春日闹猫?我更衣时似听到几声猫叫,原想着去看看,出来后却又听不到了。不知妹妹可在院中见了猫?”
温明月不知她话里有几分真,敷衍了句:“未曾见过。”
崇清那边说过,温执素只要去了后院,必定会被长公主发现。她这边没有任何异常,那必定是温执素中了招。
温明月放下心来。
恒暘长公主先前称不胜酒力,去园中赏花。此时醒了酒,回了宴席,脸色却不太好看。
温执素看到恒暘长公主回了席,心下了然。
太子妃找话题同恒暘长公主聊天,说起刚刚被三皇子夸赞“洛神之姿”的舞蹈,长公主未曾见到有些遗憾。
玉做的装饰与铃铛,起舞时便相互撞击,发出叮当清脆之声。
恒暘长公主恹恹的表情,突然来了兴致,“哦?是哪家贵女献舞?”
太子妃见她表情缓和,说的更卖力,“便是那边第三排,月白色裙子那姑娘。温家二小姐,温明月。”
恒暘长公主的目光向温执素和温明月那边看去。
温家女眷本就在同一处,此番长公主看过来,温明月更加确信了,温执素已成功得罪了长公主。
计划中有人会将布料残片落在隔壁,装作是不小心挂破了一小角。
长公主一查便知,宴会内只有一个穿了那款布料衣服还去过后院的人,便是温执素。
温明月笑得有些得意。
落在恒暘长公主眼里,便是挑衅。
区区镇国将军之女。
若不是萧老将军为救这个温将军而死,她也不必和亲!
想到此处,恒暘长公主更是生气。
借口离席,回了公主府。
厉国公和太子妃恭送长公主,晏玄奕状似无意地看了温执素一眼,二人正巧对上。
晏玄奕点了点头,也离了宴会,去园中散散酒气。
温执素收回目光,刚才苏岚沙在此处坐着,她竟未发现温容换了一身白衣,带着面纱,藏在人群里。
看来就算是丢脸,也要赖在这不走。
足可见今日宴会的份量。
姬家赵夫人今日也来了宴席,过来同她说说话。见到温明月,自然客套地夸了刚刚的舞姿。
温执素打趣道:“二妹妹此前便以才情闻名于京,今日之后,洛神之名更是响遍世家公子们的心中。姐姐实在是自愧不如,还好娘亲知我不成才,颇有远见地为我订了婚约,更承蒙夫人与公子不嫌弃我。”
赵夫人知她是谦虚。
温执素常常过姬府受赵夫人教导,自是知道她聪慧过人。
赵夫人拍了拍温执素的手,“你呀!小嘴抹了蜜。”
温明月见状更是羞红脸,连忙称谬赞。
三人有说有笑。
无人理会温容,她却把三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忽然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了自己的亲姐姐,温明月。
明月。
真是皎皎如天上月。
洁白,无瑕,世人皆爱。
温执素撇了温容一眼,见她手中将裙子攥地死紧,笑意更深。
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她有些轻松,也想去园子中赏赏花。
不知道晏玄奕今日怎么来了,喝酒赏花像个闲人一样,看起来是被胁迫而来。
晏玄奕今日确实是被逼的。
他本来就对此类宴会毫无兴趣,净是庸脂俗粉。五颜六色的花裙,矫揉造作的声音,不如在地牢里多审两个犯人,杀几个人,让他觉得痛快。
但是老国公不同意。
昨日,老国公进了他的书房,把一个银色鹤纹衔芍药的香囊拍他桌上。命他明日必须去探春宴,将此香囊送给一名姑娘,否则便认定他有断袖之癖。
舍了老国公的老脸,也要向恒暘长公主讨十个面首回来。
若是将香囊丢了,三日内没见姑娘上门,就以国公府的名义广发帖,给他一人开个相亲流水宴。
厉国公的名声虽然可止孩童啼哭,但架不住厉国公貌美,想嫁入厉国公府的人绝不少于姬府。
只不过碍着国公的冷脸,不敢上前罢了。
总之,哪种结果都很可怕。
晏玄奕拗不过老国公,拿了香囊赴了探春宴。
此时他正拿着那个烫手的山芋,不知道该怎么办。
三月三探春宴,若是有情的男子会赠女子芍药。
这香囊上鹤衔芍药……
他闭了闭眼,实在是土。
但是若他真的随便给了谁,先不说他是否愿意与那人共度余生,只怕是第二日就要被老头子按着头塞入洞房。
实在是烫手。
远处,忽然有人哼着歌过来。
一袭靓色衣裙。
晏玄奕稍作思忖,把香囊丢在了地上,施施然走了。
待赵夫人去拯救被女儿家围满了的儿子,哥哥又被苏岚沙叫到一旁送了芍药花,温执素便自己进了园子。
此时宾客们随开始走动,但因着送芍药定情的习俗,皆停留在园子的外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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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深了便找不到人,不利于今日相看的目的。
温执素自然是那个大闲人,婚约在身。狂蜂浪蝶都去找姬彧了,苦了他。
她哼着曲,欣赏满园繁花。
今日诗情画意的好氛围,到让她想起一首诗。
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她自穿书后便很久没有如此的平静时光,上一刻还在同温明月尔虞我诈。
每日的算计,皆是要送她死。
前世她也一直很忙,父亲将集团公司交到她手中,正赶上行业最动荡的时候,她的处境很艰难。大刀阔斧剔除腐肉,甚至断臂求生,奔向新的转型方向,终于初见曙光。
她好不容易得以喘息,却知晓了父亲还有一个私生女,温明月。
其实她本不叫温明月,许是觉得这个名字可以抢了自己的一切,便一同用到书中。
温明月出现了,不争不抢,只求父亲能给她优渥的生活。
父亲同意了,但他已不管事,便只能由她来照顾这个妹妹。
她原以为温明月是个老实本分又知足的人,毕竟展现给她的模样就是如此。
所以不曾对她有什么太强的戒心,但也并非很亲近。因为公司转型入了新的赛道,需要冲到头部扎根立足,她很忙。
她身体逐渐有些透支,病了。公司暂时托管给心腹。
温明月送来了一本书,说是碰巧看到了同名的,觉得有些新奇。
她在家里养病,闲来无事便看了。
那书似乎有咒,翻开便不想合上。她花了一下午时间看完了,心头有些不适。
书中的同名之人,被当胸一箭射穿,她忽然心口一滞。
温明月晚上来看她,她远程开了门。
因着小说里的剧情和姓名,她还有些恍惚,视线都有些模糊,行动迟缓。
一起身,书掉在了地上。
温明月将门关好,快步走上前,直接一刀捅进她的心口。
她倒在血泊里,血逐渐浸润了地上的书页。
耳边传来最后的声音是妹妹的讥笑,“喜欢这本书吗?是我专门为你写的。”
“我来,便是要夺走你的一切。你的灵魂也将困于书中,被我咒杀。”
她至死,都在为他人做嫁衣。
她是恨的。
这一世的世界,更是为了咒杀她的灵魂而存在。
所以她不会对温家几人手软,她也不会屈从于该死的剧情。
她要打破这个世界的定局,走出自己的路。
短暂的平静,如此难得。
她慢慢哼着歌往园子深处走,见到了衣角绣着银鹤的身影,袖袋中落了一个香囊。
香囊滚落在地。
她走过去时,晏玄奕人却不见了。
搞什么神神秘秘的。
她拍了拍香囊上的土,看清了鹤衔芍药的图样。
噫。
国公爷怎么这么土味。
鹤衔芍药。
可对,牛嚼牡丹。
第18章 老国公的心事
晏玄奕走的时候很轻松。
他觉得这个香囊给温执素是最好的结果。
温执素既然拿了香囊,必会以为他刻意传消息,拿着香囊来寻他。
温执素有婚约,老爷子不能拉他第二日就拜堂洞房。
他将让镇国将军府家破人亡,二人相隔杀父之仇,老爷子更不可能催婚。
若老爷子执意给他安排其他女子,他正好借口只中意温大小姐。
堪称完美。
他到国公府的时候,老国公甚至穿戴整齐就在府门口等。
霜临看着老国公兴师问罪的架势,总不能主子没送出去香囊,老公爷扭头就去公主府吧?
那也太吓人了。
还没等老国公开口,晏玄奕先交代:“父亲。儿子已将香囊交于心仪之人。想必不日她便会登门。”
老国公立刻喜上眉梢,满意地捋着小胡子:“好,那为父便等你的好消息。”
“霜临,备些红纸、红烛等婚嫁之物,库房里可还有花生、红枣、莲子?国公府很快就有喜事了。”
霜临嘴巴长的老大,小虎牙都要翘到天上。
怎么全都是洞房要用的东西?
这这这……
那那那新娘子……
那是别人的未婚妻啊!老公爷!
晏玄奕回眸看了霜临一眼。
霜临立刻闭嘴,躬身:“是,属下遵命。”
国公府这边,消息立刻传成了厉国公要成亲,全府上下沸腾了。
镇国将军府那边也鸡飞狗跳。
温容回府便拿马鞭去了郁姨娘的院子,找温怀芷。
温怀芷是个聪明的,早就躲去了温执素的院子,抱着柏秋不撒手。
“柏秋姐姐,下次我给你多留一碗酒酿圆子好不好?你救救我!”温怀芷比柏秋矮了半头,滑得像个泥鳅。
见温容往挽梅院来了,更慌了。
温怀芷一咬牙:“再……再加两份西市的桃花酥酪奶皮子!”
“哈哈哈,成交。”柏秋把温怀芷往孟夏身后一塞,去了院门口堵住温容。
温执素因为进了园子深处,出来的时候便晚了些。看到姬彧还在被女儿家困着,她进去把姬彧牵了就走,将快碎了的乖狗狗送上了姬家的马车。
大哥不知去了哪里,他的马匹不见了。
温执素便乘了自家的马车回了府。
进院子的时候,正巧看到柏秋徒手夺了温容的马鞭。
温执素命兰嬷嬷立刻去请温宏礼,她并没有过去。
温宏礼一听“温容在探春宴出了岔子,回家泄愤要殴打庶妹”,连忙赶到了挽梅院。
柏秋见温宏礼自远处来了,让了个身位,温容立刻就闯了进去。
“**,你敢算计我?竟脂粉里动手脚!”
吓得温怀芷险些抱头鼠窜。
“三姐姐饶命!三姐姐饶命啊!!”
“住手!殴打姐妹,成何体统!”温宏礼喝声制止。“发生了何事?”
温怀芷见父亲来了,立刻跑到父亲身后躲着,新仇旧恨一并说了:“父亲,三姐姐前几日抢了我买的脂粉,觉得好用。隔天又抢走了我第二次买的脂粉!”
“后来又逼我一直给她采买。今日回来,就拿着马鞭四处找我撒气。女儿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温宏礼一把捉住还要**的温容,看到了她面上的面纱,想到探春宴出了岔子的事情,有些恼火。
“你自己的月例银子买不起一品阁的脂粉吗?你为何要抢你妹妹的东西?抢了别人的东西,还要殴打撒气,她是你妹妹,不是你的奴仆!”
温容怨怼地盯着温宏礼的眼睛,慢慢染上疯狂。
明日京中便会全都知道她今日的丑事,始作俑者就是温怀芷!
“我便是轻信了她,用了她买了的脂粉,才会变成如此德行!”温容一把扯下面纱,竟比在园中见到的更加严重。她强忍着戴面纱参加完宴会,布料磨起的红疹更多了。
温宏礼倒吸一口气。
这……这岂不是毁容了?
往后还如何指得上她扶持将军府?
温怀芷探出头插话道:“我一个月一两银子月例,自然是用不起一品阁的东西。贪图便宜买了西市的地摊货,姐姐也要怪到我头上吗?妹妹没让姐姐用啊!”
温宏礼眉头一皱,指责温容:“你自己非要抢了妹妹的东西拿去用。现在又嫌弃便宜货导致你脸上生了疹子,这难道不是怪你自己咎由自取?”
温容心头的火被一句咎由自取,彻底击溃心神。
“好!好!你们都向着她……”温容跑出了挽梅院。
温宏礼眉头皱得更深,这个女儿最是娇惯,生的跋扈性子。
若真的毁了容,便无用了。
命人花重金去请刘御医,给温容医脸。
又给温怀芷涨了月例银子,让她莫要再用些地摊货。
温怀芷装作有些后怕的样子,点点头。
大姐姐的东西真是厉害,竟然让三姐姐的脸烂成那个样子。
好吓人。
她办妥了事情,大姐姐肯定又会奖励她,父亲也给她涨了月例。
娘亲果真说得对,要跟着大姐姐!
温执素此时正巧进入院子,装作惊讶,“怎么父亲和妹妹都在我院子里?发生何事了?”
温宏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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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心累,一边出院子一边说:“素儿,你同我来书房。”
他关心今日探春宴的事情。
温执素在书房将今日的事情,挑了重点说,避开了苏岚沙还有更衣的事情。
温宏礼捻着胡子,微眯眼,满意二女儿同样争气,不输大女儿。
甚至因着三皇子这句夸赞……
楚姨娘的心思他早就知道,原以为要做三皇子妃的话是痴人说梦,毕竟庶女也就最多是个侧妃。三皇子早年立过正妃,不过正妃身子差,没过两年便撒手人寰,也就一直空悬着正妃位。
月儿,或许还真能更上一层楼。
“对了,父亲。今日我逛园子的时候,在园子深处捡到这个,想必是谁家公子小姐落下的。”温执素从袖袋中掏出那个香囊,“说不定人家正着急找寻,咱们此时送过去,或许可以结交一番。”
温宏礼拿过香囊,仔细一看。
银鹤。芍药。
那日长街上,厉国公便是一身银鹤纹的衣袍。
银鹤是厉国公晏家的族徽,是皇帝亲赐。
厉国公虽是皇帝的人,若三皇子登了大宝,未必不能成为盟友。
若是能将他拉拢,便更不用焦心事情会败露。
“这是厉国公的东西。”温宏礼忍住不去想那日的事情,将香囊丢给她,“正好那日你也在场,厉国公曾出手相助,你便去将东西送还吧。”
温宏礼也以为这是普通的香囊,毕竟三月三的习俗是送芍药花,不是香囊。
温执素便起身告辞了。
回了挽梅院重新收拾了一番,去了国公府。
她拿着香囊刚下马车,门房便跳着冲进去通报了。
温执素:“……”
什么毛病,国公府的人返祖吗?
没人引她进去,她也不好硬闯,便在门口等。
远着看见一个精神矍铄的墨蓝长袍男子,匆匆往门口来。看着同温宏礼的年纪差不多,更多几分儒雅的气质,面相颇善,看起来心情不错,乐呵呵地来了府门口。
“丫头,你来了!”老国公自来熟。
“小女子,镇国将军府温执素,见过老国公爷。”温执素端庄行礼。
老国公见她手中拿着正是他命人做的香囊,眼里冒出精光,直接问道:“明日老夫便带犬子去温家下聘,若明日下聘,三月六日是个好日子,便可成亲。”
“虽然有些仓促,但是老夫刚刚便已命人去准备了。定是不会亏待你,丫头,你觉得如何?”
身后府门居然缓缓关上了,像极了魔窟,要**。
温执素:“……”
这么丑的香囊,原来是个绣球?
第19章 被赶出国公府
温执素僵着不敢回答。
老国公看着她的脸色,心道:坏了,唐突了。
自家儿子长得也不赖,怎么这姑娘没被迷得昏头呢?
果然是儿子精挑细选的媳妇,和外面那些嚷着要嫁进来的女子就是不一样。
而且还如此美貌,那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
好!
老国公笑得更加慈祥,脸上的褶子都变深了。
晏玄奕得了消息就赶紧往府门口走,他没想到她来的这么快,被老头子拦住一顿问就露馅了。
他急匆匆赶到前院门口,落在老国公眼里,那自然是来护妻的。
“我同儿媳说几乎话都不行?值得你这么急冲冲地过来护着?”老国公佯装生气,实际上偷偷喊了“儿媳”,眼神一个劲儿地瞟温执素的反应。
温执素眼观鼻,鼻观心。
老国公又觉得这事儿稳了。
晏玄奕还没来得及说话,老国公拽着他的手,放到了温执素拿着香囊的手上,眼神警告。
温执素观察晏玄奕的神色。
瞬间一副我懂的样子。
同他十指紧扣。
脸颊绯红。
晏玄奕低头就看到她一脸得逞了的表情,想说的话没说出口,直接牵着她去了书房。
老国公心情好,悠哉悠哉去了花园,命大厨房今晚多做一人的饭。
温执素被牵着,忍不住哼歌,彰显她心情好。
前几日信中说了要国公献身,没想到今日便实现了。
只不过,不知道国公愿意接受到什么程度的呢?
书房的大门一关,晏玄奕立刻把手甩开,恢复了一惯冰冷的样子。
可是这招对温执素不好使了,她拿捏住了他的婚事。
她向来是个蹬鼻子上脸的人。
温执素好脾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她喜欢那日喝的茶。将军府都是粗人,不懂茶。
“坐啊!”她熟稔地招呼,仿佛这是她的地盘,“国公爷,莫非你想坐奴家腿上?”
晏玄奕冷冷地睨她一眼,同她对坐,隔着一个矮桌几。
“你为何会知恒暘长公主的事情?天眼之事,我不信。”他只关心这个。
今日她发现被人设计泼酒,他在上面收到她的眼神暗示,发现端倪,立刻遣人找了她。
随即派人去探,果然发现了有鬼祟的细作混入,问出了计划,当场斩杀。
因临时找不到合适的引路宫女,便让女暗卫穿了宫女的衣服,将温明月引去了长公主所在的房间隔壁。
为了不让温明月起疑,暗卫故意将裙子抖得叮当作响。
正好也让长公主迅速锁定了温明月。
长公主喜搞些刺激,也不算是绝密。但今日的那位,实属特殊。
明里知晓此事的基本上都成了**,活着的都在装傻。
没人敢惹长公主。
温执素虽不知恒暘长公主的事具体如何,但也已猜的**不离十。
她在他面前也不做作,慵懒地倚在隐几上,“不信?你不信又如何?我便是知道,你又奈我何?台阶我都给过你了,是你自己不要。”
晏玄奕摩挲着茶杯,周身立刻有些肃杀之感。
温执素继续挑衅,“怎么,又要来杀了我那一套?今日我瞧着,你也杀不了我。不过我先说好,我只是答应同你合作,没答应把我自己卖给你。”
晏玄奕沉声道:“你帮了本公,本公可额外许你一个条件。任你开口。”
他需要她来给老国公打掩护,正巧她不愿嫁,是最合适的人选。
老国公心里唯独挂念着两件事。
其一便是他的婚事。
另一件……
“上次你同本公说,我要找的女子就在京中,是何意思?”晏玄奕紧盯她的眼睛。
声音压抑着,连带着磁性的声线都有些魅惑。
温执素突然从隐几上起身,一只手撑在矮桌上,一只手探身越过矮桌抚上他的下巴,触手竟像玉一样丝滑温润,是她喜欢的手感。
盈袖的香气扑脸,抬手露出一截暗室生辉的藕臂。
男人鼻翼略微翕动。
温执素继而手指划过喉结,落向胸膛。
没什么反应,有点无趣。
还要向下,却被晏玄奕一把抓住了手。
“回答我。”他声音依旧冷静。
温执素笑得妖媚,声音甜美地格外腻人,“国公若是肯献身,奴家定然告知。”
晏玄奕很少发怒,但是他感觉此时自己的底线在被人不断地试探,根本忍不住蹭蹭上来的怒气。
见他是真要生气了,温执素收回手正襟危坐,说道:“先前你说的帮你遮掩婚事,我答应。这件事,我要换一个县主名号。”
“县主?”晏玄奕皱眉,封县主是陛下的权利。外戚少有女爵位封赏,多是高官的诰命夫人,更别说她是罪臣之女。
帮他演戏就换一个女爵位,着实是狮子大开口。
“待时机成熟时,你只需向陛下提一提即可。”温执素十分笃定。
那县主的位置原先是许给温明月的,既然能给温明月,自然能被她抢来。
只等时机。
“好。”晏玄奕听她如此说,便先应着。
温执素继续开口:“你要找的人确实在京中,但是我并不知她在哪里,还需要些时间。这是另外的条件。我暂时没有想好,先欠着。”
“……可以。”晏玄奕就知道温执素是个**烦。
但他不能放弃一丝一毫找到她的可能,即便是陷阱,他也要义无反顾地进去。
若是找人的事情有误,他便宽容些,留这女人一个全尸。
“今日我来找你,是温宏礼准了,他想看看一个香囊能不能换点好处,等下做场戏便好。”她起了身,开始活动筋骨,“找霜临同我打一架,检验一下我近日的修**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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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玄奕点点头,命人去找霜临。
来之前还知道做戏避嫌,真是个智多近妖的女人。
温宏礼被她耍的团团转也在情理之中。
霜临喜气洋洋地来了书房,还没得说话,迎面便是一柄寒光四射的剑。
剑尖还是冲着他的!
他小心抬头一看,执剑的人正是温执素。剑的主人,他的主子,正站在后面喝茶看戏。
“国公夫人!”霜临脱口而出。
温执素眼中只有剑,挽了剑花便要上。
“雪寻!”晏玄奕开口后,房顶上探出来个脑瓜,丢了一把剑下来。
刺过来剑花并未放水,险些削掉霜临一块肉,他连忙拿剑鞘抵御。
开玩笑!那可是未来国公夫人,他敢拔剑?
“霜临,她师从柏秋,柏秋是你教出来的,你同她好好练练。假以时日,她的剑法绝不在柏秋之下。”
晏玄奕发了话,霜临抽了剑倾身而上。
一时间前院剑光如影。
正巧黄昏日暮,远处天边似火,云霞满天。
剑影折了霞光,美人冰肌玉骨,身着青衣,眼眸明亮。
正应了那句,美人如玉,剑如虹。
竟让晏玄奕看得有些入迷。
若是她在,是不是也像温执素一样,活泼、漂亮、娇气。
她小时候那样爱缠着他。
“叮——”温执素手中的剑被打落。
双剑相振的力度和频率过大,她的手太过细嫩,此时掌心一片通红。
虎口甚至有些渗血。
霜临眼睛雪亮,像发现了一块瑰宝。夫人这剑法进步相当的快,果然是将门无犬女!
天生的练武胚子,倘若以后有名师多加指点,定然能更上一层楼。
温执素收了手,抱拳回敬霜临。
霜临作为师祖确实受得这一礼,他还沉浸在刚才痛快的比试中,坦然受了。
忽然脸色一白,跪地行礼:“能与夫人比试是霜临的荣幸。夫人莫要折煞小的。”
温执素摆了摆手,让他起身,随后看向晏玄奕。
晏玄奕点了点头。
雪寻同她一道往府门走。
府门开了一道缝,雪寻轻轻一推,本是做做样子。
温执素立刻从府门跌了出去,摔趴在地。
府门迅速关上,门内声音传出:“晾你半日还赖着不肯走?捡了个香囊便想携恩图报?真当什么人都能攀附国公府了!”
温执素被门口候着的春灵扶了起来,双手被蹭破皮藏了泥沙,膝盖处衣服也有些磨破了。
尽收于将军府的马夫和护卫眼中。
大小姐扁扁嘴,红了眼,上了车。
回府直接进了挽梅院。
护卫回去同温宏礼如此汇报。
温宏礼点点头,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他这个大女儿,也就一些小聪明。
难成气候。
第20章 姐妹离心
温执素刚回到院子,就见雪寻拿了伤药过来,同她请罪。
她温声解释:“不怪你。不如此的话,不能消除我父亲的戒心。辛苦你跑一趟。”
这点小伤,一两日便好了。
温执素接了伤药,雪寻便离开了。
国公府里,老国公还闹着呢!
怪主子没有留夫人用晚膳。
他先前去了外地执行任务,失了讨好夫人的先机,今后必不能让霜临得逞!
柏秋拿过雪寻送来的药,给温执素清洁伤口上药,“小姐今日比试结果如何?”
柏秋一眼便看到了虎口的伤口。
“今日同霜临过了五十三招,虽不多。以后定会练得更好的。”温执素现在有些享受,练武很痛快,流汗和运功的时候让她觉得浑身舒畅。
包扎好伤口,春灵和孟夏已经将晚膳布好了。
温执素招呼众人用膳,还有小厨房的厨娘,葛云。
她们几个,现在就像她的家人和朋友。
总算过完了忙碌的三月三。
京城今日有新的热闹。
大街小巷都在传,说书人也在说,将军府温家三女。
大女儿,容色艳美,幼时便与姬家大公子订婚,现在是待嫁贵女。探春宴首次露面,便令无数公子黯然神伤。
二女儿,三皇子亲口赞誉的洛神之女,探春宴一舞动京城,如谪仙下凡。将军府门槛几乎要被提亲的媒婆踏烂,皆是失望而归。听传言,神女中意的是那位三皇子。
三女儿,探春宴上故弄玄虚,一身红衣爱出风头,实则红疹满脸丑若无盐。刘侍郎家的公子锐评,东施效颦!半月前同狗打起来的事情,不知怎的也走漏了出去,一时间骂声愈甚。
温家三女的故事广传与大街小巷。
连在耳房被关着的楚姨娘都听说了。
楚姨娘知道自己距离被放出去不远了。
月儿不愧是她楚浣的女儿。
果然,当日老爷便将她从耳房,挪到了正房院中禁足。
温明月向温宏礼求情,看在温明月现在的身价上,温宏礼同意了。
那传言,神女中意三皇子。若是三皇子不愿,此事根本不可能传得尽人皆知。
说明,三皇子也有意。
那他对楚姨娘好一些,便是收买温明月。
府中需要相互制衡,才能嫡庶和睦。
素儿前些时间过于风光了。
缓和了楚姨娘和父亲的关系,温明月去看了三妹温容。
温容听了传言,哭得厉害。
原本当日伤口和红疹在御医的医治下有些效果,可温容从第二日传言起,便开始止不住地哭。
冲掉了药粉,伤口发了炎,免不得要落了疤。
温明月过去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两眼红肿的妹妹。脸上更是一道道肿起的粉红。
“容儿妹妹,莫要在哭了。等姨娘重新得了掌家权,定会给你出气。”
温容红着眼睛抬头,温明月今日一身白衣罩轻纱外披,似高洁无双的神女,神色淡然目光睥睨。
她觉得二姐并非诚意来探望她。
谁人不知,二姐一舞成了京城中的红人。世家大族派来无数媒婆提亲,更有才子画出当日舞姿,名为洛神明月出水图,一画千金被人当堂拍下,便是宫里的娘娘都开始效仿那日的洛神舞。
今日假惺惺的穿了一身白裙来安慰她,更显她姐妹二人已然云泥之别。
“知道了。”温容有些烦躁。
温明月知妹妹脾气秉性,所以不在意她的态度,过了一会便走了。
从小姨娘对她寄予厚望,严加管束。对三妹却是放纵,三妹想要的,姨娘都尽力满足。
她勤勉努力,丝毫不敢懈怠,才能慢慢获得如今的荣耀。
只是她大意了,被那**算计她的清白。
若不是她死死护住,便再无嫁入三皇子府的可能,她过往付出的所有都将成为泡影。
她怨。
她恨。
凭什么她就要受到欺辱,妹妹可以安然无事?凭什么她想要的就需要小心翼翼地争取?凭什么妹妹想要的,姨娘拼了命也要给她?
为了姬家的婚事,姨娘甚至失了十几年来的管家权。
温怀芷和那个**背地里是一伙的。
所以,她知道温怀芷那脂粉定然有异。
但是她失了忆,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为潜心练舞。
妹妹中了计,她也很无奈,不是吗?
她没有错。
她只是教育妹妹,天下没有白得的东西。
想要,就一定会付出代价。越是容易得到,就越无价。
妹妹被宠爱十几年了,也该够了。
往后姨娘的爱只会倾注于前途无限的她,而不是声名狼藉的弃子。
入夜,温容躺在屋中难眠。
她屋中开了小窗,正巧看到院中的桃花,有些心烦,想要关上窗。
侍女不在,她只得自己过去。
缓步走近,听见檐下有人在窃窃私语。
正准备发脾气,她听到了二小姐这三个字。
“悦姐姐,你知道角门那边突然少了很多下人吗?听说跟二小姐有关。”
被称呼悦姐姐的人,回应道:“不是送去老宅谋差事吗?怎么跟二小姐扯上关系。”
“什么老宅呀?老爷是从西北从的军,以前老夫人和过世的老太公都是种地的农人,哪里有什么老宅。角门的人是被暗中处理了,那晚的血洗刷了一宿才干净。”
悦姐姐惊讶道:“天呐!小莲你快说,那晚发生了何事?我在三小姐这边当差,不曾知晓角门的事。”
小莲压低了声音,温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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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凑近继续听。
小莲道:“那日二小姐不知去了哪里,全府都找不见。发现她的是角门附近的人,听到尖叫,一开门正瞧着二小姐被醉汉压着身子非礼,二小姐身上衣服凌乱。”
声音顿了顿,继续道:“身上竟只剩下松垮的里衣,小衣的带子都被扯断。下人们连忙抓了醉汉,火速报给老爷找到二小姐了。结果老爷来了以后,二小姐第一句话,就是把他们杀了。”
悦姐姐震惊地好久才问了声:“那……那可保住了清白?”
“二小姐的嬷嬷查了守宫砂,万幸还在。”小莲说。
悦姐姐觉得奇怪,继续问:“二小姐怎的深夜跑去了角门外?那处应该已经上了锁的。”
小莲声音有些犹豫,似是不确定:“听说是二小姐听了四小姐的一句话,便去了大小姐的院子,命丫鬟去前院喊老爷。老爷来时,二小姐就不见了。”
悦姐姐更奇怪了,问小莲:“好端端的,四小姐说了什么话?”
“这个就不知道了,许是二小姐让四小姐帮些小忙吧。先前,四小姐总是拿了银子从二小姐溪芜院中出来,有了角门那事后,四小姐再没去过溪芜院……”
温容听到这,甚至忘记了辱骂嚼舌根的下人。
她心里一片冰凉。
她二姐收买温怀芷做事,反因温怀芷吃了苦头。
后面的事她知道,二姐突然发了烧,然后便失了忆,醒来到处找她的婢子杏芸。
她去探望的时候,二姐甚至还问了娘亲。听到娘亲被禁足在耳房,二姐的表情很震惊。
她那日还在禁足,自然解释起娘亲禁足的事比较含糊。
现在细细想来,二姐当时竟没有深究原因,娘亲掌家十几年,小事根本撼动不了娘亲的地位。
而二姐只是震惊,甚至没有去同父亲理论。
白日,二姐便让父亲将娘亲从耳房换到了正房禁足。
原来,二姐根本没有失忆。
那一定知晓温怀芷在算计她。
没有失忆的二姐,潜心练舞,一句提示都不曾给过自己。
洁白、无瑕、世人皆爱的好姐姐。
温容走到镜子前,一拳打碎了铜镜,手里流出来血也浑然不觉。
窗外的二人一听屋内的动静,立刻散了。一人冲进屋里,连忙关心温容。
正是冯悦,她的大丫鬟。
温容目光恨恨,吓得冯悦连忙跪地求饶。
“今日你在窗边嚼舌根,本应杖责四十。”温容攥紧拳头,心中恨意滔天,“若你好好做我的心腹,忠心于我,饶你一条命。否则,将你蒸熟后剔骨剁碎,做成馒头送给你的父母吃。”
冯悦大惊。
这死法实在太过变态。
不由得吓得失了禁,哆嗦着连连叩首表忠心。
温容笑得有些癫狂。
第21章 寒意
深夜。
长公主府。
满室沉香混以苏合香的味道,遮住了旖旎的气味。长公主自榻上醒来,赤身只覆了丝被。
身旁的位置已经没了温热,想来是已经离开很久了。
今日一早他便来同她请罪,直到她倦了睡过去,自是极乐。
现在外面天色已黑,他又走了。
“哼。”长公主有些不满。
外面服侍的人听到动静连忙进来,为长公主沐浴。
长公主起身走向白玉砌的玉池,水温正合心意,点了点头。
服侍的婢女们松了一口气,她们不知公主何时会醒,便一直不停调试水温,直到长公主醒来。
若是公主不满,这批人便会被送去宫里,供太监玩乐。
“卷南,过来,同本宫说说你探的消息。”长公主在池中闭目养神,任由婢女帮她擦身。
不远处过来一个衣着不凡的女子,双膝跪地,毫不在意池水浸湿她的衣裤。
双手呈上书信:“是,公主。”
“温家二小姐温明月,是温将军与一越州将士的遗孤生下的庶女,在府内地位超然。昨日跳舞的衣裙,是京中马缝工耗时半年所织,价格不菲。今日,京城便传出她洛神之女的言论,是有人暗中推动。”
长公主接过书信,上面详细记录了温明月的生平,自然也包含角门的事情。
她语气逐渐染上一丝期待,“哦?洛神之女……险些失了清白?”
长公主霍然起身,惊了身侧的宫女,却无人敢出声。
扯了一件白袍披上,打开浴阁门,吩咐:“闻筝。”
“去吧,毁了她。”长公主将写着角门事情的那页纸丢到地上。
“遵命。”门外,一绯袍男子应声。
三月初的风,依旧透着些微凉。
温执素约了哥哥今日在西市吃暖锅子。
她定了西市少有的二楼包房,稍坐不久,温执枫便来了。
“我的好妹妹,今日怎得了空约我吃暖锅?”温执枫因她的嘱咐,日夜忙碌。
西城兵马司的指挥使险些以为他盯上了自己的位子,一听他今日要告假半日,立刻准了。
“自然是犒劳哥哥,好些日子有家不能回,实在是痛苦。”锅子还未端来,温执素在窗边看着西市往来的热闹。
“哥哥可是见过那位苏小姐了?”她回头看了温执枫一眼,“那日,我见她送你一只芍药。三月三,男子送女子芍药,可是定情的意思。”
“噗——”温执枫一口茶水喷了一地。
他常年在军中,不知什么三月三,更不知送芍药的寓意,他只是觉得花挺好看。
后来被他摘了花瓣做了书签,还在他房中。
当然,人也挺好看。
温执素故意说给他听,看这反应估计是收了花,“你后来同苏小姐做什么去了?我打算回府的时候,你骑的马已经不见了。”
温执枫呛了茶,咳得满面通红,此时有些遮掩的意味,“苏小姐称自己重金新得了一匹马,想同我比试一番,若马不值那些银子,她便抓了贩子去报官。”
哟,二人独自策马踏青,好不惬意。
她不再细问。
一切尚未有定数。
温执素靠着窗边,也不觉风吹得冷。
她所见的是人间烟火,闻到的是市井之味。
贩夫走卒,引车卖浆。吆喝叫卖,酒香饭香。
哪个时代,都有同样美好而平淡的生活。
“在看什么呢?”柏秋代替小二将暖锅端了来,温执枫已经在等着暖锅烧开。
今日突然有些倒寒,极为适合吃些热乎的暖暖身。
温执素正要收回视线,突然在远处一个卖煎饼的大娘那里,看到了一个女人。
好似记忆里的萧雁笙。
女人拿了煎饼后很快消失在人群里,温执素还以为自己花了眼。
母亲曾最爱吃西市刘大娘卖的煎饼。
如今斯人已去。
她想为母亲做点什么,所以今日要与温执枫摊牌。
前后的包房亦被她定下,门口有柏秋守着,不会有人偷听。
温执枫见妹妹坐回桌上,桌上的暖锅已经咕噜咕噜地烧开,隔着迷蒙的热气,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哥,你还记得父亲是怎么当上镇国大将军的吗?”她的声音有点冷。
“崇清国来犯,父亲击败傀儡兵,夺回越州,皇上亲封他镇国大将军。我那时不过垂髫,自然也只是听说。”温执枫烫好一筷肉,夹给妹妹,“怎么了?”
她没动筷,低头看着碗里的肉,说道:“哥,你觉得父亲的才华如何?比之祖父如何?”
“自是不如祖父。祖父年少成名,镇守西北几十年从无败仗。父亲籍籍无名,自越州一战,再无建树。”温执枫忽然觉得不对劲,变了脸色。
温执素看他神情一动,夹了肉吃进嘴里,不说话。
世人皆知,萧老将军是为了救将士,阻止将士被生制傀儡,才深陷敌营,以身殉国。
甚至有人责骂老将军年迈昏聩,为了几十兵士,导致战事连败,越州失守。
倘若,那几十兵士里,有他的女婿呢?
他的宝贝女儿看重的女婿,他外孙的父亲。
他的好女婿翻身将老将军的尸骨踩在脚下,一跃成为镇国大将军。
她又补了句:“击败傀儡兵的法子,是谁提供给父亲的?为何祖父都束手无策的事情,父亲能做到?”
“莫非……父亲的功绩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温执枫皱眉,继续问:“是不是他害**祖父?抢了军功?”
温执素默默观察他的表情。
许久,她开口说道:“祖父为了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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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死在了崇清。父亲被俘虏后,背叛了玳国。崇清借机将他送回京中,让人扎根京城。”
温执枫霍然看向妹妹的眼睛。
这可是通敌叛国!
要抄家灭族的重罪!
窗外叫卖声不绝于耳,屋内安静得只有暖锅咕噜噜的沸腾声,燃烧火炭的噼啪声。
温执素不看他,自顾自涮肉。
过了好一会,温执枫忽然像泄了气,沉声问她:“母亲是因此才被……温宏礼灭口?”
父亲也不叫了,直呼其名。
她没回答,默认了。
“前段时日,我去接近温宏礼,便是为了找他通敌叛国的证据。但,我觉得这还不够。”温执素放下筷子,正视温执枫。
温执枫急忙说:“妹妹,你需要哥哥帮你什么?只要我能,我一定不负你所托。”
他同母亲相处的时间最长,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
祖父死后母亲心碎,导致妹妹早产,险些一尸两命。
他不接受,要叫弑母弑亲的仇人,一声父亲。
他要为母亲和祖父报仇。
“祖父死后,世人唾骂,萧氏自此式微。我想揭露温宏礼丑陋恶行之后,一并为祖父正名。”她顿了顿,“只是需要委屈哥哥,去一趟越州亲自找证据。我不信此事能完全掩盖,必有痕迹。”
“越州不比京中,一定会十分危险。待时机成熟,我找机会让哥哥降职贬去越州。事情已过去十几年,证据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找得到,哥哥可能自此便要长驻越州。这便是妹妹今日约你来此的所求。”
“哥哥,事情已过去太久。萧家的小辈不知全貌,此事,只能靠我们二人。”
“揭露将军府通敌叛国,为萧家正名,以慰母亲在天之灵。”
温执素为二人斟了酒,端起其中一杯。
温执枫双目赤红似有泪意,同她猛地碰杯,一饮而尽。
这顿暖锅,食不知味,暖得身子暖不了心。
大哥喝得醉了,席地而坐,说着胡话。
温执素去了窗边,又看向刘大娘的煎饼摊,她其实挺希望刚刚看到的人是母亲。
说明她赢了书里必死的命运。
那其他人,亦有希望。
西市有一家屠黎国的香料铺,很是出名,官家的小姐偶尔也会买些时兴货,回去做香囊或者熏香。
铺子里出来一白衣女子,戴着帷帽,可不正是温明月?
她这个二妹,自从被赞誉洛神之女,便抛弃了以前华贵的服饰,只爱穿些素色的衣服。
雪白的衣衫在西市的人群里十分显眼。
温明月挤在人群中,完全没发现后面有人跟着她。
温明月喊了柏秋进来,“你去跟着,看看那几人是谁的手下。”
好妹妹。
你的好日子,可能又快到头了。
第22章 反目
温明月帷帽下的脸表情嫌恶,匆匆行路。
近日她上街时,看着、跟着、围着她的人,都比往日多了不少。
只好戴上帷帽来西市。
她平时从不愿来,只是最近听人说,这家铺子进了一款“神女香”,便来看看。
香气确实独特,清冷优雅,又带着一丝想要将神女拉入凡尘的勾魂。
听说里面加了一种屠黎特有的香料,可留香更久。
没人比她更适合用此香,她包下了所有的货。
温明月喜滋滋地回了府。
今日,她把洛神明月出水图被人千金拍下的事情,说给了父亲。父亲命人去探,竟得知买画的人是三皇子!
她又惊又喜,父亲更是连连夸她,连带着将姨娘的禁足也解了。
老夫人为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哥就算知道了,估计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可不是谁都能得三皇子垂青,若是她做了三皇子妃,他们还不知该如何巴结她!
加官进爵,不过是她几句话的事情。
弄死待嫁的温执素,容易得像捏死一只蚂蚁。
姨娘被她算计得禁足了又如何,还不是被她三言两语就说动了父亲。
掌家权回到姨娘手上,不过是时间问题。家里都是姨娘的亲信,哪有郁姨娘说话的份儿?
温明月刚回到溪芜院,远远见到姨娘和三妹温容在屋内喝茶。
想来是等了一会了。
她以后便是可入皇家玉牒的人,能等她也是一种福气。
温明月袅袅婷婷地走进了屋中,落座。
温容见她都不曾招呼姨娘,心中厌恶更添一分。
三皇子的事她也听说了,二姐还没入府就开始如此嚣张。
不过她今日不是来找二姐麻烦的,开口道:“姐姐,你去哪里了?我和姨娘过来等了你好久。”
“怎么了?妹妹和姨娘找我有何要事?”温明月不急不慢地喝了口茶。
“是我求着姨娘过来,还有姐姐,帮我想想办法。”温容今日眼睛消了肿,脸上抹了药膏恢复得很快,人也恢复了些精神,“姬家与那**的婚期,就只余一个月的时间了……”
“我的好妹妹,你当务之急是先将自己的伤养好。婚约还有一月,变数多得很。”温明月并不打算再出手针对温执素。
她们母女皆是斗不过她,几次三番都败下阵来。
温明月害怕了,她不敢再冒风险。她只要稳稳当当地坐了三皇子的喜轿,进了三皇子府,对付温明月的胜算就多了。
更何况,恒暘长公主已成功盯上了温执素。长公主的手段自有她受的。
但长公主的事情,是她偷了母亲的令牌,此事还不能说,更不能让妹妹知道。
所以她只能让温容等。
可是这话落在温容耳中,便是“你容貌已毁,莫再肖想”。
戳得温容心口生疼。
此时她要嫁三皇子了,却来嘲讽她容貌已毁!
难道她不是早已失了清白吗?!凭什么嘲讽她!
“二姐姐教训的是。妹妹听闻三皇子最喜高洁、纤尘不染的女子,可不正是说的姐姐?想必妹妹心愿达成前,可以先喝上你同三皇子的喜酒?”温容一早就命人打听,将军府根本就没有叫莲儿的丫鬟。
那消息一定是有人故意让她知道的。
她不在乎,只要敌人是一样的,那就是暂时的盟友。
她现在更恨自己没早点看清姐姐的面目,如此自私自利。
“妹妹何必如此心急,姐姐可不敢夸下海口。”温明月听到纤尘不染一词,就忍不住想起角门的事,便回嘴讽刺温容曾自诩必会嫁入姬家。
“好了,你们姐妹二人吵嘴,算个什么样子。”楚姨娘刚解了禁足,还有些累,“容儿的婚事自然还是有希望,萧雁笙殁了是板上钉钉的事,那个小**必要守孝一年,婚期定然会推迟。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好的办法,让姬家发现此事。”
“月儿你不要太自满,皇家最不喜张扬跋扈。耐心等三皇子下聘再说。”
楚姨娘的和稀泥落在对方眼里,都觉得是娘亲在偏心。
“要等到何时才是时机?若是姨娘没能阻止那**嫁入姬家呢,女儿要怎么办?二姐姐有三皇子,女儿呢?”温容的脾气憋不住了。
“你莫要无理取闹!学学你姐姐,让我省点心!”楚姨娘也有些烦了,“我这些日子不在,你又做了什么好事?满京城都知道你出了丑!姬家那种百年世家最在意名声,你让姨娘怎么帮你?杀了那**,你就一定能嫁入姬家吗?”
温容被骂得满脸通红,自家人戳起心窝子自然是知道哪里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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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前很少被姨娘说过如此重话。
“娘,你从前不是这么对我的,是不是二姐姐现在要飞上指头了,你开始讨好二姐姐了?我毁容我出丑,攀不上高枝,你就开始嫌弃我了?”温容直接指了温明月,“她又好到哪里去!还不是险些失了清白!”
楚姨娘白了脸,看向温明月。
若失了清白,她为女儿谋划的路就全白费了!
温明月的长指甲深深插入掌心,刺破皮肤,面上却露出疑惑的神色:“妹妹,你说的什么?我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生那种事?”
先是疑惑,再是惊讶愤怒,才是正常的反应。
她不能生气,不能同疯狗计较。
“妹妹,这话你莫不是在咒我?!我是你的亲姐姐,你怎的如此狠心?”温明月佯装愤怒,又委屈得落泪,“姨娘责怪你自己不小心,你怎能怪姐姐?妹妹也该体谅体谅姨娘。”
温容被刺激地发狂,眼中已泛起血丝。
二姐还在装傻,她果然没有失忆!
“够了!”楚姨娘也来了脾气,“温容,若你当真如此想嫁人,嫁不了姬家,娘帮你另寻一门好的婚事,莫要再闹了!”
姨娘还在偏心!
“我不稀罕!”温容跑出了溪芜院。
消息很快传到了挽梅院。
姐妹二人反目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了。
再等几日,便会长成参天大树,将楚姨娘架在树上,左右为难。
温执素不会让楚姨娘为难太久,毕竟若两个女儿都废了,就不用纠结了。
郁姨娘托人送来了消息,说:“春日新进了许多盆栽芍药和牡丹,花房的人手不够,来了一名新的花匠。”
温执素带着柏秋和孟夏,去花房远远地看了那个花匠。
虎口有茧,底盘扎实,细腰长腿,个子不高,样貌平凡毫无记忆点。
柏秋看出来那人还用了缩骨功,易了容。
孟夏告诉她,这人不会侍弄芍药和牡丹,样子是学旁边的花匠。
刚才在街上尾随温明月,便是恒暘公主府的人,没想到这么快就安**来了。
她让兰嬷嬷回了郁姨娘,留着这花匠,问下名字。
好戏就要开场了。
自然要了解,都有谁要登台唱戏。
而她,只需递一个她想听的话本。
第23章 惊马
过了几日,温容脸上好得差不多。
她向父亲请求,想要去散心。
温家此时因温明月名声大噪,来巴结的人家自是不少。温宏礼约了几家世家公子和小姐,一同去郊外的私人庄园狩猎。
温宏礼有意想挽回温容的名声,且温明月并不善骑射,温执枫白日要巡查,就喊了已有婚约的温执素陪同。
温容知道温执素也不会骑射,就要父亲请姬彧陪着大姐姐,父亲看了她一眼,同意了。
温执素收到这消息的时候都已经板上钉钉,她有点无奈。
狩猎?
哪次狩猎不得出点事,出点人命,她才不要去!
正打算去书房亲自拒绝温宏礼,温容突然来了。
带了一套**的头面,还有些精致的吃食,客客气气地来同她道歉。
“大姐姐,从前的事情是我不对。今日我带了礼物来向大姐姐赔罪,怕你觉得我送的吃食有毒,我又命人去买了一品阁最新的头面,作为赔礼。”温容情绪很低落,像是换了个人,“希望姐姐能够原谅我,既往不咎。”
温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大姐姐你消息如此灵通,想必已经知道了我与二姐吵嘴的事情。我才看清二姐竟是见不得我好,我坏了名声毁了容,母亲弃我,开始偏心二姐。”
“我知道大姐姐手段厉害,所以想像温怀芷一样,在大姐姐手下讨个生活。不知大姐姐可否准许?”温容终于说完了,抬头看她。脸上还有淡淡的痕迹,被脂粉盖住了。
温执素喝着厉国公送来的茶叶,心情愉悦,说话便温和些:“你是楚姨娘的女儿,不管我是否准许,你们血脉相连,她不会准你如此。她不愿意,那我与她二人必要你死我活,到时候你选谁?”
温容睫毛一颤,心道:还是低估了大姐姐,姨娘一定不会是敌手。
她摩挲着茶杯,又喝了口茶,继续道:“所以,我劝你趁早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你想让我陪你散心,我这次因你今日的坦诚,我应了。你想见姬彧,我可以让他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温容听到温执素甚至愿意让姬彧一起来,有些感动。她已经落得如此境地,却只有曾针锋相对的大姐姐愿意安慰她。
若一开始她没对大姐姐那么坏,是不是今日也不至于姐妹都做不得?
温容眼里有些泪,点了点头,“大姐姐,我……我就看最后一次,我就死心。姨娘已经在为我寻其他的人家了,是我主动提的。”
温执素眼中平静无波,说道:“好了,你去吧。头面我便不收了,你拿回去自己用。等下我还要去姬府找赵夫人。”
温容顺了她给的台阶,带着头面走了。
她命孟夏验了验吃食,确认无毒后,分给院子里的人。
自己一个人乘马车去了姬府。
晏玄奕这几日倒是没有催她。
前几日,雪寻顶着两个黑眼圈,偷偷溜到将军府报信:
探春宴第二日,老国公都将聘礼清点好了要来将军府,被霜临拦住。知道了夫人已经同姬彧定了亲,气的一日未用膳。
第三日,老国公想通了。让主子早起练武,上午练字,下午读书,晚上练琴。一定要比过京城第一公子姬彧,然后将婚事抢过来。
第四日,主子跑了。
现在已经第六日了,主子无家可归,日日只得宿在月满楼。
嗯,当然是一个人,他替夫人监督着呢!
温执素笑得促狭,厉国公还真是个孝子。
皇帝便是如此拿捏厉国公的吧?
可她最近没空搭理他,她最近更喜欢乖狗狗一些。
乖的人比较容易侵犯底线,不像某些人,还没怎么着就要生气了,眼里嗖嗖地飞刀子。
无趣。
她回绝了雪寻的盛情邀请,雪寻失望的走了。
唉,月满楼太吵了。害得他日日也睡不好,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温执素倒是每天都睡的踏实。
她是除了老夫人,府里睡眠质量最高的人了。
醒来以后,梳妆打扮换上适合骑马衣装,温执素直接从府门出去了。
春灵连忙提醒:“小姐,今日骑射,您忘了牵马!”
温执素奇怪地看她一眼,说道:“你家小姐我又不会骑马,我牵什么马?我骑姬彧的马不就好了?”
正说着,姬彧骑马到了将军府门口,听到她这坦荡荡一句,忍不住有点害羞。
这可不是在姬府的书房,是在外面。
温执素今日一身红袍黑裤,利落的窄袖男装,头发高高束起,镶玉银冠簪了个马尾,腰上插了把折扇,像一个富贵小公子。
不由得让姬彧眼前一亮。
温执素被姬彧扶上马,看了他今日一身难得的黑袍,绣了金色的云纹,配上温柔的眉眼倒显得有些惑人。
二人共乘一马,真乃佳偶天成。
到郊外庄园时,温容已经早早地等着他们了。
今日温容穿了身屠黎的服饰,不同于其他的世家小姐。衣服干练裁剪精美,勾勒出温容纤腰细腿。面上早已无当日可怖的抓痕,皮肤洁莹如玉,双眼顾盼灵动,像林中警惕的雪兔。
一对比,众人被今日的容色冲昏了头,根本不记得那日到底是怎样的丑陋。
几名公子瞬间又将温容围住,约着一同去林子深处。
世家小姐们看到姬彧马上还有一人,知道自己无望,便也混入温容的队伍中。
“容儿妹妹,姐姐我不善骑射,便不打扰你们的兴致了,你们快些进林中吧!我慢悠悠地便好。”温执素开口给了他们台阶,温容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马鞭一抽,策马冲进林中。
众公子小姐们立刻跟上,三五人一队,策马飞奔。
见人都走了,原本坐的板正的温执素立刻松了腰,往姬彧胸前一靠,窝在合适的位置,舒服得眯眼。
姬彧抽出一只手,搂在她腰上,以防她掉下马。
她满意。
不错不错,都知道主动了。
万一以后她移情别恋了,乖狗狗得知道又争又抢才行。
“走吧,我们也去个没人打搅的地方看看风景,好不容易来一次郊外。”
“好。”他声音有些哑。
姬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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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策马,马儿慢慢踏着草,进了林中。
走了一段路,树木稀少,一条小溪蜿蜒石上,溪水淙淙,四周有平坦的草地。
竟是到了林子一侧的边缘。
二人下了马,将马拴在一旁。
温执素坐得久了,在马鞍上磨得腿有些痛,不想走。
她拉着姬彧在草地上躺下,二人牵着手晒太阳。
姬彧本就是来陪她,打猎与否没太大差别,他反而觉得此处只有他们二人,没有姬家,没有规矩,十分的自由。
“若是每日都能有这般自由,还有美人作伴,我便还能再活一万年。”温执素忽然翻身,依着姬彧的胸膛。带有肌肉的回弹和柔软,少年薄肌,正是风流。
“素素,那我便一直陪着你。”姬彧对她的夸赞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靠在他的胸前,手攀着他的肩,柔软的身躯恰好压住他的胳膊,他有些心猿意马。
每次她都会逗得他想要违反三不可中的其一,她走后甚至整宿都会梦到她的娇媚,他只得去泡冷水,去练武。
消耗他无处可用的精力。
他不敢主动,他怕根本收不住。就像现在,他已经在忍耐。
温执素自然知道自己在点火。
人嘛,要争要抢的才有饭吃。
有欲望,才会驱使行动,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而不是别人施舍的东西。
她可不希望若他落了下风,便只会哭鼻子。
这可是母亲留给她的礼物。
她要好好珍惜。
看着他的喉结开始频繁滚动,她卷了一缕他的头发,轻声问道:“姬彧哥哥,你是不是想吻我?”
一句话把姬彧的理智烧了个干净。
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脸对着她的脸,似乞求般蹭了蹭她,哑声道:“我想了很久。我怕你不允许。”
“嗯,我确实没允许。”她伸手,拇指轻轻抚过他的眉眼,看到他眼神一瞬落寞。
又说道:“但我也不会生气。你今日如此犹豫,错过了良机。”手指顺着下颌,直接滑到他因倾身而衣服散开露出的皮肤,逐渐引起颤栗,慢慢晕上一片粉红。
姬彧感受她的手指的动作,颤抖地撑不住双臂,将她搂起翻了个身,放在自己身上。
他今日出门前,特意穿了黑色,便是猜测她会要同他依偎。黑色正好不怕弄脏,不会被姬府的人发现。
可她真压到他身上,他反而更难受了,她像一团云,软绵绵轻飘飘的,覆在他身上。
热得像要烧起来。
温执素知道乖狗狗很难受,可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怪不得她心狠。
少年世家公子,亦要懂得,求不得。
如何求得?
那便主动去争,去抢。
她轻轻地蹭上去一点,感受到他更强烈的颤栗,然后吻上了他的喉结。
姬彧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他伸手抓住了她的上臂。
此时,远处一声长嘶马鸣。
随着一声尖叫。
温执素霍然起身。
她猜的没错,果然会出事!
第24章 挑唆
初春回暖,候鸟北上,猎物都很活跃,正宜狩猎。
温容猎得几只兔子,十分开心。
她看到那些世家公子们的眼中对她越来越深的欣赏,今日本想给姬彧一同看看,让他看到她的好,也许他会后悔。但是大姐姐,丝毫不给她机会。
她便放下心思专心去狩猎了,收获不错。
温容将猎得的兔子放入马背上的囊袋中,凑近时闻到一股腥气,她以为是猎物的味道,并没有在意。
少女林间奔马,弯弓搭箭一气呵成,好不潇洒!
几位世家子更卖力的比拼,奔马射兔,搭弓射雕,只为博佳人青眼。
不多时,温容有些倦了,放满了速度。马儿有些轻喘,已是出了许多汗。她打算策马去林中的水源处,休息一下。
有位世家小姐看到一条枯木似的东西,缠上马腿,甚至想要往上爬,感觉奇怪。
再细看又不见了,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温容感受到了马的颠簸,以为是春日林中的虫蚁过多。
胯下骏马突然一声长嘶飞奔起来,温容骑术甚佳,立刻握紧缰绳,勒马稳住身形。
众人脸色一变,连忙跟上。温宏礼派来跟随的护卫,亦策马去保护温三小姐。
痛苦嘶鸣不断,骏马飞奔时还不停地扭动着躯体,仿佛身后有东西令它十分难受。
温容不断被马背颠簸至腾空,脚上已找不到马镫的位置,双手也愈发地脱力,她根本没有机会回头查看马背上发生了何事。
众人很快见到温容与惊马的影子,就在前方!
转瞬之间,温容如被惊起飞鸟,被马高高的甩至半空,脸色发白。
她单手扯住了缰绳,借力撞向马腹才没有直接狠狠摔到地上。
下一秒,却被高高扬起的马蹄狠狠地踩中了腿!
“啊!!!——”
惊起一片林间飞鸟。
马突然脱了力,重重砸向她的下半身,温容已无力闪躲。
眼前一黑,痛晕了过去。
温执素和姬彧闻声赶来,见到的就是左腿扭成奇异的角度,面无血色还在昏迷的温容。
受惊的马已经**,被护卫拖至一旁无人在意。她看过去的时候,居然发现马上缠满了蛇!
“这是什么情况?!给我查,这马到底发生何事?”在场之人只有她是温容的亲人,众人只好听她的命令。
温执素脱了男装的外袍,垫在温容身下,将她上半身轻轻扶起放在膝上,狠狠掐住温容的人中。
悠悠转醒,温容见到的就是温执素焦急的脸。“你怎么样?除了腿痛,还有哪里不适?有没有被蛇咬到?”
剧痛让温容说不出话,摇了摇头。
痛苦会让人感到脆弱,面对第一个过来关心和呵护的人,往往忍不住想要信任、想要依赖。
温容也是如此。
她伸出手,握住温执素的手,动了动唇:“大……大姐姐。”
温执素回握住她,眼底有泪,“我在,姐姐在。你先忍着些,大姐姐带你回家。”
众人忍不住为二人的姐妹情唏嘘。
温执素喂了一颗药给温容,让她能有些精神,保持些清醒。
已经有护卫赶去庄园求助了,温容必须要藤椅才能抬走,不然腿就要真的废了。
她把温容交给姬彧看护,起身去看那匹马。
蛇已被他们带的雄黄粉驱赶,但这雄黄粉的用量实在是大。
他们几个人身上所有的驱蛇之物都用了,才勉强将蛇从马身上赶走,被护卫一剑一个戳死。
为了找寻证据,这马不能被破坏。
马背尚还带着汗,混着血流下一道道的诡异图案。马的后臀,一排排血洞,两个一组,足足有四组。
说明刚刚咬住马臀的至少有四条蛇,马倒下后缠住的蛇,数目可不止四条。
温执素着重看了马背,只有马鞍,一个囊袋。
囊带里只有猎物,淡淡的畜生味道混着血腥味。
慢慢掀开马鞍后,扑面闻到一股浓重的腥臭!
马鞍上黏着汗液摩擦起的白霜,仔细看白霜上有些星星点点的粉末,马鞍上也有。
这腥臭味,想必就是引来蛇的源头。
刚刚凑近马,腥味被汗液冲散,不容易被人察觉。
只有骑马时间一长,马背生热摩擦马鞍,腥臭味散发出去。
部分香料顺着汗液留向马腿,虽冲淡了痕迹,却足以引来蛇。
而林中本就有蛇。
蛇一般不会成群出现。马蹄飞奔,也不容易让蛇缠到马腿。
但马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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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缓了速度,马上有了带血腥气的猎物,便不同了。
怎么看,都像是猎物的血腥气引了蛇,蛇的出现导致惊马。
惊马后,无人会及时查探马的问题。一匹马罢了,所有人都会关注温容,自然回京后就无从可查。
温执素用帕子擦了手,回到温容身边。
世家小姐和公子们随着去庄园的府兵先行一步,现在林子里只有她、姬彧,还有两名留下来保护他们的府兵。
温执素直截了当地问:“你近日可否得罪了那些世家大族的人?马鞍被人动了手脚,下了可以引蛇的香料。我对香料的研究并不深,此香料我未曾见过。但西边的屠黎,却有养蛇驭蛇的习俗。”
“最近时间随是郁姨娘代为掌家,你也清楚,楚姨娘迟早会重新拿回中馈,所以下人们并不服她。此事应该不可能是她安排的。”
“索性你没有被蛇咬伤,不然回天乏术,不止是断了腿那么简单了。今日做局的人,是想要你死。”
“温容,我看在你先前同我说过那些话的份上,告诉了你实情。事情到底如何,你心里或许有了结果。”
姬彧眼中只有温执素,从未见过此刻她严肃认真的模样。
温容躺在温执素的外袍上,闻着衣服上淡淡的佛手柑香。
那是姬彧公子特有的熏香。
她已经痛的快要晕厥,听了这话她反而越发的清醒,清晰回道:“谢谢大姐姐,我已明白。”
不是没怀疑过是大姐姐害她,只要她断了腿,姬家断不可能接受她。
但大姐姐殷切关心的样子,语气里的焦急生气不似作假。亲手喂了她药,让她保持精神等人来救。甚至不计前嫌,将她托付给姬彧照看。
那边有很多蛇,她看见了,大姐姐还是冒着风险去为她查清事实。
这便是温怀芷拥有的大姐姐吗?
她真的后悔了。
那屠黎的香料,只能是她的亲姐姐。
几日前,温明月从西市屠黎的香料店中买了“神女香”。
也是那日,她故意的试探、争吵,听到了姨娘和温明月的心里话。
今日,就动了手。
大姐姐救她,亲姐姐却想她死。
温容她流了泪。
泪珠迅速滚落,没入双鬓。
第25章 楚姨娘偷情
庄子里。
温执素拜托世家的公子和小姐们将此事保密,他们受了惊没了兴致,也纷纷告辞。
下人们安排好了马车,将温容一路送回镇国将军府。
温执素和姬彧先一步回了京,通知了温宏礼和楚姨娘。
楚姨娘大惊,甚至来不及同她纠缠,连忙求人去请刘御医。
祈岚院里,刘御医已经在等着了。
温容神情很平静,甚至刘太医用小竹片为她固定断腿的时候,疼得冷汗涔涔,咬的嘴唇出血,她也不肯哭。
楚姨娘哭的很伤心,原本想去质问温执素,但是有外人在,她暂时不能为难那个小**!
刘太医处理完伤腿,留了外敷内服的方子,收了银子,便提着药箱离去。
温宏礼皱着眉,只看着温容的腿,一言不发。随后叹了口气,出了院子。
这个女儿,算是真的废了……
温容对父亲的叹息毫无反应,握着楚姨娘的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楚姨娘原本是不信的,但温容不可能向着温执素同她撒谎。
温执素从头到尾都没看过楚姨娘一眼,同温容说了句:“你且好好养着。”
便去前厅和姬彧报了平安,让他先回府。
楚姨娘听了温容的话后,亲自去查车马房,竟空无一人。那名叫李槐的人,几个时辰前已经跑了。
是旁边一名端着芍药花路过的,叫阿筝的花匠,告诉她的。
楚姨娘发现是陌生的面孔,也没太在意。
听说几天前角门门锁没有及时修缮,出了问题罚了一批人,对外称是去了老宅,有了新面孔也正常。
随后楚姨娘去了温执素的院子,她还是觉得此事与温执素脱不了干系。
从前她们母女没将温执素放在眼里,就算是被她们欺辱,也只会忍气吞声。
未曾想,这人竟有两副面孔,生得一副黑心肝!
“素儿姐,姨娘有话想同你说。”楚姨娘一进院子就在海棠树下,见到了坐在石墩上的温执素。
“姨娘若是想将事情扣在我头上,那我同你无话可说。”温执素还是那身红黑的男装,外袍扔在了石桌上,她手里把玩着折扇。
“你!”楚姨娘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有些气结,“我不信此事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若说有关系,那李槐的哥哥的嫂子的婶娘的表姐,是我身边的兰嬷嬷。如果你觉得这样也可以作为证据,你便去同温宏礼闹。”温执素“唰”地将折扇打开,抬眸看向楚姨娘。
虽是坐着,但气势惊人。
紧接着她又说道:“想必温容已经说过了,那马鞍上有香料,香料来自屠黎。姨娘宁愿认为是我做的,也不想相信可能是自家人捣的鬼。可,证据如山。”
楚姨娘脸上白了又红,咬牙道:“那证据如何不过你一面之词!马死在了京郊,如何能查得到!”
“今日我看在温容的面子上,给你指两条路。一是去西市的铺子看看谁家在卖屠黎的香料,买回来试试。二是去问今日的护卫,甚至在场的其他世家贵族。”温执素站起身,将折扇合拢,扇尖指向楚姨娘的鼻子,“除此之外,别来扰我,不然我送你再回耳房。”
尖牙利嘴!
楚姨娘铁青着脸,愤然离去。
回到祈岚院,正巧听见温明月一句:“妹妹,你怎得如此不小心,这下不是白费了母亲的心血?便是拖延了婚期,想要嫁给姬公子,亦是难事。”
温容的声音,平静而冷淡:“不劳二姐姐操心。”
楚姨娘不敢置信地看向屋中,站在床前,一身白衣的女子。
妹妹断了腿,姐姐却来奚落她。
原来……竟是月儿……竟真是月儿害了自己的妹妹吗?
可月儿这么做是为何!
容儿自小心思耿直、脾气火爆,她知道容儿不能继承她的蛊术,所以对她格外宽容,只求容儿嫁个好人家,顺心如意过完一生。
反观月儿,她寄予厚望,月儿自小琴棋书画样样不落,甚至还未及笄便早早命人将月儿的美名传于京中。她把月儿当做自己的衣钵传人,告诉了她令牌的事情,更是当做未来的皇后培养。所幸,月儿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入了三皇子府,便是成功了一半。
她们二人并无利益冲突,为何会如此?
楚姨娘失魂落魄地回了正房院子。
今日老爷晚上受了大皇子的邀约,正好她一个人静一静。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又被禁足失了又掌家权,将军府已经开始有些脱离她的掌控。
坏事接二连三。
温执素不过一个小丫头。
难道是有人盯上了将军府?谁在背后为她撑腰?
……
夜已深,楚姨娘正准备就寝。
自从解了禁足,她还未与老爷同房。她故意每日早早睡下,耍脾气等人哄。
今日容儿出了事,她也不好再拿乔。
老爷还未归家,她等了一会,等来了月儿的大丫头檀舂。这丫头是她给月儿的人。
檀舂称近日孟浪之徒越发的多,二小姐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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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不踏实,想让姨娘陪陪她。
楚姨娘对将军府的安全还是颇为信任,但现在家中并非她在管,又来了许多陌生面孔,她心里没底。
容儿已经断了腿,月儿不能再出事。
她虽没有武功,但蛊术可让她百毒不侵,若是有人想深夜做些什么,她也能及时保住女儿,然后喊人。
楚姨娘披上了衣服便去了溪芜院,见闺房中一盏昏黄的灯,稍稍放了心,推门进去。
忽然,被身后人一掌打晕。
屋子中的烛火熄了,看起来主人已就寝,院中十分安静。
半个时辰后。
前院,温宏礼刚刚归家。
大皇子邀他喝酒,委婉地问月儿的婚事,可否为自己的儿子提亲。
温宏礼不敢直言拒绝,推脱尊重月儿的意见。大皇子有些遗憾,可他不想放过结交大皇子的机会,遂同大皇子喝酒谈天到深夜。
回府时已经快到子时,温宏礼连忙回了后院正房。
他很久没碰楚姨娘了,自从她封了禁足,倒是苦了他。楚浣是崇清人,崇清有些房中秘术,十分厉害。楚浣是他的心头爱,除了二人之间的秘密,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正房黑着灯,他以为楚浣又睡下了。她耍脾气已有几日,无非是生之前的气,他都惯着她。
郁婉晴前些日子偷偷告诉他,她有了身孕。
其他姨娘更是很久未见,他也懒得敷衍,只得继续去睡书房。
正要迈步上前院,突然听见溪芜院传来大声质问,刺破安静的黑夜。
“娘!你在做什么?!”
是温明月的声音。
后院房中逐渐亮起灯,众人匆匆赶到溪芜院。
有几人进了卧房,见到楚姨娘正与一男子交媾。
床下衣衫散落,男子身上还穿着外院仆从的上衣,肩上挂着女子的小衣,赤裸着劲瘦有力的双腿。
楚姨娘正是如狼似虎的年华,更是保养得当,玉似的小腿就如此暴露在众人前。
她上衣垂落至腰间,骑在男子身上,仰着头散着发,略背身对着众人。
满背的刺青绘着看不懂的图样,却更增添一份妖媚的旖旎。
二人根本没有发觉门口占满了人,还在发出隐秘晦涩的声音。
温明月捂着脸跑到了门口,她叫了很多声娘亲,楚姨娘根本不理会她。
温宏礼的脸色已经不能用任何词语形容。
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额头青筋暴起。
“楚浣!!”
“你个贱妇!!!”
第26章 花匠阿筝
温执素还未睡下,连忙赶过来,就看到这一幕。
故作惊讶地开口,“那人……不是新来的花匠阿筝吗?”
温宏礼铁青着脸,命令:“来人,把这个奸夫**给我分开!给她把衣服披上!”
院里只有丫鬟婆子,两个婆子上前将二人扯开,给楚姨娘披上衣服遮住了刺青。
楚姨娘执拗地想要挣开婆子,口中腻声喊着:“阿筝……阿筝……”
温宏礼自是见到过她这幅模样。
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炸开,温宏礼喘着粗气,上前给了楚姨娘一个耳光。
“**!竟敢背着我偷人!!”
“说!从何时开始的?!”
怪不得这几日早早就睡下!
楚姨娘被打后,恢复一瞬清明,啜嚅道:“老爷……老爷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岂不是要让你生下奸夫的孩子!你以前怎么答应我的?不要以为我杀不了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温宏礼口不择言。
温执素一挑眉,她这便宜爹真是气坏了呀。
那名为阿筝的少年,挣开婆子,去抱住温宏礼的腿。
“老爷,别怪她!是小的见色起意勾引她,爱慕年轻身段乃人之常情,老爷已有了如此多美貌姨娘,既不能雨露均沾,何不成全我们!”
少年只着长裤,健壮有力的身形刺着众人的眼。
可这话如此诛心!
温宏礼眼前发黑,“住口!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
“若老爷真的占据浣儿的心,浣儿又岂会与小的一见钟情!半年前我便在街上见到过浣儿,新生爱慕,却不知她是哪家女子,上天眷顾让我再见她一面!”少年被两名嬷嬷擒住,依旧不依不饶。
继续道:“她日日疯狂喊着我的名字,同我互诉衷肠,可见我们才是真心相爱的!”
“你!!”温宏礼退了几步,被温执素扶住。
“父亲,小心身体,先听听姨娘的解释。”
温执素低头看了一眼,身形、样貌、虎口的茧,同她那日见的“阿筝”皆是不同。
那人的腰要更细,甚至像女人一样。
这府里,不止一个“阿筝”。
她破坏了他们的计划,提前喊了楚姨娘并打晕,又更换了她与温明月的寝衣。
染着“神女香”的人,就是他们的目标。
这,也说明了执行计划的不止一人,被她钻了空子。
但谁能想到,二小姐闺房中穿着二小姐的寝衣,却不是二小姐本人呢?
被撞破时,才发现中了计的人是楚姨娘,这个“阿筝”便知计划失败。
这人如此说话,便是想激怒温宏礼,然后死遁。
楚姨娘面对质问,只是重复那花匠的名字“阿筝”。
温宏礼由她扶着,气急败坏出了温明月的卧房。
看到了面露担忧的郁姨娘,温宏礼缓了缓,沉声说道:“郁婉晴,府里的事你多上心,若是有顾不及的地方,找大丫头帮你。以后府中皆由你说了算。”
“妾身惶恐,全凭老爷吩咐。”郁姨娘俯身行礼。
“今日之事,院中的丫鬟婆子全部打杀。杀了那个奸夫,将那**禁在前院的倒座房,由府兵看管。”温宏礼大口的喘着气,脸色发白,十分疲惫。
视觉的巨大冲击甚至没人怀疑,为何楚姨娘会在溪芜院偷人?温明月发现他们二人时,可是在她的屋内!
温宏礼不愿再深究,刚刚那奸夫的话他已经听得气血翻涌,无论是何原因,已是定局。
丑闻,只能用鲜血抹杀。
柏秋拦着温怀芷,未曾进入卧房内,逃过一劫。
清了清场,府兵便进了溪芜院。
那名叫阿筝的男子,此时已穿上了衣服,被府兵拖出去时,阴测测地看了温执素一眼。
随后楚姨娘也换了衣服,被婆子押着去了前院,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温宏礼按着眉心,疲惫地回了书房。
郁姨娘刚刚见到花匠,对他说了一句话:“老爷,这人好像是四五日前才进府的花匠。当日只添了他一名新仆,所以有些印象。”
四五日前,那不正是楚浣解禁的日子?
竟然一开始就搞在了一起!
温宏礼怒火中烧,他杀不了楚浣,他还杀不了一个小小的花匠吗?!
溪芜院的丫鬟婆子,也都被带去了前院。
此刻院子里就只剩下三人。
今日的事情对温明月的冲击太过,她回想起了那天角门的事情。
娘亲听不到她的话,她无力阻止娘亲。
就像那天,无人听到她呼救,推不开的角门,阻止不了肆虐的手。
而父亲,三两句话,定了十几人生死。
府兵是他的爪牙,他有权利,有护卫,没人质疑他的决定。
这就是权势。
她也想拥有。
原本以为,嫁给三皇子以后,可以依靠三皇子徐徐图之。但现在的她怎么办?她没有任何倚靠,父亲对她好,他的府兵也不会听她的命令。
要是能让三皇子现在便为她神魂颠倒,给她权利,给她人手……
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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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默了一会,突然对郁姨娘和温执素说:“往后,我未必会输。”
温执素没接话,她不想刺激这个疯子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
自从她扭转了关于自己在书中的名声,以及知晓了萧夫人改变故事线,后面的所有事都将受到蝴蝶效应的影响,她所能预知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少。
所以她把将军府掌握在自己手里,她习武,用交易**厉国公,用爱去勾引姬彧。
她需要的助力远不止如此,她要的还会更多。
敌人的实力,远比现在的她强大,扭转命运,不是动动嘴皮就可以完成。
她只能步步为营。
她们母女三人已经离心,逐个击破后就可以相互撕咬,温容断腿的事情就是最简单的例子。
全都是她的错吗?不是,她只是让事情更像真相。
李槐是她的人,可温明月的确去了屠黎的香料铺子买了驭蛇的香料,她偷过来一些用用。
此事,自然要算在温明月的头上。
温容断了腿,再无嫁人的可能,留在府里只等问斩。
楚姨娘没了管家权,被彻底禁足。
最后一个开刀的就是温明月。
她要阻止温明月嫁给三皇子,她要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从将军府直接被她送往黄泉!
郁姨娘看了温执素一眼,回道:“二小姐这说的哪里话,想必是受了惊。夜已深,小姐早些休息。”
郁姨娘先行一步,温执素等了柏秋送了温怀芷回来,也回了自己院子。
刚进挽梅院,郁姨娘在院子里候着。
见了她,干脆利落地跪下,拜了三拜。
温执素连忙搀扶她起来,“姨娘都是有身子的人了,不必如此。”
“若无大小姐的帮衬,哪有这个孩子。”郁姨娘眼中泪意莹莹,泣声道:“妾身能有今日全是仰仗大小姐,往后愿意为大小姐当牛做马,自是不敢忘记初心。”
温执素扶郁姨娘到院子里的石墩处,垫了软垫让郁姨娘坐下,说道:“我自是知你忠心,你的心愿我也替你记着。四妹妹还小,不必操之过急。”
“以前你便做得很好,今后照旧便是。你正式掌了家,楚姨娘那些人也不得不服你,不能收买的,慢慢换了自己人便是。”
郁姨娘点头,默默记在心里。
怀了身子的人容易困倦,温执素同郁姨娘叮嘱了几句,让她赶紧回去了。
今夜,她或许是不能眠了。
她慢慢推开闺房的门。
一缕寒光乍现,如银蛇般直接奔她的颈——
第27章 银蛇细腰
温执素提前取了柏秋的剑,抬手利刃出鞘,将银光打偏。
扭曲的银光一瞬间缠绕在她的剑上,蜿蜒而上要将她的虎口豁开!
她右手松开剑柄,右腿聚力,扭身一脚踢上银光,将剑踢飞。
左手用剑鞘缠住银光,手上被银光划出一线血痕,顷刻便出了血。
如此锋利!
她忍着痛,用尽全力狠狠一扯。
对方未料到她此招,被她扯得向前一步,从阴影中暴露在月光下,很快又稳住下盘。
温执素当即开口:“原来你才是阿筝。”
趁对方反应的一瞬间,翻身进屋,拔下刚刚被踢飞后斜插入柱中的剑。
回身剑尖指向来人。
那人黑发束了利落的马尾,一身黑色劲装,宽肩窄腰。腰比一般人更细,不似男人应该有的窄度。一双长腿隐在黑暗中,蓄势待发。
面上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同刚才被抓走的“奸夫阿筝”是同一模样。
“狡猾如狐,温大小姐。”男人声音带着一丝阴狠,手里一把软剑泛着寒光,“你害得我失了一个属下,我该从你身上掏几个洞呢?”
“他若是**,谁告诉你这事是我做的呢?”温执素执剑的手不动,表情冷静,“那你是否欠我几个洞?不过你的命我要不起,屠黎的五皇子殿下。”
男人隐在面具下的目光慢悠悠地将她从头到尾打量,像是被冰冷的毒蛇用信子嗅遍全身。
一个人的目光,竟然有若实质。
“哦?”他不承认,也不否认,“下一句,你若说的不好听,我便要动真格的了。”
温执素将剑收入剑鞘,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还未入口,男人一弹指,茶水变了色。
怎么连口水都不让喝,那还怎么使用嘴炮说服刺客。
只能动用她的“天眼”了。
“你今日任务失败,长公主必会责罚于你。你既已暗中发展了组织,再在长公主身边反而容易被发现,不如借机假死脱身,在此蛰伏。”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他的表情,“闻筝,我知你不甘于做个小小面首。但你若愿意不与我为敌,且助我一段时日,我便帮你回屠黎复仇。”
闻筝一甩手,银光霎时间附上了她的脖子,割断了她一缕头发。“你拿你这幅肉体助我?空手套白狼的小把戏,不是句好听的话。”
“那你觉得我如何知道你是屠黎的五皇子?该不会是我瞎说的吧?屠黎已经灭族的希克麦图皇室,最小的儿子……”她的颈被他的手扼住。
“我不想听到那个名字,闭嘴。”隔着面具,她都能感受到他突然的暴怒。
这人,手也冰的像蛇。
温执素就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发暗的琉璃绿,近距离看才能看出与常人的不同,像幽深的湖水。
湖水绿则深,水黑则渊。
他的眼睛,在暗处时,像引诱人向前便可瞬息吞噬的深渊。
传言中只有屠黎古老的皇室才有这双眼睛,可他们已经绝迹二十余年,所以再无人证实。
“你中不了我的术,让我挖了你的眼睛,看看你到底有何特别。”他扼着她的脖子,将她反身抵到桌上。
探身闻向她的耳边,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白皙脖颈上,被扼住的地方已微微发红,刺激着人的神经。
温执素并不挣扎,她缓缓一笑,说道:“天眼之人,若是**,那双眼便如死物,再无用处。”
趁他接近,她双手摸到**的边缘,一把扯下。
二人呼吸交缠,借着月光,她看清了他的脸。
一张十分阴柔妖冶的脸。
苍白的皮肤细腻光滑,长眉入鬓却无一丝锋折,一双斜飞的丹凤眼半眯着瞧她。
他在上俯视她,使得鸦羽长睫遮住眼中的那抹墨绿,背了月光瞳色黑似深渊,目光冷漠宛若鬼神。高挺的窄鼻,中间有小小的驼峰,薄唇艳似血,带着一抹向下的弧度。
像个精致的人偶。
闻筝松了扼住她脖颈的手,擒住她的双手压在两侧,吻上被他掐出的红痕。“既然你如此不怕死,便陪你玩玩。”
他的呼吸喷在温执素的颈间,落下细密的吻,唇明明那么红,却很冰。
他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是长公主的面首。长公主若知道我死在了你手里,你的命不如今日给了我?我以后会日日吻上我的剑,如同现在一样,想念你。”
变态。
温执素猛地推开他,眼中一派清明,冷声道:“既然答应了合作,让你假死脱身的事情我自会处理好。你虽是面首,但在我名下,你不必献身于我。”
闻筝并不说话,自顾自捉了她流血的手,慢慢舔舐,红唇染血更添邪魅。
温执素只想尽快结束这次对话:“今日天色已晚,我院中已腾出一间空屋子。你自可去住,缺了什么可同我说。”
“蛰伏在我这里,自有你的好处,但我也有条件。明日在同你细说,今日我已经累了。”
她把**随意的糊他脸上,指了空屋的方向,将他推出了卧房。
“砰”得关上了卧房的门。
门外一声诡异的笑。
闻筝离开了。
温执素在屋内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富贵险中求。
她先示好缓解了对抗的氛围,再用消息击破他的防线,引起他的兴趣暂留她的小命,逃过一劫。
恒暘长公主御下前十的面首居然是这种人,那说明她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只希望长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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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发现闻筝“丢了”的时间越晚越好,她的机会还没到。
温执素喝了几杯茶,躺上了软榻。
她进卧房前要所有人都回自己的屋子,听到什么都不许出来。
此时也懒得喊她们来伺候,伤口已经止了血,直接和衣而睡。
一觉睡到了将近晌午。
春灵为她打水洁面、漱口,小厨房都已经备好了午膳。
柏秋皱着眉进来取剑,看到了她手上的血,所幸不严重,松了一口气。
“那人婢子瞧见了,大小姐能只受这点伤,实在是走运。”讥讽她。
“柏秋姐姐,莫要生气。若是总在你的羽翼下,我还如何精进?国公说了,若是我勤加练习,说不定以后可以和柏秋姐姐打个平手。”温执素语气讨好,伸出有伤的手让柏秋心疼。
柏秋毫不客气拍掉她的爪子,粗鲁地给她涂了药膏。“左手,废了也无妨。不影响小姐右手练字、练剑、吃饭,今日婢子同孟夏说说,功课再加一个时辰。”
温执素欲哭无泪。
用了膳后,她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楚姨娘背后上的刺青,到底是什么含义?
昨夜楚姨娘长发散落,仰着头遮住了背上许多纹样,这事她只能找闻筝帮忙。
她拿了些药和吃食,去敲了闻筝的门。
闻筝开了门,没戴面具,妖艳的脸在白日里看着更无血色。
没说话,让她进了门。
屋子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温执素看到昨日那个“阿筝”趴在软榻上。
想必是吃了些苦头才跑出来的。
见她过去放了吃食和药,“阿筝”咧了个嘴问道:“害了我还来救我,这么心狠手辣又貌美的小娘子,待我好了奖励你快活快活。”
闻筝睨了他一眼,那人瘪瘪嘴,“早知道就不跟他们比试了,我赢了以为是来享福的,结果现在动弹不得。”
温执素没理他,看向闻筝:“先给你这些伤药,应够他几日内恢复身子,然后出府养伤。吃食没有毒,若是不合口味,一并同我讲。”
然后说明了她的来意,她想要楚姨娘背上的纹身图样。
“那你可找对人了,我是他们几个里画功最高的。”摊在那的人,一点也不像个病号。
闻筝突然开口道:“昨日你说同我讲条件,今日是你来求我,条件自然是由我先提。”
温执素笑意盈盈。
“啪”!
她用力甩了一个巴掌,震得她右手酥麻。
等下便去装手痛,减了今日的加练。
闻筝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巴掌的血色。
“现在。”
“我是你的主子,这是命令。”
“不是跟你商量!”
第28章 姬家知晓秘密
满室安静。
“阿筝”也不碎嘴了,扭头装死。
闻筝舔了舔嘴角,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遵命,我的主人。”
他眼底没有情绪,只有漠然。
他拿了纸,取了根炭笔,递给躺在软榻上的人。
“阿初,把那刺青画出来。”
阿初认命地睁开眼,半撑起身,攥着炭笔开始画。
其实他也没被打的很严重,只是皮外伤,很快便装晕死遁了。
见阿初画的很快,温执素便留下来等着,示意闻筝用膳。
他顺从了。
每个先尝了一小口,再挑自己喜欢的多吃了两口,目光只看向饭食,一言不发。
一双筋骨分明骨节泛着水红的手,持着银筷,优雅的王族姿态十分赏心悦目。
温执素心里默默记下,他不喜芫荽,喜食辛辣,更喜欢牛肉,其他并无挑剔。
闻筝用完膳,将筷子放得整齐,从衣服中取出一方帕子,擦了唇净了手。
“等下我命人烧些水,供你们沐浴。”温执素忽然开口。
闻筝又是点点头,“主人还有什么吩咐?”
她有些奇怪。
从那一巴掌开始,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莫不是开启了什么奇怪的按钮……
温执素想了想,还是慎重的解释道:“我没有命令你,只是觉得你可能需要。午时该用午膳,昨夜你在我这里并未有水沐浴,猜测你需要,这并非是命令。”
他的目光突然像活了一样,又露出那副蛇一样的感觉。
眼瞳中翻滚着绿意,像一块难得的宝石。
他牵起她打他巴掌的右手,闭上眼,长睫如扇,虔诚地吻了吻。
唇还是冰的。
她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继续昨晚的话题:“我猜你的要求是,想将你的人转移到阳光下,不必再遮遮掩掩。这个要求我准了。”
闻筝听她不仅猜中了自己的要求,还先答应了,睁眼定定地看着她。
二人距离很近,她看到他眼里的墨绿在变幻,露出看不透的神色。
“我的条件也很简单,在你回去之前,毫无保留的做我的属下,听从我的命令。我将你的人放在阳光下,你们帮我打探信息。你也不必称我为主人,我们是互相的合作关系,你的事我会帮你留意。”
温执素故意含糊,没有提到屠黎,怕阿初不知晓此事。
“要对温明月动手的事停止,长公主那边你先帮我再拖两天。假死脱身的事情我会尽力想办法,不让长公主深究。”她下了命令。
他的语气很轻佻,“好啊,温大小姐。”
温执素的目的已经达成,正巧阿初也画完了图样。温执素皱眉看着画,她总觉得有点眼熟。
当务之急是查清画的内容和含义。
她不再停留,命孟夏立刻将画临摹一份,其中一份由柏秋送去国公府。
屋内二人见她离去。
阿初开口,没头没脑一句:“殿下,你跟她睡了?”
怎么就成主仆关系了?
“没有。”声音阴冷,带着一丝诡谲,“她很有趣,先陪她玩玩。”
阿初有些嘀咕,那女人竟然直接给了殿下一巴掌,殿下都很多年不曾被打过了。
被打了还觉得有趣,殿下近日越发变态了。
温执素不曾知晓他二人心思,她还有功课要练。
柏秋去了国公府,没人监督她加练一个时辰,她要趁柏秋回来之前练完今日的功课。
后院中,郁姨娘正式接管了中馈,老夫人毫无意见。
谁管家都不敢亏待老夫人,她只在乎将军府的荣华富贵。
郁姨娘的手段并不像人看上去那么温柔,下人们人心惶惶,曾站错队的人主动卖主求荣。
几番变动下,后院尽数收于她手中。
前院倒是平静的很。
楚姨娘昨夜便被人灌了避子汤,今日醒来才回忆起昨夜里发生的事。
她明明百毒不浸,怎得就中了计?她只能回想到被捉奸在床的时候,看到了月儿、老爷,还有温执素那个**!
这件事一定不简单,她被模糊了记忆,这样子更像是中了术。
术是屠黎国才有的东西。
屠黎……
月儿的香料!容儿的腿!
她们竟一早就被人盯上,设了如此大的局,只等她们往里跳!
温执素哪里来的屠黎的人手?京中遍地是崇清的人,怎么会藏着这么多屠黎的人?不管是不是温执素做的,她绝不同她善罢甘休!
害得她失了老爷的宠,还让她失了身。若不是温宏礼顾忌崇清的事情,她想必昨晚就被一同处**!
好狠毒的盘算,还好温宏礼杀不得她,只能将她关起来。
只要不死,就能东山再起。
既然如此,哪怕用上崇清的人,她也要将萧氏**的消息透露给姬家。
**!
婚期一推迟,她必要将温执素磋磨死在这府里!
崇清的人一动,必然会惊动京中的祭长老,其他人估计也会知道她的处境不妙,但她别无选择。
她失了身,温宏礼不会再将她放出去,关在这里跟**没什么差别!她不能忍受!
想到这,楚姨娘贴着倒座房一扇被封死的临街窗边,哼起奇怪的调子,像是鸟鸣。
守在门口的兵士心不在焉,没有在意。一个姨娘,还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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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墙角悉悉索索的钻进来一条蛇。蛇口并无蛇信,是崇清国特意用来传信的无信蛇。
这间倒座房曾做于会客之用,有纸笔。她写了字条塞入了蛇口,那蛇带着信消失在屋内。
做完此事,楚姨娘开始思考如何才能从倒座房出去。
她只能等,等一个给温宏礼下蛊的机会。
楚姨娘的字条被蛇的主人带回去后,惊起不小的波澜。
十几年,楚浣从不主动联系崇清,一联系就是接连两次。
前几日她女儿拿了令牌,求壬长老出手帮了忙,却让他们**几个属下,还未同她计较。
这番又来求助。
有探子立刻讲将军府近期发生的事情呈上。
有**骂楚浣废物,竟连个小丫头都斗不过。有人觉得此事涉及屠黎要慎重,崇清的蛊最怕屠黎王族的术,楚浣都中了计说明对方来头一定不小。还有人觉得上次**几人,可见楚浣心机不足思虑不周,不应再帮。
众人争论不休。
祭长老不在,壬长老再次同意按照字条上的请求帮忙。
字条上的部分内容很快被滕到了信上。
姬府的主母赵夫人,刚从自家的铺子回到府里,就收到了一封无名的信。
门房的人说,那人给了信便离开了,只说是要给主母,事涉萧夫人。
赵夫人不疑有他,火速拆了信看。
一目十行。
她的手逐渐颤抖,信纸掉落在地。
姬彧正巧从书房出来路过前厅,见到母亲呆坐着眼里忽然滚出泪来。
他连忙过去,捡起母亲脚边散落的信,看了几眼便拿出帕子替母亲擦泪。
母亲年轻时同萧夫人十分要好。
如今知道萧夫人已逝,定然是难受的。
“儿啊,你……你陪我,去一趟孤云观。”赵夫人带着哭腔,拉着姬彧的袖子,“等等我们就走,同族长说是生意的事情,需要出城一趟。也告知车马房和门房的人,一并瞒住。”
姬彧点头应了。
那信语气很奇怪,称萧夫人重病,殁于去年的十一月十八日,将军府温家隐瞒此事或有阴谋。
怎么看,都是不希望他们两家结亲的意思。
赵夫人只在意萧夫人的生死,不担心阴谋的事,素丫头是个好姑娘,不会有坏心思。
上次登门将军府,那个妾室便称萧夫人多年未归京。
妾室隐瞒主母已逝,定是有鬼。
温家若是害死萧夫人,她定要让他们吃点苦头。
这信是挑拨的引子,她必须要亲自去看看。
二人草草收拾了一番,带上了行囊。
趁城门还未封,直奔孤云观。
第29章 外祖母的寿宴
“温大小姐,昨天下午主母和公子因生意的事情出了城,今日不在府上。”姬府的门房客客气气地说。
温执素问:“他们去了哪里?发生了何事?”
门房回:“生意的是事情小人也不懂,去了哪里夫人并未告知,只说是三四日左右便回。”
客气而委婉的说辞。
温执素点点头,回身上了马车。
三四日的路程,若是赵夫人和姬彧一同出门,定是要乘坐马车。
马车来回只要三四日的行程,也就是在京郊这片区域,这片区域无农户田庄,多高山河流,做哪门子生意?
姬家高门大户,生意皆是与其他商贩合作,不可能由主母出门拜访农人。
京郊渡口来回远不止三四日,生意之事定是幌子。
趁着昨日下午便出了城,如此着急。
如此着急……
莫非是知道了母亲的消息,去了孤云观?
哥哥一人一马,回时马上带了人,来回路程费了近三天的时间。
京郊三四日的马车路途,正巧可去孤云观。
这个楚姨娘,都困在了倒座房,还能往外通传消息。
她怎么可能是一个身世简单的越州将领遗孤?
那日捉奸时温宏礼气得发晕,都记得提醒婆子遮住楚姨娘的背,后来楚姨娘赤着前身挣扎,他也没再管。
她那满背的刺青,定是藏着秘密。
不知晏玄奕何时能查到线索。
明日,三月十一,是萧老夫人的寿辰。
她和大哥多年未登门拜访萧家,可借此机会探一探萧家人的情况,顺便为外祖母贺寿。
一月前她拿了姬彧给的私房钱,在东市订了两样东西,今日取货。
温执素定了主意,先去了东市为老夫人取寿礼。
姬家的事情,婚约推迟已成定局,正和她心意。
正巧在东市,她便顺路去了月满楼,还是从侧院门进。
雪寻和霜临都在,一见她如见救星,连忙给她送上了顶层。
温执素一上来,就看到晏玄奕正支着胳膊闭目养神。
今日日光正好,透过窗返过木质的地板,给他覆上了一层暖暖的光晕,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少年公子,不是心狠手辣、令京中官员闻风丧胆的厉国公。
厉国公监察百官,凌驾于御史台,直属于皇帝,甚至可以先斩后奏。
他还同时分掌兵部。
自古,御史之人不得干政,监察加兵权乃大忌。
皇帝如此放心他,是因为死死捏住了他把柄,知他不可能背叛。
书中厉国公的身上圈套,不比她少。一个权倾朝野的国公,成了某些龌龊阴毒之人称帝封后的垫脚石。
他若是表现的好,帮帮他也不是不行。
未来的事虽已经被改变,但有过去为参照,一切仍有迹可循。
温执素轻手轻脚走过去,跪坐在晏玄奕对面的软垫上,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伸出去描绘他的鼻骨。
是她很喜欢的鼻子,骨骼感鲜明。山根连着眉骨像绵延的岭,鼻梁高挺,鼻背形成一个陡坡,连同眉骨将一双眸子半围住,似翻越沙漠孤丘,出现一湾清泉。
最妙的是,鼻背上有一颗浅浅的痣,格外性感。
她的手指顺着人中落在他的唇上,轻轻摩挲。
晏玄奕的睫毛如蝶翼振翅般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眼神有一瞬迷蒙,让人想狠狠欺负。
见到是她,瞬间恢复清明,带着熟悉的冷漠。
居然是真睡着了。
她还以为他故意勾引,装睡。
温执素收回手,问道:“那副图查的如何?我路过东市,顺道来看看你。”
晏玄奕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哑着嗓子回道:“查了玳国所有的典籍,没有结果,应该不是玳国的纹样。楚浣是温宏礼从越州带回的人,我已经派人去了越州查,估计要等一段时间。”
他清了清喉咙,喝了杯茶润嗓,又恢复了那淡漠而磁性的声音。
“她被我关起来了,倒是不急。”温执素伸手,讨了厉国公亲手倒的一杯茶,“你在这还是多有不便,今日我有些时间,我同你回趟国公府。”
晏玄奕扭头看了一眼楼梯处,想必是猜到了有人泄密。
他在这确实睡不太好,但也还能忍受。
一个无人撑腰的嫡女,还要查通敌证据,她在温家的日子举步维艰,他便一直没有麻烦她。
京中的势力复杂,探子太多。他们二人越少接触,越不容易被怀疑。
晏玄奕也不矫情,带温执素换了身衣服,坐了他的马车回府。
温执素命春灵戴上她的帷帽,乘自家的马车先回府,掩人耳目。
她到了国公府,直接将婚约推迟的事情拿出来安抚老国公,反正过几日便传出消息,提前说出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老国公听了消息,又见她一身银鹤纹的衣服,捻着胡子笑得牙不见眼,留温执素用了晚膳。
用过膳,同晏玄奕下了会棋。趁夜深,被他带着送回了挽梅院。
她出门前已同大哥约好,明日一早一同去贺寿,温执枫也告了假。
温执素命人将银鹤纹的衣服洗净收起,回屋便早早歇息了。
梦见了越过沙丘后有一汪清湖,太阳照过来,湖水是墨绿色的,像块宝石。
一声轻响,突然她掉入那清湖中,湖水浸湿了银鹤纹的衣衫,十分沉重将她死死拖住,动弹不得。
只能缓缓往下坠,直至周围漆黑一片,水冰冷刺骨。
不能喘息。
肺好像要炸掉。
“嘶——”
她猛地睁了眼,大口大口喘息。
窗外的天色已经微亮,正巧春灵端了水进来,正要喊她。
“小姐,做噩梦了吗?”春灵连忙端了杯水过来。
“……我没事。先帮我梳妆,今日要去给萧老夫人贺寿,要端庄些。”温执素心中有个怀疑,她没说。
她今日穿了一件苏梅紫的襦裙,搭山矾白的褙子,整个人灵动又活泼。大哥也难得穿得隆重,一身白青色的锦袍束白玉带,少了几分武将的味道,看起来斯文许多。
当年萧家认定萧雁笙是被妾室逼去了孤云观,两家早已断绝关系,已十几年不曾来往。
萧家门房也并未见过他们,他们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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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请柬。一听是镇国将军府温家,碍于将军府面子,不情不愿地进去通报。
再出来时反而毕恭毕敬,“温少爷、温小姐,老夫人有请二位。”
温执素与哥哥对视一眼。
因为萧老将军死后萧家没落,来祝寿的人并不多,所以他们不用等候,直接进了前厅。
温执素有七分萧雁笙的模样,大哥则肖似外祖父。萧家人一见他们二人,还以为是萧家的远方表亲。
一听是温家兄妹,脸色有些不爽。但碍于礼节,未有表示。
萧老夫人坐在主位,招呼他二人走近些。
温执素连忙见礼,祝寿:“外孙女儿温执素,为外祖母贺寿!祝祖母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
献上了自己的贺礼,是一串刻了多种字体的万寿檀木十八子手持,坠着碧玉蝙蝠的背云和红宝石的缀角,寓意长寿多福。
萧老夫人指尖轻抚,连胜夸赞,拿起手持佩在身上做了压襟。
温执枫也颂了贺词,献上一尊阙罗高僧加持过的玉观音,乃药王观音像,寓意无病无灾。
萧老夫人点头赞许,口齿清晰说道:“难得你兄妹二人如此巧思。快些过来坐。”
萧家人见两位小辈诚心祝寿,便也松了眉头,热情招呼。
有丫鬟拿了个小凳,温执素被拉着直接坐在了萧老夫人旁边。
萧老夫人娘家姓崔,乃是富甲一方的大户,虽已过六十,依旧气质端庄,举止优雅。
满头银发用翡翠玉钗梳的整整齐齐,脸上的褶皱沉淀着岁月的痕迹,今日容光焕发,目光清明,眼周虽有些浮肿但瑕不掩瑜,看起来身体也十分硬朗康健。
正所谓,岁月从不败美人。
萧老夫人牵了她的手,细细同她话家常,同她讲了许多母亲的旧事。
温执素觉得有些奇怪,书中母亲萧雁笙自生下她没过多久便去了孤云观。
温执素的童年记忆有些模糊,所以她并不确定母亲离开的确切时间,但母亲留下的书确实是启蒙用书。
按理说,外祖母应当知晓自己的女儿身体孱弱,更是十多年未曾归家,甚至已经……
但,为何提起母亲,外祖母却是十分的高兴与怀念,并无一丝悲戚?
就连他们的大舅舅萧雁冲,见他们二人贺寿后,态度立刻从审视变得亲昵,这个转变未免也有些太大了。
礼物虽贵重,萧府和崔家并不是缺钱的人家。
看着温执枫同舅舅二人相谈甚欢,舅舅甚至欣慰地拍着大哥的肩膀,根本不像是两家十几年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萧老夫人毕竟出身于商贾大户,年轻时便八面玲珑。
看到温执素探究地审视萧家人的言行,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丫头,老身有些累了,你陪我进后花园里坐坐。”
温执素搀着外祖母起身,外祖母的龙头杖上镶了一颗硕大的老坑翡翠,绿得惊人,旁边嵌以八宝玉石和螺钿,装点的龙头栩栩如生,险些晃了温执素的眼。
“枫儿,你也来。”
温执素暂且按下心中的疑惑。
祖孙三人,一同去了后花园。
第30章 萧家的异常
三人过了垂花门。
萧老夫人屏退了丫鬟,拒绝了温执素的搀扶,拄着拐杖健步如飞。
去的方向也不像是后花园,直奔了后院的西厢房。
一路上没见到任何仆从。
温执素和温执枫二人跟在后面,互相对视了一眼,默默提高了警惕。
他们二人今日贺寿并未透露消息,萧府的态度却像早就知道他们要来。
后院无人更是离奇,莫非有人在后院等着他们,要将他二人一网打尽?
他们还得罪谁了?
西厢房附近也并无丫鬟婆子,萧老夫人直接进了门,催促他二人:“你们两个小家伙,怎么还不如我个老婆子走得快,快些过来!”
此刻他们二人的警惕值已经达到了最高。
若不是不能佩剑进府,想必二人的手已经放在了剑柄上。
这萧老夫人,绝非一般人。
萧府更是透着诸多古怪,他们二人不得不多想。
一咬牙,进了西厢房。
“快点来见过你们母亲!”萧老夫人声音不大,他们二人却如惊弓之鸟,齐刷刷看向萧老夫人。
母亲?!
温执枫脸色煞白,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可是在孤云观上亲自见了母亲的墓!
那墓碑上写的清清楚楚!
楚姨娘都确定母亲已死,怎么可能有人死而复生?!
他忍不住扶住心口,僵着身子不敢往前迈步。
温执素的反应就有些平静,她早就怀疑母亲是穿越者。并且没人真的见到萧雁笙已死,那她还活着,又有什么说不通的?
怎么说也是拿了剧本的人,就算角色再烂,她也努力为儿女铺了路,又怎会轻易抛下儿女被楚姨娘的手段折磨致死?
而且,外祖母特意给她看了那个闪瞎人的龙头杖,萧府虽落寞,但崔家仍旧富甲一方,舅舅岂会因着他二人送的贺礼贵重,就立刻变了态度?未免太过夸张。
最重要的是,外祖母提起母亲根本就不伤心,当然是因为母亲还活着,甚至昨夜她们就见了面,所以老夫人眼睛才会有些浮肿!
顷刻间,温执素想通了事情,率先迈步去了右侧间。
正巧那坐在罗汉床上的人也向外看来。
是母亲萧雁笙。
如墨的长发未梳作妇人发髻,反而用玉冠高高扎了马尾,一身乳白绣宝相花纹的交领长袍,羊皮软靴,看起来像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五官同她十分相似,只不过母亲的眉更高挑灵动,她的眉更柔媚温婉,成就了两种风格。
岁月不曾在萧雁笙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只是她面上气色并不好,脸色有些黄白,时不时轻咳一声。
母亲……竟还活着。
温执素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抱住了母亲。
她下意识只想最简单、最直接地方式,一个拥抱胜过千言万语。
温执素忍不住落泪:“母亲……谢谢你……”
谢谢你还活着。
虽非她真正的母亲,但是萧雁笙还活着的意义,对于她来说重若泰山。
这命定之局,并非不可破。
温执枫一听这话,三步并作两步进了侧间。见到人直接腿一软,跪倒在母亲腿上嚎啕大哭。
他7岁被父亲丢到军营历练,吃尽苦头。一直严苛要求自己,只为能见到母亲。
十几年后再见却是一座孤坟,他在坟前哭了一日,才正巧逮到楚姨娘的人。
今日,他竟失而复得。
一时间屋内哭成一片。
老夫人悄悄抹泪,回了前厅。
“我的儿,苦了你们。”萧雁笙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令人消除杂念的安心。“枫儿,我知你见到了那座坟,母亲当时情形,不能与你相见。你莫要怪我。”
“我自去年假死脱身,身体状况时好时坏,怕拖累你们,不敢现身。今日你们外祖母寿辰,我昨夜有些精神,才勉强到了萧府。”萧雁笙每说几句便要咳上几声。
“温家的事我都听说了,素儿,你比母亲想的还要好,还要强大,甚至保护了你哥哥。你比母亲要强上许多,头脑许是随了你外祖父。”
温执素偷偷摸上母亲的脉,脉象十分虚弱。
萧雁笙一口气说了很多:“我本不想见你们,怕这幅身体撑不了许久,又要令你们失望。但拗不过你们外祖母,她告诉母亲,我的两个孩子如此聪慧,一定能有方法。”
温执素跪在地上,伏在母亲膝头,坚定道:“母亲你且信我,今日你既然出现在此处,我便一定有方法为你续命。”
母亲的出现就是最大的转机。
不管什么方法,她定要赢了这书中的道!
凭什么他们所有人的出现,只为温明月的自嗨?不过是一本书,寥寥几语的文字不可能面面俱到,逻辑不可能毫无漏洞。
现在这是活生生的世界,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就绝不会任她心意为所欲为!
“素儿,其实母亲已经活过一次了。”萧雁笙温柔地抚上她的脸,忽然泪流满面。
“我曾死在孤云观的坟中,但不知因何机缘,我回到了十几岁在漠北的日子。当时我已与温宏礼成了婚,怀了枫儿。我没能阻止父亲的死,父亲拒绝了我。父亲两次死在面前,我无能为力。”
温执素霍然瞪大双眼。
母亲的泪滴在她的脸上,如此真实。
回到十几岁……
不是穿越,她竟是重生?!
母亲萧雁笙的重生,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级强心针。
这更证实了她之前闪过一瞬的想法:这个世界已经存在了自己的意识和逻辑,甚至有自己的因果循环。
既如此,那本书的剧情,已成为昨日黄花。
这一世,她将占尽先机,扭转温明月所造的必死之局!
萧雁笙道:“最后,我还是决定生下枫儿和你,上一世我愧对你们,重活一次我只想改变你们的人生,尽到我应尽的责任。可后来我才发现,我能做的实在有限。”
“父亲虽已去,但他听了我的预言,藏了一队亲兵。亲兵只有十数人,我便命几人隐姓埋名重新从军。”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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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笙伸出瘦弱苍白的左手,摸了摸儿子的鬓发。
温执枫止了抽噎,愣住。
他曾以为他是幸运,才能一次次从险境逃生,一次次有贵人赏识。
他开口说出了个名字:“却翟……”
“对,是你却叔叔。他原是父亲的弟子。”萧雁笙笑得温柔。
回京中的机会,温执枫听父亲说是他动了人脉,但明明是自己立了功,却将军为他**。
却将军是母亲的人。
“母亲为我改变了姬彧?”温执素忽然想起来这回事。
“素儿,你可还喜欢?”萧雁笙点了点头,“这是母亲能想到的给你最好的退路。姬彧这孩子心性善良,耳根子软。母亲希望你嫁过去后不要受苦,不想让他像你父亲一样,便同他提了许多要求。他是真心的爱慕你,从不反驳任何。”
温执素咧了咧嘴角,心道:母亲,你真的很超前。那个三不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母亲重活了一世,对情爱反倒看开了。若你……不想同他成婚,母亲也会支持你的想法,只是苦了姬彧那孩子。他在姬家被族长盯着,被二房谋算,已经习惯了忍受……或许并不能护你周全。”萧雁笙眼中闪着光,十分欣赏自己的女儿,“你已经足够保护得好你自己了。”
温执素心下有些感动。
她喜欢姬彧,可也只是喜欢。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温执素突然正了脸色,问道:“那温宏礼为何只有一个男丁?”
她明明记得楚姨娘有一个儿子。
萧雁笙的脸突然变得冷漠,说道:“因为我为了保护枫儿,对温宏礼下了药,他此生绝不可能有其他男丁。楚姨娘的头胎是个男孩,流产时胎儿已成了形。家中只有枫儿一个男丁,楚浣便不敢再害他。”
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她不可能再心慈手软。
“母亲,我有件事想同您说。”温执素看了大哥一眼,细细将揭露叛国和为萧家正名的计划说给母亲。
萧雁笙告诉他们,外祖父戎马一生,即便知晓了此去越州平定崇清之乱会死,仍旧毅然决然地去了。
外祖父说,他是一国将军,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死于皇帝猜忌。玳国无人可用,若他不去,越州三郡必将落入崇清之手,他甘愿为了越州的黎民而死。他若死,并非为了救温宏礼,是因为那是他的保护的子民,他不能轻易舍弃。
“父亲能为我留下一队亲兵,就一定能在越州留下些什么,说不定一直在等我们。枫儿,你且去越州,亲兵你一并带去。越州危险,你去寻外祖父残存的人马。我同你妹妹在京中,对付温家。”萧雁笙思路清晰,行军打仗之事她更为擅长。
三人一拍即合。
萧雁笙回来的消息只有几人知情,所以萧雁笙以萧家远方表妹的身份,出席了萧老夫人的寿宴。
众人用过面席后,下午请了戏班来唱戏,一直热闹到了晚上。
二人惜别母亲,回了镇国将军府。
挽梅院中,柏秋已经在等她了。
今夜,她要出城。
第31章 宝剑出鞘
一日前。
长公主府。
“启禀长公主,闻公子任务失败。温家仅有一名姨娘被禁足,是温明月的生母。温明月并未出事。”卷南拿着探子汇报的消息,报给了在碧玉宽床上的恒暘长公主。
长公主正在吃橘子。
她的腿一曲一直,直腿踩在跪伏在地、挺直背部状似矮凳的男子身上,曲腿搭在单腿跪地男子的膝上,他正伸手为公主揉按小腿。
再抬眼,长公主半倚半靠在另一赤裸着上身的男子胸膛,左臂撑他腿上,长发蜿蜒。跪坐在床上的男子接过旁边青衫男子剥好的橘瓣,蘸了蜂蜜再喂给长公主。
“哦?那他人去哪里了?没脸来见本宫吗?”长公主缓缓咽下橘瓣,轻声问。
她的声音明明很柔,卷南却立刻紧张起来,回道:“回公主的话,那日有不少人被温家处死,闻公子可能受了伤。”
“你再为他开脱,本宫就扒了你的皮哦,卷南。”长公主笑意盈盈,一脚踢翻了跪地揉腿的男子,收了腿准备起身,“看来他有些怀念本宫亲自的调教,本宫近日有些忙,就等等他。”
跪坐的面首为长公主整理好松垮的衣袍后,长公主走到卷南面前,说道:“让师北和东鹘准备一下,明日本宫要去接个人。”
十一日,入夜时分。
乌云遮月,狂风四起,今夜将有一场大雨。
街上众人纷纷回家关窗收衣,城内街上安静许多。
一驾毫不起眼的马车并着十几名护卫,自长公主府快马直奔城南。
半时辰后,一匹快马也出了南城门,疾驰而去。
马上的人正是温执素,她身着白衣胯下一匹赤色宝马,从官道转小路直奔南面。
阙罗因皇帝沉痾朝局动荡,恒暘长公主与二皇子所生的嫡子长孙策即将挑起政变,为保全手足,他送自己的亲弟长孙珩回到了母亲身边。今夜,长孙珩将秘密入京,恒暘长公主会去城外接他入城。
有人得了长公主从南门出城的消息,趁机派了刺客,在城外刺杀长公主。
阙罗亦有刺客一路追杀长孙珩至京郊。
今晚必将见血。
书中,长公主重伤,长孙珩当初死亡。长公主盛怒,被人误导是七皇子埋伏,长公主对七皇子和厉国公不死不休,最终两败俱伤,三皇子黄雀在后。
所以她猜测今夜的刺客定是三皇子的人。
而她必须要在刺客手里救出长公主。
让长公主承了她的恩,二人结盟,共同抗衡三皇子。
临出门前,她去找了闻筝,只问了一句话:“若是对面刺客有五十人甚至百人,你能杀几个?”
她对自己的预想是,她只能打一个,剩下的全靠闻筝。
闻筝冷冷盯她一眼,取了桌上软剑收在腰带中,便要同她出门,“走吧,我一个足矣。”
温执素点点头,放了心。
带了柏秋,三人一起翻墙出了府。
他们分开走的,不能准备太过充分显得精心设计。
此刻只有她一人。
她要在当面将长公主救下,还要保证自己不死,撑到长公主跑远了再叫救兵。
实在是有些考验她近日的功课。
这匹骍马是她找厉国公要来的,果真是千里神驹。她还没做好准备,前方已经看到了刀光剑影。
远远一瞥,同她预想的差距甚大。
她必须放手一搏。
温执素深呼一口气,飞身下马,拔剑直奔护卫守护的中心——恒暘长公主和长孙珩。
高呼:“何人在此行害人性命!”
既告诉友军,别打错了人。
同时,极为吸引火力。
她一身白衣在黑夜里极为显眼,长公主的护卫一听是救兵,心底燃起来希望。
今夜两拨刺客同时发难,若是再来,他们更无突围的可能!
恒暘长公主秘密出城所带护卫不多,长孙珩的护卫更是死伤过半才至京城,敌我悬殊。
温执素一边出招,一边向圈内步步紧逼。护卫们也护着长公主,边打边向白衣女子靠近。
她加入战局是本有些紧张,还一板一眼的用着招数。剑上染了血,肾上腺素迸发,渐入佳境。夺了敌人的剑,手持双刃变刺为砍,加了力度,从轻盈的剑花变成了大开大合的剑气,一击致命。
硬生生被她杀出一条血路。
刀光剑影中,温执素很快负了伤,也终于成功的接近了长公主。公主尚好,长孙珩身上有旧伤。
趁护卫们争取的时间,她装作惊讶:“长公主殿下?怎么是您!”
又说:“殿下快些将外袍脱下,我护送您出去!”
长公主目光慌乱中带着镇定,深深看了她一眼。
二话不说,立刻脱了自己身上和儿子长孙珩身上的袍子。
温执素趁长公主脱衣时,用剑割断公主玉佩的系带,玉佩入袖,长公主毫无察觉。
她顺势披上了长公主的外袍,又将长孙珩的袍子扔给最近的护卫,命他披上。
“殿下,用最快的速度往那里冲,莫要回头!只要骑上那批赤马,不消一刻就到了城门,您就安全了。”她将二人一推,自己往反方向跑。
“公主快跑!殿下快跑!”护卫口中大喊,多数围着温执素,往反方向撤去,少部分为恒暘长公主做掩护。
恒暘长公主和长孙珩二人用尽全力往前冲,身后刀剑相击声不断,所幸并未伤到他们二人。
赤马的位置近在眼前。
面前突然出现一人执刀,刀锋迎面呼啸而下!
“锵”——
一名婢女竟持剑横截住了刺客的刀,刀刃距离长孙珩的头顶不过一寸,挥刀带出的风甚至吹动了他的发丝。
“我家小姐命婢子保护二位,还请二位火速撤离!”来人正是柏秋。
柏秋两下便处理了持刀刺客,扶恒暘长公主和长孙珩上马。
骍马是国公府驯养的走马,快而稳健,不会骑马的人亦可骑乘。
“二位,抓牢了!”她一**插入马臀,马痛得嘶鸣,以惊人的速度平稳地带着二人消失在尘烟中。
柏秋翻身上马,跟住长公主,忍不住回头担忧小姐。
她接到的命令是,确保恒暘长公主安然回到公主府,小心城门有诈。
她咬住牙狠狠地挥下马鞭,奴婢必须要听主子的号令,不能擅作主张!
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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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们听见马鸣,立刻觉得不对,将要反扑。
护卫死伤过半,敌人亦是。
眼看刺杀任务就要失败。
一声哨鸣,刺客们突然爆发,护卫们并无死士那般强悍,逐渐脱力出现疲相。
温执素早已丢了碍事的公主外袍,拾起地上的剑便与那施令者缠斗,她所剩的力气不多,只能再拦上一拦。
那施令者的力道和耐力也在她之上,几招下来,她已是大汗漓淋,双手虎口被振刀振得撕裂,手背和手腕用力到僵直,小臂和手中剑仿佛融为一体,因脱力有些止不住的轻颤。
她迅速拉开距离,瞥了一眼远处的尘烟,赤马已奔得没影。
“再不出来我就宰了你!”温执素大吼。
一丝银光如蛇悄无声息,蛇尾一缠,顷刻之间倒下三人。
出现一宽肩窄腰的黑衣男人,蒙着面,语气阴冷:“嘴皮子倒是贱,等下让你好好求饶。”
闻筝加入战局,直奔施令者,立刻形式倒向他们这一边。
护卫也所剩无几。
温执素躲到一旁将双手狠狠磕向树干,终于松开了手中剑。她握住自己的手腕,左右扭动强行放松。
她的手指发酸,勉强按捏小臂的肌肉,却止不住胳膊不断颤抖。
双手掌心一片通红,烫的灼人。
她停下来,大口喘息,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
今夜如此已是她的极限。
心跳逐渐平稳下来,她才回复了知觉。
虽无致命伤,但她的身上大大小小伤口无数,双臂僵直酸痛,虎口撕裂,指节酸麻。
她还不能歇。
她捡起自己的剑,找到剑鞘。挑了一匹马,正发愁如何上去,闻筝已经收了剑走过来。
“护卫我也一并杀了。”
温执素点点头,认可他的谨慎。
看向那边,尸山血海,竟无一人生还。
此时,她已没有了刚才**时麻木,强烈的视觉冲击,她忍不住弯下腰扶着双膝呕吐。
闻筝拿了不知道哪里找的水囊,递过来,“喝吧,别嫌弃。”
她接过水囊,囊袋带着臭气。悬空将水倒入口中,漱了口。
冷水打湿她的脸和下巴,顺着脖颈浸湿了衣领,她清醒了些。
闻筝看着她喝水,又看向她的衣领,目光幽深。
他上了马,附身将她掐着腰放在身前,问她:“不回府?”
这个女人刚刚想丢下他先走,定是还有事情。
温执素有些挣扎,闻筝不给她机会,直接抓了她的手,摊开。
他早已摘了面罩,下巴垫在她的肩头,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耳朵上,语气诡异:“刚刚还有力气同我嘴贱,现在缰绳都抓不住。不如求我送你去,不会让人发现我们之间的事。”
她这个样子,只好妥协。
“往南,大概距京城南门四十里,可能有个旅店。”她出门之前问过柏秋。
恒暘长公主是在半路**,距旅店那边应该还有不到二十里。
闻筝沉默着抱紧她,单手策马,直奔旅店。
这个女人对自己心狠的程度。
真令他着迷。
第32章 雨夜卖惨
温执素累得在闻筝怀中睡着了。
她是被闻筝咬住耳垂痛醒的。
快马如此颠簸,双臂酸麻,浑身疼痛,这都能睡着她也是蛮佩服自己。
马已经停了,藏在暗处,前面不远处就是旅店。
闻筝还不松口,她有些生气:“闹够没有?”
“一点好处都没见,却帮了你两次。收你点利息,便要闹了?”闻筝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耳朵,声音有些阴测测。
温执素有些沉默,闻筝见状更是像藤蔓一样将她抱紧,勒得她伤口发痛,又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嗅闻。
她僵着身子。
过了一阵,他突然松开了她,阴冷的声音在她脑后响起:“别以为这样会对我有用。”
没等她答话,闻筝下了马,转瞬间便没了动静。
走了。
温执素叹了口气。
她开始有点后悔当初利用闻筝对付楚姨娘了,简直就是捡来一个**烦。书中只说长公主的面首闻筝的身世、**,也没说他性格如此变态,实在是失策!
等温执素进了旅店外院的大门,突然暴雨倾盆而下,电闪雷鸣。
缰绳给了冒雨迎客的小二。
几步路,身上血渍晕开,她已近浑半湿,连忙推门进了馆内。
“老板,可还有上房?”
店内有二人正准备上楼,一听熟悉的声音,突然看向门口。
见到了一身血衣,满身是伤的温执素。
“素儿?!”
温执素寻声抬头看向楼梯,二人正是赵夫人和姬彧。
她来的正巧。
所幸刚刚休息了一下,让她有些力气演完最后的戏。
温执素被赵夫人心疼地拉进了自己的客房。
赵夫人问道:“素儿,你怎么伤成这样?这晚上你怎么会出现在此?可是碰到了什么事?”
她已见过萧夫人的墓,此时心中更是把温执素当做女儿看待。萧氏不在了,她以后便是素丫头的娘亲。
一旁的姬彧连忙取了包袱里的伤药,为温执素上药。见她的掌心通红,虎口裂开,手臂还一直不停的在抖,身上大小伤口更是无数,心疼地要命。
温执素神情慌慌,眼中含泪,闷声说道:“我……昨日去了姬府,门房告诉我夫人和公子不在府中,家中妹妹又嘲笑我婚事推迟有变,我便猜测夫人知晓了母亲已逝的事。连夜出了城,想着跟夫人解释,莫要信妹妹和姨娘的话。”
赵夫人眼睛还有些肿,一听,险些又落下泪来。“你母亲……唉……”
“我路上遇到了一伙贼寇,正在刺杀马车中的人,见我路过便……便想要灭口。”温执素的声音有些缠斗,像是十分后怕,“所幸遇到一名侠士,助我……拼死从他们手上逃了出来,我……我杀了好多人……我好怕……”
少女消瘦的肩头一抖一抖,抽泣着。白衣满是淋过雨的血污,混着伤口流出的血,几乎成了血衣。溅出的血凝结成暗棕红色的硬块,挂在惨白的小脸上,泪水冲刷着血痂,混成暗红的泪痕。
姬彧忍不住在母亲面前直接拥她入怀,轻抚她的背,怕碰了伤口。
“素素,别怕。你已经逃出来了,有我和母亲保护你,不会再有事的。”
他忍不住觉得她很厉害。一个在他身边娇娇弱弱的女子,持剑、**、奔马,逃出生天。
前几日她还哄他,说她不会骑马,要同他共乘。这个小骗子。
赵夫人见状也不好说些什么,原本她是有些责怪温家瞒着此事,现在只一心担忧温执素的伤,担忧她受了惊吓。
只得说道:“素儿,没事就好。事情不怪你,你莫要在想了。今日你也受了惊,不如早些休息。”
温执素从姬彧怀中挣开,低声道:“夫人,素儿还有话说。”
她还没把正事办完,怎么能走?
带伤冒雨也要卖惨,为的就是此刻!
她起身跪下,“隐瞒母亲已逝的事确是温家的错。只是消息被姨娘瞒着,前些日子消息才传到府上,父亲知道了十分愤怒,罚了姨娘禁足,命人不许泄露此事,以免推迟婚期。但二妹因探春宴一舞在京中声名鹊起,父亲便对姨娘既往不咎。”
赵夫人想扶她起身,她却执拗的跪着,继续说:“姨娘先前便为三妹盯上了我这门亲,不仅害**母亲,还以此事来给换亲拖延时间。这便是事情的全貌。本是温家家事,家丑不便外扬,但素儿不希望再瞒着夫人,还请夫人恕罪。”
深深一叩首。
赵夫人眼前忍不住闪过那个笑得讨好、珠光宝气的妾室,慢慢地,双手攥成拳。
长叹一口气,赵夫人将温执素扶起,双眼已浸满血丝,说道:“素儿,姬家以信立于世,毁约一方绝不可能是姬家,你且放心。但你母亲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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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你为她守孝乃天经地义,婚期我会让姬家族长和你父亲再重新商定。”
“……温家宠妻灭妾之事,御史台的夫人同我关系不凡,我定会让御史台为你母亲讨个说法。”
温执素起身行礼,谢过赵夫人。
赵夫人倦了,下了逐客令:“彧儿,你为她上药后便送她回房吧。母亲有些累了。”
二人只得去了姬彧的房间。
温执素不想回自己的那间,直觉告诉她,这么大的雨,闻筝一定没走,说不定就在隔壁房等她回去。
想起他那令人窒息的变态行为,她就有点喘不上来气。像蛇一样阴冷又情绪不定,冷不丁地咬人一口。又像藤缠自作主张缠上来,甩掉之后又贴上来。
绝对是和姬彧睡一个房间更安全。
母亲培养的男德标杆,绝不是说说而已。
打定主意后,她就开始茶言茶语。小脸一红,小声说道:“姬彧哥哥,我可不可以不回去睡?”
温执素扯着姬彧的袖子,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姬彧若是拒绝,她连托词都想好了。
“你是害怕,不敢一个人睡?还是……”姬彧脸上红了红,看着她的眼睛,“还是就想同我在一处。”
温执素忍不住在心里鼓掌,不枉费她训练了这么久,终于主动上道了。
但是她面上不显,演的越发卖力。
脸上似火烧一样红,眼睛左顾右盼地不敢看向姬彧,声若蚊蚋:“自然……自然是两者都有。”
姬彧吻了吻她的头顶,压着声音温柔道:“那便留下来,我不让母亲知晓。”
这件事最终以,她趴在床上只留一件小衣,姬彧红着脸像抹烧烤调味粉一样为她上药,涂了满身,痛得她呲牙咧嘴。
最后困得实在撑不住了,二人一趴一躺睡了过去为结局。
一墙之隔,温执素的房间。
她猜的没错,确实有人。
闻筝不仅翻了窗,进了屋,霸占了床,甚至还打算等温执素一起。
等了到深夜也没见人回。
最终憋不住了去隔壁偷窥,听到屋内有人娇声呼痛。
戳破窗纸,纱帐拢起看不清床内,但脚踏上有两双鞋。
回去躺下以后,闭上眼就是些旖旎的画面。
黑暗中,闻筝眼睛绿光翻涌。
整个人隐在暗处,更加阴沉。
第33章 一见钟情
温执素趴了一夜,早上醒来感觉脖子都要断掉。
她背上披着姬彧的外袍,一起身袍子就滑落至腰间。
姬彧感觉到动静,睁眼就看到自己的未婚妻抬着头,只着月白色小衣,单手撑床,一只手揉着着颈。
入目满眼莹白玉色。
颈上的碧玉坠被幽深的一线天山谷卡住,谷深不见底,两侧山壁似暖玉,仿佛触手温润滑腻。
小衣上绣的芍药花立体高耸,随着揉颈的动作而摇摆,如被风吹乱显得栩栩如生,衣服两侧可见圆滑的玉色锁边。
纤腰急收不盈一握,柳叶型的神阙在腰中似点睛之笔,旁的一点红痣诱惑媚人。
姬彧不由得看呆了……
但这是早晨,他想到了更尴尬的事情。
动作比脑子反应更快,赶紧起身下了床。
温执素就感觉自己刚一起身,还在缓解脖子的酸痛,再一扭头旁边的人就不见了。
嗯?尿急?
她善解人意的开口道:“你要出去?等等,我把外袍给你。”
姬彧没做声。
她只当他是不好意思,把外袍扯出来拿在手里,递出了床帐。
一节藕臂,手臂处一点朱砂,手里攥着他的外袍。
姬彧耳朵红得烫人,接过外袍连忙穿上,便开个门缝跑了。
温执素似想到了什么,笑得有些调皮。
姬彧再回来的时候,带来了柏秋。
柏秋一身的露水,她一宿未眠。
小姐猜的不错,城门处确实有埋伏,城内也有。
敌众我寡,她吹了哨子唤来等候听命的暗卫,一番苦战,才将长公主和少年平安送回府。
她见到小姐的白衣染血,连夜回了挽梅院,给小姐取了衣服便往郊外的旅店赶。
到了旅店,天边才一抹微白。
她看见了姬家的马车,如释重负,才感觉到自己也一身的伤。
左臂伤可见骨。
她坐在旅馆石阶上,慢慢给自己包扎,包袱就放在她膝上,在等天亮。
然后,小二开了门,请她进去等。
再然后,姬彧公子出现了,把她带到了小姐面前。
见到温执素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一身的伤,她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姬彧体贴地退了出去,关了门。
“柏秋,别哭,我没事。”温执素笑着安慰,“你做得很好,辛苦了。”
柏秋是个活泼的姑娘,不爱哭,她知道。柏秋昨天抛下她去保护长公主,那是她的命令,柏秋必须遵从,即便遇到危险的是她。
这才是合格的属下,不会让计划偏离她的预期。
柏秋抹了抹泪,带着哭腔回道:“婢子幸不辱命。”
温执素彻底放下心来。
她把长公主的玉佩收好,柏秋为她更了衣。整理好包袱,她们二人一同下楼用了早膳。
见她要搭车离开,小二问她:“姑娘,你的马匹要寄养吗?”
她回道:“不必,等下有人会过来取。若是一日未等到,便送给你们。”
她们随姬家马车一同回了京。
午时,才到镇国将军府。
柏秋先去报了信,温宏礼已经在府门口焦急地候着了。
他今日早上发现大女儿没去给母亲请安,到了挽梅院才知道大女儿连夜出城,为了姬家知道萧氏已逝的事情。
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婚事一推迟,定是又要出幺蛾子。楚浣在倒座房居然都不老实,还在打这门婚事的主意,容儿断了腿,如何还能嫁入姬家!糊涂!
若是惹得姬家不满,以后两家关系闹僵,还如何来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正想着,姬家的马车到了府门口。
姬彧和赵夫人也下了马车,众人见礼。
赵夫人没有同温宏礼搭腔,只叮嘱了温执素好好休息,便上了马车。
温宏礼心里更是嘀咕,看这个样子不像是闹掰,但是为何忽视他?
姬彧是个体面孩子,给了温宏礼面子,客气道:“温将军,萧夫人的事我们已知晓,回去后要禀告族长,待族长重新挑选婚期,再与您重新商议吉日。”
“……好,好。还要多多麻烦你们了,实在是抱歉。此事……”温宏礼心里咯噔一下,还要再解释。
“家母已知晓,将军不必再解释。素素她受了伤,已经累了,将军还是允她先去休息。改日再叙。”姬彧并没有体面很久,打断了温宏礼的话,上了马车跟母亲回了姬府。
温宏礼看着马车扬长而去,话头被截断,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问温执素:“你受伤了?”
“小伤,父亲不必介怀。”她一边往前院走,一边敷衍,“母亲的事情我已同赵夫人解释过了。姬府重礼,不可不为母亲守孝。婚约除了推迟并不会有其他变化,还请父亲放心。”
听了这话,温宏礼才把心放在肚子里,去了后院陪郁姨娘用午膳。
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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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挽梅院。
小厨房的葛云已经备好了午膳。
温执素把长公主的玉佩拿给孟夏,嘱咐道:“等下替我写封拜贴,三日后我要拜访长公主府。连同这个,一并送去。”
孟夏收起玉佩,应承此事。
下午,信便送到了长公主手中。
“三日后?”长公主收起玉佩,笑着嘱咐卷南:“处理完泄密的那几个面首,后院里的人给我挑几个干净的,三日后我要设宴。”
“对了,告诉二公子,他的救命恩人要来了。算了我亲自去,省得他念叨。”长公主心里高兴,去了东跨院亲自找长孙珩。
这小子,从昨夜脱了困便求她去救那白衣女子,她派的人去了只见满地的尸骨,早已没了女子的踪迹。
尸骨中也不见那白衣女子,想来定是平安脱身了。他又要开始画画像,满城寻人。
这不,画像还未画完,人家的携恩图报的信已经来了。
还是个熟人的家。
温明月的嫡姐。
据她所知,二人十分不合。
敌人的敌人本就是朋友。她与这个温执素,倒是相见恨晚。
救了她一命,若是要图些什么,她心情好,说不定就给了。
再贵重的东西,到底是个死物,没有珩儿的命重要。
“珩儿,莫要再画了。”长公主声音带笑,语气宠溺,“你的心上人,已同我来了信,三日后她来拜访公主府。”
“母亲,你说真的?!”锦衣玉袍的少年眼中的惊喜毫不掩饰。“她姓甚名谁,是哪家的闺秀?家住哪里?”
“镇国将军府温家的大小姐,温执素。”长公主敛了笑,看向他画了一半的画作。
画中的人白裙染血,身姿矫若游龙,手持双刃,剑锋淌血。
面上只画了一双眼,清媚的眼眸带着杀伐之气,宛若神祇。
那日她似女武神降世,遇神杀神,遇鬼杀鬼,救他于危难之中。
那样的风采他从未见过,夜夜梦回。
长公主语气带着玩味:“画的不错,有几分神似。可她已经定了亲。”
少年声音未有任何犹豫,满是傲气:“那儿臣将她抢过来便是,便是有夫之妇,亦不是难事。”
语气十分自然,甚至没有情绪的起伏。
他还从未有过什么得不到的东西。
更不信有什么能阻止他得到。
“母亲。”
“你且等着瞧。”
第34章 阙罗的风俗
温执素这三日休息得极为舒坦。
恒暘长公主和国公爷日日送来补品,为了不让人起疑,她这墙头被人翻得如履平地。
姬彧每日闲时便来看她,陪她吃饭,给她念书听,任她撒娇。
自从那日,没再见过闻筝。门一关,她眼不见心不烦。
心情一好,她伤口都好得快。
三日已过,温执素郑重地打扮了一番,登了恒暘长公主府的门。
恒暘长公主自归国后,受尽皇帝宠爱,公主府自是极尽穷奢。
白玉做桥碧玉铺路,行至院中更有白羽赤顶仙鹤在花园中翩翩起舞,引吭高歌。
说不上名字的奇珍异草随处可见,最多的是那种赤金色似太阳一样的花,好看的紧。
碧玉桥上金池锦鲤浮于曲水,偶有跃起,金鳞夺目,只为那花枝上似红玉的花苞,惊落无数海棠。
温执素跟着婢女进了前厅,只见一面十二扇的红木金漆镂空嵌**人物屏风遮住厅堂,细细一瞧竟是秘戏图,颇有些绮靡。
绕过屏风,入目是一张巨大的贵妃塌。近处两侧,则列着宴桌与筵席,更似宫宴的布置。
长公主正倚在贵妃塌上等她。
一件浅黄绣重瓣扶桑的金线纱裙,配点翠头面。衣着富贵容貌却清丽,面柔唇朱,带着些慵懒,多了一分少女没有的成熟韵味。
虽是斜倚的姿态,周身气度仍旧是高贵而不可亵渎,居高临下俯视蝼蚁。
温执素连忙上前行礼,“臣女温执素,叩见恒暘长公主殿下。”
“免礼,平身。”细声细语,令人如沐春风。
长公主喜奢靡,温执素今日特地一身绣百花昌荣紫缂丝襦裙,绾了单髻配了一套水红碧玺头面,端庄大气又带着女子的娇柔。眼神媚而不妖,虽有笑意并无讨好神色,面相让人看着十分舒服。
相比昨日那一身白裙一只玉簪,恒暘长公主更喜她今日的装扮。
“快些入座,本宫今日专程为你设宴。”长公主微微坐起了身,看了一眼卷南。
卷南摇了摇手中的金铃。
前厅内忽然就涌入十几名男子,各有气派,有阳刚威武之人,亦有玉树临风的公子之类,更有冷脸美人阴柔者数,目不暇接。男子皆分为两列,齐齐跪拜于恒暘长公主。
温执素谢了恩,已在一旁入座,因是筵席,她坐的很矮。面首行礼时衣袖轻摆,各异的香味直冲她的鼻腔,忍得十分辛苦,才没在长公主面前失仪。恒暘长公主虽说话温和细语,但有传言其脾性阴晴不定。她不想节外生枝。
她憋出了泪花,被恒暘长公主看了个正着,说道:“本宫命人特意为你备的,还未曾服侍过谁。你去挑挑,可有中意的?今儿便让他们陪着你。”
这是……打算先试探她的目的?先给一个前菜看看胃口。
温执素谨慎地看了看,指了一名冷脸美人。
冷脸好,不主动的最好。
缠人的最是麻烦。
那些面首却开始发抖,求助似的看向温执素。
看她做甚?十几人,她也养不起啊!
恒暘长公主声音越发温柔,“如今虽是在玳国,你既来了本宫这里,便要顺了本宫的规矩。在这,是阙罗的男女规矩。卷南。”
一旁衣着不凡的大宫女卷南,上前几步,对温执素说道:“温小姐,奴婢为您解释。阙罗风俗与玳国差异较大,男女地位更为相近。男女皆可纳妾,另一方不可阻止,单方妾室数目不得超过五人,夫妻二人共为抚养子嗣。特殊情况,如入赘一方,不可纳妾。若夫妻一方已殁,另一方无妾室数量限制,以慰相思之情。”
阙罗,什么人间天堂?升官发财死老公,美妾成群。
果然,这个世界的逻辑已经非常完善了,独有一套体系。
甚至超脱于现代。
温执素矜持地点了点头,感觉卷南还没说完。
“小姐作为长公主府的贵客,亦可按殿下的待遇。”话毕,卷南便退回至恒暘长公主身侧。
驸马已殁,长公主自是可妾室无数。
这……这是让她都收了的意思?
“臣女多谢殿下美意!”温执素把礼数做全,先答应再说。
那群面首忽然松了口气,她看在眼里。
继而笑赞:“臣女在书中曾知晓一些阙罗的风土人情,女子同男子一样亦可入仕途。若是夫婿为家中并无贡献,却也并非入赘,女子则可申请改其嫁娶地位,贬为入赘之男,断了纳妾的权利。阙罗如此重视女子的福祉,实属少见,一度令臣女十分神往。”
她说的确实是实话,这谁不神往?但此话更是试探长公主的态度。
如果她猜的没错,长公主是重视女权高于男权的人。府内的宫女衣饰皆比寻常人家的女儿要好,哪怕是最低等的扫洒丫鬟,也身着精美的棉麻衣。仆从则明显会差一阶。
恒暘长公主收了面上的慵懒,颇为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原本是想打发了的,没想到此女竟有如此见识。
长公主坐起身,说道:“你倒是合本宫的胃口。开宴吧!”
卷南立刻挥了挥手,有宫人立刻搬来案几置于榻前,为长公主和温执素端上了珍馐美馔。
温执素选中的男子在一旁服侍她,其余男子退到一旁,在她身后候着。
门内进来了新的面首,轮流献艺。
温执素看地十分专注,时不时与身旁的面首互动,长公主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欣赏。
筵席过半。
恒暘长公主的声音有些轻快,说道:“本宫见你便觉亲近,今后准你来府中不必拜贴,可直接入府,见到本宫亦可免礼。你尚未有宅院,这些人,本宫便替你在公主府寻个院子单独养着,你时常便可来看。如何?”
卷南拿出一块玉牌递给温执素。
长公主说道:“见此牌如见本宫,你且拿好。”
“臣女多谢殿下体谅!”温执素收了玉牌,面露一丝纠结,“臣女与殿下也一见如故,不知可否说些私密小话?”
恒暘长公主挥挥手,偌大的前厅只剩她与长公主二人。
温执素说道:“刚才瞧着一名面首,倒叫臣女觉得有些眼熟,想起前日将军府上的一桩丑事,所以不便让外人听见,但殿下与我而言并非外人,自是可以说上一说。此事若是在阙罗,反而或许能成一桩美谈。”
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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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抿了一口酒,示意她继续说。
温执素说道:“几日前我父亲的平妻楚氏,因在房中偷人被我父亲发现。二人许是为了寻些刺激,楚氏原本陪二妹一同入睡,那人寻去了二妹的房中,直接便折腾了起来。二妹惊醒,事情被撞破。”
她故意喝了口酒假装润嗓,偷偷看恒暘长公主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继续说道:“父亲震怒,质问二人。那奸夫倒是十分有担当,他本是家中新来的花匠,名阿筝。半年前见楚氏便心生爱慕,却不知美人芳名,偶然来将军府做了花匠,发现心上人近在眼前。当夜便去了楚氏房间共赴巫山。”
恒暘长公主的表情一凝,催问:“然后呢?”
“楚氏因犯了错许久未得宠,当即爱上了阿筝。我那夜瞧着那阿筝宽肩窄腰,腰比女子都细!身材高挑匀称,也不怪楚氏喜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可惜脸过于普通。那人便同今日殿中男子身形很像,故而臣女想起此事。”
恒暘长公主犀利地眼风扫过来,带着探究。
若是温执素发觉了是她派去的人,那她只能……
那人与她的事情,任何消息都不能走漏。
“美**多相似,也只是外形类似而已。殿下自是看不上那等容貌普通之人,姨娘不曾见过什么世面,被迷了心窍。”
如此明显的讨好,反而让恒暘长公主稍稍一缓,想来只是多心了。
“言归正传,阿筝求我父亲成全,父亲则命人将他打死,楚氏也被降位禁足。臣女想,若是在阙罗,或许二人也不必落得个死生陌路的结局。令人惋惜。”
“那花匠,可是真的**了?”恒暘长公主问了个突兀的问题,发觉不对又解释,“不然偷偷养在外也是可以。”
温执素思索一阵,回道:“想来是**了的,我父亲派了府兵亲自来抓,那些都是父亲在军中的亲信精锐。听下人说,阿筝好像有过激烈挣扎,但还是没能逃了被打杀的结局。殿下的提议确实十分好,可惜……”
恒暘长公主皱了眉,酒杯往桌上重重一磕。低头看着她,眼神意味不明,眼角一颗红痣有些煞气。
满室安静。
温执素怯怯地问了一句:“殿下,可是臣女说错了话?”
长公主柔声否认,转了话题要赏她金银珠宝,以谢救命之恩。
她连忙推拒,“臣女不敢邀功。能结交殿下,臣女便已十分开心。”
恒暘长公主似无心再与她敷衍,点了点头,只命人再送十日补品。
玉牌既已给了,已是天大的恩赐,恒暘长公主对温执素的识相十分满意。
见状,温执素便称自己叨扰已久,便告辞。
恒暘长公主心不在焉地准了。
刚一出府门,三月中旬的风已带着暖意。
温执素却后背一片湿凉。
如此冒险的试探,险些被长公主发觉。幸好成了,长公主知晓闻筝已死,查到的结果也只会更加确认此事。
这厢温执素刚走,恒暘长公主便叫了人。
“卷南,去给本宫查!”
“事情竟出了岔子,还让本宫吃了个闷亏。”
“温明月……”
第35章 一个两个都欠打
“温小姐,请留步!”
不远处,一个仆从拿着画卷匆匆跑来。“温小姐,您落了一副画。”
“主子让小的传句话给您。五日后,在公主府后花园邀小姐比试剑法,静候小姐赴约。”
温执素面上有些疑惑,顺从地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她在马车里把画打开,是那夜她**如麻面目狰狞的样子。
没想到长公主的次子,竟然好这一口。
这是想约架,让她打他一顿?
奇葩。
天色尚早,此时得了空,她便想萧府看看外祖母和母亲。
一待便待到了晚上,在外祖母的院子里用了晚膳后,同母亲惜别。
临别时,母亲给了她几处铺子地契。这些铺子是外祖母私下给她的贴补,母亲身体越发的差,便让她来管。
瞌睡逢上热枕头,正好将闻筝的人手塞进去,她还可以挣些银子给母亲养病用,消息也能更灵通些。
一举三得。
温执素回了挽梅院,便去敲了闻筝的门。
没动静。
她推了门进去,里面一片黑,靠床边借着月光能看到软榻上已经没了人。
阿初的伤好了,已经走了。
温执素觉得室内有些黑,点了烛火。心里猜着,闻筝莫不是出门去了?
结果蜡烛刚亮,一道风,便被人灭了。
神经。
温执素只好摸黑坐在圆桌旁边的鼓墩,心里有火,等会再收拾他。
“今日我去了恒暘长公主的府上。假死的事情她吃了个闷亏,一定会派人查,我已替你遮掩好,之后你便真正的自由了。”
没人回她。
她从袖带里拿出地契,继续说:“前些日子你同我讨好处,今日一并给你。这里有五间铺面,多在西市,只有两间在东市,有的铺子后有面有院子,想来是够你们用的了。”
温执素拿着地契,伸出手,等他来拿。
黑暗中闻筝没答话,起身慢慢走过来,接过了地契正收进胸前。
二人离得近,一坐一站。
温执素突然手如鹰爪,捉住闻筝的衣裳前襟,将他狠狠向下一拉。
闻筝不防她这一手,被拽的失了平衡,小臂狠狠磕上圆桌,撑住。
“我今日给的太多,你不用找零。”她腾出空闲的那只手一拳打向他的脸。
闻筝没躲,被打得一歪,往地上摔去。
她直接踩了他要撑住地上的那只手,让他结实地摔在地上。
终于开了口,“你……”
温执素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近身上去,第二拳已经到了。
细密如雨,拳拳到肉,落在闻筝的身上。
借着月光看到他的眼眸幽深,黑得看不清那抹碧色。
他不回手,也不再说话,嘴角反而噙着笑。
温执素骑在他身上打累了,坐在地上。
闻筝起身,把她抱起放在鼓墩上,点了灯。
温执素看清他的模样,嘴角被她打得出血,胸前的衣衫都散了,露出皮肤红红白白的一块块,想必明天便青紫了。
她用了全力,十分解气。
受的伤也有一些帮他的成分在,今日为他的事与长公主打机锋,还被另一个欠打的变态盯上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都算在闻筝头上。
嗯对,都是为了他。
不关心她伤口也就罢了,他居然还敢给她甩脸子,还敢灭她蜡烛!
所以打两下出个气怎么了?她今日给的够多了。
他声音没了阴冷,有些难得的笑意,问她:“可尽兴了?”
温执素睨了他一眼,回道:“若说没有,你待如何?”
闻筝整了衣服,在袖带里摸出来一个像是的哨子东西。
通体略有弧度,中通。颜色乳白,质地如玉非玉,泛着油亮的光泽,上面有些竖直的纹路,穿了两个小孔。
他直接扯了她颈上的玉坠子,把哨子挂在她脖子上。见她又皱眉,要把它扯下来。
闻筝突然变了脸,打掉她的手,阴狠地说:“戴着。吹它,便能唤我。”
一般哨子是一头封闭,中间开口,他这个两头都通,一看就吹不响。
怀疑他在逗她玩。
他说能吹,温执素不信邪地拿起来一吹。毫无意外,一点声音都没有。
闻筝的目光似比刚才更加幽深复杂,点着灯都只能看到他眼瞳黑如渊,像是酝酿着什么。
有点古怪。
也没说话,嘴角的笑意愈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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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了反应。
在那她红润丰腴的唇接触到哨子的一瞬间,他兴奋地全身骨血都在叫嚣。想要用沾了他血的手,在她赤裸的身上画满咒术,然后再一点点舔舐。想狠狠地将她捆起来,捆得痛了,喊他的名字。
……
原本他要走了,耽误了几日,也该回去领罚。她一个无权无势的不受宠嫡女,还想保下他?那日只当她在说大话。
天眼又如何?在普通人手里,只会是催命符。
没想到她恢复伤口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答应他的事全部做到,甚至堪称完美。
从没人把他当人,甚至当个普通人。他是伶人、是面首,是**的仆从,谁会为这种人信守承诺?
她一拳拳打在他身上,让他越发动心。
所以拿了哨子出来,想再陪着她。
那哨子是他的一截肋骨。
天然而成的术,只要接触,他便有感知。
让她带在胸前。
是有些私心。
他的笑意越发的温柔,看得温执素****的。
“这……这没声也能管用?”她有些怀疑。
闻筝好心情的解释道:“有声响只会暴露。施了术,你吹了我便会来。”
行吧。
温执素把哨子收起,藏进领子中。
正打算把玉坠子拿回来,却被闻筝收起来了。
她瞪了他一眼,什么财迷?给了她一个还得拿走一个。明明她的玉一眼看过去更贵!
温执素懒得计较,起身走了。
她伤口还未好利落,这么一折腾,刚才她便觉得有的地方有些刺痛,可能是动作太大扯裂了痂。
喊了柏秋给她涂药,顺便帮她擦擦身,这一天出了两身汗,伤口未恢复还不能沐浴。
她一边躺着一边想,昨日姬彧同她说,御史台的夫人已经知晓了温宏礼的事。
正巧今日休沐。
想必明日,他的便宜爹就会被皇帝骂的狗血淋头。
定会命温宏礼闭门思过。
届时她得想个办法,松一松前院的戒备,去探探那书房的密道。
厉国公送来的补品,就是催她快点恢复身体然后交差呢。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的心思!
第36章 温宏礼中蛊
镇国将军府的后院最近十分的安静。
祈岚院里,温容还在养着断腿,温执素和郁姨娘偶尔得空了会去看看。
溪芜院,温明月早早收了三皇子慕承渊生辰宴的单独邀请,邀她三月二十日赴宴并献舞一曲。溪芜院便又开始闭门谢客。
挽梅院更不用说,今日一早闻筝便去忙铺子的事情了。
郁姨娘派人送来了其他人的帖子,他们的请柬都是今日一早才送来。
今日是三月十七,也就是三日后,要去三皇子府赴宴。
温执素默默盘算着,二十一日,恒暘长公主的次子还要同她比试剑法。那画上的落款她看了,次子名为长孙珩。名字倒是好听,到时候看看他要做甚。
中午,温执素正同温怀芷用膳,听兰嬷嬷来报,温宏礼才下朝便去了前院关押楚姨娘的倒座房,同楚姨娘大吵一架。
温宏礼今日出门前便右眼狂跳,但近日除了重新定了明年的婚期,并无其他坏消息。家里被郁姨娘管的井井有条,让他很是放心。他心里嘀咕着,一边赶紧去上朝点卯。
朝堂上,正打瞌睡,听到皇帝在叫他名字。
温宏礼有些懵,又无战事,陛下叫他做甚?
皇帝身子不好,忍着咳嗽又问了一遍:“朕问你,御史台上报的宠妻灭妾的事情,你还有何话说?”
御史台的张大人见温宏礼当场愣住、支吾不言,立刻又补了一刀。
皇帝更怒,当场罚俸,勒令他回府思过半月不得出。
温宏礼右眼不跳了。
他回了府便去气冲冲地找了楚浣,责怪她牵连自己。
楚浣没想到事情发展到如此,以退为进,甘愿一生禁于此,只求再见一眼月儿,将自己的衣钵传授给她。
温宏礼一听,若是衣钵归了女儿温明月,那他便可杀了楚姨娘,也省得当**情败露。
立刻准了。
二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也没说什么。
出了前院,二女儿邀请他中午一同用膳,提到了三皇子生辰宴的事情。温宏礼思考了一下,打算提点提点二女儿,以免三皇子很快就厌弃了。
午膳后,温宏礼用了一碗桃花银耳羹,想着自己将要成为三皇子的岳丈,心情舒畅了许多。
许是吃的有些过饱,温宏礼出院门的时候头有些晕乎乎的,然后便没了意识。
旁边一抹白衣立刻将他搀扶住,慢慢往前院走。
温执素时刻关注前院的动静。
听兰嬷嬷说,温宏礼同温明月用过午膳后,去前院将楚姨娘接去了正院的耳房中禁足,命丫鬟婆子看管着。老爷脸色不好,像是有些气闷。毕竟二小姐现在是红人,说动了老爷将楚姨娘换了地方禁足,也不是没可能。
温执素心下觉得奇怪,命人盯着那耳房。
楚姨娘离了前院也好,她在前院办事会更方便一些,看管的府兵人手更分散。
晚间,果然传来了消息。
温执素已经沐浴,正半躺在床上看书,兰嬷嬷来报:“大小姐,正院耳房那果真有问题。各院子里的都歇了,耳房的婆子忽然晕倒,有个身手矫捷的小丫鬟,把楚姨娘从耳房放了出来。”
“楚姨娘衣着有些奇怪,裹着衣袍,直接进了老爷的屋子。没过一会,竟有了绮靡之声,老爷竟又与楚姨娘行了房!”
这个楚姨娘,当真是有些本事。
郁姨娘将她的人几乎尽数拔除,居然还能有漏网之鱼。而且楚姨娘的手段也变了,开始下毒了。
温执素手指敲着书背,在思考。
她正愁没有机会,也许楚姨娘的计划,正好让她钻了空子。
“去派人盯紧些,看他们要折腾到几时。父亲要禁足半月,命人多给他做些补身子的膳食。告诉郁姨娘,莫要插手此事,只当做不知。”
为了重新获宠,楚姨娘莫非想一举得男?母亲虽对温宏礼下过了药,保不齐楚姨娘还有什么阴毒法子。
抱养来一个男孩,也能鱼目混珠。
若是真的怀了,必要做掉。
兰嬷嬷走了,温执素让她喊来了柏秋。
“你去同国公说一声,他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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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应该就在这两天。将军府书房中有一条密道。你让他准备下,明日子时以院中海棠树上的红绸为号。”
柏秋领命而去。
翌日,温执素故技重施,去书房找温宏礼。
温宏礼正在桌前看书,眼下似有些青黑,见她来了招呼她坐下。
听说昨夜一直折腾到天亮,这脸色确实是差了些。
看不出其他异样。
温执素没有入座,她绕道温宏礼身后为他捏肩,试探道:“今日父亲怎得没去点卯?女儿听说昨日父亲回家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可是发生了何事?”
温宏礼有些呆滞,反应了一会回她:“赵夫人将你母亲的事情说给御史台,御史台在皇上面前**我宠妻灭妾。为父被罚了俸禄,还有在府中思过半月。想到是楚姨娘害**夫人,我便生气同她吵了一架。”
“那姨娘如何说?”她手劲力度适中,让温宏礼很是受用。
这一次,温宏礼犹豫的时间更长,回道:“她认了,自请禁足。只见月儿最后一面就死心,为父同意了。”
“二妹妹近日得了三皇子生辰宴的单独邀约,想必父亲成为三皇子的岳丈指日可待。父亲真是好福气。”她话锋一转,“那二妹妹可为了姨娘求情?若是出嫁,姨娘定是也要送一送的,不然旁人问起来,那件事岂不是暴露了。”
温宏礼皱眉思索,却又什么都想不起:“可能是求了请,为父还未同意。但我昨日午膳后有些头晕,便回去休息了。昨夜这一觉睡的久,竟有些腰酸背痛。”
温执素心下了然。
做做样子便出了书房。
子时,几人高的海棠树挂上了红绸,树上海棠半开。
远远的,从月满楼都能看见。
温执素换了夜行衣,在正院卧房的房顶上确认温宏礼与楚姨娘二人的状态,身后的瓦片一响。
晏玄奕一身黑色劲装,蒙着面,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她瞪他一眼。
什么表情!
她是在确保万无一失,不是在听墙角!
第37章 非礼国公
温执素懒得废话,直接跳下房顶往前院去。
子时正是护卫最松懈的时候,一人从侧面,一人从房檐倒吊着,解决了书房门口的护卫。
温执素掏出来**香粉,对着每个人狠狠的撒了一把。
所有人佯装成偷懒睡觉的样子。
然后和晏玄奕一同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温执素拿出火折子,直奔书桌上的笔挂。
她拿起那根碧玉杆子的羊毫笔,搓了搓上面的羊毛,发现只有外层有一圈,内里是中空的,藏着一个金属尖。
将笔尖用水浸湿后,她走到侧间有**架的那面墙,找到上次她发现钉死在**架上的一个瓷瓶,取出上面用于遮掩的干花枝。
笔尖冲下,将羊毫笔**瓷瓶中——
咔嗒。
传出一声金属锁扣声。
温执素与晏玄奕对视一眼,晏玄奕点点头,站在她身后。
二人屏息凝神,她缓缓转动瓷瓶中的碧玉笔杆,**架后传来细微的齿轮与锁链转动的声响。
噔。
锁链卡住。
室内毫无变化。
他们分开找寻入口,温执素去罗汉床的棋盘上抓了一把棋子,一个个丢到地上,听地面空心的地方。
先前与温宏礼下棋的时候她便发现了一块,此时需要谨慎些,再查验一遍。
晏玄奕去查看墙面上的字画,是否有密道入口。
“在这里。”二人同时说道。
晏玄奕找到画卷后又出现一个钥匙孔,**架的右侧有一个凸起的按钮。
温执素判断出地面有两块空心,一块是在**架旁,一块是在画卷旁。
如果要插钥匙开密道门,那么就要站到**架旁。那画卷的位置为何也会有一个钥匙孔?
可钥匙只有一把!
温执素迅速开始思考。
平时温宏礼从不让人进入书房,所以她默认这密道的门是一个人便可开启。钥匙只有一把,更是让她陷入下意识是一个人开门的死循环中。
若不是一个人呢?忽然想起温宏礼对楚姨娘的特殊态度,捉奸那夜温宏礼说,他杀不了她。
答案呼之欲出。
她起身走向**架,试着拧了一下毛笔,已经被锁死。
她开始用力拔。
啪嗒。
竹节样式的碧玉笔杆从中间断开,断面光滑整齐,赫然露出一节金属尖。
果然!
她将另一半的钥匙递给晏玄奕,他插入钥匙后同样拧紧钥匙。温执素示意他站在画旁边的块空心砖上,“站那里,我来按。”
二人就位后,握紧了手里的剑。温执素缓缓按下**架右侧的按钮。
脚下的青砖突然有了动静,顿了一下,开始缓缓下降。
他们屏息凝神,侧耳听是否还有其他的机关的声响。进口过于狭窄,若是此处有冷箭,直接便可将二人射个对穿。
所幸无事。
青砖被当成锁链运输的平台,他们二人被缓缓地转入了地下,但并不是很深。
他们走下青砖后,面前还有一条向下的石阶通道。
晏玄奕在前执着光,温执素跟在后,二人小心前行。
或许是密道的主人认为无人可来此,竟一处警戒机关都没有。
很快他们就下到了石阶下,往前有一间石室,没有门,但是看起来有几分诡异。
“这好像是个祭坛。”晏玄奕在她耳边轻声道,磁性的声音勾得她的心痒痒的。
密道内狭长幽暗,稍微大声便可清晰的传到另一头。他们不确定地洞是否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是要谨慎行事。
温执素点点头,把剑收入剑鞘中挂在腰上,掏出炭笔和纸,跟在晏玄奕身后,往石室内走。
石室内,祭坛两侧有数个石坛。祭坛中间有一束光,是从石室顶部挂了一个灯托,内里一盏长明灯,外围六把无柄断剑,剑尖指向祭坛,剑身未锈反而将光聚拢到正下方。
光投下来的影子是六芒星的样式,刚好将祭坛圈入其中。
六芒星的六个交叉点上有六柄刻着古怪纹路的短剑,插入地面。
短剑上连着锁链,铁笼上端汇集了六把短剑铁链的另一端。铁笼扣在石桌之上,铁笼内有个**的枪头。
一个祭坛,就镇着一个枪头?
那石坛里面封着的是什么?石坛上还有文字图样的东西,写的什么意思?
满室的寒光,地下的阴冷,反而觉得更加阴森。
温执素把纸直接拍在晏玄奕背上,炭笔一抓,刷刷刷地就开始画。管它是什么,先记下来回头再查!
她这边画着,晏玄奕体贴地没动。
他盯着那个石坛的文字看了一会,等她画完了才扭头,轻声说道:“上次那刺青,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关于崇清的东西,这好像是崇清国的文字。”
“莫非,楚浣不是越州人?是崇清的奸细?”晏玄奕太高了,她只能踮着脚在他耳边说。晏玄奕发现她摇摇晃晃的,便微微屈膝迁就,刚好是她够得着的高度。
嘿。国公爷还怪贴心的。
她一把攀住他的肩膀,继续说:“若楚浣是崇清人,那通敌的事情她也有份,或许可以顺藤摸瓜再往上。我那姨娘和二妹并不聪明,但是心狠,就怕用些阴招我防不胜防。温宏礼的奇怪反应和举动,便可能是中了蛊。”
温执素离得晏玄奕很近,带着花香的温热直接喷到他的脖颈与耳廓上。
在耳边低声细语,格外暧昧。
晏玄奕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一抹的湿润樱红就在他耳边,他抿了抿唇。
“她若要害你,你找我便是。你替我办事,我自是要护你周全。”
压低的声音在昏暗的密道中像是蛊惑人心的妖魔,侵蚀着人的理智。
温执素忽然亲了亲晏玄奕有些发红的耳垂,娇声道:“多谢国公。”
他立刻站直了,丢下她,迈步出了石室。
哼。
不知好歹的臭男人。
密道很长,二人继续顺着密道前行。除了每隔一段路便会出现半隐在墙内的石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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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并无任何躲藏之处。
他们脚步逐渐加快,转了两个弯之后突然出现一个石门。
门是开着的,冲他们的方向。
说明这条通道是双向的!
他们立刻谨慎起来,小心探察。观察石门另一面无人后,穿过石门。
他们看到了通往上面的石阶,以及一间外表普通的木屋。
地洞里面盖木屋,必然用的是防腐防湿的木材,这种木材数量稀少价格昂贵。
看来对方,非富即贵。
他们悄悄靠近,躲在石柱后面,似乎听到了有人说话。
“……近日,她近日来了信求助,好似被人算计出了事,失了权。塔金,要不要我们去提醒一下?”一个长者的声音说道。
年轻的男声“嗯”了一声,手指一下下敲着桌子,似乎在思考。
对方说话的时间太短,根本听不出是谁。
那位老者说道:“塔金,属下那立刻去办,先告退我。”
突然奇怪的语序。
忽然传来向外的脚步声,马上便要推门而出!
他们二人来不及分析,连忙闪回石门处躲藏。
老者似乎闻到一缕香气,有些疑心。看了看右边向上的台阶,无人,往石门处走去。
温执素和晏玄奕二人躲在石门与墙壁之间的缝隙,为了避免从开门的缝隙中被发现,他们躲在了石门与墙壁之间的最紧处。
二人贴的死紧,大气都不敢喘。
本来可以一人一个门缝的,但是老者来的速度太快,石门在左侧通道的右拐角,来不及躲到最先被看到的那扇门后。
老者到了石门前,通道一眼便能望过去,毫无躲藏之处,空无一人。
人在看东西的时候存在视觉盲区,密道本就暗,门缝后是一片漆黑,自然不会怀疑门后有人。
此时有人喊了句,“喂,你在看什么,别耽误主子的大事!快些出去!”
说话的口吻像个仆从,应该不是房中被称呼“塔金”的人。
老者被喊走,远处逐渐传来三个人缓缓上台阶的脚步声。
躲在门后的二人长长舒了一口气。
紧张时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对,此时密道内脚步声远去,门后更无光线,甚至隔着衣服都能切实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空气中迅速弥漫着旖旎的氛围。
一双手,忽然穿过晏玄奕的腰。
脸贴在他的胸前,双手搂住他的腰,攀上他的背。
他浑身肌肉一紧。
他强压着嗓,带着气音,像羽毛扫她的心:“快放手。”
晏玄奕被温执素挤在墙上动弹不得,他想推,她身后是千斤的石门,一推便会引人注意,那些人还未出密道,偏生不能推。
他不动,另一人更是蹬鼻子上脸。
抬起头踮起脚,紧贴着向上蹭到他的耳旁,悄悄对他耳语。
“国公的美色,果然令人心情极佳,就连运气也十分不错。”
馥郁绵软,含娇细语。
足以勾魂摄魄。
第38章 刺杀
自密道中出来,已是两日。
那夜晏玄奕任她抱着,直到密道另一头传来机括关门的声音,立刻闪身将她推开,头也不回地往来时的方向走。
大步流星。
温执素在后面追着哄,国公不理她。
他手里拿着她的火折子,她不紧跟着也没得选,结果一个不小心就跌倒了。
晏玄奕立刻就停了脚步,发现她没跟上。回身一看,她掌心磨破了,膝盖也出了血。
“你拿着我的火折子,还跑的那么快!”瘪瘪嘴就要哭,娇气得很。
他叹了口气,最后背着她出了密道。
晏玄奕在书房内将东西复原,温执素在一旁坐在等他。
她又撒娇:“国公爷,今日如此大功未得赏赐,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你要补偿我!”
搂也搂了抱也抱了,还想怎么样?
国公爷丝毫没发觉,此等行为已经被他列入了赏赐的范围内。
“你想要何补偿?”他屈身,单手撑着她坐在的罗汉床上,同她离得很近。
她直接身手环住他的脖子,主动的不行,娇声道:“我这会有些困,不太想得出。你抱我走回挽梅院,我或许就想到了。”
想是没想到,睡着是真睡着了。
不允许他轻功,必须要走回挽梅院。
不过就半盏茶的时间,就睡着了。
还扯住他的衣服不让走,柏秋和孟夏听到动静过来,也不帮忙,就在那偷看。
最后哄了她许久,才把衣服夺回。
国公狼狈地走了。
柏秋和孟夏这么告诉温执素的,为此她们二人还被狠狠地瞪了。
温执素一高兴,赏了柏秋和孟夏一人一锅,她们最爱喝的牛乳茶。
等她咂吧咂吧回味够了国公美妙的身材时,已经坐上了去三皇子府的马车。
今日正是三月二十,三皇子慕承渊的生辰。
原本是要为三皇子大办生辰宴,设宴于皇宫。但三皇子母妃莲贵妃担心过于招摇,便移至三皇子府中,说是让小辈更自在些,皇帝准了。
书中她当时并未参加此宴,被楚姨娘借口夺了请柬,来的是温容与温执素。第二日,三皇子的聘礼便入了门。
此次,温家只有温执素与温明月出席。大哥不想来,便借口今日当值。
她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众人入座后,皇子皇妃们陆续出现,探春宴不曾见过的太子也来了宴会。
太子穿了常服,来了便同大皇子有说有笑,二人年纪相差许多,却关系亲近。
突然,太监尖细嗓音大喊一声:“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立刻叩拜。
“恭迎皇上、皇后娘娘圣驾,万岁千岁,福泽绵长!”
皂靴被挤压与地面发出的摩擦声,从伏地叩拜的众人面前,缓缓响过。随后便是皇后娘娘曳地的衣裙与环佩作响。
“众卿免礼,平身。”威严却有些中气不足,听起来年岁不低。
温执素起了身后,偷偷打量帝后。
皇帝一身石青色龙纹常服,下着明黄长裤黑色皂靴。皇后一身秋香色牡丹锦服,头戴点翠玳瑁首饰,端庄娴静。
她没敢看的更细,直视天子视为挑衅天威,乃大不敬,按律当斩。
皇帝微服出宫来为三皇子生辰宴捧场,可见三皇子圣眷正浓。莲贵妃是三皇子的生母,今日来的却只有皇后一人,或许是病了?有些奇怪。
恒暘长公主姗姗来迟,皇帝并不责怪,甚至免礼直接入座。看起来兄妹关系十分和睦。
待恒暘长公主入座,三皇子便命人开宴。
众人带的贺礼,只展示了各位皇室长辈的礼物,其他世家勋贵大臣们的都按下不表。
皇室中人送礼乃家事,不在乎贵重与否。外臣的礼,轻了则丢三皇子的脸,重了则引起皇帝的猜忌,不如不提。
借着宴会一派和谐的气氛,温执素借着抬头喝酒的机会,偷偷的瞄了皇帝的脸。
然后迅速转开眼,藏起她的惊讶。
晏玄奕坐在高位上,看她的小动作,警告了她一眼。
她反而不怕,冲他笑得灿烂,让他又想起那夜在密道的事情。
真是个不知矜持为何物的女子,他早该知道不能招惹她,结果反而欠她的越来越多。
但,相比相亲流水宴,似乎只是被她摸摸而已。
也……也算不得十分痛苦。
温执素笑完,发现国公闷不做声喝了口酒,撇开了视线。
瞧瞧。
这个不值钱的样子。
饮宴正酣,舞乐精彩,此时响起了环佩铃铛之声。
众人忍不住想到闻名京中的洛神舞,立刻止了欢笑声,目光期待的看向门口。
温明月一身白衣水袖,外罩水红纱,红色披帛,赤脚入殿。腰间的只覆了一层极薄的纱,外面松松绕了三圈红玛瑙珠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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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勒纤腰不盈一握,神阙在纱后时隐时现,更添诱色。裙上金线缠红绣的锦鲤,随步伐前行似鱼跃浮光,跳入龙门。发间的红玉铃叮当作响,眉心一点红梅,宛若仙子临世。
众人无不惊叹。
咚。
咚咚。
忽而鼓声响起,温执素旋身而舞。殿外有人击鼓,美人寻声而舞,逐渐鼓声密集,裙摆快速浮动,不知是看舞还是看人,亦或是看那腰间的红玛瑙,柔软的惊人的弧度。
殿外的鼓声骤停,殿内不知何时多了许多面鼓,温明月水袖击鼓,鼓声并不响,但更似在人心里抓挠,与心跳同频。
舞姿越发的优雅缓慢,几抹红色衬得那清冷的神女面容上,染了一些妖媚。
令人不禁遐想,那双眼染上情欲,是何滋味。
恒暘长公主品着酒,看了一眼在场众人,酒杯狠狠掷在桌上。动静不小,却无人发现。
温执素冷眼看着所有人的反应,自然看得清楚。
她二妹的舞跳的是好,这锦鲤跃龙门,不就是她今日这一舞,明日三皇子的聘礼便入了府。
应景的很。
咚。殿内殿外的鼓,狠狠一击,齐齐最后一响。
震得众人久久不能回神,心跳仿佛同刚刚的鼓点一起颤动,鼓声停,心中怅然若失。
“好!不愧是本王特意邀约的洛神之女!今日更让本王惊喜!”三皇子慕承渊抚掌称赞。
“比朕宫中的才女们更胜一筹。赏。”皇帝目光锁着温明月,问她:“你为何姓之女?”
“回陛下,臣女为镇国大将军温宏礼之女,温明月。”美人有礼有节,盈盈下拜。
恒暘长公主忽然开口说道:“皇兄若是喜欢,不如带回宫中。”
进了宫,被她弄死更是易如反掌。
“老三已同莲贵妃说过,心仪这位温家的二小姐。”皇帝笑得意味不明,看了一眼恒暘长公主,“朕不忍夺人所爱,恒暘你倒是知道朕的心思。”
恒暘长公主面色一僵,不再说话。
众人一听,皇帝已当面说了三皇子心仪温明月之事,便是默许了此事,纷纷扼腕叹息。
此舞一过,后面的乐舞便显得有些无趣。
此时是琵琶飞天舞,中规中矩。
众人看得漫不经心,珍馐美馔如同嚼蜡,内心还在回味刚才的鼓声。
无人在意殿内的情况,高声交谈。
突然,剑光一闪。
第39章 三皇子的聘礼
剑光自琵琶中抽出,直奔太子殿下。
太子身边的亲卫立刻拔剑而出,拦住刺客。
门外守卫的卫兵立刻赶来,没过多久便将刺客制服,为首那位被太子亲卫在防卫时斩杀,其余几名舞姬立刻服毒而死。
一盏茶不到的时间里,横生变故,还见了血。
皇帝有些生气,先前温执素发现他面容颓败,有些老态龙钟,此刻一怒更是脸色青灰,透着诡异。
“大胆!何人带来的舞姬,还是王府中的姬妾?居然敢行刺朕的太子!”
三皇子立刻命管家去取礼单。
纸上赫然写着大皇子慕承晔的名字,琵琶舞姬是和其他物件一并送给三皇子的礼物。
太子立刻维护大皇子:“父皇,大哥待儿臣极好,您都看在眼里。此事定是有人瞒了大哥,让大哥中了圈套。”
皇帝看了一眼大皇子,并未十分生气,问道:“晔儿,这舞姬你先前可否查验过?”
“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此事确实是我失察,影响了众人的兴致。还请父皇责罚,儿臣毫无怨言。”大皇子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将罪责全揽。
看起来并不像是有意**之人。
皇帝看了一眼置身事外的七皇子,眯了眯眼。
最终,罚了大皇子禁足,为太后抄佛经祈福静心。
自始至终,皇后都未曾开过口。
一场刺杀,被轻拿轻放了。
怎么看,都是七皇子的嫌疑最大。
皇帝这幅完全信任大皇子的态度,倒是十分难得。
柏秋见温执素有些疑惑,借着倒酒的空子偷偷给她解释。大皇子是皇帝尚未登基时,陈侧妃生的孩子,陈侧妃母族势弱根浅,有了大皇子后更是不争不抢,明哲保身。
这么一想,皇帝的信任倒也合理。
皇帝发怒后似有些疲累,帝后二人便提前回了宫。恒暘长公主与其他皇子也相继离去。
没了皇室威压束缚,众人开始走动攀谈,正是人情世故的好时候。
温执素去了三皇子的院子里逛。
她在想事情。
她刚刚一直在留意,上方的年轻权贵们,谁会习惯敲桌子。但是她离得远,听不清,只能看动作和频率。
“塔金”那人的敲桌的声音,虽是无意识的敲动,却自有一阵节奏。
她借晏玄奕在席间看她一眼,也敲了桌。聪明的国公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离得更近,看的更清楚。
她疑心是三皇子。
眼前突然闪过一抹粉白,是落下的海棠花。
这院子中的海棠虽没她院子里那株那么高,却繁密,几乎看不见枝叶的绿意。
想必这边也能看到她院子里的那颗树,她四处张望。
隔着好几堵墙院还有房屋,她还真看到了。
虽然来三皇子府的路七扭八拐,没想到直线距离并不是很远。
那密道里的“塔金”若是三皇子,这个距离,还有密道的长度,就更值得怀疑。
再加上三皇子对温明月的态度。
温执素觉得自己猜对了,她回头想去找晏玄奕,让他来测算下密道的距离是不是刚好能够到前院。
刚一扭身,一头撞到了人,还踩了人家的脚。
“哎哟!”温执素还没抬头,就看到了衣服上了银鹤纹,立刻改口。“你怎么来了?”
“本公欣赏海棠至此。温小姐踩了本公,却不同本公道歉。还要质问为何而来,是何道理?”那股子冷煞的劲儿又来了,厉国公低头看她,面无表情。
温执素立刻退后三步,福了福身:“臣女方才认错了人,以为是臣女的未婚夫,才得此一问。臣女实属无心冒犯,还请国公恕罪。”
晏玄奕冷着脸,看了她一眼,拂袖背过身去不再理她。
“此处海棠开得正盛,远处亦可瞧见一株高大海棠,正是赏花的宝地。臣女不敢打搅国公兴致,先行告退。”温执素诚惶诚恐地退下了。
晏玄奕站在原地欣赏美景,似看得格外认真。
出了三皇子府,今日温明月献舞的消息似长了腿一样再次传开。
只不过还多了一条,三皇子心仪“洛神之女”温二小姐。
带了皇室的八卦,总是传的格外热烈。
第二日,三皇子的聘礼直接敲开了镇国将军府的门。
三皇子本人虽未亲临,但府内的大管家却是十分的尽心。
大管家称三皇子因莲贵妃生病的事情走不开身,托他将事情办妥,不能误了吉日。正巧也可以让莲贵妃高兴高兴,或许身子能好的更快些。
家中郁姨娘主事,但不适合出现在人多眼杂的前院。
温宏礼不知道为何找不到人,所以温执素代为出面,收了三皇子慕承渊的聘礼,用金叶子谢了大管家。
温明月看了温执素一眼,似是有些意外她这大姐姐竟没有故意捣乱。
或许是知道她马上就要跃入皇家,更胜姬家一头,想要讨好她也说不准。
温明月有些得意。她想要的,终究是慢慢都要得到了。
不像她那个三妹,自小被母亲宠着又如何,现在还不是被父亲放弃了。
此生再无加入高门翻身的机会,只能嫁个小门小户。
等她享受着锦衣玉食,三妹还在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发愁。
想想便觉得她这些年的苦,都是值得的。
这些聘礼,不过是她野心的开胃小菜。
手到擒来。
“准侧妃,殿下体贴为您留了月余陪陪您的生母,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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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八日为吉日,十七日将妆奁抬入府,十八日便可成亲。”大管家命人送来了一箱金银,并着一个小盒子,“殿下命我额外备些礼物送给您,作为您出嫁前一月的贴补。此物是殿下送给您的生母的贺礼,以示感谢。”
“妾身谢过殿下。”温明月将盒子收好,金银让府内的婆子收到了自己房里。
待大管家离去,郁姨娘带了人过来清点。
郁姨娘和和气气地开口道:“如今家里两位待嫁小娘子,聘礼若是都收入了府库,怕是以后分出来的时候麻烦。”
“因着大小姐婚期已推迟,二小姐先嫁。妾身便做主,将姬家的聘礼先挪去挽梅院,正巧挽梅院人少院子空,还有些地方。腾了库房,正好将殿下的聘礼单独存放,一月后便是婚期,紧的很,省得出了岔子。”
温明月有些生气:“本小姐即将是殿下的侧妃,你敢如此对我?”
郁姨娘也不生气,问道:“那便将殿下的聘礼送入溪芜院,敢问二小姐院中可还有空闲的屋子?”
先前楚姨娘出了事,溪芜院的丫鬟婆子全部换了一批。温明月是个喜欢被人伺候的,自然院子里人数众多,住的满满当当。
“你!”温明月甩了脸色,下了狠话:“你不过是拿了鸡毛当令箭,待我做了殿下侧妃,母亲重新掌家,小心你和你的女儿!不识时务的东西!”
温明月冷眼看着温明月拂袖而去,同郁姨娘说:“按你说的办。其他的莫要担心。”
姬家的聘礼依着礼单,一样没少的进了挽梅院的门。
这些东西,说到底还是要退还的,自然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子下安全。
温明月没回溪芜院,她直接带着三皇子给的贺礼去了正院的卧房。娘亲现在在卧房中也并无人管束,下人们都知道父亲彻夜宿在娘亲这里。
温明月进了门,发现温宏礼居然躺在卧房中酣睡,怪不得刚刚前院来了人都找不见父亲。楚姨娘见她来了,拉着她去了卧房侧间。
“月儿,三皇子的聘礼可是来了?”楚姨娘近日荣色又恢复了以前的光鲜,在倒座房到底是忧思伤神,吃睡难安。
温明月脸上微微一红,语气得意:“是的,已经收到库房了。原以为近几日便要入府,三皇子留了时间让我陪陪您,下月四月十八日便要成亲。”
她拿出那个小盒子,递给楚姨娘:“娘亲,殿下还贴心的也为您准备了贺礼。”
盒子不大,扁扁的,里面应当是放着玉簪的大小的东西。
楚姨娘连连点头称好,笑意盈盈地打开了。
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盒子里装的,是一节指骨。
上面有崇清蛊女特有的斑纹。
是她娘亲的指骨。
这是,三皇子的警告。
第40章 赴约
崇清的蛊女,一生只得练出一只蛊虫。
蛊虫须以蛊女的血亲自喂养,蛊虫会在蛊女的骨头上留下痕迹,成为蛊虫已成的烙印。
楚姨娘看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这是她母亲的指骨。当年她被家族献出,成为深入玳国的棋子,母亲的命就被握在了家族手中。她的母亲只是普通的蛊女,反抗不了他们,成了她的软肋。
他们想用母亲来提醒她,她近一月的接连失利,已经令他们不满。
可她已经在极力转圜,还是迟了一步。
她虽是被迫嫁给他,但这十几年他对她的好,让她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宠爱。她有一只可噬人头脑、短时间掌控人心的令蛊,她不舍得下给他,也不想轻易浪费这蛊。
所以她选择了对身体伤害最小的阴阳蛊。
只要这半月内与她日日行房生下男丁,不但可以揭过之前的丑事,更让她在府中的地位将坚不可摧。为了一举得男,她甚至给自己用了秘方,如今只差最后十日。
这十日,不能再让温宏礼出了正院的大门。
于是,楚姨娘说:“月儿,娘亲要同你父亲闭关。你去开了我的库房,让下人多准备些补品送来。”
正院的气氛十分凝重,挽梅院那边温执素正梳妆准备去赴约。
今日是长孙珩约她比试的日子。
温执素穿的有些朴素,提了把剑便去了恒暘长公主府。
门房的仆从一见玉牌,立刻有管事嬷嬷带她去了后花园。一路上的仆从跪了一地,她觉得甚是麻烦,让嬷嬷挑了人少的路走。
这一路上又见到许多那日见过的赤金色花朵,今日天色略有阴沉,密云遮住了光线,那些花反而收拢了花瓣,像是喜阳不喜阴。
温执素未曾见过此花,便问嬷嬷:“这花怎拢着花瓣?”
管事嬷嬷道:“回小姐的话,那是殿下从阙罗带回的花,名为金乌。此花见日便开,无日则收,四季常青。”
见她点点头,嬷嬷忽然又补了句:“其他的花都是下人们在管,唯有金乌是殿下亲自打理。”
温执素说:“殿下爱花,臣女今日又多了解殿下一分。若是有空,定要多多向殿下讨教。”
没成想在外以心狠手辣闻名的长公主殿下,竟有此一面。
许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温执素不再开口,一路到了后花园的亭子中。
亭内无人,她将剑放于桌上,坐了等。
临近四月,风已带了三分的暖意,吹过碧色荷叶遮掩的湖面,想来六七月时便能见碧叶接天,菡萏争艳。
仔细一想,府中花草树木可保府内四季,皆有春色满园。
原来恒暘长公主是如此爱花之人。
不过一盏茶时间,长孙珩从远处月门绕了出来,穿着一身天水碧的衣袍,银冠束着马尾,看起来格外的朝气蓬勃。
温执素起身迎着,准备行礼,却被身旁的侍女拦了拦。
长孙珩直接开口道:“姐姐已得了母亲的玉牌,便视为同母亲一样,该是我向姐姐行礼。”
清丽的少年音,满满的傲气。
眼睛里带着明亮的神采,有几分似恒暘长公主,却无眼尾的红痣。
温执素自是不会受他的礼,客套了下便直接说:“公子今日约我比试剑法,却不见公子佩剑而来,该要如何比试?”
“姐姐救了我一命,我怎敢与姐姐动手。”长孙珩进了亭子,年纪不大,却足足高了她一整个头。
人往她眼前一站,便遮住了亭后的风景,也遮住了潋滟的湖光。
他低着头,眼睛盯着她的脸:“不过是借个由头同姐姐亲近些,感谢姐姐的救命之恩。”
温执素未想到他如此坦率。
她还未回话,又听他道:“初次见面过于匆忙,画中未曾画出姐姐风韵一厘一毫。今日再见,便心中有数。”
这番话着实唐突,但毕竟是恒暘长公主的次子。
不好计较。
长孙珩示意她坐,她只得给了面子,心中想着如何打退堂鼓:“当日之事,殿下已重礼谢过,公子的心意我亦已收到,往后便不必再提。”
但愿刚刚引路的嬷嬷,能觉出她想见恒暘长公主的意思。
“若是公子无事……”她想要告辞起身,话却被打断。
长孙珩看出她的不耐,斜撑着下巴神色坦然,抬头看她:“母亲谢过是母亲的情意,并非我的。那副画更算不得什么心意。”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听闻姐姐已有了婚约,但这是在长公主府。姐姐已收了许多面首,不如,将我也一并要了去?”
他的目光里有藏不住的傲气,甚至十分狡黠:“长公主府的事情,便是姬家也不好说些什么。我体贴姐姐,省得让姐姐和姐夫往后难做。”
温执素:“……”
她本是扶着桌子要起身,听完这话差点一屁股坐回玉凳。
长公主府就没有个正常人吗?!
谁敢将他收做面首,莫不是活腻歪了?
还将她拒绝的理由都堵**。
长孙珩抽出空闲的那只手,单手扶住了她。
宽大的袖子滑落,露出半截小臂。
他的手可以完全握住她的胳膊,指尖回触掌根,筋骨分明。青紫脉络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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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筋骨附于上臂,如藤蔓缠绕着隐入衣袖。
同面上的年少,反差十分大。
“姐姐。”长孙珩字音咬的分明,明明毫无旖旎,她却觉得这湖面吹来的风有些燥热。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情意。
温执素只得将球提给长公主:“公子,殿下定然不会同意此事……”
引路的嬷嬷来了亭子前,十分恭敬的行礼后,背过身去:“温小姐,长公主殿下有请!”
“正好,我一同去问母亲。”长孙珩起了身,拉着她的袖子便往前厅去。
温执素看着被扯住的衣服,心里默默念叨,希望公主可以拦一拦这个公子哥。
哪有父母愿意自己小孩下海做别人家小三的?
别太荒谬。
长孙珩就一直拉着她绕过了前厅那扇秘戏图的**屏风,恒暘长公主正在榻上闭目养神。
香云纱的光泽称着长公主的容色愈发的动人,丝毫不能看出她的年岁。
“母亲。”长孙珩松了她的袖子,上前行了礼。
恒暘长公主抬了眼皮,起了身。
一旁的卷南立刻在榻上放了矮几,布茶。
“你怎么来了?”恒暘长公主撇了自己儿子一眼,示意温执素坐在矮几另一侧,“你坐这。”
温执素规规矩矩的坐了,喝了口茶,明明是刚准备好的茶水,入口温度却十分正好。
茶香浓郁,裹着几分花香入口,慢慢的升腾起一股醉人的酒香。
着实好茶。
长孙珩将在亭子里同她说的话又重复了遍,说道:“……姐姐说,母亲定不会同意此事。”
“胡闹!”恒暘长公主脸色一沉,指着他的鼻子,“你个毛头小子懂些什么,便要做面首?本宫送她的面首无一不精,你靠这张脸来争宠又能得几时好?”
温执素手一晃,险些把茶杯中的茶水倒进衣领里。
她果然还是低估了长公主为人。
她也不好插话,若是拒绝便坐实了长公主说他“只有脸能看”,若是不拒绝,便是又多一个大累赘。
恒暘长公主扭头看了她一眼,忽然有了些笑意:“你喜欢这茶?多喝些,这是本宫府里独一份的手艺。”
又转开了目光,对着长孙珩道:“若是你往后失了宠,莫要来本宫这里哭。”
这便是准了。
“儿臣定会向其他前辈好好讨教,不给母亲添乱。”少年眼神里却不似语气那么单纯,目光紧盯着她,像暗夜里伺机而动的狼。
温执素咕咚一口茶咽了下去。
感觉有点难办。
第41章 长公主府的规矩
长孙珩得了恒暘长公主的准许,便去了后院。
前厅只余她们二人说些小话。
温执素不想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先开了口:“殿下,臣女想在京中开个茶馆。”
长公主说:“你莫不是看上了本宫府中的茶?此茶不外送,想喝了来便是。”
温执素连忙澄清,说起茶馆不过是想满足自己一个小小的心愿。
穿书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对上一世的记忆越发的模糊。
甚至随着剧情的改变,她能记起的书中的内容也越来越少,仿佛她真的成了这书中的一员。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恐慌。
不如将现代的生活写成话本子,流传于世。
虽然现代十分超前,但古人并非不能理解和想象。古时工匠的智慧有些甚至对于现代都是未解之谜,说不定她的话本子可以让更多的人有自己的想法。
这个世界的准则诞生于温明月,但她想让世界变成她想要的样子。
“上次听殿下同我说阙罗的风俗,便有了写话本的想法。正好借此机会解开世人对殿下的误解,若是写成了,还要殿下替臣女掌掌眼。”
恒暘长公主目光有些探究:“你竟想为本宫正名?本宫无须你如此奉承。”
温执素同公主眨了眨眼,亲昵地喊起了长公主的名字:“殿下,若我说不是,可会怪我?”
“一个月前,我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脑中便时时有些古怪想法。索性想用话本的方式记录下来,同他人一起分享。玳国女子地位十分低下,若是能让阙罗的风俗对玳国有些影响,倒也算做了件好事。”
长公主慢慢饮了口茶,说道:“你还是本宫在玳国认识的,为数不多如此认同阙罗风俗的人。”
萧家女萧雁笙当年也是在西北边境赫赫有名的女将军,若说其女有如此见识,到也不奇怪。
“阙罗视女子地位与男子平等,本就值得玳国参照。男子能做的事情,女子有何不可做?若非女子,哪有男子?”温执素说得眼神里泛着光,让长公主看得有些呆愣。
当年,她听闻萧老将军战死与越州,北方阙罗在西北边境的重兵虎视眈眈,她觉得女子亦可守家卫国。
虽不能上了战场,但亦可为家国和平而牺牲。
她是皇室的明珠,亦是百姓们的公主,生来便要为这份荣光承担责任。
所以她自请和亲,孤身一人去了阙罗。
以一人之力,熄灭了烽火台上的烽火,吹散了玳国西北边境十几年的硝烟。
她曾觉得值得。
长公主笑了,眼里泪光一闪而逝:“我当年同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如此想过。温家能有你这样眼界的女儿,着实是萧夫人的福气。只可惜你那几个庶妹,并不懂此道理。”
语气亲近了许多,不再自称本宫。
“殿下说得可是温明月?我过来前才见了三皇子送到府上的聘礼,没成想皇子的妾室,也能有如此豪华的阵仗。”一壶茶竟被她喝了见底,一旁卷南递来第二壶,温执素先为长公主添了茶。
“二妹将自己的婚事当做出路,今日还因聘礼的归置同我争了两句嘴。”她佯装叹息,“男子的宠爱,便是能有多长久?倒不如开个茶馆,也能有自己的一份底气。”
长公主自然是知道三皇子下了聘。
有些忧心,日后更难清理掉这个祸患,更不知温明月是否会将此事说给三皇子。
“往后若是你这茶馆,被身边人学了去,做得比你还好,你要如何?”长公主问。
想必是吃茶吃的有些醉,温执素一手撑住头,回道:“我心眼小,此事虽罪不至死,但我不愿咽下这口恶气。若是叫我逮到,定是要好好磋磨磋磨她,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长公主笑着看她的醉模样,没接话,却说:“我的茶虽好,但你第一次就贪嘴喝了如此多。”
“卷南,送她去先前给她留的素归院。就说今日她要宿在这,让他们尽心伺候。”
温执素的脑袋像是被浆糊黏住,停止了思考,连卷南的人影都没见到,便晕了过去。
见温执素和卷南出了前厅,恒暘长公主笑意盈盈地吩咐道:“东鸪。”
一名利落劲装的女子进了前厅,是个极为少见的光头模样,头上有个形似鸟的青色胎记。
“殿下,乱葬岗的尸首因被人打断了腰部,划伤了脸,只能从身形衣着大致判断,可能是闻筝。若他未死,应该早已回府。”东鸪的声音有些哑,仿若桀桀的鸦声。
“那便一并算在温明月头上。”长公主喝着茶,目光清明,“让人准备下,明晚带入本宫的地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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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温执素倒是给了她提个醒,痛快一死不如留着好生折磨。
人在精神崩溃时,往往不会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见过什么。
正好看看温明月那日到底知道多少,她好心里有个数。
可惜了闻筝。
竟如此的不小心。
“着人将闻筝的尸骨敛了,葬了吧。”
恒暘长公主叹了一下午的气,将将是找到了一个形似闻筝的人。
命人扒了衣服,几番欣赏后赐了名。
“以后,你便叫闻筝。今日你来伺候本宫。”
长公主府正院里声色犬马,一旁僻静的素归院中温执素还在昏睡。
院子里十几名面首得了消息,好生打扮了一番在院子里候着,却等到了长公主的次子长孙珩。
长孙珩将面首们都赶走,又唤了婢女来为温执素净身更衣。
她已足足睡了三个时辰,既是要歇在院子,不如早些换了衣裳睡得舒服。
母亲给了他机会,他不愿太唐突。
便在院子里等,等她酒醒,或许带着几分醉意更愿意同他荒唐。
他对自己的容色倒是有九分把握。
换衣的侍女退出来没多久,一身黑影熟门熟路地闪进了卧房。
房中布满了长公主最喜的蝉翼纱,从梁上垂落到地面,影影绰绰能看到榻上只躺了一个人。
闻筝绕过纱帐,看到了一身薄纱躺在被中睡得安然的温执素,松了一口气。
他刚刚走在西市店面的院子里,猛地停住。
感受到了其他的气息摸到了哨子。
而且位置还是在公主府。
想也没想,登时消失在院子里。
她真是胆子肥了!
然而见到的一瞬间,他甚至不舍得叫醒她。
白玉似的一对胳膊从薄纱衣中透着莹莹的光,脸颊红扑扑,长睫垂落,显得十分乖巧。
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是喝了公主的茶。
长公主府内,衣食用度皆有情调。被恒暘长公主视若自己人,便会享受同等的用度。
香中含合欢,茶中含酒意,膳食更是有滋阴生津之效。
闻筝伸出手把哨子塞回衣间。
手往上移。
捏住了温执素的鼻子。
第42章 崇清国的圣女
温执素梦到自己溺入墨绿的深湖,湖水很热,像冒着密集小泡快要沸腾的暖锅子。
随着逐渐的下沉,水越发的热,身体也热,她的鼻子逐渐无法呼吸。
下意识便张了嘴大口喘息,却被什么冰凉而柔软的东西堵住。
那处冰凉仿佛炙热的救赎,她拼命向其索取氧气,却只能缓解一时之渴。
她憋得不行。
豁然睁眼。
入目是那双同梦境中一般湖水的双眼,深如渊,不见绿意。
温执素理智只回笼了一丝,轻声道:“你是来接我的吗?”
她醉的不轻。
闻筝唇色潋滟,还带着一抹水光,笑得得意:“你付了路费,只好带你回去。”
什么路费?
温执素还没缓过神来,便被闻筝扶起来裹上了来时的外袍。
他背过身去,半蹲在床下,声音从侧面传来:“你醉了,我背你回去。”
她十分顺从地爬上了他的背,闻筝眸色又是一暗。
“那……要不要同长公主说一声?”她总不好不告而别。
闻筝托住她的腿,略微前倾身子,将她背稳:“她现在没空理你,我们翻墙出去。”
二人开了门,正巧长孙珩的目光看过来。
一个黑衣蒙面人,背着披着今日素色外袍的温执素,开口声音粗哑:“公子,我家小姐喝醉不便久留,我奉命将小姐带回将军府,还望长公主见谅。”
说完,也不等长孙珩有什么反应,跳了墙便走。
墙那边传来温执素的声音:“你别跳,我想吐。”
夜里的风带着几丝凉意,吹得温执素脑袋多清醒了一分。
因她刚刚想吐,闻筝只得背着她在街上慢慢走。
街上没有什么人,只有她絮絮叨叨的声音响起。
她在问铺子的事情:“铺子做什么营生你能不能听我的?我想开个茶室,再弄间酒楼,东市那边搞个脂粉铺子。”
“好。”他言简意赅,怕说多了她听不懂。“你今日喝了多少茶?”
“那个茶我好喜欢,他们在说话,我就一直喝。”她的声音响在他耳边,带着酒意的呼吸喷在他脸庞,短暂地沉默像是在思考,“我自己喝完了一壶,卷南又拿来了,可能又喝了半壶。”
“我还在和殿下说茶馆的事情呢,怎么一睁眼你就来了。”
贪嘴。
茶中添了酒,初时不醉人却后劲大。看她这个样子估计后半夜才能酒醒。
不如让她吐了舒服些。
背上的人完全不知情,还在碎碎念:“我想给茶馆写些话本子,可能文采不怎么好,但胜在故事新颖,说不定这茶馆往后可日进斗金。还有脂粉铺子……呕……”
闻筝跳了几下便将她放了下来,温执素歪歪扭扭地刚站稳,扶着墙便开始吐。
未曾想这茶酒,吐时也并无异味,甚至不会灼的喉咙发痛。
着实有些妙。
温执素吐了个干净,清醒了许多,一整日未曾用膳,肚子登时就叫了起来。
她正想同闻筝说话,被他从腿弯处抄起,打横抱着,跳上了房顶,往将军府的方向去。
抬头看着他,轻声道:“谢谢。”
回到挽梅院已是戌时。
春灵先前被长公主府的仆从遣了回来,几人早已用了膳正在院中嬉闹,见她回来吓了一跳。
“小姐,您不是要留宿长公主府吗?怎得回来了。”春灵连忙迎了上去。
温执素道:“我认床,下次莫要听信长公主的托词。快,让葛云给我和闻筝做些饭食,我一整日没用膳,饿得胃痛。”
小厨房还剩好些新鲜的菜,葛云做事很麻利。不一会,带着香味的饭菜送到了主屋。
“这个辣的放那边,牛肉也是。嗯,芫荽的给我,闻筝不吃芫荽。”温执素在春灵布菜的时候很自然地安排了位置,头也不抬地开始狼吞虎咽,她是真的饿坏了。
闻筝拿着银筷的手顿了顿,看了她一眼,默默吃饭。
他同她这些丫鬟不熟,从来不在她们面前说话。
这顿饭吃的格外安静。
温执素终于停了筷,才发现回来之后没见到柏秋。
“柏秋呢?又去了那边?”她问孟夏。
“小姐,婢子在这呢。”柏秋的声音从屋门外面传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一身宽袍大袖的绀色袍子,锦缎密织泛着月色,走近露出了银鹤的暗纹。
正是晏玄奕。
他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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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上温执素对面的闻筝,二人显然是刚刚一同用过晚膳。
场面一时静的诡异。
柏秋拉着春灵和孟夏跑了。
温执素倒是很坦然,说道:“这是我的护卫,阿筝。国公你深夜来我这里,可是有事?”
闻筝收回了目光,听了那句护卫,舔了舔唇,只盯着她看。
“是护卫,更是面首。”他笑了笑,丹凤眸子里一片冰凉,“既然二位有事,我便先退下了。”
晏玄奕没什么表情,月色泛在衣裳锦缎的光似乎冷了冷,恰如剑刃的寒光。
他没有坐在闻筝刚刚坐过的鼓凳上,扭身去了侧间的罗汉床。
“过来,那刺青有了消息。”
温执素连忙净了手跟过去。
晏玄奕掏出一张纸,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大意是说:拥有此图样纹身的人,是崇清三族圣女之一。崇清三族可驱使毒物,炼制蛊虫。三族圣女最多有三人,乃天定。只要练出蛊王,就有可能继承上一任圣女的衣钵。
上一任圣女用秘药将刺青刺给下一任圣女,便完成了传承。
蛊王只有三种,包括令蛊、同心蛊,还有一种已经失传,记录不明。
楚姨娘那满背的刺青纹样,意味着她拥有的是令蛊。
可吞噬人脑,号令中蛊之人。
待一段时日之后,便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温执素说道:“我看温宏礼的样子并不像是中了令蛊,他除了每夜在房中,先前白日时还能正常同我说几句。不过,他今日白天都不见了。”
还有第二张纸,解释了那个石室里的祭坛。
那是一个针对萧老将军的镇魂缚灵阵法,祭坛上的字是萧老将军的名字,借的物件便是那枪头。
这祭坛几乎坐实了外祖父是被设计陷害的事实。
温执素皱了眉,面露憎恶。
“楚姨娘,看来远不止表面那么简单。”
一个越州将士的孤女,是崇清国的三族圣女,伙同温宏礼害**萧老将军。
那,三皇子在其中出了什么力?
三皇子求娶温明月,应该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对了!
那聘礼,夹了给楚姨娘的礼物!
第43章 把柄
温执素从罗汉床的矮几上蹭地站了起来,带起一阵风。
“你等我一下。”
她匆匆出了屋门,今日她还未来得及听兰嬷嬷汇报府内的消息。
没走几步,便见到兰嬷嬷端着手在海棠树下候着,也在等她。
“嬷嬷,今日进来说吧。”索性一次说了,省得她再传话。
二人进了屋,兰嬷嬷同国公行了礼,只称是贵客。
兰嬷嬷说:“小姐,今日郁姨娘遣人来报,老爷从昨夜进了正院,便再未出来过。早上三皇子聘礼来时,老爷也是在正院里,今日午膳都是直接送进主院的卧房,瞧着多了许多补品。”
“正巧是在温明月带着三皇子送的礼物进去之后,屋内似有哭声,午膳晚膳才有了变化。往日闹起的声音都是在夜里,今日午后未时一刻便有了。”
温执素点了点头,兰嬷嬷自觉地退了出去。
她觉得三皇子的礼物定是不一般,楚姨娘的计划明显是加紧了节奏,像是受了那东西的刺激。
晏玄奕先开了口,说起三皇子生辰那日的事:“密道的事,塔金基本上可以肯定是三皇子。”
温执素说:“那密道里的老者,应该是崇清的人。那今日楚姨娘收到的礼物,应该就是他们对她的提醒。”
事情逐渐一点点练成线。
楚姨娘和温宏礼害死萧老将军,背后三皇子与崇清合作坐镇京中,拿捏着楚姨娘的把柄。
温宏礼不过是个棋子,楚姨娘甚至比他的重要程度更高,她连接了三皇子与崇清。
三皇子是当年的主谋之一,他想要引狼驱虎。
算算年岁,十几年前正是争夺太子之位的时候。
崇清国有毒有蛊,更有傀儡军,但地狭人稀。便是利用崇清夺了帝位,玳国仍处于强势的一方。
三皇子受皇帝宠爱,莲贵妃亦是盛宠不休,齐家在朝中更是势大。
温执素的目光缓缓地看向厉国公。
皆因,三皇子没有兵权。
兵权在晏玄奕手中,他手里的把柄被皇帝捏住,暂时形成了僵局。
皇子们再如何争斗,也不过是小打小闹。
若是皇帝失了那把柄……
见她看过来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晏玄奕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说道:“三皇子手中一定还有温宏礼的把柄,今夜我要再去一次书房的密道。”
温执素点了点头,起身:“好,我陪你一同去。”
“你今日喝了酒,开了密道门,在书房里等我。”刚刚她坐在罗汉床的一瞬间,他就闻到了她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身上的衣服也穿的奇怪,薄纱衣外披素色衣袍,外裙的花样细看竟是秘戏图。
穿着这样的衣服,同长得妖艳的男子一同用膳、饮酒。
他今日来,竟是扰了他们的好事?
他心里有点烦躁。
温执素说:“我醒了,不碍事。”
“随你。”国公出了门就消失了。
温执素摸摸鼻子,心道:犯什么病,喝酒关你屁事。
等她换夜行衣的时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到底有多离谱。
谁家好人把秘戏图穿身上啊?!
她打定主意,以后去长公主府定要提着十二分小心。
子时。
冷脸国公换了夜行衣再回来的时候,温执素已确认过正房温宏礼和楚姨娘那边,万无一失。
二人熟门熟路的进了密室,温执素直奔石室的祭坛。
她想毁了这东西。
那第二张纸记录着,若要打破祭坛,须得先破光阵。
显然温执素的轻功不行,也没有一剑斩断六剑刃的力道,更没有削铁如泥的宝剑。
她抿抿唇,又不想用之前晏玄奕答应的条件换,那是给自己留的退路。
她还在犹豫。
晏玄奕已经拔剑飞身跳了上去,剑光出鞘入鞘不过一瞬,利刃犹如泥鳅滑入,甚至未发出金属相击的声响,下一秒光阵已破。
落地时左手出鞭,将断裂的剑刃卷起,小心放在地上。
整个过程,密道中毫无回音。
光阵破碎,插入地面的短剑忽然被弹出一截,剑柄上方绷直的铁链有了余量,形成微微弯曲的弧度。
这个弧度足够让人将铁笼提起,摸出枪头。
晏玄奕用自己的帕子裹了枪头,递给了温执素,低声说:“你欠我一次。”
温执素有些惊讶,她甚至没看见晏玄奕的表情,他已经出了石室。
只得收好东西,火速跟上他的步伐。
越过了两处转弯后的石门,正巧今日那木屋中未点灯。
二人靠近木屋,戳破隐蔽角落处的窗纸,偷偷向内看。
温执素从前看多了恐怖片,她怕从窗纸窟窿中看过去的一瞬有另一只眼。
便谎称自己夜盲,看了也看不清。
晏玄奕谨慎地确认好屋内无人,两人一前一后迅速闪身进去。
以防有人突然进入,先选定了藏身之处,再以那处为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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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找寻。
木屋内的陈设很简洁,一桌三椅,正中一舆图沙盘,左侧一书架,看样子只是用作商议要事。
但简洁一定是障眼法,还有什么能比此处更隐秘?
难不成放在三皇子府中吗?
府中势力混杂,耳目众多,更不是上策。
温执素恨她下密道时没带一把棋子,不然还能查的更快。
两个人几乎将这屋里翻了个遍。
温执素低着头蹲在地上腿都有些麻了,扶着桌子站起来,仰起头揉了揉脖子。
这么简陋的木屋,还特意做了个小的四方藻井。
藻井中间有个手握利剑的蛟龙,半身已成了五爪金龙。
三皇子的心思真是昭然若揭,帝王才能用的藻井设计,偷偷地用在密道木屋中。
只是那蛟龙手中的剑,看起来扁扁方方。
“那是不是一个盒子啊?”温执素悄悄走到晏玄奕身边,直接扭了他的头向上看。
她的手有些冰。
晏玄奕足尖一点飞身而上,轻轻地抽动蛟龙手中的剑,竟真能拿下来。
抽开盒子,里面只有薄薄几张纸,像是信。
一共有三封,是温宏礼与楚姨娘之间的联络信,那时的楚姨娘可能还在崇清。
信上隐晦的写了温宏礼为了从崇清活命,以及后半生的荣华富贵,选择害死萧老将军,引敌入京。
光看这三封信,便可将三皇子撇得清清白白。
显然三皇子也防着有一天东窗事发,好将温宏礼丢出去当弃子。
怪不得书中叛国之事只追查到了温家就停了。
或许晏玄奕严查此事,不只是为了皇帝,更是为了七皇子扳倒三皇子。
七皇子年幼,看似文弱不争,便降低了许多人的戒心。
她现在没空管七皇子的事,凭国公今日的表现,她愿意之后提点提点他。
二人将信带了出去,命孟夏连夜仿三封一模一样的出来。
趁天亮之前,把伪造的信塞回蛟龙手中剑。
晏玄奕本想先走,他一个外男夜闯将军府本就有违礼法。但今日情况特殊,来时他特意让柏秋带路。
现在还要在将军府内院过夜,属实有些过了。
毕竟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就算不嫁姬家,也不能因他坏了名声。
他折腾一点,天亮之前再过来便好。
温执素却面露纠结,拦住了他。
“你等等,我有要事要同你说。”
第44章 吃醋
温执素脸上十分严肃,拉着国公的袖子往主屋去。
院子里的**多被她赶去歇息了,只剩一间小屋开了扇窗。
窗子里的人惨白的一张脸隐在暗处,指尖摩挲着自己赤红的唇,盯着远处二人进了主屋。
亮了灯,影子投在窗纸上。二人对坐,像是在谈事。
闻筝面色阴郁,轻嗤一声,随即合上了窗。
他们确实是在说正事。
温执素面色有些纠结,她没想好怎么同晏玄奕说他们三人先前的计划。
晏玄奕慢慢喝着热乎的茶,想到她在木屋中冰凉的手,给她补了热茶,塞到她手里。
温执素无意识地接过,一边摩挲茶杯,谨慎地开了口:“这件事我本可以不说,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但,我不希望我的隐瞒让事情生出岔子,所以你要帮我保密。”
“好。”晏玄奕的声音十分认真,许是深夜里人有些发困,他看起来表情很是柔和。
像是从执掌生杀的玉面罗刹,清冷皎洁的天上月,变成了可以分享秘密促膝长谈的知己。
她忍不住松懈了脊背,懒在罗汉桌的矮几上,左手撑着脸,右手握着杯他斟的茶。
“我的母亲萧氏没死,你应该知道了。但她机缘巧合下,知道了很多事。我的外祖父萧老将军,出事前,她提醒过外祖父此去越州可能会死于救人,外祖父依旧坦然地去了。”
“但是外祖父留了一手,给了母亲一队亲兵,保住了我母亲的命。我母亲同我说越州定有祖父留下的证据,所以我们商议过,让我哥哥温执枫去越州查残存的证据。”
“我想让你近日找个机会,将我哥哥贬去越州。”
晏玄奕安静地听着,望着茶杯里浮沉的茶叶,说道:“此事已过去十几年,证据是否还在也是个未知数。贸然派人前往,强龙难压地头蛇,温执枫会陷入危险之中,不一定有命回得来。”
他站在她的角度,劝她。
明明他只需要拿到越州的证据,就可以扳倒三皇子。
“外祖父留下的亲兵曾透露过证据的事,要找回当年遗留在越州的萧家军,再去找寻证据便容易得多。此行危险,但不得不去,这是我们唯一能为外祖父和萧家做的事。”
“借了国公要扳倒三皇子的虎皮,为萧家正名,想必国公不会如此小气。”她今日喝了酒,虽说醒了大半,可越说却越口齿不清,像是撒娇的语气。
晏玄奕淡淡地看着她从胳膊支着矮几,到现在头枕在胳膊上,一副迷迷瞪瞪的样子。
“既然你们执意要去,过些日子我便送他去越州。”他说完,便起身从侧间往大门处走。
正要推门。
身后踉踉跄跄地走过来的声音让他停了手,回头看。
一身黑衣的温执素撞进他怀里,他的背磕上了身后的门板。
蜡烛不知怎得也熄了,感官开始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
让他想起上次在石壁后,她将他抵在墙壁上抱着。
她总是主动撩拨。
她身边远不止他一个,有护卫,有恒暘长公主送的面首,甚至还有未婚夫。
他忍不住带了点力道推她,沉声道:“温大小姐,还请自重。”
温执素没什么力气地搂着他的腰,被他抓着肩膀推开,索性直接耍无赖地捉住他的腰带,露出狡黠的笑意。
“那又如何?未来国公夫人不也是我?”
她突然用了力,将晏玄奕挤在门上,把他惊讶的表情看了个清楚。
人在意识模糊的时候,行为总是会凭本心,她脑子里想得很简单。
她要讨个奖励。
“我说话算话,证据我找到了。”温执素仰着脸,一只手攀住他的肩,另一只手缠在腰带上搂住他的腰。
晏玄奕的双手在她肩上虚虚扶着,看起来像是圈着她。
当初他们在月满楼,达成的合作便是她来找镇国将军府通敌叛国的证据。
并非三皇子通敌的证据。
她已经完成了她的任务。
“嗯。”他的声音变得哑,带着微不可寻的颤,像是瑶琴琴弦被拨弄,一声低沉而悠远。
“那我想……”她忽然双手都吊在他的肩上,足尖一点地,双腿跃起夹在他的胯上,甚至膝盖“咚”地一声磕上门框。
他下意识扶住了她的双腿,托住了她。
忽然就需要抬头仰视。
她单手勒在他的劲后,一只手去拔了玉簪,满头墨发倾泻而下。
晏玄奕眼前再借不到一点光,忽而唇上一点温热。
“想要你的奖励。”
什么劳什子玉面罗刹,落魄疯癫皇子,京城第一公子,通通都可以成为她的奴隶。
越是矜贵自持的人,越是拒人千里的人,越难以抗拒她的横冲直撞。
只要给她机会,必能一击即中。
经历了第一次密道石室的事情,晏玄奕对她已经有了变化。
黑暗不仅可以放松人对底线的坚守,还会放大一切心动的情绪。
她试探的去描绘他的唇,反被他卷走粉嫩的舌尖,敲开她的唇瓣攻城略地。
被他反客为主。
“你……几次三番……如此放肆。”温执素的手指插入他的发间,他的话被她纠缠的断断续续。
屋内静得只能听见暧昧的水声和惑人的喘息。
许久之后,娇声响起。
“那你……倒是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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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
她气喘吁吁,娇声嗔他,“国公面皮薄,我便主动些。”
温执素手中还握着玉簪,掀开了晏玄奕的衣领,贴着肉,将玉簪丢进了他衣衫里。
“嘶。”玉石的冰凉,刺得晏玄奕倒吸一口气。
他弯腰将她放在鼓凳上坐好,眼神盯着她略微红肿的唇,月光下能看到一丝勾人的水光。
温执素感觉到自己的唇被他温热的手指轻轻摩挲,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今日只当你醉了。”
他转身出了门。
侧面的厢房,忽然被风吹掉了撑子,“啪”地关了一扇窗。
晏玄奕的身影,也逐渐消失在逐渐合拢的门后。
温执素一觉睡到了临近中午。
听孟夏说国公在院子里坐了一夜,脸色不太好。吓得她连忙加快了仿信的速度,国公身上还未被露水湿透,便完成了事情回了国公府。
温执素忍不住笑得得意。
尝到了甜头,那便该冷落一阵子。
她拿了帕子裹好的枪头,去另一个院子里寻温执枫,今日哥哥应该休沐。
都已经接近午时,温执枫居然还在练枪。
一杆方天戟使得银光如网,密不透风,挥舞的戟风带起院中散落在地上的花瓣。
赤裸着臂膊,背上汗流如注,健壮紧实的肌肉在日光底下透出蜜色的光。
走进看才发现身上有大大小小的疤,背上还有一道长痕,像是烧伤。
“哥,你背上的伤是怎么弄得?”
温执枫见她过来,收了势:“小时候的事,不太记得。”
“之前的事已经敲定,哥你准备准备。”她没再问,拿出了枪头递给了哥哥,“这是外祖父的东西,昨日我找到了,或许你之后用得到。”
温执枫望着她的眼睛,想问很多话,到嘴边却只有一个好字。
他的妹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他不能给她和母亲拖后腿。
温执素没再多说。
祭坛的事情,说出来也只是徒增伤心。
镇国将军府的事情已经查了个大致,与姬家的婚约就要解除。
在此之前,她能多向赵夫人多学一点是一点。
“主子,温小姐巳正时分醒来,随后将枪头给了温执枫。午时三刻到了姬府。申时一刻从书房中传出了姬彧的笛声。酉时,才回了将军府。”霜临日常汇报着“国公夫人”的动向。
面前的人沉着脸,把玩着一只玉簪。
冷声道:“往后她若无大事,不必来报。”
霜临挠了挠头。
什么是大事啊?
国公夫人去别的男人家听曲儿还不算吗?
第45章 如幻似梦
温执素从昨晚,心情就很不好。
将军府的镇魂祭坛困住的是外祖父,大哥也要即将前往越州,生死一线。
她在京城帮不了大哥任何,只能希望她做过的事能扭转大哥的结局。
下午提前结束了学习,她去找了姬彧。
在姬彧身边会觉得很安心,说不出感觉,或许是命定的缘分在作怪。他看她心绪不佳,只是安静地吹笛给她听,哄她开心。
她后面还有硬仗要打,时间只允许她放松这么一会。
这一待就到了傍晚,温执素别了姬彧,回了将军府。
自从楚姨娘出了事,闻筝一眼认出溪芜院新来的丫鬟婆子是长公主府的人,她便跟郁姨娘打过招呼,不要管溪芜院的事情。
恒暘长公主曾借着茶馆的事情,问询她该如何处理温明月,她的答案让长公主十分满意。
昨夜恒暘长公主没有动静,今夜应该便会动手。
郁姨娘早早给各院递了消息,说是今夜将有暴雨,各个院中早些休息,莫要被雨淋生了病。
果不其然,二更天时便下起了暴雨。
豆大的雨点猛冲到屋檐上,响起噼啪的声音,随着雨越发的密,逐渐顺着瓦片汇聚成细流,混着落下的雨滴一同飞跃而下。
惊雷乍响离的很近,但雷光却并不能照到屋中来,许是正好在屋脊的背面。
混杂着的声音,能掩盖一切痕迹。
温明月睡时还未下雨,迷迷糊糊听到雷声醒来,抬眼看到的却并不是她的床帐。
她穿着自己的寝衣,手脚被软筋捆住,躺在石砖砌的一个小屋中。
墙上的火把像是刚挂上去不久,木头上还滴着水,沿着墙边缓缓流下。
火把的火苗跳跃着,昏昏黄黄的照亮了她周身一小块地方。
空气中有一股阴湿的铁锈味道,混着燃烧的油味,让人莫名觉得十分危险。
温明月闻着头有些晕,明明知道自己应该第一反应尖叫逃跑,而她已经连这种思考的能力都消失了。
视线逐渐有些模糊。
此时突然走来了一个光头穿着黑衣服的人,辨不清男女,声音暗哑粗粝,像是鸦鸣。
“还等什么?”
温明月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模糊的视线里,她只有体感最为清晰。
她被人拖到了铁锈味更浓郁的地方,身体悬空,吊起了双手,双腿左右分开各捆在一旁。
视线里她面前站了几个人,为首光头的那人手里拿了长长的东西。
她十分害怕,但是脑子里已经不能思考,甚至觉得是梦境。
定是她做了噩梦。
“同你玩个游戏,答对了就赏你,不答或答错就惩罚。”又是那难听的声音。
不等温明月反应,对方的问题已经来了:“你会不会写字?”
……写字?
会。
她张口回答,却没有声音。
“啪!”
长长的东西抽向她的身躯,带着火烧火燎的痛。
“答的慢了。”
下一个问题,“你会不会画画?”
她逐渐开始下意识反应。
会。
上一道鞭刑立刻被人抹了药膏,消了痛苦。
问题十分的容易,只为了训练温明月快速说出真话的意识。
他们有的是时间,可以同她慢慢耗着。
温明月虽不断答对问题,但稍一困倦或者答的慢了便会被抽打。
他们熬了她一夜。
温明月再次睁眼,视线清晰地看到的是自己的丫鬟。
她觉得十分困倦,丫鬟却告诉她已经睡四个时辰,该去给祖母请安了。
下了床,她的身上并无任何伤口或红痕。
坐到了镜前,如此困倦,甚至她眼下都不曾有青黑。
温明月皱了眉,那噩梦竟如此真实?
她不再细想,收拾妥当后去向祖母请安。
姨娘让她同祖母多多亲近,降低祖母的戒心。祖母的私人库房,或许往后可以拿来一用。
温执素还在用膳,便听了闻筝回来同她说溪芜院的消息。
温明月被长公主府送回来没一个时辰,就去给祖母请安了。
她这个二姐当真是个铁人,看来是又打上了老夫人的主意。
老夫人不管事,手里只有钱。楚姨娘莫不是缺钱了?
她挥了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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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示意闻筝坐下用膳。
“今日用完早膳,我同你去茶铺看看。前日我说的那些安排,并非是醉话。”
闻筝盯着她的唇,忽然笑了笑。
温执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转开了目光,答应了:“好。”
二人一番乔装打扮后,先去了西市。
西市往来有许多异国的商贩,话本中不乏有许多有趣的故事,各间茶馆的生意都比较一般。
街边的茶馆中落座歇脚的多是一些平民百姓,或忙着做些生意的小贩,喝口茶歇歇脚便离开了。
只有少部分闲人才会特意为了话本故事来喝茶,西市最缺的便是闲人。
先前京中关于世家大族的各色流言,适合从此处传播,因为人多口杂且流言简短。
话本故事则不同,昨日你若未听,今日便不一定跟得上情节。
想在西市开一间茶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想要的太多,既要不亏本,又要达到话本传诵较广的程度。
必须要东市和西市互为倚仗。
温执素让闻筝带她去了自家的店面,是一座二层小楼。
“西市这间茶馆,一层开放给百姓,二层独开一个小门,让贵客直达二楼包间。”温执素进了小楼,顺着楼梯慢慢上去,“这个楼梯命人拆掉,隐到一侧去,只允许上茶的仆从通过。”
闻筝言简意赅:“那群人是不会来西市的。”
温执素耐心地同他解释了下:“不用急,我自有方法让他们过来。这二楼包间的内饰尽量舒适一些,但不要陈设一些可过夜的物件。”
“我明日便开始准备话本子,等开业后,我边写你们便可以先找人说着。”
她心中已有了大致的规划,同闻筝细细地说了,让他先照做。
银子就先花将军府的,问郁姨娘去要。
再不花,可就要被人抄家了。
茶馆大概三五天便能开业,正巧最近无人作妖,她还有些时间去准备。
东市的脂粉铺子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她问了句话,闻筝眼里就凝了怒气。
她说:“你手下的人,有没有像你这么美的?”
“全都给我找出来!”
第46章 驱鬼
温执素挑眉,回敬他:“你瞪我作甚?这是你对东家的态度?”
闻筝的脸十分阴沉,不说话,眸中翻涌着绿意:“有我一个还不够?”
“年轻人,怎么醋性这么大?”温执素上手拍了拍他的肩,“难道没人告诉你,做你们这一行的最忌讳的,就是爱上客人?”
闻筝听了这话脸色更难看了。
脸白唇红像个精致的人偶,死死地盯着她汗**都要立起来,眼里绿得冒火。
“找些好看的男人去东市的脂粉铺子做招待客人的伙计,给他们买些不同样式的紧身衣衫。铺子的掌柜选个女掌柜即可。”她边说边往后院走,“不需要他们懂脂粉,只要会夸女人就可以。这些你应该不需要我啰嗦。”
闻筝忽然扯了她的手,一拽,将她抵在门板上。
带着些偏执的语气:“你想说些什么?我最清楚如何出卖皮相?做面首最忌讳爱上客人?字字句句拐弯抹角,不怕我一生气真的杀了你?”
怎么还急了?
这么玻璃心的。
温执素伸出另一只手,够不到他的头,只好摸摸他的脸,轻生顺**:“我没有在说你。是我用词不当,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怎么会拿这些故意刺你。”
闻筝捂住她抚过来的手,手指缓缓插入她的指间,缓缓地压向门板。
他冰冷的唇喷着炽热气息,靠近她的耳朵,阴测测地说:“告诉你个秘密,我施过术后自有人替我服侍。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今日你都别想好。”
他一口咬住了她的耳垂。
温执素突然想起楚姨娘的事情,果然是这样,所以才会有两个阿筝。
见她居然分了神,闻筝用尖利的虎牙狠狠一咬,险些给她咬出个洞。
痛得她也来了火气,说道:“那你是想说,你这身子还在守身如玉?既然如此,那你应该做好你的本分,等着主子哪天宠幸才是!”
像是突然说了句令他满意的话,闻筝吻了吻被他啃噬红了的耳垂,笑着说:“好啊。”
他放开了她的胳膊,拉过那只十指交缠的手,亲了她的手背:“求之不得。”
又玻璃心,又喜欢被骂。
神经。
温执素甩了他的手,也不去后院了,大步走向门口:“若是事情办不好,我剁了你的手。”
闻筝在身后沉默半晌,笑得诡异。
温执素有些生气,好好地事情被他谈成这样收场。
她其实还有很多点子,但过两天她消气了再说。
这个死变态!
她回去将门一关,开始写自己的话本子。
闻筝日日从外面回来后,就像蛇一样缠着她,服侍她吃饭、喝茶,陪她习武、给她磨墨。
哪怕她把他当空气。
柏秋和孟夏二人自然也听说过“国公夫人”的故事,一直向霜临禀报此事,却如石沉大海。
霜临也很为难。
他试探性地说过一次,直接被主子罚去马厩洗马,到现在还没结束惩罚。
国公府人人都知道国公心情不好,更是没人敢触霉头。
雪寻都夹起尾巴做人,不敢往镇国将军府跑了。
就这么过了几日。
温执素正在小桌上写着她的话本子。
闻筝站在一旁给她磨墨,她忽然开口问他:“那边,第几次了?”
他的手一顿,声音久不说话的哑,带了些笑意:“第三次了。”
“可有什么变化?”
闻筝说:“在你祖母院子里摔了个茶杯,路上险些晕倒,神思恍惚。”
温执素停了笔,拿起这几日写的手稿放到他手上,又叮嘱了几句。
喊了春灵推着一架轮椅,去了祈岚院。
温容的腿已经将养了近一个月,再不过多久就可以拄拐下地了。
温执素有时会亲自过来看看,若是无空则遣人过来送些补品。
所以见她过来,温容并不觉得奇怪。
“大姐姐,你来了。”温容还在床上静养,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她本就活泼好动,在床上硬生生躺了一个月,眼神变得有些阴郁。
“我听府医说,再过几天你便可以下地走一走,但是需要拄拐。拄拐也走不了多远,我想着过来给你送个轮椅,好让你在院子里逛一逛。”门槛被卸了下来,温执素接过轮椅,缓缓推向温容床前。
温容的眼睛亮了又亮,但她不觉得大姐姐会突然对她如此贴心。
明明之前拒绝过她。
她轻声问:“大姐姐,你是想让我帮你什么吗?”
“不是每个人都心眼小,将军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病着对府里并无好处。”温执素忽然冷了脸,表情很平淡,“本想着家中各有各的事,无人顾及你。你如此想,看来是我多事了。”
温容连忙道歉。
她虽卧病在床,但家中的事多少知道一些。
二姐得了三皇子的聘礼,姨娘重新获了父亲的宠爱。
甚至没有一个人亲自来她院子里报个喜,连丫鬟都不曾见过。
反倒是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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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郁姨娘不曾苛待过她,甚至和大姐姐一样经常送来补品。
她怀疑大姐姐别有用心,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虽道了歉,温执素的脸色并没有好转,温容便让人将她抱到轮椅上,让人推她出去转转。
见她坐上了轮椅,温执素面上稍霁,叮嘱道:“莫要去招惹温明月,近日瞧着她神色不大对。早上同祖母请安,不小心摔了茶杯被祖母责怪,回去就发了脾气。”
她知道温容因为腿的事情憋着一口气,想要趁温明月不顺的时候踩两脚。
人性就是,越是不让去的地方,偏偏越要去。
温容点点头,神色若有所思。
温执素将她推出了院子,便称自己还有事,先走了。
温容被自己的丫鬟冯悦推去了小花园,晒着日光赏着花,让冯悦去打听关于二姐姐近日的事。
没过多久,冯悦回来了,推着她去了正院的院子里。
温明月正在那跪着。
她在求姨娘开门救她。
“二姐姐,怎得神色如此憔悴?”温容直接被推到了温明月的面前,“莫不是亏心事做的多了,被找上了门?”
“不是……没有……”温明月的眼神有些涣散,眼下一片青黑,往日如白水银一般清澈的眼眸中,此刻缠满了枯藤一样的血丝。面上带着异常的黄黑之气,盖了平日里她的**,更是吓人。
温容被她那个样子吓了一跳。
这……
这莫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
温容知道角门的事情温明月死也不会说,所以干脆拿来试探:“那夜角门外,是不是有醉汉非礼你?”
“是。”
温容瞪大了眼,又问:“那醉汉可曾夺了你的清白?”
“没有。”
她不死心,再问个那夜的细节:“那……你的小衣是否被他……解了?”
“是。”
老天爷,活见鬼了!
温容恨不得立马推着轮椅跑出主院。
这人一定不是二姐姐,二姐姐就算把舌头咬断也不会承认角门的事情!
姨娘的门关的死紧,像是什么都没听到,更是透露着古怪。
她让冯悦连忙去找郁姨娘,嘱咐:“就说……就说家里招了鬼!”
隔日,郁姨娘偷偷明日请了道士来作法,走了角门,消息依旧还是走漏了风声。
有传言道:温家二女命格薄弱,难承皇室雨露贵气,更是与三皇子命格相冲。
若不化解,温家难逃一劫。
第47章 贬谪
第五夜的时候,东鸪在地牢里试探出了结果。
派人将温明月送回府后,她沐浴净身,染着夜露守在恒暘长公主卧房门前。
等长公主吩咐。
屋内的欢娱声渐停,出来一人趁着夜色离了长公主府。
不一会,屋内传来恒暘长公主的声音:“东鸪。”
“启禀殿下,温明月那日并不知公主在隔壁行事,只在临出门前听到了疑似男人叹息的声响,甚至疑心听错。”东鸪的头上凝了许多露珠,随着她行礼的时候缓缓滑落到眼前,任露水滚入眼瞳,她都不曾眨眼。
长公主随手拿了身边带着助情香的帕子,递给她擦脸:“做得好。”
“从温家传出来的谣言,想必是那小丫头的手笔,倒是对胃口得紧。”长公主赤着身子只披了件纱衣,玉体在挂满蝉翼纱的暗室里生光。
长公主慢慢饮着茶,喃喃自语:“那日她被护卫接走,不曾想还是个有些底子的,保不齐以后是个人物。”
“卷南,去帮她把谣言传一传。”
“东鸪,让人好生伺候着温明月,给她养养精神。”
卷南领命出去时,天色已蒙蒙亮。
东鸪派了人去通知镇国将军府的眼线,溪芜院的丫鬟婆子们立刻准备了起来。
今日地牢的事结束的早,温明月可以多睡几个时辰。
醒来再吃了致幻的解药,再用些补气血的东西,便可回了魂。
温执素昨夜与母亲和大哥在萧家吃了饯行酒,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晕。
昨夜问了母亲才知道,大哥那背上的烫伤,居然是小时候为了救人留下来的疤。
那日,二人回府,正巧路过了一处里面烧起大火的府苑,母亲听里面惨叫连连,心下不忍,冲进去救人。
府里乱作一团,母亲只来得及救出一个孩子,让他同大哥站在一处。却没成想房梁上烧塌的瞬间,炸飞过一块碎木,正巧砸向两个孩子。大哥护住了那个小孩,也落下了疤。
主人家过了许久才赶回府中,母亲早已带着大哥匆匆离去,甚至没有透露姓名。
因她救人时见到了有人杀了主母,将另一个孩子夺走翻墙而出。
她才意识到这不是一般人的府邸。
那时她已生下了温执素,身体不允许她再做英雄。避免节外生枝,她只匆匆瞥了一眼匾额便带着大哥离去了。
正是晏家的恩国公府。
世人皆以为这场大火乃天灾。
这把火,伉俪情深的恩国公失了妻子,人人羡艳的龙凤胎只余一子,此后老国公一蹶不振。
直到晏玄奕十三岁继承了国公府,陛下改赐了一个“厉”字。
温执素心想,晏玄奕的胞妹竟是这么明目张胆被抢去,皇帝真是演都不演了。
这火,本就是冲着晏家去的,为的就是抢他那个年幼的妹妹。
当年恩国公谨小慎微,不曾行差踏错一步,都要被皇帝如此。
这天家皇子们的争斗,想来更是无情。
她这脚,已经踏进这趟浑水里了,没得回头。
院子里忽然有了骚乱,温执素猜测是贬官的人到了,收拾妥当火速出了院子。
正巧撞上哭着跑过来的春灵,她们都不知此事。
“小姐!大事不好了,大少爷……”
她迈着大步往前院走,安慰道:“春灵,莫哭。我知道。”
命人去正院喊温宏礼,不管说什么也要把楚姨娘的门敲开。
温执素去了前院,一个衣着华贵的白头发太监正在那候着,身后足足有二十人。温执枫被他们围在了一边。
她连忙过去福身行礼,“臣女,见过曹公公。”
镶金嵌玉的鹿尾拂尘扫过她的眼前,尖细的声音里无悲无喜:“温大小姐,免礼。”
温执素起身谢过,顺着那拂尘收回的动作,往曹公公袖袋里塞了一根金条。
曹公公面色有了些笑模样,贬谪一个兵马司的副指挥使,还需要劳驾他从宫里出来一趟。
他并不乐意。
倒是这丫头,有些眼色。
“咱家今日来,为了温大少爷贬谪去越州巡检一事。吏部已经下了券牒,本应即刻出发。圣上特意嘱咐,容许大少爷临走前再见见亲人。”
“怎么不见这……闭门思过的温将军?”
嗓音十分刺耳,温执素低眉顺目地听着,不敢皱眉。
围着温执枫的兵士并未松懈,只容许下人去为他取包袱。
温执素使了个眼色,春灵匆匆离去,才道:“回公公的话,家父今日身子不爽利,许是等下就到了。”
曹公公正要再发作,温宏礼面上带着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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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的潮红,脚下步伐有些凌乱地来了前院。
连声赔罪。
温执素只得借机再送上一根金条。
“见也见了。包袱也拿了,咱家的使命也完成了。”曹公公不等温宏礼说些什么,拂尘一甩扭了身,迈着四方步率先出了府门,“温大少爷,请吧!”
温宏礼看看门口将要离去的独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甚至还弄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怎么他昏昏沉沉睡了几日,醒来大儿子就要被官兵押解出府?去哪儿?
温执素草草解释了两句:“大哥得罪了人,今日要被贬谪去做府州巡检。父亲,我去城门送送大哥。”
她等曹公公往皇宫的方向走得远了,骑上马一路直奔南城门。
他们约的在城门见面。
城门外,温执枫他们已经在等了。
没了曹公公,押解的兵士们都松懈了许多。
大半都是国公的人,做做样子罢了。
“大哥!”温执素下了马,冲过去抱住温执枫。
“母亲给你的人,在哪?”
温执枫语气轻松,不想让妹妹难过:“他们在城外二十里林那等我,妹妹且放心。此去,哥哥定不会给你拖后腿。”
温执素盘算着原书中将军府全家下狱问斩还有月余,忍不住叮嘱:“五月,你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危。切莫贪功丢了性命,别忘了母亲的心愿。”
“好,放心吧。”温执枫拍了拍她的肩,扭身上马。“哥哥走了,你快回吧!”
她抬头看向温执枫的脸,今日阳光正好,仿若给他周身度了层金边。
她觉得不吉利,**的人都是一圈金边回来入梦。
忍不住握紧了拳。
目送着他们骑马消失的背影,温执素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怎么有一个那么矮小的士兵?不会是……苏家大小姐吧?她怎么混进去的?
温执素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策马往回走。算了,人家自有姻缘。
想到能有人陪着大哥,她心情也轻松了些,慢悠悠地前行。
远处的胡同里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下了马,悄悄跟了上去。
看到温明月和身着棕色斗篷的男子进了一个巷子。
几个转身之后。
她跟丢了。
第48章 得知实情
温明月觉得近日自己的状况不大对劲。
京中还莫名流传出她命格薄弱,与三皇子命格相冲的传言。
还说她因此中了邪,请了道士驱鬼。
她完全没有印象。
只是觉得自己很困,总是做一些被人鞭打的梦,休息得很差。
问及身旁的丫鬟,她们更认定她被什么附了身,还要同郁姨娘禀报,被她拦住。
她信不过院子里的这些人,索性又拿了令牌求助。
她有很多事想问。
这次直接约见在府外,她之前从未见过他们。
她在南边的街市巷子里见到了接引人,顺着小路走了很久,居然进了西市的一家客栈后院。
棕袍的男子开门后示意她进去,随后他关上了门,脱了斗篷。
男子的年岁约莫二十几,个子只比她高半头。
棕黑的皮肤,一头凌乱的短发,发尾扎成麻花辫搭在肩上,左眼上覆着眼罩。
右眼银色瞳孔,暗处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从颈部到脸上刺着银色的咒文泛着光。
他说他就是崇清在京中的二长老之一,壬长老。
就是先前帮她在探春宴算计温执素,往姬家送信的壬长老。
他已经无条件帮了她们两次,还没等温明月开口,他先提出了很多条件。
还甩给她了一本书,是崇清的秘女术。
温明月听了条件后沉默,她在思考是否只有这一条路可选。
流言的事情她需要姨娘帮助,但姨娘还有五六日才能出关。
今日父亲强行出了门,对姨娘想必造成了不小的反噬,短期内不能帮她。
可流言的事情等不得,若是再愈演愈烈,三皇子极有可能在此形势下同她退亲。
她不能接受!
她手里没有三皇子必须娶她的筹码,名声不够、人脉不够、更没有自己的势力。
姨娘闭关前把令牌给她就是以防万一,现在形势所逼,她只能如此。
温明月咬牙道:“我答应。”
壬长老用下巴指了指那本书,说:“今后每日过来修炼,我会找人教你。你若学得不好,我同样不会帮你。”
“你最好说话算话。”温明月拿起那本书揣在怀里,提了自己的要求,“我需要你帮我查清从探春宴之后的所有事,到底是谁在针对我和姨娘。还有,维护我的名声,保我一月后嫁入三皇子府。”
壬长老听到三皇子几个字,银眸闪过一丝不屑。
他点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三皇子,不过是崇清的傀儡。
这么美丽的下一任圣女,倒是被迷了心窍。
他不介意用任何方式折辱三皇子,毕竟他可不是姓祭的那个老古板。
目光看向温明月离开的方向,他撑着腮。
这可是他看中了许久的女人。
温明月回了溪芜院。
她直接称自己身体不适,屏退了所有的丫鬟婆子,才从怀中取出那本秘女术。
自她及笄后,姨娘便将崇清的房中秘术教给了她,但只是一些浅薄的招式。
此书则更为详细,结合了屠黎那边的术,甚至能惑人心智。
有了此术,她更容易拿到三皇子正妃的位置。
正巧父亲和姨娘还没出关,郁姨娘明面上不敢同她作对,温执素没了大哥受了重创。
天时、地利、人和她占尽!
那个**只能蹦跶这最后一阵子。
温明月第二日便听到流言愈演愈烈,温执枫的贬谪似乎就是与三皇子命格相冲,温家遭难的开始。
她暗自忍耐,潜心修炼。
很快便到了三月的最后一日。
西市客栈后院的路她已经很熟悉了,今日进院子之前,听见身边的人在夸西市新开的一家茶馆。
茶馆只有一层,进去喝茶要三文钱一碗,但若听完一刻钟的话本故事,便只要两文钱。
若是日日去听一刻钟,攒满了六次,可免费喝一碗茶,还送一碟糕点。
巷子里那人说:“可惜它前日开业未赶得上,不然再有两日,便凑够那免费的茶水了!”
“那话本子可有趣?”
“有趣的很!一个不留神就听了一刻钟,那碗茶便只收两文钱!明日我带你一起去,去晚了可还没位置!”
温明月走在他们身后,忍不住嗤之以鼻。
蝇头小利,为了一文钱浪费一刻钟的时间。
那一刻钟,足够她学完一整页的术式。
她推门进了小屋,今日没有女师父等她,是壬长老。
明日父亲解除禁足,姨娘也要出关,她不能再一整天在小屋中修炼,此事她正要同壬长老说。
壬长老说道:“这书你已修**了大半,七娘说后面的大多类似,你可以自行修炼了。”
“好。”温明月点头,收起了书,“那我所托之事……”
“我已查了清楚,你倒是得罪了不少人。”壬长老冷不丁地笑了声。
温明月脸色一变,焦急问道:“是谁?!”
“我先前说过,若你书学得不好,便不会帮你。”壬长老起身将门栓放下,靠在门上,“自然是检验了你的修**成果,才会告诉你。”
温明月脸色一白,攥紧了袖子,看向门口的人:“我要入三皇子府,必是清白之身才可。”
“那便罢了。”壬长老语气一沉。
忽然出手如电,钳住温明月的脖子将她抵在门上,语气冰冷:“书你学了大半,说出这么一个推辞,你当我是好糊弄?”
“当上了洛神之女,以为谁都可以任你利用?没有我们,岂有你一席之地?”
“若你没这幅皮囊,你拿什么同我交易?便是楚浣来了,也要对我摇尾乞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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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的力气很大,温明月瞬间眼中逼出了泪。
力道还在缓缓加大,她说不出话,只得拼命点头。
壬长老松了力道,她靠着门板大口喘息。
……
直到结束,温明月左臂的守宫砂依旧在皮肤上红的灼眼。
壬长老冷眼看着。
这东西,就算抹除了,他想要再弄出来一个也不是难事。
只有愚蠢的玳国人才会相信这些。
他此时心情不错,披着里衣坐在榻上,胳膊支在腿上双手交叉,低头看着面前跪着的人。
如精琢的白玉雕,每一丝弧度都恰到好处,摸上去腻得滑手,指间还能留有淡淡的余香。
现在,玉雕上布满了他的杰作。
她的功课令他十分满意,尤其是那自下仰视而来的眼神,带着一股倔强的恨意。
他忍不住折腾了许久。
“探春宴上,有人杀了我们的人。被恒暘长公主盯上的人是你,楚姨娘偷情的事也是因你而起。”壬长老搓了搓手指,说得漫不经心。
“你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是长公主的人,近几日你被长公主掳进了地牢,每日天亮时将你送回。”
“更有趣的是,你能想到的事,全都有温执素的手笔。你们一家子,竟也斗不过一个黄毛丫头。”
温执素跪在地上握紧了拳,双目通红地看着壬长老:“怎会如此!她凭什么?”
“你们那点伎俩,小打小闹,太过愚蠢。”壬长老起了身跨过温执素,慢慢更衣,“你把楚浣放出来帮你,让她去找三皇子庇护你这个继任圣女。恒暘长公主还不敢直接对上三皇子。”
温执素问道:“姨娘如何认得三皇子?”
壬长老一声嗤笑,说:“蠢货。三皇子娶你本就是崇清与他合作的结果,楚浣将你送进去,就是她的使命。”
温明月瞬间反应过来,这人居然耍她!
既然无论如何她都会嫁给三皇子,他居然把此事当做威胁她屈从的条件!
她昨日听说了那驱鬼的道士因装神弄鬼,横死街头,还以为是壬长老终于出了手!
“你!”
壬长老穿戴整齐,丢给了她一件新的衣裳:“若是没我,你怎知你那大姐背地里做了多少好事?你又怎知你得罪了恒暘长公主?你若今后还如此眼界,不如现在便跟了我,还能留你一命。”
温明月突然想到一事,原来那日的叹息声不是幻听。
温执素先一步夭折了她的计划,导致她被恒暘长公主盯上。长公主接二连三的报复,更是说明这个秘密如此重要!
既然三皇子同姨娘合作,那她将此事告诉三皇子,或许能换些保命的东西。
温明月不再顶撞,顺从地换上了新的衣裳。
趁着月色。
她没有回将军府,而是敲开了三皇子府的角门。
第49章 话本先生
三月的最后一夜。
温明月带回了三皇子府赏赐的丫鬟和婆子,将溪芜院的人手都替换了。
郁姨娘立刻给温执素报了信。
新的丫鬟婆子**契还在三皇子府,她们就无法视作家奴,自然也就不能管束。
溪芜院,一夜之间成了铁桶一般。
温执素接到了消息,想起约莫五日前,她在城南的巷子里跟丢了温明月。
此后,温明月日日早出晚归,连一个丫鬟都不带。
这是又找到了新的靠山,还联合了三皇子来保命。
换掉了院子里恒暘长公主的人,看样子是已经知道了不对劲。
明日温宏礼就要解禁,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发现祭坛被破坏的事情。
桩桩件件,皆不利于她。
她得给恒暘长公主下一剂猛药。
恒暘长公主晚些时候也得知了人手被换的消息,只说明日要见客,挥了挥手,赶走了服侍的面首。
翌日,恒暘长公主府出来了一队人。
是许久未见的“郎宵轿”。
挑了个上午人最多的时候,从长公主府一路敲锣打鼓到西市新开的茶馆门口。
西市本就人多。
此时凑热闹的人,一抬手袖子就能掉入炸油糕摊子的油锅中,低低头就能喝上云吞铺子的骨汤,更有甚者就着炒货瓜子摊摸到那个就吃那个。
东边一家包子铺,水开了上了笼屉,笼屉里却忘记放了包子。西边那家油饼铺子,锅里都传出来一股子焦味。
都在瞧热闹。
谁人不知长公主府鼎鼎大名的“郎宵轿”?
就算不知道,这会只要问了,旁边立刻冒出来十个百晓生同你讲个清楚。
那队人领头的是卷南,她面容十分精致,不说话时不怒而威。
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人听得清楚:
“恒暘长公主殿下,夸赞先生的话本写得精妙,特派我等赏银千两。”
“殿下欲知话本后事,还请先生过府一叙。”
嚯,赏银千两!
但是细细一想,要乘“郎宵轿”去长公主府。
众人哗后又冷静了。
实在是没身子享这个福气。
看过去的目光,瞬间由嫉妒变成了怜悯。
众人越发的好奇,这话本先生到底是何长相。
若是生的丑,被长公主一怒之下砍了,也是很有可能。
众人眼睛瞪得都干了,才看见茶馆中出来了一个瘦弱的身子,鸦青色粗布袍子,还带着帷帽。
害,这小身板。
估计撑不了几天就要被扔到乱葬岗去了。
可惜了这家茶馆,刚开业没几日就要逢此大难。
“郎宵轿”悠悠地抬走了,众人对茶馆的好奇达到了巅峰。
一时间疯狂涌入,宁愿站着,也要喝一碗茶,听听到底是怎样好的话本子,让恒暘长公主出动消停了两个月的“郎宵轿”。
坐在轿子里的自然是温执素。
恒暘长公主早早派人知会了她,要为她的茶馆造些声势。很明显,长公主是想要拉拢她,抛出了橄榄枝。
她自然要接。
茶馆的事她故意放在了明面,就是让恒暘长公主察觉出独一份的特别。
只有长公主知道,那是她的茶馆,更是二人一同宣扬女性意识觉醒的戏台。
意识的崛起需要伴随着权利和地位的提高,她现在还做不到这些,但长公主未必不能。
她来负责用文字和话语,传播不一样的意识与文化,形成自下而上的意识觉醒。
长公主看中了她这点,愿意同她合作。
书中自雨夜刺杀后,恒暘长公主陷入了疯狂的复仇中,倾尽一切同七皇子和厉国公杀得两败俱伤。
现在,她没有强烈的复仇情绪。
温执素用茶馆的事情勾引,赌的就是长公主的蠢蠢欲动。
她赌对了。
没过多久,卷南将轿帘掀开。
温执素抬眼一看,已经到了长公主府内。
她径直去了前厅,绕过熟悉的**屏风,利落地坐上了恒暘长公主的贵妃塌。
矮几上放着一杯入口温度正好的茶,对面是笑意盈盈的长公主。
“我这郎宵轿如何?”长公主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面露嫌弃,“今日专门为你备了这普通的茶,喝起来如此无趣。”
温执素道:“霜儿姐姐,我的好姐姐。咱们今日说正事,实在是喝不得那茶。”
二人今日无形中达成了同盟,长公主一听她换了称呼,眼里的情绪都不同了。
“属你挑嘴。”长公主轻骂。
又喝了口茶实在是觉得难喝,放在了一边,让卷南单独给她备一壶。
然后,好奇地问她,“你要同我透露你那话本子的结局?”
“非也。”温执素单手举着茶杯,手肘撑在矮几上,探身靠近长公主,“我今日来说的,是上次提到的二妹。靠婚事依附三皇子,最近却有些怪事。我怕其中有些个门道我瞧得不真,让姐姐帮我分析分析。”
“我那个二妹近些时日总是一副迷糊的样子,总说这些胡话。看样子又像是没休息好,家里怕进了不干净的东西,来了个道士驱鬼。”
“我素来跟她有些不对付,就借机传了些谣言让她难堪。结果前两日那个道士横死街头,谣言不攻自破。”
“三皇子昨日又派人保护二妹,将院子围成个铁桶。我那二妹不过一个庶女,不曾得罪什么大人物,何须如此?莫不是专门来针对我的?还是她知道了些什么,三皇子要这么宝贝着?”
长公主的眼风立刻扫过来,眯了眯眼,不显情绪:“哦。她许是防着你,怕不能顺利出嫁吧?你有护卫你怕甚,若还不够我借你人手便是。”
所幸温明月并不知那日的事,不然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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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老三钻了空子。
老三如此宝贝着她,倒更让人生厌。
倒不如毁了这门亲,让她嫁不成。
“这倒也是,多谢姐姐。”温执素顿悟似的点点头。
她看了看卷南,卷南带人退下后,又说:“但,还有一事。”
“殿下上次被刺杀的事情,证据都被毁掉,无从查起。但我近些日子频繁出入长公主府,在暗中那人必然会知道,或许是我救了姐姐。”
“若是姐姐找个时机将此时挑明,谁将我视作眼中钉,谁便是那日刺杀殿下之人。”
恒暘长公主眼神变得有些犀利,说道:“那日我回来后,将知晓我动向的面首都清理了。我这院子人多眼杂,并不好下手查探。只是,此举会将你暴露在危险中。”
“并且我怀疑郊外的刺客和城门的刺客,他们的武器和**皆不同,是两批人。若不是你的丫鬟和暗卫,我定不能安然回来。你若暴露,将直接对上两个人的杀意,我保不住你。”
温执素牵了长公主的手握在掌心,轻拍安抚:“姐姐,我的本事你不是不知道。此举若是能找到敌手,往后我们便可有的放矢,不再腹背受敌。”
恒暘长公主最后还是同意了。
暴露的时机只等温执素派人通知,然后长公主便去进宫请旨。
恒暘长公主留了她用午膳。
午后,二人又聊了许多话本子的事情。长公主甚至愿意亲自操刀《阙罗风俗录》。
等温执素出了府,已是戌时。
她刚迈出府门,一眼看见了等在府门对面的姬彧。
“你怎么过来了?”温执素连忙过去,拉着姬彧的手,有些冰。
刚入四月,早晚还是有些微凉,也不知道他在这站了多久。
姬彧头一次没答她的话。
她疑惑地抬头看他,却见他的脸逐渐放大,冰凉的唇吻上来。
姬彧十分害羞,从来不会在外面如此。
路上不仅有行人,旁边还有姬府的车夫。
见她没反应,他贴着她的唇,声音十分委屈:“素素,你有我一个不够吗?那些人,就那么好吗?”
嗯???
温执素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天旋地转。竟被他打横抱起,一个跨步上了马车。
车厢帘子一放,她坐在姬彧怀里,接受起了良心的拷打。
他每说一句都会吻她一下,小心翼翼而又虔诚。
“有人同我送了信,说你在长公主府养了许多面首。我不信,等了你两个时辰,才等到你出来。”
“你若解释一句,我便只信你说的。”
“他们哪里比我好?值得你待了那么久?”
“我可以练,也可以学。他们不干净,不如我。”
“素素,你若是同意,我可以证明……证明给你看。”
“他们不会有我这么爱你,他们还可以有别人,我只有你。”
第50章 龃龉
马车就一直停在长公主府门口。
过了一会,里面稀碎说话的声音停了,传来姬彧吩咐的声音:“去将军府。”
马车才哒哒地开始移动。
车夫猜,公子可能不太想那么快回去。
马车能动就行。
而他是一个合格的车夫,只需要装聋作哑。
车厢内。
温执素一直看着他的眼睛,往日温柔的眉眼,如今锁紧了眉头,红了眼尾。
倒像是泼墨山水中的一株红枫,或是一抹斜阳,亦或是升腾起的一抹红色云霞。
她耐心地等他说完他的委屈,不厌其烦地受着他蜻蜓点水的吻。
比起之前的模样,他学会了主动争抢。
又进步了。
温执素伸出手轻轻揉开他紧皱的眉头,又拂过他微红的眼角,指尖带着些湿润。
姬彧腾出一只手,将她的掌心含在他的手心贴在脸上,带着委屈却讨好的神情。
他连掌心都是冰的。
“小哭包,怎么委屈成这个样子。”她难得语气如此轻柔,“我没有去找那些面首,是长公主约我谈些女儿家的事情。”
“谁同你说得这些?故意激将你同我闹,真是坏心思。”
她本是攀着姬彧的肩,侧坐在他腿上。此时忽然抽了手,姬彧的眼神像受伤的小动物,湿漉漉的。
她扭身换了姿势,跨坐在他腿上,面对着他。
温执素贴着他的唇,悄声说:“不要闹,好不好?”
姬彧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乖巧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她立刻吻上去,毫不费力地开启他的齿间。初时他有些被动,忽而鼓起了勇气同她纠缠。
她仍不忘夸他:“……学的真快。”
便是这几字之间的松懈,她立刻落了下风。
姬彧的双臂紧紧拥着她的背,一只手箍在她的身侧,另一只手缓缓插入她的发间,拇指摩挲她的颈后,激起一阵颤栗。
他的吻在她的接纳与鼓舞下逐渐变得强势。
她很明显能感受到姬彧的动情。心里想,若是下次再进步了,该奖励他什么好呢?
然后继续沉沦。
马车总有到将军府门口的时候,车夫甚至都不敢出声。
最后是等在将军府角门外的春灵,打断了车内二人的动作。
两个人分开时,垂落了晶莹的丝线,洇入衣袍。
姬彧的眉眼间染了十足的情欲,黑眸润得像是要滴出水来,外露的皮肤在暗处都能看清粉红一片。
他的喘息都有些急促,咚咚地心跳声在车厢内听的格外清楚。
温执素悄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他喉结立刻极速地滚动了两下。半晌,红着脸点头。
他忽然摸出一张字条塞在她手里。
随后她起了身,掀开帘子之前同他说:“那,下次见。”
便消失在姬彧的视线里,只有车厢中残留的香气,诉说着刚才的真实。
马车外,春灵耐心地等着,见温执素下了马车,为她披上了件薄披风。
“走吧!”
二人一同进了府,马车才哒哒哒地离开。
一进院子,远远便看见一双绿色的眸子紧盯着她的脸,许是在看她微微肿起的唇。
温执素没有上前。
对于不乖的烈犬,自然是要训。
给几下鞭子几个甜枣,都是她说了算。
温执素扭身进了卧房,看了姬彧塞过来的告状字条,同长孙珩送过来的画上的字迹有些相似。
居然又多了一个爱打小报告的癫公!
等着挨揍吧,臭小子。
气哼哼地沐浴后便入睡,又梦到一片墨绿的湖水,还梦到她溺水了。
窒息感十分真实,害得她没有睡好。
真是邪门。
温执素用过早膳后,她先绕道去了趟西市。
今日应该便会传出流言,话本先生是为女先生,长公主将其引为知己。
女先生感念长公主的和亲大义,为其新撰一部《阙罗风俗录》,将茶馆的热度推上一个小高潮。
长公主的大义,和他们仇视长公主的娇淫奢靡并不矛盾。
一个“但是”便可以抹杀长公主十几年的付出。
她心里揣着下一步的事情,马车已经停在了月满楼。
许是她来得早,雪寻告诉她,国公还未下朝。
她便让雪寻帮她拿了本书,边看边等。
随口问了句:“霜临呢?怎么不见他人?”
雪寻眼珠滴溜乱转,瞥见楼梯下没几个人,小声说:“被国公罚了,在马厩刷马呢。”
看了看温执素疑惑的神情,又补了句:“都罚了十多日了。”
雪寻觉得他暗示的够明显的了。
国公夫人还不快反思一下,她十几日前做了些什么,让国公这么生气?
但温执素是个油盐不进的人,语气淡淡的回道:“哦。可能是国公吃错药了吧。”
笑话。
难不成国公府的事情还能怪在她头上?
他眼皮子眨巴烂了她也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她同国公府是合作,国公的情绪关她屁事。
没听说合伙做生意,还得给另一个合伙人提供情绪价值的。
温执素喝了一壶茶,看了几页书,被太阳晒的困倦。
正巧昨夜没睡好,她索性躺去了一旁的软榻上。
这应该是之前晏玄奕无家可归的时候,临时睡的地方。
日光有些刺眼,她把书盖在脸上,沉沉睡去。
晏玄奕踏着楼梯上来,就见到一书卷落在地上,榻上的人背着太阳侧着身,睡得香甜。
他放轻了脚步过去,捡起了书握在手里。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睡着时的样子。
没有故意引诱的姿态,没有媚意如丝的眼风,没有不安分的手,没有故意捏着嗓子的娇声细语。
她的样子很乖巧。
那双眼像是一扇门。
门后是坠入红尘的巫山神女,世人争相抢夺她的怜爱。
不管是京城第一公子,阙罗未来新皇的幼帝,还是不明来历的屠黎护卫……
未来或许还会有更多。
关了门,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字写的很丑,练功却十分有天赋,有些小聪明和小脾气。
喜欢穿五颜六色的漂亮衣服,喜欢喝茶,喜欢看着话本子吃零嘴。
或许他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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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同她一样长大,也是如此的模样。
只是他把妹妹弄丢了,她的命在别人手里。
最初对温执素的关照,不过是源于一丝对妹妹的怜意和想念,没成想却一次一次地被她惊艳,扎了根。
甚至从刺杀长公主失败那日,逐渐开始在七皇子面前撒谎,掩盖她的存在,消除七皇子的警惕。
以他的处境,保持现在这样就好。
她做她的神女,怜爱众生。
他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晏玄奕缓缓收紧了手,书卷与手指之间缓缓摩擦,不经意间划出一道痕。
手中因练剑而生茧,并未察觉。
温执素再睁眼的时候,太阳已经晒不到这一侧了。
她揉着眼睛坐起身,说道:“国公怎么不喊我?”
晏玄奕命人拿了公文过来看,此时正在批阅。
皇帝年事已高,有时嫌累眼会将折子交给他批阅。他捻着朱砂御笔,仿着皇帝的字迹已经十分熟练。
见她醒了,放了笔,给她斟了一杯茶:“过来。”
温执素过去连饮了三杯,他又问:“你昨夜没休息好?”
眼下还有些许青黑。
“做了个噩梦,不妨事。”温执素睡得舒服,来了精神,“温明月带了三皇子的人入了将军府,往后你莫要再来,我们在这里或者去你府上见面。”
“好。”晏玄奕收了公文,脸上没什么表情,神色淡漠。
状似无意地问她:“你近日,同长公主走的很近?”
“嗯,我拉拢了长公主对抗三皇子。”她直言不讳,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藏。
她不拉拢,长公主要么是一颗定时**,要么就是他或者他们的死敌。
怎么选都会比现在更差。
晏玄奕皱了眉,语气有些冰冷:“若我要你远离长公主呢?”
好听的声音,净说些不中听的话。
温执素寸步不让,回道:“若我让你不选择七皇子呢?”
晏玄奕这辈子最大的败笔就是看中七皇子。
“为什么?”他选择了她的问题。
温执素喝了一杯茶,压压自己想要骂人的火气,问道:“你为何要选择七皇子?”
晏玄奕沉默,他说不出。
她知道他说不出,因为是书中强行降智给他按的站队。
所以她更要问:“七皇子哪里好?比之大皇子、太子、三皇子,好在哪里?”
晏玄奕此时倒是开了口,但十分的不耐烦。
她在以质问的口吻,怀疑他的选择,教他站队,教他做事。
他已经在这浑水里趟了二十年。便是从成了国公开始算,也已有了七年。
而她,不过一个不受宠的嫡女。刚刚一脚踏入漩涡,就险些被卷碎,是他在暗处为他挡了许多暗箭。
若她一心同恒暘长公主一派,暴露在明处,立刻会成为所有人的众矢之的。
他根本救不了她。
“若我不是七皇子一派,此刻你早已死过无数次。”
他选了最差的那种说法。
推远她。
温执素“啪”地摔了茶杯。
“以后后悔了,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第51章 迟来的杀意
温执素摔了茶杯,“噔噔噔”下楼。
晏玄奕看着那碎片,想到第一日见她,也是碎了一个杯子。
他们一人一个,扯平了。
他虽不知为何会选七皇子。但皇家这几人中,除了皇帝,最危险的便是七皇子。
他在,才能尽力护着她。
让她自由地爱怜世人,自由地活着。
晏玄奕抿了抿唇,缓缓走过去捡起碎瓷片。瓷片锋利,这一次直接划破了手指。
雪寻听着动静赶上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的主子沉默地半跪着。
如同坠入泥潭的白鹤。
泥泞满身,再不复从前高贵。
……
温执素气冲冲地回了镇国将军府。
这个小没良心的东西,人冷冰冰的,没想到心都捂不热。
原本觉得他近来表现还行,刚想帮帮他。现在她决定要再重新考察考察!
她绕过垂花门,进了后院发现热闹了不少。
温宏礼从昨日解禁,带着印堂发青、双颊凹陷的虚相去上了早朝,把皇帝吓得够呛。
以为爱卿命不久矣。
大手一挥又给了他几日休沐,所以温宏礼这会正巧在家。
这对她来说是个很坏的消息,说明两日极有可能发现祭坛的问题。
温执素干脆将院门一关,闭门称病。
正院那边,楚姨娘因那日温宏礼强行出门中断,受了不小的影响,又多缓了两日才出了正院的耳房。
对,她又偷偷躲回了耳房。
温宏礼自然是知道此事,也留有这半月同楚姨娘荒唐的记忆。
他以为是之前太久没有行房,抵挡不住楚姨娘的秘术,觉得很没面子。
毕竟她当着她的面偷人!
他居然还……
但楚姨娘立即乖觉的回了耳房,一声不吭,好似当作这半月无事发生。
让他十分受用。
所以观察了一日,第二日一早就开了耳房的门。耳房既没上锁,也无人看守,更没有明说解禁。
有点眼色的都知道,楚姨娘这是又躲过一劫。
她又回到了主院卧房。
温宏礼午膳在主院用,见到桌对面的楚姨娘并不惊讶,故意板着脸,享受着楚姨娘的讨好。
用膳时,心里惦记着她那手、那唇、那香肌玉体,这蠢蠢欲动的感觉让他仿佛回到了年少时候。
午膳后,便又赴了巫山。
楚姨娘故意弄了些动静,让下人们知道,老爷和楚姨娘又和好了。
一翻云雨后。
楚姨娘腻着温宏礼,试探他的态度。她想,再生一个小少爷。
温宏礼微微皱了眉,他此刻冷静了许多。
毕竟刚刚有过偷情之事,此时提出要有个孩子,他怎么知道是不是他的种?
若只是行房倒也简单,已有了半月的恩宠,他不再追究便罢了。
小少爷,他确实想要。
但郁姨娘肚子里那个,才百分百是他的种。
温宏礼岔开了话题,说道:“此事待有了眉目再说。说起少爷,枫儿为何会被贬谪?你可听了什么消息没有?”
楚姨娘红着脸答:“妾身一直同老爷在一处,老爷不知,妾身如何会知?不如妾身晚些去问问月儿,她定是知道的。”
温宏礼说:“自从我被御史台参奏,陛下罚我禁足,坏事接二连三。将军府不曾得罪过谁,莫不是三皇子,或者崇清那边出了问题?”
楚姨娘正了脸色,回答:“许是月儿的婚事,惹了谁的眼?崇清那边也不曾递过什么消息来。”
温宏礼起了身,他心里打鼓,觉得不对劲,又说:“你陪我去那边看看。”
“你再问问月儿近日发生了何事。素丫头因她大哥的事情病了,先不打扰她休息了。容儿那边……你看着办吧。”
他习惯性地嘱咐楚姨娘家里的事情,忘记了现在已是郁姨娘掌家。
楚姨娘在他身后笑得得意,披了件外衫,便光着脚下床为温宏礼更衣。
温宏礼见她的身子又起了心思,但他忍住了。
打定了主意,晚些去其他姨娘那里看看,到底是他不对劲,还是楚姨娘不对劲。
二人趁着午后人少,从抄手游廊直接去了书房。
刚一进密道,楚姨娘就发现石室门口透出来的光变暗了。
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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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一跳。
连忙向石室走过去,一扭头,惊得一动不动。
“老爷……真的出事了……”楚姨娘站在石室门口,回声在狭长的通道里响起,听的人心烦。
温宏礼皱着眉,过去一看,也顿在了石室门口。
祭坛,被破坏了。
顶上的长明灯没有剑刃的反射,只能照亮很小的区域,散乱的光微微能看清祭坛的整体。
短剑剑柄应该完全没入地面,此时却有一半暴露在视线里。原本应该是笔直的锁链,松垮的垂成一个月牙弧。
二人走进一看。
铁笼内的枪头。
不见了。
楚姨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温执素,恨声道:“定是温执素搞的鬼!老爷同妾身在一起的时候,竟是让她钻了空子!”
她没有明说,都怪温宏礼放温执素进了书房。
但是温宏礼一时间听到这话,只觉得楚姨娘把责任全甩在了他头上。
他为何会半个月不在书房?她楚浣心里没点自觉?
“没有证据的事,莫要瞎说!”温宏礼斥责,声音回响在整个石室甚至密道,楚姨娘脸上有些愤怒的潮红。
她咬着牙忍住怒意,旁敲侧击:“这是家里的秘密,既然不是素姐儿,那也定然是家贼。这事,老爷不如交给妾身来做,毕竟妾身才是和老爷一条船的人。若是事情暴露了……”
温宏礼的神色突然紧张了起来,面上微微发白,额头逐渐冒了汗。
事情绝对不能暴露!
祭坛事小,秘密事大。
丢了一个枪头,也不能成为什么证据。
只是那边通着三皇子府……
“郁姨娘的身孕还不满三个月,不如让她去安心养胎,莫要再操劳这些事情,累坏了身子。”楚姨娘继续劝说。
温宏礼只想到东窗事发的结果,忍不住一个激灵,怒道:“唧唧歪歪,依你便是!速速给我查清此事,不然莫要怪我翻脸。”
楚姨娘的双眼在昏暗的石室中闪烁不定,缓缓福身:“是,妾身遵命。”
温执素。
不管是不是你做的。
现在都有了你必死的借口。
第52章 权力的滋味
楚姨娘出了书房。
第一件事,就是去郁姨娘的院子里拿回了中馈信物和对牌。
郁姨娘的身孕已有一月余,她瞒得紧却还是被楚姨娘知晓了。她不敢正面和楚姨娘有冲突,顺从地交了东西。
待楚姨娘出了院子,命丫鬟火速去给温执素报信。
郁姨娘的丫鬟来之前,后院里楚姨娘与老爷和好的消息早就传了个遍,丫鬟婆子们就已经开始恐慌了。
短短两个月,家里管事权已经更替数次。
除了几个院子里主子们的亲信,剩下的粗使丫鬟婆子心里都在打鼓,包括挽梅院。
楚姨娘反击的速度比温执素想的要快,能不能扛过今夜还是个未知数。
申时六刻,郁姨娘的丫鬟来了,带来了确切的消息。
丫鬟还见楚姨娘去了温明月的溪芜院。
溪芜院如今是三皇子的人守着,不比往日。
温执素谢了报信的丫鬟,嘱咐了句:“让姨娘将院子锁好,不要让怀芷出了院子。姨娘要装病护着肚子,我会想办法送她出去养病,莫要中了楚姨娘的阴招。”
又命人塞了鼓鼓囊囊一包银子,一并拿给郁姨娘。
估计楚姨娘和温明月二人合计好就会立刻发难,院子里的主心骨尚且从容,底下的人才能不慌。
她那日拆了祭坛,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
温执素把几人召集到主屋,挨个吩咐:“孟夏、春灵还有兰嬷嬷,你们从角门出去。去西市的茶馆二楼凑合一宿,现在收拾东西就去。”
“葛云,你现在去把晚膳做出来,只做两人的量,做好了你也去茶馆。”
吃饱了才好有力气扛过今晚的事。
被点到名的几人张嘴就想反驳,想留下。
温执素语气严肃地直接打断:“这是命令,不是在跟你们商量!”
众人被她的态度唬住。
柏秋忍不住想起雨夜那晚,她与主子背道而驰的方向。
酉时一刻。
葛云做好了膳食,收好了包袱,被柏秋送出院墙。同其他人乘了马车一起去了西市。
柏秋和温执素二人用了膳,已是酉时三刻。
她更了衣,换了每每出现必要卖惨的白衣。然后坐在那,用一块皮帕子开始拭剑。
柏秋心里有点打鼓,她得了雪寻的信,今日小姐同国公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国公心中还有几分,他们谁都不知道。
院子里忽然起了狂风,卷起了青石缝间的落花,升腾至半空。
落花像是惧怕乌云,惊得四散而逃,浓重的乌云却不依不饶的追至了海棠树的上空。
不过酉时五刻,不曾有任何色彩的过渡,直接抹上了最浓重的黑,昭示着雨的汇集和夜的降临。
院子里没有点灯。
温执素和柏秋就坐在正屋一进门的鼓凳上,裙角和衣袖被带的上下翻飞。
她在闭目养神。
酉时七刻,风停了。
挽梅院的门被一脚踢开。
像极了温执素刚刚穿书而来的那日。
只不过这次的主角换成了温明月和楚姨娘。
十几个丫鬟婆子带着火把鱼贯而入。没有府兵,但是阵仗可比温明月罚跪那日吓人得多。
火把的光亮跳跃,照得楚姨娘脸上明暗不定,说道:“素儿姐,许久不见。”
温执素拿着剑,给柏秋使了个眼色,出了屋门:“不知楚姨娘来我这挽梅院,有何贵干?”
院子里的几个粗使丫鬟婆子早就被吓破了胆,躲去了一边。
偌大的院子只有温执素一人。
楚姨娘并不在意,只要她**,其他人根本成不了气候。
破了祭坛会受到反噬,今夜她必死无疑。
温明月唇瓣轻叩,只说了一字:“杀。”
那些丫鬟在温明月的示意下,拔剑,一拥而上。
温执素迅速拔剑,抽身向后退与他们拉开距离。十几人一同蜂拥而上,比那夜救长公主的情形更加危机。
她左手持剑鞘右手握剑,只剩招架。
十几人进攻的频率犹如细密的蛛网,很黏,缠上便要费些力气才能甩掉。
但并不知哪根蛛丝上挂了剧毒的蜘蛛,只为甩开时的一瞬,狠狠地啃上她的弱点。
她身上逐渐挂了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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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温执素不想暴露太多底牌,尤其是在温明月和三皇子的人面前。
远处的人见她逐渐落了下风,神色带了轻蔑,松懈了警惕。
柏秋忽然在一旁抽剑直奔温明月和楚姨娘。
剑气直接削掉了温明月一缕头发,却被旁边的暗卫空手接住。
剑刃立刻爆了血,甚至溅到了温明月的脸上。可暗卫恍若未觉,拔了双剑便同她缠斗。
双剑剑影十分的缭乱,柏秋执单剑本就有些吃亏。
但双剑的速度快,力道就相对弱一些,单手武器一力可破十会。
只是柏秋的力气竟不能完全压制住双剑,甚至险些在颈上被划了口。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暗卫,或许是三皇子特殊训练的死士。
那人因赤手夺了她的剑,几番攻击下来掌心的伤口翻卷,早已露了白筋。
可她像是不存在知觉。
柏秋暗自心惊。
这情形远超出了她的预估。
温执素本是打算拖,拖到惊动了温宏礼,发现楚姨娘打算直接**灭口的事实,就有生机。
但三皇子的暗卫,有些打乱了她们的计划。
她在蛛网之间寻找破绽,拼着蛛网缠身也要一剑破阵。
刺一人肩头,劈一人右臂,伤可见骨。
蛛网却如之前毫发无损般继续铺天盖地罩下来,反而让她硬生生受了一剑。
人不可能打得过无痛无觉的人偶。
温明月看着柏秋和温执素呈现颓势,从未觉得权利的滋味如此美妙。
恒暘长公主的秘密,值得她问三皇子要到了最厉害的死士。
有了他们,只要挥挥手,毫不费力就能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就像那夜她被罚跪,父亲手握生杀大权,无人不从。
她忽然觉得血腥味是最令人兴奋、最美妙的味道。
就像刚刚,她只不过是掉了一律头发,而刺向她的那个丫鬟,此时身上受了不止一处伤口。
她忍不住用指尖抹掉了脸上的那滴血,缓缓放入口中。
这就是。
掌人生死的感觉。
第53章 蛛网
雨,在风停后的一刻。
如锋利的钉,夹着流星坠落的气势,刺破黑夜,分割空间,狠狠扎入地面。
院内的视线忽然就变得模糊了起来。
温明月和楚姨娘身上无一滴雨水,暗卫们出手如电,瞬间擎伞挡住急雨,落在伞面上是声音几乎与远处刀剑蜂鸣一般。
其余几人手持火把,一动不动。
油布的火把本就不耐烧,此时更是有了明暗熄灭之相。
她们本想速战速决,刚好雨夜可将一些痕迹遮掩。
楚姨娘心里忽然有些打鼓,温执素狡猾如狐,如何会在院子里等她们来为难?
忍不住说:“月儿……”
温明月察觉了楚姨娘临时的犹豫和怯懦,狠厉道:“娘,我刚刚同您讲的句句是真。这两月我们所受的苦都不及她今日偿还的万一。若是又知道了咱们的秘密,今夜绝无可能放过她!”
提起这些,楚姨娘忍不住恨地咬牙。
若不是她,母亲怎么会被砍断手指!
若不是她,老爷怎么会同她离心!
若不是她,容儿又如何会断腿!
都是这个该死的**!
楚姨娘不再细想,有了三皇子的人还怕她一个黄毛丫头动歪心思?
遂说道:“让她们再快些,别拖到了老爷来。”
温执素将那十几名人偶般的死士拖到了距离院门最远的地方,将将能看见这边有剑光闪烁。
一抹银蛇之光从腰间弹射而出,穿过蛛网的瞬间甚至蛛网还是静止的状态,并无一丝被出剑的剑风卷起黏在刃上。
银蛇仿若自有生命,刹那间缠上两人的颈,留下一线红痕。
出剑收刃不过一瞬,两名暗卫颈间涌出如注的血,还带着上一招式力量爆发的速度,卷着暴雨飞流直落地面。
蛛网破了一角,温执素迅速从生门闪出。
她口中正叼那只似玉非玉的哨子,吹时无声。
只一眼,闻筝一种前所未有的酥麻颤栗,从头皮逐渐漫向全身。他嘴角的笑意扩到极致。
大雨让人瞪眼瞧人都十分费力。
却能清晰的看到他线条流畅的脸似非人的白,唇红如血,笑得诡异。
远处根本不能发现此处忽然多了人,只能看清银光一闪,蛛网顿了一瞬。
闻筝趁胜追击,一人对抗十几名死士。
温执素在观察,那被他一招抹喉的两个女人,身上早已被血水盖住了雨水,她们依旧面无表情地出招。
就算闻筝又破三人,也不能让她们的网完全散裂。
莫非这就是当年外祖父面对的傀儡死士?
她暗自留意着。
闻筝自是也发现了不对。
眼眸一转如黑夜沙漠里的一湾清泉,透着碧玉似的光,扫过两人。
那二人立刻停了攻击,被他两脚提出战局。
蛛网越发的稀疏。
雨也逐渐不再又密又实。
挽梅院门口的油布火把到了极限,火把的黑烟逐渐没过火苗,正要熄灭。
“这是做什么?!”
温明月和楚姨娘身后亮起了光。
温宏礼带着家丁提着灯,来了挽梅院,身后并无铁甲寒光的府兵。
“老爷,妾身本想请素姐儿去正院里坐坐,问问她关于那事。”楚姨娘两步进了温宏礼的伞下,伞下空间逼仄,二人离得近,她声音便小了许多,“没成想她直接拔剑相向。好在月儿前两日得了三皇子派来的护卫,才堪堪保住了命。”
两句话,含着大量的信息。
远处的人却并未停手。
温宏礼果然思忖了一会,才说道:“先停手。”
楚姨娘看了温明月一眼,眼中闪过不甘。
不曾听说这**习武,受了反噬居然还撑过了两刻钟的时间,拖到了老爷回来!
老爷明明下午去了三皇子那里,怎得如此快便回来了?
这**次次好命!
今夜决计不能再放过她。
温明月缓缓地拍了手,一轻一重。院内的剑光如穿透乌云从九天坠地的惊雷,刹那间消失不见。
闻筝在温宏礼来的那一瞬便躲去了院房里。
死士们踏着轻功站回到温明月身边。
一时间庭院的另一端,只剩了温明月和另一侧的柏秋。
二人皆挂了彩,被雨夜的冲刷,血迹在身上变得模糊。
只有温执素的白裙被血浸透的里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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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清晰。
她缓缓收了剑走向门口,温宏礼仿若未见她的伤势,劈头盖脸地问:“书房的事是你做的?为何要杀你妹妹?”
“父亲问的是书房丢了笔搁的事?”温执素神色惊讶,看向温明月,“那不是二妹妹身边的杏芸偷的吗?为何今日又提起此事?”
楚姨娘道:“素姐儿真是装傻的一把好手。”
温宏礼眯了眯眼,说:“那你为何不去正院受姨娘的问话?”
“彼时大姐姐拔剑而来,直冲我与姨娘,我害怕得紧,便让三皇子的人出了手。”温明月手里捧着帕子,帕子上有一缕被雨打湿的断发,哆嗦着像是后怕,“没成想只是调虎离山,大姐姐的丫鬟从一旁埋伏而出。”
“若不是身边还留有几人,只怕……只怕要让父亲成为皇室岳丈的期待落了空,月儿也再也不能在父亲和姨娘面前尽孝了……呜呜……”越哭越大声,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噼啪地落在手中的帕子上。
温明月把她的话堵死,她即便是解释姨娘并未提过问话的事,也无济于事。
温执素的短暂沉默,楚姨娘逮住,疯狂打压:“素姐儿若不是心虚,何必动刀动剑?我一个小小姨娘,还不敢不顾老爷的名声就要打杀了将军府嫡女。”
温宏礼的眼神在她们三人间来回扫视,最终冷冷地吩咐:“来人,把大小姐和她这个丫鬟压入前院倒座房,由府兵看守。明日我亲自审问。”
一听府兵看守,楚姨娘面皮一抽。她握住温明月的胳膊,暗示今夜还有机会:“月儿,你父亲会为你讨个公道,莫要哭了。”
温明月止了抽泣,点了点头。
温执素被府兵夺了剑,押过她的胳膊甚至能挤出衣衫上的水。众人才发现,她全身如从河里拎上来一样,每走一步地上都是晕开的水洼。
温宏礼皱了眉,随意点了个挽梅院的丫鬟,让她拿一身衣服送去倒座房。
不管如何,她都是姬家未来的儿媳。
在事情还未有真相之前,她还不能出事。
见府兵远去。
温宏礼冷冰冰地问了句:“三皇子为何会给你傀儡死士?”
此声有如惊雷。
惊得温明月霍然抬眼看向他。
第54章 他也爱她
温宏礼神色睥睨地看向温明月周围的丫鬟婆子们。
一拂袖,留了句话:“你们二人来一趟书房。”
再出来时,楚姨娘和温明月脸色十分难看。
二人领了一队府兵往后院去。听说雨夜里进了贼,老爷特意派了府兵护卫,直到二小姐平安嫁入三皇子府。
三皇子派来的丫鬟还需要再调教,正院分了一半的丫鬟婆子先去伺候二小姐。
浩浩荡荡的一队人,去了溪芜院。
楚姨娘回来时路过花园,又吹起了像是鸟鸣的奇怪调子,雨夜里显得十分突兀。
温明月忍着疑惑,进了屋才问:“姨娘,你刚刚吹的是什么?”
“崇清驱使毒物的口令,待姨娘以后慢慢授予你。”楚姨娘拍了拍她的手,轻声安抚。“等你父亲明日一开倒座房的门,见到的就是那**的尸体。”
温明月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一条尖吻毒蛇受着无信蛇的指引,从石阶缝里,屋檐孔洞中慢慢爬入温执素所在的那间倒座房。
这间除了一张砖砌的床铺,什么都没有。
床铺上有薄薄的一层稻草。
温执素虽换下了湿衣,但发间滴水,依旧弄湿了新换的衣服。
身上逐渐散失着温度,伤口又泡了水,开始微微有些泛红的炎症,但伤势不重足以挺过今夜。
毕竟她提前用了膳,还有些力气可以对抗寒冷。
可惜她不会像武侠小说里,运功将衣服和头发蒸干的招式,不然可以舒服很多。
她坐在稻草上,开始慢慢静想那人偶死士的事情。
蛇鳞在地上缓慢爬行的声音很细微。
温执素睁了眼,发现地上有一条不起眼花色的蛇,大概拇指粗细。
她从床铺上伸下来一只脚,便要踩。
那蛇却十分灵活,扭动了两下便贴近了屋内的缝隙之处,叫她踩不到。
蛇头似挑衅地在墙缝中看她,温执素起身下了床继续驱赶。
最后一次下脚前,她发觉这蛇的奇怪之处。
这蛇吻处空了一块,不吐蛇信。
正当她想着此事,缓缓坐回稻草上,右手臂上突然传来尖锐的疼痛!
她下意识的一甩,却被鞭子一样的东西绕上了小臂。
温执素左手立刻擒住蛇的七寸,还是晚了一步。
尖锐的痛感过后,有一丝冰冷的液体注入她的体内。
那液体带着痛,如滴墨入海迅速消散,通往她身体各处。
她手中无任何武器,心下一狠,右手捏住蛇下颚的两段,左右猛地一撕!
那条尖吻蛇被她硬生生从头撕开两半,蛇腹中还有没有消化完的小鸟掉落在地,蛇身只剩下尾部还连成一体。
她把蛇的尸体往地上一丢,捡起换下湿衣里的肚兜,缠在右臂靠心脏的地方。
肚兜系带多,可以缠的很紧。
做完这些她便靠在墙上,尽可能的静养。
不能再有任何激烈的行为,那会让毒素扩散的更快。
用嘴吸出毒素也已经来不及。
门外的守卫不会理会她的话,那就只剩下胸前的哨子。
闻筝若闯进来带走她,便是坐实了她闯入书房破坏祭坛之事。温宏礼必不会再留有任何情面,她会四面受敌,连带着哥哥也会一并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三皇子、崇清、楚姨娘和温宏礼,现如今绞杀他们二人易如反掌。
她必须要撑到明日,才有对抗之力。
不可如此冲动。
她刚刚绑系带的时候,将右半身的衣服脱下,让出了胳膊的位置。
此时右臂上的伤口十分肿胀,冒出了几个血泡。
这并不是剧毒的毒蛇,她至少还有几个时辰的机会。待深夜守卫最松懈之时,她可以出去后再回来。
一切都只需等到明日。
再过一两个时辰应该就到子时。
她把哨子从颈上摘下来握在手里,身体逐渐开始发烫,甚至伴随着止不住的寒战。
高烧甚至让她的视线和头脑都开始模糊。
她攥着哨子,手指紧紧地抠向身下的砖床,一点点估算着大概的时间。
外面的雨声渐停。
不知过了多久,倒座房的地面上居然露出一丝光亮。
她缓慢地抬头看向房顶,视线过于模糊,只看得到房顶黑漆漆的空隙露出一抹绿。
她把哨子含在嘴里吹了下,对方做了个手势。
她才费力地伸了左手指着地上死蛇的尸体,那双眼立刻变了神色。
她又指了指自己的胳膊,无声的口型:“解药。”
人影嗖地就不见了。
没走几步路,他就被人拦住了。
温执素眼前越来越花,身上的痛苦让她十分想陷入沉睡,手指抠着砖床已抠得有些麻木了。
在她意识彻底消失之前,房梁上跳下来了一个人。
温执素的身体滚烫,逐渐倒在稻草上,模糊间感觉有人来了。
不知是谁。
是敌是友她都只能是刀俎鱼肉。
她烧得双眼发红,左手直接摸上对方的腰,没有软剑,不是闻筝。
忽然有一点紧张,她又抓起对方衣服上的布料,看不清纹饰,只能用指甲抠一抠绣线。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思考了很久。
“国公……”声音没了娇柔,只余烧得干哑。
对方听到声音动作一顿,语气里带着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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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晚了。”
晏玄奕被皇帝在宫中强留到亥时,刚出了皇宫,就见到马车一旁急红了双眼的孟夏。
他连忙赶过来,就看到门口倒座房上,她的那个护卫正掀了瓦片往里看。
初始他没多想,先去了挽梅院,却发现黑着灯空无一人,连忙去拦了她的护卫。
那个护卫并不同他废话,只说:“她中了毒,要尖吻蛇的解药。”
他略微沉吟,回道:“京中王御医是自越州而来,你去寻他。”
护卫拿了他的信物,随后消失在他眼前。
他身上只带了简单的伤药,回了倒座房的屋顶一看,温执素果然在里面。
他悄声掀了瓦片,跃了进去。
她右边胳膊和肩膀完全暴露出来,臂上缠着水红色的一块布巾,两个明晃晃的血洞肿胀的有些扭曲,面上已有了紫红色的淤斑,硕大的血泡顶在一旁。
半躺在稻草上,头歪在一边,她脸上有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睛半闭着,喘息的声音十分沉重。
他只得先给她处理伤口,等她的护卫去取解药。
以为她昏迷着,她却突然直接摸上他的腰,好似在辨认来的是谁。
“我……还生你的气。”她声音带着不常有的粗粝,“重新……考察你。”
“嗯。”他低低应着,“是我的错。”
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清。
她没什么力气了。
直到房顶上扔下来了药和水囊,晏玄奕把药喂给她后,才真的放心下来。
即便是如此境地,也不见她喊过疼。
还有那次救恒暘长公主的一身伤,柏秋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他形容,也是说她不曾喊过痛。
今日明知要遇险,提前把身边所有人都赶走,只留了最关键的人。
晏玄奕把自己的外袍铺在砖床上,下面垫好了稻草,将她抱起来轻轻放在上面,头枕在自己的腿上。
他摸着她的额头,感受着她的体温。
她喝过水后的声音润了很多,还是黏黏糊糊的语气:“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
晏玄奕遮了她的眼睛,故意压低的声音:“睡吧。”
声音有着她最爱的磁性腔调。
房檐上的护卫刚刚才走,在他背后盯过来的眼神好似要将他捅个对穿。
他支着腿靠在墙上,看着她的脸,心绪万千。
那护卫腰很细。
他也爱她。
温执素身体逐渐退了烧,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是被闯进来的人惊醒的。
睁了眼,门口一个女子身形。
是恒暘长公主身边的卷南。
明日已到,该轮到她反击了。
第55章 乐安县主
恒暘长公主昨夜便接到了柏秋带来的消息。
她连夜去了皇宫,却被拦在御书房外。
曹公公说是厉国公在,等得夜深了她只得先回去。
第二日一早,便直奔皇宫。
所幸早朝很快便结束,她在御书房见到了皇帝,说了半月前她在城南郊外被刺杀一事。
恒暘长公主大度地称自己不愿追究刺客,只需皇兄封赏她的救命恩人。
镇国大将军温宏礼的嫡女,温执素。
赏女爵,封县主。
一旁的曹公公心道,不愧是陛下骄纵的长公主殿下,竟是连赏赐的爵位都定好,只差陛下一点头。
倒是那厉国公……
“朕准了。封她为乐安县主可好?”皇帝从御书房上的书桌拿起来一个明黄色的卷轴,曹公公立刻接过。
皇帝又说:“再赐她一座县主府如何?”
恒暘长公主顺着夸了,又道了谢。
“恒暘,朕的年纪大了,时常想起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往后你若是有空,多来宫里走动走动。”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恒暘长公主顿了顿,回道:“……本宫近日有些事忙,过些时日再来看皇兄。”
皇帝点了点头,“曹丰,你跟恒暘去一趟吧。”
曹公公揣了圣旨便同长公主一起出了御书房。
恒暘长公主问道:“这旨意,是早就拟好的?”
曹公公回道:“正巧两日前,厉国公也来请过旨意,说是此女有大功。陛下当日并未同意。殿下今日若是不来,或许这旨意就被扣下了。”
恒暘长公主狐疑地看了曹公公一样,没再说话,只往将军府赶。
温执素从倒座房里出来,见院中已摆好了香案和仪门。
院子里立着恒暘长公主和曹公公,一旁还有老夫人和温宏礼等人,连瘸着腿的温容都被轮椅推了出来。
温执素连忙走过去站在温宏礼身后。
曹公公手里一份明黄的圣旨,尖细地嗓音高呼:“圣旨到!镇国大将军温宏礼及家眷跪接!”
众人齐齐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祥鸾集于庭树,乃见德门之庆;宝婺耀于璇闺,实钟淑女之祥。镇国大将军长女温氏,柔嘉成性,婉嫕有仪。今特进封乐安县主,仪同郡君,赐青油軿车一乘,许县主府一座。布告中外,识朕意焉。”
“钦此!谢恩!”
温执素行三叩首,起身接旨:“臣女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旨意的内容像是在众人脑子里炸开了烟花,一阵白光后只余沉寂的黑暗。
楚姨娘惊得险些出了声,被温宏礼和老夫人狠狠的剜了一眼,捂了嘴。
温容见温明月的手指死死地扣住了地面,险些崩了指甲都毫无察觉。
忍不住想笑。
原来全家就只有她一个落不得好。
曹公公将圣旨置于香案,递上诰命官服和县主金册,恭贺道:“恭喜乐安县主!”
“今日匆忙,待户部为您置办好县主府,您的仪仗和车驾会一并送入内。”
温执素身上披着卷南为她系上的绣金翅鸟大红色斗篷,遮住了内里的狼狈,袖子里更无赏银。
恒暘长公主扭头看了眼卷南,卷南偷偷塞了金条给曹公公。
长公主说道:“都平身吧。”
温宏礼和老夫人对视一眼,先惊后喜,面上染了红光似的。
温宏礼忍不住上前问:“恒暘长公主殿下、曹公公,臣不知……”
大丫头怎会突然封了县主?
曹公公避而不谈,称自己还要回宫复命,先行告退。
恒暘长公主出了声,语气带着独有的霸道:“乐安县主,本宫想同你在前厅说说话,其他人若无事,便先退下吧。”
温执素扭身对着温宏礼问道:“父亲,若是要审我,可否等我与殿下叙了话再说?”
温宏礼:“……”
赏赐的东西被卷南领着人送去了挽梅院,柏秋也从倒座房里被放了出来。
不消片刻,前厅就只剩了恒暘长公主和她。
长公主问道:“你可还好?我是否来得迟了些?还好卷南贴心,提醒我为你带件衣裳。不然你这幅模样,定要被曹丰那个老贼回去说道。”
温执素从昨夜被关进去后,就没怎么喝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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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连饮了三杯热茶,胃里才暖了些,嗓子也轻快许多。
“姐姐来得实在是巧,比我预想的时间早了许多,原本以为手续繁杂,怎么也得再晚些时候。”
长公主道:“我一早去时,这圣旨就已经在御书房的案上放着了。”
温执素面露不解。
长公主颇有深意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打趣道:“没想到你这小狐狸精,竟又勾搭上了厉国公。可是我儿不够好?还是我公主府的面首入不了你的眼?还是……你就喜欢搞定那些个难搞的小东西?”
温执素突然呛了口茶,“怎么扯到这上头来?”
嘴上虽是这么问着,心里开始寻思昨夜迷糊的时候到底是做梦还是真的。
烧成那个样子,回忆起来的事情都像隔着层水雾似的。
有印象,但不多。
“厉国公两日前便为你请了旨,只不过被拒了。听说他昨夜又为此事进了趟宫,被皇兄扣住直到宫门落锁,也没放他出来。”长公主往后仰了身子,漫不经心地整理了衣袖。
“我今儿去,不过是给了个台阶,将那两日前的圣旨领了过来。”
“你说,这厉国公若不是中意你,好端端地为你请哪门子旨?我尚且有个报恩的由头,他拿什么来说?还一张口就是县主,那县主府也是一并要来的。”
“哦对,我前面还少说了句,除了那些个男人,你还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
长公主的眼神好似要将她的衣服扒光,没等她回话,又说:“我从前从未试过女子。要不今日,你便让我瞧个明白。你这个小狐狸,到底骚在了哪儿?”
伸手便要解她斗篷的系带。
温执素起身便躲。
二人闹了一阵,恒暘长公主看出来她的面色并不好,叮嘱几句便放心地回了。
温执素送走了长公主,又去了趟昨晚倒座房的屋子。
她早上走的匆忙,落下了那只哨子。
用昨夜的湿衣裹了那条蛇的尸体,拎着回了挽梅院。
晚些,去哄哄他吧。
看在他昨夜和今日的救命之恩上。
算他考察合格。
第56章 哄他开心
温执素封了县主的事情,落到各人耳朵里,皆是不同的反应。
除了郁姨娘身子不爽没有来前院,其他人都被老夫人叫去了她那。
她要训话。
说的都是些楚姨娘最不爱听的话。
“素儿现在是家里的功臣,先前我便说过,若是谁要动姬家的婚事就扫地出门。现在再加一条,若是谁再动了伤她的心思,别怪我不留情面直接报官!”老夫人的眼睛里冒着精光,她看见大丫头从倒座房里出来就知道不对。
再一看楚浣、月儿和容儿那脸色,心里更是有了数。
这话就是说给她们听的。
温容坐在轮椅上,表情淡淡:“大姐姐真是有福之人,凭空就能封个县主出来。”
这话,让在场的个别几人心中打了鼓。
温执素到底为什么被封了县主?恒暘长公主又为何亲临将军府?恒暘长公主何时同温执素有了交情?
“待明日京城传开了,自然就知道了,你们急什么。”老夫人并不在乎县主是怎么来的。
县主封都封了,难不成还能收回去?
老夫人训完话,便将人都赶了出去,同黄嬷嬷说着要开了自己的私库,送些东西给素丫头。
楚姨娘和温宏礼回了正院,一进屋楚姨娘便问:“老爷,是不是那事被陛下知道了?素姐儿把咱们卖了,换得个县主名头,还自立了府邸!”
温宏礼皱眉沉吟,他觉得不可能。
若是事情败露,今日便应该抄家灭族,还封赏什么县主?
他们现在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就说明祭坛的事情非但不是温执素做的,她昨夜还被楚浣和月儿冤枉,受了一身伤被他关进了倒座房。
又是楚浣故意误导他!
“祭坛的事情不是素丫头做的。若找不出人便算了,左不过丢了一个枪头,不重要。三皇子那边不曾有人闯入,莫要因小失大!”温宏礼忽然怒了眼睛瞪着楚姨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夜揣着什么心思。若不是素儿有些本事,你今日就将酿成大祸!”
他越想越气,楚浣近日总是扯着那鸡毛蒜皮的事,要弄死他如此争气的女儿!
“那傀儡兵,你跟月儿休想再拿回去。”温宏礼拂袖出了屋子。
楚姨娘坐着鼓凳上暗自咬牙,当年那个祭坛费劲她的心血,今日他却说一句不重要!
直觉告诉她,那事情铁定是温执素做的。
那个**真是命大,昨夜她明明中了蛇毒,都没有要了她的命!
偷鸡不成蚀把米,傀儡兵也被收走。
现在**被封了县主,想要背地里杀了她再无可能,只能求助于三皇子。
楚姨娘唤了无信蛇,递了信出去。
温宏礼出了正院想去挽梅院看看,吃了个闭门羹。
院子里的丫鬟们,在打扫昨夜激战留下来的痕迹。
海棠树底下,孟夏正抱着柏秋在哭,春灵给柏秋涂药,兰嬷嬷在问柏秋昨夜的事情。
柏秋一个险些发了烧的伤重病号,一人要应付三个人。
偏房里的那个神秘男子,见了主子无事回了房,便也关了窗。
主屋里,主子沐浴上药后正在休息。
大起大落后的一片祥和。柏秋想。
温执素一觉睡到外面天都黑了。
她连忙起身,吩咐道:“春灵,帮我更衣梳妆。拿衣柜里那件绣银鹤的衣裳。”
她要去给国公道谢,自然要有诚意。
“小姐,饭做好了要不要吃口再去?”兰嬷嬷问了句。
温执素这才知道已经酉时了,说道:“你们吃,等下我一人去便好。给侧间也送去些吃食,再拿些好酒。你们也喝些,晚点赏些银子一同庆祝庆祝。”
春灵有些欲言又止,她只当没看见。
温执素翻了墙,骑马直奔国公府。
老国公还在和晏玄奕用膳,就听得院子里莫名地有了动静。
还没等开口问发生何事,温执素人已经走到了屋门口,后面跟着屁颠屁颠的霜临。
她熟门熟路地坐下,乖巧地问:“老国公,您介意多一双筷子吗?”
老国公笑得牙不见眼,当即命人加双碗筷,再多加几个好菜。
晏玄奕见了她,冷毅的眼神中里似湖心一点波痕,向四周漾去,再无平静之色。
但他面上依旧冷着脸,像是因着二人前日的龃龉。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衣衫上,随后慢慢转开视线。
见她夹了一筷鱼,口中不受控制地漏了句:“你还需忌口,不得吃些荤腥发物。”
老国公竖着耳朵听,哟,这是有事啊!一边改口让人多做几个素菜,一边继续八卦。
但是晏玄奕不说了,静静吃饭。
饭桌上净是老国公与温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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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二人的谈笑声,什么食不言寝不语,都被老国公一脚踢出了国公府。
见他们二人有些要说些私密话的意思,老国公立刻有眼色的闪人,临走时还霸占了外书房,让他们二人去后院找地方说话。
只有国公的院子能去。
温执素第一次进别的男人的后院,她还在想会不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什么娇妻美妾啊,什么甩脸子给她的通房啊,再不济也有些肖想主子的小丫鬟。
结果只有傻乐呵的霜临和雪寻,请他们二人进了主屋,然后“啪”关上门,似乎还落了锁。
她忍不住笑。
主屋里布置十分简单,似乎把卧房也当成了书房一样布置。
一进门绕过屏风就是书案,左侧间是床,右侧间有个可以谈话喝茶的软榻。
温执素坐在榻上左手倚着凭几,盯着晏玄奕看。
他的手长直而细腻,指尖有生杀予夺之力,此刻却在为她泡茶。
温执素声音十分轻,就连一旁的烛火都未惊动:“我伤口裂了。”
“骑马过来的。”
“想见你。”
晏玄奕从她第一句话,指尖就开始带着细微的颤意,肉眼不可见。
但那微微泛起波痕的茶水,泄露了他全部的心思。
她最后一句,熄灭了屋内的唯一烛火。“你抱抱我好不好?”
黑暗中随着衣服的摩擦声,晏玄奕起身将她捞在了怀里,很小心地没有碰到她的伤口。
她的手顺着他的手背,一直伸进袖中。因为手指和小臂十分纤细,几乎可以触到他的肩。
他低着头,带着微哑的喉音,问她:“哪里痛?”
她点点他右臂的位置。
他的皮肤火热,一瞬间便能感知到她冰凉指尖的轻点。
“我昨日险些**。”
“梦到你来救我。”
“但是我醒来,却只有我自己。”
“我好怕。”
她在示弱。
每说一句,都将他逼仄到死角。
退无可退后,那杯毒酒带着甜美的味道,缓缓送入他的喉咙。
他竟觉得甘之如饴。
她的手,抱着他的腰。
他绣满银鹤的外袍上,连同她的气息一起织进了锦缎,贴着他的皮肤,缠着他的心。
让他坠入深渊。
第57章 国公的不甘
温执素其实是来道歉的。
他那日说:若他不是七皇子一派,此刻她早已死过无数次。
她后来想了很久。
七皇子是个爱阴人,喜欢渔翁得利的小人。
至今未对她有任何伤害,不是因为她还没被盯上,而是他在护着她。
他既是皇帝的人,又是七皇子的人。
一人便可为她当两处的明枪暗箭。
三皇子那边会被长公主盯上,太子那边不知是何情况,将军府只等着送上西天。
明日一早,满京城都会知道是她救了长公主。
她会立刻成为明处的靶子。
她不能没有晏玄奕。
所以她来道歉,这是她的理性。
但是她又忍不住想到密室石门后的惊险,被利落破坏的祭坛,挽梅院门边的吻……
那祭坛被破会对破阵者有反噬,楚姨娘便是以此认定她必会死于昨夜。
可他什么都没说,那她就让他逞英雄。
一个冷若冰霜的人,开始对你偏爱的时候,没人能抵挡的住。
人之常情。
所以她的手,此刻放在他的腰上。
“两日前,你怎么不告诉我?”她搂着他的腰,头倚在他胸前。借着月光,偏头望着他的喉结。
他的视线放在远处,一只手支在腿上,一只手扶着她的腰不让她摔倒。
“今日你不也是知道了。你先前说的时机,便是此时吧?”
她看着他颈间的喉结滚动,皮肤很薄,带着十分锐利的棱角。
或许仰头时会将带着青筋的那块皮肤撑的更薄,紧绷后像一把玉刀,也像坠崖后唯一能抓住的救命之石。
有些惑人。
她没说话。
晏玄奕低头看过来,正好撞入她潋滟的眼眸。
她伸了手,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
晏玄奕原本只是轻轻搂着她的腰,慢慢地回应,却被她强硬的推倒在了地上。
这件银鹤的衣衫只有外袍,所以温执素里面只穿了带抹胸的夏裙。
背上的伤被银鹤的绣线磨的有些痛,推倒他时衣角被压住,痛得她“嘶”了一声,索性脱了外袍。
晏玄奕哑声道:“你……”
然后剩下的话全部被她抑在喉咙里。
她今日使得便是美人计。
温执素伏在他身上,喘息着问他:“你为何不抱我?还在生气吗?”
晏玄奕的双手缓缓拢住她的腰,他记得这里是没有伤口的。
“你有伤。”他的声音带着平静的克制。
她缓慢地蹭到他的耳边,喷出的气息绕在他的耳边,声音惊在他的颅内:“若我没有,你便愿意同我共赴极乐吗?”
他沉默了半天,憋出了一句:“放肆。”
她在一旁笑得得意。
明明都已经情动,却忍得像从未有过此事一样。
“今日一早,长公主也进宫为我请旨了。”
温执素用这种姿态说出让他十分愤怒的事情,他却也没什么气势指责。
又使小心思。
“你是想以死来躲婚约吗?”他忍不住讽刺。
有那么多事可以说,他此时偏偏就想起这一件。
“我不想死,我想活,想和你一起活。”她跨坐在他的腰间,逆着光,晏玄奕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的语气很淡,淡到听不出什么恨意:“我死过一次了。”
他放在她左臂上的手一紧,以为她说的是昨夜被蛇咬伤的事情,声音难得有几分温和,安慰道:“已经过去了。”
她笑了一声,有些古怪,重复了他的话。
已经过去的事确实不少,没过去的坎,现在明明白白的摆在她面前。
她说:“晏玄奕,你帮帮我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戮心之言。
他若答应,从此便只是她的工具人。
“好。”他缓缓坐起了身,“我什么都不要。”
温执素的双腿滑到了他的跨间,在接触到灼热的一瞬间,他向后挪了一寸,错开了。
她坐在他腿间的软榻上。
晏玄奕右手抚上她的脸,轻轻地吻上她的唇,重复道:“就像现在这样就好。”
神女分给他的一些爱。
是他痛苦挣扎中唯一的欢娱。
一点点就好。
给的再多,他会觉得不甘。
不甘于此,不止于吻。
想要更多,想要更亲密的深入,更严丝合缝的贴近。
然后再也不允许她留心他人,只想要独占。
温执素垂眸的眼底只闪动了一瞬,仰着头回应他的索求。
这样也好。
屋内再重新点回灯时,温执素听到了外面悉悉索索的说话声。
“主子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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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快就……就结束了?是不是应该先找个通房练习一下?这……这县主那么多面首,主子哪里比得过啊??”
“要不要送点热水进去?”
“不行,再等等,再给主子一点机会。我查一下县主的风流记录,看看主子能排到第几,以后好未雨绸缪。”
温执素倚在晏玄奕怀里,笑得花枝乱颤,手里的茶都撒在了胸口的衣料上。
晏玄奕的脸色很难看,瞬间就让人感觉到可止小儿夜哭的厉国公,有着怎样的气场。
她喝了口茶,钳着他的下巴度到他口中,说道:“喝口茶,消消气,国公大人。”
然后又作死地补了一句:“下次一雪前耻就好了,我定是会将你排在心尖尖上。”
国公觉得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
他生硬地扯开了话题,说道:“你的县主府就在我隔壁,我明日派人将你母亲接过去住。这边有我的人看着,你尽可放心。”
她止了玩笑,攥紧了他胸前的衣服,沉默了一会,说道:“晏玄奕,谢谢你。”
她不曾提过县主府的事,他却为她考虑的如此周到。
“我也有事要同你说。”她的目光十分认真。
“我接近长公主,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只有她或许才能救你妹妹。”在她身侧的手臂忽然收紧,他的拇指无规律地摩挲她的手腕,泄露了他的紧张。
“我会尽快同长公主去救她,你等我消息。”
她唇上落下一点虔诚的吻。
他声音喑哑:“好,我信你。”
温执素伸手摩挲着他下巴上新生的胡茬,继续说:“还有一事,是我前些日子见到了大哥背后的伤,问起母亲才知道。”
“十几年前国公府的大火,我母亲和哥哥曾路过。母亲救了一个孩子出了火海,我哥哥替他挡了飞溅的碎木。”
晏玄奕目光忽然变得专注,想要说什么,被她用指尖塞入唇中,阻住。
她眯起眼睛满意地看着他有些旖旎的模样,声音里带了些欲:“听我说完。”
“我母亲在你父亲回来之前便走了,因为她看见了不该看的事情。国公府的主母在火海中**死,有人从她怀里抢走了一个小女孩。”
“晏玄奕。”她声音多了一份诡异,“你知道吗?”
“根本就不是皇帝派人救了你妹妹。”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皇帝一手策划的。”
第58章 木兰从军
温执素看着屋子里的烛光,还然能回想起,刚刚晏玄奕眼中滔天的恨意。
天崩于眼前而面色从容的厉国公,满眼的恨。
太阳穴绷紧鼓起青紫的血管,牙关立刻锁住发了狠,下颌紧收绷得颈侧显了青筋,像把锋利的刀。
若不是指尖还在他唇中,她呼痛打了岔,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沉着脸将她掉了个面,从后面拥住她,额头枕在她肩膀处,肌肤相亲却无半分旖旎。
再不让她看清他眼中的神情。
过了半晌,晏玄奕细致地给她上了药,指腹匀开药膏在她背上打圈。本是调笑的好时机,二人都没再开口。
她的话,是真是假他自有分辨。
刚回府,温执素正要就寝,收到了来自大哥温执枫一日前寄出的信。
信上说,苏岚沙不见了。
问她可否回京。
看样子是被哥哥发现了,还给赶了回来。
这个木兰演技不行啊,也才五六天就暴露了。
其实一开始,苏岚沙伪装得很好。
毕竟她爹也是一名武将,教她武艺让她学会自保,还把她丢到军营里训练。
藏身在男人堆里,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
爹爹不同意她去越州,她便去求老国公。
老国公看上了铺子里的一套头面,说是要送给儿媳。娘亲因为少时爱鼓捣这些累了眼睛,爹爹不让她再做。
头面工匠的事被捂得死紧,老国公寻求无门,倒叫她知道了。
先斩后奏,只得辛苦一下娘亲。
她已经离京近六日,爹爹也不能逮了她回去。
但她出门匆忙,忘了件大事。
昨日是她月信的第一日。
当年叱咤军营的时候,还不曾有过这些麻烦事。
她忍着微微不适继续赶路。但,越往南处去天气越热,士兵们会有日日洗冷水澡的习惯。
她不能太过扎眼,且身上黏腻衣衫被汗液反复浸湿过,潮乎乎地附在身上。她咬咬牙便去河里洗了冷水澡,结果当晚剧烈腹痛她就知了错。
今日,与她关系颇为不错的小贾,就发现她脸色发白,问她可是被什么毒虫咬了?
温执枫是个军纪严明的人。他提前便告知了诸位:若有任何情况都要向他汇报,以免耽误大事。
小贾不顾她的阻拦,立刻把此事报了上去。
少将军急匆匆过来一看,惊得手里的药差点摔在地上,脸颊绯红。
小贾心道不好,莫不是什么疫病?怎么少将军一靠近,也不对劲了?
然后少将军就拉着小苏去了一旁,看样子还跟小苏起了争执。
“我不走!”苏岚沙瞪着一双杏眼表情狠厉,语调却有气无力,活像一只炸毛的小猫。
温执枫当真是没想到在这会见到她。自探春宴一别,近一个月的时间,二人没再有过其他私下的交集。
无非是巡街的时候,见了便点个头招呼下。
这很正常。
他一天不知要见过多少人。
第二次正式的见面,就是在这离京数百里的荒郊野岭。她混在国公士兵队伍里,伪装成护送他去越州的小兵。
他简直不敢细想。
前几晚,夜晚扎营生火时,有没有士兵间习惯性勾肩搭背的逾矩之举。
也不敢想,他在河中沐浴的时候,她到底看到了些什么。
他第一反应就是要送她回京。
苏岚沙立刻炸了**。
“你可知道我为何去越州?”温执枫试图同她讲道理。
苏岚沙长得可爱,语气却霸道:“我管你为何?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温执枫从没见过如此难沟通的女人,带了点火气:“若我是去送死呢!”
他确实没有跟母亲和妹妹以外的女人打过交道。
“那你也太菜了!正需要我保护你!”她寸步不让。
他右眼皮猛地一跳。
他强势,她便更强势,嚷得那头偷听的小贾都开始正大光明地吃瓜了。
只好柔着嗓子哄:“京中男子佼佼者无数,你为何要跟着我?你是家中的明珠,不应同我去越州吃苦。”
苏岚沙眼睛灿若星辰,映着他的模样,说道:“爹爹教我要识好男儿,京中高门皆是些衣冠楚楚内心龌龊的禽兽。可你不同,你的事我都打听过,你的人从里到外我都见了。若你令我不满,第一天晚上我就扭头回京。”
她说得很真挚,无一丝忸怩暧昧。
温执枫登时觉得脑袋嗡得一声,血液疯狂撞击四肢百骸,从头皮红到脚底板。
他不知如何回答,对方看他的眼神以为他不服,又补了一句。
“你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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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温执素,已经同意我做她嫂子了。”
苏岚沙说完就心虚地看向一旁,但他已经大脑停止了思考,根本没有发现。
温执枫顺着陷阱,问了下去:“她何时答应的?”
“就……就探春宴上。”底气逐渐不足。
温执枫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在思考,这是否也是妹妹计划中的一环?
他牺牲些美色不成问题,但苏家是妹妹计划中的哪一步呢?他怎么没听妹妹说起过?
难不成是临行前一夜,他喝醉了不曾记得?
出城时,妹妹来送行。她定是也看到了苏岚沙,可并没有阻止。
温执枫问:“那……你现在哪里不舒服?”
苏岚沙见他换了话题,知道自己蒙混过关,立刻变脸。
从小爹爹就最吃她这一套。
她杏眼里满是无辜,缓缓蓄满了泪:“我肚子好痛。若不是怕被你发现,我就不会去河里沐浴……呜呜,我现在真的好痛……”
眸中带着星辰,扑簌簌落下大颗的泪水,像海边对月流珠的鲛人。
无处不可怜。
他回将军府第一日,妹妹也是这样哭得伤心。
温执枫认命似的叹了口气,说:“那等下我帮你用锅子烧些水,你凑合喝些,驱驱寒。”
然后帮她把脸上的泪擦干,戴好兜帽,搂着她的肩膀到他的帐子附近。
随口对小贾解释了句,“他吃错了东西,我那边刚好有药。”
一个女孩子,在男人堆里他终是不放心,只能放在眼皮子底下。
他打算连夜写封信,问问妹妹可否知情。
越往南毒虫和瘴气越多,女孩子家何苦受这个罪。
若不是妹妹授意,分一半人也要护送苏岚沙回京。
信鸽很快从营地往京城的方向飞去。
苏岚沙睡着一半说要去方便,刚走不久。
他要等到她回,才能放心休息。温执枫着实有些犯困,撑着额头打盹。
不知过了一盏茶还是半柱香的时间,苏岚沙终于回来了。
迷迷糊糊看到她唇边好似有些油光,他没细想,只说:“快睡吧。”
苏岚沙点了点头,摸摸肚子,心满意足地闭眼睡了。
好几天没吃肉了。
那鸽子。
可真是大补。
第59章 逃跑的娇妻
信鸽传信回京不过一日功夫便到。
明日他们就可以穿了树林去官道,若第三日还未在驿站收到回信,温执枫肯定会察觉信鸽有异。
苏岚沙心里暗暗有了计较。
第二日醒来后,众人继续启程。
温执枫称小苏水土不**,今日快马出林,要提前上官道。
因是贬谪去越州,还是萧家的外孙,必会引起一些人的警惕。所以,他们前六日走的都是小路。
今日赶去城镇,补给些物品和干粮,方便送苏岚沙回京,也为了等驿站的信鸽。
郊外无固定的收信点,信鸽难以双向传信。他提前在信上附注了对应的驿站,估计明日一早便能有回信。
他的马会更稳当些,与苏岚沙共乘,也许可以减少她的痛苦和疲累。
没人觉得不对劲,小贾还带头觉得少将军十分有人情味。
一队人快马加鞭,赶在日落之前进了城。
温执枫给他们放了假自由行动,他则陪苏岚沙去采买东西,顺便请她吃些好的补一补。
连着赶路六日,吃的都是干粮配些果子,并无什么荤腥。
他们一行近二十人,偶有几只猎物,也只是煮了汤大家分了尝尝肉味。
所以,温执枫带她去酒楼的时候点了许多荤菜。
苏岚沙很开心,以为他知道了自己的喜好,很给面子的大快朵颐。
这些比起昨夜没滋没味的烤鸽子,自然是香了不少。
苏岚沙后来采买了不少东西。
温执枫这才觉得,苏岚沙符合他心里女儿家的样子。更何况他认为那些东西都是她回程时要用的,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
他借口防止过病气给其他人,让苏岚沙单独住了一间房。
晚些时候,二人道了别各自回屋。
第三日一早,温执枫等来的不是信鸽,是焦急的小贾。
小贾早上发现只有小苏还没有出现,以为他一个人在房中出了什么问题。敲了门也没应声,推门进去才发现屋里收拾得干净,只留了桌上一封信。
信是给少将军的。
温执枫连忙拆了信,险些气的头昏。
只有短短一行字:少将军,那晚的鸽子很好吃。
一时间鸡飞狗跳。
温执枫立刻重新寄信回京,也不问是否是温执素的计划。
苏岚沙要是真到了越州,问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同时,他派几个人往回京的方向追。若信上是故意气他,她悄悄回了京,也有人可以护送她一路。
虽然这种可能性比较小,但他不想赌。
他只想确认她的安全。
其余人,同他快马加鞭直奔越州。若是日夜兼程,两日就能到越州城。
温执素隔了一日收到的,就是这封信。
她总觉得苏岚沙不会按套路出牌,索性先睡,明日再帮哥哥找他那烈火似的逃跑娇妻。
她身上还带着伤,刚哄好了自己的娇气国公,别人的情趣她今日实在是力不从心。
睡醒以后,她还得收拾家里的臭鱼烂虾。
温执素因为受了伤又封了县主,老夫人特意准她不必昏定晨省。
但早上却出了个不愉快的事。
老夫人当着楚姨娘的面,夸郁姨娘肚子争气。楚姨娘面子挂不住,临出门时搡了郁姨娘一把。
幸好旁边有温怀芷和路过的温容。
郁姨娘一把扶住了温容的轮椅,手边被温怀芷搀扶住,才没摔下台阶去。
不然她这小月份的身子,必是要小产。
几人干脆也没走成,老夫人将楚姨娘训斥了一通,直接说了好些难听的话。老夫人本就是市井村妇,骂起人来更是一把好手,再加上之前腹泻的旧恨,甚至把男丁稀少的原因也怪在了楚姨娘身上。
楚姨娘可没受过老夫人这种待遇。
她刚刚有孕,但还不能暴露,不然温执素指不定要如何拿捏她。
本来修炼时被强行打断过一次,她就伤了身子。
楚姨娘忍着忍着,面色逐渐有些发白。
正巧这时候,温执素和府医一同到了。
按规矩来说,满屋的人都要对她行礼。
她挥挥手,免了。
连忙走过去看郁姨娘,一脸关心:“怎样?胎象可还好?”
她这一番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除了温明月,无人发现楚姨娘脸色不太对劲。
温明月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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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姨娘,你身子不舒服,要不先回院子?”
楚姨娘还未开口,就被老夫人打断:“婉晴的身子还没确定是否无碍,你就要走?”
二人只得作罢。
府医得了温执素的叮嘱,务必要为郁姨娘做个仔仔细细的查验。
这一验,便过去了三刻钟的时间。
她们几人都是坐着,自然不觉得久,但楚姨娘硬生生忍着痛站了三刻钟。
此刻已面如金纸。
府医趁热打铁,说出大小姐对他的最后交代:“老夫人,郁姨娘的胎象尚且还算稳妥。只是近几日忧思伤神思虑过重,不利于养胎。府中如今时常有些动静,想来是惊了胎儿,不如将姨娘挪去僻静的处所养一养。”
“祖母,上次孙女陪容儿妹妹去过郊外的庄子,那边又静,风景又好,想来是十分适合。”温容此刻并不在场,已回了院子,温执素说这番话也不会刺激到她。
郁姨娘眼中露出感激的光芒,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没思考多久,既然大丫头都发话了,她自然是同意的。
“行。婉晴,你今日收拾收拾便过去吧。等宏礼回来了,我同他解释。”
此事就这么敲定。
老夫人正要放过楚姨娘,却发现她面色惨白透着病态的暗黄,唇上没有血色还略微发着抖。
正要问她如何,楚姨娘突然晕了过去。
府医还没等摸上脉,她下身缓缓洇出了血。
温宏礼下朝回府的时候,楚姨娘的胎还在被府医吊着一口气,略有些好转的迹象。
他听说了早上的事,先是多派几人出府照顾郁婉晴,细细叮嘱了万事以郁姨娘身子为重。
而后才去了正院卧房,见到累得汗流浃背的府医,淡淡地问了句:“她现在如何?”
楚姨娘喝了许多药,此时难受得头也发晕,以为温宏礼终于要来护着她了。
听清对话的一瞬间,她如坠冰窟。
“若是保不住,就算了。她年岁也不小了,身子重要。”
保住了,孩子也不一定是他的。
正好,天助他也。
楚姨娘一口气没顶住。
她强求来的儿子,终究还是没了。
第60章 小产
午后,楚姨娘小产了。
温宏礼未责怪府中任何一个人,也不曾打杀下人。
府内下人们心里又开始嘀咕。
温明月带着府兵,直接守在了正院卧房门口。她怕温执素趁机动杀心,也为了警告那些见风使舵的人。
丫鬟婆子们一见这个阵仗,不敢吭声了。
“姨娘,你身子如何了?”屋里还未点灯,昏暗的光线里,楚姨娘脸色白得如同纸扎人。
见温明月来了,也只是摇摇头。
小产后,身子更是虚弱,说话都十分费力。
温明月好似不在意楚姨娘的虚弱,又问:“姨娘怎得突然有了孕?可是前几日闭关的原因?”
“我闭关……就是为了一举得男……”楚姨娘缓缓流下了泪。
她不甘心。
她第一次小产,流出来的孩子已成了人形,是个男胎。
这次,甚至还未等胎坐稳,便来了第二次小产。
两个男丁,本应是由她的儿子继承将军府的家业。
现在偌大的将军府,只能便宜了萧雁笙的儿子。
她真的不甘心。
温明月听了楚姨娘的话,眉目隐在暗处,深色不明。
半响,问道:“姨娘就那么想要个男孩吗?”
不惜伤了身体,也要在如此年岁生下男丁。
温容小时候,姨娘十分宠着,也是当做男孩子去养。
请人教她习武,教她骑马射箭。
如今温容断了腿,没有好的去处,已然是废了。
这么多年,其他姨娘也未曾诞下男丁,说不定父亲命中就只有那一个。
姨娘甚至用了崇清的秘方,一旦失败便会被强行拖来投胎的小鬼反噬。
她不明白,男丁就那么重要吗?
原本还算争气的大哥,得罪了人贬谪出京,再难回来。
这个家里,真正光宗耀祖的人,除了她就是温执素那个**。
她们都是女儿身。
温明月的上一个问题,楚姨娘没有答她,她索性换了个话题:“姨娘,等你身子好些,将衣钵传于我吧。再有十几日,我便要嫁去三皇子府中。想要时常回来,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楚姨娘止了哭泣,没想到自己已经虚弱成这样,女儿没问几句便要让她交出衣钵。
忍不住想到她在月儿断腿时,对月儿说的那些话。
当真是嫁入皇家的命,无情得连自己的妹妹和母亲都不放过。
她若没了衣钵傍身,或许第一个要她死的便是温宏礼。
所以,楚姨娘选择缓兵之计:“好,待姨娘养好身子。”
温明月笑着应了,眼底却一片漠然。
温容也来探望了楚姨娘,却被温明月的府兵拦在了外面。她只好去了趟溪芜院。
溪芜院的府兵少了一半,看起来没有那么肃杀的紧迫感。
她在院子里待了一阵。
因心情不好,温明月连面上的和气也不屑于维持。没客套两句就把温容丢在屋里,去了趟前院。
温明月知道她瘸着腿,她又是一个人来的,自然很放心地出去了。
再回来时,温容还是好端端地坐在轮椅上,知趣地告辞了。
温明月遣了下人来问话,都说温容的轮椅就没挪过地方,一直在屋里等着。
这才放了心。
莫名其妙的,难不成还真是为了关心姨娘?姨娘倒是没有白疼她。
趁着家里消停着,温执素下午去了趟姬家。
赵夫人和姬彧因生意的事前几日出了府,她只得求见姬家家主。
一如她想的那样难缠,不过还是成了。
晚些时候回了挽梅院,听了兰嬷嬷汇报楚姨娘母女三人的动静。
如今郁姨娘不在府中,被她暗中掉了包,送去了县主府养胎。
院子里只剩温怀芷一个小苗苗,她托了姬家的人脉,把温怀芷送进西霖书院。
西霖书院是当今皇帝宠妃莲贵妃母族齐家,办的小型私学。
书院原本是藏书、休书之地。
齐家为了获得声誉,便设立了国子监预学,请名师大家授课,供12至15周岁的世家大族子弟们读书。
不限于学习经典,还包含了史学、哲学等学科,君子六艺和淑女八雅亦有涉猎。
等年满15周岁,通过了国子监的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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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便可入学国子监。高门贵女们卒业后,则待字闺中。
温执素把温怀芷叫了过来,认真地给她讲。
“郁姨娘原希望你嫁个好亲事,如今她求我送你去读书。今日宅院的事你也见到了,你莫要辜负她的苦心。”温执素轻轻摸着四妹妹圆溜的小脑瓜,语重心长,“不必学些没用的淑女八雅。女子要读书,要懂史明理,要明理,会思辨。”
“往后,你需脱了你最爱的漂亮裙子,不能带繁琐累赘的珠玉首饰。拌作男子,一个人离家去书院读书。”
“在那边住着,到了年节才能回来看你姨娘。直到你三年后学成,就可以回京常住。你可愿意?”
温怀芷脸上还带着稚气未脱的模样,眼神倒不天真,是个鬼机灵的丫头。
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还说:“大姐姐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给我。我一定能做得到!”
温执素笑得有些欣慰:“你以姬家表亲的名头去书院,莫要被人发现你的女儿身,也不能漏了将军府的身份。”
因书院已三月便开了讲学,四妹已落下一月功课,温执素便让孟夏陪她去书院一段时日。然后又细细叮嘱了四妹许多,才放她回去收拾行李。
等四妹明日走了,她便要开始关门打狗了。
送行温怀芷的马车,特意绕了一圈去了一趟县主府。
郁姨娘连夜给温怀芷准备了不少东西,把车上塞的满满当当。
温执素特意借了姬府的马车,有着翠盖珠璎和姬家白马衔蒹葭的图腾纹饰,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世家大族的子弟们,多少还是会顾及姬家的面子。
郁姨娘那边止不住的落泪,她宽慰道:“姨娘还是要注意身子,很快便到了端午节,四妹就可以归家几日。若有孟夏的来信,我会一并送来给你,且放心让她去吧。”
送别了她们母女,温执素刚一回府,就收到了温执枫寄来的第二封信。
是加急的信鸽,昨日早上才寄出。
这时间短的好似越州到京城不过一日半路程。
信一到她就想起,她把苏岚沙丢了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还好。
哥哥已经找到人了。
第61章 胜负欲
晨光破晓。
温执枫胯下的宝马体力将至极限,越州城门有如官道上的起伏的小丘,突然出现在路的尽头。
那山丘似有生命力,逐渐露出方正巍峨的模样。
忽得金乌跃出林间,将青石的城墙照得犹如微瑕的碧玉,泛着刺眼的光亮。
他看不清城门处是否有人。
只能祈求马儿再坚持一下,就要到了。
不过刚开城门,就有密如鼓点的奔马声以迅雷之势袭来,惊得出入城的人都寻声看向官道。
城门前。
一红衣女子,策马回头。
温执枫这辈子都会记得。
比碧玉城墙、白马红衣更夺目的,是她的眼睛。
灵动的杏眼里满是胜负欲,映着天边升起的朝晖,竟比红日更为灼人。
疲惫而虚弱的身体,丝毫不能夺去她的骄傲。
一队人在城门口整齐划一地勒马,卷起南地不常有的尘烟。
四周静得只余马匹的喘息声。
为首的男子跳下马,走到红衣女子面前。
红衣女子高居马上,眼神睥睨,率先开了口:“你输了。”
是我先到的越州。
她话未说完,温执枫已懂了她的意思。
她不但早就到了越州,还有时间沐浴更衣,在城门口等他。
他一把将苏岚沙扯下了马,紧紧搂在怀里。
“是我技不如人。”温执枫把她的人死死往怀里按,轻声呢喃,“你平安就好。”
身后,小贾的眼珠都快从嘴巴里漏出来,掉到地上。
温执枫带她共乘一马,缓缓进了越州城。
因他们提前到了越州,越州刺史并未派人接应。
他虽直接听命于刺史,但也只是一个从九品小官越州巡检,刺史大人不理会他实属正常。
他今日只需将敕牒、告身等物件交至越州府衙,就明日便可上任了。
说明了来意,他被府衙都门吏带了进去,见到了李长史。
李长史看起来是个十分严肃且话不多的人,核验了他的文书,发现他提前了一日半到了越州,也并未有任何刁难。
他签了文书,把一半交给了负责押送的官差,一半留作归档。又命温执枫,明日一早来府衙进行职务的交割。
李长史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锐,让人不适:“今日刺史不在,明日自会有他来亲自决定你的辖制范围。”
温执枫应是,随后便识相地退下了。
押送的官差同他一起,回了外祖父亲信托人备的一间小宅院,稍作休整。
苏岚沙精神不佳,被他早些送回来了。
“明日还得累你们再回程复命,今日便好好休息一番,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进了院子,温执枫回头对小贾等人说道。
小贾突然恭敬地抱拳,回道:“今日接了国公的新令,命我等在越州保护少将军,不必回京。文书自会有人带回京城复命。”
又顿了顿,多了三分的敬意:“少将军少时对国公府有恩,亦是国公夫人的亲兄长。国公另增派了一队人,快马加鞭赶来越州支援,保少将军无忧。”
温执枫:“……”
国公夫人?
素儿不是姬家的儿媳吗?
他忽然觉得他在京城因为职务太过繁忙,错过了许多事情。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干脆就应了:“多谢国公体恤。”
众人散了各自去休息。
温执枫去了内院的正房,他让给苏岚沙住了,又临时添置了两个丫鬟。
他们人多,倒座房和东西厢房都塞满了。
他不放心她一个人混在男人堆里。正房如此大,索性他睡外间,苏岚沙睡里间。
不管怎么说,苏岚沙平平安安地来了,他往后也要把人完整地送回京。
丫鬟有个在正房门口候着,告知他:“少夫人还在休息。留了话说,若是少将军来了,晚些等她醒了陪您用午膳。”
温执枫眼皮一跳。
城门口那一抱自是所有人都见到了,众人都对苏岚沙不熟悉,以为是少将军以前从军时在越州的相好。
只有小贾神色古怪,被他警告了。
现如今除了将错就错,也没什么好的办法,不然连她为何睡正房中都是个问题。
回京后,他定会亲自登门,向苏将军负荆请罪。
他顺着话点了点头,又问:“少夫人可给你们二人起了名字?”
“回少将军,少夫人给奴婢取名采鸠,另一位姐姐为朵莲。”采鸠细声回答。
温执枫的眼皮跳得更快了。
好一个菜就多练。
他随口敷衍了两句,去了西耳房的小书房,给温执素去第二封信。
事已至此,苏岚沙也送不回去。只得信中让妹妹放心,托妹妹安抚下苏家人。
这信越写,他越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苏家长女同他私奔至越州这等穷山恶水,虽非他本意,却实实在在是他的错。
要换做是素儿,他非得把那野男人碎尸万段不可!
……
他要是有命回京,定当成为苏家贤婿,以报岳父不杀之恩。
若那时,苏家不嫌弃他门第出身的话。
送信的鸽子飞出宅院,带着二人的终身大事落到了温执素手中。
白纸墨字,越看越红,温执素嘴角咧的老高。
“走吧,春灵。随我去趟萧府,我们去搬救兵。”
温执素不能请母亲萧雁笙出面,温宏礼更是马上就要声名狼藉,家中能担此任的长辈便只剩下了萧家的人。
她直接傍着外祖母,拿上那闪瞎人眼的龙头杖,带着一大堆歉礼,登了苏家的门。
萧家虽没落,但萧老将军在武将中的名声依旧是不可高攀的存在。
一听是萧家人登门,苏将军还有些摸不到头脑。
再一看,萧老夫人不仅亲自来了,还带了诸多贵礼。
老夫人见他第一句就说:“苏澄,老身今日不请自来,是为了代我那外孙向你们苏家道歉。”
苏家近些日子,丢了大小姐。
主母何氏日日流泪叹息,苏澄更是急的团团转。不知女儿去了哪里,连一封家书都不曾收到。
今日萧老夫人登门,他们也准备的十分慌乱,生怕自己仪容不整,丢了苏家的脸面。
一听老夫人这话,苏澄直接愣住了。
温执素连忙解释:“苏将军,外祖母说的是温家的嫡长子,温执枫。我是他妹妹,温执素。”
苏澄一听这名字,脑袋立刻一股无名火。
再一惊,这可是前两日因救长公主,而被陛下亲封的乐安县主!
顾不得拿腔拿调,连忙请二人坐了主位。
温执素第一次觉得以权势压人是件这么痛快的事情。
主宾相谈甚欢。苏家松口,不再追究温家间接导致苏岚沙擅自离京一事。
苏澄吃了个闷亏心里不爽,正准备找个台阶送客。
温执素又添一句:“苏将军莫急,今日还有一事。我登门,是代大哥来向苏家长女提亲的。”
仿着大哥的字迹,她写了一封专门给苏家二老的赔罪信。
此时她拿出来递给苏澄,又说:“这是大哥寄来的信件,嘱咐我一定代为转交。”
大哥与苏岚沙缘分至此,不论他能否躲过命数一劫。
这一个月里,他们二人情投意合又是婚约在身,定可以有段难忘的回忆。
苏岚沙那样通透的人,应该会喜欢她送的这份礼物。
佳人在侧,且惜当下。
她的好大哥,一定要更加在意自己的性命才是。
第62章 婚书
温家一功勋小辈,萧家一德高前辈。
两家做足了姿态,给苏将军面子,哪还有谈不成的道理。
哥哥还未回京,婚事倒是已经敲定得七七八八。
待她们祖孙二人走后,何氏才从垂花门出来。
刚才的话她都听得真切,还是忍不住为女儿担心。
“沙沙这个脾气,我自她幼时就担心她长大后会吃亏受气,现在她有了依仗。”苏澄把那封温执枫的赔罪信,递给何氏,“温宏礼此人我十分不喜。但这个小子,倒是个有担当的人,此事本不应全怪他。”
“他自小从军,虽未在我手下任职过,但先前已有所耳闻,颇有其外祖萧恨山的风范。可惜得罪了人,贬谪出京。信上说,他会定期写信过来,你也莫要太过担心。”
何氏捻着信纸,忍不住念叨:“夫君……沙沙自出生从未离家那么远过,又是去了越州那等瘴气丛生之地。温家长子是贬谪,沙沙怕也是要陪着吃苦,能否动些人脉去疏通一二?再……再派些沙沙用惯的人手过去,还有……”
苏澄安抚着自家夫人,说道:“都依你,明日我便去想想法子。我在想,过两日温家来下聘,不如让他们就在越州成了亲?等往后他们回京,说不定你我也可享受儿孙绕膝。”
何氏止了泪,点头:“都依夫君的主见。”
过几日,苏家的一队人马也踏上了去越州的路。
一封赤红的婚书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越州的小宅。
此时的小宅,还是刚入住的第一夜。
苏岚沙因为逞强,忍着月信腹痛快马奔驰,白日用了膳便回房补眠。休养不过半日多,元气恢复了大半。
新来伺候的侍女,她给她们取了好听的名字。
菜就多练,是父亲训兵时常说的话。她拿来羞辱温执枫,忍不住有小小的得意。
还好她自小御马下了苦功,今日让她扬眉吐气,还得了他的拥抱!
当时,她还以为他恼羞成怒要勒死她。
他身上混着红泥土和汗液的味道,并不好闻,但那味道让她心里却犹如擂鼓。
军营的男子都是臭烘烘的味道,她早已习惯,可他不同。
她的喜欢把温执枫的一切赋予了意义。
夜已深,她没什么困意,边坐在床头擦着她的刀,边胡思乱想着。
外间温执枫均匀的呼吸声传入她的耳朵。
让她忍不住想,何时她才能伸手就可以摸到他?夜夜让他哄着自己入眠,就像母亲哄她小时候那样。
忽然,屋中响起稀碎的声音。
苏岚沙立刻屏息凝神,寻找声音的源头。
一点稀碎的月光忽然漏到地面上。
寻光而去,侧边门窗上破了一个小孔,伸进来一只细香。
苏岚沙单手持刀,左手捂住口鼻,走上前正准备去轻拍温执枫,却对上一双毫无睡意的眼。
二人迅速撤身到屋中暗处,静观其变。
前院忽起了打斗声。
正院这边的人一看计划要败露,索性也不等了,推门便入,剑鸣声直奔里间床榻。
床榻无人。
刺客身后突然响起破空万钧之声。
“锵——”
一柄银勾画戟直冲面门,一砍不成立刻化刺,直取刺客项上人头。
那人迅速向屋内狭小地方闪躲,长戟善于远攻,弱于狭小地带。
刺客手持单剑,最擅近身,长戟很快出现掣肘之相。
“你好啰嗦。”声音不大,对刺客来说却有如惊雷。
屋中竟还有第二人,还是个女人!
温执枫长戟向后一挥,苏岚沙立刻借力一踏,他长臂爆发出力量将苏岚沙挑至半空。
一柄六环大刀带着可以撕裂万物的刀风,对着刺客直劈而下。
“铛!”
单薄的剑身根本承受不住这一击,瞬间断为两截。
长刀带着未被卸势的力道,狠狠劈入肉体。
“嗤拉——”
一击,竟将刺客直接开膛破肚。
苏岚沙一甩刀上的血就要往外走,声音中带着小小的得意:“你看,我说过了。你需要我保护你。”
温执枫眼里只有震惊。
当时以为她信口雌黄,没成想竟是个女壮士。
那六环大刀,刀身厚重,被她握在手里挥舞的像把轻罗小扇。
行招时金环静默无声,劈砍之下筋骨尽断,足可见功力。
半晌,他找回自己的声音:“……好。”
刺客被尽数绞杀。
那把环首六环大刀,从此深深地刻在每个人心里。
少将军的少夫人,真乃女中豪杰。众人看温执枫的目光,又多了一层敬佩。
后半夜风平浪静,直至破晓鸡鸣。
温执枫进了府衙越过几道门,终于见到了刺史大人——周青秋。
周青秋穿着正五品的官服,身微胖,面白美须,一双小眼冒着精光,上下打量他。
“下官今日来迟,还请刺史大人见谅。昨夜有贼人潜入家中,下官一时不察受了些轻伤,故而起耽搁了些时间。”温执枫来府衙的时间,卡在迟到之前。
但他故意借口试探,刺杀之事周青秋是否参与。
周青秋立刻撇了一眼:“温巡检是想说,这越州城中不够太平?”
“可本官为你所定的辖区并非越州城。既然你受了伤,那便让张渚先替你一段时日。你则去负责他的辖区,待你何时伤好,何时再去木县。”
温执枫嘴上应下,心里有了答案。
刺杀这一招无可谓不巧妙。
他死了,万事大吉。他没死,就得罪越州府衙的其他人,一样被视为眼中钉。
刺史下了逐客令:“那你现在就去和张渚交割吧,别误了巡查的时辰。”
待温执枫正要迈过门槛,身后传来一句:“萧老将军的后人,也不过如此。”
他攥紧了拳头,没再回头。
一连几日,巡检的事务总是遇到磕绊。
温执枫佯装失意,夜夜下了职去府衙附近的酒馆买醉。
直到某天,苏岚沙提着金环大刀,闹上府衙大门。
称有人在官场欺负她夫君,害得夫君日日买醉、夜夜梦中啼哭。
这一闹,府衙上下都晓得温巡检家有母虎。那些使小绊子的人也被吓得不敢吭声,谁不怕那六环大刀?
温执枫带着苏岚沙去了越州最好的酒楼用晚膳。
二人刚回家,发现家门口围着一大圈人。
温执枫有点疑惑,国公的人马早就到了啊,这又是哪里来的?他二进院的小院子可招不下这么多人。
“小姐!”一个风尘仆仆的丫鬟从人群里扑过来,“小姐,奴婢可算见到您了!”
“哎哟。”苏岚沙一把捞过那个丫头,叽叽喳喳地说起了话。
看来是苏家也送了人手过来。
小贾手里拿着个红红的东西挤过来,挠挠头:“少将军,前几日您喝得醉了忘记看信。刚刚苏家的人问起,我忙着找了出来。”
“他们说,这是少将军您的婚书。”然后,小贾带着吃瓜的眼神开始偷瞄。
温执枫怀疑自己前几日的酒还没醒。
苏岚沙竖着耳朵在听,突然停了话头。
她一把夺了小贾手里的红封,拿在手里抚抚平,屏着气息缓缓地拆了看。
上面除了二人的名字,还有两个烫金大字。
烫的苏岚沙小脸通红。
她二话不说扛起尚在呆滞状态的温执枫,攥着婚书,迈着果决的步子,去了正房。
“砰。”关了门。
剩下的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回那小院里睡,那隔音不好。
他们几拨人马,当机立断用猜枚决定谁守夜,赢了的人纷纷搬去了少夫人苏家置办的大院子。
当夜,烛火直至天明都摇曳未休。
第二日,巡检大人告了假。
理由是夫人打伤了他的腿,不能下地。
府衙无人质疑。
长史大人还送去了补品,表示温巡检好生休息。
第63章 异心
苏家的人到越州,那都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在温家还没下聘,他们还没出发之前,将军府发生了件大事。
那日,温容的腿好了许多,已经可以下地走几步路了。
她不能再习武,便想着去学些坐着也能静心的事情。
楚姨娘听了内心十分难过,拖着稍稍养好的身子,带她去了温明月那里。
本想找温明月要几份棋书和琴谱,结果翻找书架的时候掉下来一个盒子,正巧甩出来几封信。
一封悠悠地落在了温容脚边。
“壬长老,是谁?”
还没等温容把信捡起来,楚姨娘先抢了过去,拿着信质问温明月:“你何时同他有了联系?!你说!”
模样竟有些歇斯底里。
此时,无人在意温容略带困惑的眼神。
她明明……放的不是这些信。
温明月并不慌张:“姨娘为何如此问?自是我有所求,便联系了他们。”
她同壬长老之前都是以令牌为媒介相见,后来都是她独自去小屋,再分头出去。
不可能留下把柄。
只是,他这几日确实用无信蛇找过她,说要查验她秘女术的功课。
有一就有二。
她上次弄脏的衣服和带有名字的手帕,在他手里成了把柄。
不过他这次比上次更加满意,赏了她许多甜头。那批傀儡死士,就算不在她身边,她也可以驱使了。
“我问你第一次是何时?!”楚姨娘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信,足足七封,还都是不同时日!
怒急攻心,险些破了音:“为何会有七封书信!”
温明月心头一跳。
她和壬长老的见面次数,确实是七次。
但……那又如何?
“姨娘,第一次……我想想,应该是三月三探春宴那次。你为了容儿妹妹,被父亲关了禁足。”温明月不慌不忙地坐在罗汉床上,“探春宴上,没人帮我斗温执素,我只好偷了姨娘的令牌。”
楚姨娘攥着那几封信,面色苍白,膝盖一软竟缓缓滑坐在地。
怪不得……怪不得崇清的人会突然知道她的失利。
十几年来,他们对她的监视早就松懈,不可能那么快就得了信。
竟是月儿的求助,彻底暴露了她的处境。
害得她母亲断了指!
“二姐,你说的什么令牌?姨娘,你们都认识壬长老,为何我不认得?”温容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害怕的颤音,在那两人耳中,却无异于火上浇油。
温明月得意地掏出一块白玉牌子,似半块竹板,无字。
缓缓说道:“这是崇清圣女的令牌,姨娘有两个女儿,自然只有一人可以继承。”
温容缓缓转动自己的头颅,在诡异的安静中传来骨头咔咔扭动的声音,看向楚姨娘。
楚姨娘不敢抬头看她,只道:“月儿,别说了。”
“姨娘好不容易偏心我一次,便叫我别说了?”温明月笑的诡异,“瞧容儿妹妹震惊的样子。”
温容瞪着温明月,几乎目眦尽裂。
二姐姐什么都有,此刻倒打一耙说姨娘偏心自己,把她的无辜、迫不得已展示的淋漓尽致。
她巴不得立刻站起来撕下她伪善的面具。
什么狗屁神女!
不过是差点被人糟蹋身子的腌臜东西!
凭什么还能跃上枝头?她不过断了腿,哪里不比温明月干净?
凭什么她不能嫁给三皇子?!
温容咬着牙从轮椅上起身,夺了楚姨娘手里的信,拆了最近的一封来看。
“温明月,你这幅千人睡万人骑的身子,如何能嫁给三皇子?怕不是新婚之夜就要被治个杀头之罪!”她把信直接甩到了楚姨娘脸上,“角门的事情,你不敢告诉姨娘,那我来说。”
楚姨娘看了信里那些孟浪言语,已是猜了个七七八八,再听完角门的事情,脑中的弦好似啪地绷断了。
再问不出话来。
温明月不在乎那信上是什么,她手里有傀儡死士,背后有壬长老和三皇子。
她什么都不怕。
直接撸起了袖子,赤红的守宫砂代表了她想说的一切。
小小把戏,一回生二回熟。
再没了,她也能让壬长老再弄个上去。
楚姨娘长叹一口气,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起身直接将坐回轮椅的温容推了出去。
“姨娘你要干什么!”温容不依不饶,“凭什么她这样都可以嫁给三皇子?我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好事通通轮不到我!”
楚姨娘沉默着,任她挥舞着手不断打骂,也没再开口。
再回溪芜院,温明月正闲闲地喝茶等楚姨娘回来。
关了门,楚姨娘第一句话便是:“放过你妹妹,我助你成为下一任圣女。”
“好啊。”温明月的脸正巧被一半的光影挡住,神色晦暗,“姨娘终于松口了。”
温容吵闹的声音一直传到了挽梅院。
原以为是听错了,没想到过了会,温容竟亲自来了。
温执素见温容手里还攥着剩下的信,也没问,等着温容开口。
温容的声音带着沙哑的疲倦:“大姐姐,是你做的吧?你还想让我做些什么呢?只要能报复二姐,我做什么都愿意。”
“怎么突然就扯到我头上?是你闯了我的院子。”温执素十分莫名,带了些火气,“看在父亲的情面上,我没有命人将你赶出去。”
温容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闪过一丝亮光,攥紧了信:“对不起,是我打扰了大姐姐,我这便走。”
温执素没再出声。
她这个三妹,若是早些醒悟,凭她的容色,三皇子的婚事和崇清的令牌未必不是她的。
可惜,温明月才是这本书原来的主角。
温容带着信去了前院,温宏礼很快知道了温明月私通的事情。
可此时府兵正围住溪芜院,连温宏礼的命令也不听,谁也不能进。
温执素听说后院出了事,连忙赶过去,就见温宏礼的人手和溪芜院的人手正争执着。
“让开!你们竟敢违逆军令!”
那几人神色明显有些异常,目光呆滞,动作迟缓。
温执素问道:“父亲,他们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中了毒?”
温宏礼停了辱骂,反倒看向她,眼神怀疑:“你怎知他们是中了毒?”
“父亲可还记得,在您闭门思过时,素儿在书房见过父亲。那时您的一些反应,就与他们有些相似,那日我便起了疑心。”温执素皱着眉,似是在回忆,“但此后父亲再没出过正房。那日哥哥离京,匆忙间我只见了父亲一面。”
“许是觉得我发现了什么,前几日楚姨娘直接带着那些鬼似的丫鬟,来了我的院子要杀我灭口。”
好你个楚浣,果然是对他用了蛊!
那私通信里还夹着一张同三皇子的联络信,里面的内容他毫不知情。
她……竟是早就有了异心!
第64章 人间天阙
最终,温宏礼还是没能进得去溪芜院。
月儿还未继承楚姨娘的衣钵,此时若是闹翻了,对他并无好处。
私通的事情不管真假,月儿自小便喜欢三皇子,定不可能误了与三皇子的婚事。
温宏礼最后拂袖而去,命人去了正房把一部分对牌和账册送去了挽梅院。
“老爷留了话,说以后需要劳烦大小姐掌管家里的银钱。先前两位姨娘接手得匆忙,还要劳烦大小姐仔细核对下账目。”兰嬷嬷这样转述给温执素。
温执素笑了。
她这个便宜爹没当过皇帝,倒是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帝王制衡之术。
眼看着楚姨娘那边不行了,就开始来巴结她了。
她一个从二品的县主,温宏礼是正二品的武将。
若温明月嫁三皇子后,拿了正妃头衔。等三皇子登了大宝,他二女儿便是国母。
所以他只用些个蝇头小利来讨好她。
那句楚姨娘想要杀她灭口,他就像没听见似的。
“好啊,既然送来了,那就好好查查。”温执素扭头点了点柏秋,“你去问国公讨个懂经营、会算账的丫头来。”
柏秋匆匆地去了。
她西市和东市的铺子最近也有了些进展,以后少不了要人帮衬。
西市那边茶馆之间的竞争与模仿,让她的铺子并没有之前那么高的人流量。
《阙罗风俗录》准备得有些眉目,已经预备接力上一部完结的话本。过几日,茶馆二楼一并开放,将提高她整体的营收和利润。
靠那些几文钱的茶水,自然不可能满足她的胃口。
温执素想去找闻筝陪她去趟东市的新店看看,结果闻筝不在。
他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忙什么。那天帮她替换了温容手里的私通信后,就跑了个没影,夜里都不曾回来。
反正他迟早也是要离开她,温执素就自己去了东市的脂粉铺子。
铺子门匾已经放在了铺子后院,“人间天阙”四个大字着实令她满意。
院子里有个人见她来了,把其他人也都陆续地喊来了。
那人面孔英俊但十分陌生,开口有些熟悉:“东家,今日是来查验小的们的吗?”
竟是阿初。
温执素笑道:“没想到你也有一副好皮囊,怎得就跟了楚姨娘纠缠?”
一提这事阿初就气得牙痒痒。
他不仅被打得半月才恢复伤口,回来以后还被兄弟们嘲笑,进错了半老徐娘的盘丝洞。
面上虽有些不忿,但是还不敢惹老大的心尖尖。
那哨子他早都看见了。
“回东家,是小的有眼无珠,还需要东家多多调教。”
温执素收了脸上的笑,严肃起来:“今日我倒不是同你闲话才来。这铺子里的掌柜和管事何在?”
“其余的伙计去换上你们的工服,往后只要踏入铺子,就要穿好那身衣服,那是你们手里的武器。”
工服,顾名思义,上工穿的衣服。
片刻,院子里只余了阿初和一个看起来年龄颇幼的女子。
女子有两个梨涡,笑起来十分甜美和气,一见便让人心生喜欢。
“小女子鹿莺,见过东家。”一把好嗓子如同浇了蜜养成的,甜而不腻,熨帖妥当。
身段玲珑娇小,看起来像自家备受宠爱的小妹,让人心头软软。
“好。”温执素十分满意。“阿初,鹿莺,你们二人用心打理这铺子。我的要求很简单,听话照做即可,不要擅自动了心思挑战我的底线,其余一切都可商量。”
正说着话,换好衣服的伙计们回了院子。
一旁的春灵看直了眼。
个个紧身劲装,勾勒出结实的肌肉和修长的美腿。面容各有千秋,无一平庸,甚至每个人的发饰和发型都做了细微的区分,保证每个人留有自己的特色。
胸前挂着小牌子写了各自的名字和阙罗某一城镇的名称,代表他在店铺中所属的区域。不同区域的衣服颜色和纹样也不同,最大程度保留了阙罗的特色。
温执素十分欣慰地拍了拍春灵,悄悄耳语:“以后你多来这铺子逛逛,开开眼,莫要再一棵树上吊死。”
春灵半呆滞地狂点头。
“很好。”温执素非常严肃,仅露出一点满意的信号,“你们的工服我会人做很多不同材质的版本,供你们四季穿着。每日都要沐浴,更换新衣,身上不得有除皂角以外的任何味道。”
“我们是一家脂粉铺子,不能因你们的味道而左右客人的感受。不管是三岁幼童还是年迈老母,要让每个女子,慕名而来,顺意而去。”
“让她们也体会体会,什么叫人间天阙。”
年轻的气息溢满整个庭院,整齐划一:“遵命!”
温执素忽然就理解了长公主的快乐。
她给他们留下了一些“服务理念”,记牢后鹿莺负责考察。
出了院子,嘴角才噙着一丝笑。
她掀了马车帘子,脸上笑意荡然无存。
闻筝坐在车厢中,像是等候多时。
他一把将她捞进怀里,按在身上,红艳而冰冷的唇开始标记他的味道。
明明是白日,却看不到他丹凤眸子里面的翠色。只有一片暗流涌动的海,海水的冷意与肆虐扑面而来。
“你也想做恒暘?”他的声音阴冷又带着压抑的怒气。
这个人,软硬不吃。
她若是哄,他只会更来劲;她若是冷脸,他就用强;她若是装,他亦能看透。
神经病就是难搞。
“怎么,今夜你就想侍寝?”温执素干脆反客为主。
含住她耳垂的人,顿了一瞬,惩罚似得用尖牙磨她的肉。
她不曾打耳洞。
闻筝每每见到那白玉似的耳垂,都忍不住想含住噬咬,想听她发出痛呼。
本以为他会立刻答应,却听他在耳边压抑着情绪,讨好地商量:“最近不行,过几日。”
温执素心里乐开了花,竟被她抓到小辫子了!
“怎得?你这几日来月信,不能侍寝?”她大胆挑衅。
闻筝前胸带着一丝冰凉的温度贴着她的背,大手搂着她的腰,手指粉嫩的关节一弯一曲,抚着她的小腹。
肩头放着他的下巴,温热的气息就扑在耳边:“乖些。忍几日,加倍给你。”
“你最近要服侍别的女人?我可不要二手货。”它继续蹬鼻子上脸。
闻筝有点要怒了,一手将她卡进怀里,一手伸进她的衣领,从夹缝中挑出那根似玉非玉的哨子。
搓着指尖怀念刚刚如玉的触感,似笑非笑:“这个都是你的了,还要找事?”
“再闹,你怕是半月出不得门。”
第65章 温容疯了
闻筝送她回了将军府,又出门去了。
温执素心里想着明日去苏家下聘的事情,也没管他。
柏秋带回来的管账丫鬟已经在核对账目了。
她给新起了名字,叫沣冬。春夏秋冬,四人都齐了。
今日听说溪芜院门口的守卫松懈了,温宏礼也没再进去,估计是还没想好怎么挽回脸面、粉饰太平的说辞吧。
温执素没再问,专心同沣冬清点账册,算算明日带哪些东西下聘。
这天夜里,祈岚院出了事。
温容疯了。
听说是一个溪芜院的丫鬟,就是从三皇子配给温明月的丫鬟中的一人。
她消失了一段时日,昨夜突然提了一个黑黑的物什,像个皮球似的丢进了祈岚院。
那东西“咚咚”蹦跶了几声才落地。
温容竟还没睡,听到动静出来,看到了一颗人头。
那人头,有着祈岚院大丫鬟冯悦的脸。
温容大叫一声,登时就像犯了病,在院子里边走边胡言乱语起来。
“你该死,我没错!是你会害死我们所有人!”
“我诅咒你得不好死!你一定不得好死!”
“你有本事杀了我!”
这么大的动静,府医连夜赶来,确认她是因为惊吓过度,失了心智。
楚姨娘赶来的时候太急,跑丢了一只鞋都毫无察觉。
她哭得心伤,竟呛出了血来。
不知是悲伤太过,还是眼花生了幻觉,竟指着温明月骂道:“你好狠的心!”
温明月露出无辜的笑意,仿佛被这离奇的话逗笑了:“姨娘为何要骂女儿?妹妹这不是好端端地活着呢吗?”
一大早刘御医来了,也对此束手无策。
此事从夜里发现,闹到早上,传了无数个版本。
有说是姐妹不和失手伤人,也有说是妹妹指使冯悦下毒,被姐姐发现后以人头警告。
还有说是姨娘偏心,导致姐妹争三皇子婚事,姐姐逼疯妹妹。
温宏礼本想将疯了的温容打发到郊外庄子上,但郁姨娘正在那边养胎,只得将温容封了嘴巴关在祈岚院。
饭食皆由婆子伺候,喂完便将布条封死,以免惊扰他人。
这事闹的晦气。
家里又渐渐传出之前温明月与三皇子命格相冲,将克死温家的流言。
晦气自然要喜事来冲喜。
温执素带着礼单,去前院书房找了温宏礼,说是有大喜事需要父亲出面。
在她的一哄二骗下,温宏礼换了极为端庄的衣袍上了马车,才知道居然是要去苏家下聘!
他自以前就看不惯苏澄。
自来京后井水不犯河水,便也就罢了。
如今要成为亲家,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父亲,苏家女救了哥哥两次。”温执素语气平和,不慌不忙。将军府去苏家还有段路,足够说服他。
“若无她,哥哥早就成了孤魂野鬼,温家就绝了后。”
听到绝后二字,温宏礼忽然松了些语气:“……那也不必用婚事来报恩。”
她继续循循善诱,“父亲,我今日盘点礼单和账册时才发现,别说是六十四抬聘礼,就是三十抬,家里都拿不出。更别说单用黄白之物,感激苏家的救香火之恩。”
“县主的赏赐,除了些容易被认出的御赐之物,我私拿给哥哥添了些,才凑到了三十二抬。苏家不嫌弃我们将军府寒酸,便是万幸。”
果然,温宏礼的注意点立刻落在了钱上:“家里的银子呢?怎么就只剩这么些?!”
温执素回道:“女儿不知。为查清银钱去向,十几年前的账册繁多还在慢慢核对。若是有了结果,女儿第一时间告知父亲。”
拿捏。
看看缺钱的楚姨娘,何时狗急跳墙动了老夫人的私库,她就可以收网了。
二人在苏家门口下了车。
温宏礼一脸郁色立刻收了起来,十分热情地进了前厅。温家没钱又欠了大人情,婚事更是先斩后奏,他不接受也无法。
苏澄从未见过如此谦逊有礼的温宏礼,活像苏家拿捏了温家的把柄一样。
萧家昨日便偷偷塞了三十二抬礼,说是谢礼。实则是给温执枫添的聘礼,但已算作苏岚沙的私产。
温、萧两家聘礼算一起共六十四抬,堪比王公贵族的联姻排场,给足了苏家面子。
今日亲家的态度更是让他意外,连让小辈们先成婚的提议,都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婚事就这么十分顺利地敲定了。
坊间只知苏家嫁女,却不知是何人提亲。
一时间又想到今日刚传开的阙罗习俗,若是男子入赘,便只得女子纳妾,当真是奇了!
岂不是人人都可效仿长公主?如此美事,怪不得天下男子反对!
阙罗的风俗,突然又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男子以指责居多,女子以羡艳者众,将茶馆再次围得水泄不通。
“反响不错。春灵,你去给公主送去近日的消息,让她听个高兴。”
“柏秋,你去东市胭脂铺子找阿初和鹿莺,让他们近日挑个吉日开业。”
温执素端坐挽梅院。
万事俱备,只等时机便可扶摇直上。
外面的事情十分顺利,家里的那两个作妖的女人却十分安静。
自从温容疯了,楚姨娘和温明月不知在溪芜院鼓捣什么。
溪芜院外面守着府兵,里面藏着本应被温宏礼没收的傀儡死士。
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
许是觉得婚期越来越近,无人再可以阻她嫁给三皇子。
温执素掐着时间呢,还剩九日便是四月十八,且让她再蹦跶几日。
晚上,温执素拿了一本书躺在床上看。外头夜深了,她也有了困意,正准备休息。
原本早就歇下了的柏秋,忽然敲门走了进来。
温执素掀开幔帐,目光询问。
“小姐,您去看看厢房那人吧,刚刚忽然回来,带了满身的血味。”柏秋拿出一张字条,“国公那边也来了消息。外面正在搜查呢,国公会帮小姐打好掩护。”
纸条很小,似是匆忙写就:今夜有人夜闯皇宫,被曹义忠重伤。
见她皱眉,柏秋解释道:“曹义忠是曹公公的养子,大内武功最高的护卫。他经常神出鬼没。”
温执素点点头,连忙披上了衣服,往外走:“回了国公,今日辛苦他,改日我登门道谢。”
她拿了好些个伤药,才推门进闻筝的屋子。
浓重的一股血腥味,直糊在她的鼻腔。像是在血海里泅水,一呼一吸间满是铁锈的腥味。
她进去直接点了灯,看床上那黑色的身影还有微弱的喘息起伏。
温执素松了口气。
他还活着。
第66章 受伤
闻筝身上黑色的夜行衣变得褴褛,露出的地方无一例外淌着血。
黑色的布紧贴在身上,触手一摸都是黏腻的血。
他还昏迷着。
温执素连忙拿药,也不管是什么,一股脑地都塞他嗓子里,顺了口水给他,咽了下去。
有些药甚至是国公一并派人送来的,她竟不知他们二人何时还有了交集。
她去门口吩咐春灵烧些水送来,然后回了床上,着手给闻筝上药。
过来的时候柏秋同她交代过几句,她学的有模有样。
她先摸向他的腰带,去摸那把灵蛇似的软刃。
空的。
解开衣襟,剪刀过了烈酒,把部分碍事的衣物剪开。
部分带血的衣服黏住了皮肉,用温水润了再慢慢揭下来,直至伤口完全裸露出来。
再用纱布混了温水擦掉伤口出的污秽和血渍,几条长长的伤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胸前有一个中箭后拔了倒刺箭头的血洞,胸腹和胯骨间有几道很深的利器割裂伤口,背后有一紫红色掌印。
感觉像是受到了不同的攻击。
她一边撒烧烤粉一样给闻筝上药,一边猜想着激烈的战况。
大半夜去皇宫作甚?
莫非是棘手的仇家也找来了?
软刃丢了,也是个麻烦。
“在……想什么?”手底下那坨血次呼啦的人,突然出了声。
温执素差点没拿住她的“孜然粉”。
她见他有些精神,不知是药起作用了还是回光返照。
没答他的话,放了瓶子,伸手扒拉他的眼皮。她探着头,离得他很近,仔细地看。
她问:“我是谁?”
闻筝的绿瞳颜色忽然变得很浅,就像是要散开了似的。
她一只手撑在枕边,离得他更近,气息都可以温热他冰凉而惨白的脸。
那双眼突然有了一丝笑意,墨绿的颜色涌出眼眸将她卷入湖底,紧紧裹住,尔后抵死缠绵。
一只手托住了她的颈,将她无意识微张的唇送上,任人采撷。
他的吻很轻,唇角中时不时泄露出他的答案。
“是骨血,是生命。”
他说的是屠黎语,她不懂。
呢喃的话语带着蛊惑人心情愫,他冰凉的唇也因她染上了温度。
温执素体谅他是病号,身上没一块好肉,推不得。
被他吻得嘴唇都有些酥麻的肿胀感,她想喊停,刚说了几个字便被他吞入喉咙。
她有些恼,说了个狠话:“你……要不……今天侍寝?”
这才止了他的予取予求。
他眼里有着难得的餍足笑意,染了欲色的声音格外悦耳:“我这样,你都有想法?怪我亏欠你太久。”
他上半身就没剩什么衣服,此刻更是毫不知羞。
温执素直起身子坐在床边,上药的时候只觉得他是个病号。
现在再一看,他的夜行衣被她剪得东一块西一块,破衣烂衫隐约露出他结实的身躯。他胯骨间的伤,让她发现在大腿一侧似有些刺青纹样。
她装作并无察觉,平静地收回目光,正巧对上他饶有笑意的眼。
好似在问她,可满意否?
温执素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运气不错。这刀要是再偏上一寸,你就做不得面首,我便不会要你了。”
他今夜十分放肆:“谁同你说,面首只有那点本事?不管有没有,一样可以共赴极乐。”
她“啪”地一掌拍在他的脑门上,示意他闭嘴。
都什么德行了还在这张狂。
这床下已经被他的血浸湿,她给他缠上纱布,略微净身后换了衣裳,挪去她屋里。
从始至终,他的眼睛就没再离开过她的脸。
目光隐晦却炽热。
温执素的床很大,闻筝睡里面,她睡外面,中间躺个国公都绰绰有余。
她没问闻筝去皇宫做什么,有些累了,直接沉沉睡去。
温执素破天荒地做了个春梦。
梦里内容记不得了,只有身下湿透的衣服还提醒着梦的真实。
她一睁眼,就看到闻筝一双晦暗的眸子瞅着她。
看得她极其心虚,偏生他还先发制人:“昨夜,睡得可好?”
温执素狐疑地看着他,不是说他的术对她没用吗?
怎么一副得逞的猥琐样子。
“你这样看着我既猥琐又恶心。”她起身,打算再去沐浴,“再这么看我,以后侍寝都轮不上你。”
她正要迈出屋门,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神经。
等她收拾妥当,都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温执素命人把午膳直接布在卧房,她先把闻筝要吃的菜单独夹了出来。
他那个野狗一样的恢复力也不用喝什么粥,伤成那样一宿过去也只是低烧,估计不出十日就能完好如初。
她火速把自己的五脏庙喂饱,然后把闻筝扶起来,喂他吃饭。
饭菜还是温热的,入口刚刚好。
闻筝吃饭很有教养,从不说话。
他的面容本就精致到妖艳,面白唇红,此刻安静了更像人偶娃娃。
讨人喜欢的那种。
温执素喂一口他就乖乖吃一口,也不犯病也不作妖。
他长睫毛敛着目光看她,专注而平静。
原本她有些话想问,此刻却只想安静地让他把饭吃完。待他吃完最后一口,用布巾净了脸。
温执素起身放下了碗筷,让人春灵等人来收拾。
“你想问什么?”闻筝主动开了口。
她有些诧异地回头。
直到温执素坐上去月满楼的马车,她还在消化闻筝刚刚讲的事情。
屠黎现任的王族因惧怕玳国入侵,选择对玳国俯首称臣,将上一代希克麦图王室之印当做至宝献给了当今皇帝。
闻筝去皇宫就是为了拿回王室之印。
但是他运气不好,不仅撞到了神出鬼没的曹义忠,侥幸逃出皇宫后还碰到了壬长老。
对方凭眼睛认出他是屠黎人。
崇清国和屠黎,曾有世仇。
几百年前,崇清有一圣女,掌三蛊王,令天下蛊虫。
屠黎希克麦图王室的十三皇子,无意争权,隐姓埋名周游各国。二人相遇在崇清,坠入爱河。不久,圣女随皇子一同私奔至屠黎。
皇子为保圣女平安无忧,历尽千辛争得王位。圣女成为王后,立刻报复崇清部族,将崇清的秘密统统揭开。
自此,屠黎的术逐渐克制崇清的蛊。
崇清因失去圣女,元气大伤,又被屠黎与玳国驱赶,逼至西南一角,再往后是广袤的沼泽泥潭,退无可退。
崇清部族只得在万千山脉与泥淖中藏身苟活。
后来,崇清圣女之脉再次降临,却一分为三。
圣女跌落神坛,风光不在,只余苦恨。
现任圣女的亲族,必被检察长老严加看管,防止出逃之事再发生。
圣女之脉,逐渐成为崇清部族的武器。
二十几年前,崇清首领拥立屠黎其他王族,命人暗中抓捕希克麦图王族的人,盗取术式。
他们将盗得的术法混入蛊女体内,创造了秘女术,用以长久的控制人心。
如此。
楚姨娘和崇清的古怪之处,似乎都说得通了。
第67章 老房子失火
温执素这次去见晏玄奕,纯纯是为了给闻筝擦屁股。
所以她这次去的心虚。
闻筝现在是她的人,于情于理都得帮一帮。
她是这么宽慰自己的。
那国公又为何帮她?看在她的面子上?她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份量。
可晏玄奕这样对她,她都快把那夜的承诺当真了。
谨慎起见,她没主动开口。
温执素来了就坐那喝茶,吸溜吸溜,发出有存在感的声响。
晏玄奕提着朱砂御笔,开口了:“你来了就为喝茶,看我批折子?”
“吸溜吸溜——”
他又问:“昨夜闯皇宫,你要的什么东西在那?为何不同我说?”
“吸溜吸溜——”
他再问:“你在心虚什么?”
“嗯……昨夜的事我先前不知情,给你添了麻烦。但,阿筝的软剑丢了,可能……可能还得累你帮忙找找。”温执素对他不常有这样做了错事似的语气,每每对着他都是理直气壮,霸道的不行。
是为了阿筝吗?
晏玄奕停了笔,垂了长睫,鼻背上的小痣都变得生硬突兀了起来。
见状,她更是大气不敢出。
她就知道,之前说的都是一时情动的狗屁话,男人那张破嘴根本不能信。
“上次的蛇毒解药是他取来的,所以我这次饶他一命。软剑我已经找到了,晚些让霜临给你一并带回。”他忽然抬眼看她,目光有些疏离的冷淡,“还有事吗?”
温执素低头看着茶杯里浮浮沉沉的茶叶,听他冷漠的语气心里有些堵得慌。
半晌,开口道:“所以那夜陪在我身边的是他?”
“嗯。”他继续批文,不再看她。
“哦……”可她明明记得衣服上有绣样。
“还有事吗?没事……”他假装漫不经心地抬头,想看她的表情,却看到她猛喝了一口热茶烫到了舌头,杯里的茶水也因此晃了好些出来。
他连忙伸手给她擦,忘了手上还夹了只毛笔。
那只朱砂笔,忽地点上了温执素的额头。
她被笔尖冰得一颤,抬眼看向他。
晏玄奕不由屏了呼吸。
他向来知道她容色娇艳,一颦一笑惑人心魄。
可当眉心红痣一点,突增几分神性,温柔的眼波似带着一丝慈悲,惊慌的眼神中透着尚且稚嫩的灵动。
就像年幼的神女背着师父偷偷下凡,沾染了红尘情爱。
那些眉间发梢的媚意让小神女失了些神性,隐隐约约显出一种邪气的爱意。
让人想要争相采撷共赴巫山,想要看她打破更多世人对神女的古板印象,只对自己露出更多邪性欲望的模样。
这一笔朱砂。
险些让他万劫不复。
晏玄奕放下笔,从袖间拿出帕子,走过去给她抹掉额头的朱砂,又帮她擦了落在衣衫上的茶水。
“你不必故意如此。换了湿衣,就请回吧。”
温执素忽然抓了他擦茶水的手,紧紧按在胸前:“你刚刚的眼神,不是这么说的。”
“那眼神,好似我在你身前。”她对着他瞬间慌乱的眼神,心里更是确信,慢慢凑近他的耳朵,“一丝不挂。”
他的手猛地抽回。
“他值得你如此?”晏玄奕眼里汇聚了雷雨,似要倾巢而出把她劈个半死。
温执素有点摸不透,怎么就翻脸了:“谁?阿筝?”
晏玄奕却像听不得这几个字,火速起身,走向楼梯处:“霜临,送客!”
她这才反应过来,国公竟是吃味了。
好事。
妙哉。
温执素大摇大摆地走了。
这还完一个的债,又欠了另一屁股的债,她真的需要反诈中心。
闻筝受了伤,这几日不能盯着铺子,她来了东市就顺便去看了看。
交代了几句,确定了四日后开业。
她一身带有银鹤的衣服回了挽梅院。赖在她屋里养伤的闻筝,立刻拉了个脸。
没良心的东西,还不都是为了他。
温执素把软剑往圆桌上一丢,说道:“昨夜的事我帮你遮掩好了,剑也找回来了,再擅自闹出这种需要我善后的事情,我就扒了你的皮。”
闻筝还在不知死活地呛她:“有了借口去见相好,还不知感激。”
又撇了一眼她的衣服,阴阳怪气:“你这去了也就一个时辰,一来一回就将近半个时辰。”
“看来,他不是很行。”
不提还好,一提她就生气。今天国公因为他,竟敢给她甩脸子!
温执素撸了袖子就想揍他。
沣冬忽然来敲门了。
将军府自楚姨娘掌家以来,十几年的账册,三天时间尽数核对完毕。
晏玄奕送来的人从不让她失望。
温执素暗暗发誓,下次一定好好陪陪他。
沣冬说:“启禀小姐,楚姨娘盗用府中的金银账目具在此,婢子将这些都滕在了纸上,请您过目。”
温执素粗粗看了几页,一番竟还剩十多页,直接命人搬着账本去了前院的书房。
十几张“罪证”拍在温宏礼面前,他越看脸色越阴沉。
多数银子都给了崇清的人,让他们笼络人心、组建势力,将探子渗入京城的各处,甚至收买官员变为己用。
有一小部分确实让将军府受益了,比如温明月的才女名声。
但与花出去的钱比,九牛一毛。
近日甚至有些账目流向了三皇子,温宏礼立刻联想到楚姨娘私联三皇子信中的内容。
他们这莫不是打算绕过他,将他舍弃?
他可是崇清人进京的头号功臣,他们怎敢把他抛下?简直荒谬!
这楚浣居然挑拨离间,撺掇三皇子越过他,直接联系她们二人。
他决不允许!
正巧两日前三皇子的齐侧妃来了宴请函,请他、温明月还有楚浣三人赴宴赏花。
本想只让月儿一人去,现在他改主意了。
楚浣不知在后院鬼鬼祟祟做些什么。自容儿出事,再也没回过正房,日日在溪芜院。
那傀儡死士根本不听他的指挥,更是突然消失,定也是楚浣搞的鬼。
这家里,他的话语权似乎随着蛊的出现,流逝得越发快了。
先是用蛊迷惑心智逼他行房,再有三皇子给的死士对抗他的府兵,然后绕过他直接同三皇子密谋。
楚浣,好大的胆子。
“拿着几张纸,直接开了楚姨娘的私库,填补亏空。若是不够就拿她的首饰去卖,还不够就去祈岚院,把容儿院子里的东西搬空。”
“还有,去一趟溪芜院。三皇子齐侧妃递了明日的宴请函,请她们母女一同去。”
温执素领命而去。
楚姨娘,过去吃进去十几年的东西,今朝一并吐出来可能会有些难受。
但,也难受不了几日了。
第68章 赴宴
“讨债”的过程异常顺利。
正房无人,拿了温宏礼给的钥匙便直接搬空,扭头填入府库。
祈岚院住了个疯子更是好办。
温容如今的待遇,像初见那日她打死的那条恶犬。不,甚至还不如那条狗。
她被拴在屋里的木柱上,屋子里散发着排泄物的恶臭,关着门都可以隐约闻到。
院里留守的婆子都离得远远的,面露嫌恶。反正只要定期喂饭,保证她还活着即可,其他再无人愿意操心。
曾经最是争强好胜爱美如命的三小姐,如今的这幅样子倒令温执素满意。
她若不是温家人,不曾害过人,也不必受如此大罪。
要怪,就去怪温明月吧。
溪芜院那边温执素没有亲自出面,是温宏礼派了家丁送了帖子进去,听说已经应下了。
温执素回了挽梅院。
她回去以后开了窗,透透气。闻筝总是喜欢像个阴沟里的老鼠,暗中偷窥,搞得她屋子里都阴沉沉的。
闻筝躺在床上,眼珠一错不错的看着她,像草丛里会突然弹射出来一击毙命的毒蛇。
“你今夜回去睡。那边都给你收拾妥当了。”她坐回圆桌旁的鼓凳,发现桌上的软剑不见了,“既然都能下地,就别在那装蒜。”
闻筝听言,不慌不忙往床里挪了挪,拍了拍旁边的空位:“你过来,我还有故事没讲完。讲完我就回去。”
他不会是打算以此拖延吧?讲个一千零一夜睡前故事。
温执素昨夜睡得差,确实也有些累了,和衣躺在了外侧。
“说吧,讲讲屠黎的术和崇清的三蛊王。”她要点些她想听的。
闻筝开始顾左右而言它。
温执素过会便没了动静,竟是真睡着了。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她“唰”地睁了眼,直接扭身摸上闻筝的脖子,一掐。
“屠黎的术可以控制梦境,是不是?”
外面天色已黑,只能看清他眼眸里的一丝绿光,缓缓流动。
他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微哑:“你眼下有乌青。让你好好睡一觉都这么对我。当真是睡过就翻脸。”
他承认了。
那就说明,春梦也好,溺水的梦也罢。
只要是跟那片墨绿湖泊有关的梦,都是他在操控。
这个认知气得温执素牙痒痒,恨不得一掌拍死他。
每次都险些觉得自己要溺死,导致她现在看到深水就开始有点恐惧。
温执素手上用了力。
他的声音立刻有了窒息感:“先前的梦是不好,但……昨夜的,你不喜欢吗?”
她否认。
闻筝颈上的筋骨开始和她的手对抗,语气依旧玩味:“你衣裳都湿了,身体比你的嘴诚实得多。”
温执素一掌呼他在脸上,扭身下床出了门。
一种被人窥探隐私的愤怒从心底升起,她不想再听他说话。
初次见时屠黎的术对她无用,却可以在她入梦时控制她的梦境,这里面定有门道。
崇清的术也她知之甚少,正好可以从他这得到更多的信息。
他还有用,她要冷静。
她也打不过他,需要她忍住脾气。
忍!
心头的小火苗扑灭又忍不住烧起来。
晚些时候,她睡在了卧室外间的软榻上。
没再理过闻筝一句。
翌日,院内响彻悦耳的鸟鸣。
春意浓郁候鸟北归,将军府中高大的海棠树成了鸟儿的落脚处。
夜里下过雨,晨起还带着些湿意缓缓攀上裙摆,鞋底碾过青石带起潮湿的泥沙。
温明月一身月白夏裙,飘然欲仙。
她旁边的楚姨娘变化大的惊人,明眸媚眼变得凹陷却异常鼓起,面上有脂粉也遮不住的灰白之色,配上提气色的胭脂红粉看着更加诡异,唇色干瘪涂满了大红口脂。
温宏礼见了楚姨娘都忍不住皱了眉:“你若是身体不舒服,就不必去了。”
一旁的丫鬟扶着楚姨娘有些虚弱单薄的身子,回道:“回老爷的话,姨娘昨夜想到今日能去三皇子府赏花,故而高兴得一夜未曾睡好,不妨事。”
楚姨娘也没有露出反对之意,温宏礼便命人启程。
进了三皇子府的花园中,齐侧妃已经在等着了。
她是三皇子生母莲贵妃的表家姑娘,同为一个齐家。以她的名义宴请,自然也就是三皇子和莲贵妃的意思。
等了一会,三皇子才姗姗来迟。
温宏礼忍不住看了一眼温明月,她对此毫无反应。
外界传言三皇子对洛神之女的偏爱,果然是崇清造势而为,还花的是温家的钱!
但若月儿凭借崇清的血脉和力量登上后位,他成了国丈,那都是值得的。
想到这,他连忙换了笑脸去迎三皇子,还给温明月使了眼色。
几番推杯换盏下来,美酒佳肴,宴席眼看着近了尾声。
三皇子依旧没有说任何特别的话,仿佛真的只是一场赏花小宴。
温宏礼找着机会,同三皇子私下聊了句:“敢问殿下,近日那边可否有些风声?”
“不曾。为何有此一问?”三皇子神色淡淡,俯视他。
“下官近一月,糟心事着实有些多。不仅被陛下罚了禁闭,大儿子还被贬谪,就……就连三女儿也疯了。”温宏礼态度极其谦卑地行了礼,“还请殿下提点,救救下官。”
上次密道被发现的时候,他顺着密道去过三皇子府,正巧碰到了祭长老。
祭长老告诉他并无异常,且当时三皇子被陛下叫去了宫中,不在府邸。他只得悻悻回府,撞上了楚姨娘打算用傀儡死士杀大丫头灭口。
今日,他更不敢说出密道之事。
只打算用些小事试探三皇子对他的态度,是否真的被楚浣挑拨离间。
三皇子的语气带着一贯的自傲:“温大人马上就与皇家攀上了亲,便是倒霉了些,又有何惧?何况你所言之事除你三女儿,其他皆有凭有据,何须我提点。”
近日,坊间又传出温明月与皇室命格相冲的传言,甚至变本加厉将亲妹克疯。
这人着实是个废物,自己家里这点破事都管不好!
他语气略带鄙夷:“温大人还是安心在家等着嫁女吧!其他的事,不必太过操心。”
一听这话,温宏礼心中咯噔一声,面上不显:“多谢殿下垂爱,下官便告退了。”
他极力克制自己愤怒的表情回到宴席,发现只有齐侧妃和楚姨娘二人在聊天。
见温宏礼出现,止了话头。
楚姨娘的脸色似乎看起来更差了。
今日出门回正房打扮之时,她便知道账册被查、私库被开的事情。
既是温宏礼授意的追缴,此时东西被收走她也无力回天。
先前她求助三皇子并告知密道一事,打算借三皇子的手杀了温执素。
可三皇子却迟迟未回信。
温执素如今背后的人远不止姬家,更何况还有县主金册,想要动她难如登天。
齐侧妃刚刚同她说了三皇子的命令,想动温执素,那就要继续给崇清供钱。
不仅近月来断供的日子要补上,因处理温执素本属于温家分内之事,还要额外的钱。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个关头,她去哪里弄这么多钱?
第69章 长公主的心事
温执素睁眼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床帐。
她本是睡在外间软榻上的,但软榻并不舒服,她折腾了许久才入睡。
但后半夜的好眠,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做的。
“你伤好了?都能抱着人到处走。”她直接开口。
旁边的人像是醒来多时了,声音毫无醒后沙哑:“你太重,伤口有些裂了。”
温执素起身,喊了柏秋拿药进来,给他换药。
没同闻筝再多废话。
掀开层层缠绕的纱布,果然看到了腰腹和胯上刚结痂的伤口,隐约渗了血。
温执素用了新的纱布蘸了烈酒,轻轻给面上消了毒,浸润的结痂处慢慢变软。再用银针挑开渗血处的痂,细细涂上药膏,再将药膏厚涂敷满整个伤口。
结痂对于反复渗血的创面并不是个好的恢复方式,反而会将炎症闷在皮肉里,反复发炎。
伤口止了血,便可以考虑湿性愈合。只不过湿性愈合对养伤的条件要求更高,恢复的速度却比结痂要快,且不易留疤。
闻筝不曾知道这些,他只是盯着她看。
看她对自己的专注,对他皮肉的触摸,让他无比的兴奋。
“既然你不愿离开我的房间,那你就这样养伤,不会再撕裂伤口。可以小范围的活动,但不要出了这屋子。”只要闻筝一乖,温执素就十分的有耐心。
她喜欢听话的洋娃娃。
收了东西,二人一同用了早膳。
温执素因话本的事情要去趟恒暘长公主府,用完早膳后出了门。
在路上便想到,上次长孙珩故意挑事把姬彧气得连争带抢。
最近姬彧同赵夫人,离京去处理些生意上的事情。他走之前还偷偷乘马车来看她,赵夫人都派人来催了才走。
姬彧是个乖狗狗,吃点好的她也乐意给。
温执素熟门熟路地进了长公主府,一进前厅,发现写好的手稿已经放在贵妃榻的矮几上了。
那些手稿只需要她稍稍梳理和调整,编成民间故事,就可以拿到茶馆去用了。
恒暘长公主一身轻薄纱衣,赖在矮几上,神情萎靡。
“好姐姐,这是怎么了?昨夜胡闹的太晚了?”温执素连忙坐在长公主那一侧,把长公主扶了起来。
恒暘长公主眼下带着不曾有过的青黑,身上还有酒气,回道:“他好几日不曾来过……哪里有人跟我胡闹呢。”
语气幽怨而委屈。
温执素八卦之心立刻熊熊燃起。
她还记得探春宴上这位殿下可是在外跟人风流过,温明月还想借此害她。今日莫不是长公主要说给她听?
她有点纠结,万一公主醒要杀她怎么办?
这种瓜,还是不听了吧?
她轻轻晃着长公主,大声提醒:“姐姐,你醒醒,我是温执素。”
“问的就是你。”长公主眼神恢复了些清明,吩咐卷南,“你去让西鹊给我煮碗醒酒汤来,再把我那一甲子陈酿桃花醉拿来。”
温执素忍不住惊恐地同卷南对视,长公主殿下这是打算今天说了秘密以后,把她喝死在这里吗!
但她没敢说。
直到恒暘长公主喝了醒酒汤,才慢慢打开了话匣子:“我有个不在府里的相好,在我和亲前我们就认识。我一回来,就同他滚在了一处。即便我如此声名狼藉,他也包容着我。”
“他叫我莫要用世人眼里的罪去惩罚自己,让我做我自己就好。若不是他在我离开玳国后有了妻室,我真的想同他日日死在一处。”
“他是唯一支持我养面首的人。他说只要我快乐,做什么都可以。玳国人都欠我的,我不必顾忌任何。”
听起来倒是个还……还中规中矩的桃色故事。
温执素顺着问:“那他怎么这几日不来了?”
刚醒了酒的恒暘长公主,立刻摘了酒坛的蜡封,给她和自己一人倒了一碗。
纤纤玉手捧着酒碗,好似喝茶一般慢慢地品,语气哀怨:“他近日得了别人送的美妾,几日不曾过来了。”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温执素不动声色地观察,试探道:“谁送的美妾?怎得如此没眼色。”
“他不告诉我。说我知道了以后会操心。”恒暘长公主把酒一饮而尽,“我知道了肯定是要操心,那些人的长相、来历和背景,我必须要知道个清楚。还有那些美妾是谁送的,为什么送,为什么这个时候送,我也要知道。”
温执素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咕咚咽了一口酒。这也未免太霸道了,估计人家的正室都不敢管这么严格。
谁让她是恒暘长公主呢?
但,他们二人此时出现矛盾,未免有些太过巧合。
莫不是长公主的事被人发觉了,借用美妾来试探她的反应?或是要拿来做文章?
此事定有古怪。
长公主正要倒酒,见她没喝完,立刻拧眉瞪她。
温执素:“……”
她咬牙喝了。
长公主还不放心地把她的碗倒过来,真的一滴不剩了才放过她,说道:“这酒不能浪费。出了我这门,你不可能喝得到。”
温执素十分想说,陈酿虽好,可不要贪杯。
又满了酒,长公主继续说:“他不告诉我,说是为我好。我就有些生气,究竟什么事不能说?他却觉得我不信任他。昨夜他都过来了,同我吵这事,被我一气之下赶了出去。”
“明明应该先同他欢好一番再提此事的,是我失策了。”
“嗝,确实是我的错,我去同他道歉。”
恒暘长公主踉踉跄跄地就要起身,被温执素一把扶住,推倒在了贵妃榻上。
因为没吃饱,就去找人家认错,长公主这相好实在是有几把刷子。
这可是面首过千人的恒暘长公主。
“姐姐,你醉了,别乱跑了。”温执素劝道。
恒暘长公主一把扯过她翻身压住,开始胡乱扒自己的衣服,她竟只穿了件纱衣!
温执素不知道是先捂眼睛还是先帮长公主披上衣服,一动才发现手被压住了。
纱衣下,肌肤比瓷器更润。
高山深涧,把她眼前的光遮了个严实。
“长公主,我帮你去喊他们。”温执素干脆眼睛只往远处瞟。
有一坛桃花醉已倾倒在地,却无一滴流出,怪不得醉得这么厉害。
高山之上传来长公主的声音:“好啊,你留下,陪我一起。”
疯了。
谁来救救她。
第70章 醉鬼
温执素衣衫乱糟糟的逃出了前厅。
一推门出去,卷南的眼神里也带着惊恐,“县主,您……”
“别问,快把长公主最近喜欢的男人都喊来!”她一边跑,一边叮嘱,“多叫几个!”
温执素怀里揣着手稿,很快跑个没影。
临近府门,她躲死角里把衣服整理好,才迈了出去。
她一出府门就直奔马车,正要掀了帘子进去。
一旁忽然钻出来一个年轻仆从,看起来有点眼熟。
仆从恭敬行了礼,说道:“县主,我家公子还未曾当面恭喜县主,特邀县主鄧瀛阁一叙。”
温执素知道为什么眼熟了。
这是姬彧身边的言邱。
温执吃了恒暘长公主的桃花醉,腹中正有些不适,点头答应:“带路吧。”
她命他们先回去,随言邱上了姬家停在巷子里的马车。
鄧瀛阁是东市一家高门贵族宴请首选的老牌酒楼,在京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没想到居然的姬家的产业。
温执素从马车下来,就已经在鄧瀛阁的某个院落中。
鄧瀛阁既有高楼雅间包房,又有别致雅静的院落,重重特殊待遇凸显最贵身份。
落客小院里有单独的贵客通道,隐在疏密有致的竹林间,私密性极好。
温执素被言邱带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院里种了几棵开得繁盛的海棠。
昨夜下过雨,地上落着翠色的竹叶和粉白的花瓣,踩在脚底发出细微的声响。
姬彧听到动静从小屋里出来,披着发,像是刚刚沐浴过,发梢上还挂着水珠。
走近来,便闻到皂角混着佛手柑的香气。
温执素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最近事多,不是这个犯病就是家里谁又作妖,天天时间过得飞快。
姬彧眸子一暗,声音有点委屈:“素素,今日已是第十日了。”
他奔马回来,就听说她一早又去了恒暘长公主府。甚至来不及回家沐浴,便让言邱去蹲她,约来鄧瀛阁。
正巧她封了县主,还未同他庆祝,出师之名也有了。
果然去了那公主府,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温执素僵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哄着姬彧进了屋:“前两日我受了伤……”
她边帮他烘头发,边给他挑着讲了这几天发生的事,说起县主之位:“就是那次雨夜,我往孤云观去寻你们。没想到碰到的刺客,竟是刺杀恒暘长公主的人。”
“实际救长公主的人是那个黑衣神秘人,但长公主认定是我,前几日忽然为我求了恩典。我便写点话本子给她看,讨好一下她。”
她掏出怀里的手稿,递给姬彧:“你看,这是公主给我的新稿子,让我回去写成故事。”
姬彧立刻想到,那日长公主的“郎宵轿”带回去一个话本先生,闹得满城风雨。
第二日,便有了话本先生是为女先生的传言。
他当时没有在意,没想到竟是素素。
那茶馆定也是她的了。
“你以后来了姬家,有的是铺子让你练手,何苦又自己劳心劳力地立个新店。”他回身将她捞在怀里,有些醋意,“那你往后频繁出入长公主府,我怎的知道你不是去见了面首?”
温执素正要给他束冠,一手发梳一手玉冠,跌坐他身前。
她语气坦然:“那你得抢,不然我的心的都飞去别人身上了。”
姬彧倾身将她压在藤编软垫上,五指分开挤入她的指缝中,把梳子和玉冠从她手中推了出去,扣住她的掌腕贴在两侧。
“这样抢吗?”他轻声问。
不等她回答,细密和轻柔的吻缓缓落下。
微凉的发丝垂落到温执素的颈间和胸前,原本在长公主府匆匆整理好的衣衫,此刻又凌乱了起来。
欲色渐起。
温执素颈间一痛,竟是被姬彧咬了一口。
吃醋的狗狗还学会了标记他的领地。
这可不是个好事。
她深色清明地推开他:“你这样让我怎么出门?万一别的人觉得,我同长公主一样,送来更多的面首给我,你当如何?”
姬彧一顿,被情欲拢着的迷蒙眼眸,立刻涌上了歉意。
温执素立刻反客为主,推了他骑在他腰间,解开衣带扯开他的袍子。
他连胸前都羞的通红一片,目光漾满湿润的水意,静静看她粗鲁地扯开衣服。
反正他都是属于素素的。
青丝如藻浮在垫上,红玛瑙似得肌肤在散开的衣裳里探头探脑。她略冰的手探进他的衣襟,让红玛瑙呈现出更加完整的模样。
冰凉的手抚动,激起更为粉红的颤栗。细密的吻轻柔却略带力度地落下,一点点形成红玛瑙中颜色更为鲜亮的红斑。
姬彧咬着唇,逐渐受不住地闷哼出声,眼里的水光似要溢出。臂上露了些青筋,死死地抓住她的衣角。
“这个,只有我对你能做。”她循循善诱。
“清风朗月、芝兰玉树的京城第一公子,披着青竹似的外衣,遮住了内里的荒唐痕迹。还要一脸正经地用这副身体,同人去畅聊诗词、往来生意。”温执素手指点在他身前最红的一处,这种玷污白月光的感觉,令她十分快乐。
她的话,更是让姬彧陷入新的疯狂。
夏日的衣裳薄,他一举一动她都知晓的清楚。
此刻她有些酒劲上头,见他这幅样子更是坏心思占据了理智,让她忍不住做些更多。
言邱得了令再送美食佳肴的时候,已是两个时辰后。
期间公子又叫了热水和衣物,说是不小心溅了墨汁。
布好了菜,言邱去收拾扔在一旁的脏衣。
刚拿起来,听到姬彧急急地吩咐:“那衣服直接丢掉。”
言邱领命,有些奇怪地看了那边一眼。
县主衣衫整齐,发髻也一丝不苟,面上似有醉意。她正用手指捻了一条炸肉条来吃,还嗦了嗦指尖的孜然粉。
公子看着县主,突然就耳朵红得要滴血。长发尽数束入玉冠,能看到脖颈的肤色也变了粉红。
等他关上格子门,才听公子低声说:“素素,莫要……莫要闹了,好好吃饭。”
随后是县主的一声轻笑。
言邱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顺从的把脏衣丢到一旁烧了。
没见墨渍。
第71章 循环梦
温执素和姬彧用过午膳后,已经申时了。
院中落下一大片阴凉,他们一起走走消消食,又在院子里喝茶赏花。
姬彧说起茶馆的话本子,问她为何在玳国写一些关于阙罗风俗的故事。
这些故事在民间引起了比较大的争议。
亲自操刀写这些东西,在他看来,如果不是有特殊的目的,实在是费力不讨好。
温执素不答,反问他如何看待那些故事,如何看待女性与男性地位平等这件事。
姬彧目光认真地注视她,说道:“我自小受到母亲和萧夫人的教诲,要我尊重你的意见,学着去讨你欢喜,这些对我故事而言不过是司空见惯。姬家虽教育子孙开枝散叶为第一要事,但我只觉得素素开心,于我才最重要。”
“你我二人虽有婚约,但我从未将你视作我的附庸,你与我是平等的,无论我以何身份。”
“但,此事我是从小耳濡目染。世人并非如此,所以才难以接受。”
一番话听下来,温执素觉得心中十分熨帖。
姬彧在原书中虽尊重她,但确实深受家族思想影响。姬家里糖衣炮弹的恶行,能穿过姬彧的懦弱与被动,直刺到她心里。
可现在,因为母亲萧雁笙的重生,逆转了太多。
在她和母亲的影响下,他变得坚定和主动,有一颗接受平权的心。
有一瞬,她觉得很不真实。
她也好,他们也好,就要逃脱既定的轨道了。
温执素牵过姬彧的手,感受他掌心的干燥与炙热,说道:“所以我希望有更多的人,可以在这些思想里耳濡目染地生长。就会有更多的人去像你一样,在乎母亲、妻子,甚至女儿。”
“我现在所做的还远远不够,所以我的故事只带来了矛盾。我需要能更长远保留与传遍的方式,比如撰书。但手抄本实在过于繁琐,且价格并不是普通家庭能负担得起。”
她早就想到了活字印刷,她需要姬彧帮忙。
姬彧略微思考后说道:“如果将印书的成本降低,话本作为老少皆宜的读物,想必更容易被人接受。”
玳国已有十分成熟的造纸技艺。
麻纸现已十分普及,原料易得且工艺简单,价格低廉,适用于做话本故事的传递载体。
话本的成本就贵在了手抄上。
温执素的表情胸有成竹,姬彧笑着问她:“你有不用人抄书的方法?我自是会尽力帮你的。”
好嘞。
姜太公钓鱼已成,该收杆了。
温执素拉着他去了屋里,拿了纸笔在上面边画边说。
姬彧自小对经营之事颇有天赋。听她说了泥土可制成活字字模的办法,当即来了兴趣。泥字模不仅原料低廉易得,还可以反复使用,甚至可以任意拼组。
有此技术,直接便可以批量印刷出版书册。
他们二人的交谈稍停下时,外面已敲过三次更声。
竟已到了子时。
温执素明天还要给茶馆交几页稿子,此时正纠结回不回府,腹中一声饥鸣破了功。
姬彧连忙叫人为她准备些吃食,特意叮嘱了要清淡些,不然夜里吃了容易积食。
她说:“错过了晚膳,你也同我一起吃些。今夜我还需赶几页话本子出来,先不回府了。”
回府屋里还有个祸害,她出门整整一天,可不想回去被他毒蛇一样的眼睛盯一宿。
“你今夜要睡这里?”姬彧本打算一会送她回去。
温执素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这么晚回了姬家,少不得要被族长发现。
然后理所应当地说道:“对啊,你陪我一起吧。”
小院的木屋内只有一些简陋的寝具,临时倚靠休憩不成问题,过夜就显得不那么舒适。
“……那我让言邱收拾准备一下。”姬彧满脸通红,匆匆推开木屋的格子小门走出了小院。
格子门半开着,外面忽的起了阵风。满院竹影摇曳,翠色的竹叶在风中细语呢喃。
温执素一心赶稿,没抬头。
她没觉得留宿的事情哪里不妥。他们之前不就一起睡过,总比他回去要受姬家那些老东西的罚好。
一宿不回还能遮掩,半夜回去才是自投罗网。
鄧瀛阁煮的面飘着香味入了她的五脏庙,一碗下去塞得胃里暖暖乎乎。
温执素吃完又回了矮几上奋笔疾书。
等她赶完稿子,抬头一看。姬彧只着里衣,躺在锦被里握着本书在看,强撑着还在等她。
屋子里没她可换的衣服,她只随意擦了擦,着了旧衣钻进被子。
藤编的地垫上,两个被子卷着的蚕宝宝。
姬彧熄了烛火,屋里瞬间暗了下来。
白日他们在这屋子里有过点荒唐,一旦陷入黑暗,就很容易回想到发生过的事。
温执素忽然来了恶趣味,“我帮你破例了其一不可,母亲应当不会责怪我。”
旁边姬彧的呼吸一滞,不用猜也知道他脸红了。
她继续说:“你身上的痕迹可不能被人发现,不然,别人该如何想我。”
姬彧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十分的哑:“……好。”
“你是不是又想了?”
他声音压抑地更厉害,有些恼意:“素素,睡觉!”
温执素卷着被子滚到一旁笑得欢愉。
二人不知何时入睡。
等姬彧辰时醒来,温执素已经不在旁边了。他坐在垫子上发呆,神色失落。
他想,定是有人同他争素素。
……
温执素睁眼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床帐。
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在做梦,重复昨日的梦,甚至穿着的都是昨天那件里衣。
但是她不是睡在了鄧瀛阁吗?
她扭头一看,旁边没有虎视眈眈的闻筝。
不是昨天。
她起身,找到了昨日带回的手稿,连夜赶的那几页话本故事却不见了。
温执素正觉得不对劲,春灵敲了门进来服侍她洗漱梳妆。
身后,闻筝带着早膳推门进来,说道:“你醒了?用些粥吧,我亲手煮的。”
见她手里拿着稿子,又添了一句:“稿子我已命人送去了茶楼。”
温执素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问他:“你……吃错药了?”
谁来告诉她,她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第72章 双环结
闻筝听了温执素的质问,也不生气。
他把粥放到圆桌上,站在旁边等着她梳洗,一点不像个几天前重伤要死的人。
这惊人的恢复力着实恐怖。
温执素喝了口粥,味道不错。等人都退下,才开口问:“你把我接回来的?”
他点点头:“嗯。”
她又问:“你伤口不疼了?”
闻筝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来一截锦绳,对她伸手:“哨子给我。”
温执素不明所以,摘下来才发现绳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整齐的断口,哨子在其间摇摇欲坠。
“怎么要断了?”她不记得最近受过伤啊。
闻筝的丹凤眼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看得她脊背发凉。
他这样真的很古怪。
他筋骨分明的手指绕着锦绳翻花似的,不一会就打好了新的绳结,是个双环的模样。
下面坠着似玉非玉的哨子,十分漂亮。
温执素要自己接过,他却非要站起身亲自给她戴上。
新系的锦绳比原来垂下来的长度要长一些,哨子会卡在她的胸前的峰涧之中。冰冰凉凉的感觉,让她有些不适的皱眉。
她想让他调整一下。
闻筝却说:“之前的绳子太短,反而会容易滑露出。这哨子只有一个……”
他没说完,眼睛却眯了起来,暗流涌动。
温执素撇撇嘴,没接话。
反正哨子在她身上挂久了就不冰了,关键时刻救命不能没它。
她没吭声,闻筝倒像是很满意这个锦绳,唇角挂着这几日少有的笑意。
温执素都不敢细想,这个疯子居然去别的男人的被窝里把她给捞回家,还心情很好的没有阴阳怪气她。
她又不心虚干脆不想了,不能在男人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她还要收网楚姨娘这条大鱼,明日脂粉铺子也要开业。
忙得很,没工夫理这一个两个犯病的醋坛子。
她只需要他们呈现给她的最好的那面。其他的负面情绪,她一概不理。
她只想要快乐,而不是累赘。
温执素喝完了粥,闻筝拿了帕子替她擦了嘴巴。然后帕子一丢,他把她捞进怀里又坐回了床上。
“这么对你,偏生你就乖得很。”他的声音阴恻恻的响在她耳边,“你吃饱了,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她所答非所问:“我今日有事要去老夫人那。”
闻筝正要含住她的耳垂,视线扫到了她脖子上一点花蕊似的吻痕,面上不动声色,眸色却变得幽深。
“同你讲些事,听完再走。”他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就讲这个哨子吧,它是我的一截肋骨。”
温执素扭头看他,却被捂住了双眼。
吻如雨滴般落在她颈间,不同于姬彧的温热,他的唇很冰。
视线被阻挡,感觉反而格外清晰。
他像是有点报复意味的吻着,嘴里讲的故事从她的皮肤间隙中一点点泄露出全貌,语气却很淡漠,像是说着无关紧要的事。
闻筝做过乞丐,做过戏子,做过面首,后来成了杀手。可他原本是王室中,王君最期待的小儿子。
现在屠黎的王君当年被崇清扶持反叛,要毁掉希克麦图王族。
恰逢那时闻筝的母亲临盆。
他生下来未见过父母就开始逃命,负责保护他的人中也有崇清的眼线。他们竭力把他带出了屠黎,送进了国土相邻的阙罗。
“所以你是在阙罗长大的?”温执素的问题没什么意义,只是表明她在听。
他的吻慢慢落在她下颌上,慢慢上移。
她说完话,不自觉地仰着脸半张嘴,像是让他骨血沸腾的邀请。
闻筝绕开了唇,边吻边继续说。
他在阙罗被最后一名护卫养到八九岁,护卫去世,他孤身一人。
在阙罗巡游的戏班主看上了他的模样,教他学唱戏,他跟着戏班一路去了阙罗的京邑,宜都。
后来,成了京中有名的戏子,暗中组建了势力,攀附高门的贵妇。
待时机成熟便杀了戏班主。
从此换了身份,一跃成为京中一夜难求的面首,是后院贵妇们之间常常分享的秘密。
恒暘长公主守寡后,将他收入麾下,从后院刺探皇亲贵胄们的秘密,成为了长公主见血封喉的剑。
温执素这次问了个关键:“那戏班主,可是对你做过什么?”
闻筝笑着吻她的喉咙,发出闷闷的声音:“男子天生身板僵硬,学戏需要下更大的苦工。我进戏班时不过十岁,他故让我受饿,命人为我束腰,打断我的骨头再反复接上,冬日在破了冰的河里泡澡,只为一身柔弱无骨的身体。”
“对了,那截肋骨也是在那时候被打出来的。断了肋骨才能有全宜都最美的腰。”
她忽然反手围住了他的腰。
高她一头多的男人,腰围竟同她差不多。
是了,第一次在院子里见到“阿筝”,他的细腰就被她一眼记住,才分出来有两个“阿筝”的存在。
“那我吹了哨子你就能感知,是因为术法?”
一直留着取出的肋骨,还把玩至温润,是他不甘的恨意。
他的恨意,丝毫不啻于她。
闻筝今日说了许多,也不差这一件:“嗯。你中不了我的瞳术,但有了这哨子,也能控制你的梦境。”
温执素正要开口骂。
他松了捂住她眼眸的手,将她身子掰过来。猛地吻上他觊觎已久的唇,把她的话全部淹没在汹涌的湖水里。
温执素像是被他挑起了情念,漫过干涸的土壤,如洪水决堤。
习惯性闭着的眼中逐渐出现零散的雪片,手无意识地攥着他的衣服,向他索取赖以为生的气息。
闻筝轻笑:“抓衣服做什么?”
他擒了她的手,顺着他极窄而劲瘦有力的腰线,抚上异于她的独特。
“我都是你的。”
“随我一同入梦吧,素素。”
他另一只手摩挲着她的尾骨,隔着细滑的衣料,他用了些力。
她的身子更加的软绵,他不得不移开按住她手的那只手,来扶住她的肩。
他有一万种方法让她沉沦。
她既然喜欢别人顺着她,那他便百般讨好。
昨夜的那人,拿什么同他比?做了惹他不爽的记号又如何?
他有的是耐心,足以抹杀其他人的痕迹。
闻筝忽然停了所有动作。
他不急摘果,来日方长。
温执素绵软地靠在他肩上喘着气,脸上红的发烫,靠在他冰凉的脖颈皮肤上。
眼神迷蒙,唇色红肿带着涟漪。
听着他的声音如同蛊惑人心的咒语。
“送你双环结。”
“要你与我紧密相连,此生情欲连绵不绝。”
第73章 老夫人中风
温执素清醒过来第一句话。
“你真的很误事。”
闻筝却笑得无辜,隐去了眸子里的不满,说道:“你明明很喜欢。”
他将她从腿上推了下去,指着自己的衣服,不依不饶:“这便是证据。”
温执素没有他预料的羞愤反应。
她平淡的挑衅:“你对我施了术。”
言外之意,没了术法她根本不会有兴趣。
“重要吗?结果是你很快乐。”闻筝精致的面庞即便是露出阴险的笑意,也只能让人感慨造物主的不公。
温执素站起来俯视,挑起他的下巴摩挲着艳丽的唇:“若你不施术也能令我快乐,我便允你日日宿在我房中。”
“现在,你还不够格。”
然后,提了闻筝的领子把他从屋里丢了出去。
当真是好算计。
先是让她离不开哨子,然后再告诉她通过哨子能对她施术。
不要脸的程度令人发指,从认识的第一天就觉得像鬼上身,丢也丢不掉。
除此以外也没什么不好的,爽的是她,她无需对任何人解释和负责。
温执素重新沐浴更了衣,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自从她封了县主,被免了晨昏定省,上次见祖母还是楚姨娘小产那日。
她现在去到哪里,哪里就会出事,当代活阎王也不过如此。
这就敲上老夫人的门。
她到的时候正好快要到午膳的时间,老夫人见她难得过来,留她用了午膳。
趁着还未布菜,温执素开口说道:“祖母,怀芷前些日子被我托人送去西霖书院读书。那边有许多培养名门闺秀的名师,等她学成,定是能嫁个好人家。”
“西霖书院是何处?”老夫人眼睛亮了亮。
温执素解释:“祖母,您就想着那是个有许多富家子弟的地方。他们虽不与怀芷一同读书,但是都在西山上住,低头不见抬头见。”
“怀芷虽是庶女,但生的朱唇皓齿。有如此颜色,等她学成之时,家里定要被提亲的人踏破门槛。”
“竟有此等好地方?当年容儿怎的不去?”老夫人想起那不争气的三孙女就叹气。
家里数她的容貌最明艳,结果现在一点嫁人的机会也无。
原本就算是断了腿,以将军府的名头想要讨个富庶商户的婚事也不是难事。
现在疯了,当真是可惜了那容貌。
温执素自然知道老夫人在打什么算盘,故而惋惜道:“容儿妹妹不喜读书,实在可惜。不然凭那身姿,明年选秀去做个正宫娘娘都不在话下。”
“还正宫娘娘,她现在……唉,莫再提她了。”
老夫人喝了口茶,又说:“提起选秀,月儿还有五日便出嫁了。她最近经常过来探望我,说是往后便不能在跟前尽孝了。这点心思比她姨娘楚浣不知好了多少。”
是挺好的。
盯上你的私库了,可不得临阵磨枪尽尽孝。
等您老人家发现了,人都不在跟前了。
温执素煞有介事的点头认同,回道:“月儿妹妹虽受姨娘耳濡目染长大,心思确是个好的。可能在姨娘面前她也瞒得十分辛苦。我以前得姨娘不满的时候,吃尽了苦头,更能理解妹妹。”
老夫人见她们姐妹二人还算是面上和气,楚姨娘曾如此对待大丫头,她现在都不曾计较,心里更是放了心。
随后才说:“所以我给月儿添了些妆,从我私库里面让她挑了些喜欢的物件。大丫头,你那时下聘有些仓促,祖母未来得及给。现在婚约推迟了,倒时祖母也会给你添置一份。”
看起来是一碗水端平,实则老夫人的心已经飞到三皇子那边去了。
她不在乎那些东西什么时候给她,反正抄家之前,她一件都不会留在府里。
所以温明月和楚姨娘现在拿的的属于她的东西。那她想找回来,也不算过分。
“祖母,孙女都明白。”温执素笑得乖巧懂事,“祖母把几个孙女都考虑到了,是不是也给怀芷准备了生辰礼?待她有了出息嫁了名门,也好时常念起祖母的好。”
“近日便是她生辰,我正打算命人送些东西上去,所以特地来问问祖母。好让怀芷知道,家里人惦记着她。”
老夫人笑容一滞,眼里精光飞快闪过,不露尴尬地答应:“那是自然。”
“黄嬷嬷,去开我的私库,把那套粉玛瑙的头面和御赐的软烟罗拿出来两匹。”
黄嬷嬷领命而去。
此时饭食已备齐,祖孙二人开始用午膳。
高门规矩,食不言寝不语。
可老夫人不是高门,她只用规矩挑剔别人,从不约束自己。
饭食用到一半,老夫人问丫头:“怎么黄嬷嬷还没回?去看看怎么回事。”
没过一会,温执素正巧喝完碗里的汤,把碗“咔哒”放在桌上。
老夫人略带不满地看过来,正要说点什么。
丫鬟慌张地跑了回来,急声说:“老夫人!府库出了事,东西全都不见了!”
嚯,楚姨娘好大的胃口。
老夫人起初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丫鬟又重复了一边。
她“啪”地一扔筷子,猛地站了起来。
正要开口说话,眼睛却开始止不住地往上翻,口中未完全咽下的饭食也从嘴角溢出,甚至一阵阵涌出秽物。
“……来……来人……”
“娘!!!!”
温宏礼忽然冲了进来,扶住了快要晕厥的老夫人。
老夫人意识模糊不清,忽然捂住头开始轻微颤抖,下半身涌出了淡黄色的液体浸润了地面,又伴随着一阵恶臭。
竟是失禁了。
温执素见状连忙亲自去喊了府医。
等她回来时,老夫人已经彻底陷入昏迷。
黄嬷嬷听了消息也回了主屋,脸色白得吓人。
她一个劲儿地重复:“老爷,你要为老夫人做主。老夫人是被二小姐和楚姨娘害得如此啊!!”
满屋的臭气本就令人作呕心情烦躁。
此刻,温宏礼听了这句立刻咬紧了牙关,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你,还有素丫头,给我出来!”
他面色阴深,双目赤红,呼吸间颈边的青筋都暴起:“说!到底怎么回事!”
温执素和黄嬷嬷二人分别将事情说了,几乎无差。
温宏礼的手已经攥成拳,留下了黄嬷嬷照看老夫人,一有消息将来报。
他带着温执素,让管事去喊了全部的府兵。
直奔溪芜院。
第74章 楚姨娘断腿
今日溪芜院的府兵不曾有先前的异样。
他们一见温宏礼,便直接让开了院门。
溪芜院很安静,温明月一个时辰前出了府门。
温明月和傀儡死士都不在,此刻没人保护脆弱的楚姨娘。
温宏礼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怒意更甚。
“来人!把楚浣给我带到正院去,我要亲自审问她!”
两名府兵进了厢房卧室,把躺在床上休息的楚姨娘给扯了过来。楚姨娘的腿脚尚且有些发软,硬是被拖行至温宏礼面前。
楚姨娘不再似先前那样温情假意,她面上皱着眉,大声质问:“你疯了?这做要什么?!”
在楚姨娘挣扎的间隙,温宏礼发现她似乎比前几日还要衰老。
发丝中带了好些银白色,便是乌发也变得干枯暗沉,头发不曾梳顺,看起来乱蓬蓬一团。
脸上比前几日更为苍白,隐隐透出异常的青黑之气,眼底布满血丝,质问过来的眼神中似有疯狂之相。
温执素也没想到,几日不见,楚姨娘竟变得如此模样。
看起来更像是被人抽干了精血,只剩一副干瘪空虚的皮囊。
莫不是楚姨娘在助温明月修炼邪功?
她处理不了傀儡兵,说不定让温明月一点点从她眼皮底下找了条生路出来。
那谣言看来还得加把火。
“你指使月儿偷我母亲的私库,还有脸问为什么?”温宏礼不多和她废话,扭身便去了正院。
他也知道,若是温明月带了傀儡死士回来,必定生变。
楚姨娘一听,立刻要去抓温执素:“你个贱人!三番几次坏我好事,若不是你,我何须要那老婆子的钱!”
伸过来的手一眼先看到她惨白的甲床,布满竖纹的甲面,明显是气血亏损的表现。
温执素啪地打掉她的手,府兵立刻压住了楚姨娘。
她趁温宏礼走在前面,附耳对楚姨娘说:“你应该后悔,两个月前的高烧竟没把我病死。如今这些,不过是你咎由自取。”
话毕,她嫌恶地拍了拍自己险些被楚姨娘碰到的袖子,大步往正院走去。
温宏礼说是要审,其实正院已经架好了行刑用的长凳,旁边立着手持军棍的府兵。
一见这架势,楚姨娘知道自己难逃一劫,立刻开始求饶。
只要她拖延时间,等月儿回来,就有转机。
温宏礼显然也十分清楚她的意图,二话不说,让人把楚姨娘按在长凳上,就开始打。
温宏礼问:“府库的东西,你放到哪里去了?”
楚姨娘嘴唇逐渐咬出了血,她开了口:“若我说了你便能放过我?”
“温宏礼,你我二人的秘密……你今日便想让我带进棺材里……你休想!”
粗长的棍棒一下下打在皮肉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似乎能听到五脏六腑都在瞬间被打得颤了颤。
外衣的锦缎织物逐渐被打得散开了经纬,呈现一块块碎裂的模样,那布帛底下的皮肉可想而知。
不见血,是杖刑里最为严重的效果。伤及五脏六腑,重则当晚毙命。
她渐渐说不出完整的话:“月儿的事……还未……”
温宏礼突然命人停了手。
“看在月儿的份儿上,我今日饶你一命!”温宏礼手指用力到发白,紧紧攥着楚姨娘的下巴。
“你且盼着母亲能够苏醒,不然你就去下面给我母亲赎罪!”
温执素在一旁皱了眉,温宏礼明明是要下了死手要把楚姨娘打死,怎么突然就因为温明月松了口?
看来楚姨娘和温明月修炼的邪功,温宏礼也是知晓的。
莫不是崇清圣女的仪式传承?!
可温明月自小并未修炼蛊术。
在楚姨娘偷情那夜,是她换了温明月的寝衣,当时温明月的背上没有刺青。
如今过去也才月余,她怎么可能练出蛊王?
闻筝告诉她,崇清的蛊女都需要自小修炼,才能养出独属于自己的蛊,而后被蛊刻上烙印。
蛊王更是万中无一。
这里面一定还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此刻温宏礼已松了口,她也不好再插手。
温宏礼喊她一同看楚姨娘被行刑,本就有些诡异,或许是故意向她示好。
她不管此时说些什么,都容易招来他的猜忌。
通敌叛国的事她打算一击必中,不能因此节外生枝,需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才能通通送上黄泉。
“大丫头,你等下去接郁姨娘回府吧,府里暂时离不了她。”温宏礼吩咐道。
温执素应下:“是,父亲。”
楚姨娘已经在长凳上晕了过去,被喂了些护心脉的药丸。
府兵将她拖着送回了溪芜院,远看着裤管下的腿竟如水囊袋一般晃晃悠悠,像章鱼的触手在地上划过诡异的血色痕迹。
这腿被打得筋骨尽断,再无起身行走的可能。
温执素又去看了一眼老夫人,确认老夫人已中风昏迷。随后,她才带人去了县主府。
如今,县主府有国公派来的主事打理府上。
郁姨娘和母亲各自住在自己的院子,互不打扰。
温执素提前警告过,所以郁姨娘并不知道府内的另一个女人是谁。
母亲听了老夫人中风、楚姨娘半瘫的事情很是高兴。
又问起,她大哥温执枫的婚事如何。
温执素掐指一算,苏家去往越州的人也差不多到了,回道:“今日估计哥哥便要同嫂子洞房了吧。母亲,我们今日也算三喜临门,且喝杯酒庆祝下。”
正说着话,晏玄奕来了。
他见她在了,扭头便要走。
“国公,喝杯酒再走吧。”她拿了自己的酒杯,走到门口,递给他,“今日我高兴。”
杯边还残余着她唇边的口脂,摇晃的酒液里映着他们二人的容颜,好似递给他的是新婚之夜的合卺酒。
“我……”
晏玄奕被她端起的酒杯,堵住了拒绝的话语。
她说:“我只喂你一人。”
“莫要再生我气了。”
进来时的晏玄奕还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可他抵不住她服软。
眼里的寒意被她赖着、黏着,一点点融成春日河里涓涓流淌的溪水。
她蛮横霸道地挤入他的世界,绕着、诱着他,仅凭那一丝对她的不同,就被她牵了心肝。
他要退,她便不依不饶地继续黏上来。
他稍动心,她便若即若离。
她总是这样。
是他输的彻底。
第75章 陪她
他们二人在门口一番动作,萧雁笙只当做不知道。
她自顾自的喝酒吃菜,等二人调笑个够才招呼:“小晏过来一起用膳吧,特意做了你的份。”
她身体不好,晏玄奕每隔几日会过来陪她解解闷,送些补品和药膳。
今日正好他来的日子,没想到见到素素在,就要走。
晏玄奕平日里冷面冷心、独来独往的样子,像个孤高不肯低头的鹤。
因萧雁笙算长辈,也只是态度恭敬。
此刻,室内的烛光给他鸦青的冷调袍子上镀了一层绒光,整个人被温执素哄得看着温和了许多。
温执素拉着晏玄奕入了座,把刚刚喂酒的酒杯留给自己,拿了新的杯子给他斟酒。
他抿了抿唇,没有戳破她的小心思。
晏玄奕本就有些寡言,他用膳时更不爱说话。
今日,却破天荒地同她们聊了许多,聊到她的茶馆。
“父亲近日频频去西市的茶馆听书,一直同我抱怨,为何二楼还不开放。干脆寻个由头把茶馆变成自家的,他想去就去。”
温执素喝了不少酒,语气很是活泼:“明日我茶馆二楼便正式接待,到时候留最好的一间给老爷子。茶馆本就是我的,同你家的又有什么分别?”
晏玄奕眸色暗下去,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对面的萧雁笙,斟酌道:“萧夫人,她好像醉了。我……”
“你留下来照顾她吧。等下她还要回将军府,记得带着隔壁的姨娘。”萧雁笙爽快地溜了,不给他们碍眼。
年轻人的小九九,她都看透了。
温执素倒在圆桌上,还在叽叽咕咕地说:“你家不就是我家的?那都是我的,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晏玄奕吩咐一旁的侍女去煮醒酒汤,就一会的工夫,她赖到了他身上。
她手指顺着宽大的袖口往里探,体温略微低于他,触碰到他的皮肤上激起了凉意。
凉意一直到他的臂弯才停,指尖摩挲着他的上臂,逐渐染了他的体温。
“我没醉,我就是想让你抱抱我。”
她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肩膀,面对面地坐在他身上,带着酒气的呼吸喷过来,也将他面上熏出几份醉意。
他冷不丁地开了口:“想让本公抱你多久?”
“就像……我中毒的那一夜。”她头枕在他肩上,看他微微红润的耳垂。
攀了肩蹭上去,将那红玉缓缓吸入唇中,慢慢用虎牙和舌尖碾它。
晏玄奕抚摸她脊背的手停了一瞬,笑了一声。
原来她知道那夜是他,她前几日还故意装作不知来气他。
虽然是他先开口,但他若不说,她如何会知道他的用心一点不比他人少。
“国公。”她哼哼唧唧在他耳边。
“嗯。”
“你爱吃醋,老生我的气。我和他们都不如和你真,我对你才最好。”
谎话连篇的小骗子。
他没做声,既不否认也没肯定,只是又抓起来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
喉结似一柄玉石把件,滚动在温执素的颈侧。
她察觉他在喝酒,去夺他口中的酒液。
今日小屋的烛光盈亮,不似之前两次在暗中的亲密。
黑暗虽放大了触感,但看不到对方的反应,失了那么一丝满足感。
晏玄奕看到她意乱情迷的眼,潋滟的唇上带着他刚喝的酒液。
酒很甜,她也是。
他一边的耳垂上还带着湿凉的触感,她温热的唇含暖了皮肤,残余的热度好似她的气息还喷涌在他耳边。
最会撩动人心弦的小骗子。
好想把她关到只有他一人知道的囚笼里,日日夜夜都只有他,喊他的名字。
但,她已展露出非池中物的姿态。
西市的话本,东市的脂粉铺,更有姬家正在研究的泥字模。
不知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但他都会给。
哪怕是……
“明日我东市的铺子开业,你陪我去看好不好?就在月满楼那边。”温执素挑着他的衣领,热情邀约。
丰润而微翘的红唇一张一合,近在咫尺。
他轻轻地纠缠上去,答应她:“好。”
后来,温执素连怎么回的府都不知道。
她一夜无梦到天明。
临出门去东市的时候,她过去厢房看了一眼,没人。估计已经去了东市筹备了,这一点上闻筝还是十分的靠谱。
她今日难得穿了身大红的衣袍,上面金线绣了银鹤,是昨日从县主府带回来的衣服。
温执素听柏秋说,她是被国公抱回来的,手里死死地抓着几件衣服。
貌似是她后来醉了,拉着国公去了正院更衣。一边问他明日穿哪件好看,一边就开始扒自己的外衣,一件件套上给他看。
国公阻止她,她就要扒国公的衣服。
拿她没办法。
她最后挑来挑去,准备开始挑小衣了。国公才忍无可忍地灌了迟来的醒酒汤,送她回了府。
“县主府里的我的衣服,都是他备的?竟还有小衣,如此齐全。”温执素一挑眉,心道国公对她当真是上心。
她猴年马月不去一次县主府,更别说去正院更衣。
上次穿了他送的衣服,只有一件外袍,这次便成套成套的送。
后来者居上啊,国公。
等她穿着昨夜挑好的这身衣服,上了月满楼的顶层,晏玄奕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明媚笑意。
像是回忆起昨晚的事,忍俊不禁。
“昨夜,国公看得可尽兴?奴家身材可好?”温执素又开始拿腔拿调。
晏玄奕给她端了杯茶放她手里,温热的,刚好入口。
“甚好。本公也理解了长公主的快乐。”
她端着茶去了一侧的窗边,不远处刚好能看到她的脂粉铺。
红绸盖着匾额,大红灯笼高挂,一旁红纸鞭炮、檀木神案已经就位,只待吉时。
“国公,你今日在这边批折子好不好?”她撒娇,等会才好讨债。
晏玄奕心情十分不错,怎么都依着她。
霜临和雪寻上来帮忙挪案几、搬奏折时,正巧楼下的鞭炮声响起。
特制青铜锣连敲九响,寓意“久久长远”。
柜使们胸前都额外配了红色的锦花,在给路人撒铜钱和喜糖。
众人的道贺声、哄抢声都能直直传到楼上,听的真切。
两人并肩站在窗边,温执素一身金线红衣,晏玄奕也难得一身红中衣配黑色红线的鹤纹外袍。
伴着热闹的声响,好似二人的大喜之日。
霜临和雪寻忍不住感动得落泪。
真要是有这么一天,他们就再也不用像前几日那样被国公挑刺了。
没有国公夫人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
主子。
就算是为了他们,为了自己,争口气吧。
放下身段,抢到手了才是真本事。
第76章 挑事
楼下繁华热闹。
楼上,晏玄奕提着朱砂御笔在批奏折。
枕在他膝上把玩玉佩的温执素,竖耳听着窗外开业喧闹的动静。
忽然眉心一凉,抬眼看,是他又用了朱砂笔点在她眉心。
“你喜欢这种调调?”温执素忍不住皱眉。
高洁的鹤居然喜欢玷污神佛的感觉,着实是人面兽心。
他眼底有些笑意,摇了摇头:“非你不可。”
温执素来了兴致,挤到他怀里,“那你还如何看得了奏折?要专心啊,国公。”
她伸了手去扯他的衣带。
东市并无如此高的建筑,无人能看得见他们二人,但四面开着窗,格外的刺激人的神经。
“好好做事,厉国公。美色当前亦不可动摇,此乃修行。”她言辞正义,面容圣洁,眉心一点红带着邪气。
手上的动作更是越发的不规矩,前襟完全散落。
她倚在他怀里,左手探到衣襟里去搂住他的腰,右手却捻了茶杯要来喂他喝茶。
晏玄奕左右手皆被折子和御笔占着,没有空余的位置束缚她。
况且奏折上不得有任何污渍,不然视为对陛下不敬。
他只得顺从地用嘴去接茶杯,温执素坏心思地把茶杯挪开。
她喝了一大口茶,缓缓送进他口中。
双唇正要脱离时。
晏玄奕丢了手里的东西,手掌卡住她的腰,阻了她逃离的趋势。
一手抚住她白玉似的颈往自己怀里带,不容她离开。
“我输了。”他带着低沉而迷人的喘息,“是我定力不够。”
温执素放下茶杯的手在他微露的腰腹上打转,感受到微微的颤抖。
她眼里带着悸动的邀约,眉心的朱砂邪气得愈发艳红。
他腾出手压住她的调皮和不安分,按在腹上。
“素素。”他吻了吻她的发丝,“还不可以。”
天真的神女,好似不知情事为何物,便只顾着内心的欲望,直白的同他讨要。
“那什么时候可以?”
晏玄奕忽然想到初见时,她提的要求是要取消与姬家的婚约。
她眼神里带着对被安排婚事的厌恶,对自由的渴望,以及刻骨的恨意。
待此间事了,她是县主,自然可以富足且无忧的过完她想要的一生。哪怕不能,他也可以尽全力让她拥有。
但她若进入他的世界,便要与自由二字做个了断。
皇帝、七皇子、三皇子、长公主,他们手中的筹码,无一不是拥有颠覆朝堂的力量。
他是那个平衡多方的关键枢纽,是皇帝的傀儡。
集大权在手,也集万千危险与一身。
这样的他,不配娶她,更何谈更紧密无间的情事。
“待你不会后悔的时候。”他答得十分郑重。
一语似有万千心意。
温执素收了调笑的心思,吻了吻他的唇角,“好。”
她不再打扰他批阅奏折,去一边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一连两日,温执素都来了月满楼。
她正忙着打手里的络子,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争执的声音,低头循声看去。
是一名女子。
她推开几名柜使,借机揩油的同时还在大声辱骂,说他们都是从象姑馆里招来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人。
待铺子休息下工,便换了衣服去接客。
昨日刚开业便有柜使私下同贵妇们递纸条,败坏门风!
鹿莺听了动静,连忙从铺子的人流中挤出来。
她面上显得娇弱和气,再加上玲珑娇小的身段,一眼看过去就容易被人轻视。
不管是铺子里的客人,还是铺子外面的围观看客,一见掌柜竟是个小女孩,都开始放肆议论。
“怪不得这些柜使生的如此貌美,原来竟是象姑馆里的货色,白日竟也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东市。”
“现在象姑馆的生意竟如此不景气?他们都需要一人做两份工?”
“可我那有这方面兴趣的表哥,说从未在象姑馆见过他们。今日还央我带他来,可惜男子不得进铺子。”
“这铺子东西又好,价格公道,原来暗地里赚的是皮肉生意,真是恶心!”
“好生晦气!他们服侍过别人的手也来摸我们用的脂粉!”
人群中似是有人故意引导,一时间舆论通通指责起铺子里的柜使。
鹿莺静静听着,问那挑事的女子:“请问这位姐姐,你说的话可有证据?”
“当然!那字条我还带了来!”挑事的女子拿出怀里的一截纸片,大声地念着上面充满暗示的孟浪之语。
看客们甚至开始在店门前吁声一片。
有些客人从屋子里走出,十分嫌弃的把买过的脂粉扔在地上,大骂晦气。
鹿莺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不卑不亢。
蜜里酿出来的好嗓子,含娇细语,却能让人都听得真切。
“不曾推搡、辱骂、造谣我店中柜使的客人,今日的花销借由我鹿莺买单,并且由柜使亲自送货到各位贵客的府上。”
“糟践损毁我铺中脂粉的人,即便是付了钱,此生不得再踏入店中半步。”
众人又惊又喜,在店中的贵客们纷纷鼓掌庆贺,大赞鹿老板爽快。
“至于造谣者,不妨先听听我手里的证据!”鹿莺又从怀里掏出一沓厚厚的纸,厉声道:“其一,人间天阙的柜使皆为良籍,有京兆府的文书在此。”
“其二,每个柜使下工后需接受左、右教坊师傅们的教习,以便更好明白女子的需求与当下时兴的脂粉。教习每日都有签到,从无一人缺席。自开业前筹备至今的签到名单,皆在此。”
“其三,人间天阙的用度乃我一手操持管理,柜使不得将外采的任何东西带入。东家命我提高人间天阙的品味,尽力与贵客们心意相通。故而,店中皆是澄心堂纸。而你手中的字条,是下等麻纸。”
她一番话下来有理有据。
鹿莺见挑事那人脸色一点点发白,直接攥了她的手腕,抢过那张字条:“造谣污蔑,随我去见官!”
“放开我!光天化日你便敢毁灭证据吗?”那女子犹自挣扎。
人群中几人见状不妙要跑,直接被屋内的柜使逮住,掼在地上。
“我不要见官!才刚出来!”几个人立刻反了水,指向挑事的女人,“是她给了钱,让我们这么说的!”
此时城东兵马司巡街的人来了,带走了闹事的杂鱼。
领头的人见了女子的令牌,立刻抱拳施礼。
“见过白家小姐。”
第77章 七皇子的冷箭
温执素自然是把这番动静瞧得真切。
她猜到开业这几日,定会有地头蛇来压他们这群阙罗来的异国人,所以命闻筝和鹿莺早早准备。
此番鹿莺的反应令她十分满意,要的就是这样能镇得住场的掌柜。
闻筝挑的人果然不错,他麾下实力不容小觑。
脂粉铺开业的事情办得不错,够她多容忍他一阵子了。
“白家。”晏玄奕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搂住她的腰,下巴有些放松地压在她肩上。“在东市可是出了名的霸道。”
温执素把玩着他放在腰间的手,示意他继续说。
“白家是齐家主母的本家,白家大房入仕为官,现任工部侍郎。白家二房从商,最出名的便是东市的一品阁。二房的生意,凡是女人的衣食用度皆有涉及。”晏玄奕侧着头,看到她颈上的一点红痕半消未消,有些不爽。
揽着她的力气加了些,继续道:“这位是二房的四小姐,是白家二房大小姐的鹰犬。专门针对些新铺子,扼杀在婴童时期。”
“那她们倒是真的看得起我。”他力气有点重,勒得她不舒服。
她扭头看他,唇角正好擦过他莹白的皮肤。
“那你这么熟,白家二房是七皇子的人?还是那白家二房的大小姐,日日想要嫁给你?”
晏玄奕有些惊讶地看她一眼。
白家大房依靠莲贵妃同族的齐家,二房面上支持三皇子,实则是七皇子的人。
她倒是敏锐。
温执素正在偷偷香香脸颊,不防他一扭头转了唇送上门。
国公的嘴很硬,唇却樱红的,软的像麻薯团子。
她讨好似得轻轻咬他的唇,说话间露出的馥郁香气濡了他舌尖:“我猜对了?她真喜欢你?那我下次牵着你的手,去她铺子里转转。”
“那你这铺子要是想在东市长久开下去,可要费些心思讨好本公。本公帮你从白家手里保下来。”他回道。
这便是间接承认了白家二房与七皇子的关系。
二人就这么腻在窗边说话,楼下的动静渐渐小了。
白家不好拿捏,兵马司的人只能带走那些软柿子,也算不偏不倚。
此番热闹,倒是引了更多的人进了脂粉铺子。
人群中,有个人忽然向远处的高楼看了一眼。
正巧看到窗前一男一女依偎在一起,唇齿相依。女子忽然被男子抱起,二人消失在了窗边。
那人不再看,扭头进了人间天阙。
温执素在窗边站得累了,央晏玄奕抱她去软榻。
真抱过去了,她又不撒手,小小的软榻挤了他们两个人。
她完全缩在他怀里,一只手探入他衣襟,摸着他腰侧的肌肉似连绵山丘一般的起伏,不安分的荡来荡去。
“七皇子,先前还做过什么?”她问的漫不经心。
晏玄奕拔了她束发的玉簪,让她枕在他臂上,思考了许久才说:“城门那边埋伏长公主的刺客,是七皇子的人。三皇子生辰上,刺杀的舞姬也是七皇子的人。”
七皇子果然是条潜伏的毒蛇。
温执素心里一惊,她当时命柏秋保护长公主。柏秋喊来的救兵是国公的人,他们竟是同室操戈。
“那……他发现了没有?你有没有被七皇子责怪?”虽然事情已过去许久,她眼神里还是有些紧张。
是她没有提前跟他打好招呼,擅自主张,给他添了麻烦。
他安慰道:“我侥幸瞒了过去,无事。”
那是他第一次为她对七皇子撒了谎,也是他沦陷的开始。
温执素越想越不对劲,若他瞒了七皇子第一次,后面她封了县主,无异于自爆他说了假话。
所以他知道她要暴露在明面才会那么生气。
七皇子是不是早就盯上她了?只不过被晏玄奕通通拦了下来,她毫无所觉。
“那你如何同七皇子解释的?我后来还因此封了县主,不是露馅了?”
他睨着她,眼神带着“你现在才知道错”的意味。
“我在,你还不必操心这个。”
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
她笑得十分谄媚:“国公,我早就知道你人最好了!”
今日白家的事情,未必不是七皇子故意舞到她面前。
这像是一种讯号,不管她怎么隐瞒,都能被他们轻易找上门。
只不过她现在的御赐的县主,不是路边的蚂蚁。
七皇子想一下捏死她,还要看看恒暘长公主和姬家的脸色和实力。
更何况还有暗处的闻筝和晏玄奕。
晏玄奕在七皇子面前一次次保下她,再加上她顶风作案。就算七皇子此刻信他的解释,疑心他也是迟早的事。
她刚刚摸到了他背上的新伤,少了胞妹这个把柄,晏玄奕就可脱胎换骨。
一个幼女,被囚禁深宫十几年……
她不忍细想。
晏玄奕见她忽然情绪低落,换了话题:“明日我父亲寿辰,你可愿来府中坐坐?”
“我带什么贺礼好呢?”她忽然伸手向他下腹探去,声音蹭到他耳边,蛊惑人心,“告诉他,我已有身孕可好?”
“素素。”他擒了她的手,从衣袖里捉出来,翻身将她压在榻上。
木质的矮榻发出吱嘎的声音,在安静的顶层里泛起暧昧的回响。
“你就这么相信我的自制力?”他的声音带着哑,像琴声悠远而低沉的泛音。
在她耳边落下轻轻地吻,哄着她:“我不是一块毫无所觉的木头,正如你现在感受到的。”
矮榻很窄,他半撑半挤的伏在她上方,二人亦是贴的紧密。
她胸前足以让人沉溺的柔软海子,似灵蛇一般可肆意弯折的旖旎身姿,他在县主府那夜已窥见一角。
没有人可以抵挡她蓄意的引诱。
所以他、他们,一个接一个地飞蛾扑火。
他们愿意舍命为她挡住暗处的冷箭,阻拦明面的杀机,只为她恩赏般的一吻。
“那你抱我睡一会好不好?”
“我满意了,明日我便随你去。”
温执素的恃宠而骄,从来都只对他一人。
国公偏偏就吃这一套。
真是个闷骚的男人。